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绚日春秋 > 第二十八章 声东击西诈中诈,半江碧流泪沾衣(20)
    后方鸣金收整步兵前方骑兵仍衔敌猛追。祁连、撒察夏景棠领骑兵追到周屯时被一队敌兵接应住。双方厮杀一场。他们见周屯已经被拓跋巍巍占领纷纷问怎么回事俘虏们并不知献城者是谁都说姓周已被拓跋巍巍封了官职。

    众人都知博格和周行文的关系唾地痛骂一番方才领兵后撤。

    拓跋部收整残兵众将无不情绪低落。他们都不敢让拓跋巍巍久留周屯入帐说:“天朝乘胜追击若围周屯一遭岂不是瓮中捉鳖?请汗王留下一支人马班师回庭日后整兵报仇。”拓跋巍巍不许笑于众人说:“曾阳区区小城天朝也难料其胜一时调不来大军。你等放心休养待援兵一到雪此仇尔。”

    话音未落小兵入帐回报:“拓跋晓晓领兵三千前来接应。”

    拓跋晓晓是拓跋巍巍第三子生有异相瞳仁金黄如炬人称猫眼太子其自幼拜万林萨曼为师却能骑善射骁勇无敌因前日对降将出言不逊被拓跋巍巍罚运粮草。拓跋巍巍听他已押到粮草当即大喜说:“我猫眼儿来破曾阳指日可待!”遂整儿郎再次往曾阳方向推进。

    曾阳军虽然大获全胜却也损失惨重被欠饷的兵士们无不精明非常要先犒一次赏。夏景棠虽有犒赏的金银却远远不够。飞鸟便自高奋勇地游说韩复:“县里的男丁死伤甚众妇女孤儿不知多少。何不把她们收拢配给军营里的光棍?”

    韩复一时难以答复只是说:“怕是要遭到乡老的抵触。”飞鸟便又说:“有什么可抵触?他们抵触你让他们出钱养。再说了县田荒芜来年定无人耕种。一旦你用田契赏功。军中那么多娶不上婆娘的光棍在这里有家室有产业还会回原籍吗?他们就是你的百姓啦!”

    韩复有点儿心动问:“我用县田劳军倘若朝廷追问该如何是好?”

    飞鸟笑道:“有什么不行的。边关为何要减免赋税?!就是因为战火纷纭无人肯居。但军卒不一样他们靠这个起家地对不对?你不想法子留住军卒不还是要移民?现在。朝廷到哪移?不移还怎么设县?从道理上说。安置流民都可以安置军户怎就不行了呢?”

    韩复已经有点心动了但还是说:“朝廷肯应要追究!”

    飞鸟说:“你想中原千疮百孔户室崩坏地方上重定户室。怎么知道在外戍守的谁死了谁还活着?你先按赏赐办着再和夏景棠、冯山虢联名请示朝廷把士卒欠饷县已徒有虚名这些真实情况都告诉他们问他们这样行不行。朝廷还能不答应。不答应那就是有些人在胡搞胡搞不说还想逼军队造反对吧?若是朝廷愿意。兵士们愿意没有人不愿意这事就成了曾阳也成了一大重镇!”

    韩复想想却也是这个道理。叹道:“如今之际也只能这么干了。可他们是兵呢还是民呢?是归县里管呢还是让将军们管?”

    飞鸟觉得他这个担心太多余说:“军队可以保留一支。其它都为民。既然是民不归县里管归谁管?难不成还归拓跋部管了?”他看看神色欢欣的韩复。立刻偷偷在心里嘀咕自己的小九九:归你县里管不假。可也归我狄阿鸟管。

    在权衡利弊之后韩复给了答复。飞鸟高高兴兴地出县衙。他哼着小曲全身抖动走在加上就像是哪家权贵家里的纨绔子弟又赖又横又痞又慵懒时不时碰到打了胜仗到处乱逛的士兵就把手掌背过来挥撵道:“去。去。回营。都回营。现在是给你们赏赐的关键时候都不能跟老子添乱。啊。问窑子在哪?他娘的提紧裤腰带忍两天……要是我的人我就治他。”

    腼腆老实的小兵们纷纷回营胆大心猴地大都跟到他后面一路问着他话一路晃过去。不大会几家一起送葬的队伍迎头而来半道和他们碰了面。百姓楞呼呼地看着都有些不知道怎么好。

    碰到送葬地队伍迎头硬过这叫闯棺极不吉利极无法容忍。一般人家送葬都让年轻后生们留心见着闯棺的就打。和他们类似的是当官的。当官的和百姓相遇百姓们要退避。所以当官的和送殡地相遇是让人极不爽极无奈的事。

    而且这次送葬棺材多且都是老弱妇孺掉头难掉。

    所以他们只好停下来愣。

    飞鸟站在前沿哭声一顿的队伍前装出世故的模样问:“都是打仗去的?”还不等亲戚们点头。他已经给后面走路类似的兵痞子要求:“这都是一起扛枪的战友或可以说他们替你们挡了一箭。都别愣披白抬棺。”说完就要麻布。

    一般的百姓哪有那么多麻。旋即上来一个胳膊上挽白布条的老头点头哈腰地说:“大人。大人。使不得呀。”飞鸟夺了一片白布往光头上一扎。后面的兵士也上去拿白布带并肩子把棺材顶上。百姓们又是一阵大哭泪水滂沱。

    他们沿街撒纸再次出。

    王曲曲和跟着老父为亲戚送葬听边哭边传信的人嘀咕:“博司长官在为咱扛棺材呢。”顿时走了神。王父看出点苗头叹道:“又胡思乱想了!要是你想看看他伤没伤着到前头看看。记着说话归说话可别缠人家不放!”王曲曲“恩”了一声低着头往前走。看了一个人又一个人心里开始焦急举着两只胳膊过人望了这儿望那。小兵们哪有多少美女可看无不盯着她扭动的屁股不丢。

    很快她看到了一个光头顿时感觉到一阵惶恐和无力便定住脚把脸埋入肘弯。后来的人流渐渐把她的身影淹过。她感觉到有人抓住了她的胳膊。停住抽噎惊叫一声再看竟然是哥哥王双锡。王双锡笑道:“又想博格啦。咱一起过去呗。“王曲曲甩着胳膊赌气不动。王双锡一手生硬扯着她往前过另一只手扶在腰里两眼阴森而坚定。

    他走得飞快把后面地妹子扯得乱撞。

    王曲曲惊恐地大叫:“哥。哥。你拽疼我啦。”

    王双锡并不理睬慢慢地向博格接近。飞鸟一回脖子看到了他。记得在哪见过很快又看到躲在王双锡身后的王曲曲。顿时想起来了。这时王双锡趁他在棺身下面无声无息地从腰中拔出短刀侵身上去。

    飞鸟后面的小兵看到了大叫:“刺客。”

    飞鸟也清楚地认识到危机本来想出脚。却因为后面的小兵担心他想抛棺材保持不了平衡踢不出脚来。他只好向身后的小兵大喝:“冷静。不许乱动。“他知道自己跑不了这一刀只求不捅在要害上便使劲缩腰。

    人群大乱。一个送殡的妇女看得正着最先反应过来猛地拉上王双锡的肩膀上。王双锡又胖又沉虽然被扯了个转却一甩就挣脱。他打嗓门里沉哼。硬生生刺了出去。尖利地一声凄鸣响起。飞鸟只感觉到一个柔软的身体挺在自己身上扭头看看竟是往曲曲。

    王双锡的这一刀被王曲曲用胳膊挡住。

    王曲曲捂住被他误伤的胳膊洒泪哀求:“哥。你放过他吧。”王双锡呆了一呆咆哮道:“你让开。”他知道自己错过了机会。只好晃刀警戒周身的百姓强词夺理地说:“博格诬陷我是内奸。害得我在父老爷们面前抬不起头。你们要敢动一动别怪我不客气。”

    飞鸟冷笑说:“你的确是内奸。不然就不会趁机暗杀我。”

    王双锡逼退一圈人回头又指向飞鸟激将说:“你要是条汉子就让我妹子让开。”百姓们有人劝他放下刀。也有人提上拐杖一类的棍棒朝他捣。王双锡逼了逼乡亲。突然揽了个孩子把刀顶上喉咙威胁:“都退开。“众人需得飞鸟的话。略一犹豫王曲曲求情说:“博格。求你放了他吧。”

    王曲曲为飞鸟挨了一刀。王双锡又擒了个孩子威胁。飞鸟也只好答应说:“你把刀放下我让你走。”王双锡两眼厉光流转喝道:“你让人给我一匹马我只要出得了城立刻把孩子放掉。”

    飞鸟从棺材下解脱出来抓住王曲曲的伤口让人去为王双锡找马。

    卫兵何小山、梁大壮和乞亿多歹都不甘心自一旁给他马匹趁他把孩子放上马上去摁个结实。飞鸟看看王曲曲不断流血的胳膊说:“说过的话就要算数。以后再抓他不迟。把他送出城。”

    王父恍然若在梦里直到飞鸟给王曲曲裹完伤。

    他不知道怎么好地搓着手。一会说:“乖乖我的妮儿。”一会给飞鸟赔罪恨恨地骂:“这个不成器的畜牲……”飞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拿着王曲曲地胳膊看了又看心想:段含章会替我挡刀吗?李思晴会吗?我太对不起她了。我还打过她!王曲曲却一味埋着头吸鼻孔什么话也不说。

    这种尴尬不知道延续多久。

    直到祁连来到飞鸟这才笑个不听地往一边指手:“要事。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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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鸟听祁连说周行文降敌顿时变了脸色。

    祁连说:“都知道了。要是他来劝降。怎么办?”

    飞鸟仍不相信说:“老太太在县城他肯定不会投降。肯定不会。”祁连说:“都是事实了。夏景棠已经派人去守宅院。想必他和郡里打声招呼韩复就得往上押解老小。”飞鸟头上直冒冷汗马不停蹄地转向又说:“这绝不可能。我义母都这么大年纪了谁敢动她。我要谁的命。”祁连连声说:“投敌是大罪。连你都能牵连到里面。你先听听白老先生的意思从长计议。”飞鸟狠狠地扫了他一眼怒道:“义母经得起这折腾?我先把她接到山里去再从长计议不迟。”

    祁连挡不住只好跟着他走边走边劝:“你去了。千万不要犯急。好好地说让人善待老夫人。想必他们也不会不买账。”

    他们不一会就到周母居住的院落。那里果然已经被把了兵。飞鸟这就带着祁连上去。问:“投敌的事还没清楚。你们没有进去乱说吧?”小兵缩了缩身说:“咋能不说。咱来了人家家里不问?”他又说:“唉!上头说……”小兵停住不说。祁连替他告诉飞鸟:“还能说什么?说他不是被围投敌是早就打算投敌。”

    飞鸟想想自己想尽一切办法让他撤回来他就不撤人家怎么不这样想只好警告小兵说:“不能乱说噢。投没投敌还……”他也说不进去大步往里闯。他进去。见周母正在堂上和人说话连忙把站在那儿说话的军官搡出去。连连说:“你们走错人家啦。有个重名重姓的。幸亏我义母不是曾子的母亲。”

    周母的脸色很难看两眼通红地坐在那儿浑身抖不已。她喝了一声:“回来。老三。老三!你让他回来。我也信文儿没有投敌可得让人家把话说完。”

    飞鸟硬是打走那军官回头说:“重名重姓的。义母。你总信得过自己的儿子吧。你想想看要是大哥投敌。我怎么还在这站着呢?”周母把他的话打断。说:“你别安慰我。我也不信。可是咱得听人家说。要是真投了敌。我一个老婆子不死也羞死。我已经托他们给老二送信让他辞官先回来……”

    飞鸟佯作不知说:“回来干什么?你说官辞了却没这档子事呢?”

    周母说:“就那也得辞官。咱不能让人戳着脊背。把官辞掉在家里等信。看看老大是不是投敌。要是投敌了呢。就等着朝廷治罪。”

    飞鸟心想:义母德高却不通世故。照她这样家里的人被人诬陷只能等死。他只好编了个谎话说:“义母。义母这肯定是朝廷里出了奸臣。咱想法午活动活动。免得被奸臣陷害。”

    周母没有坚持。说:“我老婆子丢不起这脸本该以死谢罪可我就到看看我的儿到底有没有投敌。”

    飞鸟连连说:“那是。那是。”他想:看来我只能把她骗到山寨里去。这就说:“义母。我那女人病啦。

    说是想你想嫂子想孩子。她想让你们去住几天。你看先住在我那里行不?这朝廷有事咱再回来。”

    周母犹豫了片刻说:“不是时候不能去。走了不是说咱心虚吗?”

    飞鸟无奈。出来急投。到处找周行文的大妻不大会。周母身边的丫环偷跑出来小声说:“你跟我来。”她把飞鸟领到一所黑屋子里打火点上蜡烛对着里头喊:“夫人。夫人。”炕门开了两眼如红桃的周妻扯俩小孩出来说:“三兄弟。咱这咋办?”

    飞鸟不动生色地说:“没事。你给我的方。我派人给你父母递个信。让他们躲躲风。你想法劝劝老太太一起跟我走。“周妻连连点头攘着孩子跪下磕头说:“快谢三叔的大恩。”飞鸟连连摆手说:“我再探探怎么回事。夜来派人来接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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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飞鸟带兵抄去看押正堂的兵士都站在大门紧闭的堂屋前。飞鸟大步上去觉他们都动情地往里看那扇门便低声跟他们说:“我来接老夫人走。识相地让一边去?”一个卒子低声说:“大人接去吧。周团练使有周老夫人这样的母亲一定不会投敌。“另外一个卒子偷偷踢了他一脚几个人稀稀拉拉地退到院子里。飞鸟想是他们怕交不了差事心想:走时把他们全捆起来。

    他悄悄地往上走直到脸上被一截黄线照射。隐隐约约地哭声传来。

    飞鸟回头再看看胆敢站在这儿偷听的小兵气不打一处来。他正要回去拾掇拾掇老太太地那丫环打黑处绕到跟前她身上搭着个小包袱觉飞鸟在看她的包袱诉道:“老太太在……”然后就说不出来了。

    飞鸟听到里面的嫂子和孩子都在哭心想:老太太晚上不是抱抱孩子就是一早就睡嫂嫂怎么劝到堂屋了尽让人偷听。月光给他披了一层衣裳丫环用大个的眼睛往上瞄一瞄小声说:“老太太让我走。我不肯她骂我。”

    飞鸟听到周母说话“嘘”了一声侧耳只听得周母温和地说:“我的媳妇儿你也得给自己的孩子做做表率吧?你怕你娘我也怕谁不怕可孩子都看在眼里。怕啥?老大他不敢投敌。我们心不虚哪也不用去。”在得到两声啜泣之后她又说:“他投敌了。老三把我们藏一辈子吗?藏一辈子又咋样?别人怎么看我周家怎么看你怎么看两个孩子?逃了命咱周家还会剩下什么?!还怎么见人?!世世代代无人可见。何必还要偷生?”

    周行文的媳妇柳荷馨轻轻“嗯”了一声。周母就说:“老三是个重情义的人。冲这一点。咱也不该拖累他。我就在这里等他。我得给他上一课。这亲情这情义他不能大过国法不能。你看他来我不用拐杖敲他。”拐杖大概是捣在厢壁上“嘎”一声。

    飞鸟忍不住推开门说:“这不是----”

    周母直投他看去无比威严地猛已晃身说:“你来得正好。”大喝一声:“你也跪下。”飞鸟只好和柳荷馨趴到一起。周母厉声打断嚷道:“你自己说说看投敌叛国之人该不该死?!该不该问罪?”

    飞鸟“嗯”了一声。他争执说:“事情还没弄明白。”

    周母“嗬嗬”砸嘴说:“你也知道还没弄明白。”她精神越来越好苍老的脸上浮现一团暗红铿锵有力地说:“强虏压境天下安危如重泰山朝廷授你兵马让你心存大念护我山河护我黎民。你都是这样包庇人的吗?是非都有朝廷公断……”

    飞鸟胸膛炸了一般爬起来大叫:“他们从来也不公断。即使投敌也是没法子的事团练都是种地的泥腿子怎么能挡得住拓跋部的精骑不是白白送命又如何?”

    周母大怒吼道:“你----”

    飞鸟冷静冷静说:“他们若被围被困实在无路可走呢?除了自杀只能交出武器做俘虏这是什么?这是被俘虏不是投降。”

    周母瘫倒在大椅上喃喃地说:“被俘也是罪呀孩子----”

    飞鸟大声说:“被俘是战败。战败不用自杀。拓跋巍巍被我打败他肯自杀倒天下太平了!若我大哥被俘拓跋部要想做文章谁能查得清?朝廷给公断?朝堂上的人若能辨是非他们靠什么升官财?!”

    他旋即想起父亲的音容震天大吼道:“冤枉!冤枉!冤枉人怎么办?”

    门里门外都被他吓坏了。飞鸟喘着气问:“义母。你想清楚。你要是非要看看朝廷的公断。我就陪你看。他不给公断我就把新帐旧帐一起算。”

    周母一点点坐起来门口的丫环连忙跑上去给她捶捶胸口说:“是呀。”

    周母终于肯哭出声来她哽咽两声说:“好。好。咱们一起求朝廷公断。”

    飞鸟赳赳提刀一再用幽深藏恨地两眼看人凡给他照面的卒子无不寒蝉连连躲避不见。他一口气走回去见着祁连就灌水凝视着他问:“被俘虏是不是投敌?”祁连说:“不是。”飞鸟又问:“实在没法子了能不能让人俘虏?”祁连想了一会回答说:“我也不知道。”飞鸟厉声说:“能。实在没有法子就交出兵器保全自己。”

    白燕詹从屋里出来连声说:“按说是按说是。可一旦允许还有谁肯死战?”

    飞鸟用两只血红的眼睛看他一会最终软了下来叹道:“是呀。那就只能让领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