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叶大树后，黄墙卧房前。
九尾弧会侧头看着和尚，用尾巴挠了挠他的脖子。
悟忘只是抬头，心中彷佛在什么，不理会她。
九九白毛眼皮一翻，挤出一个白眼，往她身上跳下去，体内溢出白光，将她包裹，随即身体膨胀壮大，变成一个美丽女子模样，一袭白衣，身段恰到好处，仅是这个背影，相信便会引得无数男子砰然心动。
悟忘回过神看来一眼，淡淡一笑，旋转着手中的一串佛珠，道：“如此美丽的女子，只可惜是个千年老妖，可观赏不可亲近，叹哉叹哉。”
九九扭过头，露出半张天仙模样的脸庞，仿佛此刻正有一层冰霜覆盖在上面，她随即转身蹙眉双手叉着腰道：“说谁老妖啊？本狐仙还年轻着呢！”
悟忘本想退后一步不让唾沫星子有足够的距离沾到他，但想想为了能接下来安静一点还是算了。
他继续抬头，刻意的抬了抬那只被九九爬过的肩膀，淡淡道：“你该减肥了。”
九九本来想现在离开他出去转转，一听这话，像是谁要她纳命似的，气得往地面剁了一脚，元道境下品的修为彻底爆发，将地面上的落叶尽数震地，随后化成粉灰被风吹走，露出平坦的地面。
此时正有一名灵山寺弟子前来站于地坝便上，欲要开口时却见这样的场面，顿时吓坏了。
“施……施主，地板坏了。”
那弟子颤巍巍伸出手往她脚下被踩出的窟窿指去神情紧张道。
九九正要骂他，一见是本寺弟子，立刻露出笑容来，歉意道：“呵呵，对不起啦，小师傅，我这脾气上来了一时没忍住。”
说道这时，她用一只脚狠狠压着地面摩擦，几脚功夫，硬生生将窟窿周围的凸起直接压得十分平整。随后笑着继续道：
“地板帮你补回来了，真是抱歉啊小师傅！”
那弟子手臂僵硬收回，吞了口唾沫，不敢看她，生怕自己下一刻会变成她脚下的地板一样。
悟忘无奈叹了一口气。
那弟子立刻转向他，双手合十做礼道：“悟忘师傅，方丈请你去灵山亭，他老人家在那等候。”
悟忘转头，双手合十回礼，大步往前，与九九擦肩而过。
“有劳带路。”
话音一落，两个和尚像是默契一般立马离开，快步走去。
九九见况，还没有回击悟忘就让他这么走了，下意识又是抬脚准备跺下去，但那脑中反应及时的理智让他没有用上灵力，若还向刚才那样，估计身后那间卧房恐怕就要遭殃了。
……
跟着灵山寺弟子的步伐，悟忘来到寺院后面的一座优雅小亭，小亭旁有一小清湖，湖面微波粼粼，将印在水中的太阳打碎成碎片，光线模糊。
湖上有一小撮荷叶，三朵白色荷花显而易见。
那弟子站于亭前，顿住脚步，躬身行礼道：“方丈，悟忘师傅已到。”
“嗯，下去吧。”
“是，方丈。”
弟子又作一礼，转身退去。
悟忘淡淡一笑，不曾做礼，缓缓走进去，坐在方丈对面。
只见这方丈年龄约莫已过八十，皮肤褶皱，斑纹密布，光秃的圆头与悟忘无异，下巴处长着三寸长短
的白须。
一身黄袍袈裟洗得有些发白，整个人偏瘦，却是极为有气质，眼中彷佛是看尽了红尘，而后看透变得清澈。
悟忘认真看着老方丈，他已经来到灵山寺三天，三天前他见过方丈一次，那时便说要和他辩论佛经。
方丈只是摆摆手，被人搀扶出去，等悟忘在佛像前足足等了三个时辰方丈才派弟子带来传话，说三日后在灵山寺灵山亭与他辩论。
悟忘一听，心中大喜，一直等到今天，也算是终于等到了。
老方丈一直看着湖面水波荡漾，良久声音有些沙哑的到：“为何不做礼。”
悟忘听言，想到之前，随即回道：“小僧前来辩论，乃争胜负，不必做礼。”
老方丈眨了眨眼，虽然没有流露表情，但眼中的不满还是被悟忘看出。
“你从哪里来，法号是甚？”
“小僧从大陆东海地域佛音寺而来，法号悟忘，悟尽一切，忘却本欲。”
老方丈点点头，似乎很是赞同他的说法，不过听他是从遥远的东海地域而来，倒是有几分惊讶。
悟忘淡淡一笑，随即眼神坚定，神情十分认真道：
“这是家师灌与小僧的法号理解，可小僧不曾认为如此。”
“那又如何？”
“休要悟忘，便要悟王，悟尽天下，成王败寇！”
此话一处，老方丈身体一颤，苍老瞳孔放大几分，猛然转头蹙眉盯着他。
悟忘露出笑容，不与他对视，看向湖面，亦是看着水波荡漾。
“敢问方丈，以为这湖面波纹如何？”
老方丈凝着眉头重新看去，提起精气神。
“平淡无奇，平常无异。“
话音刚落，悟忘运转灵力，一手挥去，一团灵力将水面狠狠冲得散开。
“现在呢？”
老方丈似乎知他所言，摇摇头。
“你若不激于它，便是我所说的那样。”
“我若不激于它，便不会如你所说。”
“你有怨念。”
“小僧从佛，何来怨念？”
“怨自你心，想破开事物原有的本质，强加你自己的思想。”
“怨不在于我，在于世间，你看那平淡水面，若有风来，便会起伏，若有蛙入，便会荡漾，若有破水之鱼，便会翻腾！”
悟忘声色严肃，老方丈沉思一会儿，随即道：
“不论起伏，荡漾，或是翻腾，不过一时片刻，之后仍然平淡。人如此，世间亦是如此。”
“哦？”
悟忘反问一声，接着使出全身灵力，一道拳形实质灵力轰然而出，将小湖中水和荷叶尽数被震离湖底，哗啦啦的水消失在原湖外，露出一个泥土窟窿，只有几条小鱼翻滚。
“现在呢？”
老方丈微微张嘴，却欲言又止，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悟忘冷冷一笑，接着道：
“这湖，现在被我连底抄起，如何仍然平淡？甚至是那湖面湖底与它沾上关系之物，皆成一样下场，便是灭亡！”
闻言，老方丈眉头更紧几分，还是不语。
“这人，这世间，亦不如此？佛论慈悲，他佛为何不站出来守护黎明？佛论真善，他佛又为何
要夺人所欲，禁人所想？佛论天下苍生，他佛却只高坐在三丈庙堂里，见世间混乱，只道一声阿弥陀佛就能拯救世界？“
“悟忘，何能悟忘？唯有悟王，才是真正大道！”
老方丈伸出干涸皮肤的枯手，重重拍打在石桌上。
“混账，此乃混账之想，你我乃佛道门徒，一心向佛，得佛万法，慈悲天下，问心无愧！”
“慈悲天下？问心无愧？呵呵，老方丈呆在这与世隔绝之处，不问世事，是慈悲你自己吧！我方才破了这湖，断了那鱼儿的生，你不悲悯，却来反驳于我，这便是方丈的问心无愧吗？！”
说完，老方丈一声哽咽，老脸被憋得老红，转头看着奋力往稀泥土吸水的鱼儿，想说阿弥陀佛，却又被悟忘盯得说不出来，两片嘴唇直打颤。
悟忘笑了，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有些狂，瞪眼道：“弱肉强食，成王败寇，那些虚幻飘渺的大道理才这个真实的世界面前，都不过是屁话而已！”
“你……！”
老方丈指着他再次哽咽一下。
悟忘继续不依不饶。
“就像你我之间，我若要动手与你，你只能倒霉，就像这湖，你以为你不去触碰，不去招惹，就不会麻烦缠身？就不会受尽干扰？你以为你讲几个大道理，道声阿弥陀佛，这人就会收敛**？这世间就会太平安祥？”
“错，大错特错！唯有用规则不断去代替规则，以弱肉强势还他一个弱肉强食，斩奸除恶，做王做圣，才能真正获得平静，获得黎明！”
“不然，就永远只能如你一样，在这里待一辈子，除了讲些哄哄三岁小孩的无用道理外，一无是处！”
“噗！”
悟忘终于说完，老方丈一口老血吐出，洒在桌子上，红成一片。
悟忘又是哈哈大笑，起身挥了挥长袖，双手负后。
“方丈，你输了！”
老方丈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一张老脸龇牙咧嘴起来，伸出食指指着他颤抖几下，随即又颤抖几下，说不出一句话，只得狠狠道了声混账！
“哈哈哈！”
悟忘手掌一翻，取出一颗丹药放在桌上，最后说道：“方丈，今日之论，仅代表你我观点，孰对孰错，依个人而定，所以方丈不必在心，只是，我还是佛门弟子，我不是叛逆，而是求真，求通天之佛道，征大道之巅峰！”
话音一落，悟忘转身走去，只留下老方丈一人叹气遥头。
待悟忘消失在转角处，一直雪白九尾弧从一旁的草丛里钻出，往老方丈桌上看去。
老方丈想了想，还是伸手去拿那颗丹药准备吃下去，毕竟还是身体要紧。
手指刚要触碰到，九尾弧突然闪现，舌头一伸，毫无拖泥带水的卷走那颗丹药，一脸满意的咽了下去，盯着老方丈一笑。
后者一愣，随即又是叹了口气，道了声阿弥陀佛。
九九跳下桌子，口中吐出白色灵力，将亭前小湖湖底填满，随后便有清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溢出泥土，不过多时，湖水填满，那生死挣扎的小鱼探出水面似乎是在像她道谢。
九九点点头，转身朝着悟忘离去方向快速跑去，只留下一句让老方丈觉得见鬼的人话。
“老头，后会有期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