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山河盛宴 > 第三百四十三章 如何才能接近你
    无名山头上,文臻静静地坐在山洞里。

    外头那男子埋完昭明郡主,一瘸一拐走了两步,忽然嘶嘶两声,道“不行,得先把伤口处理了,不然娘看了又要担心。”

    他似乎张望了一下,然后便向着文臻的方向走过来。

    文臻慢慢坐起身来,姿态放松,浑身绷紧。

    她坐在暗影里,卷草在指间幽幽生光。

    那人走进来,看也不看,一屁股坐下,然后是捋衣服的声音,文臻嗅见了一股血腥气。

    那人很是熟练地处理好了伤口,正准备走,忽然停住,道“好香。”

    与此同时那狗也叫了起来。

    文臻心中一震,随即苦笑。

    她忘记了竹筒兔肉。

    虽然火已经灭了,但她做的东西,香气一向持久有穿透力,给这两个狗鼻子嗅见了。

    那人一转头,才看见了暗影里的文臻,吓了一跳,猛地蹦了起来,大叫“你是谁?”

    文臻伸出手,茫然地对空中抓了抓,抬起四十五度天使角,眨动正圆形蠢萌眼,问“哥哥,你是谁?”

    对面忽然安静了一会。

    文臻疑惑地抬眼,雾蒙蒙的眼眸向着对面。

    对面男子再开口时候,第一个字似乎更哑了些,但随即转为先前傻兮兮的快节奏语调“我啊,我没有姓,叫铁柱,住在这留山十八湾青藤寨,上山来打猎顺便采点雨后蘑菇,妹子啊,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文臻眨眨眼,心中先前因为那一顿引发的淡淡疑惑淡去,低头垂泪道“哥哥,我是和姐姐一起,来参加立火节的,结果迷了路,又莫名其妙遇上强盗,我受了伤,姐姐也……”说着眼泪便簌簌落下来。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按上了她的脸颊,文臻怔住,感觉到粗糙的手指在脸上没什么章法的一阵乱擦,顿时忍住了摆头的冲动,干脆更努力抽噎一声。

    这回又感觉到那手指顿了顿,然后拭干了她的泪水,铁柱道“妹子,别哭,你姐姐我已经埋了,你跟我下山吧,这山上湿气太重,我带你回去养伤。要么你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

    文臻知道青藤寨离千秋谷其实挺远,要翻过三座山头,自己之所以很快到了这里,想必是山间野兽不走寻常路,但现在要想走回头路也不可能,便道“我家在古田寨子……”

    “那可远了,路又难走,真要走,得走个好几天呢。”铁柱好像少根筋,并没有问她,既然是来参加立火节,怎么就走到了这里,他伸手一拉,很自然地将文臻拉到了背上,“来,我背着你!”

    文臻没想到他这么利落,转眼就趴上了他宽阔的背,一股淡淡的草木香袭来,干净好闻,并没有想象中山野之民多日不洗澡的污浊气息。

    这气息于她是陌生的,却令她心生好感,脸颊下麻质的布料虽然有些糙,却透着融融暖意,熏得她瞬间便涌上倦意。

    男子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回去,在灰堆里扒出了那几个竹筒兔肉,往怀里一揣,兴奋地道“这是你烤的?好香,带着,咱们路上当干粮!”

    文臻呵呵一笑。

    还是个吃货!

    她捏了捏袖子,本想让文蛋蛋出来,给这人下个无伤大雅但可以控制的蛊,结果文蛋蛋在她袖子里瑟瑟发抖,死活不肯出来。

    文臻恨恨地捏了捏文蛋蛋,只好放弃,身下男子微微有点瘸地行走,一颠一颠的。

    铁柱一边走一边道“今儿立火节我原本也想去千秋谷的,可惜太远,我娘身体又不好……”

    文臻听着立火节,心中一动,心想这一次的立火节,大概是庆祝不成了吧,毕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总寨地位岌岌可危,大祭司也失踪了。

    这么想的时候,她

    忽然听见铁柱道“哎呀,看,烟花!”

    文臻此时也隐约听见焰火呼啸升空的声音,极其细微,当在极远处,而那一处的天幕,那一片混沌的蓝黑色上,忽然闪烁出无数细小的彩点。

    以她现在的视力,能够看见那些彩点,说明那烟花极其绚烂。

    文臻呆了一呆,随即心便猛烈地跳了起来。

    燕绥来了?

    千秋谷此刻必然还在乱中,虽然她已经将大部分的事做完,但那么多人聚集,还是很容易出事,后续的安抚以及寻找她必然让小檀等人焦头烂额,怎么可能有心思放庆祝烟花。

    只有手段奇诡又霸道的燕绥才能第一时间安定局势,只有他才会在安定局势后敢于放烟花提醒她。

    文臻一时心间如乱麻丛生,缠绕得心尖发紧,想着他刺杀南齐总督不知道有没有受伤,想着他的病不知道怎么样了,是更加漠然还是稍微好转,想着在这同一片彩光流转的天幕下,他此刻在想什么?

    手指无意识地抓紧,身下铁柱忽然道“小妹子,你怎么在发抖?”

    文臻一惊,也没注意到他换了称呼,立即松开手指,哽咽地道“我想我姐了……”

    铁柱轻声道“睡一会吧,睡一会就好了……”说着加快了步伐,文臻更加感觉到了颠簸,也不知怎的,这样颠啊颠的,她竟然就这么被颠睡着了。

    朦朦胧胧中有人入梦。

    是一地的妖火,妖火上生漫天的雪,艳色的红和晶莹的白将天地隔开得泾渭分明,像地狱和天庭各分一端,而那人在中间。

    也是半身红半身白,唯有乌发如檀,一双眼眸微微弯起,笑意温柔又空灵。

    他脚下遍地曼陀罗丝般流曳,那象征生死和黄泉不可见之花,开到荼蘼。

    他道“文臻,我要如何才能靠近你?”

    ……

    文臻离开的无名山头,恢复了安静。

    过了很久很久以后,很远的地方,才传来细微的声音,听来像是脚步踩在地面和枯枝上的沙沙声,但是却看不见人影。

    那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留在昭明郡主简陋的坟头前。

    片刻后,坟前一朵小花缓缓离了枝,飘到了坟前,悠悠落地。

    小花落地的那一刻,忽然起了风!

    风中冷电一抹乍现,直奔坟头,剑风罡气凛冽,四周竹林修竹齐齐倒仰,碧青色的竹叶飞舞成无数个“一”,坟头上黄土被卷得四面炸开,伴随着落花碎叶,簌簌落一阵黄雨。

    黄雨中一抹血线如红绸飘过,隐约一声闷哼,地面湿润的黄土上啪地印下一个纤秀的脚印,边缘渗着微微的红。

    出剑人如风至,掌间特别宽的宽剑暗芒隐隐,剑尖一滴血将落未落。

    可他剑若破风绕着坟转了一圈,手中剑再也没有像先前一样,触及实处。

    他最终不得不收剑,恼怒地哼了一声。

    ……

    他坐在镜前,慢慢对镜梳妆。

    淡绿色的膏药慢慢推开,手指下原本快要恢复如玉入脂的肌肤渐渐变得凸凹不平,生出许多的疙瘩和暗疮。

    药膏抹上指尖,细细地碾过一层,所经之处,手上皮肤的毛孔变粗,指节指腹部渐渐鼓出粗糙的小包,像一个个经过岁月和生活磨砺的茧子。

    随即他戴上一双极薄的手套,那手套薄到,依旧能感觉到手的粗糙和茧子。

    那变粗了好几岁的手再轻轻抚过发丝,乌黑顺滑的长发便慢慢变硬,变糙,一根根有点叛逆地乱在风中。

    最后修掉舒展的眉,垫宽精致的鼻翼,连唇上都抹了一层暗色的油,变得干燥起皮。

    最后拿起一个小瓶,对着身上洒了洒。

    瓶子里并不是现在刚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