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夺粮剿匪记 > §§第十九章 千里寻夫
    左光辉被缴了枪,感觉自己窝囊透了.刚才林书记又让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认是自己开的枪,还当众认了错。他不但不觉得林书记是在帮他,反而觉得是他让自己的脸面丢尽了。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写检查,伴随着一声声长吁短叹。马奇山来找他,一进门就看见左光辉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觉得奇怪,就问道:“怎么啦?左县长。”

    左光辉正想有个人来陪自己,好诉说心中的憋屈,正好马奇山来了。左光辉叹了口气说道:“马局长,这一阵子我点儿背啊!他妈的,自打林书记来到龙脉县,我算是倒霉倒透了,喝口凉水也塞牙。”

    “怎么能呢?他又没招你惹你,你生的哪门子气呀?”马奇山巧妙地打探着。

    “他是没招惹我,可他一来,你没见我处处不顺嘛!”接着他就把刘老二夫妇向洪专员告状,被洪专员剋了一顿的事,以及离开洪专员后与周泰安喝了一夜酒,在回家的路上因为憋屈朝刘老二家的墙上开了两枪的事,和恰巧碰上了林书记,下了自己的枪,洪专员了解情况后要他写检查的事,还有刚才林书记让他丢尽面子的事,一五一十地对马奇山说了,说完后心里仿佛畅快了许多。

    马奇山听完左光辉絮絮叨叨的叙述,劝慰道:“左县长,你别往心里去。你应该了解,***的官里边,十有**都是直炮筒子,批评人时有啥说啥,说完就拉倒。你跟他们置气,犯不着!将来这里的天下还指不定谁当家呢?在这节骨眼上,你要是在粮食的事上搞出点成绩来,谁告状也没用,弄到了粮食,你就有了工作实绩。这在领导的心里最值钱。”

    左光辉觉得马奇山说得没错,可粮食的事儿怎么去弄,自己心里一点也不落底呀,于是他说:“你说这50万斤粮食,十五天时间,现在还剩十一天了,地塞粮库那边没一点头绪,我们这边光听着雷响也不见有下雨的动静,你叫我怎么办?”

    左光辉觉得征粮工作走投无路,可是马奇山心里有底,就笑着说:“左县长,我今天来,就是给你送好消息的,粮店老板那儿我都召集齐了,全在我们粮食局会议室里。现在就等你去发号施令了!”

    左光辉将信将疑:“刚才他们还聚众闹事,怎么……”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马奇山说着就去拽左光辉。“走吧!”

    “没问题吧?”

    “你就放心去吧,肯定没问题。”马奇山肯定地说。

    此刻的马奇山在左光辉眼里,就像阴雨天突然出现的阳光,让自己的心情一下子变好了。他高兴地对马奇山说:“马局长,我突然觉得,有你在跟前,办什么事都像有主心骨了似的。”然后他站起身一抖衣服,跟着马奇山走了出去,他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气,步履也变得轻快了许多。

    粮食局的会议室里,一百多名粮商粮贩挤满了一屋子,吵吵嚷嚷的,见左县长走了进来,稍稍静了些。左光辉神气十足地走到主席台中间的位置坐下了,马奇山站着,目光严峻地朝会场四周扫视了一遍,说话声音才渐渐地小了下来。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说他的开场白:“各位同仁,今天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开会,目的是要把这次征粮任务完成好,保证打沈阳的前线官兵有吃的,不饿着。任务很紧,还剩下十一天了,以往支前工作靠大家,这次还是要靠大家,关键是要把数字落实下来,上头要50万斤,你们自己照量着办吧。下面请左县长给大家训话。”说完马奇山带头鼓起掌来,会场里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左光辉站了起来,朝大家摆摆手,马奇山就势坐下。

    左光辉向四下扫视了一下,然后说道:“各位,刚才你们到县政府闹事,跟我叫板,影响很不好。马局长说了,这次征粮任务的完成还得靠大家,让大家照量着办。我也就不计较了,但是,我有些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你们当中有的人,不但谋杀了积极拥护***、拥护政府、积极交支前粮的郝老板,还在暗地里鼓动破坏这次征粮工作,这些人,我心里是有数的。”左光辉讲到这里故意停了一下,然后瞧了瞧陈玉兴、马立文、孙文怀等人,又瞧了瞧刘老二和方丽霞,众粮商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朝他们望去,只见那几个人的目光与左光辉的一碰撞,立刻就把头埋了下去。

    “你们谁家有多少粮食?我左光辉大概还是清楚的,别蒙我,希望大家能带个头,把全县的征粮工作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你们按公平价格卖给政府,也是以实际行动支援沈阳前线,是爱国嘛,这一点政府也是不会忘记的。下面请大家自己报数吧。”

    全场一片寂静,只听得墙上的挂钟在嘀嗒、嘀嗒、嘀嗒地响着,……三十秒过去了……一分钟过去了……三分钟过去了……

    左光辉有些不耐烦,他朝马奇山瞥了一眼,马奇山瞧瞧陈玉兴,陈玉兴会意,慢腾腾地举起了手。

    “左县长,我报1000斤。”

    “陈掌柜,你这个头带得好,不过,太少了点儿吧。”马奇山显然对这个数字很不满意。

    “哎哟,既然马局长开口了,就再加1000斤吧!”陈永兴表面上爽快,这个数字,依然起不了带头作用,马奇山知道,这些个粮虫子,就像牙膏,你不挤它就不出来,于是他说:“我看你也别推,4000斤,怎么样?”

    陈玉兴不吱声了。

    左光辉接着说:“陈掌柜已经给大家打样了,下面还有谁支持政府?”

    “我也交4000斤。”马立文赶紧报上自己的数。

    孙文怀终于举手了“我也交4000斤。”

    ……

    会场上一时热闹起来了,可是那几个大户一报数之后,就卡住了,没人再敢往下接茬。

    左光辉环顾四周:“怎么?卡壳啦?告诉你们,今天来的人都得表个态!”

    会场一片沉默。

    左光辉继续用眼扫着那些个还没表态的人说:“虽说征粮是自愿,政府不强迫也不强求,可是对人民政府的工作,对***的态度,我不看你平时怎么说,就看你在关键时刻怎么做,现在就是关键时刻了。”

    会场继续沉默着,那些还未表态的人们一个个把头埋得低低的,好像那样马局长和左县长就看不到自己似的。

    左光辉怕再这么僵持下去,那些个表了态的也会反悔,于是他说:“既然大家不给政府面子,我只好去把庄村长请来,到各家去走一走,查出粮食来,恐怕那时脸面就不好看了吧!”他看到一个粮商正在往下低头,那样子恨不得把脑袋钻裤裆里,就说:“是光盛粮店的王掌柜吧,别耷拉个脑袋往下钻了,支援前线是一件光荣的事。你表个态,怎么样?”

    那个光盛粮店的王掌柜慢慢抬起头来,见大家都望着自己,哭丧着的脸好不容易挤出点儿苦笑,让人觉得像是丑女化妆----更令人恶心。“我们小店小户,比不上人家……”

    左光辉笑着对他说:“那就少交点也行嘛!”

    光盛粮店的掌柜咬咬牙:“那----那就报1000斤吧。”

    马奇山插话道:“这也好嘛,有多多交,有少少交,交的是良心,是爱国心。”

    ……

    刘老二和方丽霞坐在一个角落里,不时地用眼瞥一下左光辉,想看看他注意到自己没有,又生怕被他发现自己,就势被点名。

    其实左光辉早就发现了躲在角落里的这一对冤家,他故意装作没看见似的:“马局长刚才说得对,这征的是良心粮,是爱国粮。”然后一转话头,“有些人呀,就是不自觉,平时装得蛮像个人似的,假积极,一说靠拢政府呀,就专往洪专员那儿靠,可到节骨眼上就装聋作哑了,其实呀,本乡本土的,谁不知道谁的底儿呀,我实在不好再说什么了,没事儿自己寻思寻思……对得起谁?”

    刘老二和方丽霞知道左光辉的这些话是冲着自己说的,两人在底下如坐针毡。方丽霞有些坐不住,她几次想要举手,都被刘老二强给摁住了……

    左光辉见除了刘老二等少数几家,还装得没事人一样,绝大多数粮商粮贩都已基本报了数,也不好让大家没完没了地陪着这少数几个人不肯报数的人候下去,于是他向马奇山示意,今天的会先开到这儿。

    马奇山领会了左光辉的意思,于是他总结道:“今天来开会的绝大部分表现良好,体现出一个新社会公民的应有素质,今天大家报的数,可都是自愿的,不兴反悔啊!那些个今天不吭声的,别以为散了会就没事了,我和左县长会随时拜访,今天的会就到这儿吧!”

    会后左光辉和马奇山把各家报的数一合计总共是有五万四千一百斤。左光辉真没想到,这不到两小时的工作五万多斤粮食就这么轻易到手了。

    为了庆祝征粮工作旗开得胜,当晚,左光辉把马奇山、周泰安两人请到小饭馆里碰上杯了。

    “左县长真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俩。旗开得胜,可庆可贺,我提议为征粮工作初战告捷干杯!”周泰安先把杯中的酒干了。

    “不妥,不妥。没有你们鼎力相助,事情哪会那么顺利?”周泰安的这些话,左光辉明明爱听,而他却总要谦虚一番。

    “还不是左县长的威力,我们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马奇山也趁势恭维几句:“来,为左县长领导有方,一起干了这一杯。”喝干了酒,马奇山正色对左光辉说:“左县长,你刚才也看到了,这征粮多不容易啊!咱一方面要征粮,另一方面也要想办法省粮啊!”

    “怎么个省法?”左光辉问。

    “垦荒大队的那些战士的口粮是不能省的,但新来的那帮盲流子百十来个人,又贼能吃,一个月就要吃掉好几千斤粮食,你想,不省怎么能行啊?”马奇山说完就看着左光辉。

    “那是林书记收下的人,恐怕不妥吧。”周泰安也把目光聚焦到左光辉身上。

    左光辉原本就对林大锤擅自招收这帮盲流有意见,今天收下百十来个,明天还不知道涌过来多少呢,谁能供得起呀?马奇山这个办法好,断了他们的粮,看他们走不走。左光辉一拍大腿说道:“这主意不错,咱龙脉县正在闹粮荒,根本就没预备他们的粮,这里征粮任务都完成不了,哪有闲粮来喂他们呢?”

    “洪专员不是说一切要以征粮工作为核心嘛。”周泰安赞同地补充。

    “那要是林书记不同意怎么办?”马奇山看上去有些疑虑,实际上他是想利用左光辉来与林大锤抗衡。

    “林书记那边我去解释,现在顾不了那么多,咱就这么干。”左光辉没那金刚钻,却偏要揽那瓷器活。

    马奇山见左光辉中了自己的圈套,喝了一口酒,然后进一步对左光辉献计说:“左县长,你还应该把咱征粮的情况尽快向洪专员汇报,另外你可以向他提议建个大型粮库,要不咱以后收的粮堆哪儿?有了个大粮库,不但便于统一管理,而且也能进一步提高咱龙脉县在全省粮食储运调配上的龙头地位。再有,咱这儿正在办大型机械化农场,没有大粮库,怎么能行?”

    “马局长真是高人一筹,这主意不错。”周泰安从心眼里佩服马奇山的点子多。

    几杯酒下肚,周泰安又向左光辉提起了茗草的事:“左县长,茗草可是又托人来找我了。”

    左光辉倒没接这个茬,马奇山却说道:“你捣什么乱,你没看出来吗,左县长这边还是放不下刘美玉吗?”马奇山烦周泰安总在这事上打岔:“你也不寻思寻思,一个大县长找个唱大鼓书的合适吗?”

    这一番话又勾起了左光辉的那块心病。“我一个堂堂的县长,让刘老二这土老鳖给耍了,你们说怎么办?”

    “我看这事还不能算完,刘老二那边也没给个最后的交代,听说最近他们从长春把刘美玉的亲娘给找来了,这说明这两口子还是在努力的嘛!兴许还会有戏。”马奇山安慰道。

    “唉!主要是这事太让我难堪了!”左光辉一提这事就唉声叹气。

    “那你今天开征粮大会时,为啥不点他的名。”马奇山也不明白左光辉到底是什么心思。

    “我敢吗?洪专员刚为这事剋完我,我再点他名,别又闹个好报复人的名声,其实我最后那些话,全是说给他们俩口子听的,难道你没听出来?”左光辉解释道。

    马奇山笑笑说:“左县长,我要换了你,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刘美玉的这门亲事,关键问题是刘老二和方丽霞没把刘美玉的工作做好,你才闹得这么被动,趁这次征粮,你可以冠冕堂皇地再去一趟他们家,拿话敲打敲打他们。”

    左光辉连连摆手:“不去,不去,我可不敢去!他俩要是再去找洪专员,那我就完了。”

    “不能了!他们就是想告也不敢去了。因为你去是为了征粮,是公事公办。管他俩要粮就跟要他们命似的,肯定不肯交。他还敢告吗?再说,就这事儿,告哪儿也没用啊!那时,你就有话好说了。”马奇山补充道。

    周泰安哈哈一笑:“这步棋走得高,实在是高。他刘老二那么土鳖,他绝对舍不得缴粮,如果他想不缴,那么他就是使出吃奶的劲儿,也要把刘美玉嫁给你,你想他能舍得4000斤粮食?哈哈!这叫一箭双雕。”

    “我一个人去总有点不大好吧?”左光辉还是有点为难。

    “左县长,有我们俩陪你去,你怕啥?你只要往那儿一坐就行。该说的话,我俩会替你说的。”周泰安说完看着马奇山。

    见马奇山点头同意,三个人又碰起杯来。

    当左光辉正在推杯换盏,那两个艰难的女人此刻正在艰难地蹒跚着,卖淘儿的粮早吃完了,两人只能一路要饭一路走,能要着一口就一人半口,要不到吃的就捧几口凉水喝,反正挪一步就离龙脉近一步。这天午后,天一下子黑了下来,乌云翻滚着越聚越多,那凌厉之势想要把大地上的一切都摧毁似的;冷风鼓噪着,带着寒意向有生命者袭来,暴风雨终于来了。先是用一颗颗硕大的雨点子把大地砸出一个个小坑,每砸一下都会扬起一阵尘土,当大地上的坑越砸越密,小坑里溢满了水,一会儿,地上的水就连成一片了,雨打在上面像开了锅。这时,天上的雨水倾盆而下。雨水中两双小脚一步一滑,紧着捣腾,终于到了一户农家院墙大门前,听着头上的雨棚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左母和程桂荣相偎在一起,两人吓得伤心地哭着。这时,突然一道闪电,把大地瞬间照得雪亮。紧接着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吓得两人抱得更紧了。

    风雨中程桂荣又想起了她的淘儿。一边哭一边念叨着:“也不知淘儿现在在哪里了,他应该已经到了别人家了吧?”

    左母抱着程桂荣,“我苦命的儿媳妇啊!……”边说边给程桂荣拭泪,“别难过了,就盼着淘儿能找个好人家,咱大人能平平安安地就行了。”

    雨似乎小了些,雨水和着泪水在程桂荣的脸上流淌,她嘴里还在喃喃地呼唤着:“淘儿----淘儿----”

    程桂荣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神经质地问道:“娘,见了孩子他爹,可怎么向他交代呀?”一路上她已经问了无数次了。

    “这不关你的事,就说是我的主意,看他能把我怎么样?”左母也已经无数次地给她宽心了。

    雨又大起来了,两人衣服全被雨浇透了,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被风一吹,冷得直打寒颤,程桂荣脱下上衣给左母披上,左母推让着:“快别脱,小心着凉!”

    程桂荣还是把上衣披在了左母身上,自己在一旁哆嗦着。左母对程桂荣说:“淘儿娘,你去叫叫门吧,今天也走不了了,求他家能让咱俩进屋去暖和暖和吧。”

    要敲门求助,得穿过院子。程桂荣答应着冲进雨里,这时一道闪电劈来,吓得她脚下一软,一头栽倒在泥水里,左母见状也顾不得了,她也冲进雨里,把媳妇搀起……

    那晚,好心的农人留她俩住了一宿,烘干了衣服,还煮了姜汤给他们喝。在交谈中,她俩还打听到这儿已经是龙脉县的地面了,前面不远就是龙脉县城,县长正是姓左的。这些信息给了这两个吃尽苦头的女人不少安慰,这么多天来所受的苦,仿佛一下子全被赶走个精光。

    “淘儿娘,等明天见到淘儿他爹咱就有辙了。”左母兴奋地说。可这一宿程桂荣还是在偷偷地哭。她在担心,左光辉管她要孩子,她该怎么说。她担心左光辉现在当了县长了,身边说不定早就有别的女人了,还会要她吗?她的面前浮现出左光辉那张变幻莫测的脸,一会儿朝她狰狞地笑,一会儿指着她骂,一会儿搂着她亲,一会儿跪在地上求饶,一会儿又猛地把她推出门,让她重重地跌倒在大街上……

    第二天程桂荣病了,浑身烧得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