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绚日春秋 > 六十 无敌之争(3)
    一下校场飞鸟就记起找黄天霸算账的要紧事。

    要不是阿爸的事压着他一大早就会带人杀过去好好讨个是非。这会看着装老实的“苯笨”心头就上气想想自己差点没有坐牢杀头就又多了一层气再想想小玲嫂嫂轻肿的面孔他就把这一股股的气就汇集到血液里整个汩汩上涌半分也等不耐。

    寻到二叔借了两个人。到家又紧急动员几名男人。觉得有点压掠的气势后他这就带他们杀奔黄天霸家。

    十余人三三两两地走在大街上手里除了捞了可捞的各种东西还点了几枝火把。他们天未黑就点起了火把所以想来也不是照明用而是打算放火烧东西的。

    飞鸟就此而来的精神头不用说一面赶路一面底气十足地在心里叫:“黄天霸。今天不教训完你我就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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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已经是下午天爷紧绷的脸庞至今无任何变化昏白中带着青灰。天气奇冷中午地面还被冰渣爬紧可黄门大宅里的人却一腔热火都忙得快断了腿。

    他们正张罗着一起盛大的宴会邀请在京的各行各业中的名流。说起缘由和狄南良也不无关系。

    黄家本是马业巨擎在黄文骢这一代达到事业的顶峰。马行竟走过靖康的法令建到国外去。其中的马匹质优价低在圈子里是有口皆碑的压得整个行业的其它人抬不起头。尤其是近些年几乎要包揽上靖康军政用马的供应。这个庞大的家族行会蒸蒸日上伴随着巨大利润和续接的投资许多问题也暴露出来。先他们这个商业世家年纪太大了子孙过多股权分散容易被外人握在手里;其次私中侵吞公中造成不不要的资产流失和人浮于事。

    近来物价飙升朝廷调整各行业安分恪守的生意人家都在亏损。各地钱庄也纷纷采取手段保基固业有的对商家加息观望有的中断债务偿贷求现。这对头脑的人来说不仅仅是风险也是机遇。家主黄文骢一面收缩产业阵地一面把希望寄托在与朝廷和显贵们的大单交易商以此保证赢利走出危机。

    可就在黄家为朝廷几单生意垫付的节骨眼上某大债权人看准时机猝然下手用低价马匹顶去黄家立可兑现的生意口气一转要求偿还大笔的债务。黄氏一下面临到前所未有的危机只得将积留马匹大赔抵账。

    但各处的债务还是雪花片一样催到。此时新血来不了马行分支拍卖不去周转遇到前所未有的问题。而眼看此路不明旁枝子弟纷纷低抛股权各房也都有分家的呼声把黄文骢弄得是焦头烂额。

    这起打肿脸充胖子的宴会便是应时而办应事而办以寻求主顾朋友帮助自家度过债务周转不灵的难关。

    要是家中破产那什么都不是自己的了黄文骢把这个理看的明白。所以他是不管再困难也不放松眼下的宴会的规格能办多红火就办多红火能花多少钱也就花多少也好让外人恢复对黄氏的信心。

    宅子因为靠郊而通阔后衔着的大花园子里张灯结彩。黄文骢早请了人布置一路儿都挂着名贵的琉璃灯中间正开的场地与两旁的阁廊都结着红毯案几在分出的歌舞场地的空地上一溜色排开。

    从南面腊口渡里办来的各地水果蜜脯都已经上器几十个使女都在一旁穿梭摆得摆挪得挪。她们将金银铜铁器物集中摆放在围裹屏风处又逢上里面烹饪佣人跟麻串一样乱碰头没头没序。

    “什么时候能好?”黄文骢不满人们挪来颠去结高挂远的杂乱不耐烦地问管这档子事的弟弟和管家。王管家一头汗正冲身边走过的人喊着“快快!长点眼”听他一问就挪身过来呼了一口气说“老爷没什么问题的。把提前上器的果品冷用一上上一起火那就算成了。到时准备到什么就上什么漏*点小处也无关紧要。就怕这天您看整个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要变。”

    “要是变天了那就是天不保佑。”黄文骢无可奈何地说。

    “宁国公怕是不会来了。”黄文强在一旁合计说“听下面的人说他要回封地!”

    黄文骢冷然一笑四处看了一下说:“他会来的!我黄家不倒他左阀的好处说都说不尽。”说完他就想起这横祸的根源牙根都痒痒的。他甚至还有心记得:当年那蛮汉被自己父亲招待吃面条都用手抓。如今被这样一家人踩下他心中就像被上万只蚂蚁爬过怎么也不是个滋味。亲戚中有人建议说让他把女儿许去服软了事。他却是万万咽不下这一口气尤其被儿子捎来的话激怒让自己爬过去?

    自己的头也不是向任何人都低的来吧。再怎么黄家也是大根基我就不相信你一个暴户能吃得下他想。同时他认准了这下就把女儿许配给沈万三的厂房孙子来换取这个大亨人物的救助。若是他一点头那就等于给自家挂了个金字招牌。

    他想了一圈看看天色也没有变得征兆心中又见开朗边往里屋里走边说:“老王可是立了头功时下还能将货物采集得这么全真是不容易!”

    “稍候我从帐房给你拨赏。”他正说着听到正门嘈杂一片。正要去问怎么回事门房里已有人急忙跑了过来。“老爷少爷不知道惹谁了。外面来了十来个人说要是不把少爷交出去连老爷的面子也不给。”

    黄文骢登时大怒下巴上的胡子拧成一团不由大声问:“这从哪个来捣乱的无法无天了不是?!快找人轰他们走!”

    刚说到这外面甩来一枝火把。前院天井上蒙着的日色布幔着了火瞬间就烧起汹汹的烟。家人们撑起竹竿挑打可不但打不灭还搅起黑灰。他们冒了一头汗四处登高取布喊后面的人援助救火接着抖了单子在地下踩。

    黄文骢走到一半后院也是一阵人声鼎沸。人们闻到味道听到外面乱走的响动个个甩了水果用器物挖洗水果漂鱼虾的水忙碌而出。

    倾巢人马一个慌乱就是纵横撞头只一味儿乱赶丝毫无用。好在外院士他们抄礼单引接客人的地方没怎么长罗布幔就在过堂前沿路的一溜。

    这起宴会筹备数日只等今天晚上。黄文骢自觉已是性命攸关见被这样搅弄又急又气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两眼一翻过去。他肝火较劲尽数喊了护家的武士猛地出院子迎战飞鸟。

    一出门他看到了飞鸟压在庭墀前就觉得仇人相见格外眼红。他前头被人家家逼得走投无路背后又被这样折腾威胁两下累计这口气噎上了。

    飞鸟倒无心烧他家不过是耀武扬威过了头大声以数数威胁。他不知道黄家院子大这会人正杂乱走动一不小心数快了早早数过定下的数为了硬撑住才率先抓了个火把从门头上扔过去。此时见黄天霸的父亲气急败坏地出来又见到火燎起的烟虽仍骑在马上威风凛凛却还是心想:“这下坏了莫不是烧坏了他家?”

    “你找死!”黄文骢几乎气疯了出来就指住飞鸟大声喝。

    “找死也要先找你儿子算账!把你儿子找来问问!”飞鸟见了人家长辈却也是告状大于寻仇。

    “打!打!出了人命算我的!”黄文骢哪里管那么多武断又喝挥手指派家中武丁。

    飞鸟心虚在对方威逼过来的第一轮就带人全线撤退整整被赶了半条街。他停下来歇气时见身边只有借来的人其它人没跟来不知道是跑散回家了还是迷了路心中自怨自己没有践行诺言找到黄天霸算账跑得还这么狼狈。

    接着他带着打了败仗的心情花点钱带人喝茶以此鼓舞军心。在茶楼里想了一下吃点点心他就让这些武士等着自己亲自去踩点等黄天霸露头。

    虽然黄家暂时不景气但人望还在自然少不得风光。此时天黑灯昏黄家灯火通明门前车水马龙客人鱼贯。这些客人中有的备礼有的偕伴在迎客声乐中向几名黄家中药人物打招呼。许多更只带了心腹进取留下家丁车夫在灯火了让飞鸟觉得无机可乘。

    他带着侥幸联想到自家有客人的时候跑出去更容易这就主观地坚信黄天霸一定会出来玩苦苦等待。但他的如意算盘却错得离谱。黄天霸也是家中嫡亲正在里面二门处跟着父亲接客给人磕头行礼和人家的晚辈认识片大的余暇都没有又怎么会出来玩?

    他被寒冷折磨着躲在一处墙角既算躲人也算躲风心底一遍一遍地念叨着鼓舞之词。可不管他怎么念那香料香食物香悠扬的声乐宴会欢闹嬉笑之声夹杂着排伸好长的车马鸣嘶都顺风送来让他心里痒。

    好在他也是饱有耐心的人!

    突然一辆马车在他身旁慢慢泊停。车上一名好心的妇人大概把他当成了乞儿冲他抛下个银币。“嗯?!”飞鸟愣了一下四处看了看却不去拣。但一阵钱迷心窍上来他还是站起来就喊:“不劳而获是可耻的你给我钱我给你看马车好不?这样你带的人就可以不站在这里受冻。”

    马车中露出一名大眼睛侍女的头她看了看飞鸟高傲地一笑说:“主人打赏。难道你嫌少不成?”

    飞鸟觉得马车的样子很熟但他也顾不得。较劲说:“是呀。我看你能赏多少?等我有钱了天天赏你给我拣钱不拣就纵狗咬你!”

    侍女正要接话听到里面低声一句仅仅瞪了飞鸟一眼就下了车。接着一名华贵的夫人踩着奴仆铺开的绸缎走下。飞鸟忍不住走到跟前跟着看他们用绸子铺路毕竟在他看来有点骇人听闻了。

    他不顾奴仆的推攘怒赶热心不已也忘了自己这样会暴露目标:“阿姨!我给你出个主意好不好?以后你可以省许多绸缎!”

    那家的奴仆哪见得这般大胆的孩子伸手就要动手打人。倒是那贵妇扭了头。她见飞鸟相貌很好衣服也不是很烂眼睛在夜里也能反射出灯火的光芒就多看了几眼轻声矜问:“那你说说看!”

    “你可以把绸缎分成两道三段每段大约十多步就行了你走完了就抽去后面的铺前面的。”飞鸟笑眯眯地说接着开始算账“你一天只走四分之一里路一辈子最起码也要走一千里里布克按每里省下四个金币你把节省下来的四分之一酬劳我好不好?”

    贵妇讶然望住飞鸟却想不到这一个按劳分配要赏这么多说得还有那么点道理。她心中一动问飞鸟:“你是谁家的?我会用这个数把你要来!”

    飞鸟把自家的地址给贵妇免得她不知道把钱送到哪。他看着贵妇走后弯腰捡起银币兴奋一举胳膊说:“还欠我九百九十九金九银今天赚得真不少!”

    他得了心情高兴极了想想黄天霸不会再出来这就摇头晃脑地回去打算给还在等自己的武士奖励辛劳费。正走着突见一骑带了他的“笨苯”驰到面前正是等自己的武士连忙问:“等不耐烦了?”

    “爷叫你!”武士用半生不熟的靖康话给他说。

    “我去给我二叔说一说我今天赚钱了!”他上马跟在那武士就走走几步就看到不远处的大队车马里有熟悉的人。

    这是狄南良约了几个人来“贺”的。他见了飞鸟掀起马车的帘子指向前面灯火辉煌的黄家问:“阿鸟!愿不愿意跟我进去?”

    “我也得能去!”飞鸟丧气地说。他想起自己和黄家起的冲突是想去也不敢去这就把理由讲出来。狄南良倒知道得一清二楚甚至都能在后面补充这就微笑地鼓励:“怕什么有叔叔在没人敢吱半声。叔叔给你出气!”

    后一辆马车上有人响应在火把下一个病容的老男人伸出头来大声地笑“狄兄这就是令侄?!好!好!”

    飞鸟弄不明白他明明一大把年纪了为何还叫自己二叔为兄实在弄不明白也只是示意“开进”。

    这一路人开到黄宅前停下狄南良由武士搀扶下车接着去接那老人说:“郭兄请!”

    老人下了马车飞鸟这才仔细打量他。他见对方病容满面双颊深陷蜡黄中带着种灰暗眼睛中流露出一种让人不反感的狡黠和冷冷的讥诮不由生出一丝怜悯下马搀扶住对方。

    这老人是郭家的重量级人物姓郭名景东。他也是纵横一辈子的人物若是要知道飞鸟因看自己年老有病而搀扶非气晕不可但此时也不可能知道只是冲狄南良笑满意地夸奖:“小子可教!”

    一行人爱理不理地往里去后面的人挪出礼品跟随而入递上礼单让人唱写。

    二门口的黄文骢一眼就看到了狄南良表情变得很难看。但他也顾及风度只是让兄弟送一旁一客自己大步走到狄南良身边冷冷地说:“我没有请你来!”

    “是呀。黄兄也不至于这么小鸡肚肠让我一定不来吧?”狄南良轻轻地会说拂衣而笑说“生意场中的事偏要往私交上引?我日日听家兄念叨讲黄老先生的好。这下来拜会也是带着歉意和黄兄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这根本就是装成绵羊的狼黄文骢怎样都觉得他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他们说话间飞鸟却不管三七二十一搀住郭老只管低着头往里进冲着接客的黄天霸狠笑。

    黄天霸见了飞鸟就奔过去张口就是一句:“滚!”

    “你是在说我吗?”郭老面孔一寒冷冷地盯住黄天霸看“你是谁?”

    “他就是黄伯伯的儿子是说我的!”飞鸟倒很老实地承认摊着手给郭老揉胸脯叫他不要生气。但这一做反是更引起郭老的冷笑。他不可能因为飞鸟的话而释怀只是看得黄天霸怯懦缩身。

    “我不给你这样的黄口小儿一般见识。不要说你父亲就是你爷爷谅他也不敢这么和我说话你们黄家人那是一代不如一代。”他说。

    他的声音即严苛又打震得四周几无声响。黄文骢也不认识他见他又是和狄南良一起来的这就冷呵一下过来表面上怒叱儿子实际在请教别人姓名。郭老拿出请自己的帖子一把投在地上转身就走边走边说:“我来不过是做个和事佬竟想不到得此难堪!”

    黄文骢捡起请帖见金装字划出了一汗。

    这郭家这一辈中郭景孝是通吃两道的典型人物。他年轻时任性游侠都和四世王攀上点交情中年收手后兼顾打理郭家一些生意在黑白商三路混得滚热是典型的孟尝人物。黄文骢大谈了一通“有眼不识泰山”的话慌忙让自己儿子磕头赔罪死活也要留住。

    “这位狄兄是我请来的小黄你没有什么异议吧?”郭老居高临下地问。

    飞鸟偷乐觉得“小黄”两字狗味十足。只是他更想叫郭老称人家为“大黄”不然黄天霸就成了“小小黄”。

    黄文骢不知道飞鸟的心思板板正正地鞠一躬引手作请并安排人带他们入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