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骨头(一)

    回想起自己到青州来的经历,昆尔好笑地发现自己的每一步都是被秦思远牵着鼻子走。他先是派人来和自己谈判,要求和平相处,实际上是为蜀州争取休养生息的时间;他大张旗鼓地出兵春州,故意将蜀州西部弄成一个兵力空虚的样子,实际上是为了诱惑自己进兵蜀州,而他的真正目的也不是春州,反倒是自己的青州;他亲自率兵千里奔袭斑达城,目的就是逼迫自己回兵相救,使自己兵力分散,从而实行各个击破;他派兵偷袭乐潢关,使自己明知潢水城难以坚守,却也不得不守。高明啊,高明!可笑自己当初还嘲笑娜云雪胆小怕事,现在想起来,自己与娜云雪不知差了多少!

    眯缝起眼睛,一边仔细观察这城下敌人的情况,昆尔一边泰然自若地和守城的士兵们打着招呼。现在己方虽然处于绝对的劣势,但自己可不能有一丝一毫泄气的表现,否则影响了部队的情绪,这仗就根本不用打了。城内的部队虽然不多,但这些都是自己一手一脚从枪林箭雨中带出来的兄弟,论忠心和经验在鞑凶军中都称得上是上上之选,有这几万部队在,好歹也能坚持一阵子,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局势会发生什么变化,就算是最终城池会被敌人攻破,也要让敌人付出沉重的代价,让他们知道草原上的子弟一个个都不是孬种。想到这儿,昆尔为自己心中方才隐藏的一丝担忧和惧意感到羞愧。

    一番查看后,昆尔很快确定了对方主攻方向应该是自己城防工事最为薄弱的东门,南北两门虽然也有相当部队包围,但老于观察的昆尔还是敢肯定对方会把攻击矛头指向自己的东门,这里面朝着甘州方向,地势较为平坦,最适合大部队集团冲锋,而且出城门向东就是通往甘州的大道,自己的部队若想突围,必然是出东门直奔乐潢关方向,以图和甘州的援兵东西夹击乐潢关,争取一线生机。想通了这一点的昆尔不禁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将东门的防御工事修筑得薄弱了些,说不定正是这一点失误会成为自己的致命因素。

    与此同时,李存明孝也在观察着城墙上的形势,为了将城上的情况看得更清楚一些,他命士兵在东门外一里处搭了一个三丈的高台,虽然仍比潢水城墙低了一丈,但以李存孝深厚的功力,城墙上的情况基本上是一览无遗了。

    跟随在李存孝身后的几人自然是作为这次攻城中坚力量的几大师团的师团长了,个个面带跃跃欲试的神情,兴奋和激动溢于言表。也难怪他们,第四军团的第十一、十二两个师团刚刚成军不久,第一次参战就遇上这么大的攻坚战,两个新任的师团长自然有一种莫名的激动和兴奋,而第二军团第五师团前次在昆尔骑兵的强力冲击面前吃了一个大大的亏,一心想着要报复回来,也生怕主攻的任务落到了他人的身上。

    看着几个手下的表现,李存孝虽然心内暗笑,表面上却不露出一丝声色。身边的五个师团长,倒有三个不是他的直接部下,第一师团长高顺是云破天的手下,近卫二师团长杨诚属秦大人直管,第五师团长彭重山是狄铭卓的部下,只有第十一师团长方家豪、第十二师团长马斯德是“自己的人”。对于指挥这支混合部队,李存孝并没有太多的担心,毕竟蜀州的军队军纪严明,令出即随,没有人敢不服从指挥,不过李存孝对不属于自己直管的几个师团长说话也不是那么随意。

    “大家请看,潢水城的地势西高东低,对于进攻的一方来说,原本从西边进攻更为有利,但昆尔必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在西城部署了重兵,西城的防御工事也修得完善一些,最不利攻击的东城反而是他的薄弱环节,所以我才选择将东城作为进攻的主要方向。不过,我们也要防备昆尔狗急跳墙,从西城门逃跑,所以高将军的骑兵要在西门外隐蔽,随时追击逃跑的鞑凶军。”李存孝手指城墙缓缓说道。

    杨诚和高顺的部队都是骑兵,攻城是用不上了,因此无论李存孝怎么部署兵力,两人都没有意见,目前李存孝将高顺的第一师团部署在西门外隐蔽,将杨诚的近卫二师团剩下的两个旗部署在东门外第十一师团的后方,用以监视乐潢关方向,同时也为了防备敌人的骑兵出城反击,算是人尽其才了,他们更是无话可说。

    不过,第五师团长彭重山可就有些不高兴了,嘟囔道:“李将军以东门为主攻方向,我的弟兄们岂不是只有喝汤的份?”

    第十一师团长方家豪笑道:“彭将军就不要和我争了,你手下的弟兄们已经和鞑凶军血战过了,该让我手下的儿郎们抖抖威风了,再说你的部队前次损失不小,只怕战斗力有些不足,作为主攻部门是很吃力的。”

    彭重山不服道:“我的部队是损失了不少,但战斗力未必就比第十一师团差,不信的话我们在战场上比过。”

    第十二师团长马斯德接口道:“要比也是十二师团和十一师团比,不然就是赢了你,方将军的脸上也无光彩。”作为一个完整师团的主将,他也想争取十二师团作为主攻部队,所以才有此一说,倒没有为方家豪帮腔的意思。

    李存孝脸色肃然地说道:“好了,大家就不要争了,此次作战,虽然以攻克潢水城为第一要务,但秦大人曾经交代过要在战场上进行一场练兵,第十一、十二师团是刚刚成军的部队,战场经验不足,要借此机会好好锻炼,所以我才将东门作为第一主攻方向,由第十一师团负责攻击,将南门作为第二主攻方向,由第十二师团负责攻击,至于第五师团,确实需要休整,只在北门做象征性攻击就行了。”

    “将军放心,相信我十一师团虽然是一支新军,但也是将军亲自训练出来的,决不会丢将军的脸。”方家豪信誓旦旦地说道。

    李存孝点了点头,肃然道:“这次我们带了大批的攻城器械,我将其中的七成调归你使用,希望能够借助这些器械有效地减少我们士兵的损失,也希望你能尽快拿下东门。当然,你们是一支新军,战斗经验不足,进展缓慢一点是可以理解的,但我不想看到看到因为畏惧牺牲而出现逃兵!”

    方家豪挺了挺胸,神情激昂地说道:“若十一师团出现逃兵,末将将亲手摘下他们的项上人头,并主动辞去师团长的职务,作为一名士兵到第一线去冲锋!”

    李存孝满意地说道:“很好,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要善于运用平时训练中学习的战术,不要一味蛮干,更不要因为进展缓慢就昏了头脑。昆尔不是一个简单人物,他的手下也是经过许多血战的老兵,如果你不时刻保持着一副清醒的头脑,是会吃亏的,是会让部队付出重大代价的。”

    李存孝的话低沉郑重,虽然是在对方家豪说,但其他几个师团首长都已经感觉到了主帅话语后的含义,己方的兵力远在对方之上,攻克潢水城是迟早的事情,但若是有轻敌的思想,造成指挥失当,部队就会付出重大的代价了,甚至有可能让昆尔突围出去,那就真是无颜去见秦大人了。

    随着苍凉的号角声声开始在营垒中吹响,预示着潢水城攻防战即将正式拉开帏幕。一队队蜀州士兵踏着整齐的步伐,缓缓向前推进,宽大厚实的方盾、小巧灵活的圆盾、锋利的长枪和闪亮的钢刀,在阳光下闪耀着熠熠光辉。一列列士兵从营门涌出,很快就集结成一个个厚重的方队,方队与方队之间拉开距离,开始前行备战,大战前凝重紧张的气氛足以将任何一个人的精神撕裂。

    巨大坚固的床弩车随着士兵们舞动的手臂开始绞紧机簧和弦筋,一支支粗若儿臂的弩枪被士兵们小心用力的压进弩盒。多层床弩的弩枪则早已装添进了弩盒,只需将弩盒放在床体上就可以发射。巨型投石车也是排列成行,投手们开始做最后的调试和测距,背后拖着的辎重车装满了石弹,硕大的投臂前方,尚未装弹的弹盒将像一个狰狞的魔鬼大口,期待着一场嗜血大战的开始。高耸的箭塔有如一个个巨人,昂然挺立,目光平视,阴森森的箭孔闪动着择人而噬的暗芒,位于箭塔顶端的战斗间的士兵们已经摩拳擦掌,最后一次检查自己携带的弓箭。攻城车已经被推向了前方,一队队步兵紧跟其后,随时准备发起攻击。冲城椎全精钢打造的巨大创头平抬高望,足以让任何一座城门望而生畏,两边站满了士兵,只等护城河被填平,就向城门发起猛烈的冲击。而在这一切攻城器械之前的是数千背着沙袋的蜀州军战士,他们随时准备着在护城河上填出几条通道来。

    第八卷扩张第四十二章骨头(二)

    第四十二章骨头(二)

    一阵阵刺耳碜人的声响几乎在同一时刻响起,“咯嘣”“哗啦”,首先发起攻击的是强力投石机,随着巨大的投石臂突然放开,伴随着巨大的后坐力,庞大的投石车全身一阵巨抖,或大或小的石弹在空中形成一片陨石雨,轰隆隆夹杂着凄厉的尖啸向正前方的潢水城门楼飞射而去。数量巨大的岩石仿佛一面遮天纱幕,将原本还算是明亮的阳光遮掩的几乎消失。几息之后,陨石雨飞行到达目的地上空开始滑落,坚硬的石块带着巨大的惯性猛冲在城楼上,顿时砸起无数尘烟。

    短短两波石雨攻击,墙头上的城楼已是千疮百孔,摇摇欲坠,而运气差的鞑凶军士兵甚至连哼一声的机会都没有便被砸成肉酱,一般的木盾根本无法抵挡这种极具冲击力的强力武器,唯有巨大厚实的包铁橹盾能够支撑,但是在这种连续不断的巨石攻击下,即便是包铁橹盾一样应付得相当吃力,何况苍蒙草原并不出产铁矿,钢铁金贵无比,即便是橹盾上包了铁皮,那铁皮也是非常薄,经不起几轮打击。

    就在鞑凶军咬着牙关苦苦支撑的时候,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尖啸声又开始一浪接一浪的形成,密密麻麻如同飞蝗般的弩枪只是一闪便掠过蜀州军与城墙之间的距离向着城墙头倾泻而来,尚未来得及作出其他反应,本来已经在石雨击打下摇摇欲散的包铁橹盾根本无法经受得起这种锋利无比的全铁铸枪的穿刺冲击,一阵阵“噗哧噗哧”的沉闷声伴随着一声声士兵凄厉的惨嚎,那是弩枪在刺穿了橹盾后给士兵造成伤害后发出的声音。

    弩枪风潮尚未完领全结束,第三波的石雨再次降临,给正在四处奔逃的鞑凶军士兵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近千名鞑凶士兵也在这一刻齐刷刷地永远离开了人世。城墙上,到处都是从士兵身体中窜出的鲜血。大片的墙壁受到撞击而变得坑洼不平,岩石碰撞而激射四方的碎屑,仿佛一阵薄雾笼罩在上空。整个城楼已经变成了血河肉山,士兵们的身体在这种毁灭性的打击下已然变形,血浆、肢体、尸首、乱石,乱七八糟的堆砌在一起。

    但战斗才不过刚刚开始而已,蜀州的士兵们在巨石和弩枪的掩护下,大步向护城河迈进,箭塔也开始被士兵推着缓缓前进,塔上的士兵正卖力地向着城上放着箭。刚刚威力无穷的投石机和床弩,正在加载着巨石和弩枪,准备着再一次投射。

    躲在城墙垛口后的昆尔痛苦得连脸都有些扭曲,敌人的远程攻击武器威力之强,远出他的想象,他虽然知道帝国的武器制造技术是鞑凶族所无法比拟的,但以前在带领部下入帝国境内掠夺时,还从未见过精确度如此之高、攻击距离如此之远的大型攻击武器,而且其规模之大也是生平仅见。眼看着敌人如此猖狂肆意地对自己这些弟兄逞凶,自己却毫无任何办法,自己一方的远程打击武器和对方相比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无论是从数量上还是威力上都远不是一个级别,而且已经有不少在对方的数波打击下烟消云散了。昆尔知道在这种远距离的攻击中,己方根本无法和敌人相抗衡,惟有等待敌人的步兵进攻后才有反击的机会,因为那时候自己的弓箭部队就可以发挥威力了,而且近战时鞑凶战士的单兵作战能力强的优势也可以发挥出来,射击之术和单兵作战能力是自己惟有的依靠。

    听到城墙下怒吼的声音,昆尔不用想也知道敌人的第一次步兵冲锋终于开始了,悄悄抬起头瞅了一眼城墙下,黑压压的敌军士兵奔行速度很快,成一道不规则的曲线歪歪扭扭地向着自己方向猛扑了过来,几百步距离,只有短短几息时间便已经缩短了不少,来不及多想,昆尔暗中给一直等待自己命令的传令兵一个手势,一直埋伏着未敢出声的弩箭兵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弓箭手,放箭。”就在蜀州军士兵进入到城墙上弓箭的射击范围时,传令兵果断地传达了还击的命令。鞑凶军的士兵们用自己的弓箭回敬着蜀州军,由千万支倾斜而下的利箭组成的箭雨,不见断地散落到城下。最坚强的护甲,可以让主人抵御数支弓箭的袭击。但无论多么坚强的护甲,也无法抵御数十支甚至上百支弓箭的洗礼。冲在最前面的蜀州军士兵,顿时倒下了十之六七。但是在他们的身后,却是更多汹涌而来的同伴。战场,尤其是攻城战的战场,个人的意志和行为已经不能决定生死。因为每个人的身后都是数不尽的同伴,士兵就像飞蛾扑火一般,只能任由他人的意志将自己的生命燃烧殆尽。

    巨大的牺牲并不是没有代价,在牺牲了近两千战士后,蜀州军终于将护城河填平了几段,真正大规模的攻击战正式开始。蜀州军的士兵,迎着头顶的箭雨,踩着同伴的身体,叫着自己都无法控制的胡言乱语,蜂拥而上。再次付出了近千人的代价后,蜀州部队终于到达了城墙脚下。高耸的云梯搭在了城墙上,高大的攻城车也被推到了城墙边,而冲天的箭塔则密布在护城河边,塔上的弓箭手与城墙上的鞑凶军进行着激烈的对射。

    城上的鞑凶士兵,聚集在城墙边。搭在城墙上的云梯,被鞑凶军和蜀州在空中推来推去。鞑凶军将云梯推倒,蜀州军士兵就会立即合力再次将云梯送上城墙。无数蜀州军士兵,就在这一次次的推挡中,从高空呼喊着坠落在地面。地面上,凭添了大量人形的坑穴。

    但鞑凶军对攻城车这种庞然大物却没有很好的对付办法,因为体积庞大,根本无法将它推倒,而发射的火箭也不能在短时间内将它点燃,因为攻城车的骨架都是用极坚硬的木头做成,外面涂上了防火材料,而骨架的四面蒙上的是生牛皮,本不易着火,外面也涂上了防火材料,就更难燃烧了。

    攻城车的靠近城墙,对防守一方的威胁是巨大的,蜀州军士兵源源不断地通过攻城车跳上城墙,对潢水城实施零距离攻击,一场白刃战就此展开。

    随着汹涌的兵潮终于涌上城墙,攻防战也进入了最**,蜂拥而上的蜀州军士兵已经忘记了一切,咆哮着、呼喊着、怒吼着,红着眼睛,挥舞着手中的巨斧、砍刀,像一股暗褐色的潮水猛然扑上了城墙这座大堤,而早已咬牙切齿的鞑凶军更是严阵以待,两军的短兵相接,顿时溅射出无数绚丽的火花。

    刀枪相接,斧戟交加,城头上立时上演了一场活生生的血肉交换战,残肢、断体、破头、肠肚、五官,似乎这里成了一座器官收购站,一坐免费的收购站,所有士兵都忘记了一切,眼中只有一点,那就是杀死对方!

    手中的弯刀刚刚将一名蜀州军的脑袋削去半边,飞溅的鲜血洒了自己一头一脸,还未来得及用手去抹,突然发现自己胸前冒出一截锋利的带着丝丝血丝的剑尖,这个时候剧痛才从胸间传来,紧接着眼前就变得模糊起来;刚刚从对方腰间抽出弯刀,看着敌人痛苦的表情,正想兴奋地大吼一声发泄一下,忽见间发现自己的喉管发不出任何声音,接着就看见自己的头颅已经远离自己的身子,正在半空中飞行。这种血腥无比而又残酷真实的场景在这座城头每一刻都有无数次在上演。鲜血在这里变得一钱不值,生命也是廉价无比,仿佛就是为了用来做这场死亡的表演。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方家豪忍不住将手中的指关节按得咯嘣作响,眼中伸缩不定的暗芒像蛇信一般吞吐游移。对潢水城的进攻并不如想象中的顺利,虽然在数波的远程打击中给予了敌人以重创,但并没有击垮敌人的斗志,也没有对敌人的有生力量给予致命的打击。在现阶段的近距离战中,自己的一方并没有多少优势,鞑凶士兵的单兵作战能力确实如外间传说的那样强大,往往要牺牲两个甚至三个蜀州士兵才能换得一个鞑凶士兵的性命,而在城墙的有些地段,密集的箭雨让蜀州士兵根本无法靠近城墙。方家豪这才知道自己仍是小看鞑凶军了,他的满腔雄心在这一刻也消失了不少。

    “怎么样?现在知道鞑凶军的厉害了吧?”与鞑凶军作战过数次的李存孝却仿佛早已料到这种局势的出现,脸上仍是平静如昔,透过战场阵阵火烟,他目光落在了杀声震天的城墙头上,“不过不这样,是否这场仗也显得太过平淡了,没有一丝悬念的仗,打起来也太过无味了。”

    第八卷扩张第四十三章骨头(三)

    第四十三章骨头(三)

    方家豪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恨恨地说道:“可惜了我蜀州这些大好儿郎,他们有好多是第一次上战场,还没有来得及品尝胜利的滋味,就牺牲了。”

    李存孝道:“有战争就有牺牲,他们既然来从军,就应该有牺牲的觉悟,再说每一支部队都是经过了血与火的考验后,才能成为一支精锐的部队的,秦大人为什么命令我第四军团来打这一场攻坚战,最重要的一个目的就是为了锻炼部队。作为一名高级将领,你千万不能有妇人之仁,否则就永远不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将领。”

    方家豪原本是第二军团的一名旗长,也曾参加过两次蜀州自卫战,作战相当勇猛,李存孝在组建第四军团时,需要大批的军官,秦思远命令从各军团中抽调,狄铭卓于是推荐他出任第四军团的师团长。虽然过去指挥过上万人马,但指挥这样大规模的战役还是第一次,而且也从没有与鞑凶军作战的经验,所以现在面对复杂的情况,他还是显得有些经验不足。

    前面的战斗仍在两激烈的进行,蜀州军远程武器的数波攻击,不仅大量杀伤了鞑凶士兵,还将城墙轰出了几个豁口,如今蜀州军主要是对这几个豁口进行强攻,而鞑凶军也在几个豁口处布置了重兵,以防止蜀州军从这几个位子突上城墙。

    一队蜀州军战士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在一个豁口处站稳了脚跟,进攻的一方立即欢声雷动,更多的蜀州战士向那个豁口涌去。就在这时,一名鞑凶千夫长带着一队鞑凶士兵赶来,拼死反扑下将豁口处的蜀州军战士砍杀干净,一名受伤的鞑凶军士兵甚至抱着最后一个蜀州军战士一同滚下了城墙,砸倒了一片蜀州士兵,两人也同时摔得筋断骨折,鲜血四溅。

    方家豪深深地猛吸一口气,黝黑的脸膛上涌起一阵不为人察觉的暗潮,粗壮的身体上一副裹得严严实实的龙鳞甲发出一阵叮叮的响,腰间的厚刃砍刀随着他前倾的身体微微晃动。他已经忍不住了,攻击的不顺利和部下的大量牺牲激起了他满腔的怒火,他准备亲自带着一支赶死队上去,务必要在城墙上打开一个缺口,保证部队在今天突进城去。

    双眼一直投放在战场上的李存孝却没有忘记身边的这位部下,他伸出一只手按在方家豪的肩上,沉声说道:“作为一名高级指挥官,你的使命是把握好战场的形势,随时调整部队的进攻方向和进攻方式,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而不是时时想着如何亲自冲锋陷阵。虽然主将的亲自上阵有助于提升士气,但那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需要做的,而且失去指挥的部队战斗力将会大幅下降,往往得不偿失。我希望你冷静一些,潢水城绝不是一天就能攻下的,仗还有的打,你应该总结进攻中的成败得失,为以后的攻击积累经验。”

    方家豪的脸色一红,这才发现自己与军团长相比,还是太嫩了一些。他再吸了一口气,勉强抑制住杀上战场的冲动,目光在整个战场上逡巡起来。

    当最后一次进攻在敌人的反击下终告失败时,方家豪知道今天的战事基本上可以告一段落了,自己一个旗的精锐士兵换来的竟然是五千残兵,攻城器械也损失了不少,这难道就是名扬天下的鞑凶军的战斗力?只听说鞑凶军马战之术天下无双,还没有听说过他们在打防守战时也这么强。是他们太强还是自己的部队太弱?方家豪有些愤怒,又有些迷惑。虽然自己的部队是一支成军不久的部队,但平常的训练中没少下过功夫,如今第一次上战场就付出了这么大的牺牲,虽然已经有一定思想准备,但方家豪还是被这巨大的损失刺痛了。

    昆尔焦灼的目光在城墙上逡巡着,他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城墙下蜀州大军的变化,已经连续两天未曾有军队发起攻击了,虽然还有军队远远监视着自己一方,以防止自己军队借此机会重新开挖护城河,但这也给了已经疲惫不堪的士兵一个极其难得的喘息机会。无论什么原因,这都给了自己一方一个梦寐以求的休整机会。

    今天已经是蜀州军发起攻击的第七天了,他自己都不知道前五天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每当太阳从东方升起,他都下意识的从心中涌起一阵恐惧,新的一天煎熬又要开始了,又要面临无尽的荼毒和蹂躏,一浪高过一浪的冲锋将潢水城冲击得摇摇欲坠,看看眼前这段城墙上的每一寸土地,几乎都被敌人翻犁过一遍,每一寸城墙都浸润着鞑凶战士的鲜血。

    蜀州军的攻击力实在太强悍了,虽然早有思想准备,甚至还自认为高估了一些,但当蜀州军真正展开攻击后,昆尔才发现对方被称为继帝国五大军团之后最强的军队实至名归,丝毫没有夸大,无论从五花八色的攻城器械还是到变化莫测的进攻方式,亦或是参战军队的士兵素质,无一不让昆尔叹为观止。

    五天时间的连续强攻,先进的攻城武器相互配合,仅仅只花了两个时辰的时间,就将被视为天堑的护城河填平了几段,而随后的两天中更是将护城河完全填平,虽然蜀州军也付出了相当代价,但这也是鞑凶军恶梦的开始。随后而来的连续不断一波接一波的攻击使得平素自认为坚不可摧的潢水城防御工事一下子显得单薄起来,平常看起来密不漏风的防御线在蜀州军犀利的攻势下突然变得脆弱不堪,若不是自己早有多手准备,恐怕能不能熬下去都很难说。

    四万多青州军士兵,其中还有三万多人是鞑凶族中最精锐的战士,在五天惨烈的攻防战中一下子就折损了近两万,其中绝大多数不是战死就是丧失了战斗力。好在自己在潢水城也苦心经营了大半年,训练了一点预备队,在紧要关头,这些预备队也能投入战场,只是这只部队战斗力究竟有多强,连昆尔自己也没有底。

    让昆尔最为忧惧的并非敌人悍勇的士兵,而是对方层出不穷的攻击武器,从强力投石机到远程床弩车,从移动箭塔到攻城车,从常规的石弹、火弹攻击到非常规的火油罐、石灰袋和辣椒粉袭击,一轮接一轮,一波接一波,仿佛无穷无尽,虽然在战前自己就作了相当周全的准备,但在此时,昆尔依然从心底里生出了无力抗拒的感觉。

    那难熬的五天,如同平常一年,昆尔几乎每天都坚持到深夜,除了布置军务,他还亲自带队巡哨,以防蜀州军深夜偷袭。曾经有不少将领劝自己放弃城池,从西门突围,一度自己也有些气馁,想到城下十几万敌军,自己无能如何也无法坚持到最后,两军实力之间的巨大差距让他自己也暗感沮丧,这种情况下去,潢水城不出十天,其结局必定是城毁人亡,与其这样,还不如早点突围,也许能争得一线生机。但最后自己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敌人的近两个师团的骑兵一直未参与攻城,或许正是在等待自己突围,在野外将自己消灭吧?自己离开坚城,岂不是正给了敌人一个机会?

    像一座石雕像一般默默站在城头俯视着城墙外远处的敌营。一眼望不到头的营寨连绵十几里,错落有致的布局,严谨慎密的防御体系,让原本还抱一丝劫营偷袭希望的自己也不得不放弃了这种如同送死的打算。

    敌军的大营依然没有动静,看来今天大概有不会来进攻了,昆尔打心底里松了一口气,任是他身经百战,但如此残酷而又看不到曙光的战争也让他身心俱已疲惫不堪,能够拖得一天便是一天,他甚至连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蜀州军暂停攻势也不愿意去想,只想回到府中好好休息一下。

    可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狡猾的蜀州军虽然没有进攻的样子,但保不准他们会突然来一次袭击,防守的准备一点也马虎不得。

    漫步城头,一边看望受伤仍然坚持守城的士兵,一边激励着下属们的士气,同时也在观察着防守的准备情况。总的来说,情况还算满意,小山丘一样的滚木和擂石一堆接一堆,一口口大铁锅已经烧的滚烫,翻腾的油汁已经做好了迎接敌人的准备,一队队背负砂土的扑火士兵早已埋伏在各处,在见识了蜀州的火攻后,鞑凶军一样做好了应对准备,不但准备了大量沙土,而且将城墙周围的民房一律拆光,防止在战斗中因火灾引发城内混乱。看来经过五天的防守战,这些原本不善于防守的草原汉子已经渐渐学会了防守的战术。

    第八卷扩张第四十四章变数

    第四十四章变数

    夜幕再次降临,神经紧绷了一天的鞑凶军战士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烧油锅的火已经熄灭,不少鞑凶军战士也撤到城墙下休息去了,他们都想着今晚好好休息,以迎接明天可能来到的战斗。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对他们中的许多人来说,再没有明天可言。

    蜀州军中军大帐中,灯火通明,李存孝居中而坐,两侧并排坐着师团长级别的将领。这些将领的脸上神情不一而足,有沮丧的、有愤怒的、有怀疑的、有悲痛的,也有惭愧的。惟有李存孝,仍是平静如昔。

    轻轻咳嗽了一声,待众人的目光集中到自己的身上,李存孝说道:“前一阶段我们对潢水城连续攻击了五天,给予了敌人以沉重打击,自己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大家对我下令停止进攻可能有些不理解,认为应该一鼓作气将潢水城拿下,免得给敌人以喘息之机。现在我就向大家解释一下停止攻击的原因。”

    “第一,我军在分前一阶段战斗中暴露了的很多问题,比如配合不默契,进攻的时机把握不好等,这些问题需要时间总结,解决,否则部队会遭受更大的损失。通过这两天的总结,我相信部队已经很好地解决了这些问题。”

    “第二,我们原来采用的是围三阕一的攻击方法,目的是迫使敌人从西门突围,利用我们的骑兵优势加以歼灭,但敌人显然没有中计,为此我们的战术需要加以调整。”

    “第三,我们用于攻城的部队只有两个半师团,近七万人,虽然人数在敌人之上,但对于攻击潢水城这样的坚城,兵力仍显不足,而秦大人先前派人给我送信,他已命第四师团赶来协助攻城,第四师团虽然只有一万多人,但有了这一万多人,我军的攻击密度和强度就会大为增强,他们有可能成为压死昆尔这只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我们有必要等候他们的到来,而现在大家都看到了,第四师团长刘樊将军在座,我军的胜算大大增加了。”

    “第四,经过五天的大规模攻击,我军的大型攻城武器损失得较为厉害,为了一举将潢水城攻克,同时减少士兵的伤亡,我们有必要等待辎重部队将大型攻城武器运送上来。”

    “现在一切问题都解决了,是该到了发起总攻的时候了,我将大家召集在一起,就是部署今晚的攻击行动。敌人虽然休息了两天,元气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恢复,但休息过后,士气反而会有所低落,而且他们必然没有想到我们会在晚上发动攻击,防守会有所松懈,今晚我们就一举将潢水城拿下!”

    众将听他一说,立即兴奋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即发动攻击。

    李存孝挥了挥手:“大家稍安勿燥,今晚的行动人人都有份。方家豪将军负责攻击东门,马斯德将军负责攻击南门,彭重山将军负责攻击北门,刘樊将军负责攻击西门。杨诚将军指挥本部骑兵跟在第十一师团之后,一旦东门被突破,就率领骑兵杀进城去。高顺将军的骑兵分为两部,一部配合彭重山将军攻击北门,一部配合刘樊将军攻击西门。大家现在就回去准备,两更造饭,三更准时发动攻击。今晚的攻击没有主攻方向,先进城者记首功!”

    众将轰然应诺,纷纷回去准备去了。李存孝走出帐外,望着灯火飘摇的潢水城,心里暗道:“昆尔啊昆尔,你能否见到明天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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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初五,三万吴州水军自浔阳出发,逆江而上,五月初八到达皇石城。五月初九,吴州水军自水面向皇石城发动攻击,两万光明军奋起还击,战斗甚为激烈。五月十一,双方仍激战不休,难分胜败。同日,五万吴州陆军突然出现在湖州灵潭城下,随即发起猛攻,驻灵潭一万光明军猝不及防,匆忙防守,五月十三日,灵潭被克。五月十五日,五万吴州陆军兵临皇石城下,联合水军两面夹击,十七日皇石城被克。十八日,另一路吴州五万军队兵临湖州灵泉城,至今日止,灵泉城仍在激战之中。”

    看着手中刚刚传来的情报,秦思远陷入了沉思之中。吴州军对湖州的进攻,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也曾派人提醒过光明军,加强湖州东南方向的防御,没想到皇石城还是这么快就丢了。皇石城一克,吴州军就在湖州境内有了一个水陆立足点,直接威胁着湖州的首府江夏城,若是灵泉城再被吴州军攻克,吴州军就可以从东、南两面对江夏城形成钳击之势,光明军的总部所在地也就危险了。

    在湖州东南部燃烧的战火,看似离蜀州很远,其实对蜀州的影响是很大的。在秦思远的设想中,湖州一直是他和孙宣的一道屏障,有光明军在湖州,他就不需直接面对孙宣。现在秦思远的实力和孙宣相比还有一定的差距,如果光明军能够坚持个三五年,他相信自己就足以和孙宣一战了。这也是他不遗余力地支持光明军的原因,尽管这样做颇有点养虎为患的味道。但从目前的情况看,恐怕孙宣是铁了心要将湖州拿下,而光明军的实力远远不能和孙氏势力相比,在吴州军队的全力进攻下,恐怕是支撑不了多久的。

    秦思远现阶段的计划,是占领青州和春州,慑服粤州和康番自治领,然后利用一段时间将拥有的五个州(自治领)治理成铁板一块,再考虑向外扩张的问题,那时候有了一个稳固的后方基地,无论是向北、向东还是向西南征服次大陆,都是游刃有余了。而达到第一步目标也有一定的基础。青州已基本被自己占领,只余一个潢水城还在鞑凶军手中,相信昆尔也坚持不了几天了;春州已有近两成的土地落入己手,只要青州的问题解决,自己就可以集中二十万以上的军队全力进攻,占领春州全境应无问题;粤州的黄安已是惊弓之鸟,只要春州被自己占领了,黄安也只有乖乖臣服的份;至于康番自治领,虽然有印月帝国的势力插手,但自己有了四州的实力后,征服那里也不在话下。

    不过要完全实现这第一步计划,还得需要一段相当长的过程,治理战后的青州需要一个过程,攻占春州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征服康番自治领也需要一段时间,在这个过程中,最好有一个和平的外部环境,否则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吴州军对湖州的强力进攻,给秦思远的计划带来了变数,若是吴州军在短时间内就占领了湖州全境,蜀州方面就不得不在万源和龙盘一带部署重兵,因为孙氏军可以从水路经万源进攻蜀州,也可以从陆路经龙盘进攻蜀州,蜀州方面至少需要动用两个军团的兵力,才能确保正东和东北的门户安全,而一旦两个军团的兵力被牵制,用于其他方向的兵力就显得不足了。

    “该如何应对现在的局势呢?”秦思远苦苦思索。

    “公子,苏大人来了。”小兰轻轻的话语令沉思中的秦思远清醒过来。

    “哦,快请,我正要找苏大人商量哩!”秦思远连忙吩咐道。

    苏良仍是轻衫羽扇,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仿佛繁忙的政务并没有让他在身上留下多少操劳的痕迹。

    随意地请苏良坐下,秦思远将手中的情报递给他,然后静静地等待他的反应。

    将手中的情报反复看了几遍,然后又闭目思索了一会,苏良睁眼问道:“大人是否在为湖州的局势担心?”

    “是啊!”秦思远轻轻叹了一口气,“吴州军对湖州发起的迅猛攻势虽然在我们的意料之中,但光明军败退得如此之快,倒让我们的计划出现了变数。”

    苏良微微一笑,说道:“其实大人用不着担心,光明军近一年来采用了大人的建议,在民政方面采取了颇多可取的措施,甚得民心,如今他们已经在湖州站稳了脚跟,孙宣要想在短时间内将光明军击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再说,即便是吴州军占领了湖州,也未必会将蜀州作为首先进攻的对象。”

    秦思远的眼睛一亮,露出颇感兴趣的神情,说道:“苏先生请继续说下去。”

    苏良将手中的羽扇摇了几摇,说道:“蜀州虽然是帝国的富庶之地,战略位置也非常重要,但蜀道难行,从外部进攻并不容易,孙氏军无论是从龙盘方向进犯还是逆上清江而上,都是一件困难的事。先说走龙盘这条路吧,龙盘郡以东都是山区,道路难行,进攻龙盘本来就不容易,而且即使占领了龙盘,从龙盘到锦城还有蜀道天险,进兵更加困难。再说走水路,孙宣虽有水军,但并不如何强大,比蜀州的水军也就强那么一点点,这一点从东海军团进入上清江就将孙宣压制得不能动弹可以看得出来。而我蜀州有唐鸣研制的新型战舰,水军发展迅速,不需半年时间,我蜀州水军有可能比孙氏水军还要强大,而且我们是顺水作战,地形上占有优势,只要我们有一支强大的水军,孙宣想从水路杀入蜀州是非常困难的。”

    第八卷扩张第四十五章远谋

    第四十五章远谋

    “孙宣若想入侵蜀州,还得掂量掂量我们的力量。如今在帝国的各大势力中,占领了湖州的孙氏可能排在第一位,但我们也不弱,拥有了青州以后,我们的力量会大幅上升,比中兴王朝、南宫家族、风夕舞或有不如,但比他们也差不了多少,与孙氏也有得一拼,没有绝对优势的孙宣会和我们拼个鱼死网破吗?我看未必。”

    “孙宣一旦占领湖州,进攻的选择会更多,向北可进攻中州、禹州,向南可进攻湘州,从吴州直接出兵还可以进攻越京国。中兴王朝外强中干,对付起来比我们更容易,湘州和越京国的实力更是远在孙氏势力之下,与其冒巨大的风险来进攻蜀州,孙宣还不如先攻占了湘州和越京国再说,或者是进攻中兴王朝,这样做成功的把握要大得多。”

    苏良一口气说道这里,端起小兰送上来的茶喝了一口,总结道:“所以依属下来看,我们与孙宣对阵的时间还长得很,大人完全没有必要担心。”

    秦思远豁然开朗太,心情也变得好起来。其实以秦思远的精明,苏良分析的这些东西他完全可以考虑到,只是再聪明的人也有糊涂的时候,尤其是在情绪受到了一定干扰的时候,而给秦思远干扰的是从京城里传来的他父亲封王的消息。

    “话虽如此说,但光明军败得太快对我们毕竟不是好事,因为那样一来我们在龙盘和万源一带就需要部署相当的兵力。因此,我们还得想个办法拖一下孙宣的后腿才好。”情绪好转的秦思远心思变得灵活起来。

    “大人说的是。”苏良点了点头,“属下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拖孙宣的后腿。”

    “苏先生有什么好办法?请快点说出来,我们商量一下。”秦思远颇有几分急切地说道。

    苏良仍是不慌不忙:“孙氏势力发展得如此之快,恐怕越京国方面早已紧张得不得了,所谓‘卧榻之旁,不容他人酣睡”,孙宣的势力膨胀到一定程度,必定会出兵歼灭越京国,对于这一点,我想越京方面是有足够的认识的,如果能够联合越京国共同对付孙宣,越京方面肯定是乐见其成。而且吴州东南一带山区的洞越人历来与黄族的矛盾重重,如果我们能够利用这种矛盾,挑起洞越人与吴州的纠纷,也可以大大牵制孙宣的精力。”

    秦思远点头道:“不错,前次我们在讨论进兵的方向时,就有人提到占领粤州后可以联合越京国共同对付孙宣,如今粤州虽然没有完全归附于我,但通过粤州运送一些物资到越京国应该是行得通的,有了这些‘礼物’,我们在越京国那里也好说话。至于洞越人,他们与黄族的矛盾在于黄族不能平等对待他们,这一点对于我们来说不是问题,我们与他们也应该有共同的语言。”

    苏良道:“越京国的宰相秋子化是一个保守派人物,这些年来,一直是他主张越京国与孙宣交好,虽然该国的兵部尚书张庭坚元帅反对对孙宣采取妥协态度,但秋子化的势力太大,占了上风。我们要想改变越京国的态度,就必须做好秋子化的工作。秋子化这人有个弱点,就是非常爱财,我们不妨从这方面着手。另外,越京国的含香公主韩雨嫣是一个非同等闲的人物,见识不凡,对国王韩山亭有不小的影响力,我们还可以同她接触接触。”

    “至于洞越人方面,听说他们的生活非常困难,我们不妨支援一些资金,再派一个能说会道之士前去挑拨他们与吴州方面的关系,必要的时候还可以采取一点非常的手段,我想让他们与孙氏势力起纠纷并不是太困难。”

    秦思远笑道:“看来苏先生是早有筹划了,不然也不会考虑得这么仔细。”

    苏良也笑道:“大人这一段时间将精力主要放在了军事上,其他方面的情报并没有怎么在意,属下倒是将内情部门收集的情报好好看了看,所以才有了以上的想法。”

    秦思远点头道:“这就难怪了,不过出使越京国派谁为好呢?这人既要有很好的交涉才能,也要有足够的身份,否则怕达不到效果。”

    苏良道:“出使越京国的人好办,郑经或者是苏小娇都可以,他们都能够以商人的身份到越京国去,倒是洞越人那边变数较多,去的人倒不是很好选。”

    秦思远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然后停下来,说道:“苏小娇已经连续帮了我们几次忙,这次再让她去越京国,恐怕有些说不过去。至于郑经嘛,能力和身份都足够了,只是紧接着而来的青州重建和春州征伐战都需要财政司对资金进行统筹运作,他在这个时候恐怕离不开呀!”

    苏良摇头,两眼眯成了一条线:“大人难道看不出么?那苏小娇实际上是极愿意为大人你帮忙的,只要你金口一开,属下保证她不会推脱。”

    秦思远见他的神态语气都有些促狭,不禁奇怪地问道:“苏先生什么时候也学会开起玩笑来了?”

    苏良正色道:“这自然是受了大人你的影响,和你这个比较随意的上司在一起,我总不能老是一本正经吧?不过关于苏小娇的事我可没有开玩笑,都护府只要是稍微明白点的人都知道苏大小姐对大人的感情不一般,大人你莫要推说不知道了。”

    秦思远怔了一怔,摇头苦笑道:“苏小娇毕竟和西南都护府没有正式的关系,由她试探一下对方的反应可以,达成协议还不够身份,所以即便是她愿意去,我们还得派人随行,或是等她回来后再派人前去。”

    苏良点头道:“这倒也是,只是大人也说过,郑经目前走不开,而除了他,都护府方面一时还找不出合适的人选。”

    秦思远沉默了一下,说道:“这事放一放再说吧,我想问一下,都护府还有没有能力支撑一场大规模的战争?”

    苏良问道:“大人是不是想将春州的问题一并解决?”

    秦思远点头道:“是的,不拔去杨玉坤这个钉子,我总有些不放心,而且我们若是要进一步向外扩张,也必须解决了春州的问题。”

    苏良道:“如果能够等个一年半载当然更好,那时候我们的财力就更充足了,但我想大人怕是等不及了。若是现在就开战,就需要压缩其他方面的开支,只要运用得当,财力倒也能够勉强支撑。”

    秦思远断然道:“那就想法压缩其他方面的开支好了,春周的问题必须在短时间内解决,不然,一旦周边的局势发生大的变化,我们就难以应对了。”

    苏良点头道:“那好,既然大人已经下定了决心,我会让财政司的人合理调度资金,尽量满足军队方面的需要。”

    秦思远转变话题道:“苏先生,想必我父亲封王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不知你对此事是何看法?”

    苏良沉默了一下,问道:“大人是想听真话呢还是想听假话呢?”

    秦思远神情严肃地说道:“苏先生和我共事也有几年了,应该知道我一向是不喜欢听假话的,尽管真话有时候不那么好听。”

    苏良点头道:“我想大人也是愿意听真话的,如此就恕属下冒昧了。”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如何措辞,最后接着说道:“也许在很多人看来,被朝廷封王是一件既风光又实惠的事情,但属下不这么认为,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次令尊大人封王是由他自己一手操纵的,他既然做到了这么一步,那么下一步会做什么呢?会不会将中兴帝取而代之?这让很多人对他有了警惕之心。其次,朝廷封他为中州王,封地就是中州,而中州是南宫家族正准备攻取的地方,令尊大人若要保住这个王位,就必须和南宫家族竭力一战,若是战胜还好,若是战败,不但王位难保,声望更是会跌至低谷。其三,令尊大人的势力膨胀得越厉害,对大人你越不利,因为大人终究是要一统天下的,到时候如何面对令尊大人?如果令尊大人的观念与大人一致倒也罢了,偏偏他的观念与大人大相径庭,恐怕最终免不了父子相斗甚至出现父子相残的局面。其四,令尊大人封王以后,对大人争取民心也会带来不利影响,因为不明真相的人会认为你们父子两人是在搞里应外合,谋夺中兴王朝的皇位。综上所述,属下认为,令尊大人封王之举既将他自己推上了风口浪尖,也让大人处于非常尴尬的境地。”

    秦思远的脸色随着苏良的话语不断变坏,等苏良说完,他的脸色已是苍白,沉默了半晌,他叹息着说道:“想不到我父亲会变得如此糊涂自大,他难道不知道物极必反的道理?虽然我知道他没有做皇帝的意思,但别人又如何能够相信?”

    苏良沉默不语,毕竟这是秦思远的家务事,他不好说什么。自古以来做臣下的是不好谈论主君的家事的,虽然秦思远现在还不是帝皇,但毕竟也算是苏良的主公,饱读诗书的苏良知道什么时候该三缄其口。

    秦思远见苏良一言不发,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又叹息了一声道:“当初孙宣起兵时,打出的旗号就是‘清君侧’,现在他倒是更有借口了,如今他出兵北上,只怕也没有人说他什么!”

    苏良终究不好意思让秦思远自说自话,转变话题道:“那刘韵倒是很有一手,让皇帝封令尊大人为中州王,一下子将令尊大人推到了与南宫家族对阵的第一线。”

    秦思远道:“刘韵历来就是一个厉害人物,只是帝国的体制和传统决定了她不能做皇帝,否则她倒是能做得一个好皇帝。”

    苏良道:“大人也不必为令尊大人的事过多的担心,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办法解决好了,再说只要我们将自己的事办好了,无论将来朝廷的局势怎样变化,总能保得大人家族的平安。”

    秦思远摇了摇头,似乎要将自己从烦恼情绪中解脱出来,然后说道:“说的也是,我们当务之急是做好三件事情,一是将青州治理好,二是彻底击垮杨玉坤的势力,三是与越京国及洞越人搞好关系,只要将这三件事做好了,我们就有一个极好的发展基础,也不用再害怕任何势力了。”

    苏良点头称是,这一刻,他发现那个精明睿智、深谋远虑的上司又回到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