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崛起之新帝国时代 >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要命的铁路
    林逸青正自流连于美妙的天山雪景之中,一位军官匆匆走来,送来了战报。

    就在今日,袁蔚霆、王士珍、冯国彰三路乾军已经胜利在喀什会师,叛军最后的主力已被全歼,逆首乌斯特曼、白彦彪俱被生擒,现正解来乌鲁木齐。

    而战报上另外的一个消息,则多少让林逸青感到有些意外。

    喀什城被乾军收复后,叛军大部就歼,但约有千余名叛军逃至俄境,乾军未能追击,但不久之后,俄国方面便派人来通知,说俄军已经解除了这些叛军的武装,准备将他们交给乾国,请乾军派人前往接收。

    战报上说,现下袁蔚霆已经亲自率军1000人前去接收这些叛军俘虏。

    “俄国人突然转了性,还是没想到啊。”林逸青不动声色的将战报交给了身边的工部尚书赵尔震。

    “俄人这是有意向我大乾示好,”赵尔震看完战报之后,笑了起来,“观俄人之举,似有做贼心虚之嫌。”

    “他们本来就做贼心虚。”林逸青笑了笑,“别以为我不知道叛军当中的那些个哈萨克炮手是从哪里来的。”

    “俄国如此急着示好,想必京城那边也会有动作,只是咱们现在离得远,暂时还不知道。”赵尔震说道,“我估摸着,俄人这一次是想要和咱们签和平条约了。”

    “噢?铁珊兄何以知之?”林逸青扬了扬眉毛,问道。

    “我觉得俄人如此,是为了抢时间修铁路。”作为林逸青的“修路总管”,赵尔震可以说三句话不离本行,“咱们这一次借平叛之机,将铁路修进了西域,俄人想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铁珊兄所言甚是。”想起俄国人去年就开始了西伯利亚大铁路的修建工程,林逸青不由得连连点头。

    这些年来,在他的暗中推动下,乾国的铁路事业有了爆发式的增长,俄国对此深感不安,也全力投入到了西伯利亚铁路的修建当中。

    西伯利亚大铁路对俄罗斯帝国有着非同小可的战略意义,一旦全线通车,它将把俄罗斯的欧洲部分与5亿人口的东北亚连接起来,俄罗斯的商品和资金将找到巨大的输出市场,广袤而资源丰富的西伯利亚将得到现代意义的开发;在政治上将沟通俄罗斯的荒凉腹地与遥远边陲,可以加强对大乾帝国的蚕食;而在军事上,必将大大有利于俄国的军队调动,增强在远东与乾国的军事力量对比。

    现在的俄国,最需要的,就是修铁路的时间。

    现在乾国的铁路已经修到了薪疆,逼近中亚,无疑令俄国人大为紧张,西伯利亚铁路没有完工,俄国就不可能做好战争准备,所以选择和乾国保持和平是非常重要的。而乾国在短时间内平定了薪疆的叛乱,使俄国的“和平”愿望变得更加的强烈。

    “弄不好啊,俄国人还会请你去他们那里访问呢。”赵尔震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说道,“朝廷若从其所请,你林瀚鹏过去,可得小心才是。”

    “我明白。”林逸青深吸了一口落雪中的清新空气,目光直望向远处的山峰。

    俄国,新西伯利亚,铁路工地。

    雅各布昨晚说什么?一下子真记不起来了。好像是件很重要的事。唉,要是当时没那么困就好了!

    亚伯拉罕.科夫曼站在阅兵场上。囚犯们刚分领完早餐,正在慢腾腾地排队。所谓“早餐”,不过是一种带苦味的黑汤。也亏得集中营厨师们说得出口,他们把这种汤叫做“咖啡”。为了赶上点名,囚犯们一边喝着这种黑汤,一边排队集合。

    科夫曼没有去领他那份“咖啡”。他不想在人堆里挤。对于铁路守备队中的虐待狂们来说,厨房前的这一小块儿空地是个理想的狩猎场所。通常,他们总是藏在小屋里。一旦有需要,他们就会像老鹰扑食一般冲向无所依恃的囚犯。每天都有这样的受害者,这已经成了一个固定节目。

    大家一言不发地排着队,等着点名。这种场合不免萦绕着各种危险。不过,现在科夫曼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些危险。他陷入了回忆之中,想尽力记起昨晚的谈话内容。

    噢,想起来了!

    深夜,四周黑漆漆的。他们躺在床上。到处有呻吟声,低语声。间或有人翻身,压得木板床嘎吱嘎吱响。黑暗中分不清谁是谁的脸。不过,只要一听声音,自然就知道是谁。白天,他们屋有两个人回了趟居住区。是哨长批准他们去的。哨长会批准他们去?真是个不合情理的怪念头。一个囚犯,会拿什么去贿赂哨长?

    现在,这两个人正在给大家讲述他们的见闻。

    雅各布使劲儿往人堆儿里挤,要尽量靠近这两个人,生怕漏掉一个字儿。他们带回了外边的消息。他实在困极了,朦朦胧胧,似听非听。

    居民区的人们能够听到大量消息,他们这些在集中营里的人只能从他们那里了解其中很少的一部分。那些白天外出做工的人带回来的消息少得可怜。不过,偶尔也能从波兰人或乌克兰人的谈话中听到点儿什么。听到的可能是事实,也可能是谣传。有时候,街上的人出于同情,也会向他们小声嘀咕两句,传递一点儿消息,安慰他们一下。

    很少听到好消息。就是听到了,也会有人怀疑它的真实性,认为这只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的想法。反之,只要是坏消息,他们总会不加思索地接受;他们早就习惯这样来接受消息了。坏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比一个惊人。今天的消息比昨天的要坏,明天的消息比今天的要更坏。

    小屋内空气窒闷。白天劳动一天,汗衫全湿透了。到了晚上,大家又穿着这湿汗衫挤在一起睡觉。大部分人困得连靴子也来不及脱就睡着了。晚上不时有人尖叫一声,可能是因为做了恶梦,也可能是因为邻床踢了他一下。小屋原来是个马厩,天窗只有通常房间一半儿大小。高低床上密密麻麻挤满一百五十多人,根本得不到足够的空气。

    人们虽然操着不同语言,但通常都要划分为不同的社会阶层:高知阶层和文盲阶层;宗教信仰者与不可知论者;热心的人与自私的人;勇敢之人与愚钝之人。现在,共同的命运把他们都拉平了。不过,他们不可避免地要分化出一些小团体,小圈子。在别的场合,或许他们陌若路人,而在这里,他们却凑到一起来了。

    科夫曼所隶属的圈子包括他的老朋友雅各布和一个叫吉米尼的犹太人。他是新近送进来的。他们是他最亲密的伙伴。吉米尼很敏感,不过信仰坚定。营房的环境,包括他人的挪揄与讥讽,都对他的信念是一个伤害,但是这一切绝不会动摇他的信念。科夫曼对他只有羡慕的份了。他对什么都有一个确定的看法,他们其他人则只是徒劳地抓住一些解释,经常陷入绝望之中。他心情平静,这有时反倒让他们感到不安。雅各布对生活总是冷嘲热讽,所以吉米尼的平静反而会激怒他。他甚至变着法儿挖苦吉米尼,冲着吉米尼发脾气。

    科夫曼半开玩笑地称吉米尼为“拉比”(rabbi)。他当然不是一个“拉比”,他原来是一个商人。不过信仰渗透了他的生活。他知道他要比他们优越。他们都是信仰上的穷人。他愿意随时与他们分享他的智慧与信仰,他愿意与他们分享神力。

    可是,知道了他们不是第一批受害的犹太人,这能给他们什么安慰呢?吉米尼老是给他们讲一些故事轶闻,向他们证明,每一个人从他出生那一天起就注定要受难。这又能给他们什么抚慰呢?

    吉米尼一讲起话来,就彻底忘掉了(也不顾)他是在什么地方。根据他们的看法,他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所处的位置。有一次,他们几乎因此争吵起来。

    那是一个星期天晚上。他们中午就歇了工,躺在铺上休息。有人在谈论听来的消息。当然,消息一如往常,让人沮丧。吉米尼似乎没有在听别人谈论,而且什么问题也没问。忽然间,他坐了起来,满脸放光。他开始发话了。

    “我们的学者说,上帝造人之初,有四个天使作为人类的义父母站在那里。这个四个天使分别是怜悯,真理,和平与正义。关于上帝是否应该造人,他们老是争执不下。反对最激烈的是真理天使。上帝被惹恼了。作为惩罚,上帝把真理天使流放到地球。其余的天使恳请上帝宽恕他。最后,上帝听从了这三位天使的话,召真理天使回天堂。因为从天堂流放到地球,真理天使流了很多眼泪,眼泪中积存了一大块儿泥土。就是利用真理天使带回的一大块儿泥土,上帝创造了人。”

    雅各布这个愤世嫉俗的人被激怒了,他打断了吉米尼的话。

    “吉米尼,”他说,“我可以相信上帝用这块泪水浸泡过的泥土创造了犹太人,但是你是否也希望我相信,上帝用同一块儿材料制造了我们集中营的指挥官冈察诺夫?”

    “你忘了该隐。”吉米尼辩解道。

    “你忘了你是在什么地方了。该隐一怒之下杀了亚伯,但是他并没有折磨亚伯。该隐和他哥哥间有一种人格的联系。但是,在杀害他们的凶手眼里,他们不过是异乡人。”

    科夫曼明白吉米尼受到了伤害。为了避免争吵,他加入了谈话。

    “雅各布,”科夫曼说道,“你忘了已经进化了几千年,都知道人有了进步。”

    他们俩只是苦笑----现在这种老生常谈是毫无意义的。

    可是雅各布的问题也不能说全无道理。他们真的都是由同一种材料制成的?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有的人成了凶手,而有的人成了受害者?在凶手与受害者,营官冈察诺夫与受折磨的犹太人之间有一种人格联系吗?

    昨天晚上,科夫曼似睡非睡地躺在铺上。他的脊背受了伤,有些昏头胀脑的。

    雅各布突然抓住他的肩膀,摇了摇他。

    “亚伯拉罕,你在听吗?”他叫道。

    “嗯,”科夫曼喃喃道,“我在听。”

    “我希望你支起耳朵来听。你眯缝着眼,我还以为你睡着了。你真应该听到那位老妇人说过的话。”

    “哪一个老妇人?”他问道,“她能说什么?莫非她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还是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杀掉我们?”

    “谁也回答不了这些问题。不过她讲到了别的问题。他们或许应该及时像她那样去想这些问题。在她看来,上帝已经离去。”雅各布停顿了好一阵子,以便让科夫曼理解他说的每一个字眼。“你怎么想,亚伯拉罕?”他问道,“上帝已经离我们而去。”

    “让我睡上一觉,”科夫曼说道,“上帝回来的时候,请告诉我。”

    自从他们住进马厩以来,他第一次听到他朋友的笑声。难道不过是他在做梦?

    他们还在等着入列。显然排队遇到了些障碍。所以他还有时间问一问雅各布他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真的谈过话。

    “雅各布,”他问道,“我们昨晚谈的什么?谈到了上帝?谈到了‘上帝已经离我们而去’?”

    “吉米尼昨天去了居住区。他向一位老妇人打探消息,老妇人抬头望着天,很严肃地说:‘噢,万能的上帝,请您不要离去。您回来吧,再回来看一看您的大地。’”

    “瞧,这就是消息?我们生活在一个已经被上帝放弃了的世界里?”科夫曼总结道。

    他认识雅各布已经多年了。从他成为一个年轻的建筑设计师起,雅各夫就成为他的高参和朋友。他们俩就像一对亲兄弟。他曾是律师,作家,嘴角总挂着一丝嘲讽的笑意。科夫曼则渐渐变得宿命起来,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建造房屋了,人们也不再可能自由而幸福地居于其中了。在集中营里,他们的想法总是两岔。雅各布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中,提前就去想甚至多年后也不大可能发生的事。不错,他确实认为他们不可能幸存,但是他又坚决地相信,俄国人终究逃不脱惩罚。也许他们成功地杀害了他们和其他成千上万无辜的人们,但是他们自己最终也会因此而毁灭。

    科夫曼更多的是生活在现实中:品尝着饥饿,疲惫,对家人的担忧,屈辱……尤其是屈辱。

    有一本书上曾经说,人的坚定信念不可动摇。如果说他曾经还相信过这句话的话,集中营的生活也会彻底改变他的想法。在这个地方,每天发生的事反复在“证明”着,一个人不再是一个人。在一个不再把人当人的世界里,什么也不可能让人相信。所以人就开始怀疑,不再相信世界的秩序,不再相信上帝在世界中的确定地位。他们真正地开始认为上帝已经离去。不然的话不可能是这样一个现状。上帝一定是走了。而且他也没有留下代理。

    老妇人说的话一点儿也没有让科夫曼感到吃惊,她不过说出了他早就认定了的事实。

    他们又回到集中营待了一周。在东部铁路线工作的营所又进行了新的一轮“登记”。登记包含着在正常状态下生活着的人所难以想象到的新危险。他们越是频繁地对他们进行登记,他们就变得越少。用铁路守备队的语言来说,登记不仅仅是盘点。它还意味着别的,再分配劳动力,拣选不再具有实际劳动能力的人,把他们扔出去----通常是扔进坑里直接埋掉。根据有限的个人经验,他们信不过字面上听起来似乎是无害的词句。俄国人从来没有对他们无害的意图。对任何一件事情他们都存有疑心。他们有充分的理由怀疑。

    不久前他们中有两百多人被送往东部铁路线去工作。在那里工作一点儿也不轻松,只是不需要每晚返回集中营,还是感到自由了一点儿。饭还是从集中营带来的,所以口味依旧。不过放哨的是铁路警察,他们也就不必老担心营房的铁路守备队巡逻了。

    在俄国人眼里,工头和领班不过是二等公民。俄罗斯帝国境内的少数民族受到的待遇要好上一些。但是波兰人和乌克兰人形成了一个特殊的阶层,他们被夹在自命为优等民族的俄国人和低贱的犹太人之间。一想到如果犹太人不复存在了,他们也会感到不寒而栗。到了那个时候,疯狂的灭绝机器注定要开向他们。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少数民族都会感到不安。他们中的一些人为了摆脱不安,极力要装作比一般的俄国人更像“俄国人”。少数人出于同情,不时会偷偷给他们塞几片儿面包,希望他们不至于劳累致死。

    其中有一个叫纳什的醉汉,他年纪较大,对他们不是那么凶残。不过只要他没酒喝,他就会借殴打囚犯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