萃阳宫的太监和宫女,立即恭谨地跪地拜见。
薛沈汪三人视若无睹,并没有行礼拜见。他们手下那班太监和侍卫,仰仗着主子的庇护,并未拜见,只是垂手肃立。
张昌宗并未指责什么,只是向薛怀义淡淡一笑道:“鄂公,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控鹤监的地面上来了。”
“没什么,洒家只是随便走走,不知不觉走来此处。”薛怀义眼睛看着天花板,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随便走走倒也无妨,但是我怎么看见有人在打打杀杀呢?”张昌宗声音之中带着无形的威严。
“是又怎样?”薛怀义轻蔑地哼了一声。
“那就不好了,因为这是我的地面!”张昌宗微微一笑,一边撩着麻花辫,一边轻松自然地说,“不过,我知道你是受小人之唆使。对于这种小人,必须得惩治一番,不然的话,后宫就不成样子了。来人,这厮播弄是非,杖责三十~”
“是~”几名内侍和侍卫答应一声,踊跃而出,意图将汪之问从薛怀义眼皮底下揪出进行杖责。
“混蛋,在洒家面前也敢放肆!”薛怀义长鞭一抖,将上前的内侍和侍卫逼退,然后对张昌宗怒目而视,“六郎,你也太恃宠而骄了吧,法师也是你能打的?”
“那你来萃阳宫闹事又算什么?”张昌宗皮笑肉不笑,一句话顶了回去。
“十五那厮顶撞洒家,洒家教训教训他难道不应该吗?”薛怀义气呼呼地说。
“我控鹤监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训了?”
“那你当着洒家的面教训那厮,洒家也是可以接受的!”
“你说的那么冠冕堂皇,那你何不先当着本公的面教训这狗皮道士!”
张昌宗说这话时,桃花般的眼睛鄙夷地看着汪之问,等着后者顶撞他,可是后者听了,只是翻了翻眼皮,一声都没有吭。
这样一来,张昌宗找不到对方的破绽,兴师无名,至于拨弄是非之说,缺乏有效证据,只能嘴上说说,当不得真。
双方你来我往,扯来扯去,僵持不下。
正在这时,从外面传来内侍的呼喊声:“监正大人驾到~”
听到监正驾到,薛怀义微微皱眉,汪之问和沈南谬脸色一变。张昌宗眉毛一扬,脸上浮现幸灾乐祸的笑容。
没过多时,张易之迈着从容优雅的步子,在二三十个太监侍卫的簇拥之下,进入萃阳宫。他的目光在大殿里外一扫,就大致明白了萃阳宫发生了什么情况。
薛怀义视若无睹,双手抱胸,斜眼看天,没有向张易之打招呼。
“见过恒国公!”沈南谬抱拳躬身问候,哪怕身在薛怀义的庇护之下,也不能对张易之无礼。
“见过恒国公!”汪之问身子被神棒击得有些麻木,行动不便,略微欠身,又跌回了交椅之上。
张易之抬手指着汪之问,正颜厉色叱喝道:“你这厮见了本公不拜,可谓目无尊长,妄自托大!来人,将这厮杖责五十!”
“是!”张易之所带来的内侍和侍卫汹涌上前,将汪之问从交椅上提了起来,按翻在地,抡起拳头粗细的木棍,一下一下地打了起来。
“大兄救我!”汪之问嚎啕大叫,他本来就属现场之中最凄惨的人,这一下他的悲惨境界更是成倍地扩大。
张易之没有追究沈南谬的不敬,只是抓住汪之问一人杖责,目的很明显,就是集中力量于一点,把板子打成打实,打薛怀义一个下马威。
薛怀义当然不能听任汪之问挨打,这一方面于他的脸上无光,另一方面,他手下只有这么两个追随者,若是寒了后者的心,以后岂不成了孤家寡人?
“住手!”薛怀义大喊一声,然后向张易之让步,“五郎,今天的事就此揭过,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若何?”
张易之云淡风轻道:“可以,不过本公言明在先,以后若是你的人擅自进入我控鹤监的地盘生事,将严罚不贷!”
“告辞!”薛怀义不置一词,面无表情地大步离去,沈南缪搀扶着惨不忍睹的汪之问,带着一班内侍和侍卫,跟着离去了。
“十五呢?”张昌宗问萃阳宫的内侍宫女。
“回少监大人,校书郎被鄂国公打跑了!”小梅战战兢兢回答。
“跑得好,这小子还算机灵!”张昌宗颔首微笑,因为他知道,若是张麟不跑,被薛怀义打残算轻的,在盛怒之下打死也不是不可能。若是张麟被打死,薛怀义或许会受到皇上的严厉处置,但是凭他多年积攒的恩宠,估计不会被处死。两者相比,吃亏的自然是张麟。
薛沈汪三人离开后,张麟回到萃阳宫,对张易之和张昌宗两人恰到好处地出现为他解危救急表示诚挚感谢,他拿出了千年雪莲和八百年首乌,分别送给二张,作为谢礼。二张没有推辞,坦然收下,并且告知张麟,下一次碰到薛沈汪之流,不要硬碰,要第一时间上报控鹤监,控鹤监不会坐视不理。张麟答应知道并照办。
待二张驾离之后,张麟黑着脸,对萃阳宫六位手下进行严厉训斥:
“你们,真是一帮好手下,居然见死不救,我真是白疼了你们!”
“校书郎,奴婢该死!”六人扑通扑通跪倒在地,一个个痛心疾首,自责不已。
“既然你们自认该死,那你们怎么不去死呢?”张麟恨声恨气道。
奴婢们面面相觑,他们只是说说而已,哪里会想死,若是想死,刚才薛怀义欺负主子时就动手了!
“校书郎,鄂国公跟少监大人地位相当,我们这些奴婢岂敢以下犯上!”
“就算我们听你的,抄了家伙,动了手,这也帮不了你什么忙,反而会立即把奴婢们的小命葬送掉。”
“奴婢们要是被打死,以后谁伺候你老人家呢?”
奴婢们一个个摇唇鼓舌,巧言申辩。
张麟摇头,他在薛汪身上受的委屈和闷气,能出在这些奴婢头上吗?答案是不能的,不然的话,太失风度了。
“那秃驴跟少监地位相当?我怎么没听人说起过。”张麟奇怪地问道。
“他们几人虽然也是皇上的人,但是不属控鹤监管辖,可以说自成一派,被大家传为国师监:一个龙僧,一个龙医,一个护龙法师。”
“以前国师监与控鹤监老死不相往来,所以奴婢们就没有把国师监的事情告诉你!”
高力士和岑三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帮衬互相补充,把国师监的一些丑事以及国师监与控鹤监之间由来已久的矛盾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张麟。
听了他们的叙述,张麟弄明白了,龙僧是指假和尚薛怀义,护龙法师是指被他弄惨的汪之问,另外一个以玉珠袭击他的人,肯定是龙医沈南缪。呵呵,他们的身份也够复杂的!
由此张麟知晓,薛怀义曾经专宠多年,后来由于后宫进了很多年轻的面首,使得他的恩崇渐衰,他没有得到“男皇后”的宝座,一直暗中与二张较劲,但是却搞不过深得皇上钟溺的二张,才找他这个初入宫的小张出气!他等于无辜躺枪,真是冤枉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