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都是黑暗。(手打小说)
永无止境的黑暗,直欲将人吞噬。
但在这阴暗中,却有人在缓缓走着,步伐虽然缓慢,虽然不时摔倒,但是没有犹豫,一往直前。
名为玉响的少女就这样踏着荆棘,宛如虔诚的朝圣者一般,怀着无尽的思念向着那个仿佛永远不会出现在眼前的光明,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无限的尽头,那是她的母亲,相隔几百年未见的母亲。
山吹乙女。
宛如花一般的女子,却承受着娇艳的花朵不应该承受的命运,独自在黑暗中前行。
永恒黑暗的道路上,只有她一个人,伴随着难言的恐惧,被人操控,杀害了最亲近,最爱的人。
然后,她再也爬不出黑暗的深渊,堕落成恶魔,一直在下落,没有尽头。
黑暗终将伴随她一身,直至死去。
但是,我会拉你上来的,我不会再失去最爱的人了。
玉响的小脸上满是坚定地神色,嘴里喃喃自语,不顾脚下那些缠人的荆棘,不顾自己身上被割出的细小伤口,向前,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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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的地方不过是一个偏远的山村,在这个山村里,乙女独自生活了很长的时间。
然后有一日,乙女突然对山外的世界产生了兴趣,她离开了这个偏僻的角落,来到了江户。
江户,当时很是繁华的一个城市。
然后,她遇见了影响她一生的人,奴良鲤伴。
在那个平常的雨天。
那个闭着左眼的邪魅男子对她微笑,如此轻易地就让乙女的心激烈的跳动了起来。
这种感觉,是在以前十几年间都不曾感受到过的。
叫做恋爱的感觉。
当然,此时的乙女还不知道。
叫做鲤伴的男子是当时江户首屈一指的大组织奴良组的二代目,百鬼夜行的主人,威名赫赫。
但相处久了,乙女就发现鲤伴其实就是一个喜欢恶作剧,喜欢玩耍,个性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的人,在他身上,根本察觉不到一丝上位者所应有的威严。
有的只是一个好朋友在一边一般的如沐春风的感觉。
从那时开始,鲤伴经常会借故接近乙女,两人的关系就在不知不觉中逐渐亲密起来。
乙女总是笨拙的跟在鲤伴的后面,倾听着鲤伴的说话,注视着鲤伴神情飞扬的表情,然后她会红着脸一个人偷偷地傻笑,收获幸福。
事情发展的理所当然,鲤伴和乙女成婚了。
婚后的生活一如既往的甜蜜,鲤伴忙着行侠仗义,而乙女则在附近的私塾找了一个老师的工作。
她喜欢小孩子,她也经常幻想着自己和鲤伴的孩子。
奴良组一日一日的壮大,乙女却一日一日的忧心。
她无法生孩子。
她不知道鲤伴的血脉曾经受到过狐狸恶毒的诅咒,无法和妖怪诞下子女。
鲤伴也察觉到了乙女的担心,但他无法说明。
如果说出了事实真相,乙女的担忧不会减少,反而彻底断绝了她的希望。
这是鲤伴不愿看到的。
他能做到的只是安慰,安慰而已。
“乙女,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壮大奴良组吗?”鲤伴和乙女站在山巅上,鲤伴笑道。
乙女不解的抬头看着鲤伴。
“我们的孩子会成为下一个魑魅魍魉的主人,为了那一刻我才必须要壮大奴良组!”
升起的朝阳斜射在鲤伴的脸上,将他衬托得光芒万丈。
乙女呆呆的看着这个给了她幸福的男子,泪珠滑落洁白的脸颊。
乙女何等聪明的人,怎会察觉不到鲤伴话中的担心和那一丝丝的犹豫,鲤伴大人有什么东西无法告诉我的吗?
但乙女还是笑了,她笑的很是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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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的时间过去,乙女最终还是离开了鲤伴,源于她无法为鲤伴生下孩子的悔恨。
事情经过详见第五卷第二十五章,二十六章。
在生下玉响八年后,乙女离开了人世。
乙女的灵魂飘飘荡荡,不知该往何处去。
这时,在漆黑的世界里,一个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这个女人吗?本来可以用鲤伴的女儿的,她也死了,不过可恨的却是没有找到,只能是她了,用返魂之术········”
然后,乙女失去了知觉。
没过多久注意到的时候,乙女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女孩。
被植入了虚假的记忆,她误以为自己是鲤伴的女儿。
在那一天,她碰见了陆生,还有鲤伴。
鲤伴见到了和乙女一模一样,只是年龄小了一点的女孩,也是愣住了。
在乙女带着玉响离开奴良组的时候,他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她们两个,但却始终没有找到。
更是和玉响擦肩而过。
在看见缩小版的乙女的那一刻,鲤伴心里升起一股无法掩饰的喜悦。
这是自己和乙女的女儿吗?
直到鲤伴无意间念起当年乙女离开时留下的那首诗,然后被杀。
用自己的双手杀死亲爱的人,那实质的黑暗压倒了乙女。
乙女觉醒成为羽衣狐,而本来属于乙女的记忆沉入意识的最深处,独自一人品尝那苦涩的果实。
默默流泪。
独自沉沦。
···························
玉响终于走到了黑暗的尽头,黑暗的尽头,是一个小小的天地。
一棵扭曲的小树下,孤零零的坐着一个美丽的女子。
与世独立。
她的手上拿着一幅画,是当初和鲤伴一起逛夏日祭时请一个西洋画师画的,画上鲤伴眯着左眼笑得很是欢乐,乙女站在鲤伴身边,脸颊略有些红润,却也是一脸笑容,而在他们身后,山吹花开,随风飘舞。
玉响带着满身的伤痕,来到了乙女的面前。
乙女只是看着那幅画,没有抬头,或许她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来了。
“妈妈,妈妈,妈妈·······”玉响没有如小女孩一般冲过去,也没有痛哭出声,她只是缓缓走了过去,将乙女抱在了怀里,重复的说着这两个字。
良久,乙女将视线从那幅画上收回,注意到了这个凭空出现的少女。
良久,乙女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良久,乙女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修长的手指颤抖着,慢慢的碰到了玉响闭着的双眼,感受着冰冷的手指下的火热,乙女喃喃出声:“玉响···”
“是我,妈妈!”玉响也不知道自己竟会这么的冷静,握住了乙女冰凉的双手,露出了微笑,“是我,真的是我,妈妈,我来接你了!”
感受着玉响双手的温度,乙女愣住了,许久未曾波动的表情开始泛起红晕,眼中流露出丝丝喜悦,惊讶,激动之情。
眼前这个女孩,真的是自己那个女儿吗?
乙女想要站起来,但长久以来不曾动弹的身体却不听她的使唤,她又跌倒在地上。
玉响连忙上前,扶住乙女。
“哈,妾身这个母亲做的真是不称职呢!”乙女苦笑出声。
“没有这回事,妈妈,你跟我走吧,外面已经是一片太平,我们会过上幸福的生活的!”玉响说道。
“出去吗?在妾身的面前已经没有了去路,那扇光明的大门未曾对妾身打开过···”
“不,不是这样的,妈妈,你不能老是沉浸在过去,你应该向前看,爸爸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的!”玉响吼道,旋即醒悟到自己的激动,忙又压低声线。
很明显的是玉响并没有劝人的经验,也不懂怎么劝人。
乙女的视线又重新落在了那张油画上,喃喃道:“鲤伴大人···”
“玉响,你不恨我吗?我带着你离开了奴良组,没有让你看到父亲,连累你无辜受苦,最后还害死了你的父亲,你真的不恨我吗,你能原谅我吗?”
乙女盯着玉响,惨然一笑:“最重要的是,我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原谅自己啊。”
“我一闭上眼,就能看见鲤伴大人的笑容,能感受到鲤伴大人对我的温柔!”
“我能想起和鲤伴大人在一起的日子,山吹花开,山吹花落,一年又是一年,那个人总是对我那么好,他会在我笑的时候陪着我一起笑,在我难过的时候细心的安慰我,在我生气的时候会由着我发小性子,在我生病的时候会无微不至的照顾我!”
“然而,当我醒过来的时候,鲤伴大人却死在了我的手上,我的手上都是血,脸上也是血,身上沾满了血,我永远无法忘记那天,鲤伴大人死了,就死在我的手上!”
“就算你们都原谅了我,我也无法原谅自己!”
乙女歇斯底里的叫了起来,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不断流下,痛哭失声。
玉响愣住了。
“是的,我恨你,我恨死你了!”玉响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我恨你这么早就丢下我不管,我恨你杀了我的父亲,我更恨你在你还活着的时候又要离我而去,难道在失去父亲后,我又要再一次失去母亲吗?”
“我无法原谅你,无法原谅你剥夺了我的父爱,又要剥夺我的母爱!”
“我无法原谅你,在我死去的时候,你不在身边!”
“我无法原谅你,在我笑的时候,你不能陪着我一起笑!”
“我无法原谅你,在我哭的时候,你不能再一次的安慰着我;在我生气的时候,你不能由着我发小性子;在我生病的时候,你不能无微不至的照顾我!”
“我更加无法原谅你的是,你将别人的过错全都扛在肩上,独自品尝那苦涩的果实,父亲的死并不是你的错,你只是一个阴谋的牺牲品罢了,我想就算父亲在这里,他也会这么说的,妈妈,你不是一个人的啊,你还有我啊!”
“想要我原谅你,就跟着我走,不要再次孤独的一个人活下去了,你的伤口,会由我来治愈;你的负担,我会接过;你的罪恶,我会和你一起承担,我们是母女,你总应该给我一个机会吧!”
玉响红着眼看着乙女,激动地大喊道。
乙女愣住了,在她的印象里,玉响从来没有这么大声地说过话,其实也是,在玉响八岁之时乙女就已经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不了解她之后的经历,不了解她到底是怎么生活的。
可以说,她根本没有做母亲的资格。
“抱歉,玉响,我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母亲,对不起,对不起·······”乙女潸然泪下。
玉响柔声说道:“妈妈,我们之后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可以一起生活的,还有念鲤,陆生他们是我的弟弟呢,妈妈你就不想见他们吗?”
“但是我·····”乙女还是无法跨过自己的心魔,也是,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忘记那种残酷的场景的。
乙女更是一个重情之人。
“乙女,你很不听话呢,女儿都这样求你了,你还这样铁石心肠的拒绝她,这是不对的哦!”
骤然响起第三个人的声音,乙女和玉响都是不自觉地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
本来只有这一块小天地有着光亮,其他地方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可是此时在乙女靠着的那棵小树不远处,赫然有着一株樱花树。
樱花飘舞,一个男子斜靠在樱花树上,眯着左眼,嘴角带着邪魅的笑容,手中还拿着烟斗,此时笑着看着她们。
不是鲤伴是谁!
乙女愣住了,因为就是她亲手杀了鲤伴的,在这几年里,她从未在这里看到过鲤伴,就算做梦都没有见过,(而认出玉响是因为她还是羽衣狐的时候有见过她的记忆),但乙女直觉的认出眼前这人就是鲤伴。
玉响愣住了,眼前这人她在那几百年间看过无数次,是他,就是她的爸爸,奴良鲤伴。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鲤伴摊摊手,无奈的笑了起来,“怎么,许久未见,不认识我了,不该给个拥抱吗?!”
鲤伴笑得像只偷腥的小狐狸。
“爸爸!”玉响一头扎进了鲤伴的怀中,她无数次梦见过这样的情形,可以被鲤伴抱在怀里,可是鲤伴在生的时候,她只是一个虚弱的连灵体都只能勉强维持的小鬼;等到她可以凭借念鲤的分身出现的时候,鲤伴去世已久。
现在,得偿所愿。
“这就是我的女儿吗?长得这么大了啊!”鲤伴一把接住玉响小小的身子,感叹道。
然后,伸出另一只手,看着畏畏缩缩,犹豫不前的乙女,故作生气道:“这边还有位置的哦,你不要吗?乙女~”
“可是,可是····”强烈的罪恶感简直要压垮乙女,她一方面无比渴望鲤伴的怀抱,一方面又可耻于自己的行动。
正在她犹豫之时,鲤伴三两步走了过来,将她一把抱在了怀里,紧紧抱住,连同玉响。
生前未能团圆的三人,却在这种情况下团聚。
“抱歉,乙女,玉响,看来我不是一个好的丈夫和好的父亲啊~”鲤伴苦笑道。
“不,爸爸,你在我的心目中就是好爸爸!”玉响抱住鲤伴的脖子,撒娇道。
乙女低着头,不语。
玉响和乙女都明智地没有问鲤伴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们不敢问,真的不敢。
鲤伴看着乙女,说道:“乙女,难道你真的要困居在这里吗?”
“鲤伴大人,妾身,妾身····”乙女无法再说下去了。
鲤伴站起身,继续说道:“乙女,你还记得当年我说过的话吗?”
“唉?!”
“我们的孩子会成为下一个魑魅魍魉的主人,为了那一刻我才必须要壮大奴良组!”鲤伴微笑着回头,“我们要在一起啊,一生相濡以沫!”
“可是鲤伴大人你已经········”
鲤伴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按在了乙女的嘴唇上,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相濡以沫,什么叫作相濡以沫?”
“几百年前我们相爱相知,爱的时候,把朝朝暮暮当作天长地久,把缱绻一时当作被爱了一世,于是承诺,于是奢望执子之手,幸福终老。
然后一切消失了,然后我终于明白,天长地久是一件多么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幸福是一种多么玄妙多么脆弱的东西。
其实承诺并没有什么,不见了也不算什么,所有的一切自有它的归宿。
我希望的相濡以沫,不是两个人在一起生生世世,而是彼此将对方挂在心中最重要的角落里,拿不走,抹不掉。
你知道吗?乙女,你在我心中一直是当初相见的时候那个知性的女子,温柔而又有决断,现在的你不像你了,而我最喜欢的乙女是以前那个,你知道吗?”
鲤伴温柔的笑了起来。
“如果你真的爱我的话,那么就连我的份一起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见证我们的儿女成为魑魅魍魉的主人的那一刻,然后带着笑容来见我,知道吗?”鲤伴笑着擦去乙女脸上的泪水,“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你不丢人吗?”
“鲤伴大人,妾身,妾身明白了!”乙女擦掉眼泪,脸上的神情坚毅起来。
“来,乖女儿,让爸爸再抱抱吧!”鲤伴将玉响紧紧抱住,喃喃道,“抱歉,玉响,以后麻烦你了!”
“恩!”玉响将头埋在鲤伴怀里,声音带着一点哽咽,她知道,鲤伴要离开了,她想要努力汲取鲤伴再也不会有的温暖。
鲤伴轻轻拍了拍玉响的头,将她放了下来,闭着左眼邪笑道:“好了,接下来是少儿不宜的镜头了,乖女儿给老爸乖乖闭上眼吧!”
玉响强忍住想哭的**,撇了撇嘴说道:“不就是亲吻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话未说完,鲤伴一把抱住乙女,吻在了乙女的嘴唇上。
只是嘴唇轻轻地碰在了一起,乙女却满足的露出了笑容,眼角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皎洁的脸颊流了下来,划过两人接触的唇,是苦涩的。
在这一幕中,鲤伴的身影开始模糊,渐渐消失。
“不要为我难过,不要为我流泪,笑着送我离开好吗?”在最后的光芒中,鲤伴这样说道。
在乙女和玉响强装笑脸的视线下,鲤伴露出招牌似地微笑,化作金色的颗粒,不知飘往何处。
······························
一个少年站在不远处,看着鲤伴消失了。
有一颗晶粒飘到了少年的眼前,在他面前顿了一下,少年仿佛听到了晶粒中传来的一句话。
“以后就看你了哦,小鲤~”
“爸爸,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请好好的注视着我吧!”少年敬了一个礼,双眼不是何时却已经是一片通红,“走好,爸爸!”
这个少年,就是奴良念鲤。
在和羽衣狐战斗的时候,玉响进入了乙女的身体,为了不让玉响死去,念鲤做了一点手脚,将玉响的意识和自己的意识连接在了一起,因为他们两个本来就是共用一个身体的,这样倒不是很难做到。
但是自从玉响进入乙女的身体后,再也没有了动静,直到念鲤听到毛倡妓说乙女可能要苏醒后,赶忙来到了乙女的房间。
然后凭借着和玉响的精神联系,念鲤进入了乙女的精神世界,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
念鲤也没想到,鲤伴会在乙女的精神世界内。
是鲤伴早就预见了这一切,还是无意之间进入这里的呢?
念鲤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重要的是鲤伴让乙女重新振作了起来,而玉响也一家三口团聚。
而自己,也再次见到了鲤伴。
鲤伴对自己说的那句“以后就看你了哦,小鲤~”顿时让念鲤心里的负担轻了许多。
他知道了鲤伴没有埋怨任何人。
鲤伴虽然走了,但所有人都不会忘记他,不管是亲人朋友,还是敌人。
那么。爸爸,一路走好!
念鲤笑着说道。
··································
ps:呃,今天有空了,所以马上开始码字,写了一下午,我说过要多存点稿的,但做不到,一写完一章,我就忍不住将它发了出来,惭愧!
以此章证明我还在!
那就这样,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