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绚日春秋 > 第五卷 第四节
    第五卷山高经行云漠漠冲冠一怒家国仇

    第四节

    董文突然间才认识到自己的可笑竟然建议狄南堂躲去背后却也不好好想想军中将士会不会由着他对抗朝廷以致加祸亲戚。他一转过念头猜想健布那种可能后心中便是一寒暗想:此人莫非枭雄之极根本不是什么大局为重而是看陛下无所给予才拒绝了接连之实。若他北上无论是本部还是狗人都会因突入到游牧人中身家甚远逃亡必死而和他一心。这时若朝廷杀了军士的家属则等于给他了许多仇恨之士;若放任不理他哪怕打了一两个县城因供军需杀光里面的人那也是又建功勋那时他再向朝廷投诚朝廷是赦也得赦不赦也得赦否则是拒绝收回无力收回的国土。

    他顿时失神看着健布难以料想出健布的应措。健布看住极力思考的部下好一会又深恶痛决地说:“监国那里递来消息他的家属已经下落不明城外的庄园被烧了。”

    “可我观将军似乎还有其它顾虑!”董文有些疑惑地说。

    “是呀我无法确定他到底有没有和狗人勾结会不会和狗人勾结?!他曾经在交涉中特别提到说若朝廷不赦不如让他做对抗狗人的先锋死于狗人中。”健布犹豫了一下说“我细细又想却觉得是反话反说。若是朝廷不赦他便邀了狗人做先导!”

    接着他又说:“若讨此逆就在此两三日。若讨之却怕又是逼迫之。”

    董文脑袋轰隆一响失魂落魄再次想起自己那个躲往后方城里的建议荒唐到好像去刻意提醒对方一样。

    他权衡利弊低声说:“曲意赦之观其意图或解其武装。”

    “我也是这么想的!”健布点头“监国一定程度上也对。前些日子太后对李公之乱开过先例若再赦从叛朝廷还能号令几人?现在贼众兵痞多赦无助应乱而重治才对。我们便为他担负这恶名吧以讹诈诛杀几个的死硬从叛和狗人。”

    送走过健布董文就在军帐愣半点都不想睡。他一会想到坑杀同胞的罪恶一会想到健布的信任再回过神来却渐渐地想大将军是良心难安因信任自己而特意过来说说坚定一下心思?还是想要我负上讹诈的恶名?他睡时已经是下半夜可只小睡了一会就梦到许多叫“冤枉”的军士他们都个个血污或缺胳膊少腿或连脑袋都没有围住自己闹其中一个还哭诉自己的军功。

    他一下醒了苦笑一番看看天还未亮正要躺下再睡看到自己的人闯进来喊。听说聚众议事他猛地爬起来想也不想就急行去中军大帐。

    一干地方贵族即使再懒也是不敢在健布面前怠慢。董文去时他们差不多都聚齐了接着看过进来声过大的董文依旧又陷到讨论中。

    “我们又来了援军!大概有几万人!”一个贵族信誓旦旦地说“不过还不知道是谁的人马!”

    董文脑袋转得飞快说什么也想不到哪还有这么一起人马。他连忙问那人说:“你听谁说的?既没有这么大的流寇也不会是长月方面的人马怎么来的几万人?”

    “是真的!”健布帐下的人也在一边肯定这种说法又说:“谁的人还弄不清楚大概一两日后就有通传!”

    董文看了几遭却现仅有二三人没有激动地加入讨论。他目指一人问身边的人那是谁。“他是招讨次将是赵令先的后人却是跟着姓狄的转的看形势不对才表了态度。”旁边一人小声地告诉他眼睛里还闪烁着一丝淡淡的蔑视。

    在他们看来这种正统家世的人跟在那些暴贵的人身后的确有让自己值得蔑视的理由何况还是对峙的反贼荐就了他。

    董文心想:他怎么会毫无意外某非知道来者何人?他正想着见健布带人入案便收起心思静静等待。健布的脸色有些焦黄眼睛也带着红丝看来夜中也没睡好。他环视一周一坐到案前就升起军帐。

    随着帐鼓铜管众人立刻肃穆慌忙按次序排成几班。

    健布稍微揉了一下眉心扫过众人说:“你们都是本州官员都应知道此事了吧?”

    “沿途地方官员纷纷回报一支人马正在集结推进!应该是来援狄贼的!”梁威利主动解释说。周围的人一下大为惊讶却纷纷肯定这不是来援敌方的。看他们打死也不信的样子马孟符从沉默中插言推断说:“羊杜虽然只有几千人却可以在数十处屯田所在筹集上万人。”

    周围群起反对他们纷纷都说:“胡说八道。姓狄的贼子已经在劫难逃羊杜多少是个明白人即使来了也会站在我们这边。”

    甚至有人说:“我宁愿相信是九天神兵也不相信是贼子的援军!”

    健布一下头大压了几次都没压下他们的叫嚷不得不重重拍案!他虽极力忍怒还是毫不客气地说:“没你们事的都滚蛋!你们都是靖康的贵族风范何在?”

    董文知道健布实在不想看到这一干人的嘴脸心中泛起同感但也无可奈何知道人人都不会觉得没自己的事他即刻就想:地方上一定回报了是不是屯田处的人异动这已经可充分判断对方的阵营哪轮到你们去不去相信吗?

    他刚想及这些就听到了张更尧的说了与自己类似的看法便投眼看去只隐隐看到对方的从容和自信。

    “将军标下是次将在此军中尚有几分的威信。请拨给我少量的人马我可前往压制。”最后张更尧稽请命说。

    不管事实到了面前他们信与不信狄南堂的援军确实来了还是拜张更尧所赐。梁威利独得军权张更尧自觉为他人作嫁又怎能够平衡。他当即一转姿态密里为狄南堂叫起冤枉。张毛知道他的心思以一个忠仆的姿态去找了羊杜孟然等人一把鼻子一把眼泪地诉说。

    孟然正为鲁之北被抓而心火旺盛听张毛声色泪下地一描立刻给各地屯田的军官们打去招呼。

    狄南堂在仓州之地屯了足足十多万百姓经过总督调拨补以大量的军粮并将军中可堪一用的军官提拔成校尉后留驻那里统御丁壮以协防流寇生息百姓。

    这些等着升官财的军官即便是剔除战仗中结下的情谊心里也大多能够衡量厉害关系。主帅倒了不管自己会不会因受牵连再无法风光跟南随西的军功是没了。

    他们召集起民户集结壮丁响应孟然为了缓解百姓的惧怕又纷纷扬言说:“补贴大伙的粮食是狄帅的军粮如今狄帅有难不可不救!不然狄帅一倒不但补贴你们的粮食就断了还要交纳各种赋税。因交纳不起赋税而亡命是死罪咱们不如聚集起来为狄帅辩白伸冤。”

    这般鼓动下百姓自然个个踊跃家家出人不时便云聚万人。他们提出“规劝朝廷拯救狄帅”的口号自带干粮一步一步走向应西。

    健布经过一番犹豫还是起用了自告奋勇的张更尧让他前去按制。

    他知道真正的盘结的问题还是此地不由后悔自己的迟缓被对方所做的姿态迷惑又增了动乱的规模不由立下决心派人向狄南堂军传出假赦送出大车的酒犒劳对方。

    董文的密访一定程度让狄南堂推断出朝廷的态度所以他对所谓的“赦”他心中便充满疑惑和不信任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做好。他和利无纠一出来就已见军中欢呼流泪的沸腾但心中却更踌躇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葬送了上万人的性命。

    “将军还有什么心事吗?”利无纠也大大地高兴一阵注意到了狄南堂的反常还是回头激动地说“我也替将军高兴。马上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能怀疑朝廷在欺骗己方吗?

    狄南堂苦笑只是淡淡地说:“朝廷太宽大了只是调我回长月分开狗人编制到军中。”

    “将军以为呢?”利无纠笑着说“今日不必禁酒了吧我肚子里的馋虫都蠢动得让人心痒痒。大人不想家吗?”

    提到回家人人的心中都会濡湿。

    狄南堂看看他也流露出难以自制的情感说:“我有一双儿女女儿刚出生不久还没来得及好好抱一抱。”

    “那是得回去!”利无纠点点头。突然他看到狄南堂的亲卫李林从远处走来手里拿了一个杏色的扳指不由眼睛一亮大声说:“小林我们调换一下好吧。”

    说完他就掀了自己的腰。他腰上别了他的战利品却是一排匕。

    “挑一挑你赚便宜了这都是好刀子。”利无纠盯住他杏色的硬玉流着贪婪说。

    李林连忙把扳指收好摇头不肯喷着热气说:“这是我要送给我们家少爷的。”说完他记起要事给过狄南堂一封书信大声说:“孟将军造反了!”

    狄南堂被吓了一跳怒责他说:“不要乱说话!”

    他疑惑半天但还是打开书信看这才知道屯田军民的反应顿时一改疑虑觉得朝廷的冷处理来得可能。尽管此事对朝廷施加了巨大的政治压力是迟早要累计到自己身上的但目前确实能够促使朝廷调整策略。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慌忙折过书信大声地说:“传我军令可以饮酒!”

    天渐渐黑了下来可欣喜和欢畅正在上升欢歌热浪盘旋在营顶久久不散。各营中的军士轮番派人来给狄南堂敬酒将狄南堂等人都灌得酩酊大醉。大概到了半夜一行全副武装的士兵只在前部点起火把像一条亮头黑身的巨龙一样从南而来。他们到达营地外停下却是要在夜中接收营地盘查人数。

    守营的兵士也松懈了许多看他们准备得面面俱全便开放了许多的营盘。

    他们随即就觉得不对可已经晚了士兵们越涌越多密密匝匝地按住各处营地不喜不怒不说话只是收缴兵器。

    稍候一名将军带人包围了狄南堂的大营。白巨带部众杀来救应时已经晚了也仅能救出利无纠等数十人后向西逃窜。

    狄南堂醒来后已经在囚车上唯听到稀疏的厮杀也只能回头看看。他身后行了一排囚车和长绳穿系的人龙俱是左右勇悍。一时间他什么都明白了但也知道什么都晚了也只能在心中排解为朝廷感叹的余悲。

    这一路就进了州府。历史便是这般重演的。当鲁直走过的烂菜臭蛋后还有人继续在走。

    进了州府大牢不日就要押解进京狄南堂自己知道自己的事儿不免一死只是为李林惋惜看着这个三十来岁的农家汉子又想到亲人儿子肝肠寸断。

    “要是我儿子在这境地哪怕酒肉有毒他也会猛吃猛喝的!”狄南堂看着酒肉眼睛渐渐湿润。

    李林肯定地点头却担心地说:“真不知道少爷他们怎么样了!”

    接着他质疑一下说:“老爷我还是有点怕死!今天我们喝醉后你能不能掐死我也好防止将来吓尿掉丢咱家的脸。”

    说到这里他一咧嘴露出黄牙笑说:“老爷听说咱家以前在关外养马。少爷总想回去我也想去看看!你说总长草不是浪费吗?我想过去种点地。”说完他突然想起什么于是便问:“老爷咱家去长月时日不长这富贵还没享上你后悔不?”

    狄南堂拍拍他回过神后摇了摇头看住酒肉说:“要是再给我机会我还是要去长月的。只是带你们出来打仗却不该!”

    李林淳朴一笑憨厚地说:“我也不后悔。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

    说完他整整筷子给狄南堂比划比划示意让老爷先吃。

    他们正要动筷子梁威利也来看望他的敌人。他上下紧扫两眼一看狄南堂连忙拿出自己准备的一壶酒让卒子下去笑道:“成王败寇咱们之间也没什么说的。我留下点酒也让你暖一暖身子吧!”

    “谢了!张更尧将军也刚送了一点。”狄南堂看了一下对方一下想不到对方怎么这般好平淡地一笑用手挽了一下脏。

    梁威利喝了许多酒红头涨脸他仅仅提了一下水缎一样的衣服就一屁股坐到的草上表情复杂地靠着囚木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反复滚动自己靠在木柱上的头颅一会他这才又说:“你一定看不起我。可我又能怎么做?”

    说完他看着狄南堂面前还没动筷的酒肉便揽过来大吃大喝边吃喝边说:“我会让人再送的!”

    “你吃吧!”狄南堂重来没有到对方竟这样的失态也只是赔着他喝了些酒只是说“这也是张将军派人送的!”

    梁威利是何等风光的人这般的饿熊模样让李林格外傻眼。

    李林觉得自己反正也是要死的人便出言讥讽极力用“夯”和“拽”这样土词贬低他。梁威利大吃大喝了一阵突然酒劲上来讲起自己年轻时的卑微事只是反复地在中间插入一句半句的“没办法的你总要做的。”

    说过一阵他看住狄南堂想笑突然表情一紧指住狄南堂接着又指住下面一片狼藉的酒肉竟然吐出一口血来他大声地说:“没想到!”

    狄南堂也冒了冷汗看住酒肉确信这好好的酒肉中竟然有穿肠毒药后慌忙替他叫人。梁威利摆摆手却说:“这也怪不得别人我大意了!我是想给你吃完让你吃我……!”

    狄南堂有些糊涂但即刻就清醒过来感觉到腹部疼痛也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李林立刻抱住他大声地哭问引得旁棚中的同伴大声询问。狄南堂摆了摆手指着梁威利送来的酒说:“恐怕这里面也有毒你万不要喝它!”

    说完他便深吸两口气看住牢房外进来的人提示地下乱钻的梁威利。

    他倒不为自己意外什么毕竟张更尧若不好控制军民要自己的性命才能换取弹压军民的功劳。他苦笑着心想:毫无疑问地下这个也是送自己离去的可惜却误中了别人的毒做了陪葬。

    想到这里他便低声说:梁总督你太可怜了。

    牢房里灯火轻动一如外面沉沉冷。他只是戏谑地看住在地上挣扎伸腿如同板上鱼的梁威利又看着别人抢来推拿抠喉咙眼前渐渐恍惚。最终他看向含泪高嘶的李林竟不知道安排什么样的后事好稍后才说:“你要活着将我等的冤屈告诉别人!”

    李林大吼一声把他放倒在地学对面的人进行抢救。

    梁威利身边的人嫌他碍事过来就给他一脚把狄南堂的身子掂开一些。李林人已恍惚整个陷入了疯狂起身就和他搏在一处却在意外中拔了对方的刀。他愣了见对方也愣了顿时愣过而喜抡刀狂砍向未关的牢门闯去。

    牢卒反应很慢应急之人又离得远竟被他一路杀救出自己的人。除了几个对朝廷幻想的文人一行数十人便如脱笼猛虎他们汹涌夺刀向外冲去竟无可阻挡直杀了十数百人向营外四遁。外围的军官紧急中调集了人马前来镇压却也只围了为李林几个。

    张更尧是候机等信的听到风声出来看被李林一眼认到。

    李林一身已插满箭枝却依然大吼大砍直直冲向他的跟前。张更尧看到野兽一样的眼睛半身酥软但他却是侍卫出身一身软硬功夫最是了得慌忙中却仍能无比精准地把长剑推进对方的心脏让对方丧失活动能力。

    “你还是回去喝上毒酒免得将来我家少爷剁你为肉泥!”李林半倒未倒还用余光扫过旁边的张毛喷了口血奉劝说。

    张毛打了个寒蝉拔剑对他猛剁。

    李林摸出自己准备送飞鸟的扳指大笑倒地。

    张毛咬住牙齿下巴晃得厉害。张更尧倒松了一口气安慰张毛说:“朝廷怎么会放过他的亲族!报仇他们做梦吧。”

    张毛四处看看剧烈地喘息点点头但他一回身却看花了眼不由猛奔几步摔了一跤。

    秦台接到狄南堂服罪梁威利陪葬的消息时最先想到的是自己在仓州的势力不稳。如今许多在外的将军纷纷不服调遣冷眼看他们王室的争位仓州无疑是直州长月的劲援。他反应到后续重心立刻以官爵去拉拢张更尧。

    稍后他想了一下随即想到自己还应该干点别的也真的想到了以此折磨秦林断绝他所有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