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夺粮剿匪记 > §§第四十六章 毒计
    这是条龙脉县的主街,白天人群熙熙攘攘,展示着城市的热闹和繁华,可一到了晚上,只在中心城区还算得灯火辉煌,离开中心城区的马路和人家,就都掩埋在黑暗之中了,即便有灯,也跟鬼火似的,没一星点儿人气.晚上,在这中心城区,也只有这大鼓书茶楼和附近的几处饭馆仍还显示着城市和农村的差异,听大鼓书就算是这城里人少有的一项精神生活了,有些档次的,就上茶楼要得一壶茶,再点几样小点心,悠闲地吃着听着;没啥档次的就跑小饭馆里,在酒精的作用下划着拳使劲吆喝着,寻求着精神上的释放。当然,有闲心有闲钱能总往这儿来的,在这县城里,还只是少数。再说,现在解放了,烟馆和妓院早就被政府取缔了,夜生活也就剩下这两个去处了。

    王老虎按指令来到茶楼二楼一个靠窗的桌子坐下,他自打地塞一战死里逃生以后,又巧布疑阵,制造了被狼吃掉的假象。为了隐身在这座城市,他按虎爷的指令破坏了声带,改变了自己的发声,每次外出都精心化妆,戴上头套、墨镜,黏上胡子,在确信自己不会被人认出后,才敢动身。这些日子里,他没有了往日的威风,想离开这地方,但虎爷不让。他想,拼上一死,放一把火,杀几个人算了,这样也比当缩头乌龟强。但虎爷说要等待时机,就像风筝,想怎么飞总有跟线牵着。今天是虎爷和他约定的日子,他估计该有行动了,于是提前到了这大鼓茶楼。

    马奇山听左光辉说县里发现敌台发报的可疑频率,于是轻易不敢对外联络,随着战争的一日日吃紧,他和上峰也失去了联系。他想回南京,回他自己熟悉的那个阵营,但总得干一两手漂亮的活儿,好做见面礼,否则,谁能信你呢?干活儿,只能靠王老虎和自己了。干什么活,怎么干,他心里还没有数,而且最近一阵,他总感到林大锤的存在对他是最大的威胁,无论是在县政府还是走在大街上,他都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似乎所有人都是林大锤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而他马奇山随时会被人揪出来,扒开画皮,露出真面目。

    于是,马奇山牙咬得格格响,终于决定先干掉林大锤。这样,他后面干什么事才没有大的阻碍。所以,他约了王老虎在此地碰面。

    天渐渐黑下来了,茶楼的生意开始兴隆起来。王老虎等得有些不耐烦,正在这时,马奇山上楼来了,他若无其事地选了张临窗的桌子,背对着王老虎坐下,这样不至于太引人注目,又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两人漫不经心地嗑着瓜子,听着茗草的开场白:

    “开场前,我先说一段:县委书记林大锤。

    铁匠出身的林大锤,可谓天下事第一锤。

    这祖上传下的这把锤……”

    马奇山嗑着瓜子,王老虎却有些沉不住气,他沙哑着嗓子,像是在自言自语:“怎么跑哪儿都是林大锤?虎爷,你得赶快筹划事儿,咱得了完事好走呀。”

    马奇山装作专注地听茗草唱曲,用手托着下巴低声说:“知道,林大锤这家伙奸诈得很,我总觉得后面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整不好,偷鸡不成反搭条命。”

    “那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呀!”王老虎声音里带着烦躁不安。

    马奇山不紧不慢地说着:“我反复想过了,只要有林大锤在,我们什么事儿也别想干成。干不出几件漂亮点的事儿,我们又怎么回南京?”

    王老虎环顾四周,问道:“那怎么办?”

    马奇山用托下巴的手往脖子上一横:“只能这样了。”

    王老虎兴奋起来,“你放心,这事儿交给我吧。”

    马奇山斥责道:“你这笨蛋,地塞粮库这么好的地方就是因为交给你才弄丢了,弄得今天有家难归,有国难投。”

    王老虎也不无悔恨,叹口气道:“你别说了,我的弟兄们全交代了,为这事儿,我把肠子都悔青了,只怪我把小鬼子这地塞估计得太神了。另外,也怪你非得让我把林大锤留着,才没有送他回老家。等着吧,他迟早会要了你我的命!”

    见王老虎这么悲观,马奇山把眼一瞪,说:“你这个废物,我们既要把他干掉,还要把自己保护好,这样才好干大事呀。”

    王老虎不解地说:“把他干掉,自己不也就玩完了,还能干个屁事?”

    马奇山真想臭骂他一顿,想到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也就忍下了。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忽然有了主意,便问道:“我们藏在山神庙里的那东西还在吗?”

    原来王老虎做山大王时,曾按马奇山的指令在山神庙的神龛下面建了个密室,后来王老虎下山从商,就把一些暂时用不到的物品都藏匿于此。见马奇山问,就说:“在呢。你要什么?”

    马奇山手指朝下,做了个“捻”的动作。

    “要钱?”王老虎一脸的疑惑,他上哪儿弄钱去呢?

    马奇山有些不耐烦,又重复做了一遍。

    王老虎思索了一会,疑惑地问:“炸药?还是白面?”

    马奇山忍无可忍:“炸你个头啊!我要毒药!”下属这么低能使他十分懊丧。

    王老虎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虎爷是要毒死林大锤,说道:“我没法接近他呀,怎么下毒?去找他,那还不是自投罗网?”王老虎心存疑惑。

    跟这样的人谈话真是太费劲,马奇山只想尽快结束这次会面,就说:“你准备一大一小两个纸包,大包要够毒死一个人的量,小包呢只要当时昏迷确保不死就行,放到老地方,我会去取的。”

    “小包给谁吃呢?”王老虎还是不明白,“毒死了林大锤,另一个为什么要留活口呢?”

    “只好我陪他一死了……”

    刚进入县政府,左光辉迎面就遇上了赶来找他的翟斌。

    “左县长,林书记吩咐给你安排的房子选好了,你啥时候有空?我领你去看看。”

    “不忙,你嫂子回关里去处理家产去了,等她来了再说吧。”左光辉信口说道。

    “不是说去找……”

    “噢,回来后又走了。”左光辉不愿谈这件丢人的事儿。

    “淘儿有啥消息吗?”翟斌还是不知趣地捅了他的伤疤。

    “行了,别问了,我什么时候看房子再找你。”左光辉下了逐客令。

    翟斌讨了个没趣,强装着笑脸走了。他心里老大不痛快,这个左县长好心当作驴肝肺。

    左光辉回到办公室刚坐定,周泰安就来了,他喜欢让领导知道自己的行踪。

    “回来了?有什么情况吗?”左光辉问道。

    于是周泰安把艾小凤不肯开门,只是一个劲儿地说“我恨你”,除了恨没有别的,因为她丈夫马上就要回来,林大锤不得已只能返回的事详细说了。

    左光辉听完叙述大有同病相怜之感:“我们俩这是怎么了?林书记咋也摊上这种闹心的事呢?真是够倒霉的。”这句话一半是说林大锤,另一半也是为自己而感的。

    “林书记可没有倒霉的感觉,一路上还饶有兴致爬上后车厢欣赏秋景呢!”周泰安用钦佩的语气说,“像他这样才是个男人,拿得起,放得下。”

    “是吗?”左光辉听着这话怎么这么别扭,他林大锤是个男人,这没啥,可你在我跟前说,什么意思嘛,难道说我不像个男人?他拍拍周泰安的肩说:“泰安,你也算是我的知己了,你是不知道,男人要摊上个好女人,不像男人的也会像;要是摊上个像你嫂子这样的,像个男人的,也得整熊了。她一天不回来,我心里就多一份踏实。”

    “嫂子不是早晚得回来吗?”

    “她回来也好,立马就办离婚。到时候,你们也帮我劝劝她。我估计她已看出我这态度,可能也就不能回来了。关于和刘美玉的事儿,现在这个时候,我也不好再问了,只要她和林书记没那事儿就行,不过你还得勤敲打刘老二两口子,要不,我这脸再小,龙脉县也装不下呀。”想到刘美玉,左光辉气不打一处来,先是同意嫁,继而又是悔婚逃走,现在见了自己跟没事儿人似的,这不是在耍自己吗?他一拍桌子:“说白了,她刘美玉算个啥?也就是多念了几天书,多认几个字罢了,还有就是她模样儿受端详些,带出去有个官太太样儿,可我左光辉也不是那种让人随便耍着玩的呀。”

    周泰安见左光辉又要借题发挥,以为是自己惹起的,应付了几句,赶紧走了了事。

    刘美玉送走了父母,便想趁机去看看林大锤。走到县招待所门口,她又有些犹豫,想敲门又缩回了手,正好服务员走过,见此情景就说:“敲吧,林书记早起来了。”

    林大锤在屋内听到有人说话,就去开门,见是美玉,便客气地说:“刘大队长,这么一大清早就串门来了?请进,请进。”

    “是我爸爸妈妈从长春来垦荒队看我,前天来的。”

    “人呢?”

    “刚把他们送走,我也急着要回去。”

    电话铃响起,林大锤拿起听筒:“谁?小土豆,有什么事吗?”

    “有急事。”电话那头王豆豆压低了声音,“武大队长和庄青草结婚了!”

    王豆豆这个电话是私自打的,没有任何人授意,他在电话里说,今天一大早庄青草和武大为一起去找庄大客气说结婚的事,庄大客气就感到突然,但架不住庄青草软磨硬泡,什么“早结完早利索呀”,什么“结了婚就省您老操心呀”,……庄大客气心一软便同意了。婚房暂时就安置在武大为的办公室,庄大客气说要请林大锤来主婚,武大为却坚决不肯,理由是林大锤这人好别出心裁,让他一整就弄大发了。于是,决定趁出工前匆匆办个婚礼,俩人把行李搬到一处,婚就算结完了。庄大客气反正什么都由着女儿,只要青草乐意他就乐意了。这样,王豆豆才赶紧给林大锤报了这个信。

    林大锤一听武大队长结婚,感觉太突然,他了解王豆豆不会开这个玩笑,气得在电话里直骂:“乱弹琴,这么大的事也不事先告诉我,总该好好准备一下,毕竟是件终身大事嘛!太不够朋友了,太不像话!你去给我把武大为找来。”

    王豆豆无奈地说:“林书记,婚礼马上就开始了,武大队长不让告诉你。这个电话,是我偷偷给你打的。”

    “什么?”

    那头的电话已经挂了。林大锤双手掐腰,在屋里来回踱着步,他伤心的是,这么些年生死与共的好战友竟然连结婚这样的大事都不与自己商量,这不是信不过自己吗?他越想越气:“好你个武大为,想媳妇想疯了,就这么刻不容缓,真没出息!”

    刘美玉是知道内情的,见林大锤错怪了武大队长,她赶紧说:“这事不能怪武大队长,青草她----”

    “庄青草她怎么了?”林大锤依然怒气未消。

    “她怀孕了。这事她又不想让她爹知道,武大为实际上是在替王老虎的孩子当爹,你想想,他是什么感受?你不能责怪他。”

    刘美玉是在金晓燕为她的爸妈送行时才知道这事的,为此她感动了一路,她不能让自己敬重的人蒙受不白之冤。

    林大锤一听这话,好似醍醐灌顶,一下子全明白了。他一把抱住刘美玉,激动地叫道:“大为,大为,我的好兄弟!”

    刘美玉被林大锤紧紧抱住,禁不住潸然泪下,那么刘美玉今天到底为何来到林大锤的房间呢?原来,她送走父母后心里一直犯疑,为什么在逼迫自己嫁给左光辉这件事上,二叔二婶这么不依不饶呢?一会儿要死要活,一会儿又让亲妈来当说客。她怀疑左光辉在里面作祟,于是趁林大锤抱住自己,她边哭边说:“林书记,救救我吧,我二叔二婶又在圈弄我呢----”

    林大锤一下子清醒过来,放开刘美玉,满怀歉意地说:“刘美玉同志,我太冲动了,失态,失态,对不起!我刚才真的是控制不住自己。”

    刘美玉也松开了手,平静地说:“没什么,我知道,你虽然抱的是我,可激动的对象却是武大队长,我只是当他的替身罢了,我能理解你。”

    “为什么?”

    刘美玉也有些激动:“我和你一样,当崇敬一个人达到极致的时候,就会产生幻觉,会把周围的一切都置于不存在。这一刹那,我崇敬你陶醉在战友崇高境界里的这种痴迷,所以,我不责怪你。”

    “你刚才说什么了吗?”

    “我说让你救救我,我实在想摆脱左县长通过我二叔二婶对我的纠缠。”

    林大锤深情地望着刘美玉说:“左县长是不会纠缠你的,真正想纠缠你的人是我。”

    刘美玉眼睛一亮:“真的?”

    林大锤认真地点了点头:“真的,前天我去长春找到了我的妻子。”

    “她对你怎么样呢?”她瞧了瞧林大锤,“也许我不该问吧?”

    “没什么,她连门都没让我进,也始终没听她说一句透心的话,除了歇斯底里地喊’恨你’、’恨你’,就没别的话了。”

    “这也许就是她透心的话了。”刘美玉帮着分析。

    “可这不是让我透心的话,恨我?她恨我什么呢?”

    “那你心里应该明白呀。”

    “问题就出在我不明白。”

    “那我等你弄明白了,再来纠缠我吧。”说完,刘美玉转身出了门。

    左光辉从周泰安那里了解到,林大锤在艾小凤那儿吃了闭门羹的详细经过,就想过来找林大锤谈谈,顺便安慰他几句,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刚到林大锤宿舍门口,却看见了林大锤和刘美玉热烈拥抱的这一幕。左光辉的脑袋“嗡”地一下,好像有谁冷不丁给了他当头一棒。因为当时走廊里还有人,左光辉意识到自己既不能停留更不能进去,如果闯了进去,只会使大家都陷入尴尬,说什么好呢?他急忙转身离开。

    回到办公室,他越想越觉得憋屈,刚刚在自己脑海中树立起来的林大锤的高大形象,被他亲眼目睹的这一拥抱击得粉碎,什么谦谦君子?什么窈窕淑女?分明是男盗女娼,一对狗男狗女!他不需要细想,事情在那儿明摆着,他现在需要宣泄,需要发作,把心中的这股怨气发出来,才能轻松。于是,他气势汹汹地打电话把周泰安叫来,又往马奇山办公室打电话却没人接,气得他把电话一摔。

    周泰安一进屋,左光辉用手指着他的鼻子嚷:“我的周泰安局长,你们是安慰我呢,还是合伙算好调理我呢?啊?”

    周泰安受这莫名其妙地一通指责,不觉一愣:“左县长,发这么大火,怎么回事呀?”

    左光辉目光逼人:“你们不是说刘老二两口子亲口说的,刘美玉答应再考虑考虑吗?”

    “是啊,是这么说的。”

    “是这么说的?那刘美玉怎么和林书记抱一块儿去了呢?”左光辉气狠狠地责问。

    周泰安不知所以然:“是吗,有这事儿吗?”

    左光辉怒不可遏地吼:“是妈你叫大娘,还他妈的’是吗’,我是妈个什么呀,你----”

    周泰安遭此一顿臭骂,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于是骂道:“谁他妈吃饱了撑的,乱嚼舌头?”

    “是我亲眼看见的!”左光辉斩钉截铁地说。

    左光辉的强硬让周泰安不容置疑,他有些不安,辩解道:“这事儿我得去问问,可能是----自从嫂子来了以后,刘老二两口子以为……以为……”

    左光辉像一只好斗的鸡,一步跨到周泰安跟前,声嘶力竭地喊:“以为----以为个屁,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吗,你这个嫂子我是坚决不能要的,离婚只是早晚的事,还有什么好以为的?”

    周泰安发现自己今天根本不该进这屋,现在倒成了左光辉的出气筒了。左光辉已经失态了,再待下去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呢,他借口去找刘老二问个明白转身要走,却被左光辉叫住了。

    “慢!我告诉你,我左光辉也不是非要娶她刘美玉不可,这事儿是他们俩口子找上门来搭格的呢,我娶不成,闹了半天她刘美玉和林书记倒搭格成了,我这脸往脖领子上伸还是往裤裆里塞啊?”

    周泰安不敢去正视左光辉的目光,嗫喏着:“是,是,他刘家是不该这么整。”说着转身又要往外走。

    “慢,这事儿呀,又牵扯上了林书记,千万别弄出不是来,明白不?”

    “明白。”这下周泰安终于可以脱身了。

    周泰安莫名其妙挨了一顿训,他找到马奇山,把这事儿对马奇山一说,马奇山也替左光辉抱屈,于是两人径直来找刘老二。刘老二刚好要坐下吃饭,方丽霞正端汤进来,见马奇山、周泰安进了屋,便赶紧招呼:“周局长,马局长,吃了吗?坐下,坐下,来一块儿吃点。”

    “别跟我来这一套!”周泰安瞅都不往桌上瞅,不满地把眼神往刘老二、方丽霞身上扫来扫去:“我说你们俩算怎么回事呀?是耍我们俩呢,还是耍左县长?”

    “这哪儿跟哪儿的话呀,我们俩哪敢呀?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就直说。”

    “怎么回事?你们家美玉和林书记都抱到一块儿去了,要说左县长不行,你们早说呀,这也太眼人了。”马奇山也是一脸的怒气。

    方丽霞其实从他们一进门就料到又是为了美玉的事,可没想到竟会是这样,赶紧赔着笑脸:“这不可能吧?美玉昨晚还睡在我这儿,一清早就送她爸妈走了,这是听哪个嚼舌根子的在这中间挑事儿?”

    刘老二也在一边帮腔:“是啊,是啊,这不能,不可能!”

    周泰安继续发泄着怒火:“什么不可能?就是今天早上,在林书记宿舍,都让左县长堵住了。”

    方丽霞瞪大眼睛望着周泰安问:“真的?啊?”

    周泰安也瞪着眼珠回答:“你们不是一直都说美玉答应考虑考虑吗?怎么考虑到林书记那里去了?”

    “这也许是因为左县长媳妇来了吧!”刘老二故意说。

    马奇山一听刘老二想耍赖,就说:“左县长说媳妇来了正好办离婚,你们这么整,不是给我俩小鞋穿嘛。当初是你们求着我俩,好心好意给你们当个介绍人,没曾想反倒把自己装里面了,弄得我俩里外不是人。左县长只要一提这事,我俩就觉得对不住人家,这不都是你们给害的吗?叫我们以后在左县长面前怎么做人呢,我们的饭碗子还掐在人家手里呢!”

    方丽霞想,马奇山和周泰安此次来的目的,肯定是想让刘美玉跟林大锤赶紧断了,至于左县长那头能不能成,这只能看他的造化了,于是就说:“我明白了,就是把我们家美玉的大腿劈吧劈吧当柴烧,也不能让她跟了林大锤……”

    方丽霞不愧是个明白人,很快就领会了二位局长的意图,几句话就说到点子上去了,周泰安脸上有了些笑模样,“你先别瞎吹,这事儿可牵扯到咱们县两个最大的官儿,别把动静闹大了,事儿闹大了,你自个儿收拾去。咋咋呼呼不行,得多动动脑子!”周泰安用手指了指脑袋。

    方丽霞见周泰安语气缓和了,又有了笑模样,就说:“两位局长,你们放心,美玉要是跟不了左县长,说啥也不能让她跟跟林书记,就算她俩成了,我也要搅黄了它。”

    马奇山见方丽霞这么利索,不禁也笑了:“这是最最起码的了,快抓紧吧。现在都抱一块儿了,再发展下去,……你们自个儿看着办吧。”马奇山故意不把话讲完,拉上周泰安走了。

    刘老二这下可急了,他是赞同美玉不能跟林大锤,可没曾想会有这事儿,现在一听周泰安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时间、地点、见证人都假不了,那就得赶紧拆散他们俩,但他又怕,便为难地看着方丽霞:“我说,屋里的,这下麻烦可大了,本来我就担心那两万斤粮食的欠条,这下可好,你要再去招惹这林大锤,活活拆散他们俩,那,这张欠条,不就完了吗?”他抱起装着欠条的小木匣,伤心地哭着说:“我的粮食呀,那可是两万斤粮食呀……”

    刘老二哭刘老二的,方丽霞正想着怎么去跟刘美玉说呢。

    荒原上的第一次婚礼,虽然有些匆忙,依然一派喜庆。武大为的办公室改成的新房外面,人们在马架的门楣顶上,用芍药花参杂野玫瑰花扎成一个大大红红的喜字,整个马架子的前脸挂满了各种各样色彩的野花,俨然成了一堵花墙,前脸插满了,人们就用多余的花把边墙和后墙也布置上,远远看去,马架子新房已是花团锦簇了。婚礼就在马架子前的空地上举行。

    朝阳刚刚升起,洒下万道金光,阳光这位化妆师用他的那双巧手把每个人的脸上都涂抹上一层淡雅的红色,像胭脂,却比胭脂亮丽,显得既精神又好看。武大为今天特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军装,庄青草也把早已准备好的红花布衫裤穿上,金晓燕拿了两朵刚扎好的大红花分别给两位新人佩戴在胸前。庄大客气也是一脸喜气,站在武大为和庄青草边上。

    张猛被叫来临时充当主婚人,他让大家静一静,可怎么静得下来呢?他只得用足吃奶的劲儿大声宣布,武大为和庄青草的婚礼正式开始。站前面的同志听清楚了便带头热烈鼓掌,后面的虽没听见什么,但一听到掌声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跟着热烈鼓掌,掌声传递出人们对这对新人的祝福,传达出对未来红红火火新生活的企盼。掌声之后,会场倒安静了下来,接下来,照例是一拜天地,武大为和庄青草两人迎着太阳向荒原深深一鞠躬;二拜高堂,两人又朝着庄大客气深深一鞠躬,把庄大客气喜得嘴都合不拢;夫妻对拜之后,又迎来一阵热烈的掌声。张猛没主持过这样的仪式,他不知后面该有什么,潜意识里,觉得应当当着大伙的面,让夫妻宣个誓什么的,就像他当年入党那样。他把脸转向庄青草,说:“下面是结婚宣誓,请新娘庄青草、新郎武大为分别说说自己的结婚誓言。”

    突如其来的仪式让庄青草很为难,她看着武大为,武大为对她投以鼓励的眼神,她又看看大伙,大伙的眼神告诉她都在企盼,她一急脸羞得绯红,吭哧瘪肚地说:“俺不会讲,往后----跟我男人好好过就是了。”说完把头埋得低低的。

    一阵掌声之后,轮到新郎武大为同志宣讲他的结婚誓言,他上前一步向所有在场的人行了个军礼,然后用洪亮的嗓音说:“乡亲们,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们,今天是我武大为洞房花烛的大喜日子,身边没有我的父母,在座的所有父老乡亲就是我的证婚父母!”

    移民大军热烈鼓掌。

    “今天身边也没来兄弟姐妹和亲属,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就是为我证婚的兄弟姐妹,我的亲属。”

    战士们热烈鼓掌。

    “我是第一个在这荒原上结婚的,这就是向大家表明,我已经把这片荒原当作自己的家了,大队长做带头人,希望你们都跟上。”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不管开发荒原的条件多么艰苦,不管前面还有多少难关,我武大为在这儿宣誓,要带头所向披靡,不负祖国人民的期望!为建设中华大粮仓,誓死办好第一个机械化大农场,我要和我的妻子庄青草并肩生活在这块土地上,战斗在这块土地上,白头到老!”

    荒原上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这是一个军人丈夫的心愿,更是一个军人垦荒者的誓言。武大为又行了个军礼,结束了他的讲话,转身一把抱住了庄青草,在蓝天下转着圈儿。

    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张猛刚要宣布婚礼到此结束,猛然发现了人群中还站着庄老爷子,就把他请到前面去讲几句。这老爷子倒也不推辞,可到了前面,见大家都望着自己乐,就跟着大伙儿一块儿乐,底下的人见他不讲话光顾着乐,笑得更欢了。倒是张猛在边上提醒着他:“庄大叔,随便说两句吧,大伙儿都等着呢。”可是庄大客气还是乐得合不拢嘴。

    “就跟平时说话一样。”张猛又用手推他。

    庄大客气一抬头:“你们大家都吃了吗?”

    这话一出口,更把大家乐得前仰后合,有几个笑得直嚷肚子疼。

    在众人的欢声笑语中,张猛宣布婚礼到此结束。

    楚广地意犹未尽,他跳了起来:“不行,不行,不能这么算了。”

    “你说不行,那你还有什么项目?”张猛反问。

    楚广地鼓励着说:“新郎、新娘亲个嘴好不好?”

    人群中响起了一片哄闹声:“好----”

    张猛替武大为和庄青草解围:“你们呀,就别为难我们大队长了。”

    楚广地不依不饶地嚷嚷:“现在他不是大队长,是新郎,大家说对不对?”

    又是一阵哄笑:“对----”

    武大为大大方方地一伸手,对青草说:“青草,来吧?”

    庄青草扭过头去,不好意思地说:“大为,别来了吧。”

    金玉荣见机立刻去食堂拿了一只馒头,用绳子扎上,跑了过来:“这样吧,就让新郎新娘啃馒头吧。”

    楚广地想了一下:“那也行。”

    于是张猛站到凳子上,一手拎着吊馒头的绳子,只见那馒头一会儿高,一会儿低,俩人啃了半天也没啃上。不知是谁想出了鬼点子,一帮人站在武大为身后,另一帮人站在庄青草身后,当馒头下来时,众人把他俩往前一推,俩人终于接上了吻。

    婚礼终于结束了,武大为宣布:“出工!”于是有人领头唱起了歌。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