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绚日春秋 > 第二十八章 声东击西诈中诈,半江碧流泪沾衣(8)
    李成昌、韩复、岑金不敢像博格那样逐潮走马将人和马留在圈外仅让李成昌上前。李成昌挤入潮水般的军民去找夏景棠了不大会。前面黑压压的人流挪动像是要攘到他们面前。韩复和岑金连忙扯马躲避惶惶外逃再站住脚心中皆已生出妥协之念。他们刚站到踏实了的地方岑金已挺不住地冲韩复嚷:“博格何以受爱戴至此?”

    韩复是地方上的县老爷昨日怕支持博格惹出“勾结”之嫌今日看撒察的兵被裹夏景棠的营兵也跟着起哄倒是不怕了苦笑道:“我怎么知道?你去问他们呗!”他怕脱口而出的口气伤人这又和悦地说:“博格利用了军民的不满情绪。百姓们向往安居乐业的生活希望有人在乎他们保护他们。而博格利用了这一点借机向军方叫板谁不感恩戴德?至于士卒为什么跟着起哄我就不理解了!司马大人能指点一二韩某愿意洗耳。”

    岑金哪琢磨过跳蹋道:“难不成士卒们把他当成善战无敌的天人了?”

    韩复没吭声只是心潮起伏地平视人潮。人潮几涨几落突然这一刻爆出一阵从所未有的猛烈声浪。两人正要问生了什么事就见到回来的李成昌提着老腿半走半跑。他俩迎到相距十来步时停下可还没站稳脚李成昌便把张开的手掌从头顶往前挥连声呼喊:“快去准备。他们一营营观完兵回头就谈和!”

    两人一愣闪电般往回奔二话不说地爬上马抖缰走个不见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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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保证和谈期间不出事为了让和谈公开。不至于让某些不守信约飞鸟在各营挑选出代表带了回县城。到了县城天已要黑。这其间众人得到充裕的时间做准备选定的谈判地点上早已是棚搭雨遮桌摊椅摆书办并头。

    飞鸟下马夏景棠下车。两人携手上前。众人也赶快起身去接。双方刚一挨近飞鸟便令人释放林荣。让他回营整兵连夜推进到新塘乡陈楼。下屯集一带。

    那一代是城北平原的腹地沃野一片平坦得像是读书人的胸脯地形对骑兵作战甚为有利。李成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看向夏景棠见他并不反对。极怀疑他已屈服于博格的挟持提醒说:“这事还是从长计议地好。”

    夏景棠却挥了挥手说:“让林荣照他的意思去做吧。”

    李成昌没有动。李思广掩去父亲身边说:“那儿都是良田。庄稼正长不能被胡马糟蹋了!”李成昌半点也不理会责问博格:“你打胜仗的方略就是保护农田?”他知道那儿是通往周屯的要道心中已别有计较只是又转过脸问夏景棠:“你没把咱们的安排说给他。”

    夏景棠静静地看着李成昌听到他问起方和悦地说:“我已经和博格合计过了。”他又给韩复要求:“你把丁口料好。编成行伍。”他这么拍定扭头给博格笑笑主动走到谈判席面坐下要求说:“和谈吧。”

    两人在进入正式谈判前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此时不过是让书判记录供来日推敲。

    一时三刻的功夫。众人都已经清楚内容却也正如冯山虢预想的那样大题有三:一夏景棠仍为大总戎总领众将。二博格受他任命。负责战事和军需。如遇大事需要请示。三各营按比例出人成立监督军帐暂由护军校尉、韩复、撒察和李成昌共任长官负责整顿军纪督办今后不遵守协议的博夏二人。

    他们谈完加盖行辕大印在某些人眨着眼睛疑惑时完结。

    几名骑士因而受命携了书信和协议的副本披一身蓑衣冒雨而去。但不管他们再怎么抓紧请示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军队名义的指挥权已转移到飞鸟手里。

    兹事体大。不能懒散应付更要给人一个良好的印象。飞鸟虽一直在打瞌睡却还是赶回县衙后院先放出负责斥候的谢参军让他把昨晚到今日的情报整理上报且每两个时辰去见自己一次然后才回营休息。

    在他的帐篷里他见到了浑身是泥的阿狗和阿瓜和光着脊背背着两把荆条烂笑的张铁头一人赏了一巴掌爬去土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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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获得自由的夏景棠回到自己的军营静坐心却横亘在外在恍了的天色里麻木在“唰刺刺”地响雨下刺痛……兵卒们的一张张愣脸和博格的一声声肆笑纷沓而至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窝心忍不住想:我怎么有点怕他一个后辈了?我怕了么?我怎么能成为他扬名立万的下脚石呢?但干此同时他说服自己说:他是个晚辈。我以国事为重不和他一般见识。

    这两种想法在他脑海里交锋使他的脸色一会儿舒缓一会儿狰狞手掌一会张开一会紧握。

    一切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外面有人叫他:“夏帅。夏帅。”他没有听见。外面又喊:“夏帅。”他这才猛地惊醒问:“怎么回事?”外面的守卫回答:“李成昌大人来看您啦。”他“哦”了一下应道:“让他进来吧。”

    李成昌被两道鼻涕滞住鼻孔一进来就跪下了。仰天挫身悲痛欲绝地说:“让令尊大人受委屈了!都是小的无能管教不好那个不成器的烂玩意。我怎么就把闺女嫁给他这个活土匪了呀!”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飞鸟的岳父。只要飞鸟不休他的女儿他便像所有的泰山大人一样被女婿啃得死死的。为了让别人原谅他只好不要了自己这张老脸代自己的半个孩儿请罪。夏景棠着实没想到李成昌这样的硬汉会跪下来哭诉这般慌忙上去掺他胳膊连声说:“李兄请起快快请起。”

    李成昌却又叩头说:“还望夏大人念其年少无知放他这一马。“

    夏景棠硬是把他扶起来。却冷笑道:“他年少无知?你我加起来那也未必有人家的能耐!”

    李成昌心里冷了半截又往下跪他讷讷地说:“他父母已不在世凡事皆可责我这个岳父。大人要责罚惩罚我吧。”他咬牙道:“自明个起。我就好好地管教他……”

    夏景棠再次把他扶起来按着脑门要了张地图让他看。他从盘侬山里伸出来的河流下手说:“你看这条河。它是在哪里摆向东北的。”

    李成昌奋起老眼只见于陈州的河流分出两股下面一股蜿蜒三十度竖于县北。从下屯集背后十五里处拐入盘侬山而周屯恰恰咬在这河进入县境处。东北接扶央西北接西河信县便疑惑不定地用手按一按飞鸟派林荣守卫的那一带说:“若敌人一路跨河直奔县城一路从扶央重镇直攻周屯。选的汇合之地便在这儿我们在这列兵岂不是要和他们决战?”

    夏景棠摇了摇头说:“从哪个角度讲周屯都是要塞民团战斗力再强那也是摆设。可敌人打了半个多月的扶央却不跨河拔周屯为什么?”

    李成昌大气也不敢出小心翼翼地问:“围城打援?”

    羊杜就为夏景棠分析过不许他救援扶央。夏景棠却隐瞒不提说:“我早就往这上头想了但没有往深里想。”他又说:“他们想歼灭救援扶央的人马得随时能打周屯。倘若博格一定让周团练使撤出周屯的确得在陈楼下屯集驻扎一支人马!”

    李成昌知道这是自己女婿的安排却仍佯作不知感激道:“多亏夏大人为他擦了屁股。”

    夏景棠冷笑说:“你那女婿自己的主意他厉害着呢教训我说:知道不?想不能让溃逃的百姓冲击县城的军民就得有组织地后撤。让军队次序补上。节节抵挡节节后退。”

    李成昌心里大乐。却诚惶诚恐地说:“别听他的。”

    “不听他的能行吗?”他不阴不凉地说“人家七八岁就精通筑城、守城要他是我他就有在县北筑出一座瓮城的时间……我问他那你怎么不去守周屯呢。也是一座城吗?他说什么守城是下下策只有我这样的笨蛋才靠住城住死敌人。”

    李成昌连忙说:“你听他说。他长于胡地七八岁时见没见过城都难说!”他补充说:“那话前后矛盾。前后矛盾。他故意气你的。他就是气人行。我哪次见他都被他气得半死。”他同声共气地怒喝:“我非要看他有什么本事不可!”

    夏景棠终于消了一口气承认说:“他还是有些本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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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鸟一觉睡醒觉熟睡的阿狗和阿瓜一左一右小狗一样偎着自个。他生怕惊动了两小便小心翼翼地坐起来一往地上看却又意外地找到睡在一张大木板上的张铁头。他记得自己告诉过谢参军每两个时辰来汇报一次便爬起来喊张铁头。张铁头拥了被褥起身打着哈欠找回自己的两根荆条把胳膊插入上头的绳套背到背上。飞鸟奇怪极了忍不住问他:“你不是有病吧?”他不问还好一问张铁头便笑吟吟地忏悔:“前晚上我!我花钱让那守粮食的军官去叫妓机会难得你派人不让我夺时已办了一半。我想来想去还是动手了……”他低了头偷看飞鸟又说:“你说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飞鸟瞅瞅再瞅瞅伸手要他的荆条说:“你不说。我倒忘了!”

    张铁头一下儿笑不出来了他瞪大眼睛说:“真打呀。我还以为……”

    飞鸟笑道:“我知道。你想要我说:‘多亏了你要什么奖赏?’是不是?”

    张铁头忸怩地看往一旁央求说:“那些弟兄使着顺手。你就让我带着吧。”

    飞鸟答应了他问到谢参军。张铁头拿出几张记录情报的纸张。飞鸟扫了两眼竟全是“一切如常”他实在弄不明白朝廷的斥候为什么要定下刺探的范围偏要固定几项内容反馈时写上“无事”、“一切如常”。他突然想放个自己放心的人立刻回扫张铁头。

    张铁头正穿衣裳。看飞鸟似笑非笑地看着自个连忙说:“我去看粮食那家伙不是要给谁拨粮食吗?”飞鸟知道“那家伙”是龚山通“谁”是林荣故意找茬说:“粮食的日常供应统计了没有?拿来让我看看。”他有把握张铁头一定拿不出来便面带讥讽地看着。

    不了张铁头竟从屁股下抠出一卷纸递给他说:“以前有张供应单。稍微变动一下就可以了。这个粮食呢能供上万人吃一个多月。听催办说。后方还在继续张罗不久还会再次送到。”

    飞鸟眼睛紧眨慢眨。问他:“谁教你要这么干地?”

    张铁头连忙拉着衣裳站起来疑惑地说:“你呀。你不信你回头看看阿过地本本。”

    飞鸟想不到他记忆力这么好又抖着一耷拉纸问:“这上头的字你都认识啦?”

    张铁头揉着头把子回答:“何必自己认得。找个书办一问一清二楚!”

    飞鸟“噢”了一下笑容满面地说:“不错。得升你的官。我决定啊。以后。粮食的事交给老龚和军中主簿去办。你嘛除了领导他们还和谢参军一起负责刺探军情。好不好?”

    张铁头低头寻思片刻刚要说什么。门口有人喊道:“主公李老太爷来了!”他却还不知道是谁吆喝道:“怎么还老太爷?哪个?”这时李成昌已进了帐。他也不和张铁头计较上下打量帐篷一番问:“搭这么大?”

    飞鸟看看天色明明是刚亮不久便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位泰山大人。他不清楚。可李成昌的其它女婿却一定不会意外。李成昌经常这样去看他的女儿女婿一大早晨骑着烈马去坐上不一会也不留下吃顿饭上马回李寨。他连忙也抬头看一圈。心怀鬼胎地说:“搭大点住着舒服。”

    李成昌似乎很满意顺手摸了个马扎开合两下问:“是不是坐的?”

    飞鸟殷勤地给他撑开让他坐下去。他便挺着身抬着头眨着眼感觉坐马扎的滋味。飞鸟第一次现自己这位岳丈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自背后拽出张铁头。要他和自己一起拜自己的岳父。李成昌摆手免过就说:“博格啊。你让他先避避。我有话给你说。”

    飞鸟连忙推走张铁头笑道:“外父你不是找我算帐地吧?”

    李成昌沉沉叹息一声说:“光算帐有用么?你到底是怎么想地给我这个外父好好地说说。让咱爷俩也交交心。”他自顾先说:“你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知道撒察怎么说吗?撒察说你是一头狼不是一只狗。他们听不懂。可我听懂了。我知道什么叫狼。”

    飞鸟笑道:“让他说去吧。我是土司我怕谁?”

    李成昌苦笑道:“那你知道夏郡守说你什么?他说能让天下动乱的人一定是你!”

    飞鸟更加高兴喜形于色地嚷:“我要真有让天下动乱的本事就好了!”

    李成昌叹道:“好个屁。真有大本事的人像你这样轻狂吗。”他提高声音说:“内敛得很。”他苦口婆心地说:“要有点城府收收自己的胡气。你想一想夏景棠诈和怎么办?他要出手绝不像你这般莽撞。”

    飞鸟分析说:“暂时不会。只要我牢牢地握住粮食握住人心。他不敢。”

    李成突然用犀利的眼神看住他沉痛地说:“无论你作何努力。你是拉不回来周行文的!他那姓人都没什么远见一定以为游牧人扰扰边抢点东西手里有兵缩在周屯倒也安全。我制止不了你的做法却一定要告诉你我还不至于兔死狐悲。”他把声音放缓又说:“人家都说什么国仇不及家恨。何况我们两姓人婚配往来已久还不是什么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