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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卷金阶玉堂青松在任尔东南西北风

    三十三节

    十二月初三下午。

    长空去尽昏彤晦涩浮云青碧。狄阿鸟挑中掌柜回家。野毛子终于进窝免不得要拜见舅母和表哥叙旧等等。蔡彩今非昔比。这一次回来竟有三十余人随行携带物品过一车仅贵重的皮衣就装了一大箱。三十余人中四个是蔡彩的贴身侍女。

    这排场自然要感激卢九公所赐。

    在北地人眼中卢九公是可媲美花容的豪杰。

    当然这种说法并不确切。花容不能算是响马。他虽然颁布“大响马令”要求同道中人不能涸泽而渔亲定献山敬山过路等礼数让人遵行对后世绿林有着极其深远的影响虽说让抢掠沾上点文明但本人目的是为了建立一个与靖康对立的政权重立西定帝国。

    卢九公则又更不同他执行“大响马令”做逍遥自在的山寨大王却拥有合法的田产庄园手握铁卷丹书。

    多年前花容被灭野岭便现出卢九公这个人。

    那时许多人都认为他是御封的十路绿林总瓢把子。可后来就成了十二路一说再后来就变成了三十六路现在则变成水旱八十一路的共主。这自然是人们的讹传。靖康境越广国事越烦动乱越多外行人的想象也越丰富他的威名也就越响亮。

    至于天下绿林受不受他的管辖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但有一点定然不假他是响马中做得最成功的一个以此成为各路头目心目中的偶像。能够好好过日子的人谁会愿意去做贼人?即使做了贼人脑袋别到裤腰上又有哪个不想收手或被朝廷招安或不被官府围剿平安过上半辈子?卢九公就成就了这个梦想!

    从蔡彩母女所受的待遇众人可推知到卢九爷的风采:仗义疏财喜交天下英雄。但花流霜见马队随行却还是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她这种感觉并非凭空得来。蔡彩初和自己家小姑见面便春风得意只一会就喊了丫鬟三次以上让她们做这做那的。

    毫无疑问她是想让自己小姑看自己的谱。花流霜稍微留意就现这几个女子身子高挑肌肤和步履身型都不是寻常女子样连眼睛都带有一种男人才有的坚峻。就在次见面上她故意不小心碰掉了茶盏把水向其中一个丫鬟身上泼去。那个正弯腰在热炉边温甜酒的丫鬟没让她失望忽地回身挽手一把把它捞过。花流霜朝那茶盏中看里面尚余有大半杯水她再看那丫鬟没有拿手帕拭手可见手未烫伤。

    花流霜询问方知这四人的来由是这样的:蔡彩喜欢嚼舌头把想要丫鬟的味放到人家妻子那。卢九公听说后二话不说就给了她四个受使唤的丫鬟儿。这过程让花流霜喟然一叹觉得卢九公待人真厚道丈夫没白结交。

    狄阿鸟对今非昔比的蔡彩心中只有两个字----“变化”。他道了一番亲热的话看舅母褪去铅粉后弯描的两道眉毛就像两道春山一身华贵的衣裳如同平滑磨过的豆油饼面色红润虽皱纹还是皱纹却确实比以前好看十倍便狡笑反问:“舅母找了新舅舅?”

    蔡彩顿时色变。

    花流霜此时不便向自己儿子清算旧帐见嫂子怒骂责怪他没大没小慌忙赶他带花落开出去玩。狄阿鸟哼哼笑过拉起花落开勾上他的肩背出门。

    数日不见花落开突不见了以前的懦弱相头戴遮尘暖皮帽仪表更见出众犹如玉树临风的谦谦君子。他的面色有如银盘而狄阿鸟却显黑两人一走一起对比分明。狄阿鸟早就打量完他这会使劲拍揉他满意地问:“表哥吃了猛药如今英俊程度不下于我?”

    花落开气急败坏龇牙咧嘴地要他轻一点。他整一整浑身上下鬼头鬼脑地四处看见没人看到才收敛一些四平八稳态怏怏地说:“你怎么见面就这么捶打?幸亏我身体强壮要不然还不知道多疼呢!”

    他看狄阿鸟邪气一笑慌忙挣脱两步摆出了个白鹤晾翅手勾勾动虚虚地说:“轻点的我也不许!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他见愕然的狄阿鸟动了一动慌忙再向后跳半步威胁说:“真的!”

    狄阿鸟郁闷:“真的?”

    花落开吓了一跳以为是狄阿鸟动强前的试探慌忙把晾翅的胳膊收回来连连摆手说:“假的!你要是胡闹我这就喊姑姑。”

    狄阿鸟二话不说摸出一枚金币。花落开眼睛一亮约法三章后才重回狄阿鸟身边摸过钱塞进口袋说:“明天我带你出去吃喝包在我身上。”

    狄阿鸟顿时明白了他到长月没出门先以牛皮上否则万万不敢用一个金币包揽自己的吃喝。他也不道破反而觉得表哥没变依然像以前那样敏感得像个跳蚤一有风吹毛动就疑心自己要对付他。他重新挟过花落开的脖子大步而行。

    铺石地上的雪都被推扫一空两人勾肩而走也没什么生疏之隔直向后院热闹处。

    夕阳晚照。

    可天远日小只有极远的西方才红霞四飞满园依然是银妆素裹白皑皑浑成一色。

    大小的孩子们都出来耍玩小的满院子儿里跑团雪团儿扔雪团;而几个少女女子则聚集在廊下看张镜和风月下棋。每日这黑白子的棋盘棋盅出场后大小女孩子都会先后赶来给张国焘的大女儿张镜帮腔脆脆地抱成一团吆喝。

    能和张镜下棋确是风月的一大变兆。自从有一次夜里晚会来被龙蓝采贬低风月就改变自己的玩世不恭很少再出门。据说他最近正打算闭门著书立言万世。

    张镜的弈棋吸引了他他闲来无事就扛走张烟或狄阿雪朝对面一坐以大欺小。张镜的棋技日见长进但奇怪的是就是改不了稍输二、三子的命运。

    今日又是这样大伙同仇敌忾地观看尽管除了张烟几乎无人看懂她们也是出口就“下得好”以此帮此鄙彼。

    一条大龙在即!

    张镜忽有妙手见风月有点难下自己也不免得意大叫一声:“犯我天威者虽远必诛!”

    风月微微一愣只用子敲打棋面。众人更是疑心他救不活全局纷纷高嚷督促他快下。风月微微叹了一口气轻轻拈抬棋子一边挽着袖子压下一边说:“德才是威的根本。无德之威是无土之木虽可有却不可活有句古话流传:胡人无百年长运为何?不是不可入主而是不德而威。自古以来雍人共斩多少蛮夷?尤其是中朝。天子刚服远地人血未干而四方分崩百族横乱。武帝时采策融化之方有今日雍人。”

    张镜只是接棋并不理会他唧唧歪歪反说:“这局能赢我再说!”

    风月作了孺子不可教的表情信手补子长话又是一通:“道相连。棋虽小道却隐有大含万不可仅仅满足于术。”

    狄阿鸟带着花落开来目比这一团人。花落开顿时心中有数大嚷:“狄阿雪小姑叫你!”

    狄阿雪正半真半假地琢磨人家每一步用意听阿妈要她去让了位置。但黄皎皎立刻补了她的地方。狄阿雪出来亲热万分地到哥哥身边问了两句长短跳着步子向前院子走。

    可两人依然不见内围。狄阿鸟叹气憋口气吹飞自己的头。

    “多学习!”等狄阿雪走后狄阿鸟指指前方示意花落开看好。

    花落开蔑视之正瞪大眼睛前看突感觉到一只手摸到自己的腰带大吃一惊高叫一声用手去护。却还是来不及他的裤带束一下被拉死。他头上冒着汗慌忙去解以免成了死疙瘩。狄阿鸟乘机大呼:“我神经表哥要脱光衣服了!”一大群女子慌忙回头一眼看到十多步外的花落开低着头慌里慌张地解腰带刹那间惊叫的惊叫捂眼的捂眼接着“呼”地全部散开跑掉。棋盘不知被哪个被带倒一蓬棋子炸豆子样乱跳在走廊间落了一地。

    “我……”花落开脸红脖子粗看自己苦苦在众女子面前维护的良好形象消失殆尽最后一个张镜也落荒而逃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一皱脸就挤了眼泪。

    风月知道彻底被搅了局“哎”了一声给狄阿鸟个白眼站起来离开。狄阿鸟过去大摇大摆往下一坐招呼花落开到跟前。

    花落开哭相十足地过去卧到廊下的毡子上好久都说不出话。狄阿鸟边捡棋子边问:“好哎!表哥一脱衣就吓走了所有的人。”

    花落开拼命摇头连连否认。

    “是呀!我们又没脱衣服?”狄阿鸟口气一变眉头紧蹙反过来为花落开开脱“她们自个乱想跑掉关我们什么事?”

    花落开既激动又委屈喷着吐沫说:“本来就不关我的事嘛!狄狄阿鸟你也太----”他一抬头立刻静音了愣地看住狄阿鸟狄阿鸟往嘴巴里填了个棋子还咬出咯嘣一声。“能吃?怪不得你用这一招原来现了好吃的东西。”花落开边说边摸了一个含进去一咬。

    果然是“咯嘣”一声不过却嘣了牙。花落开吐了棋子捂住嘴巴叫。

    “谁告诉你能吃的?”狄阿鸟从嘴巴里吐了几个黑白子说:“是玩的不过我不会玩。”

    花落开气结一手捂住嘴巴吐沫子一手指住狄阿鸟。

    狄阿鸟一付事不关己反怜惜地说:“知道啦?不能吃的!”

    正在这时花流霜接到报告一脸冰霜地从前院而来老远就大声怒问:“谁要脱裤子?”

    “他!”狄阿鸟连忙一指接着小声说“我掉了一个金币表哥见了没有?”

    花落开正想和他对指但指了一半指头还是拐弯最终指向自己。这倒不全是因为钱的缘故而是大伙都看到了的。

    “你跟我来!”花流霜心中有数点住狄阿鸟要他跟自己走。狄阿鸟心知坏了却不知道母亲许多天前就私设了“刑堂”准备了“苦药”打算治愈他的“丁忧”。

    这晚上鞭打声特别响亮。那噼里啪啦声自然不是打木头出的而同时大门也被下令锁去连狄南堂回来都要通报自己是谁。吃饭时狄阿鸟半笑露面却扎起“马步”。

    吃过饭夫妻两人又摁了他去里屋对之温言大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