重生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绚日春秋 > 第二十九章 墨钜西发齐家门,帝以碧血书国恨(8)
    飞鸟想了一夜天一亮就和谢先令商量说:“我去和那老官虚以委蛇和他玩一把。”谢先令也想了一夜想法与他不谋而合连声说:“还是我出面吧。”飞鸟已拿定主意说:“你不懂制蜡不好谈妥大事。”两人一一对证细节决定从衙门下手反过来借合办的名头向钱庄借钱只等腊一煮完就把赊账付清利利索索地带货进关中到关中再和衙门出面的小吏分钱决裂让他们占一半好处不至于因为己方突然不愿意合办蜡场或商行就照会关中衙门来大肆通缉。

    两人的目的不是为了骗衙门的钱都觉得这手瞒天过海会让杨绾做梦也想不到。

    他们一起说话的功夫日头已经从东方爬上来催人。飞鸟胡乱吃点东西按最土的造型梳妆打扮带上马小宝的布耷拉帽走上登门拜会杨绾的路途半路突然觉得应该带些儿礼物登门就在附近糕点店买了两斤中等糕点摇身变成一名进城看亲戚的乡下憨后生一步三摇晃逢人三分笑地去见杨绾。

    杨绾的家和外地的县衙差不多前面是衙门后面自己住既可以由正面进去也可以走侧门进去。飞鸟傻不啦叽地拎着两包糕点登门见着杨绾家的老仆先把糕点合提再脱了帽子点头哈腰故意说:“小哥。麻烦通禀杨老爷。”接着伸着脖子往里看提高声音吆喝:“陇上冯仁来见。”

    那老仆想不到他年纪轻轻竟叫自己小哥站在侧门上不耐烦地挥手嚷道:“去去去。哪来回哪去!”飞鸟嚷道:“我可是陇上冯仁哪。和杨老爷说好的。”老仆极看不起犹豫片刻说:“我进去问问。”

    他出来时已变了另外模样躬身哈腰。撅着屁股作请。飞鸟就地还他同样的姿势。两人撅屁股顶头笑脸相对请来请去让先走。那老家人看他肯拿出这番模样心里却又突然变得踏实走到前头叮嘱:“小哥。见着老爷小心回话。老爷人慈悲着呢。”

    飞鸟不好体会“慈悲”二字什么意思逗留间就见杨绾接在廊上老远大笑说:“冯老弟。你这可是稀客呀。”连忙把手里的糕点交给身旁的那老仆拜倒在地。大声说:“杨老爷福星高照小的这下有礼。”

    杨绾眉头一拧。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何会和昨日判若两人。

    两人进内堂说话。飞鸟打量他这草堂见中堂挂了一头下水老牛色苍浑重极像自己家驯养的野牛“啧、啧”夸奖说:“这牛好哇。”杨绾再次往低里看他吟道:“我任我辇。我车我牛。”飞鸟附庸风雅地打哈哈连忙说:“暗指屯垦?”

    杨绾大为意外笑道:“屯垦得法国家才会太平啊。正所谓:召伯有成王心则宁。”

    飞鸟没想到他挂中堂也暗寓深意连忙直言正题说:“杨老爷。我无事不登三宝殿来和您老商量商量那个事。”杨绾问:“蜡场的事?”飞鸟连连点头叹气说:“杨老爷只看制蜡利大却不知制蜡的难题。”杨绾看茶送到。伸手作请笑道:“请讲。”

    飞鸟说:“制蜡不难为什么蜡这么贵呢?”

    杨绾跳蹋片刻又说:“请讲。”

    飞鸟说:“老爷约摸当地一年能出多少斤枣核?”

    杨绾说:“两、三万斤吧?”

    飞鸟说:“老爷往高里估计了吧即便如此。每年才得几千斤蜡上万两收益。官府和我合办有采课征集的好处却也要多设人手书办场地常年常设。老爷觉得我说得对不对?”杨绾不知道飞鸟用意何在。笑道:“你是什么意思?觉着人手书办场地的开支很大。所以不愿意。”飞鸟笑道:“我是在和老爷算一笔帐。一开始每年上万两收益随后风声走出去百姓要制蜡商家也要制蜡。每年上万两银子就要几个人摊几十个人摊。官府除开支除收购枣核的价格除掉采课花费的人力物力却又有个大摊子拖累是不是真的有利可图呢?”

    杨绾承认说:“我还真没想过这些。”

    飞鸟连忙说:“当然也还是可以办得来的却是怕老爷没有决心。”他看着杨绾急切的目光往下说:“第一多方筹集制蜡原料到南方收购乌柚自养白蜡虫;第二开设蜡烛场制成蜡;第三以商行身份与外地商户往来输送大量成品蜡烛。”

    杨绾沿着飞鸟的思路走果然担心地说:“这样以来……”

    飞鸟料想他是在往资金上考虑连忙问:“怎么?衙门不愿意出钱?”

    杨绾苦笑说:“衙门里没钱有钱还要和你合办蜡场?”他猛一扭身低声说:“你看这样好不好?衙门给你点便利这个钱你自己筹。”

    飞鸟心说:老子拿钱你们均沾想得美?因而笑道:“老爷何必过虑?现在就是筹钱地大好机会!”杨绾连声说:“请指教。”飞鸟说:“听说陇下要被截断。进关中的客商都进退两难手里握着的商品连连跌价。我正苦于无钱买卖老爷何不出面做个保人让小的从钱庄贷些钱来?事成之后官府得四我得六再往制蜡上投入。”

    杨绾果然中套就地还钱说:“这不行。你没钱的买卖怎么拿六衙门拿六你拿四。”飞鸟反对说:“没有我衙门可是一分钱也挣不到呀。”杨绾拍定说:“五五分帐。要是可行我这就责人和你去办回头咱们合起来办大事。”

    飞鸟好像吃了好大的亏无奈答应说:“事不宜迟。”

    再计较衙门怎么跟人监督杨绾一一吩咐下去却突然变了脸色盯住飞鸟:“你怎么这么急?不怕路上有失?”飞鸟笑道:“杨老爷不也敢肯定安全吗?”杨绾严厉地说:“我只想听你的。”

    两人的融洽嘎然而止。飞鸟怕他怀疑自己别有异心连忙把自己的停战根据道明。杨绾颜色渐缓惊叹说:“冯兄怎有如此见识?”继而问:“成家没有?”飞鸟生怕杨绾非要许自己的闺女。眼看施道临来跟着自己跑腿连忙起身说:“改日再和大人唠叨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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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出来寻到钱庄和钱庄东家一块去支援谢先令。

    再直扑西江茶楼就是前方十多衙丁开路后面挑夫用扁担挑着成筐的现款威风凛凛。谢先令在茶楼上面临着别有用心地指责正吐沫横飞地争取信任远远看到飞鸟和衙丁一起进门当即在商人面前改口说:“我们东家来啦。”飞鸟看谢先令对面一角摆开四五名肚大胖汉。知道擂台已经打上去就地宣布:“现款已经抬到。照赊账价格收购。”

    几个大商看他带着衙门的人来悄无声响地起身回去和自己的东家通信。

    他们那么一退商群立刻蜂拥上来涌得施道临不得不自两旁大叫:“排队。排队。”

    一名账房先生提着算盘占住一张茶桌摊开笔墨。有条不紊地整得算珠啪啪响。

    谢先令连忙往外挤领着商人高喊:“先跟我交货领条。”

    飞鸟也不担心这边却怕货物没地方堆就出来往马市赶去李甫虎那儿借场子借过场地又当街招募进关中的民夫。

    一天功夫货物就已堆积如山。

    到了晚上谢先令还有点不敢想象事情会这么顺利这么快。给收拾家当的飞鸟说:“杨绾真不愧当代名士决心说下就下。”飞鸟正带着阿狗的小狗准备了狗窝正看两个小孩往里填东西听完大为不服扭头自夸说:“我比他还快!筐筐篓篓准备起来更难!咱明上午装货。午后就出!”

    他一挥手说是让弟兄们吃喝吃喝完都早点睡明天也好看着别人装货。

    乔钟山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叮嘱完打屋内出来不放心地嚷:“你们可得小心。别走漏身份。”飞鸟揽着他的胳膊往屋里去。哄骗说:“朝廷欠饷此去关中给得起丁。给不起兵甲。不想法挣点钱怎么办?拿什么东山再起?”乔钟山叹道:“哪有自家出钱养兵的道理?!”

    飞鸟不让他担心这些说:“要那么多钱干啥?多出点钱弟兄们铁心。”

    他顺手捞名弟兄黑着脸问:“跟不跟老子一条心?”

    这弟兄连连点头巴结说:“上刀山下油锅。”

    乔钟山也相信他们一条心让李甫虎置办了些酒菜不舍地说:“这顿饭算给爷几个送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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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在这里饯行。衙门那儿也齐聚官吏商量谁跟飞鸟去关中合适。

    官吏多说商贾奸诈要多留点心眼看施道临年纪轻推选出一名有点岁数的老吏辅助。杨绾也觉得这样安排比较稳妥就把自己准备的包袱放到他们面前再出些钱说:“地方上再不宽裕也不能委屈自己。穷家富路嘛。”接着他念叨自己在京城的熟人说:“遇到困难就去找他们。”

    说话间别的官吏也纷纷奉上钱物你五文我十文地放一大堆。老吏拿着麻绳穿钱边穿边掉激动的眼泪。施道临却说:“其实也不用带钱姓冯的能不管吃管住?”

    杨绾严肃地说:“冯仁和谢贾都不简单这点小钱未必不肯出。可咱处处要占人家便宜人家就不会有戒心觉得咱衙门靠不住?我估计着他们到了关中还要再倒腾一大笔货物到时你们要盯紧点。”

    他们人多主意多话好像说不完生生蹭到深夜才散。

    杨绾送走他们回去打水洗了把脸站在院中沉思不知什么时候回过神觉夫人出来给自己披衣裳这才肯回屋。他一觉睡到天亮起来忙碌到上午责借贷的钱庄柜上当家的见一面见见他们出的人笑着说:“到了京城也免不得账目进出有个作账能手才稳妥嘛。”

    等这边安排落定。杨绾更不怕飞鸟在账目上弄虚作假。

    他带人和地方上的校尉打声招呼挑选出几个好武艺的军士带到装货的场地。

    等把商队送走再转回来已过晌午回去吃了些东西倒头歇息。刚眯眯眼门口有人击鼓。杨绾出来一看来的都是为民屯出过大力的商家连忙下堂迎接:“今儿哪阵风把你们吹来啦?”

    几名商户自恃有功施加压力说:“老爷怎信得过几个外地人。让他们搂了这么大的生意?”杨绾知道是醋劲却只是问:“怎么回事?”几个商人一口咬定说:“那冯仁是个骗子!”杨绾笑道:“这话可不能无凭无据!”

    一商人上前说:“小的打听出为那人的真名。他根本不叫冯仁而是叫花阿鸟还自称朝廷校尉。”杨绾脑子轰鸣作响大声喝道:“你说什么?”

    那商人连声说:“小的一开始也拿不准今儿听人说他曾到当铺当兵器这才肯定。”

    杨绾恼恨地说:“你们怎么不早说?他们都走足足一个时辰。我还怎么查实?”他冷静冷静正要派人追赶就见衙门丁卒一溜烟地跑进来神色慌张地禀报:“老爷。外面来了一队骑兵要抓老爷。”

    杨绾不敢相信地说:“抓我?怎么可能?”

    正说着外头已经进来穿着甲胄的军卒。

    几个商人再不敢多留呼啦散来溜着两边往外跑。

    为的军官冲他们的背影少一眼当即简短地宣布:“上头责令标下押解大人全家进京。”

    杨绾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弄错了?”

    军官说:“御笔亲点。标下不会弄错也不敢弄错。新官将即刻到任。会为你处理地方上的后事。”杨绾纳了闷心说:哪有新官来为旧官料理身后小事地连忙说:“下官还有要紧的事儿办理……”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军官已经把他的话打断说:“那已经不是你的事了!”说完给部下挥手。大声说:“把他的家眷带上来。”

    杨绾头晕目眩觉两名彪形大汉分别站到左右裹了自己的胳膊死拖连忙大喊:“你们要干什么?我自己没有腿吗?”

    甲士们却不给他用腿走路的机会一直拖过衙门。

    他出来就看到两辆笼车。还不及回头看家眷会遭到什么样的待遇就见赶车的马夫麻利地打开壁门。供逮他的军士扛身掀腿。一气哈成。刚刚塞过他的腿囚门就“啪”地扣住。

    他爬起来地扶住囚车棚木。看到军士老鹰提小鸡一样把自己的老婆、孩子接连逮出来心中五味俱全。

    为军官蹬蹬跑出来大喝一声即遣骑士开道。那车夫似也怕囚徒不能第一刻开刀问斩竟如驾战车站在上面抖缰“驾”地一声奔出十多步快得让人难以想象。衙门内外的人根本来不及作任何反应战战鼓兢地跟出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只看得那人马荡起一道烟尘在刚刚散罢的集市狂奔。

    他们回过头注意到几名在衙门前贴布告的骑士连忙大起胆子询问。几名骑士冰冷地说:“有罪则定。无罪释放。”他们再看布告上云:“原仓州总督鲁之北冤案遭雪复任原职务请各处官吏、百姓稍安勿躁。”

    几名衙丁和官吏木呆呆地傻站好长一会儿突然记起什么连忙往衙门里赶。到了后院看到老家人王福坐在地上哭连忙问:“三公子是不是还在?”王福警惕地往外望一眼否认说:“不在。”为小吏连忙说:“鲁总督官复原职比日从这儿经过他和咱杨大人有旧赶快让三公子拦轿鸣冤。”

    王福连忙磕头说:“乞大人收留。”

    为小吏点了点头。

    王福这就从里屋带出来一名年轻公子匆匆忙忙从侧门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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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鸟走在去往关中的路上出镇不久就碰到这群奔纵的骑士。

    谢先令看到他们囚车就不怀好意地预言:“他们该不是去抓杨绾吧?”

    几人走到傍晚时分见背后上来的果然是杨绾不禁都看着呆。商队塞道很多人都奔到囚车旁围着自己的老爷走。施道临从马车上跳下也跟着大轮喊:“大人。大人。您这是怎么啦?”

    飞鸟还不知道若不是杨绾被抓自己也有大麻烦打马拦路气不忿地指责说:“你们可知道自己抓的是什么人?”

    军官怒声喝道:“什么人敢拦囚车?”

    “商人冯仁。”

    飞鸟刚报完名就不敢吭声。

    他和那军官打了个照面分明地看从甲胄看出虎贲郎的痕迹暗自踯躅:“虎贲铁骑什么时候专司拿人?”

    军官说:“此乃钦命要犯望尔等不要生事。”

    飞鸟想:难不成杨绾治理地方太出格显得罪大恶极?

    他不敢再拦截喝令商队让路看施道临追在后面奔跑连忙把他逮回来说:“你疯了不成?老子都不敢拦囚车。”施道临连声说:“我们大人是冤枉的呀。”飞鸟基本相信安慰他两句回到谢先令身边说:“押囚车的是虎贲郎?!”

    他看谢先令也大吃一惊小声说:“这老小子要不倒大霉要不行大运。”

    谢先令否决说:“杨绾虽有美名却未必能传到天子耳朵里。再说他支持朝廷变革必遭守旧官员地排斥朝廷启用他得先抬高他的身份才是。而今用囚车载他进京岂不是递出罪臣的暗示?守旧派观风而上吐口水也把他这个芝麻豆子大的官淹得半死不活。而一但口水淹上来群臣态度表决天子会为他开罪满朝大员?即便是开罪满朝大员垢泥全身出来岂不是处处掣肘。”

    这番推测合情合理。

    飞鸟叹息说:“这天子也真他娘的能耐杀鸡杀拣下蛋的。杀狗杀咬人地。”

    阿狗大惊失色连忙说:“我的小狗也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