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绚日春秋 > 第二十七章 银酢金瓢沙场尽,一夜风酣天下惊(3-9)
    窗外鸡鸣阵阵狗叫人声时有间。

    两个不敢走远的守夜武士打着哈欠回来看到窗厢上浮露出被荧荧摇曳的烛火投射上的身影一人抱襟临危长颈微含一人信手拈火折在案前仅鬼祟而酸涩地对视一眼。不大会院里渐渐有了灯火随着一阵梭梭的声响几女几男晨起出门。他们每出来一个都要先到两个武士身边往厢房看扈洛儿还踮了脚。

    院门经过低敲“札札”敞开。扈洛尔转身看到张铁头跑到自己身边神色激动气喘吁吁使劲伸着脖子往里瞅便笑着说:“都是巴特尔话长呢。你一路累不累去再去睡一会儿吧。”张铁头吞了吞口水迫不及待地给他摆摆手低声问一名当值武士:“大哥。夜里就他们俩?”

    武士自觉吃了大亏黑着脸凶恶地警告他:“我看你舌头不想要了?!”

    张铁头冲他扔了扔手背一挺身用两根手指如箭往人眼珠上比划来而不往地说:“以后少在老子面前摆威风!”他出几声又低又猖狂的笑声拿手往里面点点龇牙瞪目地威胁:“你们以后也是我们大哥阿鸟的人了呀敢跟老子这么说话!”

    “你!”两个武士气得肚子都大了。

    他们立刻握着刀剑挺身像是要翻脸一样。

    张铁头一点也不鸟他们拉着扈洛儿趾高气扬地说:“妈妈的。‘独耳狼和祁连那俩混蛋都有心看没胆来。我怎么说来着就冲这上千里的路途也不会光说说话、喝喝酒起码也得解解饥渴吧。是不是?阿过呢该把他叫起来瞅瞅。”正说着他看到怀里抱个热水盆的赵过在一处角落藏身。一只眼找了墙角作准线偷看立刻大步走近。

    赵过警觉地看到他溜着墙根惶惶逃走一边逃还一边嚷:“没空陪你玩。我给勃勃擦把脸。上午去花山。”

    张铁头也知道6勃勃乱吃东西吃病了只好收敛笑容怏怏地站那儿叹了一气。扈洛尔搡了搡他先一步走回去。他一扭头看到两个慌里慌张赶进门的人和把守在院里的武士争执也连忙跟过去。

    回来的是苗王大。扈洛尔没到跟前就说:“你们嚷什么?里面有客人。等一会啊?!”

    苗王大却着急地说:“这是主公安排地事。误了呢?”

    张铁头一步拦到他们面前。“嘿”地叫道:“他娘的不是给你们说了吗?想怎样呀。站一边去。”

    他和张奋青、祁连都是因为人高马大才被樊英花挑为全军代表。这又经过一年半载的肉食生涯和艰苦磨练。身量仅比小山略矮略瘦一头压过去浑身上下都窜着蛮不讲理的火烟味尤其是那一张赖脸毫不吝啬一凑就笑得又凶又奸。

    苗王大觉身旁的弟兄再后退。怒气冲冲地问:“你谁?!”

    张铁头倨傲地用大拇指回指嚷道:“你家爷爷大号铁头。今把话说前头别说阿鸟让你进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他点了苗王大一指头说:“你再嚷嚷?坏了好事。老子拧了你的脑袋下酒。”

    苗王大也凶悍成性一龇牙就捋了袖子喝:“去你娘的。老子要不给点颜色瞧瞧你还真无法无天了。

    扈洛尔隔开两人连声说:“误会误会。都是自家人。”

    张铁头把两只手搭拉到他肩膀上往一旁一指一推。把他搡出去抡了拳头就扑。

    苗王大吃亏在先哪里按捺得住吼一声与他战到一处。另一个弟兄愣了一愣眼看这个陌生大汉趁着先机。下山猛虎般拳打脚踢不由分说地上去抱腰。张铁头顶着苗王大的拳头回身捞到后腰上的汉子肩膀一沉把他抖了个脚不离地。

    眼看两个人战不下一个陌生的外人又有熟人喊一声。扑进战团。三五人拳脚如飞。鼻脸开花者浑然不顾恼怒者声嘶如雷。不一会又动了木头、砖块打得鸡飞狗跳。

    樊英花和飞鸟都听到了外面地动静。樊英花以为自己的人和飞鸟地手下干起来了似笑非笑地说:“这一架你赢不了。”飞鸟见她不当回事也轻描淡写地说:“我已经不是昔日阿鸟啦。我的弟兄晨起练武好斗成性真要欺负了你的人。你可也别生气噢。”

    两人相互敬了杯冷酒喝尽对视。樊英花不知道他已就着吼声掰手指头算加入战团的人和战斗力淡淡地说:“你我有婚约在先但还没有成亲。借给你的阿过不能算数。”接着又心不在焉地补充:“成了亲阿过才是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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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什么时候加入战团地人越来越多。张铁头双拳难敌四手挨怕了再一看后来的人拿着兵器进门只好撞入飞鸟的大屋。外面群情激愤硬是把樊英花的俩武士也逼得退守门口。飞鸟看张铁头打了滚爬起来一问才知道自己人在打自己人立刻跑去门边吆喝。

    汹汹人潮退了。

    只剩下一个捧袖而立瘦长身影在冷冷目视正门。

    飞鸟一看是史文清心里咯噔一下先一步摆出震怒的姿态。史文清一点也不在乎地说:“主公觉睡得好呀还来了客人吧?”

    飞鸟换成毫不知情的样子问:“怎么回事?把门都给我打破了。”

    史文清“哼”了一声说:“原来主公有让外人把门的习惯?!”他声色猛然一厉:“这治内长老和护卫营统领都是形同虚设吗?这官衙如同儿戏吗?我就此事让治内大老管他说管不了。让赵统领抓人他说他不能让客人知道他在你手下很威风。”他展开两袖声音慢慢低下去又突然举步大喝:“治内长老和护卫营的事我管不了但刚才逃进去的大个子。你得交出来治罪?”

    张铁头仍不知其中凶险别有用心地看着只铺了一处的被褥乐。

    樊英花对他看什么心知肚明只好面无表情地和春棠去内室。张铁头瞅了几瞅她地背影连忙回到飞鸟身边不怀好意地问:“怎么样了?我一看兵器都亮了只好撞破门……”他指着披了一身晨纱的史文清说:“这人是谁?不会想拉老子出去毙了吧?”

    史文清当面问张铁头:“你是不是说别说博格让你来的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能坏什么好事?”

    张铁头不等飞鸟地眼色到承认说:“我是这样说了。你想怎么的?老子跟着博格出生入死地时候你在哪?啊?!你少管闲事。”

    史文清冷笑道:“你跟着主公出生入死的时候。我还真不知道在哪呢。所以有你在。主公的话就可以听可以不听了?所以谁要坏了你的好事你就可以在主公的眼皮子底下殴打他的爪牙了?谁要是管了那就是闲事?”他又说:“苗王大也有战功也是跟着主公出生入死地兄弟。昨晚主公让他去收集案子地证据。他一夜没合眼……”

    飞鸟把人赶散。携了史文清大叫:“苗王大。”苗王大揉着被打青了脸地跟上他们俩进屋。进去后飞鸟按着史文清地手拍了两下要求说:“这是误会。你能不能不揪着不放?”

    史文清把脸扭去一侧硬邦邦地说:“这不是误会是你纵容地恶果!”

    飞鸟“啊呀”一声问他:“你就不给别人一个解释的机会?”他一转脸喊了一声:“铁头。”张铁头没好气地说:“我还要解释?解释什么?我不就拦了个人么?”飞鸟一转头就原话问史文清:“是呀。他不就是不认识苗王大。误会了?”他倒了一杯酒递给张铁头要求说:“史先生是个好人不也是为了我博格才拿你的错?给史先生敬酒让他消消气。”

    张铁头倒不是什么犟人。他接了酒绕了两步递到跟前含糊地说:“史先生。喝杯酒吧。”

    史文清扭头看了看他“哼”了一声还是接了酒又说:“你们知不知道。这影响有多坏?倘若有一点功劳。就不把主公的话当回事就可以在主公酣睡之侧大打出手?那还得了!”

    飞鸟附和说:“是啊。那还得了。”

    张铁头心里也委屈说:“你也怪忠心的。可你不知道怎么回事?”

    史文清立刻追问:“那你说怎么回事?”

    张铁头朝飞鸟看去。而飞鸟立刻装作没看见把脸扭开。史文清以为张铁头是得了话便不再追究又说:“这个先不说。把门的卫士不是咱们地人吧?这又是怎么回事?我看赵统领不再适合领护卫营。”

    飞鸟哑然不语在逼问下才推搪说:“我喝醉了酒让他们守门和阿过没关系。”

    张铁头见史文清不信要借一步说话。史文清却不肯不卑不亢地说:“有什么不能当面说的?咱要尊重客人就不应该让人家不顾鞍马劳顿守夜当值。对吧。”张铁头第一次见这号人物没撤只好推诿说:“这就不关我的事了。”

    樊英花屋里听得清楚走出来站在堂上冷冷一笑问:“阿鸟你在哪捡来的活宝?”她督促说:“你告诉他为什么用我的人当值?”

    飞鸟很没面子地低下头解释说:“史先生是贤士。他忠于所事说的对你就别添乱了。”

    樊英花笑道:“你不好意思说?那我来说。以前你主人在我的手下任职。不过他没有你这份的忠心反复无常啊。我想杀他吧不忍心放他又觉得便宜了他。这次顺道来看看他一是送他一些黄金二是问他还记不记得我的恩惠。”

    史文清骇然勃然起身问:“你是拓跋部的胡人?”

    樊英花淡淡地问:“我像吗?”

    史文清狐疑地坐下用询问地眼神看着飞鸟。

    飞鸟给他摆了摆手要求说:“不要再纠缠这些事了。”说完他直直看住苗王大随口让他和张铁头和解:“我不想断你们的是非。都说不打不相识你们现在也认识了相互道声好。”

    苗王大说:“行。”

    他扭脸抱拳。还没来得及吭声张铁头就已摸着怪不入眼的光板头盔冲他嚷:“我还以为你不敢还手呢。不错是条汉子。以后跟我了。”说完见飞鸟不大相信地朝自己看一改口气点头哈腰却又不服地闹:“阿过都成统领了。祁连也有千把号人。你不能不给我几个弟兄吧?”

    史文清朝飞鸟看一眼似乎在说:“怎么样?这是跋扈吧。”

    飞鸟疑惑地问:“祁连都有千把号人?”

    张铁头翻翻白眼夸张地说:“你还不知道?他从陈州卷了好多落草的官兵这次送回来六百都扎在寨北十五里的川头上。”

    史文清还不知道飞鸟改变了主意。高兴地说:“这样以来又增加了我们抗敌地本钱!主公今去县城。可以带上千人马。”

    飞鸟轻描淡写地说:“今暂不能去县城。博大鹿得了一份情报说迷族人又有了动静。这样以来就得两头顾一要助朝廷守县城二要再顾山寨兵源不足。我打算和小霸王商量商量给他地将士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樊英花微微颌很满意飞鸟的老奸巨滑和保密态度。

    史文清却傻傻地分析:“迷族人应该有自知之明这下又有动静?不会是投降了拓跋巍巍吧?以我看这不是个小事还是立报朝廷要么把迷族争取回来要么提前做好相关防备。”飞鸟沾沾自喜点头说:“你说的对。不过。我觉得还是应该先制人也好在打胜之后腾出兵力助朝廷保卫县城。”

    史文清说:“应该以争取和平为主。”

    飞鸟拿出一副留心思考的样子继而把目光停留在迫不及待地苗王大身上问:“问出来了吗?”

    苗王大说:“问出来了。那对老夫妻地俩儿子都死在小霸王一战。他们的棚长不愿意白养他们。气呼呼地问我:为啥把这俩老不死地分到我这?我自己都吃不饱呢。”他抬高声音说:“要我说杀了算了不杀也没人养。“史文清怕飞鸟心慈手软补充说:“在一些灾荒年间朝廷允许活埋六十岁以上无人供养的老人。何况。他们在农田里刨食。罪当死。”

    飞鸟笑了回过头问:“老史。你爹还在吗?”

    史文清茫然地摇了摇头。

    飞鸟又问:“你娘呢?”

    史文清摸到一点头脑。耐心地说:“仁者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这道理我怎么会不明白?可凡事要以大局着想呀。”

    飞鸟吃吃笑笑轻轻地问:“你父母不会是被你活埋了地吧?”

    史文清急得气结“你。你。”几声“嗨”地转过脸生闷气。

    飞鸟变得严肃厉声说:“这案子已经很明白啦。毁坏农田是死罪可死罪由四个人负那就成了活罪。小霸王有罪让他慢慢地赎;我呢受烈士所托不能照料他们的父母也应该自责、补救;棚长心里不平却不向上提一味消极怠慢几乎饿人致死是死罪既然有战功可抵以后就不再是棚长了。责令那一对老夫老妻忏悔让他们挨家挨户地讲自己为什么没被杀头。”

    他想了一下又吩咐说:“看看有多少伤残地战士和这样的老年人我全养了。”

    史文清吃了一惊说:“目前造册还不完善但凡丧失劳动能力的人都会钻这个空子怎么养?再说谁来照料他们?”

    飞鸟说:“把狠话放出去再效率一点儿完全可以让钻空子的人来不及。至于照料他们的人手?在寡妇和未出嫁的少女中选取。我这儿也有一些吧回头给我女人说一声只许她留下一两个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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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都走了樊英花也以休息地借口赶飞鸟。飞鸟打算在这和图里图利几个将领谋算、谋算再让小霸王以及他的手下们选条路反过来也挥手赶她说:“你睡觉摊片尿布就行了这大屋子留给我办正事用。去吧。”

    这话使得春棠扑哧笑了半声又立即捂了嘴。

    樊英花恨得牙疼却知道飞鸟原本就是这样的混蛋便“啪”地给了她一巴掌黑着脸问:“你笑什么?”

    飞鸟刚刚认出那是男装的春棠见她挨了打默不吭声地往后退惊讶地呼了一声“是春棠呀”便挪追不放嚷道:“春棠。春棠。你别走听我说说恶妇打人的不是吧……”

    春棠气鼓鼓地埋怨:“还不是都因为你?!还讲?还讲?!”

    樊英花也受够了恶狠狠地拎住飞鸟的后领喝:“就你还办什么正事?任手下犯上向你要官职?极容易的一点小事在你手里难得要命。我看你干什么都凭一张悬河机簧嘴说是说得正义凛然天花乱坠行的却是妇人之仁。”

    飞鸟尤听不得人家光夸自己的嘴说自己妇人之仁还口说:“恶妇……”

    樊英花不等他骂完已重重一巴掌挥去。这一巴掌打得太实在了。飞鸟一回身抱了她的腰下脚就绊。他自幼摔跤又得了樊英花个不防硬把樊英花撩了实实在在地一跟头。春棠看得惨猛地闭了眼不愿再看。她再睁眼看到醒悟过来的飞鸟陪着笑去拉连忙脆脆地嚷:“别打了。”不料樊英花爬起身探手抓了个大木盘往前猛地一抡砸在飞鸟那光秃秃的头上。

    飞鸟只觉得两眼游了一条条金鱼连忙温温吞吞地说:“春棠说不打了的。”

    春棠听得“乓”地一声已经又打了个寒蝉闭上眼。

    外头有段含章的呼声:“吃饭啦。”春棠本能地跳到门边把闭了地门插严实。两个女子的身影映在门上敲了敲春棠立刻说:“等一会吧。他们两个正在比武。”七八步外段含章吩咐送饭的下人说:“那就等一会吧。“接着她又说:“我去看看图里夫人。别忘了替我跟他说一声。”

    春棠“噢”地答应下来。

    段含章又说:“阿过吃过去白先生家了。别让他再等。”

    春棠又“噢”了一声放心地回头觉不敢再还手的飞鸟被主子抓着要害辫子又被“乒乓”拍打连忙提醒说:“主子。这是在人家家里。饶了他吧。”

    飞鸟挣脱出来自言自语:“这大早晨的她饭都不吃去图里家干什么?”

    樊英花气喘吁吁地冷笑说:“我看除了妇人之仁。你还爱猜忌连自己的女人出趟门都要琢磨半天。”

    飞鸟想想也是在光头上揉一巴嚷:“等一会我把辫子也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