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夺粮剿匪记 > §§第十三章 寻踪地塞粮库
    没找到庄大客气,林大锤便急着要去看地塞粮库的炸口.阎永清便陪着洪专员、林书记引路去了龙脉山。

    要说这龙脉山,确实是块风水宝地,它绵延几百里,曲折蜿蜒,就像一条巨龙横卧在这千里莽原上。龙头朝东,龙尾朝西。龙身的右侧就是龙脉县,县城就处在这条巨龙靠近龙头的地方。龙脉山上有个龙嘴洞,龙嘴里终年不断往外吐着汩汩的清泉,一到冬天,那景象更是神奇,洞除了往外流淌清泉,还喷吐着热气,远远看去,真像巨龙在喘气。传说龙嘴洞里住着位神仙,好奇的人便进洞探险,却个个有去无回。龙脉人以为惊动了神灵,为了赎罪,更为了祈求神仙赐福,就在龙嘴洞边上建了座神庙,让神仙永享人间供奉,这故事一代接一代已经传了上千年。县城的东头有一条龙泉河,从龙嘴里吐出来的清泉就注入其间。龙泉河再往东就是无边无际的大荒甸子。龙泉河由北往南流,在县城的东北方分成了两叉,一股水流流经县城,滋养着两岸的人民,另一股水流流进了亘古荒原。那儿是巨龙万千年来眼巴巴望着的地方,也是武大为率领的垦荒大队要征服的地方,更是洪涛、林大锤等无数人企望梦想实现的地方。从县城到龙脉山原本有一条沙石公路,是当年日本鬼子建地下粮库时建造的。这条道刚建成时,车水马龙,可仅仅风光了几年,鬼子投降前,炸了地塞粮库的出入口,这条道上除了上山打猎的和砍柴的,几乎绝了人马的踪迹,更别说车辆的往来了。现在早已是杂草丛生,把路面全覆盖了。再加上去年龙泉河发大水,有的路段路基被冲毁,路面被水浸泡,这条路已经不成样子了。

    吉普车在经过一段艰难的行驶后终于来到了龙脉山下,进了山,路就更难找了。洪涛等人下了车,面前是一片连着一片的密林,密林间间或也有些开阔地,是些榛子棵,灌木丛。

    阎永清把大家领到了一个山坳里,那儿有一片凹地,周围较平整,被一大片丛蒿掩蔽着。林大锤打量着它,直径约有十米来宽,深的地方足有三四米,拨开丛蒿是大小不等的水泥碎石。阎永清介绍说,这儿就是炸口。当年鬼子的运粮车就从这儿进进出出。听说鬼子为了炸毁它,用去了好几车炸药。当时我们就听得几声巨响,惊天动地的,县里的房子都在颤,还以为地震了呢。后来才知道是鬼子把地塞粮库炸了。

    林大锤问道:“当年庄大客气在这里干什么呢?”

    “传说他叫日本鬼子抓来后在塞里帮着看管粮食,具体干啥谁也不知道。你要问他里面的事情,他不是打岔,就是打哈哈。这个庄大客气鬼着呢!”

    “那他没跟任何人说过?”林大锤继续问。

    “也不。听他们村里人说:当年日本鬼子为了修筑这个地下粮库,先后抓了我们上万名中国劳工。除了龙脉县,还有别的县的。完工的时候,就在这山坳里杀猪宰羊,说是为了让庆功,犒劳中国劳工,等篝火点起,劳工们全都围坐在篝火周围时,山上突然一齐开火,顿时山坳里枪声,炮声,手榴弹爆炸声,哭爹喊娘声,乱作一片……”

    洪涛环顾四周,青山肃立,静寂无声,细听只有树叶在飒飒作响,凄婉哀怨,如泣如诉,仿佛在向人们述说鬼子当年的罪恶。他扼腕深沉地说:“这是日本鬼子欠我们中国人民的又一笔血债啊!”

    林大锤有些不解地问:“阎副县长,那么多人全死了,为什么庄大客气能活下来呢?他会不会是汉奸呢?”

    “那倒不是,就因为庄大客气的鼻子对粮食有特别的嗅觉,只要有粮食的地方,他就能从外界空气的流动中,嗅出是个什么粮食,在什么地方,地塞粮库的粮食,只要是霉烂的,他就能嗅出烂在什么角落,霉烂的是小麦还是玉米……所以,他被抓来后,鬼子就叫他看管粮食。”

    “有这么神?”洪涛已经听到过关于庄大客气的传说,又一次听到依然感到惊奇。

    “那鬼子大屠杀时他在哪儿呢?”林大锤进一步追问。

    “他在地塞里呆了一年多。时间一长,和下面的人都混熟了,就在鬼子大屠杀的当天,就他跑了,据他说是混在一个卸粮车上跑的。”

    “看来他是不愿意给小鬼子干事儿。”洪涛边听边分析。

    “以后呢?”林大锤对于庄大客气在地塞里的每一个枝节都必须了解清楚,尤其是他的政治表现,因为他太需要一个既了解内情,又政治可靠的人了。

    “庄大客气跑了以后,就躲到了关里的一个亲戚家。鬼子到处抓不着他,就到小清河村,把他家房子给烧了。他听说小日本投降了,才跑回来。村里的人因为这事都敬重他,要不,小清河村怎么选他当村长呢?现在他家住的房子,也是全村人帮着盖的。”

    “这个人,非得找到不可!”林大锤下决心似的说。他隐约觉得这个庄大客气是他打开地塞粮库的一个好帮手,甚至可以说是一把钥匙。

    “不过要动员他参与搞粮食的确很难。”

    林大锤相信阎副县长说的是实话,但对他这种畏难情绪,林大锤似乎并不在乎,他更相信“事在人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样的格言。对于阎永清提供的这些信息,林大锤似乎还不满足,他又问:“阎副县长,你知不知道这些劳工中还有没有别的幸存者?”林大锤还希望能发掘出新的线索。

    “传说还有两个,但都不是本县人。能跑出来的,也都隐姓埋名了,所以也没法查了。”

    林大锤现在坚定了一个信心:地塞粮库肯定就在这山里。地库内肯定有粮食,因为从日本鬼子匆忙炸毁地库出入口来看,他们一定是来不及运走这些粮食了,可又不甘心让中国人得到,所以才这么做的。而且这地库里的粮食,十有**是完好的。马奇山在会上的分析有道理,在开掘地塞上必须下工夫。此刻,林大锤迅速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对洪涛说:“从垦荒大队调一个排来,把这炸毁的口子清理出来,只要肯下功夫,他就不信弄不开它。”

    阎永清见林大锤一根筋,就继续说道:“林书记,东北政府为这事儿也曾派调查组来过,也想把它弄开看个究竟,后来又放弃了。”阎永清的意思很明显:决策者处事一定要慎重,千万不可头脑发热,重蹈覆辙。

    “为什么呢?”洪涛很想知道个中原委。

    “当时调查组认为,既然进出口都在这儿,把这儿炸了,那不就成了死葫芦了,里面就是有金银铜铁它也得生锈,何况是粮食呢,闷着不透气,肯定得变质。”阎永清解释着。

    “那当时就没想法子挖一挖?”林大锤觉得调查组就这么看看就下结论实在荒唐。

    “挖了,造地库的水泥钢筋,都是小鬼子从他们国内运来的,钢钢硬,又厚实,砸了几下,根本砸不动,也就都泄气了。”

    林大锤可一点儿也不泄气。他瞧了一眼洪涛,笑着说:“那50万斤指标还指望着它呢,除非我进去了找不到好粮食,这才算完。”

    洪涛就喜欢林大锤不服输的劲儿,鼓励他说:“你呀,总想走捷径。指标的事以后再说,不过,开荒队晚两天没多大关系。你们一方面要想办法把这洞口打开,另外,你们刚才说的那个庄大客气非常重要,要抓紧把他争取到寻粮这支队伍里来,具体怎么干,咱们回去再研究。”

    林大锤回到县里天已经黑了,本来想开个碰头会,因为事先没通知,只好等明天了。

    六辆大卡车出了龙脉县城,一路高歌,来到了垦区。下了车,刘美玉和金晓燕拿了行李没顾上找自己的宿舍,就先去探看她们未来的“家”----亘古荒原。荒原真辽阔啊,无边无际,一直连接到天边。站在荒原上,天、地、人三者,自己俨然就是顶天立地的巨人。她俩躺在荒原上,感觉就像追日的夸父……视野从未这样开阔过,天湛蓝湛蓝的,淡淡的云像一片片轻纱在缓缓地移动。阳光洒满了全身,身下是未开垦的处女地,软软的、松松的、热热的,泥土的清香一阵阵地沁人心脾,第一次享受这荒原上温煦的阳光和清爽的风,让人感觉无比的惬意。她俩就这样静静地躺着,“天当被子地作床”来形容此刻的感受,再真切不过了。暑气蒸腾着,那是大地的躁动。闭上眼,这儿是她们梦开始的地方,也是将要用青春和热血来书写壮丽人生的地方。

    离她俩不远,有一排排刚刚搭起的马架子。所谓马架子是一种用树枝搭成的简易房,墙是用树干编成的,上面再用掺上麻丝和碎麦秆的土和成了泥抹平。房顶也是用树干铺就的,树干上再铺上草帘,然后用土一压,马架子就成了。如果用作宿舍,那么再用树干在屋里贴墙搭起两排架子,在架子上面铺上木板,长炕就完成了,中间砌一条火龙就是宿舍了。如果要用作办公室,那么只要在长条的马架子里隔出一些小间,搬些桌椅就可办公了。在最外边的那座马架子上,树枝搭起的拱门上“垦荒大队”四个大字赫然醒目。在门口的空地上停着两台拖拉机,这是小伙子们最感兴趣的。

    武大为盯着两台小火犁机看了一会,笑着说:“这玩意儿还挺新的。”

    “是外国产的吧?什么牌子呢?”王金龙瞧着那上面的外文,好奇地问。

    “这台是德国造的哈拉马库,那台特比尔是美国造的。”武大为像个内行似的。

    “小鬼子在这儿作了孽,也算给咱们开荒大队积了点德。”郝前进欢喜地说。

    看着王金龙跃跃欲试的样子,武大为鼓励道:“王金龙,你开过坦克,还摆弄不了这玩意儿?上去试试这俩家伙怎么样?”

    “试试就试试!”王金龙登上了驾驶座,捣鼓了半天也没动静,然后他下车叫人踩着油门,自己找来一根绳,在一个轮子上绕了几圈,猛地一拉,排气管发出一连串突突突突的响声,冒出了黑烟,激动的欢呼立刻在周围的人群中爆发出,那欢乐的呼喊伴随着拖拉机的突突声震撼了这千年莽原,一声接一声,一声高过一声,经久不息。大家把王金龙举了起来,抛向空中,再接住后又抛向空中,这是战士们宣泄欢乐的最好方式。

    巨大的欢呼声打破了两位姑娘的美梦,不知什么时候也被卷入到欢乐的大海中。

    金晓燕看着这激动人心的场面,不由感叹道:“他们怎么不知道累呢?”

    “一个人要是找到了自己人生的目标,它所产生的作用力是难以估计的,你不觉得上次洪师长找我们谈话之后,在我们身上也有着明显的变化么?”听了金晓燕的感叹,也引发了刘美玉的感慨和思考。

    “什么变化?”金晓燕望着身边的伙伴问。

    “血液里仿佛有什么在燃烧,浑身憋足了一股子劲,想尽快找到发泄的地方,好让自己全身心地投入。至少不会再在等待中唉声叹气,怨天尤人……”刘美玉尽可能地想把她自己的感受表达好。

    “别说了,快看!”

    王金龙驾着铁牛突突突地奔跑起来,狂欢的人们跟在铁牛的后面欢叫着追赶着,就像大江里的lang,一lang推着一lang,一lang卷过一lang。铁牛继续欢乐地突突突地跑着,可是没跑多远却突然停了下来,王金龙回过头来对大伙说:“快把那双轮的五铧犁挂上,试试。”

    不一会儿,大家七手八脚地把犁挂上了。王金龙一踩油门,又一阵突突,机车启动了,五铧犁就像五个锋利的爪子,一下子扎进了黑土,刚才的突突声一下子变得深沉了。荒原被划开来五道口子,绽出了一畦畦油汪汪的黑土。一向傲然的嵩草被掀翻了,后面的土又把它深深地掩埋。荒原终于显示出它黑色的强健的肌肉。

    武大为蹲下身子捧起一捧黑土,放到鼻子跟前使劲嗅了嗅,“好香啊!”他赞叹道,又使劲一捏,摊开双手,手中的泥被他捏成了一个泥团。“这土肥得流油啊!”

    武大为的赞叹让站在一旁的金晓燕觉得奇怪,她捅了一下身旁的刘美玉,“这武大队长真怪,一把老黑土,还有啥香不香的。”说着她笑了。

    “怪,有什么怪?要是闻不出这土里的香味儿,就不配做咱们这’天兵天将’队伍里的人。”武大为显然听到了金晓燕的话,并迅速做出了反应。

    一听武大为说得煞有介事,刘美玉和金晓燕以为这土里真能闻出香味,就各自抓起一把土闻了起来。

    “我怎么一点也闻不出它的香味儿?”金晓燕闻了之后一本正经地说,她显然想证实自己的怀疑是正确的,武大为的话是在唬人。

    “你的鼻子塞住了吧?”郝前进开玩笑地问。

    “我的鼻子绝对没出故障。”为了证明自己的话,金晓燕使劲擤了两下鼻子。

    金晓燕的认真劲儿,让大家笑得前仰后合。

    “我们可是都从这土里闻到了有窝头香,有白面馒头香,是吧?”郝前进朝着武大为挤挤眼,想把这欢乐继续下去。

    看出大家是故意逗自己,金晓燕朝着郝前进笑着骂道:“讨厌鬼,就会耍戏我。美玉姐,咱们走。”说完挽起刘美玉的胳膊转身离去。

    望着她们渐渐远去的背影,郝前进大声说:“记住----往后,你会不讨厌的----”。

    这话顺着风传到了金晓燕的耳朵里,她回过头来回敬了一句:“别臭美了。”

    哈哈哈哈----,荒原上又爆发出一阵阵爽朗的笑声。

    入夜,荒原上第一次燃起篝火,欢乐过后一切又都复归于平静。这荒原上的第一夜,为了防止狼群和其他野兽的侵害,垦荒队在四周加强了警卫,大家抱着枪,围着篝火背靠背地睡。半夜起风了,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天比锅底还黑,四周没有一点光亮,耳边只有那呼呼的风声。那声音仿佛很远,又仿佛很近,有时很雄壮,有时很凄厉,雄壮如千军万马在眼前呼啸奔腾,千军万马过后,是短暂的静寂,细听四周的静寂仿佛被一片鬼哭狼嚎声包裹着,其中还能分辨出老人、妇人、童稚的悲声抽泣,断断续续,声声凄厉,让人听了顿时毛骨悚然。金晓燕害怕极了,她的睡意早被吓跑了。她推推身边的刘美玉:“美玉姐,你害怕吗?”声音有些颤抖。

    “不害怕。”其实刘美玉也和金晓燕一样,有生以来,她哪儿经历过这样恐怖的夜啊,黑暗中,以前残存脑海中的各种鬼怪都跑到她面前变幻着各自狰狞的面目。她不想去看,可是闭眼和睁眼没多大区别。她知道是自己在吓唬自己,黑暗中她告诫自己:坚强些!决不能向黑暗示弱,向根本不存在的鬼怪示弱!怕什么,在荒原上连睡觉的胆量都没有,还谈什么实现伟大理想?胆小鬼怎么能创业呢,干脆当逃兵算了。男人们能抗得过去,我也一定能抗得过去,她这样想着,胆子也就壮了些,先前的鬼怪一时间都不知跑哪儿去了。

    “我怕!”金晓燕蜷缩成一团,并尽量把身子和刘美玉挨得更紧一些,声音依然能听出她在哆嗦。

    “有什么好怕的?”刘美玉的声音也有些发颤。这和她想表达的意思有些矛盾。

    “我听这声音,怎么这么瘆人?是不是狼在叫啊?”

    “别吓唬自己,有好几个人站岗呢,再说你我都有枪。”其实,枪对于刘美玉她们,除了壮胆,还能有什么用?怎么装子弹,怎么打开保险,怎么瞄准发射,全然不懂。只是上车前,洪师长给了她们一人一支短枪并对她们说:“留着防身吧,到了垦区以后,他们会教你们怎么用的。”狼要真的来了,这枪还没烧火棍好使呢。

    “美玉姐,你真的不害怕吗?”

    “别老往那儿想,你越当回事儿,心里就越怕。其实在这黑夜里,这声音,谁听了都起鸡皮疙瘩,能不害怕吗?需要战胜的是自我人性的怯弱!于是,我就想那些英雄的故事,比如英国作家笛福笔下的鲁滨逊,他一个人在荒无人烟的孤岛上生活了二十八年,最终成了大自然的征服者和建设者,他经历了怎样的磨难啊;又比如在火刑中临终的布鲁诺,为了真理,他有着多么顽强的意志力啊!这样想,你就能从中汲取力量来战胜自己的怯懦了。”

    “你真行,遇上什么事,你都能往好的方面想。被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不害怕了。你以后要多帮助我呀!”金晓燕也为自己刚才的怯懦而羞愧起来了。

    “晓燕,睡不着,我们唱支歌吧,就唱《国际歌》。”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刘美玉带头唱了起来。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金晓燕跟着一起唱。

    “满腔的热血已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许多未能成眠的同志们也一起跟着哼唱,这歌声伴随着风声越唱越响,它越唱越雄壮,在这荒原的夜空久久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