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绚日春秋 > 第二十九章 墨钜西发齐家门,帝以碧血书国恨(2)
    糖葫芦人面色健康个头中等偏瘦浑身的粗布衣裳收捂得很利索头扎在布巾里性子很活话多能说。

    高德福经过暗中的打量断定他有老婆、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小日子过得不错暗想:他不至于想跟谁混口饭吃有什么理由跟博格走呢?不知不觉中到了马市鼻中可以嗅到牲畜身上散的臭气。高德福也要下马可手里有糖葫芦不得不用胳膊肘抵马背艰难地撅起屁股愁正不知能不能安全下地感觉有人在背后使了劲心里大为感激。

    他用脚踏住地面回头一看才知是糖葫芦人过来扶他嘴里嚷道:“老爷。您慢点儿。我给您牵着马。”高德福不自觉地“嗯”了一声好像自己还是威风凛凛的大太监一样。他抬头往行市里看见市面四周的牲口和人格外稠密中间却有圈围栏心里不禁奇怪。那糖葫芦人主动介绍说:“方圆好几百里就我们这儿买马卖马的多。那围着木栏的场面是专门让人遛马的。”高德福没有来过类似的地方问:“为什么?”

    糖葫芦人说:“这年头人都没有活头普通人有几家还养得住马?这儿不是屯户多兵多?养马的多马就多马多买马就多……你们不是要去关中?可以跟马商一起上路安全运货还能少花点钱。”

    飞鸟由此觉得这个卖糖葫芦的脑袋瓜不错横插过来问:“屯户也养马?”

    糖葫芦人说:“咋不养?你呆两天就知道了到处都是讨雄马配种的。”他一挥胳膊热火朝天地讲解说:“前些年打仗上面的人怕马绝种专屯母马驴骡也很少用。都是让人推着车送给养。”

    高德福大吃一惊问:“有牲口不用用人?”

    糖葫芦人“啊”了一声说:“要不咋的?牲口用来种地。当兵的两个轮的车或推或拉跑得呼呼叫。百姓们推一个轮地车给粮食回来就屯上。”他用胳膊比划、比划姿势小声说:“那时候都造反的多得是了一看关中来的兵打着赤背上来。胳膊大腿上的粗筋直冒心里就知道了:啥流寇都赢不了?”

    飞鸟回头找来了。笑道:“你他娘的也真会编。打着赤背上来衣甲哪去啦?”

    糖葫芦人连声说:“爷不信了吧?小孤县王天顺聚众造反上万人在那嗷嗷直叫。结果一千官兵一天一夜行军三百里硬是让他们城门都关不及。那些兵可都是光着背进城的王天顺按着县长的女人胡搞还以为是手下的弟兄闹吃的。硬是不给报信的人开门说:少来烦老子……”

    飞鸟“噢”了一声笑道:“原来这位兄弟是在小孤县造过反地你他娘的行啊没有混个头目干干?”

    糖葫芦人咳咳就笑说:“说啥呢?咱咋会造过反呢?咱没有。”

    高德福朝身边的糖葫芦人看去不肯相信这就是小主子嘴里穷凶极恶的反贼心说:“乱吓唬人。”他接过飞鸟怀里的阿狗问:“都是咋卖马?”

    飞鸟说:“这要通过管行口的行伍他给你招买家。”他一招手。呼糖葫芦人说:“大兄弟去找行伍来看看咱的马!”糖葫芦人大为尴尬地说:“我又不贩牲口哪里认得?”飞鸟骂道:“我看你说什么头头是道你他娘的怎么就不认得呢?走。我带你去!也好让你他娘地长点出息。”高德福想:他和人家还不认识就骂上了人家理他才怪?

    糖葫人却大为高兴“哎”了一声像是忘了糖葫芦钱小跑上去。梁大壮正在走神不防飞鸟回头大骂“你小子觉得出息了”。也连忙跟上说:“好。好。马上就来。”

    他们走后。高德福看剩下的弟兄给两匹待卖的马刷身就和阿狗、阿瓜一起站到旁边。为买羊的、卖羊的凑手摸袖子奇怪。卖羊的老汉出手了两只羊乐滋滋地坐到牲畜后面的石头上。他看一个怯生生的小孩围着他的羊转逗阿瓜说:“集罢跟我回家吧?给我放羊。”

    阿瓜摇了摇头把胳膊一伸歪着脑袋说:“我阿爸家有好多、好多的羊干嘛要去给你放?”他回头问阿狗:“是吧。”阿狗拽着高德福地裤腿伸出身子说:“恩。杀它。吃肉。”他大概是被引诱上了指着一只乱蹦乱跳的仰脸大叫:“杀它。吃肉。”高德福拉他拉不动哄他说:“等你阿哥回来买回来就买。”

    阿狗信了他的话眼巴巴地坐到一旁等阿哥。

    乞亿多歹和剩下的几个兄弟都蹲在他旁边帮他参谋不时跳进去抱起一只试试多重。

    卖羊的老汉不想让他们抱就连连说:“军爷。军爷。羊身娇贵牛骨石碓。小羊娃子抱不得。抱不得。”

    乞亿多歹养了半辈子羊也不知道羊“娇”在哪?他一生气不动声色地拿紧了手里那只羊的后脖颈在放下来的瞬间咔嚓扭坏。这一手格外地狠羊放下来叫都不叫就倒。乞亿多歹嚷着“羊有病啊”。卖羊老汉大惊失色跪下来求饶:“军爷。你就饶了小的吧?!这只羊送您了!送您了!”乞亿多歹大为得意正要拖走死羊不提防旁边看热闹的人群站出一名和卖羊老汉年龄相当的老人。那老人的眼睛突然变得很亮到跟前抱拳笑问:“请问军爷是哪路好汉?!”

    乞亿多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路好汉就说:“你管呢?”

    老人挑衅说:“欺负一个卖羊地传闻出去岂不损了好汉的威名?何不与老夫划个道道。”

    高德福不知道乞亿多歹在羊身上动了手脚只是说:“我们买了这死羊……”

    老人并不理他挥开人群扎下身子说:“请。”

    乞亿多歹反正也手痒扶着手腕走到他对面说:“你干脆回去请你儿子、孙子来他们比起你。起码也多几分气力!”

    老人微笑不语前脚慢慢地点出去。乞亿多歹感觉到他身上透出的自信围他走了半圈奔面踏近照面挥拳。

    战场厮杀时人脸并不披甲。乞亿多歹身经数战已经成了习惯并不知道打脸是江湖高手的大忌。对面老人当即大怒侧身让步以手爪叼他胳膊。前脚已酝酿欲踢。乞亿多歹眼看敌脸不在一翻身。以后脚上前以后手拦腰挥击正遇到老人出脚锁喉的小腿。两人硬碰一击。乞亿多歹护臂坚硬那老人裤中也绑有竹条都没有伤筋动骨。

    可老人毕竟是一腿撑地向前正踢。后脚吃不住好似原地打了转转在外人眼里吃了大亏。

    只有乞亿多歹心里有数他出了一身冷汗不知道老人用脚尖踢中咽喉会是什么滋味当即玩起诈术表面上顶头冲撞实际却瞄准了老人的前脚准备近了就踹。老人想不到会遇到这么凶悍的硬茬眼看对方向头壮牛一样的冲势。侧身搭上身前的肩膀准备接力打力把对方甩倒不料重心刚往前脚一移就感觉腿部被对方扫。便把全身气力集中到搭往乞亿多歹的肩膀从头上翻身到后面。

    乞亿多歹这一脚原本是打算踹上老人腿骨一来怕老人吃不住二来感觉老人搭了自己的肩膀用摔更好就拿脚去勾。展开双臂去抱。感觉到肩膀一沉抱了个空。大叫一声“不好”。话音刚落抗拒不住背后涌来一阵大力栽下去摔成狗吃屎。

    众人心里向着那老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乞亿多歹在两名弟兄的帮助下恼羞成怒地爬起来大喝:“再来?!”

    老人笑道:“军爷小老人下手重了些可您也不能向大伙行如此大礼。”

    乞亿多歹坦然说:“我知道你想激怒我。哪怕你打我十拳八拳可你却未必吃得住我一拳。”

    老人哈哈大笑问:“不如你打我三拳我还你一掌。”

    乞亿多歹上下看看他好心地说:“还是你打我三拳我还你一拳吧。”他哗啦啦地卸甲扯来衣裳露出毛茸茸的胸口。老人想不到他竟不愿意占自己的便宜笑道:“看你也是条好汉就让你见识见识省得你自恃功夫欺负弱小。”说罢他要了两块砖头来铺叠到身前。

    乞亿多歹以为他靠打碎两块砖来撑场面正要笑话只见那老人提胸纵气轻飘飘地按下一掌顿时觉得有古怪。他迫不及待地看那砖头见上头一块安然无恙暗骂自己被人唬弄。老人微笑地看住他踢开上头的一块砖往下示意。乞亿多歹往下一看才知道第二块砖碎成数块。

    老人问:“你这混人肌肉再硬内脏比得过这块砖?”

    乞亿多歹冷汗倒流面红耳赤地说:“我认输了。”

    正说着一条中年大汉急急分开人群奔到老人跟前说:“师傅。您老这么大年纪了有事让徒弟效劳就是。”他用手指住乞亿多歹捋开袖子大吼:“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老人拦住他说:“哎?师傅活动活动筋骨。”

    乞亿多歹输得心服口服也不管老人徒弟痛骂只是不声不响地穿甲。突然他听到自家弟兄小声告诉自己说:“主公回来啦。”心里一虚转身往高德福身边跑。还没来得及站稳飞鸟已经大声问他:“乞亿多歹你跑什么?”

    乞亿多歹顶着身条站住不安地说:“比武比输咯。”

    众弟兄原本要看乞亿多歹的笑话不料对手太强不禁涌出同仇敌忾之感先后附和:“比武比输咯。”

    和飞鸟一起来的还有行里的一个行副。

    飞鸟为尽快出手马匹许了他两成好处核算下来可是一笔不小的酬劳。邋遢无赖相的行副来了就要替飞鸟撑腰突然间看清对面站着的师徒连忙收敛自己流露出来的横态点头哈腰地叫了声:“行柜大哥。”继而他埋怨飞鸟说:“你他娘管好自己的人!”

    飞鸟笑道:“比武嘛。两边高兴的事。想必行柜也不是小气的人。”

    他看看对面一个中等身材、毫无奇特的大汉一个年过花甲的老汉。丝毫不放在心上世故地说:“不如指点在下一二?”

    老人也不好说自己识破了乞亿多歹的黑手慢慢地松展皱纹挥手说:“这位小哥。你请。”

    行柜大汉拦住师傅说:“还是我来吧。”

    老人按了按他摇了摇头把大拇指并到一起抱拳说:“老夫乔钟山!”

    飞鸟推拳道:“在下花阿鸟……”

    周围的人一听这光头抱了如此大名当即爆笑一团害得飞鸟的弟兄吼了好一阵。

    飞鸟慢慢地朝老人靠拢。笑道:“老人家身体好得很呀。”老人也笑了说:“小哥莫不是少林门下?”飞鸟哪知什么少林。诚恳地说:“不过是学了军中粗浅的长拳。”说完他摆了国手的姿态豁然从上空按手而下腿过中路当胸踹去。

    老人感觉他比刚才那人更有章法反安心了许多。闪步卧身待腿势已老蹿向飞鸟当胸。飞鸟没见过这样的拳脚侧身拧腰后拳过头前拳直出。这招又叫“轰牛势”虽然刚猛却很笨拙配合前踢后撤借势而。倒也恰到好处。

    老人知道破这一手需前引力道趁隙而近时无以奈何只好仰身飞踢。

    飞鸟前臂被他踢中身形却未被牵动痛呼一声。拦腰顶膝摆身下肘。

    老人双手承接抬腰从背后弹出一腿。

    顷刻间飞鸟用肘砸中他的头他用脚面磕上飞鸟的光头。

    老人顾不得纠缠。抱头后退。飞鸟却恼自己的光头被打猛追不舍。两人就像刮了一阵旋风一样一致倒卷十多步。老人这时才知道这人比刚才那人出手还无章法。全用简单直接地杀招攻自己必救。他知道刚刚打头一肘被对方留了气力而自己急出来的那一脚自腰后踢出根本没有太大的杀伤力无形中已经败了再不敢轻敌。

    刹那间他不在后退再次仰身以“铁板桥”的功夫倒地待飞鸟收不住身势时突然出脚。

    飞鸟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跃过去而是侧身横肘朝他身上砸压过来。

    老人大吃一惊一个驴打滚翻身出去。

    周围的人都被这般快的打斗震惊欢呼都忘了再看两人各滚一团灰土爬起来这才为已方叫好。老人这次起来抢回先机上身就是扫人耳目地侧踢。

    飞鸟没有他躲闪的本事只好用两只胳膊肘顶住。

    这给了老人先机老人时蹲时起脚影如飞就像是飞舞在飞鸟左右两边的蝴蝶。

    飞鸟两只胳膊被他踢得酸痛实在挺不下去了突然记得老人的“铁板桥”功就猛地仰天倒下。老人踢了个空失神间奔跃过去。飞鸟倒翻回去乱踢两脚感觉了踢中对方的腿连忙借势回来起身后踹。腿腿又相撞到一起。

    飞鸟不敢再让老人得势连忙照葫芦画瓢地拿老人的踢法一路腾挪跌宕地进逼。

    老人只道飞鸟擅长用拳不料竟看到自己腿法的影子。他见飞鸟地腿法没能利用闪步、虚步起落却靠奔势支撑简单有效连忙跳出圈外问:“你跟谁学的腿法?”

    飞鸟想了半天说:“前辈腿法太好我应付不住急搬来的。”

    老人想也是模仿自己借此停手不过是为护住面子找借口。他气喘吁吁地说:“你天分极高若得我指点弹腿造诣当在我之上。”

    飞鸟不愿意学他的破腿法针锋相对地问:“这腿法虽然厉害可能在战……”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逞以意气连忙改口说:“可能帮我教习兵士?”

    老人哈哈大笑拱手说:“小将军何不随我来。”

    飞鸟犹豫了片刻说:“我还有两匹马要卖迟些再登门造访。”

    老人回给徒弟说:“替我付只羊钱。”说完上前挽了飞鸟的胳膊说:“听说有家马商的马还没凑够到时让我这位徒弟代劳就是无须小将军操心。”飞鸟被老人的豪迈气概感染抱起来到脚下要吃羊的阿狗跟上他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