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第八宗罪 > 第六十章、我不是侠盗
    ()    我把我向铁樱流的承诺告诉了罗刹和马修,罗刹没有说话,我猜她是不屑于和我说话,因为在这类问题上,我已经显得过份的刚愎自用,我认定她为了明哲保身而不会多管闲事,而她认定我是一个同情心泛滥以至将自己视为救世主的蠢材。

    “她仰不了你的高,你也俯不了她的低。”马修与我交谈,但我但觉得他在代替罗刹教训我。

    “有些事情不属于你的工作范畴,而以你身份的危险xing,强行去充当一个人道主义者是愚蠢而致命的。”马修苍老的面孔显得有些无奈,我只是狠命地吸着烟。

    “每个人都有职业,而你是一个贼,这是极端个人主义的一个职业,它的目的和方向,都决定了它最难以得到公众的认可,不管你最终有什么样的成就,你都不可能让很多人为之激动或幸福,因为你只属于一个狭小的圈子,即使别人愿意倾听你的话,也只是因为他们好奇而不是出于对你职业的尊重。”

    “铁樱流就是例子,如果他始终只为自己打算,那么他已经成功了,在展会上三次放了你就是他在战略上的失败,偶尔地仁心断送了他,断送了他为之追求的目标,他可以是一个称职的魔鬼,当他把手伸到天使的领域就注定他因分裂而动摇,再由动摇而失败。”

    我幽幽道:“马叔,你几时学来这些像诗歌一样的对白。”

    “老了,自然而然就会这些了。”马修自嘲道:“这些年我学到的最重要的是什么?有一个强烈的爱好,其活动又都恰当适宜,而且不受个人情感影响的人们,能成功地度过老年。其实年青人也一样,一旦你被个人感情支配,就容易犯错误。”

    我无言以对。

    “或许你想说,你并不是想救那些非洲黑人,你只是出于对一个同行的敬意,希望帮他完成一项未竞的事业。但你也要想想,他这并非简单的1+1=2,而是一个复杂的,很难分清谁是谁非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如果你做了,你觉得你能从中获利吗?”

    “不会,甚至损及我原来的所有。”我承认,我看看在一边像个小孩子一样生闷气的罗刹,终于点头:“马叔,您说得对,我不该对与己无关的事情过份操心。”

    马修笑了,拍拍我的肩:“去,哄哄她吧。”他很识趣地主动离去了。

    我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走到罗刹床边,她背对着里面,还在生我的气,我坐下来想了半天不知如何开口,终于我叹口气:“好吧,我承认我不是侠盗,我是个普通的贼。”

    罗刹没反应,我把头伸过去看她的表情,不禁啼笑皆非,她居然睡着了。

    我长长地吸了口气,其实我像她一样疲累,事情成功了,如果我继续留下来,她和马修都会很累,他们总要考虑到我的情绪,如果我不去兑现自己的诺言,我的心不会安定的。

    另一个很累的地方,我总在猜测,巨大的财富就在我们身边,这种致命的诱惑会不会诱使我们自相残杀,我依然没能完整地信任他们,马修说得对,盗贼是个人主义很强的职业,没有任何人值得信任,即使是一起出生入死的人,我并不是说罗刹和马修他们就因此而值得怀疑,其实他们也有权利怀疑我。我不想再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既然不打算兑现我的承诺,那我可以离开了。

    我把库利南轻轻放在桌上,给罗刹盖好被子,悄悄地出门,后面会怎么样,由他们去吧,他们能处理好接下来的事情,而我,将继续流浪,群体生活永远不适应我,就算罗刹真的怀孕了……

    想到这里我的心刺疼了一下,但这没能导致我改变主意。

    我戴上墨镜,简单地化化妆,上了一辆公车,要不了多久,我就要告别这个城市。

    来到了人流涌涌的车站,我又看到那个曾经欠他五毛钱的小卖处,那个老人依旧孤独地坐在那里,用凝固的眼神盯着来往的人群,他就这么呆坐着,时光对他仿佛失去了意义。

    忽然前面传来一阵喧哗,好像有什么热闹可看,不少人向一个方向涌去,好奇心的驱使,我也跟着走了过去,然而我看到的情景让我大吃一惊。

    我看到了欣欣,她背着一块白色纸板,在车站前跑来跑去,白色纸板上写着:虎哥,你在哪?

    她一边跑一边叫着:“虎哥!虎哥!”脸上挂满了泪痕,披头散发,身上的衣服多处破损,脸上污迹斑斑,像一个蓬头垢面的疯子。

    她奔跑着,在车站大站这头跑向那头,不顾别人像看疯子一样的眼光,只是这样叫着,干嚎着,她一定在这里跑了很久了。

    两个警察冲了上来抓住了她:“疯子,在这里跑什么?”

    她看都不看他们,只是挣扎叫着:“虎哥!虎哥!救我啊!虎哥……”

    声音渐去渐远,她终于被警察带走了,人们慢慢散去,在讨论的声音中夹着惊奇,叹息,还有嘲笑。我呆呆站在那里,感觉周围的景物失去了颜色,变得灰蒙蒙的一片。

    “你能就这么走吗?”一个声音在我心底问我。

    我闭上眼睛,努力想将刚才看到从我脑海中抹掉,但是它像闪电一样一次次在脑海中闪动中,令我战粟不安。

    “我不能走。”我转过身,离开了车站,悄悄沿着欣欣被带走的路跟了上去。

    我跟踪了足足三个小时,从欣欣锁进车站保安部的小黑屋,一直到有人匆匆赶来接她,令我诧异的是,来接欣欣的不是她的亲属,而是杨芊,王经理已经死了,她难道没有亲人了吗?

    杨芊的面容看起来也有些憔悴,当她接走欣欣时,欣欣的眼神有些呆滞,她忽然抱着欣欣失声痛哭。

    她们的痛苦都是我带来的吗?我到底令她们失去了什么,她们会如此伤心?

    我尾随她们,一直到了杨芊的住所,她居然还住在老地方,只是我看到住所周围,多了一些警方的暗哨,所有曾与我有过接触的人都在严密的监视中,警方为抓我悬红已超过一百万,看到这些暗哨,我有点明白她们失去了什么。

    我来到了楼层后面,确认这里是个无人看到的死角,沿着光滑的墙壁飞身跃上二楼,在二楼处用水管借力,再次跳到二楼窗口,我扳断了窗口的护栏,滑进杨芊的房中。

    我刚落地,正把欣欣扶到床上的杨芊就看到了我,在她惊叫出声前,我抱紧她按住她的嘴,杨芊的眼睛与我四目相对,慢慢从惊愕变成愤怒,从愤怒变成无奈,眼光一点点黯淡下去,终于,流下了眼泪。

    我松开了她,看看熟睡在床上的欣欣,问:“怎么会这样?”

    “她失去了父亲,并且爱你爱得发狂。”杨芊俯到床边,细心地用一块湿毛巾给她擦着脸上的污迹:“这已经是第三次跑出去了,我很担心这样下去她要疯掉。”

    我沉默了一会,问:“我能做点什么吗?”

    “不用了,你做得够多了。”杨芊擦擦眼泪:“你走吧,我怕我会忍不住把外面的警察叫进来。”

    “杨芊……”我仿佛在呻吟。

    她停止动作,忽然甩下毛巾,捂着面孔无声地抽泣起来,我坐到她身后,慢慢扳过她的肩,终于,这个貌似坚强的女孩哇地一声扑进我怀里,泪如雨下。

    “到底怎么了?”我抱紧了她。

    “剧组完了……红舞鞋完了……”她痛哭失声:“他们说,我们要对这次案件负责!他们连王经理的尸体都不肯还给欣欣,没人敢帮她,她像发了疯一样找你,她说只有你能帮她。”

    我眼中冒出怒火:“抓不到我,他们居然拿你们当替罪羊?”

    “他们还抓了兰丽和白先生,说是你的同谋。”

    我拳头捏得格格作响:“为什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杨芊抱着我,捶打着我的背:“都怪你!都怪你!”

    我心中愤怒又百思不得其解,扭头看看熟睡的欣欣,她在熟睡中还在淌泪。这时我又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杨芊的哭声一定惊动了他们,我放开杨芊:“我走了,我会解决这一切。”

    “小虎……”杨芊站起来,我看着她,她嘴唇在颤抖:“小心点。”

    这一刻,她那担忧的样子,与龙儿已没有分别,我重重点下头,像风一样从窗口掠出去。在我落地时,我听到楼上传来杨芊的惊叫。以及那些人闯进门的声音。我几个纵跃,跳上另一边的居民楼顶。

    我奔跑着,像发狂一样在这片居民楼房顶上奔跑纵跃,从这一楼跳到那一楼,一个在楼顶上在晾衣服的女人被我吓得扑地一跤,大叫有鬼。

    风在我身边掠过,衣衫烈烈作响,我感觉失去了目标,只有这样奔跑才让我心头压抑得以释放,她们为什么会这么悲,怪我吗?

    我不知道,我必须尽快找到有答案的人,我奔跑的方向,是医院。

    人民医院三楼骨科,费刚在他那个女权主义至上的女朋友缠扶下,拄着拐杖在病房艰难地活动筋骨,他伤得很重,除了枪伤,后来撞车也导致腿部肌肉严重拉伤,但看起来他急于想恢复正常,不顾身边女友苦口婆心的劝解,继续尝试行走。

    “求你了,你伤刚包扎好,这样又要坏的。”

    “别劝我,小惠,你不用陪我,你走吧。”

    小惠生气了:“你又不听话了,你又在我面前耍大男子主义吗?男女已经平等了!”

    费刚抬头看她一眼,忽然从嘴角泛出一丝嘲讽的冷笑,他甩开了她,继续艰难地行走着。小惠呆了,她从没见过男友这种不屑一顾的表情,这种轻蔑,这种漠视,这还是她从前那个对她事事忍让的费刚吗?

    “你……你……你敢这样看我?”她气得浑身发抖。

    “这里不需要你,去为你的女权主义奋斗终身吧。”费刚狠狠地把拐杖往地一甩:“老子今天要告诉你,老子早就受够你那大女人的一套了,我们完了,你给我滚!”

    小惠呆住了,她颤抖着后退,终于,她哭着跑出了病房,费刚颓然坐倒在地上,满目哀伤。

    我轻飘飘从窗口飞进来,落在他面前,他看到我,面上肌肉抽动。

    “想叫就叫吧,如果你以为外面那些人能抓住我的话。”我的表情恶狠狠的,我提起他的衣襟把他按倒病床上:“你们对他们干了些什么?”

    “什么他们你们?”费刚被我扼住了肩胛和喉头,疼得想大叫,但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我听不懂你的话。”

    “你当然不懂,你们这些无能之辈,除了欺负弱小还懂什么?”我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仿佛从牙缝迸出来。

    “你这个该死的贼,该死的骗子,哎呀,你放了我,你快给我放手……”他疼得全身抽搐。我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了。

    我松开了手:“兰丽和白先生呢?”

    费刚终于明白了我的来意,他垂下了头:“你斗不过他们的,把钻石交出来……”

    “闭嘴,回答我的话。”

    费刚声音颤抖:“对不起,我是警察。”

    “我是个贼!”我从怀中掏出枪:“我们之间没有情义。告诉我,到底你们怎么处理这起案子。是不是同钻之韵有关?”

    费刚垂下了头:“他们通过外交部施加压力,是犯罪心理学专家给的意见,他们说你很讲义气,如果逼得你朋友走投无路,你就会出现了。”

    我枪口下垂了:“你也同意他们的看法?”

    费刚苦笑,他看看自己缠满绷带的身体:“你觉得我还能干什么吗?”

    “你们就任由这些外国人摆布?”

    “不光是外国人,还有中国人,他们保险公司买了重保,如果找不回来,我们赔不起啊,中央直接下来命令,要我们一个月内破案……”

    “所以你们就抓这些无辜的人,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逼出我吗?”

    费刚咬着下唇,良久才道:“他们还抓了一对母女。”

    施玫瑰和星星!我头脑嗡地一声,我冲上去拧住他,他大叫:“他们从洪智健那儿知道你很喜欢那孩子,他们只求你露面,不会伤害她们的……”

    我重重把费刚推到床上,他撞到床沿,疼得呻吟一声,我额上青筋暴突:“这就是你们的为人民服务?”

    费刚几乎是带着哭腔:“他们说这已经是政治事件了……”

    我不等他说完,就起身打开窗子要跳出去,费刚紧张叫道:“你要去哪?”

    “与你无关。”

    “壁虎,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是个侠盗,你不能蛮干啊,你把钻石交出来吧,现在上头快要把我们做小警察的逼死了,你给我们一条活路吧,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我回头怒视着费刚:“你给我听着,我不是侠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