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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卷金阶玉堂青松在任尔东南西北风

    第一节

    战争永远是一把火烧起来无止境这场战争连奄马河以东的部族也插足近来足足打了大半年直到后来刚刚节制北疆的王室庶长子秦纲通过别人的举荐任用狄南堂为将以几千王师北上方和龙青云一起将战争的尾巴收住。就在战争要结束的时候狄阿鸟在一次战斗中受伤淋雨染上破伤风身体僵直饭都吃不下去若不是叔父招徕一位“撒拉”名号的萨满及时救治怕是已经被长生天收去。

    狄阿鸟乘坐马车从战场上回来。年老的萨满陪同、观察他的病情。他也就在马车里晃悠平静得只咧着嘴巴笑最后被送到高的郎中胡八袋面前。

    狄南齐随后就跟上来问他有什么情况然而往后的日子里狄南堂却没有回来而是移兵向南到备州和商州交界平叛了。

    此时朝廷和外邦的大战虽然接近尾声内部尚不平靖商州兵尉王勋、儒府封臣天机山蓟河岳次序反叛浪头如火如荼朝廷正值用人之际还授了他一个六品武职但这种紧急的调遣还是将战胜的果实放弃而坚定地站在朝廷一边的狄部、党那纳兰部、雪山族龙部开始空前膨胀朝廷上的官员却很少有人知情。

    战败的党那人一部分依附纳兰部一部分依附狄南良更多的还是依附上朝廷的代言人龙青云。龙青云更依靠征伐之便两次会盟第一次在包兰战场第二次在蒽楚湖畔顺利将潢东两岸藩镇一一统合尽有潢东和南黑水流域疆土万里。

    朝廷的官员们只知道藩镇龙青云纠集各部酋长送来各族的贡马商讨一系列互市的细节要朝廷做到“有典可循以杜绝贪诈”他们也都当成几部的领立了大功索要朝廷的回馈。

    虽然没有阿爸在身边还是有很多人来照顾。狄阿鸟啃着白头蜈蚣吃着续命散一点一点地从疾病中熬过来恢复到活蹦乱跳的状态。

    这回他要回去放牧家里大人、小孩全都合起来笑话说:“你的羊呢?最小的那一只呢?!”他在阿妈那儿讨不钱和羊来还得到大大小小的一气嘲弄只好到要羊倌的地方为别人放希望能挣些钱来可以从头再来。

    往后的日子他都是在早晨起来东家拉出来一群西家拉出来一群凑起来凑个千儿八百只和其它羊倌一起嗨吆吆地奔走。因为是在镇子附近大伙也就悠着劲。他们到底也不明白狄阿鸟放羊的瘾这么大正是在议论着狄阿鸟不再为人放羊改为牧马。

    马不比羊都是在远处放而且放起来一走就是几十里马倌要伸着长长的套杆晃成一条游蛇奔得像箭酬劳比羊倌丰厚。

    因为论做马倌狄阿鸟只能做二倌或者小倌跟着彪悍的骑手他阿妈也就任他的马跑。

    狄南堂走了几个月狄阿鸟也几个月见不着父亲只知道新阿妈带着几名骑兵随着信人去陪他有时闲下来就阿妈、阿妹骑上马往南遛几趟望星星望月亮总是怀疑漫不经心地怀疑说“阿爸娶新媳妇是不是不要旧妻幼子了?”

    眼看又是一个冬天狄南堂终于带着龙蓝采回来。他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束着扁平的腰带而龙蓝采则扎着巴巴髻左穿右衽使得诱人的袍裙像是在反穿着周围大大小小的小孩都跟着看啧啧地吆喝连狄阿鸟和狄阿雪也不禁愣围到跟前故意问:“阿爸。你的袍子呢?打仗打烂了可也不能穿女人的衣裳呀?!”

    狄南堂只好告诉他:“你父亲立了大功朝廷赏的锦袍。”

    狄阿鸟眨着眼睛细细看这怪异的锦袍想一想记得以前的上国使臣也没有穿极怀疑阿爸做了很大大官趁阿爸脱下来和舅舅龙青云见面鬼鬼祟祟地领着弟弟妹妹穿不小心还踩了两个泥脚印。

    狄南堂从龙青云那儿回来狄阿鸟本来害怕他知道自己弄脏他的袍子见他脸色不太沉静坐下来想事情也就溜了溜出去见到龙琉姝从她那儿知道阿爸和龙青云舅舅斗了气。很快他二叔也来三叔也来。好多亲朋旧友都来。有的这么吼。有的那么叹气。

    以狄阿田的话说:“二三人轮战大伯父问他为什么穿女人的衣裳。”

    狄阿鸟好坏见了不少世面也怎么说都是她的阿哥明明白白地知道:阿爸要归国到朝廷做官。

    亲戚只有他伯爷爷支持。朋友里只有田先生支持。狄阿鸟心里也变得矛盾觉得作为一个有志向的小孩应该回朝廷效力但是却受不了和亲友玩伴的分离。因而他见叔父们说他阿爸:你怎么能贪图这些荣华富贵呢?!连忙跳出来觉得阿爸不对。反过来阿爸再说:我为国效力怎么不行?!他也急急更正自己的看法。

    游走于两边绝对不是容易的事。

    狄阿鸟不得不失去原则特别是去龙青云舅舅家玩往往龙青云的一番道理灌输下来狄阿鸟就会忍不住反对阿爸说:“是呀。他这么做不对。”然而一回家就站到阿爸跟前添上自己的思考和私心说服阿爸说服到一半临时改变立场点头支持:“阿爸我也愿意回国……”这样搞下去狄阿鸟都觉得自己都成小人了暗想:阿爸是少数要不支持他遛回国看一看再说。

    然而来召阿爸的公文冬天来不了开春时也没有来事情就暂时搁置在这儿。狄阿鸟也因此在心底暗笑觉得阿爸是一厢情愿而朝廷早就把他忘到九霄云外。他盘算起回去放牧的事眼看着很快就要攒够钱正要着手准备朝廷毫无征兆地派人来信了要他们进京。狄阿鸟听阿爸的打算是要在备州挂个职现在听说要到京城也有一种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感觉。

    时间在催着。

    狄南堂将许多的产业瓜分出去将一部分归于龙青云一部分归于狄南良在父老乡亲们拱骑相送中带着至亲匆匆赶着上京而狄阿鸟也只好和亲友伙伴伤感拜别带着许多的不舍打马跟上无奈地说:“儿子得走阿爸路。”

    他的言外之意是说阿爸要上京自己也要跟着走几千里路。

    他们过屯牙走野虎岭遇到了来结交的绿林大亨卢九公花落开认了个干爹母子留下来小住了一段再往京城已经只是连风月在内一家六口。因为战乱路上时时出没盗贼十四岁的狄阿鸟就义无反顾地护航到处摇着手见贼呐喊见路人问好见稀奇古怪的东西就摸口袋里的钱不日过关出花阴赶到路德撞到国王从庆德回京。

    他们看着花茫茫一片等待的人群里外三层翘期待也好奇地跟着注视只见山呼万岁中车马水龙从人衣黑兵士四拨有的佩弓箭、执长槊有的拿骨朵儿(类似狼牙棒)有的带短刃一伍伍一列列走路时整齐一致立刻被震撼得合不拢嘴。

    不日后再到京城长月更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老远只见长月城城墙青黑色城阙奇壮巍峨护城河环城相连进到城里更见无比宽广的大道熙攘难行青牛、白马拉着七木香车鸾铃串串尚能在高角飞檐鳞次栉比的层层房舍知道看到各种高大的建筑当真让人疑是天街所在。

    长月是座人口过百万浩如中大6明珠光亮闪烁之地自然也是商人出没之所狄南堂对此地并不陌生家中也有生意设在这里生意上的故交也多。

    他来并不声张也不去拜访可是来接风的人还是很多。

    落日牧场的人贸易行里的老交情甚至一些世代商家累富都来照面狄南堂心中清楚这些人中有许多不齿自己的来路家乡只是生意上的交互来往美其名曰“接风”是没有什么私人友谊可言的只是住进官家行馆左右推辞推托说“洗脚了”。

    商人的最下层就是那种行贩背着大箱大篓担着货架到处叫卖而且许多都是这样一步步家的而一旦退出来不是像绿林豪杰一样要净手而是要净脚。别人却不认为他要“净脚”只是觉得他花钱弄官摆谱也就不再想邀。

    然而落日牧场却是不同。二十年以前两家就开始来往相互关系也勾得深是一再作请。他真是没法推辞的盛情这就去了一次。

    然而他真是退身出来使得落日黄家的主人们感到失望。

    他回来老远看到狄阿鸟飞雪坐在路边看人看牛车一人手里捧着一只碗在揪里面的面条吃。狄南堂心酸感怀下马牵着到他们身边吆喝说:“快回去看看你们吃面条用手揪!走快回去!”

    狄阿鸟和狄阿雪都在愁阿鸟说:“阿雪想玩一会可是我们都没地方去的。”

    狄南堂笑道:“我们回行馆问问有没有可以遛马的空地好不?看好多人都在看你们。”“能看掉鼻子么?!”狄阿鸟故意伸头看路说“我们也在看他们呢。”狄阿雪却历来听话站起来骑上狄南堂的马而且手里还端着碗几乎没有用手。

    不少路人纷纷投眼看过这奇怪的仨人有人还停了下来看蛮女孩吃着面条来骑马。狄南堂把他们吃面的碗要回来跨街去还回头进馆。

    第二天他去吏部把田老先生让自己捎带的信和物送给他的故人见一见那些在备州认识的所谓“乡人”。狄阿鸟见他一连几天不怎么在馆带着狄阿雪到处踏街还认识了门房的孙子。

    门子不是打杂的是吏负责值班、登记打理内外(古代不是现代的雇佣关系而此门子也不是土财主家的是不入流的吏不是当差的劳役。中国古代乃至今天公共**务都要采取实行强制性管理大伙应该还记得洗马在驿站受辱的事吧?!他们是有着客气和巴结那是随来客的官职和给予自己的好处往上涨。)他比狄南堂大上十多岁儿子也小有地位因馆丞小有品秩时常不在平日更是指点内外。

    门房的孙子比狄阿鸟大上一两岁衣裳鲜亮早早地束了好似大人。他和狄阿鸟认识的从唱“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开始的一开始坐在狄南堂住的房子前唱这种思慕歌儿明显是拿狄阿雪为目标。

    塞外民风淳朴少男少女的事一些父母是很少去问大人们没觉得什么狄阿鸟也没觉得有什么几次和他说话不久就已经认识。那个少年也主动约狄阿鸟去玩反复取笑狄阿鸟似垂髫非垂髫的小辫子接着说他黑得像乌鸦。

    狄阿鸟辛苦解释后来应他要求让他玩自己的刀哪知道刀很快要不回来。催要几次早已看他们不顺眼的半老门子就把刀远远扔出来。

    花流霜听阿雪一说不要阿鸟再和那少年来往。狄阿鸟却觉得他爷俩是觉得自己吝啬出去买把剑送给那叫赵蜡的少年。

    两人好了几天傍晚常带着飞雪到处溜达还认识一堆少年人。从来都说别人苯的狄阿鸟开始被一群长月少年围着骂笨飞雪忍不住替阿哥出气在争执中推倒了人但也为阿鸟结下了冤仇。

    一群少年每日都要在一排房子前面围逛半晌说些“妹债哥偿”。这日又是如此龙蓝采正在喂马听到觉得狄阿鸟窝囊径直往屋子里去见狄阿鸟正跟着风月读书上去把他拉起来黑着脸说:“去!赶他们走。”

    狄阿鸟笑着不肯却被龙蓝采拉着走慌忙中大嚷:“阿妈阿妈!阿爸知道了要生气的!”

    龙蓝采给他塞了一个捅奶的棍子鼓舞说:“不会的你怎么没有一点血性?去!”狄阿鸟看一看跟着看笑话的风月苦笑不已只好低着头提着捅奶棍走出去刚刚踏出来就面临一圈少年掷来的土块。

    狄阿鸟抱着手四处献笑很快迎来一块大的土块:“大家听我一言!”

    土块在头上砸得很疼狄阿鸟被弄的灰头灰脑的连忙往家跑看到凶神恶煞的龙蓝采把守道路想溜回去却找不到溜回去的缝隙只好向花流霜求救高喊说:“阿妈。君子不争匹夫之勇!二阿妈让我去打架。”

    花流霜见龙蓝采的气大伸手去要狄阿鸟的棍子也纵容他去:“把棍子给我去吧。”飞雪帮他打了打脑门子上的土:“要不我去?!”

    风月先生大摇其头寻了个凳子看二母逼一子去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