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绚日春秋 > 第二十七章 银酢金瓢沙场尽,一夜风酣天下惊(3-3)
    吕宫刚把皮肉挤到一起的面孔伸过墙头后脚就已蹬空又哎呀、哎呀地扑腾几下掉回地面。灰不啦叽的墙面变成一张张新砖块像是一团针锋相对的嘲弄。吕宫愤愤地踢两脚又要用手抠缝墙头上露出一张大脸。他仰头看了一眼立刻惊喜地说:“老实。快把我拉上去。”

    刘老实伸出一只手让他捞住把他拉上去。片刻后他们站到人家屋山外一小垛玉米杆下。刘老实左右看看方告诉他:“弄死了弄死在周行文的衙门后面。”片刻后他以极为期待的眼神看着吕宫用渴切的声音说:“我这都是为了我妹子。你答应我你随老太爷去郡里带上她。要不干脆就不要去。不去郡城未必没有富贵前程。”

    吕宫“嗯”了一声不平地说:“由着我。我就给周团练使做主薄去。博格都打过招呼的。可由得我么?我们家老爷子要送我去长月入太学到哪捧个闲差我呸。我稀罕。”刘老实深感同情说:“公子是可以做大事的人不能认命……”吕宫反问他:“我怎么会认命呢?不过。博格也要去长月。”他不愿意把跟定博格的主意全盘兜出来冲刘老实笑了笑说:“要是我走了。你就让你妹子先住到博格的山寨里。”

    刘老实带着挑拨的心思说:“博格对人怪冷淡的。”吕宫挺了肚子领上刘老实走了许多步说:“他?!”他嘿嘿一笑又说:“他怕我给内奸求情。李进喜一死。咱还管他王双锡李双锡?”他摸点钱交去刘老实手里又说:“拿去喝酒。这几天在你妹子那躲躲。”

    分别后刘老实硬是不怕人认得寻了家布铺给妹子撕件衣裳。回头又记得妹子家养的那小丫头买了整整一把糖葫芦还嫌不够又一寻思在卖果脯的摊子上装一小口袋这才肯回妹子家。一路上他记得妹子要为自己娶媳妇的温馨心里美满地没边。

    等进了门。谢小桃迎上来接了他的搭袋给拽着自己衣襟的小丫孩说:“霞子。看舅舅给你买的糖葫芦。叫舅舅。”小女孩甜甜地低着头。小桃却说:“她怕你。问我舅舅怎么长得像坏人呢?”

    刘老实打了个激灵。手里地糖葫芦差点拿不稳。

    小女孩心里乖巧连连摇头说:“我不是。我是说舅舅的胡子长。”

    刘老实强装开怀把糖葫芦递去说:“霞子。也给你妈妈吃。”小女孩立刻咬了一口往小桃嘴边递说:“你一口。我一口。”小桃转过脸忙不迭地给刘老实说:“你看她多懂事。我捡她的时候小宫还说野孩子怕有病。这不好好的?!要不是她给我做伴这小宫晚上过不来几间房子不黑咕隆咚地吓坏人?”

    小女孩连忙说:“妈妈可疼我了。像我亲妈妈一样。晚上还给我讲故事。说有个皇帝小时候没吃的半夜偷别人的锅天快亮了。怎么办?他一急说:天。你再黑一会。所以天明的时候天都要再黑一会。”

    这是自小做贼的刘老实讲给小桃听过的。他连声叫着:“好好。”

    小桃把他接到屋里。一边给他倒茶一边说:“哥。小宫还不能自立呢。你可不要给人家添乱。人家说是你妹夫。可那不还没边吗?咱是啥人?人家是啥人。听说老爷子都要去郡里当官了。保不准小宫的前程就像是铺好地光板石头路。”

    刘老实说:“那你就想个法子。留住他。给他生个儿子?”

    小桃叹道:“这哪有准。现在生儿子能不拖他后腿?要是我不被二哥卖给李进喜还是个姑娘多好?就是他家老爷子知道了我也能大大方方地站在他面前说:俺家虽穷。却清清白白的。”刘老实听着是这么回事。不知怎么地却也怕听“清清白白”几个字。他一口气又一口气地叹。说:“我走南闯北见人无数怎么看小宫也不是一般的人。按说他也未必非靠他们家老爷子不是?我敢说就是大陈兵马打来了也肯奉他为上宾。”

    小桃笑着给他一拳头说:“瞎胡说。就是他肯我也不肯。”

    刘老实强解释说:“这怎么是胡说。游牧人兵强马壮最能打仗。你哥去过不少地方见得多了心里有数就看现在的朝廷一准顶不住人家的兵马。前几天街上出事。那两三个胡人不是弄死弄伤十好几?”

    小桃本来是要去烧晚饭的听了并了两只手坐下眉头不展地说:“是呀。”她猛地一扭脸问:“那怎么办?小宫给我说:博格不过是人家的区区千户。后来又曾听人说他地千户是杂牌的。可你看他一回来把大天二那么厉害的胡子给治下去了又用一帮逃民把小霸王打败。要是游牧人个个都像他咱这人该怎么活?你知道不霞子怕你就觉得你身上臭胡子拉碴像胡人。她家被胡人烧了娘死爹裹着她往南逃半路上被撵上活活用马拖死。

    刘老实牵强地说:“打仗嘛。谁也不是为了杀谁。”

    小桃说:“要是胡子打进城。我就缝结实衣裳吊在门梁上自尽。”

    刘老实大吃一惊说:“胡子也是人。你咋这么怕呢?”

    小桃说:“不是怕。是羞羞你和小宫这样的男子汉。让你们跟俺和霞子报仇。”

    刘老实一声不响地坐着突然站起来说:“我去烧火。”小桃把他按下去说:“我去。你歇一晚。明我干脆让小宫给博格说一声。把你这武艺卖给周团练使。要是哥打仗勇敢以前年轻时的过错谁还问。”说完又吆喝霞儿:“霞子。天快黑了去把灯给你舅舅点1上。”

    霞儿“唉”了一声拿着灯跑过来爬上椅子擦火石。

    刘老实试探着问她:“霞子舅舅以前坏。你看还能成好人不?”

    霞儿咯咯地笑说:“舅舅一直都是好人。”

    刘老实心想:我拐卖妇女杀人越货通敌卖国十恶不赦她却认准我是好人。他一动不动地坐到黑灯瞎眼的地方轻轻地问:“是不是舅舅给你买了糖葫芦?”霞儿说:“不是。舅舅反正是好人妈妈都是这么说的。说家里穷舅舅就出去挣钱。年级一大把了老婆还没有。我长大了。嫁给你好不好?”

    “瞎胡说。我是你舅舅!”刘老实的眼里有虫在蠕动。他用大手把了一下眼又想:第一次那婆娘是看上了我的半路上见两个人都快饿死了自愿卖给人家。要是我没拿到她卖自己卖的钱呢。要不是有那么一把钱我会成今天这样?

    他喃喃地说:“改变一个人。往往就在一眨眼间。”

    霞儿点了灯。见舅舅地眼泪都挂到了假胡须上了连忙说:“你怎么了?我给你吹吹眼吧。你的胡子真难看。”刘老实大步地逃出去说:“我刮干净。”

    他到水井边使劲揪了假胡须又用刀子刮真胡子整整刮到小桃做好饭喊他。他摸摸自己的脸只好暗暗说:“都这么多年了没办法改变啦。只要不祸害到自己家人还在乎什么好人、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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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格前脚威胁韩复放人后脚。

    李进喜的尸体就被人现。

    他的尸体在团练衙门后头。团练衙门里地人在李家人拖运尸体的时候让快点竟一下点燃两族人的矛盾。李进喜的老婆、孩子和几个兄弟咬定李进喜的死和周行文有关来回叫姓李地人。周姓人家不甘示弱急忙调上百团练。

    韩复出面了吕经出面。把他们招到县里。还是闹腾一夜。

    天明时郡里来文书催吕经上任竟无比地紧急。吕经只说了句“坏了”就严峻地给韩复说:“我先去郡里。你把博格地事放一放实在不行就把咱打博格的文书一把火烧了。”韩复问他:“内奸地事呢?”他也阴晴不定地说:“博格都撑不下了。你也别瞎撑。主要是协助撒察。注意北面的动向。”

    韩复不知道他接到的文书是什么内容心里生出许多不祥的预感。吕经来不及带家眷就出。他也来不及送吕经。忙着寻周行文和李成昌给他们当面调解矛盾。周家人说鞑子又来送死团练使连夜回周屯作准备而李成昌见对方没到怕周行文没有和解地诚意却也称了病。此时韩复自然明白吕经让他把博格的事先放一放的意思周李两家不合一旦外敌寇边恐怕也只能让博格出面主持地方大局才能制止他们的内斗。

    他和撒察碰了个面撒察就周行文越来越不受命了通牢骚也同意了说必要时自己愿受博格调度。韩复得了他的话让人请博格会面。

    可这会飞鸟已带上路勃勃远离县城。

    阳春三月山色转青水色转绿不时到达百里外的渡头河畔桃林凋零片片残瓣入水美得让人心旷神怡。连路勃勃都已被这舒缓的景色带入梦乡。撑船人河中歌唱摇舟而至快到岸边时便已稽呼问:“敢问是司长官大人么?”飞鸟畅快怡然以一模一样的声调问他:“敢问是摆渡先生么?”

    兵士们卸下简陋的马车并把它装上头扁肚大的渡船过河。

    得到一声肯摆渡人欢快地长啸一声荡舟而驶水中又歌:“山林好呃走猛虎。河水清哦藏蛟龙”

    一舟兵丁或揽马或抓枪无不萧萧然目视岸上地头领。

    突然马蹄踏碎入情的歌声一名骑兵兜着马圈在河岸上高喊:“司长官大人。韩大人请您回去。”飞鸟本能地指着前方的船回答:“博格已经过河了。”他记得自己独特的型回答过后就往头上抓后怕地给史文清说:“骗人骗惯了幸好戴了帽子。”

    史文清扑哧一笑慌忙提醒他:“问问怎么回事也好。”飞鸟拒绝说:“不问。走都走了还问个屁?”他也觉得自己的说法有点武断补充说:“想问。阿过去问。”

    赵过为放过内奸地事耿耿。以为他觉得自己特别想问一张嘴就表示清白说:“我也不想问。”

    史文清再次提醒说:“咱们骗人家人家就不能追过河吗?”

    飞鸟便让他去问。

    过了半晌那两骑离开史文清回来说:“李进喜死了他家人咬上了团练使。韩大人让你回去调解。”

    飞鸟岢怪地“啊”一声一掌打在脑门上说:“坏了。”他一拉马回头。史文清立刻拦在他的马头前说:“你这么回去。明显是有意替团练使开脱偏向团练使。李进喜只是李姓人的借口。周姓人不解释。也是抱着争斗的想法。他两家都起了心哪会要咱帮忙分析杀李进喜地人?”

    飞鸟心领神会笑着反问:“要到韩复控制不了把大权交给我的时候?”史文清点了点头说:“他们选择在老大人将走未走韩复还没有抓住权力地时候默契一闹。韩复是一点权力也抓不到。醉翁之意不在酒呀。”飞鸟骂道:“一群混蛋。我真想顺势领儿郎们进城。左手压我大哥右手压我岳父。左脚踩撒察右脚踢韩复。”

    赵过问:“为什么偏偏踢韩复?”

    飞鸟哼了一声说:“韩复不顶用。要是我是他我立刻动用撒察雷霆般打压两方。不然形势一不可收拾一转眼县城就被两姓人平分了天下怎么补救都来不及了。”继而。他疑惑地问:“按说他应该和撒察联手不是?为什么来找我。难道撒察不肯和他联手?他成了光杆?老爷子也不会让他混成光杆县长呀。”他猜测万端想派史文清这样地智囊回县城观候又怕别人误会自己别有用心眼看渡船又来。只是挥鞭上船说:“他***。回去先睡一觉再说。”

    史文清也以为他看这么远一定会派自己回县城等着做“在后地黄雀”不料他竟要回去先睡觉只得叹惋说:“主公不想要县城吗?”飞鸟不以为然。嗔道:“我只是一方土司。要县城一定坏事。”说罢。他学了摆渡人唱:“山林好呃走猛虎。河水清哦藏蛟龙----”

    史文清想不到他在利益面前。头脑能保持得如此冷静远非自己所能度量暗说:此猛虎、蛟龙。岂非自比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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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寨似乎还是老样子只是那一缕勃的生机经过滋长变得茁壮。

    飞鸟修官卡重建寨门整耕地伐木造物动用了不少民力此时又到青黄不接的时候本应该是最艰难的时候。但由于他在役使百姓时自己也曾下地喝糊糊吃山药又特别重视棚长们的以身作则已赢得百姓地认可百姓们并没有滋生不满情绪;再加上他有一段没车造车、没铁打铁的经历动工前都做了很好地调度和谋划还让墨士和饴达尔为的制作大匠和军令结合怎么投入人力效率怎么投入百姓们也不觉得比官府的役夫更苦。

    反倒是百姓们经过战争的洗礼和生产时对人手一来二去地组织具备了一种军队一样的品质凡事井然有序上下有别。

    这是飞鸟也想不到。他看在眼里喜欢在心里到山寨先就事吩咐扈洛儿寻墨士焦生和几个土郎中照料路勃勃而后才去看自己收养的一群孩子糖糖果果地分半晌。

    没有路勃勃地时候图里牛就是孩子王他常指派小孩给阿狗当马骑听说飞鸟一回来还自表功劳说自己多疼阿狗。飞鸟恨他作践自己的本意立刻让阿过拎他去阿爸那。

    阿狗拉着阿哥的手闹揉自己的两道“黑灰胡子”到处冲人瞪眼。

    飞鸟一开始以为他不小心沾上的费了好大劲给他擦掉不料一转身他又让自己的乳哥哥给他画上绷着脸摸来摸去。史文清最先意识到这是鹿巴的样子笑着说:“阿狗是为了凶狠故意留的。”

    飞鸟想不到阿狗刚三岁大小竟爱摆凶狠样立刻联想到二叔传承给儿子的血脉疼也不是气也不是地团着他去看阿奶。他和昏聩的赵奶大着嗓门说了一圈胡话这又问赶过来地扈洛儿:“怎么含章不愿意回来?”扈洛儿笑道:“李信找了几个跤手请她去看摔跤。她和图里花子屁股还没坐热怎好回来?我看主人也凑个热闹去捧捧场。”

    史文清连连说:“是应该去看看。”

    “李信!”飞鸟打鼻子里哼了一声继而明白史文清的用意笑道“他什么时候好了这一手?”

    扈洛儿也不怎么看好李信的跤手一边带路一边说:“他那几家子哪有咱出入大漠的儿郎彪悍。还不是想吐口气收揽几个好样的孩儿给人瞧瞧?我看牙爷和鹿爷知道非带上人去挫他地威风不可。”

    飞鸟想:他巴结我女人的用意也许正是怕我当他是外人便叹了口气说:“回头我说说他们俩不让他们找人家生事那有欺负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