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绚日春秋 > 第三十章 涛声潮汛千浪折,帝都云集众英雄(8)
    朝廷显然已经向武县增兵。两天以来连接周围城邑的官道上交通极其繁忙。往来的官道上不断先驰十五、二十不等骑兵其后哗啦啦地跑动百十兵从再后面由衣衫褴褛的丁壮满头滚着热汗“嗨、嗨”“吆、吆”你拉我扛地往上拽辎重最后面才是突然聊轻狂的当家老太爷。

    周围小乡、小镇、小邑无论是不是战略要地都有马步军队上来他们在当地官吏、士绅的帮助下占住家家户户在夜晚天凉时摊开三瓜俩枣的小阵势拿出仪仗和锣鼓在一小拨合不拢嘴的士绅面前过一遍再过一遍滑稽可笑然而一旦借夜风传送出去却显得声势浩大。

    狄阿鸟和他的弟兄们既感到出乎意料却也觉得是在情理之中。

    他们白天登上城楼眼前总不见旗帜半片也不知怎么一到夜里就变成了鼓角互起马嘶不断神经绷得很紧。

    谢小婉把自己誓杀博格为天下除一大害的初衷忘了个精光觉得自己就是一位压寨夫人而博格是个受到冤枉、走投无路的好汉有时除了能力似有不逮倒也让自己为之沉醉甘愿视天下男人为粪土……

    然而她还是位脆弱的弱女心弦猛然饱荷变得相当敏感因而见会客小厅里时常有弟兄吆三喝五地赌博曾不顾风度地冲到跟前拽起他们赌棋大纸哗啦啦一揉往某人头上一砸教训说:“行事岌岌可危。博格外出察探敌情可没有被太阳给晒焦?!他就差没把自己的心给你们揪出来----你们还赌还赌----对得起他么?!”

    到头来使得狄阿鸟弄不清自己手心里的仙子到底是哪来的玩意怎么时而端庄。时而严厉时而娇柔时而妩媚善变得像只妖精他反正是觉得哄哄夜里能在软柔如丝的**上大饱淫欲倒也处处迁就。

    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往往只需要短短的一霎那间。

    谢小婉也从中得到前所未有地满足活跃起来犹比找件外衣掩饰的段含章还显过分总是要**裸地为人着想;半活跃时就春风料峭。让自认为因心软而被手下暗中欺负的狄阿鸟老实地坐在自己面前供自己看着;不活跃时则要搂上狄阿鸟的脖子。耷拉着面孔滴着眼泪不动……

    此时此刻她不顾炙热的太阳流着香汗定要陪狄阿鸟站到城楼上。

    脚下的城墙已经足够巨大极目远眺出去。到处错乱的房屋和纵横阵陌、田野交汇的辽阔竟更显得广阔似乎在遥远之后犹无边际。静静地伫立着唯让人感到一股难觅的幽怨和苍凉。

    于某一刹那间她又现博格在辽阔的天地间是如此之孤独孤独得需要自己永远站在他地身边不禁拿回搭到额头的手掌继而想找到博格地目光从中得到什么。

    狄阿鸟神情虔诚而专注地仰视像是在上苍面前沉默的责问什么、控诉什么。

    他这一刻再也没有生出万丈豪情更没有心思迎来他梦寐以求的风光时刻。只有重新向上苍举起两只手祈求热血儿郎鲜活的生命渴望战争的意外终止

    身边的几名弟兄也抬了头眼神靡稀不见大汗淋漓。嘴唇干裂。

    上苍却不作丝毫理会面无表情地哈出耀眼地白色光圈刺得人眼细珠……

    “知----喳----”蝉鸣冲击人耳让人更加烦躁。谢小婉不知道这种庄严仪式要到什么时候还有什么用不觉已移步到跟前。推搡说:“你派出去通信的人怎么还不回来?”狄阿鸟他在晃动下松动神经。心说:“我是神仙么?又怎么知道。”但还是说了话用沙哑的嗓子安慰:“快了吧?!你赶快回去凉快。凉快别晒成和我一样的颜色。”

    谢小宛听到他的嗓音就生出一种想哭的感觉再次推搡几把只好不知跟谁赌气转身回去在师姐的追赶中甩着手掌和脚板。

    她给自己的姨父写信的时候情文并茂当时觉得很有说服力足以说动姨父使他在国王面前多多说话但回过头来心里却没一点儿底老是想:我平白无故要姨父为博格说话?他怎么肯听呢?要是知道我和博格的关系定置博格于死地……

    她尤其知道朝廷势目前还在维护正统思想真不知道自己大包大揽是在帮博格还是在麻痹博格有时真想告诉博格:你跑吧。

    但她不知道自己让博格跑到哪跑到花山?即使父亲愿意收留也得横穿京城----

    她一路走得飞快经过县衙会客小厅觉这儿再也听不到赌徒吆喝不禁因场面安静而更加慌恨不得把博格地弟兄们都拉过来让他们都坐在这儿喊几声。

    她耳边响起博格支持弟兄们玩的嗓门:“押寨夫人的话是得听。可那也该我听不是你们听她现在是我女人嘛你们也听那我岂不是吃了大亏?!”当即心里一甜不禁噗嗤地笑出声。

    左右看看四处无人做贼一样站到角落里学足博格的样子点划:“咱们一不抢二不滥杀三不**良家妇女每天射箭操练轮岗其它时候痛快、痛快应该的。”

    其下是:“眼看着他娘地官兵不给活路咱也只能有这个痛快劲才能杀出来。”然后怕突然冒出人来她慌里慌张地跳过只是笑吟吟地说:“我说完了。弟兄们拍手吧。”

    这时她突然明白能若无其事地赌博那表现出一种底气底气一丢就是可怕的悸乱。

    如今谁也赌不下去了怎么办?

    她也不知道怎么办看到自小疼爱自己的师姐进来突然有了主意大声叫道:“站住转过身去……走走。对走到牡丹花楼。”她看师姐愕然回咯咯地笑飞快地嚷:“把姑娘都招进来我要当她们的新妈妈快去呀。”

    她师姐浑身冒起鸡皮疙瘩憨声问:“婉儿你病了么?!”

    谢小婉不禁泄气不禁回头往里院走她看师姐担惊受怕地追到跟前。连连安慰说:“我没事。”走到五、六步不等师姐再问。再次提高声音说:“我没事!”

    她在师姐愣中进到屋里以背掩门再抑制不住眼泪胸口起伏地抽噎即便是听到师姐反复敲门也只是装出若无其事说:“我真的没事。”她师姐更了解她。反复要求说:“你把心里话说给我吧咱跟汶汶现在都一样?!”谢小婉不自觉地侧过面孔心里不停地回答:“有什么要说的我爱上了他!”

    她用力地堵着门只是流着眼泪想:我是不是欺骗了他?

    她师姐站在门外摇头连声说:“都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你----”突然感到什么不同寻常刚一扭头看到红裳琴女竟得到几名好心娼妓地帮助。提着大包、小包地东西进后院先是莞尔继而听到琴被不小心地碰动“哽”地一响哭笑不得地说:“婉儿。你快出来看看吧你汶汶姐她……也把她自己送进贼窝里来!”

    谢小婉慌忙揩去泪水开门跳出来傻着两只眼大叫:“朱汶汶你这是要干什么?”

    朱汶汶被她粗暴地问候吓了一大跳。连忙往两旁偷瞥。柔声说:“我还有哪里可以去呢?反正也无牵无挂不如给博大王说说。把你们俩换出来。”

    谢小婉头懵懵地只感到脸上流满滚烫的眼泪她知道王保死后牡丹花楼已经被博格封掉娼妓外流朱汶汶的确无路可走哪怕是跟着死到临头的博格也是一条路不由说:“你嫁个人吧。”

    朱汶汶岂是说嫁人就能嫁到合适的人家不由得往外看了看没有吭声。

    几名娼妓也有点儿心不在焉打水、扫地在眼跟前晃来晃去不知道想些什么只是到处转着不愿离开。谢小婉上去携朱汶汶突然觉她们鬼祟地往外跑刚刚转过头就听到她们的招呼声:“大掌柜的你回来啦。俺这是想问问你:俺能不能入伙?!你们这些伙计也得有女人照料有女人陪。”

    狄阿鸟傻了眼他连日招兵拉不住人自己却畏畏尾不敢死囚不敢拉丁倒没想到倒跑来几名娼妓要入自己的伙不禁挥手说:“刀枪箭雨的顾不了你们……”他大叫:“钱来。”弟兄们慌忙到处找钱不大功夫寻来许多。

    飞鸟挥手带她们进小厅呼啦一摊嚷道:“分钱。分了钱你们找人家嫁……”

    妓女哪里会容易嫁好人家从良虽然容易却难以安稳生活。

    她们只把狄阿鸟当土匪有安稳地山寨照样有优越的生活连声哀求说:“大掌柜地。你就带我们回你们的山寨吧干什么都行。将来招安俺也能成良家!”

    谢小婉跟上去大声说:“姑娘们。听大当家的把话说完。”她师姐连忙自后拖她小声说:“你要是真当她们的妈妈师傅他老人家不拔了我的皮……”谢小婉扭头一哼笑呵呵地说:“那我们逃跑呀。”她师姐大吃一惊说:“逃跑?!谁能从师傅手心里逃掉?!”

    谢小婉“嘘”了一声翘给狄阿鸟说:“大当家的。你就收下她们吧。不然你走后光是王保地兄弟就饶不了她们……”

    狄阿鸟初开始还以为来了位帮手不想听到这么一说当即按手大吼说:“你们把我当土匪了不是?老子是堂堂水磨山司六品司长官”姑娘们都被吓住有的连忙把指甲缩回来咬到嘴巴里眼神惊乱。谢小婉驳斥说:“你吓唬谁呢?要是朝廷不再招安一回你连土匪都不如姐妹们跟你那可是看得起你……”

    她翘脚来到狄阿鸟身边趴到肩膀小声说:“你把她们带上真有什么事朝廷把她们抓去反认为是你抄掠的百姓你不管她们。王保的家人弟兄倒肯定觉得她们与你不清不白……对不对?要是你怕打仗顾不得她们打仗只管丢朝廷反而能当她们是良家妇女不能放回家的就赏给屯田兵、披甲卒过安稳日子。”

    她白了飞鸟一眼威胁说:“不听我的我不管你的事了”

    飞鸟只知道她师姐把她父亲说得极为利害倒一直抱着不是希望的希望。只好连声妥协:“好。也好。我事事听你地……啊?!你看着办吧。”他连忙带着身边的弟兄们往外撤走了十多步。回头只见谢小婉飘在姑娘堆里嗲声嗲气地说:“姑娘们我们就这儿玩好吗?”连忙恶心地逃走。

    他逃到县长大人地房间召集起头目说:“三百骑兵不能住城住败敌军。我们要么主动出城趁敌军尚不成气候。斡旋蹿走然而那么做却破坏了积极投降的诚意……”得到这今天的休整弟兄们士气回升纷纷说:“我们还投降个啥?!出城好好打他娘的几仗……让他们自己后悔吧。”

    以纯军事眼光不能让靖康军层层包围。

    以大局看自己还要给自己立牌坊表现出抱有幻想、信任朝廷的姿态以求投降后得到宽大地善后。

    然而从其中选择比拼命还要艰难。

    战场上能厮杀到最后的。往往不是那些知无不晓满腹经纶的才智之士反倒是性格坚毅地武夫。关键问题就在这上头尤其不能还来不及取舍自己已经先一步崩溃错乱!

    此时不说狄阿鸟。他的弟兄们甚至连谢小婉也不难知道但大伙对如何作出选择心里还没有谱。飞鸟在极为压抑地场面里再次开口淡淡地说:“我们派出去递信地士绅还没有回来在递信地士绅还没有回来之前就轻举妄动。太没有诚意的。所以我们暂时住城……”

    梁大壮连声说:“要是他们不再回来了呢?”

    飞鸟笑道:“他们家眷还在城里。”他表情略一收敛。淡淡地说:“不过----”诸位兄弟都猜想不过之后地事纷纷说:“要是朝廷不让他们回来呢!”狄阿鸟觉得弟兄们能想到这点已经够了不起的继而诱导说:“好样地。都说说为什么要扣押他们呢?”

    弟兄们皱眉苦想不时回答说:“麻痹我们让我们不知道怎么办好----”

    狄阿鸟点了点头洋洋得意地说:“何止麻痹?!何止是让我们不知道怎么办?!我们也在试探他们使者被扣押表示他们没做好准备……”他大笑不止:“他娘的使者不回来谁知道是不是被杀了?!我们岂不是能四处蹿一蹿打上两仗?!”

    弟兄们眉开眼笑轰轰哈哈赞叹一阵嚷道:“要是使者派回来了呢?!”

    狄阿鸟推断说:“使者不可能回来要是回来他得说话。敌人刚刚上来还来不及包围结实怎么能断绝咱们的念头呢?!”他笑着问:“是不是?这就是我不派咱自家弟兄的原因……”正说着弟兄来报说:“使者回来了!”

    狄阿鸟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沉声说:“把他们带过来!”

    不大工夫两名腮肉抖的财主低头躬身前伸着两只胳膊一上来就仆倒在地好像是热抖的病猪。狄阿鸟光从他们的样子上知道答复温和地说:“他们让你俩带的话不说我也已经知道啦。你们就说说见没见到官军领兵的大老爷?他住哪?长啥样?留没留胡须?脾气好坏?姓什么?有没有要杀你们?有没有问我博格地虚实?有没有……冲我博格大骂?”

    他问了一大堆。两位士绅愕然抬头对看一眼异口同声地说:“将军怎么知道他要杀我们还问

    问你的虚实?难道将军里头有自家人----”他们看飞鸟矜持不语连忙如实回话说:“官军老爷姓张大约有四十来岁住在石陵邑他手不离剑脸上还带道疤身体很是结实。胡须有但不长又硬又短。那脾气很是凶厉只听说他老是不管人家爵高爵低不听调遣就杀……他原本一见面就要杀幕僚说:两国交兵还不斩来使呢还是放他们回去给博格传个话。于是他没有杀我们懒洋洋地问:城里有多少人?我们一开始不敢说一点也不敢说真的不敢说----”

    狄阿鸟打断说:“让你说你就说老子像他那样爱杀人吗?只听实话。”

    两个士绅相互对眼说:“我们说城里有五、六百兵马……他当时就大雷霆说:胡说。博格起码得有两千人不然也不会杀得窦老爷大败推出去砍了?我们拼命地求饶。他这才说:算啦。

    我料得博格穷凶极恶回去也要杀你们。你带个话就我说今晚就派兵攻城……”

    弟兄们时常见到不受约束的零星挑战者横枪立马在武县城下骂战在内城下攀爬都做做样子虚张声势一番就退半点也不相信尽皆嘲笑。

    狄阿鸟挥退使者牵强地笑了笑说:“让弟兄们睡好觉晚上打仗。”众弟兄皆惊起慌乱地问:“使者没杀放回来晚上真来攻城难道官兵已经把我们给包围结实了吗?!”

    狄阿鸟想: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我怎么知道?他连忙大笑说:“他们要是把咱们包围结实干嘛还假装杀使者要使者回来传话?!”他虽然这么说心里还真摸不准站起来撵走头目无比疲惫地躺倒心说:“这姓张脸上有伤疤手不离剑短胡须硬身板……应该是行伍出身官位不高可怎么就如此足智多谋呢?!”

    他翻身趴地用手捧住下巴用另一支手“啪、啪”击打木板连声说:“这样的人身经百战精通战术怎么也能足智多谋呢?!既然有智略他不该在豪强地兵马还难于约束的时候就来攻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