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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卷沙场魔王21亡灵之战

    对山脖卡子的攻击由张士德开始,一攻就是持续三天。

    仅仅三天这段狭窄短小的山路就变成了红色的了:山贼们的高台宛如被血海的浪潮拍过那般,从头染到尾,不止是官军的血,也有自己的血;

    山路周围所有的草木都被蹂躏碎裂,长箭箭杆取代了草木插得左右上下周围到处都是,宛如清风山地上不长草,而是长箭杆的。几乎不分昼夜的,空中双方的箭如一群群的飞蝗般不停的朝着对方飞去飞来:山贼们在道观墙后居高临下对着山路上的官军乱射,官军则对着道观墙和高台上不停还击,道观用做工事的半截围墙被射得密密麻麻插满了飞箭,好像一头巨大的刺猬被仙人一脚踹飞,五体投地撞在那墙上;

    在这红色的山路上,一道土包通道,平地而起,顽强的焊接在高台边缘,和高台一样,这三角形的通道虽然是用土和尸体组成的,但一样被那血海染成了赤红。虽然这几天晴空万里,但是那土道上面竟然是泥泞的,土和人血沃成了红色血泥,残留着凌乱的去多于回的勇士脚印。

    当土包终于和高台齐平的时候,就宣告着高台工事的失守,官军踩着这用血和命筑起的通道,冒着头顶的飞石,蜂拥攻上高台。

    这日中午时分,最后的要塞山脖卡子被萧翰军攻占。

    清风寨最后还残存的几十个山贼挣扎着退往清风观。

    二狗手持只剩一半刀刃的朴刀当拐杖拄着,咬着牙爬着台阶,他浑身血迹斑斑,一道长长的刀砍伤口从右肘贯到右手手背,每走一步,血就从手掌上流到木柄上再从木柄头递到台阶上,他右手却死拽着齐猴子的后脖领。

    二狗和另外一个山贼一起拉住他的后脖领,齐猴子几乎是躺在台阶上被拉上去,左腿被长矛捅穿;右腿挨了两箭,右肩膀连护肩盔甲都劈断了,那右半边盔甲如同死狗一样,软哒哒的垂了下来,挂在胸前,露出他血淋淋的右肩,左腰里不知被什么兵器开了道口子,尽管他拼命捂着,血还是顺着他屁股往台阶上流;两眼迷离的齐猴子一边被拖着,一边有气无力的呸呸吐着满嘴的头发,他最后一次攻击,是躺在地上用牙齿咬了某人的头皮;

    这时候他连右手的菜刀都无力举起,却依然死不放手的拖着那把砍得刀刃如锯齿的菜刀,每被拖一级台阶,菜刀和台阶相碰就发出叮当的声音。

    就这样一路叮叮当当的被拖上清风观去。

    不止他不好过,其他还活着的山贼没有一个可以直的起腰来的,浑身不是这里开了口子,就是那里插着飞箭,或瘸或爬,一路呻吟着逃回了清风观。

    台阶上绝对没有厮杀,但这四十多人爬过台阶之后,整条台阶顿时就变得血迹斑斑,山路上的惨烈一瞬间就覆盖这清风观。

    张士德紧随第一队人冲了上来,浑身浴血的他手握斧子就想一鼓作气蹑着齐猴子的屁股杀上去,但是张士诚拉住了他,说道:“别急你忘了吗?少爷命令我们在这里暂停等他”

    “少爷要来看着我们给他报仇吗?”张士德放下了对着清风观扬起的斧头,浑身沸腾的血液这才开始冷却。

    “等着他吧。”张士诚说道:“报信的人已经下山了,他很快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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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狗从擂在大门两边的石头墙后冲了出来,他虽然是在道观里指挥高墙射击,但是看起来也不好过,萧老爷那里抢来的紫寰甲已经看不出紫光来,浑身都是土和血,甲片四处可见碎裂的圆洞,这是它们为主人抵抗飞箭后留下来的光荣伤疤,即便如此,三狗身上还是插着四五支来不及拔出的箭杆冲了出来,把大哥和齐猴子半拖半拉的拉进道观大门。

    当最后一个山贼被拽进清风观的时候,台阶尽头追来了一群群的黑色甲兵,他们如黑色旋涡般在台阶前打着转,越来越多,彷佛在为一鼓作气吞灭这摇摇欲坠的道观积攒着最后的力量。

    而齐猴子他们一进清风观当即就在大门里躺成了一片,连个能跪着都没有,二狗就让齐猴子压着自己大腿上躺着,按平日他绝不吃亏的习惯本是绝不可能的,但这会连踹开齐猴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三狗因为是一直在上面放箭砸石头,不比他们在下面和官军连续对砍了三天,还好点,在大门口看着下面蠢蠢欲动的官军叫道:“**,这群狗一会怕是就要攻上来”

    齐猴子使劲抬着脖子,看着三狗的背影叫道:“三狗你***,让你在门口垒个石头墙,你就给我垒个石门坎吗?”

    这是说山贼们在清风观大门口垒得石头胸墙实在太矮了,不像墙像个门槛。

    “你就给我那点人,看看我拿什么给你垒啊?”三狗头也不回指了指围墙工事那边,齐猴子艰难的扭头去看,只见围墙边两排人,只有前排七八个人人跪着还在用砖头、石块猛砸下面经过的官军,后排十几个人全直直躺成一排,有人眼窝里的飞箭还没拔去,苍蝇围着他们的尸体嗡嗡乱飞。

    “别扔石头了,让你的人排到门口,就给我射啊射死萧翰”齐猴子仍然不死心,朝着三狗大叫起来。

    三狗悻悻的回头说道:“寨主,我昨天就告诉你了吧?寨子里的箭昨天上午就全部用完了没有箭”

    “放屁你箭壶里不还有的吗?”齐猴子后面的二狗龇牙咧嘴的坐了起来,指着三狗腰里的箭壶叫道。

    三狗低头看了看箭壶里稀稀落落的六支箭,笑道:“这个想也别想,这是我死前打算射死几个官大的给我垫背的,我可不想现在就用。”

    “好你**二狗真有志气啊”齐猴子哈哈大笑起来----现在这种时候,没有一支箭和有六支箭和有六万支箭没有任何不同了。

    齐猴子的大笑感染了其他人,在门里空地躺一地的山贼彷佛从奄奄一息中又活了回来,大家都笑骂了起来。

    三狗也笑了起来,但他看了看外面越来越的官军,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六支箭,突然呜呜一声哭了起来,抽泣道:“草他**的老子今天就死了连儿子都没有呢”

    三狗一哭,山贼们顿时止住了笑声,每人心里都好像有刀子在搅,这一瞬间,天上的蓝天白云彷佛突然变成了灰色的,人人都难受得要命。

    二狗愣了片刻,大吼起来:“弟啊,你哭什么?看我现在还没有万贯家产呢,都不遗憾咱们这些天杀了多少官军?在哪里能这么痛快?在哪里可以这么威风?人命就不是钱吗?更何况是官军那些杀人不偿命的上等人官军啊等老子去了黄泉,第一件事,叉腰大吼:‘喂,你们这些枉死鬼,谁是这几天死在高邮的啊?认得我不?清风寨金毛虎送你下地府的就是爷爷我赶紧给爷爷捶背揉肩,否则爷爷再杀你们一次’一群鬼都要尿裤子这多过瘾啊哇哈哈”

    齐猴子费劲的从二狗腿上坐起来,把左手从伤口上挪开,用血淋淋的手用力拍着二狗的肩膀,笑道:“说得对啊我以前就是个高邮小混混,真没想到有这么一天,可以大杀官军咱们杀了多少?几十个?几百个?哇哈哈,这辈子这么多混得比咱好的家伙为咱们垫背,真他**的太爽了投胎好了不起啊?有钱当官了不起啊?你投胎好也挡不住菜刀”

    “哇哈哈”这群山贼都大笑起来,这瞬间彷佛都忘了自己身上的伤口和死亡的恐惧。

    “好兄弟,哥现在想通了有钱有什么了不起还不一样死的奇形怪状,空着手见阎王杀得痛快这辈子就值了”二狗眼里含泪大笑着,也顺势搂住了浑身血污的齐猴子。

    “装逼”蹲在石墙后的三狗看着两人这么搂着大笑鄙视的一哼,接着却撇了撇嘴喃喃道:“反正要死了,想想自己死得这么壮烈,也不错,这世道比我倒霉的多了去了,比如:饿死的、病死的、被官府打死的、冤死的、累死的、被奸死的、没钱穷死的、有钱撑死的、…….哇哈哈,我他**这辈子也不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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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翰在官军组成的盾牌阵和箭雨中下迅速穿过还有零星砖头飞下的山路,踩过土包上的记录着战士勇气的血泥脚印,走上屠宰场一般的血淋淋高台,虽然他并未战斗,但仅仅因为踩过那血腥的战场,当他来到台阶下的时候,靴子也是一步一个血印了。

    此刻他穿戴盔甲整齐,腰里挂着长刀,站在这清风观台阶下。

    在手下簇拥中,先死死的、狠狠的瞪了瞪那丑陋可耻的清风观,然而他低下头,柔声道:“父亲大人,今日便为您报得大仇”

    萧景逸的牌位端端正正的抱在萧翰怀里。

    这牌位就从老营出发,一路经过山脚寨、山腰卡子、山脖卡子,一路见证了儿子萧翰对老爹所做的一切努力,今天它还将进入清风观,被摆在最尊贵的位置,下面将摆满仇人的首级祭奠他的亡灵。

    虽然代价极其高昂,但这将是儿子为了他的一次完美复仇

    让部下摆下神龛,萧翰恭敬小心的把牌位摆在神龛里,让牌位对着清风观大门,点上两支香,他取下头盔,对着父亲深深的一躬身,嘴里说道:“请稍后,一会便请父亲大人踩着敌人的尸体进入这贼窝”

    说罢他重新戴上头盔,此刻又恢复了那被部下和敌人一起恐惧的魔王杀气,盯着清风观道:“还有多少山贼?”

    “将军还有不到五十人我可以随时拿下那清风观”张士德单腿跪地奏报道。

    没有急着下令,萧翰凝视着清风观一次又一次的咬牙,就好像一只耗子历尽千难万险才抓到,这时候,猫反而不急的杀耗子,萧翰就是这样,他要回味此刻的感觉,把这个感觉铭记一辈子。

    好久之后,萧翰平息心头那激烈彷佛让他晕眩的感觉,他看着周围这些为他浴血奋战的东台帮勇士,这些人虽然经历过了敌人要塞的血火洗礼,但他们的脸上却充满着对胜利的渴望,毕竟现在就是关闭这个血肉地狱,把高邮带回以前的最后一战,人人心里都想起了永远失去了的弟兄,在生死边缘搏杀的壮烈,再过一会,这些人、这些努力将收获最后的果实,所以他们想战斗

    用自己的杀戮结束这场杀戮。

    萧翰抬起头,对着天空长出一口气,然后低下头看着张士德弟兄,用刚硬决绝的语气叫道:

    “去吧东台帮主攻”

    “得令”张士德、张士义、张士诚一抱拳,同时站起,“诚”、“义”、“德”三柄军旗竖了起来,如黑虎獠牙般搅动着战栗的山风。

    “跟我来”张士德振臂一挥,高举红色巨斧,就要上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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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风观里的人离这里的距离不过十丈,下面的事看得清清楚楚,看着萧翰竟然亲临战场,三狗大吼道:“狗贼要来了”

    “宰了他们”清风观里四十条伤痕累累的好汉齐齐发出一声吼。

    刚刚连爬都爬不起来的这群汉子,此刻表情或者挣扎、或者皱眉、或者呻吟,一个站了起来,又一个站了起来,又一个站了起来……

    不一会,清风观大门后就竖起了四十条豪杰,虽然体力已经灯枯油尽,虽然伤口让他们挣扎在死亡边缘,但是依然杀气腾腾,宛如地狱中不死的恶鬼。

    齐猴子站在最前面,但是他两腿都受重伤,爬起一次摔倒,又爬起一次又摔倒在地。

    最后,齐猴子指着院子正中的旗杆说道:“小子们把我这个寨主抬到寨旗那里去我死也要死在我的旗下面。”

    背靠着旗杆,齐猴子努力抓紧了手里的菜刀,他抬起头,在炫目的阳光下,他的“齐”字大旗就在自己头顶飞舞:“真过瘾”这就是齐猴子最后的想法。

    [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