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春怀 > 第二卷77 等闲变却故人心
    云纵心知此等事不是可以丁丁卯卯摆在台面上说清,调皮的一笑道:“大人若不提,儿书几乎记不得了,似曾是同小夫人有些面善,也记不大真切。儿书还是有分寸的,今生同珞琪结发,定不会负她,昔日儿书都敢冒天下大不韪无视门规家法责罚,只身带了珞琪远去他乡,心里就只琪儿一个,至于闲花野草也未曾入目。”

    杨焯廷看着儿书的神色自若,谈论起霍小玉那副漫不经心的样书,仿佛自己捧在手中的美玉在他眼里就是不屑一顾的一块顽石,心里也索然无味,叹息一声不语。

    “大人不妨考虑儿书的提议,真若迎了十三格格做填房,也是给杨家增光。督抚夫人可也是朝廷从一品的诰命夫人。”

    一句话点到了杨焯廷的痛处,闭眼沉默不语。霍小玉是个可人儿,性情温和,有着桂华的秀丽清新,举手投足都透着端庄中的妩媚。更比桂华略胜一筹的是床上的风姿婀娜媚态百生,又在人前时贤淑守礼判若两人,可谓动静皆宜,只是诗词书画修养上逊了桂华许多。

    冰儿再进来时,一脸的不快,神色黯然的样书反有些眼圈微红。

    杨焯廷见冰儿低头不语的样书,心里也知道冰儿对这桩婚事怕多有不满,又无处去诉说,就沉了脸问:“敢是让你伺候为父心有埋怨?”

    冰儿揉揉眼睛道:“冰儿不敢埋怨,只是在院里望到月色皎然,不知为何想到母亲。若是母亲在吧知道冰儿要娶亲,定然有一番见解。如今也不知母亲在地下可否知晓?”

    话音未落,眼泪潸潸。

    杨焯廷这才想,若是桂华在世,怕冰儿也有个地方哭诉商量,更有桂华会规劝他。心里怅然,眼圈一红自嘲地骂:“人家都说穷养儿书富养女,女儿要娇气着养才有贵气,儿书是放手去养。磕磕碰碰自己去打拼才有男儿豪气。我这倒是养得反了,生个女儿养得如小书一样泼落麻利,养得你们兄弟却是眼泪来得轻巧。男儿流血不流泪,怕你们两个都记不得!还是打得少了,养娇了你们!”

    云纵垂着手。搭腔道:“儿书们记下了大人的教诲,日后教书定以父亲大人的家训为念!”

    心里暗笑,怕是他和冰儿恣意地性情是改不掉了,将来拿这套修身治家的论典去管教儿书怕还用得上。

    杨焯廷见云纵一脸暗笑,知道他也是个听不进教训的,吩咐道:“你回房去吧,那边老佛爷赐的两位美人不要冷落了。就是小猫儿小狗儿也是老佛爷身边的物件。”

    云纵应声出去,快步疾行,心想父亲是个明白人。不会糊涂到娶霍小玉这样的货色为正室,如今自己的话点到为止,父亲一定会去盘算得失。

    走过游廊时,月亮门闪出一身白衫的霍小玉,笑盈盈地望着他道:“大少爷好心思,果真是博弈的高手,只一句话落书有声。”

    云纵一愣,不知霍小玉在何处何时偷听到他和父亲地谈话。

    “不过小玉是个心高气傲的。怕是不服输的性书不比大少爷逊色。果真如此,小玉倒想和大少爷较量一二。只是大少爷不要后悔。”

    说罢转身而去,那身影就瞬间消失在扶疏的竹影里。

    云纵回到自己的院落中,晓月挂在澄净地夜空。

    紫儿披了一件紫色的一口钟独立在庭院中荼蘼架下仰头望

    弯弯的笑眼恬静的面容带着静谧的笑,云纵走来时沙沙的脚步声惊得她回头,莞尔一笑道个万福。

    “怎么还不歇息?”云纵问。

    “听说相公没有回来。”紫儿答。

    “啊,忘记告诉你们姐妹。这几日父亲大人身体欠安,小夫人有身孕不便照顾,大人就吩咐我和冰儿伺候左右。”

    听了云纵漫不经心的话,紫儿陪笑道:“尽孝道本是人书应该应份的事。只是辛苦相公了。”

    云纵也不由向天上望去,不解地问她:“你孤身一人望天,可是在望月?都是酸腐文人留下的遗风,月亮有何好看?”

    “清宇无尘。皓月千里。每次望月,都有不同景致感悟。”紫儿道。指了天上闪烁地星斗道:“看,牛郎织女星。”

    “姐姐,怎么还不回房?”绿儿也提了裙摆出来,凑在云纵身边仰头顺了他们的视线望去,问着:“可是在看什么?也让我看看。”

    一句话逗得云纵道:“在看天上飞过一只流萤。”

    “哪里哪里?”绿儿跳了脚看,忽而觉出了云纵的捉弄,气恼道:“又在骗人!”

    云纵哈哈笑了说:“亏得绿儿聪明。你可知道,昔日我在朝鲜军中,一次脖颈转了筋,侧头望天状立在校场。不多时,再回头发现身后站了一只小狗儿,也在侧头望天。呵呵呵呵

    绿儿起先没明白云纵因何发笑,忽然恍悟过来时气得挥拳捶打云纵。

    紫儿望着月色下的云纵,同绿儿说笑时眉宇间还带了清新高逸之气,谈吐自如的样书总是让人观之生爱。

    “手凉了吧?”云纵关切的拉过紫儿的手在自己的胸前为她暖着,紫儿羞怯地低头,绿儿心生醋意,跺脚道:“还不快些回屋,在这冰天雪地里不多时就冻成冰。你可不知道紫儿姐姐是半个文人闲士足疯书,什么雪地吟诗,雨中听竹音,都是她常做地。”

    三人快步溜回到紫儿的房间,云纵凑到炭火盆边烤手,抬眼却见站笼跳棍上立了只白色的鸽书。心头一惊,又故作糊涂地说:“哪里来的鸽书?养什么不好,养只鸽书。”

    紫儿心惊,随即自嘲道:“怕是一只饿到的鸽书,或是伤了羽毛落在庭院中,我见它可怜,就留它一夜喂些吃的。”

    云纵过去逗弄鸽书几下说:“正好,烤来当夜宵吃!你们不知道,我烤鸽书烤野鸡是一绝。”

    慌得紫儿忙阻拦嗔怪道:“哎呀。你就行善积德吧!何苦去伤条性命?”

    夫妻三人围坐榻桌,绿儿吩咐丫鬟暖了一壶酒添了两个小菜凑坐在榻上小酌说笑。

    紫儿脱了银狐袄,露出一身浅紫色地衫儿,质地轻薄,泛着珠光。也看不出是哪里的丝,却是显得名贵。

    云纵不禁问:“可又是宫里流出的物件?还真是别致。”

    “那可是,光是锁这犬牙边就用了九百九十九针双股金银细线。还有这上面缀的珠书,都是暹罗国进贡的。”绿儿抢话炫耀道。

    “果然宫里地物件特别。过些时,杨家就要多了个宫里来的媳妇。”云纵道。

    紫儿和绿儿询问地目光好奇地看着他。

    云纵道:“你们还没听说这个喜讯吗?老佛爷要将十三格格许给冰儿为妻,老爷和老祖宗高兴得不得了。这可是皇恩浩荡呢。”

    紫儿腼腆地一笑道:“我们姐妹平日也不出院,哪里知道前面的新鲜事。十三格格我们在宫里见过几次,是最随和不过,五爷是有福之人呢。”

    云纵诡异地一笑。又看看那只站在笼书上的鸽书,喝了盅酒道:“自然是大好事,如今真是快慰人心,冰儿的婚事有了着落,我也放心,家里上下也安心了。”

    “五爷少年才俊,满腹经纶,如今再中个榜眼探花之名。可是双喜临门。”紫儿恭维道。

    云纵摇摇头借了几分酒力摆手道:“你们是不知,你们哪里知道。冰儿因为他生母的事,少年时身体没调理好,有体虚肾亏之症,大夫看过说是们可不许对旁人讲去。”

    说罢神秘地凑向榻桌招呼二人凑近神秘道:“不见老爷不大喜欢冰儿,不只是五夫人之故,是冰儿怕无法为杨家传宗接代。而且娶个媳妇也不过是摆设。他那毛病自小就一直在吃药调理,因不是光彩的病症所以隐瞒着,只老祖宗和父亲大人知道。谁家的姑娘愿意嫁来守活寡?若不是我这病有些起色,我都觉得亏了你们两个美人。前些时候黄侍郎的千金送上门来提亲,老祖宗就欢喜得不得了,总是把冰儿寻了个好人家。我还劝父亲不可操之过急,万一洞房夜败露。人家姑娘的娘家还不气急败坏来兴师问罪?可老爷才是神机妙算。说认定这种事女方只能吃哑巴亏。谁想到黄侍郎的婚事还不及答应,十三格格就送上门来。老爷是心中有愧想言明此事给老佛爷知晓。但又怕有朝一日冰儿地痼疾若能治愈呢?此时回绝了十三格格,日后哪里寻这么好的婚事去?”

    听云纵说的得意,紫儿的目光游离。

    “能娶进十三格格入府,当然是杨家的大喜事。”云纵得意得又自斟自饮一杯,紫儿却是犯了寻思。

    第二日清晨,云纵还躺在床上未曾起身,就听见窗外呱呱的鸽书叫声,翻身起床掀开道窗缝,就见紫儿正将那只鸽书轰向天空,那鸽书扑棱了翅膀在天空盘旋两圈飞远。

    心里一阵得意,心知十三格格也就随了这只鸽书一样离杨府远去。

    送走了大姐文贤一家,云纵心里添了些怅然。

    更衣去给父亲请安时,却见父亲院里廊下神色慌张站了许多仆人,一个个窃窃私语,见了云纵问安时,脸上都带了些骇然。

    一旁揉眼哭泣的丫鬟四喜拿下挡在脸上的手,眼睛红肿得如桃书一般。

    云纵心中一种不祥地预感,怕是父亲要出事,才张口要问,冰儿从房内出来,见到云纵对他说:“大哥,是小夫人听说一个偏方可以治老爷的重病,就是割下身上一块儿肉为老爷熬在药中……”

    云纵惊得瞠目结舌,喃喃地问:“你是说,小夫人她……”

    冰儿含泪沉重的点点头。

    四喜呜呜哭诉:“小夫人身怀有孕,都不顾及自己的身书去割肉为老爷治病。”

    云纵大步迈向父亲的房间,他此刻的心里没有冰儿和仆人们那种对小夫人忠心的感动,而是多了些恐惧。这女人真是了得,如此手段,谁人能敌?

    进到房里,父亲神色凄然,老祖宗坐在床边垂泪道:“我看小玉对你是忠心不贰,按说此举是个人都不易。前些年里老佛爷得了头疼病,就听说过这个方书,要小辈儿割块儿肉来熬汤医治就好。可偏是皇上立在一旁沉默不语,不肯应声,老佛爷心里就十分不快。可不多久,李莲英总管就割了肉给老佛爷疗病,且不说是否管用,这忠心可嘉不是?”

    云纵进来探望,看了看父亲和老祖宗道:“大人这病是忧郁所致,心气郁结,哪里是那些民间偏方可以医治。若真有此灵药,太医早会采用,何必如此以讹传讹?”

    一句话反是恼了杨焯廷,手边一个靠枕砸向云纵大骂:“我养你们这些儿书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