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夺粮剿匪记 > §§第二十二章 难解难分
    建设中的新粮库的地理位置就在县城外的东北边,它的北面有一大片杨树林,东边是一条南北向的省级公路,公路边上就是龙泉河.过了河再往东就是花子村新开垦的荒地了。南边紧挨着城区,西边是小清河村。选址在这儿是因为这儿原先有几个小粮库,周围有较大的拓展空间,而且陆路、水路运输相当便捷。于是请来了省设计院的凌工程师专程到龙脉作了规划设计。新粮库占地120亩,特设有机械库、工具库、车库、粮库、良种培育场和办公楼。其中粮库规模最大,里面可按品种、等级、湿度、成色进行分类管理。目前正在进行的是前期准备工作,拆迁、平整土地、备料、各种施工机械逐步进场;同时,在一些旧的晒粮场上还建了一些临时粮囤,作这次征粮用。这样既规划长远,又兼顾眼前。

    周泰安、马奇山陪着左光辉在视察粮库建设工地。看着工地上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左光辉踌躇满志,他回头对马奇山和周泰安说:“要干就得干大的,我们国家的第一个粮库就要从我左光辉手里托起来了。”

    “盖完粮库,左县长你就是咱龙脉县的大功臣了。这个粮库它也将使龙脉成为这东北大平原上真正的粮食储运的龙头,并要进一步发挥它的中心和辐射功能。那功绩真是空前绝后啊!”周泰安不失时宜地把左光辉爱听的话送进左光辉的耳鼓。

    “那也不能故步自封啊!”左光辉这一阵在马奇山的启发下,大有进步,甚至已经想到了下一着,“盖完这个粮库,我还要建油库,你们想,机械化农场,哪一样机器不用油。粮食贮运中心,汽车轮船都要用油,还能用老牛车啊?咱龙脉虽说这几年用油量不多,可是以后呢?油是工业的粮食,外国专家都评价说我国是个贫油国,不存着点儿哪能行,眼光要往远处看嘛!”左光辉的毛病就是刚说他胖他就喘。

    “左县长果然与众不同,这刘美玉真是瞎了眼了。”马奇山感叹道。

    左光辉看到在那边的旧晒粮场上等着卸粮的车一辆接着一辆。他从人群中发现陈永兴、孙文怀、马立文也正在排队卸粮。他回头问马奇山:“今天交粮怎么要排队呢?前几天你不是汇报说他们又都不肯交粮了吗?”

    “那是因为出了庄青草的事儿。这帮家伙都是见风使舵的主儿,有点儿风吹草动,就想赖着不交,我挨家去跟他们解释,匪徒是冲着庄村长去的,跟你们没关系,好不容易才把这几个领头的工作做通,这一通百通,瞧,有了他们几个带头,离交粮的截止日越来越近了,所以交粮都要排队了。”

    左光辉高兴地拍着马奇山的肩膀:“好,好啊!你真有办法。”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那刘老二家也交粮了吗?”

    “他敢不交?你问问他有这胆吗?他没本事让刘美玉听他的,他就得听咱们的,今天早晨我碰上他了,他正赶着粮车往这儿来呢。”周泰安得意地说。

    “那一定得死死盯住他,绝不能让他偷奸耍滑。”左光辉一想起这个耍了自己的老土鳖,气就不打一处来。

    “那当然。还有……”马奇山把左光辉拉到一边,一本正经地说:“左县长,这粮库开工的事情,你别忘了要跟林书记汇报一下啊。”

    左光辉就不愿意听这样的话,他把脸沉了下来:“为什么要跟他汇报?这项目是我争取来的,洪专员指示由我负责,从申请到批准,一直都是我在跑。现在的物资调拨,施工建设,将来的招工管理,要是都等他来定,我还干得有啥劲儿?你要不提这茬,我还真有急事要找他,现在,我还不去了呢,等着他来找我吧!”

    “这……”马奇山的“这……”,后面的潜台词是“不太妥吧”。可左光辉的这番话让他心中暗喜:左光辉啊,左光辉,我要的就是你敢去和林大锤较劲儿,要不,这些年我在你身上花的心思不就全都白费了?

    看完了粮库工地,周泰安要去召集新来的移民开会,给他们办理居住证。左光辉则与马奇山回到了办公室,左光辉从办公桌里拿出那份绝密文件打开,抽出内页刚要看,常永瑞火急火燎地走了进来:“左县长,又出新案子了!庄大客气的姑娘被人抢走了。”

    左光辉把手中的情报顺手往桌上一放,笑着对常永瑞说:“常局长,我啥事儿都等着你来给我送消息,那黄花菜都凉了,这是啥时发生的事儿?”

    “是昨天早上发生的事儿,我也是刚听他们村的村民说的,庄大客气的女儿被土匪抢走了,庄大客气来县城报案,可是直到现在也没回家,村民急了,这才来报的案。庄村长下落不明,这事要不要通知林书记一声?”

    怎么常永瑞也是这话?左光辉不听则已,一听,气就大了,他腾地站了起来,指着常永瑞的鼻子说:“这么点屁事也找林书记,我这县长算干啥吃的,既然你要找林书记,又跑来找我干啥呢?”话说完,他发现自己情绪有些失控,便尽量压低嗓门对常永瑞说:“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天塌下来有地接着,你就抓紧破你的案子去吧。”常永瑞莫名其妙挨了一顿剋,很不痛快地走了。

    马奇山借着给左光辉倒水,凑到左光辉的办公桌跟前,假惺惺地说:“左县长,你这做得不对呀,常局长说得没错,他林大锤是县委书记,是这儿主头呀。你虽然是一县之长,但***讲的是党领导一切,俗话说’声高不能盖主’嘛!你有魄力,有水平,这大家都知道,但也一样要服从领导嘛,有事多请示、多汇报没错儿。我们也是为你长远着想,为你前途考虑,才这么提醒你的。他林书记是带兵出身,和你隔路,你可要多多配合他才对呀。”话间他的眼睛仍不时地在往桌上的文件上瞟着。

    左光辉见马奇山还说这不中听的话,就不耐烦了:“你怎么还不了解我呀,该尊重的地方我尊重,该汇报的事情我汇报,如果屁大点儿事都要向林书记汇报,他不嫌烦,我还嫌烦呢,该他管的事我不插手,该我管的事他也别插手。”

    马奇山继续纠正着左光辉的话:“这么说也不正确,县里的工作一盘棋嘛,他要关心你的工作,你也要多关心他的工作才对,不是吗?”

    “这么说还差不多。”左光辉脸上僵硬的肌肉开始松懈下来。

    左光辉如今特别讲究起这个来,他隐约感到在林大锤没来之前,他是龙脉的中心人物,手下的那班人谁见了他不是唯唯诺诺的,林大锤一来,他左光辉的中心地位动摇了。整个龙脉风向好像转了,原先以左光辉为中心的那班人,现在不但在说话、办事、思考问题时,都自觉或不自觉地把中心转向了林大锤,而且还要他左光辉也把说话、办事、思考问题时也把中心转向林大锤,否则,他们就不习惯了。他回忆着自己自打林书记来龙脉后的桩桩件件,发现自己正在走着一条下坡路:第一天请林大锤吃饭,就碰了个软钉子;以后在会上他反对那劳而无功的刨地塞,可林大锤却偏不听,照样我行我素地对着干;再以后他反对招收盲流子,而林大锤却连个招呼都不打,一下子弄来百十来个,老的老,少的少,拖儿带女一大帮;还有那天林大锤竟然还缴下了他的枪,还向洪书记告了状,弄得他为这写检查,丢人现眼。总之林大锤来了,他明显感到自己处处不顺。人心在变,可他左光辉却还一如既往地敬重着他,维护着他……那么,林大锤来到龙脉后,都干了些什么呢,地塞没刨开不说,还引出了一大堆乱子:王老虎也冒出来了,郝掌柜的全家被杀了,庄村长的女儿又被抓走了……往后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呢,发生的这一切不都是冲着他林大锤来的吗?早先,龙脉这地面上多太平啊!左光辉越想越觉得气不顺,他没心思再看那份绝密文件,匆匆把它塞进档案袋放进了抽屉。

    中午,在马奇山的怂恿下,两人又跑小酒馆里买醉去了。天傍黑前,左光辉喝得醉醺醺地回家去了,而马奇山则又溜进了左光辉的办公室,偷看了那份绝密文件。

    翟斌正坐在自己家门口等着左光辉呢。见了他,立即迎了上去:“左县长,你母亲从山东老家来了,看样子像是走着来的。找你没找着,我就把他们安排在县政府招待所里,到了快半个时辰了,炊事员正在给做饭呢。常局长在那边陪着她们,我就上这儿等你来了。”

    这件突如其来的事儿让左光辉愣了一下,但他马上恢复了狼。他问翟斌:“和我妈一起来的是几个人?都是谁?有没有带孩子?”但是,这些翟斌都说不清,于是左光辉也就不再问了,跟着翟斌朝着招待所走去。

    县政府招待所的食堂里,左母和程桂荣坐在餐桌旁,常永瑞在一旁陪着。两位女人面前的杯子里,开水在冒着热气,厨房里传来炒菜的声音。

    左光辉走在头里,一进门,就看见桌前坐着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两个女人,心里泛起了一阵酸楚:“娘,你到这里来怎么也不打个招呼?我好派人去接你呀!”说话时,他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程桂荣。当两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时,程桂荣低下了头。

    “还不是挨饿挨的,辉子,娘实在没吃的了,再待下去,一家人都得饿死呀,真是挺不住了,不找你我们上哪儿去啊?一家人差点儿都死在路上了!”左母说着心一酸,眼泪就刷刷地淌了下来。

    翟斌看见左母伤心落泪,赶紧劝慰道:“能平平安安来了就好啊,是吧,左县长?”

    左光辉并不搭理,他又瞧了一眼程桂荣,问道:“淘儿呢?”

    程桂荣听丈夫问起淘儿,一阵心酸,哽噎着说不出话来。左母见儿媳为难,抹了把眼泪答道:“这事----咱回家再说吧。”

    炊事员端了盆菜急火火地走来,边走边说:“两位老人家肯定饿了,快吃吧!”

    就在炊事员把菜放上桌的一刹那,程桂荣突然“哇----”地一声叫了起来。大家看时,原来是那位炊事员一不小心踩着了程桂荣的小脚脚尖了,痛得她本能地抽回小脚揉了起来。

    炊事员忙赔着笑道着歉:“大婶,把你踩疼了吧?真不好意思……”

    左母一听炊事员称呼程桂荣大婶,知道他搞错了,便说:“没关系,她是我儿媳妇。”

    左母的话等于在告诉大伙儿,这个又老又丑的叫化婆就是左县长的媳妇。这让左光辉觉得自己的脸面被丢尽了,尤其是当着下属的面,却又无从发作,便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你们都回去吧,让我们三个说会儿话吧……”

    常永瑞、翟斌告辞回家了。

    左光辉等娘和媳妇吃完饭也急着回家去了。一到家,这场矛盾就不可避免的爆发了。知道自己的儿子竟然被他的亲娘换了干粮,左光辉简直气疯了,这等奇耻大辱的事竟然也会发生在他的身上!他狠狠地责骂程桂荣:“你----你----做的这等好事儿,还配做一个娘吗?你真不是一个人!你把自个儿卖了,也不能把儿子给卖了啊,简直是个混蛋……”

    左光辉声嘶力竭,可是无论他怎么骂,程桂荣除了哭就是一声不吭。

    左母在一旁实在看不过去了,就说:“卖儿子的事不能怨媳妇,是我的主意。在生死关头,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卖了淘儿,儿子能找个好人家,大人也都能活下来。如果不这么做,三个人都得饿死,你别胡搅蛮缠。”

    “那你们为啥不跟我商量呢,来这儿也不跟我通个气!”

    “你还有理说,是你要休掉你媳妇,我们才找你算账来了!这么好的媳妇你打着灯笼也难找,这一路上,她为了照顾我,吃尽了苦,到现在还病着,你怎么还有脸责问她呢?”

    娘的话是句句在理的!娘还说了一路上的许多事,娘说的这些,左光辉都能理解,两个小脚女人一路上所遭的难他也都能想象,但对于程桂荣卖掉孩子的事,他无论如何不能原谅。他几次想提离婚的事,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因为娘已经把话挑明了:

    “辉子,今天我告诉你,咱家没这媳妇,就没我这条老命,你要敢跟她提离婚,我就死给你看!你当上了县太爷了,就想休了你的媳妇,你这个陈世美,我还要你这个儿子干啥?”

    娘的话一句比一句重,娘头一天刚到,为了不惹娘生气,左光辉只好把离婚的事暂时先放一放,等过一阵子再说。晚上,程桂荣把被褥铺好了,娘要他去陪媳妇睡,再对她说些安慰贴己的话。左光辉对娘的这个要求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他万般无奈,只好借口有事一走了之。

    街上黑灯瞎火的,左光辉没了方向,瞎转悠了半天,最后,只好来到办公室干坐着。想着那些本不该发生却已经发生了的事,他知道自己现在啥都不顺,老娘和媳妇一来,肯定又会给自己的前程雪上加霜。

    这事儿到不了明天,龙脉的特大新闻就会不胫而走:县长的老娘因为不愿饿死,从山东老家千里迢迢一路要饭找到龙脉来了,这简直是天大的奇事;而且还将曝出县长有个又老又丑的小脚夫人的新闻来,这又是一桩天大的奇事;最有新闻价值的是那位小脚县长夫人竟然把自己的儿子给卖了……这一下,我左县长就成了龙脉人茶余饭后的谈论中心了。人们会说:你们别看左县长平时装得像个正人君子似的,原来那边儿还没离,这边儿又张罗着娶美娇娘,幸亏新娘跑了,要不然左县长麻烦就大了。

    ……难听的话还会有一大堆。

    老娘和媳妇的到来对左光辉确实是个麻烦,这不仅仅扒下了他平时的伪装,他的良心和良知更要经受一场痛苦的拷问,他究竟会怎样对待他的老母和发妻呢,龙脉人正拭目以待呢。

    左光辉不愿再想这些倒霉的事,他告诫自己:要想在龙脉有大的进步,就必须跳出目前这个怪圈,不让这些倒霉的事来缠住自己。那么,下一步该怎么办呢?想了半天,他觉得那只有加倍努力工作,只有做出了骄人的成绩,他左光辉在龙脉才会有话语权,别人也才会对他刮目相看,他太需要证明了,要用工作成绩来证明他的能力,证明他的才干。只有这样,才能摆脱目前的处境。要想实现这些,他捋了一下,他觉得自己有两项优势:一是征粮工作,目前五万斤粮食快要到手了;二是新建粮库,工程正在按部就班地进行。前一件是上级领导喜欢看到的事,后一件是龙脉人看得见的实实在在的大事。这是他的政绩,他要靠它来改变上上下下对他的印象,重塑自己的形象,从而改变自己现有的处境。那么,跟林大锤比,他有什么优势呢?除了在部队、在战场上他是英雄。现在,在龙脉,他林大锤要干的,简直是件异想天开的事。即便能打开地塞粮库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呢!想到这儿,他又得意起来。关于家里的事,他决定等过一阵子,跟她们摊牌,坚决要离婚。只要自己态度坚决,娘也没办法。离完了婚,娘就让她留在龙脉享享福,自己也应当尽点儿孝心。桂荣嘛,她要愿意留下,就给她找份工作;她要不愿留,就给她买张票,让她回家,多给她些补偿,好聚好散,也别亏待了人家,也给龙脉看看他左光辉的雅量和德行。

    天亮了,新的一天开始了。他用冷水冲了冲头,感到浑身清爽了不少。

    上班的人陆续到了。马奇山兴冲冲地推门走进左光辉的办公室:“左县长,报告你一个大喜讯啊,五万斤粮食已经凑齐了,你可以给洪专员打电话了。”

    左光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快大功就已经告成了。原先以为本子上落实的数字,在实际交付中,总会打点折扣的,还有人会反悔的,没想到马奇山这么能干。他高兴得一耸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握住马奇山的手,兴奋地说:“马局长,多亏你了,辛苦了。”

    马奇山谦虚地笑笑:“还不是你左县长领导得好,只剩七天时间了,地塞粮库要是泡了汤,你左县长可就**了,快给洪专员打个电话吧。”

    很快左光辉就接通了洪涛的电话,当听到五万粮食已经落实,电话那头传来爽朗的笑声:“左县长,你们这头开得好啊!现在到处在闹粮荒,你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筹集到五万斤粮食,很好啊!这既说明你们的工作开展得扎实,同时也说明你们县很有潜力。要是我们地区十多个县都像你们能交五万斤,那我这第一批五十万斤支前粮就能按时送到大胡子首长手里了。其实大胡子首长比我都急,我们不能让前方的将士们饿着肚子浴血杀敌啊。我代前方的将士谢谢你们,希望你们继续努力啊!”

    左光辉听这些话,激动得拿听筒的手都颤抖了:“洪专员,我们一定继续努力,只是眼下困难重重,郝掌柜一家被杀的案子还没有头绪,庄大客气的姑娘又被土匪劫走,人心惶惶啊……”左光辉希望洪涛把指标降下来,但又不敢开这个口,只好拐弯抹角地找借口。

    “我派人送去的情报林大锤看了没有?”电话那头传来焦急的询问。

    “还没有,我忙着建粮库,征粮,把这事----给忘了。我这就去给他。”

    “乱弹琴!那是大胡子首长从前线截获的一份敌人密电,有一股精干的敌军化装成我解放军运输部队,正向龙脉驶来,他们是来运粮的。贻误了战机,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顿了一会儿,洪涛又说:“现在这样,你赶快亲自去通知林大锤,要他作好准备,不要轻举妄动,要不就要出大事了。我马上去联系部队,你让他把攻打地塞的人暂时先撤回来,等消灭这股敌人再干。”

    洪涛的口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左光辉没在部队呆过,他不知道这小小的一张纸有多么重要,但他从洪涛的口气中知道自己已经闯了大祸。左光辉觉得这些部队的人真是不可理喻,刚才表扬你,让你激动万分,身子轻得像要飘到天上去了。冷不丁又批评你,一个180度的大转弯,让你一下子从天上掉下来,跌落得粉身碎骨。真是说翻脸就翻脸,变得真快,今天总算又一次领教了。

    放下电话,他没有别的选择,从抽屉里找出那份印有“绝密”字样的文件,对马奇山说:“我去找林书记,你赶快去落实第二批征粮吧。”

    “还是我陪你去吧,你把这么重要的事给耽搁了,林书记要是批评你,我还能帮你兜着点儿。”

    马奇山主动要求陪同前往,光有难同当这一点就让左光辉感动不已,他动情地说:“好吧,在我左光辉最倒霉的时候,你总是陪着,我永远不会忘了你的好的。”

    两人刚要出门,常永瑞匆匆忙忙地推门进来。

    他瞪了常永瑞一眼:“什么事?慌里慌张的。”左光辉不喜欢常永瑞,除了他不会来事,他觉得一个干公安的应当遇事沉着、冷静,而他不具备这些品德,遇事心浮气躁的。自从自己当了县长,还没见他破过什么案子。

    常永瑞瞧了瞧马奇山,觉得有些碍口。

    马奇山知趣地说:“我走,我先走,你们谈。”

    左光辉一下拉住马奇山,对常永瑞说:“常局长,马局长和你都是同一级别,都是我的部下,自己人。说吧,没事儿。”

    常永瑞脸上露出一丝为难情绪,但这一丝为难马上就消失了。他对左光辉轻声说:“刚才阎副县长回来了,他带来了一个消息,说今天凌晨林书记那边一个叫郝前进的连长牺牲了,他掉进了陷阱,是被底下的乱枪打死的。他还是部队的特等功臣呢。”

    “这么说下面还真有敌人?林书记真是料事如神啊!”左光辉这回终于明白了地塞的真实存在和地塞里敌人的真实存在。他不觉又佩服起林大锤判断事物的眼光。

    “另外,昨天晚上在县城中心区域发现了发报信号。”常永瑞无意中又透露了一个重要的情报。

    “什么?发报信号?”左光辉吃了一惊,看来这龙脉还真是“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哩”!他问常永瑞:“这么说咱县城里真有潜伏的敌特?”

    “不会弄错吧?”马奇山追问道。

    “信号很清晰,我们刚赶过去,信号就没了。”常永瑞瞥了一眼马奇山。

    “哎哟!左县长,咱们可要提高警惕啊,林书记不是说王老虎又回来了吗!”马奇山故意提醒道。

    左光辉对常永瑞说:“你回去继续给我严密监视,一定要把这隐藏在我们身边的敌特分子揪出来。”

    树欲静而风不止,只要有敌人的存在,龙脉县就不可能太平。左光辉最大的毛病就是好大喜功,又爱听奉承话,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利用当枪使,而他却浑然不知。俗话说,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说的就是他这种人吧。他要不清醒,漏子还会越捅越大。

    千里寻夫的程桂荣不管后事如何,总算有着落了。那么也在急切寻夫的艾小凤的命运又该如何呢?刘老婆走了没多久,她就借口说去买菜,可是走了半天,也不见她回来。刘老大这边粮店要忙买卖,那边屋里,淘儿又在哇哇大哭,他叫了几声“小凤----小凤”也没人应,急得他满头大汗,只得把顾客撵走,关了门板,回屋去哄淘儿了。直到天黑,艾小风才回到家。回家以后,刘老大照例是一通埋怨,艾小凤就是不吭声。刘老大也没有办法。

    两天以后的傍晚时分,刘老婆、刘长河也回到了家,一进门,刘老大就告上状了,把艾小凤怎么骗自己说去买菜,买到天黑才回家来的事说了一遍。刘老大一脸怒气地告着状,艾小凤把头一扭就回自己屋去了。长河也紧跟在后面也进了屋。背后传来了刘老婆的骂声:“就疼着老婆,眼里还有没有爹娘了?这没出息的东西!”

    进了屋,长河关切地问:“小凤,你怎么出去一天才回家呢?爹都着急了。”

    艾小凤刚要解释,见公公婆婆也走了进来,就赶紧改口说:“我在街上遇到了一个老乡,就上他家去唠了一会儿。”

    “什么遇上老乡,满嘴谎话!你是我们家的儿媳妇,怎么能野在外面一天不着家呢?以后不准你出去了!”刘老大气还没消。

    刘老婆一回家就听说儿媳妇出去买菜一天不着家,也是气得直冒火,数落道:“小凤啊小凤,你胆子可不小嘛!趁着我俩不在家,你就上外面撒野去了,真是不着调!你要再敢这样,瞧我不打断你的腿!”骂了几句,见两人都不吭声,也不好再发作,加上一路劳累,刘老婆就出去了。随后,刘老大也跟着出去了。

    见爹娘都走了,刘长河就关切地问起小凤这两天的情况。艾小凤就讲起了艾林两家拜把子结为生死兄弟,之后屡屡遭难,被迫逃难东北的事,以及自己和大锤从小青梅竹马感情笃深,大锤为了报仇当了兵,自己苦等五年,不久前刚刚成婚的事,还有自打和大锤分手后,家里所发生的一切都跟刘长河讲了。末了,艾小凤摇摇头,痛苦地望着刘长河:“今天我回到家里,邻居冯大爷对我说,大锤他带着警卫员已经来找过我了。冯大爷却说我又嫁人了。”

    “那冯大叔这回知道你上这儿了吗?”

    “这回是知道了。”

    “知道就好,那你男人一定会来找你的。”刘长河安慰道。

    “不会了,冯大爷都说我嫁人了,他怎么还能来找我呢?”艾小凤伤心地哭了。“这回我算完了。”她越哭越伤心。

    长河赶紧把门关好,“怎么就完了呢?他要是真的爱你,就一定会来找你的。”

    不管长河怎么安慰,艾小凤就是一点听不进去,“就算我男人来找我,要是上这儿一打听,周围邻居谁不知道咱俩结婚的事儿。那天你们家又吹喇叭又放鞭炮的,就算我长八张嘴,我又怎么说得清呢?”艾小凤边哭边说。

    “哎,你别担心,到时候我帮你说清楚就是了。再说,我俩不就是名义上的夫妻嘛!”

    艾小凤眼前一亮:“真的?”

    “男子汉大丈夫,说一不二。我现在这么待你,你还不相信我啊?”

    艾小凤没想到刘长河这么大度,她要给刘长河跪下,刘长河赶紧上前去扶:“你这是干啥?我帮你也是因为我喜欢你,才这么做的。”

    只听院子里刘老大扯着嗓子在喊:“长河,还不快出来卸车。”

    刘老婆也在边上嘟哝着:“这不争气的,一见媳妇就跟丢了魂似的,才分开两天,两人就叨叨个没完没了啦?我看这个媳妇啊,非得叫他给惯坏了不可。”

    刘长河听到喊声赶忙答应着卸车去了。

    这时,前院传来了敲门声。

    是谁在敲门呢?----是王豆豆。原来林大锤和冯大爷分手时约好过些天还会再来。回龙脉后,林大锤经不住王豆豆天天软磨硬泡,就同意让他自个儿抽空去跑一趟。得到批准,当天下午王豆豆就出发了。他找到了冯大爷,知道小凤也来过了,又从冯大爷嘴里知道小凤现在刘老大粮店。不过冯大爷劝他别再去找了。在再三追问下,冯大爷告诉王豆豆艾小凤确实已经嫁人了,而且就嫁给了城东刘老大粮店老板的儿子,还告诉他说两人挺般配的。王豆豆说啥也不信。在他的眼里嫂子多完美啊,说她薄情寡义又嫁人了,这怎么可能呢?他一定要亲自去看看。冯大爷拗不过他,就把去刘老大粮店的路告诉了他。

    告别了冯大爷,王豆豆来到了长春。到了城东,大老远他就看到了“刘老大粮店”的招牌。他先从外面往里面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隔着栅栏他看到里面房子的窗户上贴着大红“囍”字,门框两边贴着新婚对联。知道冯大爷说的没错,于是他就敲起了院门。

    开门的是刘老大,见门外站着个穿军装的小不点儿,就问:“小长官,你找谁?”

    “大爷,前些天,你家是不是娶了个媳妇?”

    “是啊,你有什么事?”

    “那姑娘是不是姓艾,叫小凤。”

    小凤在屋里隐约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便问了声:“谁呀?”

    刘老婆赶紧过来,把艾小凤往屋里连推带搡,“老实呆着,没你的事儿!”说着就把门关上,上了锁,然后冲着院门外大着嗓门说:“喂,你这小当兵的,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干什么,我当然有用了。”王豆豆边说边往里挤。

    刘老大不高兴了,用力把王豆豆往外推,“我们刘家娶媳妇,关你什么事呀,啊?”

    艾小凤在屋里使劲拽门敲门,她知道外面的事一定和自己有关,很有可能是林大锤找到这里来了,要不大白天把自己锁屋里干吗?她想看,却看不见,她想喊,却又不知道该喊谁的名字,她仔细地听了一会儿,却又觉得外面的声音不像是林大锤,如果喊露馅了,反倒会引来麻烦。她没法喊,只好拼命拽门敲门,她知道要是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

    刘老婆见王豆豆还要往里挤,就帮着刘老大往外推。并冲着王豆豆气愤地说:“好啊,你这个小当兵的,原来是你在勾扯我家媳妇啊!”说着,就一把扯住王豆豆的衣领,“走,找你们当官的去----”

    王豆豆没想到自己会碰上个母夜叉,如果再这么僵持下去,势必坏了解放军的名声。他大声说:“你要干什么?----”说着用力一挣,终于挣脱了刘老婆,便一转身离开了。

    身后的刘老婆还在扯着嗓子说:“我说,怪不得我家媳妇这几天心神不宁,一出门就是一整天不回来,原来是你在勾扯啊,你这不要脸的东西,你问左邻右舍,谁不知道我儿子娶的是林小凤,你爱小凤,也不能跑我们家来爱别人媳妇啊……”

    王豆豆还想再在周围打听打听,可又怕被这母夜叉发现了再胡搅蛮缠,那样反倒会给林团长招惹麻烦。见看热闹的人越围越多,王豆豆只好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只听得刘老婆仍在后面喊:“你给我站住!”

    屋里,艾小凤也还在拼命地拽门敲门,“让我出去,让我说句话,让我出去!……”

    王豆豆走了,刘老婆才给艾小凤开了门,这时刘长河也卸完车回到了屋里。艾小凤见刘老婆给自己开了门,知道来找她的人已经走了,就急得坐在炕上哭,看见长河进屋,就对长河说:“长河,刚才有人来找我了,你妈又挡着我,又推搡我,还把我锁在屋里,死活不让我露面。你咋不过来呢,这下我可真完了。”

    “我在后院的地库里卸货,啥也没听见啊,你呀!这关键时候,就该拼命往外冲,有我,你还怕啥?”

    这些话对艾小凤已经是马后炮了,痛楚搅扰在她的心头,她双手抱着头,使劲敲打着,后悔极了。

    看见艾小凤这个样子,刘长河说:“你这个人,现在后悔有啥用?要是拼命挣出去,看看到底是谁来找你,就不用后悔了。以后呀,牙咬紧,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一根筋挣到底,不干后悔的事儿!”

    艾小凤和刘长河生活了这么些天,给她最大的感触,除了心肠好,就是凡事有主意,对错不干自己后悔的事情,是个可依靠的男子汉,假如在她的生命中没遇上林大锤,她会不顾一切地选择跟刘长河过一辈子的。可是现在林大锤又找不着,刘长河还不能……想到这儿,她苦笑着说:“长河,我已经是林大锤的人了,要是没他,你真是个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男人啊。”说着郁闷地低下了头。

    刘长河笑着说:“你也别夸我了,再夸,你也不能跟我,对了,刚才来找你的人会不会是你男人?”

    “听声音不太像,不过也许是他派来的人呢?”

    “我要是刚才在场就好了,我肯定不会让我妈把你锁屋里。”

    “那你爸你妈还不得和你闹翻天呀?”

    “小凤,刚才来得既然不是你男人,那么,我估计,林大锤肯定还会来找你。”

    “他再来找我,我反倒怕了。他知道我已经嫁给你了,那时来找我,还会有好事啊?说不定是来找我出气的呢。”

    “我不是说了吗?我帮你说清楚不就完了吗。”

    “那得正巧你在家才行,否则事情就会更糟。你妈以后肯定会对我看得更紧了。”

    两人这么说这话,艾小凤的心情渐渐平稳了下来,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就随它去吧,反正林大锤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下落。他如果想找自己,他还会来,如果他一年半载也不来的话,那就跟长河过吧。而且自己也没法找到他啊,除非再回老家去等他,碰碰运气,不过这个可能性已经不大了。既然林大锤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下落,家里又没有人,林大锤还去那里干啥呢?再说刘老婆看得又那么紧,要去的话,也只能过一阵子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