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绚日春秋 > 八十四(3)
    陪同她的军官叫赵高是李氏的家臣三十岁左右。他有一双剑眉宽阔的前额带着沉着而刚毅的神气一看就是个武艺不错的武士。他在一群乱咋咋的人边行过边行边四处看眼神里都是不高兴。

    樊英花问洞悉的口气说:“你担忧什么?”

    赵高立刻看了一看看向远远在人拱下打马的飞鸟压下自己不服气的心思强笑了下说:“人少。”

    樊英花笑笑。两翼人少也是飞鸟通过自己在父亲那里实现的意图。她自然不认为飞鸟更想消耗他们家的力量而是顺着飞鸟说服她的意思想:你懂什么?兵力不足非要靠自家训练有素的武士快冲垮对方的中坚两翼杂兵若不通过甄选的人数一多一打起来便会控制不住士兵的杂乱和溃逃。此战目的在于胜敌而不是绞杀敌人的有生力量侧翼只要能在敌人的快攻中抵挡一下就行了。

    说完后她带着欣赏的角度往飞鸟那里看去一眼看到一面亮出红缨和枪尖的黑底大旗旗心里还绣了一个大大的“狄”字不自觉地在嘴角上挂出笑意。

    这杆旗帜由赵过握着他一动不动地骑在马上一只手牵着缰绳一只手紧紧地扶着这幅大旗几乎跟个假人一样。飞鸟看看尽心尽力打旗的他再看看旁边唐凯心中生出一些内疚。毕竟中军中就有他们的亲人所谓的消耗李氏力量也是有可能让他们的亲戚丧命的。

    但细细说来在二千人规模的遭遇战中决战时间相对大战短战场空间拉不阔士兵们往往凭借一股劲左翼二百右翼三百人即不算是没有绞杀包抄敌人的力量也不算过于分担中军的战力。

    但在这时他真后悔自己当初预计时有些不负责任的常规建议不禁后悔地想:若是敌人真能一战即溃就好了。

    他看着抱在怀中的与四周寒冷一样冰冷的长枪大声以宣换缓解压力的兵士不动声色地想了一会便指指戏班子里找来的鼓手给唐凯说:“让他打起鼓!”

    随着鼓声有节奏地敲大飞鸟顿着声音傻子一样地喊:“嘿嘿嘿!”这一手是给他父亲学来的是可以让士兵在节奏和喧噪声势中忘记害怕。赵过用充满疑问的眼睛看看飞鸟几下随后也“嘿嘿”地喊。

    少顷一大片的“嘿嘿”声就像船工号子一样蔓延士兵在这样的“嘿。嘿”声里敲起可以敲得一切。樊英花思考的心神立刻被这样的喊声打断。她吸了一气四处看看这一片整肃的人声渐渐听到整齐的踏雪声。

    ※※※

    郡城墙高尚有十余部石机和一些下县的县城不是一个概念。别说是冬天就是春秋两季对于缺少攻城经验的己方来说直接攻下也不失一件容易的事。沙通天心里自然明白他的两路人马中一路由自己率领进逼平城镇一路由三弟石彪带领进军马甲屯。

    马甲屯在郡城西南离郡城较近一旦被打下往西相当大的一块区域就会与野牙郡断掉等于剖下了一圈外围。所以沙通天不怕李尚长不救除非他放弃主动完全龟缩到野牙郡。

    李尚长一出城他就得到了消息。听斥候回报对方在着急赶向马甲屯通天大王并不着急破镇只是反复侦察李尚长的行踪。他让石彪以两千人去打只有五百户左右的马家屯的确有小题大做的味道毫无疑问这个姿态不过是想调动李尚长救援马家屯而自己从东南截其归途而已。

    看着野鸟渐渐入笼他便悄悄从平城镇移拨。平城县离郡城差百余里但截击就近得多了大军开拨一路沙通天心中就充满了把握。一路行过看着左有毛一鞭王大虎右有张根李坏他心里很是得意。

    大军蝗虫一样开了一路等过了黄马岗已经到了半下午。见所料并无偏差而李尚长已经是瓮中鳖他便停下大军休息一阵。

    此军已经在雪地上行了将近三十里确实也够在乏的休息做饭时不少人都拉着破衣烂布缩在一起取暖。埋了锅整袋的辣椒在煮过的雪水里一下一个个冻得抖的男人便就着干粮抢汤喝。沙通天也弄了一碗辣汤涮寒意。嚼着牛肉下肚后他整个头上都冒出热汗感觉要多爽有多爽。他看着土匪们吃喝完毕四处给他们打气。

    正在这时一支人马在马甲屯的方向上向他们这里行来。这一支队伍的行军结构就像狗人那里的怪鸟一样中军为身而人少的两翼就是那怪鸟身上一走一动的短翅。

    这足够意外的。放哨的回来一喊沙通天热汗一敛顿时懑了一下他大声叫着:“不要慌!”又反复地告诉大伙对方一定没有吃饭。但喊是这样喊他心里没底不停地问自己:“难道姓李的看到了天黑了因为怕黑要回家?”

    这一代有一些稀疏的干林子旁边是十来块以顷论的地凑起来的平原。依上这样的特征在这里放过牛割过草的人都能叫出这里地主的名字但他们现在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些。沙通天和他们不同已经被土匪生涯锻炼得相当老练他仅靠感觉就知道此地开阔是决战的好地方。

    他边估计敌人距离便让人做好战斗准备。见对方没有推进出人影人马暂停了一下他一面察看前面地势一面布置上己方仅有的几十余名弓箭手。一切都做完后他看着乱哄哄的弟兄心里绷紧着想:打就打谁怕谁?

    想到这里他走着马儿在人堆间冲眼睛瞪大的弟兄们喊:“别动别动。娘尻的别乱动!用弓箭赚几把再杀。”

    折回来碰到土匪樊英花的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她多少年来积累的自傲心理慢慢打结不自觉又去看在一旁探出头看的飞鸟略带妒忌地夸奖说:“你还真算料敌如神!”

    赵过无来由的高兴挥舞着“狄”字旗替飞鸟说:“狄飞鸟夜里教我看图查字我知道前面就是黄土岗。”

    “还看图查字呢?!”唐凯连忙用胳膊碰碰他。

    “又咋啦!我怎么现近来我咋一说话你就不服气呢?!”赵过不忿地说。

    飞鸟一点也不管他们的争执急忙问樊英花:“怎么不趁乱杀过去?”

    樊英花也连忙往中军看却只能看到一片人头她“嗨”了一声很不平地说:“又是我哥!”

    的确李玉正在父亲和叔叔面前反复争执说:“我们不一定打得过的干脆找个人单挑这样也好保存实力。”

    这本来是毫无疑问的荒唐话。但李尚长在樊成那里也得了一句“单挑定然失手不了”竟然一本正经地反驳开了。这当然是他无论在嘴里和心里无法承认的没有必胜把握的体现。良久他才从自己对别人意见的反驳中驱逐这种不自信开始下令进攻。

    李家军开始推进一步一步前进渐渐步入对方的射程之内。那队弓弩手杂乱地射箭箭枝没头苍蝇一样没准头地飞。一些倒霉的步兵赴雪而倒在洁白上带出鲜红的血迹。没有人号令他们冲锋但他们还是出一片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开始一跃而奔向贼寇杀去。不少马上的战士竟然提不起马在人裹动着移动。

    霎时间随着沙通天的一声喊叫两起不像军人的暴徒冲在一块暴扑狂击。两边只是大嚷大叫呼号挤扛。特别是沙通天那里根本就没有侧翼飞鸟领着二百来个战战兢兢的胆怯杂兵溃敌侧翼都是多余根本就无须做什么几乎可以坐到外围歇一歇。

    樊英花看看自己一方似乎占了点优势不由赞扬一样地说:“果然个个都是英勇的战士胜利就在眼前!”听了此话飞鸟差点一跟头栽下马。他也是算是枪林箭雨里纵横过的人却一点也看不到什么“胜利”。

    飞鸟心想:若是给我百十个弓箭手片刻之后我就射得他们丢盔弃甲。就在这片刻间他看出敌人的弱点忽然放了心。敌人都是一小堆一小堆的跟着头目乱跑连个旗帜都没有。于是他边指挥二百多人向敌人的纵深穿插边让鼓手擂响战鼓而自己便四处射箭专门瞄准那些头目模样的。

    这一片出的吼声惊吓到敌人他们果然现出慌乱。赵高带了数十人簇住樊英花慓悍异常地往人堆里杀。他一口气斩了三人但在身旁官兵的不断倒下和后退中杀入人们稠密处。当他杀不动时回头一看便见到一大群人的背不由轮刀狂砍。

    樊英花被他们裹到人口马行不前四处在人头上劈了一阵子终于搜索到了飞鸟的旗帜。正是她想杀过去时她乘骑的怒花马被一个贼人用枪刺透前胸狂跳数尺践踏出几声惨叫后倒下。她没有因为丢了马儿惊慌失措敏捷地跳身出来在纷乱的人海中和刀光剑影中仍很镇定地向飞鸟的旗帜杀去。

    她身上的薄甲已经被人刺破多处胳膊和肩膀都挂了浅伤可也终于杀到旗帜处。左翼的士兵跟来了百余他们就聚在旗帜这里个个因稀疏敌人的乱躲乱避而变得胆大无比叫嚣着四处攻击。死在他们手下的贼人都会在一那间挨上五六刀倒地倒得难看。

    这时她带着自豪回头看去这才现这里已是敌人的背后。从贼人在前排簇拥成长带行的对抗人墙处往后人数递稀到了这已经是稀稀拉拉的。

    她遥看一番在敌人的战线中找到被自己这些人冲过的右部那里已经崩溃但他们的左翼反占了上风。樊英花这就很不理解自己这些人晕头杀过来就造成了崩溃而自己的右翼人还多出了一百人怎么反被沙通天的人包裹起来了呢?

    她回想了几下那几个贵族的名字暗恨他们不肯出力但旋即想到自己又一手制定的“以德服人”。“小姐!”赵高浑身是血在不远处疯子一样虎吼了一声。他杀到跟前已经走不动了哭嚎一声道:“吓死我了!”

    樊英花知道父亲在让他保护自己便将手往旁边一指责呵说:“看不到旗帜吗?”赵高转头一眼看到“狄”姓大旗插在地上在寒风中招展出一半。他连忙看向樊英花打算责辱这个在他眼里“蛋子未必有胡椒”大的小子但一眼看到小姐在人中搜索面孔上堆满了盈盈笑意。

    赵高心中一荡从来没想过自家小姐这么苏朗的一面连忙顺着她的视线看却看到了三人三骑。刀光乱闪马匹左右腾跃飞鸟三个就在这样的敌后如同乱掣的闪电般刮过一个又一个来回每次都能带来一片死伤。

    飞鸟又一次刮过来冲在樊英花面前一举自己的弯刀高喊:“我们赢了!国王万岁!”樊英花知道这喊声对敌人意味着什么她也有想喊的冲动但还是站着给飞鸟笑。见到她展现出从来也没有过的这种笑飞鸟豪气与色心横起竟在她喷了血的脸上找到娇媚用手勾了一把后才重新聚拢人马自后向前杀。

    樊英花愣愣地摸过自己的脸上的余热陡然一收笑容涌起一阵恶心。她一转头看到赵高在愣怒地给他一巴掌。回头看倒飞鸟的大旗向敌墙刮过去她也只好奔随而走但心里恼火极了在背后猛喊:“狄飞鸟你给我回来!”

    百余人的呐喊冲击刹那间引起前面敌人的崩溃和己方冲破战线的人马合围。见战线被撕破李家军就像洪水冲垮河堤一样撕开了一道口子从口子中向两旁卷去。

    已晚的天色给沙通天极大的便利。他知道大势已去叫嚷着带人狼狈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