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夺粮剿匪记 > §§第二十七章 沦落
    刘老大刚卸下最后一块门板,宣告新的一天买卖开张了.店里一下子就涌进了不少来买粮的人。有端着盆的,有提着口袋的,嘘声、叫骂声不绝于耳。店里忙的时候刘老婆管收钱,刘老大管要粮。闲的时候有一个人就够了。

    刘老婆刚接过一个孩子的钱。又有一个中年汉子马上又把钱塞了上去。

    “我要五斤苞谷面。”

    “给我要十斤高粱米。”

    “……”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气愤地说:“我老早就来了,咋不接我的呢,你眼里光装着别人啊?”

    刘老婆一把抓过那女人的钱:“废什么话,买你的粮得了。”

    “我要八斤苞谷粉。”那女人道。

    刘老大上着称,把要好的五斤苞米面递给那个孩子,又把称好的十斤高粱米交到中年汉子手里,然后去称那八斤苞谷粉。

    那女人接过袋子提在手里掂了掂,刚走没几步,就发觉不对劲儿。回过身子对刘老大说:“刘老板,你给的粮食够秤吗?我咋觉着不够秤呢?你再给要要吧。”

    刘老大没好气地说:“你嫌我给的不够秤就别上我这粮店来啊,现在这么忙,哪有那时间给你们一个个重称。”

    刘老大的话激起了购粮者的众怒:“你这叫什么话,有你这么做买卖的吗?不给够秤还这么横?”

    “做生意讲的是公平,俺们也不是不给钱,哪能坑人呢?你要是少秤,俺们可要上政府那儿告你去。”

    对于这些顾客的挑剔和指责,这两口子向来是不予理睬,现在有粮就是爷,爱买不买!不一会儿,那个先前已出了店门的中年男子又折返回来,冲着刘老二说道:“刘掌柜,我刚才去重称了一下,整整少了我一斤半。”中年男子显得很气愤。

    “你出了门,谁知道你做没做手脚?出我这门就概不认账。”刘老大辣气壮地说。

    中年男子一听到刘老二说这话,知道自己再跟他犟也没用,这些个粮商真是黑心黑肺黑透了,于是就站在一边看,希望能等到再有来找他算账的。

    “老板,我可还没出门,为啥不重秤呢,在里面的你不肯重称,出了这门你又不认,这里面肯定有鬼。”四十多岁的女人见刘老大蛮不讲理,就大声质问。

    “那你上一边等着去,还有这么多买粮的呢,等卖完了他们的再说。”刘老婆也没好气地回敬道。

    “不行!刘掌柜,你要不给我把缺的一斤半粮补上,咱俩就找个地方去说道说道!”中年男子见自己有了同盟者,就放下粮袋,摆出一副不立即解决问题决不罢休的架势。

    刘老大也满不在乎地说:“爱买不买,我就这玩意儿,要找地方你自己找去,我可没工夫陪你。”

    刘长河和艾小凤正抬着一麻袋小麦子从后院仓库出来,听到前面店里一片吵闹声,就放下粮袋挤进去看,看了一会儿,刘长河实在看不下去了,就上前说:“爸,你就给人家重新称一下吧,要是一时马虎不够秤,给人家添上不就得了,这年头老百姓吃粮不容易啊!”

    刘老大把眼一瞪:“混账东西,你没看见你爹正忙着吗?”

    艾小凤一听刘老大不但不听长河的好言相劝,反而训斥儿子,就挤上前去,接过那女人的粮袋掂了掂,就说:“爹,整个连袋子一共七斤四两。”又转身问那女人:“你买的是多少?”那女人说:“我买的是八斤,这不少给了好几两啊,这不是坑人嘛?”

    艾小凤又提起了那个中年男子的高粱米袋,没等艾小凤问,中年男子就主动说:“我买的是十斤高粱米。”

    艾小凤拎起粮袋又掂了掂又对刘老大说:“爹,整个连袋子一共只有八斤八两,少了一斤二两。”

    刘老大恶狠狠地瞪了媳妇一眼:“这怎么可能呢?”

    艾小凤对爹说:“你要不信,你就给人重称一下看看嘛!”

    刘老大急了:“去去去,你上一边呆着去!”

    “爸,你这是干什么?小凤要是说得没准星儿,你就当面锣对面鼓地给人称一称嘛!”

    众人嚷嚷声一片。

    “快给重称,要是敢坑咱们,就抢了他的狗日的……”

    “他不肯重称就是心虚!他儿子和他儿媳跟他可不一样。”

    ……

    刘长河举手示意:“大家别嚷,我爸马上给你们重称……”

    刘老大战战兢兢地接过那女人的面口袋,往称钩上一挂,那女人凑过去一看,真的只有七斤四两,他又拿起那中年男人的口袋称,中年男子凑上去一看,果然少了一斤二两。

    中年男子拿起面口袋要朝刘老大头上砸去,被刘长河一把拉住,“大叔,我爸爸他眼拙,你就担待点儿,缺的给你补上。”

    大伙儿嚷得更凶了。

    “不能这么便宜了他,揍这缺德玩意儿。”

    “我们家等米下锅,别的粮店都说没粮了,他就这么坑咱,我和他拼了……”有人说着就要动手。

    刘长河张开双臂护住刘老大,大声说:“乡亲们,乡亲们!听我说,凡是缺斤少两的加倍给大家补上,怎么样?”

    刘老大急忙说:“好,好!我给补,我就是眼看花了,就按我儿子说的缺一两补二两,缺八两补一斤。”

    买主中有人问:“说话算数?”

    刘老大头上冒着热汗,毕恭毕敬地回答:“当然算数。”

    粮店这才安静了下来,刘老大羞得满脸通红,一边称,一边给人赔不是。

    艾小凤今天露了这一手,可是当着大伙儿的面让公公婆婆下不了台,自己也觉得不光彩,就走了出去。刘老婆一把把儿子拉到一边,狠狠地说:“长河,你们俩这胳膊肘怎么老往外拐呢?还不快给我滚屋里去!”

    刘长河往后退了一步,说:“妈,咱们不能这么做买卖,粮价就够贵的了,还坑人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往后叫我们怎么见人啊!”

    刘老婆气得直骂:“快滚,快滚!”

    刘长河回到了屋里,艾小凤生气地说:“你爸你妈怎么这样呢?”

    刘长河无奈地耸耸肩:“他俩从前不这样,都是让我二叔二婶给教唆的。”

    “你二叔二婶是大财主吧?”艾小凤好奇地问。

    “小抠,在龙脉大家背地里都叫他’粮小鬼’、’土鳖财主’,我瞧不上他,我家去拉粮,他还斤斤计较呢,有时价格还比别的粮店还贵。可我爹妈却把他们当大恩人。”

    “有钱人怎么都这样呢?”艾小凤疑惑不解。

    “咱不说这个了,唉,你的手掂秤这一招可真绝呀,这说明----”

    见刘长河吞吞吐吐,艾小凤追问道:“说明啥?”

    “说明你有心计,干啥都心里有数!”

    “有啥数,有数能把自个儿卖给你们家?我妈活着的时候,老说我傻,一根筋不转弯。”

    “我看你既聪明又实在,待人真诚。”说完刘长河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艾小风。

    “这话说得还贴边,我娘家和我婆家都是铁匠。不实在还行?打马掌、打房巴钉、打镰刀头,掌钳掐段的时候,该多少就是多少,掐多了自己家吃亏,掐少了人家也不依,要是人家拿来100斤铁要你打每个1斤的房巴钉,你就得让它正好100个。这点本事都是从小给逼出来的。”

    “小凤,前些天有人来找你,我妈不让你见。这几天,趁着我在家,你麻溜地到林家再去跑一趟,跟那个冯大叔说好,要是林大锤再来或者派人来,就让他直接来找我,或者让冯大爷问准了他林大锤在什么地方,你也好直接去找他。要不,那个铁匠总让你牵肠挂肚的,人又见不着,我看你这样怪难受的。”

    这些话,让艾小凤又一次感动了,她哽咽着说:“长河,你真好,以后,你就是我亲哥,我就是你亲妹妹……”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刘长河让艾小风去找林大锤,也是一片好意,殊不知艾小风这一去,一场奇遇正等着她,她将历尽磨难,阴差阳错地去到一个做梦都想不到的地方,她的人生又将增添几多苍凉。刘长河则要跟这个刚认的妹妹天各一方,从此将品尝烦恼与思念酿成的苦酒。

    第二天,刘长河借口说陪艾小凤去逛逛街,顺便堂几件体面些的衣物,吃罢早饭,两人跟爹妈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老两口还在记恨着昨天的事也没搭理他俩,出门后长河到他同学家玩去了,艾小凤直奔林家。

    到了林家门口,呈现在艾小凤眼前的是一片衰败凄凉景象。铁匠炉倒在一边,里面的炉胆破裂,炉灰散落一地,门前的地上依然可见斑斑血迹……那鲜血淋淋的一幕仿佛就在眼前。艾小风有些不能自持,她找了把凳子坐下,努力去回想那些曾在这儿度过的美好时光……那时艾林两家生活得多么幸福啊!白天大锤抡着锤,小凤掌着钳,耳边永远唱着那支对生活充满幸福企盼的歌:丁丁----当当----,丁丁----当当----,只要锤声响起,在大锤和小凤听来总是那么的清脆悦耳,什么烦恼都不在话下。眼前永远跳跃着那欢快的火苗。晚上收了工,两家人合坐在一起吃饭,在欢声笑语中送走快乐的一天,又在欢声笑语中憧憬着美好的明天……这个铁匠铺是多么熟悉而又令人迷恋的地方啊,这里,无论是门前屋后的一水一石,山坡河畔的一草一木都曾见证了自己和大锤成长的足迹。是否还记得两人朝夕相处相亲相爱的身影……这一切仿佛就在眼前,可是现在,秋风瑟瑟,衰草遍地……

    艾小风正伤心着,忽然开来了一辆车,就停在自家门前。从车上下来的人艾小凤认得,是中药铺的王掌柜,他是来要账的。原来艾小风当初为了给林大娘治病,欠下他五付药钱。当初说好年内还清所欠药钱,若不能还请,就拿自己顶债。这个王掌柜,早就对艾小凤垂涎三尺,只因名花有主,没敢造次。这回艾小凤主动送上门,岂不是天赐良机。后来,这王掌柜听说了这个完整的故事:王老虎闯到林家弄出了三条人命,林老太一病不起,艾小凤为了给婆婆治病,才欠下这五付药钱。林老太的儿子正是围困长春英雄团的团长林大锤,那个艾小凤就是林大锤的妻子。王掌柜怕再招惹出是非,才没敢来要账。后来又听说林大娘死了,艾小凤改嫁了,铁匠家早已空无一人。这才后悔起来,先前已经来过几次了,但都没遇上人。今天正好路过,顺便看看,没想到却逮了个正着。

    “你欠我的药钱,今天该了结了吧?”王掌柜皮笑肉不笑的瞅着艾小凤说。

    “我现在没带钱,你们到长春找刘老大粮店去要好了。”

    王掌柜绕着艾小凤色迷迷地看一圈。“我可不管什么老大老二的,当初是你开口向我赊的药钱,我就冲着你说话,有钱今天就结清,没钱就按你自己当初说的办,跟我走吧!”原来这王掌柜最近老婆死了,正想着续弦呢。他向一名伙计使了个眼色,那伙计下车一把揪住了艾小凤,就要往车上推。艾小凤刚要叫喊,嘴却被王掌柜从身后死死地捂住了。艾小凤拼命挣扎,尽管身板好,却怎么架得住两个大男人呢?不由分说,艾小凤还是被塞进了车里,王掌柜死命抱住她,那名伙计开着车一溜烟跑了。不管艾小凤怎么骂,也不管艾小凤怎么哭闹,全都无济于事。那王掌柜两只手像钳子一样抓住了她,整个人压在她的身上,让她动弹不得。

    就这样,车一直开到了“好运药店”门口才停下,那名伙计把车停好后就来帮着王掌柜把艾小凤弄进了里屋,然后锁上门走了。

    屋里,艾小凤看着王掌柜,就像一只羊在看着一只狼。她软话硬话说了一大堆:什么我有丈夫,你不能胡来啦,什么现在是新社会新政权不准欺负人啦,什么你要敢欺负我,我就去告你啦,什么你放我走我立刻给你回家取钱啦……

    艾小凤把能想到的都说了,那个王掌柜却跟没听见似的,只顾色迷迷地盯着艾小凤看,等艾小凤说累了,他才交了底:“实话告诉你,我老婆死了,我看你长得不错,我也知道你已经有了婆家,可我不在乎,我看上你了,药钱我不要了,我要的就是你!明天我就带你回我老家。跟上我你吃不了亏,我有的是钱!”说着就要对她动手动脚,艾小凤一边挣扎一边骂:“臭流氓!老畜生!”可是挣扎和骂都没有用,王掌柜还是把艾小凤压到了身子底下,艾小凤的上衣也被撕开了。眼看这老畜生就要得逞了,突然“咣”的一声,锁着的门被踢开了,十几名端着枪的纠察队员冲了进来。

    王掌柜一惊,赶紧松开了艾小凤,披上衣服,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一名领头的纠察队员亮出一张“逮捕证”,说:“你就是王灵善吧?解放前,你勾结国民党新七军军需处长王老虎倒卖军用药品器材,解放后又潜逃到这里,今天可把你给逮住了。你被捕了!签字吧!你这药铺也由政府查封没收了。”

    王掌柜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在十几支枪口的注视下,乖乖地签上了名字,然后双手被绳索牢牢地固定在身后。

    这时艾小凤在炕上蜷缩成一团,依然一脸的惊惧。那个领头的纠察队员看着她问道:“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被他抢来的!我婆婆死前欠了他五付药钱,今天刚巧被他遇上,不由分说,就把我抢来了。”艾小凤急切地表明自己跟眼前的这个恶人没关系。

    王掌柜还是证实了艾小凤的话。就这样,王掌柜被带走了,艾小凤被放了。

    天黑了,艾小凤一个人走着,大街上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奇怪地瞧着她。长春,在她心目中,那是城里,是她完全陌生的另一世界。虽说从前她也来过,那是和大锤来送货的,办完事就走了,艾小凤从来没想过今天居然要在这座城市里找自己的家。此刻,街上的店铺早都打烊了,行人也很少。偶尔有从她身边走过的,也是行色匆匆。她问了几个人,却没人知道刘老大粮店在什么地方。是啊!长春这么大,粮店不知有多少家,谁会知道呢?她只知道刘老大粮店在城东。东在哪儿呢?这茫茫黑夜怎么辨别东呢?她猜测着走着。上次她从林家回来,就是凭直觉判断的。可是今晚却不对了,已经走了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到家呢?耀眼的霓虹灯光渐渐少起来了,房子也少起来了,眼前的景象让她感到自己对方向的判断显然错了,怎么会越走越荒凉呢?她知道自己迷路了。路上看不到一个行人,她开始着急。拼命地走着,脚下是一条宽阔的大路,通向不知尽头的远方。她被黑夜笼罩着,开始害怕了。她感到身上有点冷,她怕再遇上像王掌柜这样披着人皮的狼。艾小凤越怕就越急,越急脚下的步子就越快,越急就越找不准方向。她像一只无头苍蝇,乱撞一气。家在哪儿呢?急得要哭了,可是在这茫茫黑夜里,哭有什么用呢?她恨自己的莽撞,恨自己的胆小。要是林大锤或者刘长河在自己身边就好了,就用不着害怕了。这黑夜才刚刚开始,夜有多长啊,这漫长的夜怎么熬得过呢?她终于不敢再往前走了,蹲在路旁,伤心地哭了起来。也不知哭了多长时间,前方出现了灯光,她抬头去看,是一长串的灯光,灯光在移动着,越来越近,越来越亮。她判断那肯定是个车队,因为她已经听到汽车的马达声了,什么车这么多呢?一定是军车。国民党早跑了,一定是解放军的车,想到这儿,她兴奋地站起来朝着车队挥手。

    打头的那辆车终于在她跟前停了下来。左光辉从车里探出头问道:“姑娘,你拦我们的车有什么事吗?”

    艾小凤见说话的人披着军大衣,态度挺和气的,就鼓起勇气说:“解放军同志,我迷了路了,找不着家了。”

    “你家住在什么地方?”

    “我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是在长春开粮店的。”

    “这黑灯瞎火的,你一个姑娘家也不安全,上车吧!”

    就这样,艾小凤还没弄清这车开往哪儿,就稀里糊涂地爬上了车。第二天下午,车到了龙脉,停在了县政府大门前,艾小凤急忙从车厢里跳了下来。左光辉从驾驶室里走了出来,见艾小凤冻得直跺脚,就笑着问:“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你打算怎么办呀?”

    艾小凤并不回答,却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儿是龙脉县县政府,我是左县长,叫左光辉,有事就来找我好了。”左光辉热情地介绍着。

    不料,艾小凤还是不回答,她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谢谢,谢谢你了!”说完一溜烟儿跑了。

    左光辉望着艾小凤远去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这姑娘有点意思!”

    新的地方,就会有新的故事。等着瞧吧。

    艾小凤本来是急着回家的,但是,经过了汽车漫长的颠簸,长春已是越来越远了,再想回家对于她这样一个身无分文的女人来说,已经没那么容易了。尤其是经历了这几次劫难,她仿佛一下子成熟了不少。人生竟然是那么变化无常,只有天地永远那么宽广,这一切好像都是老天特意给她安排的。让她经历家破人亡,又让她经历人生最不堪的凌辱,她还怕什么呢?既然老天把她送到了龙脉,想家又有什么用呢?一种新鲜感驱使着她,就在街上闲逛起来。这龙脉不同于长春,主要街道只有四条,成井字形。两条纵向的叫大马路、二马路,两条横的叫前横街、后横街。每条街最长不超过10里。不一会儿,她就逛了个遍。她感觉这龙脉街市最大的特点就是粮店多,大街上是大粮店,旮旯胡同里是小粮店,商家主要是靠批发,也兼零售。逛了半天,艾小凤有些饿了,她想起到现在自己已经两天没吃一口东西了,回家的念头又冒了出来。她想,刘长河找不到自己一定会很着急,公公婆婆说不定还会把她当成一个骗子呢。她觉得自己应该回去,不能让人瞎猜忌自己。可怎么回去呢?这离家后的这段经历怎么说呢?即使说了,公公婆婆能信吗?她犯犹豫了。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了。出来时身上又没带一个钱,上哪儿去吃饭呢?她忽然有主意了,昨夜搭军车遇到的那个男人,慈眉善目的,挺好说话的,今早还跟自己说他是县长,要有啥事可以去找他。只怪自己当时匆匆忙忙地离开,连人家姓啥都没记住。管他呢,反正上县政府找县长就对了。一个县还能有几个县长不成?她满怀信心地朝县政府走去。

    县政府大院里挨着墙排着一溜桌子,桌子前坐着戴着红袖标的工作人员。院里院外挤满了人,人们正围看着广告栏前贴着的一张招工启事。艾小凤挤上前去,她认识不了几个字,就拦住正在往外挤的一个男子问道:“这位大哥,这上面写的是啥事啊,这么热闹!”

    艾小凤问的那个人正是周泰安,见问话的是个壮实的姑娘就说:“你没看呐,那张告示上说:县粮库要招收国营职工。要求男性,年满十八周岁,身体健康,还要有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我们才能收。你是替你男人来报名的吧?详细情况你自个儿看吧。”

    这时有一个报名者挤到了周泰安面前:“我说,长官,我们都是逃荒来闯关东的,哪儿有什么证明身份的物件啊?”

    周泰安边走边回答道:“如果有老家乡政府开的证明最好了。没有的话,像你来的时候的火车票啦,也可以。”

    “那要是什么也没有呢?俺一个讨荒要饭的,哪儿有钱起什么火车票呀?俺是靠两条腿走来的。”有人问。

    周泰安语塞了,他不知怎么回答,那张告示是翟斌起草的,关于要证明这一条原先并没有,还是自己让他加上的。当时寻思国营企业招收一个职工,总得弄明白他是从哪儿来的吧,就这么加上了,没想到反给自己找了麻烦。

    望着来报名的人有些灰心,有的想走开。阎永清站了起来:“同志们,既然要大家提供证明有困难,这一条就取消了。报名的时候,只要说清楚你是哪儿的人,在家干什么就行。”

    “阎叔,你看我行吗?”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艾小凤顺着声音看去,此人长得胖乎乎,一动弹浑身的肉都在颤。

    “哟!这不是郑家二小子嘛,怎么你们家杂货铺不开了?”阎永清问。

    “不,我爹说我年纪轻轻的,守着个小铺子没出息。这回是招收国营粮库的职工,只要国家黄不了,就总能吃上皇粮不是?旱涝保收。我爹就叫我报名来了。”

    “你去报名吧!不过,在粮库干活可得准备吃苦啊。”

    郑家二小子一吐舌头:“那就先试试看呗。”

    门槛一降低,报名的人群又开始热闹了起来了。

    “长官,我叫臧大山,是山东沂蒙地区的,我们老家都穿自己家做的牛鼻子鞋,你看行吗?”说着他抬起脚让人看。

    “长官,我叫齐大根,老家在山西。家乡产大枣,我这根打狗棍就是从我家枣树上砍下来的,你看行不行?”

    ……

    工作人员开始忙碌起来,报上名的人都满意地离开了,都是男的。艾小凤心里像在打鼓,本来是来看看的,也许是受现场气氛的鼓舞,她对自己说:试一试吧,回家也是吃闲饭,在这儿干,自己就是国营粮库的职工了,还可以挣工资。可是刚才那个男的明明说,人家不要女的,怎么办?再等等看看吧,艾小凤越等越看越着急。本来并不抱什么希望,现在她越来越想得到这份工作了。她怕人家要是招够了数就没指望了,于是就决定试一试。她用力往前挤去,加上急的,汗也出来了。众人见是个女的,纷纷给她让路。艾小凤挤到了阎永清跟前,也顾不上擦汗,急急巴巴地说:“长官,我是长春来的,家里……家里是开粮店的。”

    阎永清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为难地说:“对不起呀姑娘,我们不收女的……”

    “为什么?”艾小凤并不气馁。

    周泰安见是先前问自己的那个女子,就说:“这还用问吗?粮库的活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扛麻袋、上跳板、装车卸车、扬场,除了力气,还要技术。身板弱一点的男人我们也不要,何况……”剩下的话他不说了,那意思就是:姑娘,你还是识相点,回家去吧。

    哪知道艾小凤把胸一挺,大大咧咧地说:“我在我们老家是打铁的,要力气,我有!干别的我也行。”

    阎永清不好再说什么了,就问道:“你都会啥呢?”

    艾小凤急得要哭,就说:“我有手艺。”

    这句话一出口,立刻招来人们的挤兑:“什么手艺?生孩子的手艺吧?”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有人对艾小凤说:“人家都不要你了,快躲开,别耽误我们正事儿。”

    艾小凤斜了一眼那个挤兑她的男人,对阎永清说:“长官,我真的有拿手绝活,我的绝活在你们粮库保管用得着。”

    这句话管用。阎永清问道:“那么姑娘,你有什么绝活呢?”

    艾小凤说:“我的手就是一杆好秤,我能用手掂粮食,只要我能拎得动,我就能掂出多少分量来。”

    旁边立刻有人说风凉话:“吹着唠吧,这年头反正吹牛也不上税。”

    阎永清问道:“真看不出来,试试怎么样?”

    “行啊!”

    阎永清让翟斌赶紧上食堂借杆秤去,不一会儿秤拿来了。周泰安问道:“姑娘,你能蒙出分量还差不多,说能掂出分量来,可别差太多噢。”

    “上下差不到哪儿去。”艾小凤蛮有信心地说。

    那个说风凉话的男子又说:“是差不到哪儿去,要是100斤的东西,上下最多就差100斤呗。”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阎永清说:“姑娘,这里没粮食,你掂物也成吧?”

    “成,只要我拎得动。”艾小凤爽快地说。

    周泰安把那根枣木打狗棍交给艾小凤:“你就掂掂这个吧。”

    艾小凤接过棍子一掂,脱口而出:“二斤一两。”

    周泰安再用秤一称,果然是二斤一两,他惊奇了,他又把自己刚才坐的那把椅子给艾小凤。

    艾小凤用手一拎,又是脱口而出:“十四斤六两。”

    周泰安接过椅子一秤,他惊奇极了:“嗨,大家看,丝毫不差呀。”

    众人围过来看秤星,一片掌声响起。

    阎永清激动地对艾小凤说:“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收你了!”

    艾小凤吞吞吐吐地说:“我叫----刘小凤。”

    “你在龙脉有亲戚朋友吗?”阎永清又问。

    “没有。”艾小凤说着摇了摇头。

    阎永清寻思了一会儿说:“那你就和炊事班的邹大姐挤一下,如果不方便,等过些天我手里的事儿办完了,再帮你另找个住的地方。”

    艾小凤乐了。这两天坏人也遇上过,但自从那个王掌柜被抓走以后,她的厄运算到头了。自从自己一出长春,来到了龙脉,遇上的尽是好人。她不好意思地说:“我初来乍到的,还不知道上哪儿去找邹大姐呢。”

    “刘姑娘,你别急,我给你找一个人领你去。”阎永清看了看周围没有自己太熟识的人,就回头对翟斌说:“翟主任,还要再麻烦你一下,把刘姑娘安排到食堂的邹大姐那儿去吧,生活上请她照顾一下,然后再把她送到粮库工地去,跟他们陆云主任说一下,就安排她检秤。”

    翟斌把她领到机关食堂,正赶上吃午饭,邹大姐就给艾小凤和翟斌拿了四个包子,两盘炒菜,两碗汤。翟斌才吃了一个包子一碗汤就吃饱了,艾小凤把剩下的全打扫了。这个邹大姐可是个热心人,见翟斌给自己找了个做伴的,满心欢喜。她见艾小凤吃饭时狼吞虎咽并不见外,就格外喜欢。吃完饭,她把翟斌打发回去了,说剩下的事她来办。趁着午休,两人唠起了家常。艾小凤自打一见面,就觉得自己与这位大姐特别投缘,经不住热心大姐的三问两问,她就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一股脑儿告诉了她:新婚之夜丈夫离去,王老虎来劫,杀死了家里的三个铁匠,婆婆与匪徒拼命,反而遭打,从此一病不起,为救婆婆卖身刘家,不久,婆婆死了,无家可归,便去了买主家改嫁了刘长河。这刘长河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暗中帮她,让她去找前夫。在这过程中,又遭债主抢人,后又意外获救,回家途中迷路,阴差阳错到了龙脉。邹大姐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女子竟有这么曲折感人的经历,自然跟着陪了不少眼泪,并答应帮她打听林大锤。

    第二天下午,艾小凤正在粮库工地上班,邹大姐急匆匆地跑了来,一把拽住了艾小凤,喜滋滋地对她说:“刘小凤,告诉你个好消息吧!”

    “啥好消息呀?”艾小凤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说。

    “你说巧不巧,你让我帮你打听的林大锤,就在咱龙脉县,是上面派下来的县委书记!”

    “你没搞错?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儿?”

    “怎么会搞错呢?我在机关食堂听他们吃饭时常提到林书记,以前我没注意,这回我留了个心,向他们一打听,果然就是他。跟你说的一个样,铁匠出身,打过长春,老家是在山东。没错!”

    艾小凤一听有了林大锤的消息,而且竟然这么巧,就在眼皮底下,她惊喜地问:“那他现在在哪儿?”

    邹大姐望着艾小凤急切的样子,笑着说:“别着急,让我慢慢地告诉你。他一上任,在县里没呆几天,就领人去攻打地塞粮库去了,现正在外面执行任务呢。”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为了找林大锤,经历了多少风险挫折,想不到一次无意中的搭错车,竟然歪打正着,朝思暮想的林大锤居然就在龙脉。

    艾小凤喜出了眼泪,迫不及待地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我可不知道,这样吧,他要一回来,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艾小凤紧紧地抱住了邹大姐,幸福得热泪盈眶,喃喃地说:“我该怎么办哪!”

    “哎,什么怎么办呢?他一回来,就去找他呀,他还能不认你呀!”邹大姐就是快人快语。

    “那他要是知道我又嫁人了,那咋整?”艾小凤马上想到了这个最现实的问题。

    这可把邹大姐给难住了,她想了想说:“这我可说不好了,你跟林书记这边没离,那边又嫁了人,那你到底想跟谁过呢,这主意还是要你自己拿。”

    “林大锤他要原谅我,我就跟他过。不过我跟刘长河虽说是夫妻,可我们真的没那个过……他要是不肯原谅,我就回长春跟刘长河过。”

    艾小凤的声音里面充满了委屈和无奈,叫邹大姐既同情她又帮不了她。不过,她替艾小凤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说实话:“我看那,这纸早晚包不住火,林书记是县委书记,你得跟人实话实说,蒙得了一时,蒙不了一世,万一今后穿帮了,你还怎么做人啊!”

    艾小凤觉得邹大姐的话说得也对,可这段闹得沸沸扬扬的婚姻怎么对林大锤说呢?在家时跟刘长河都商量好了的,由他帮着说,现在谁能替自己证明呢?光凭两片嘴怎么说得清呢?看来这事儿莽撞不得,反正已经知道林大锤的下落了,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这就像一场戏眼看要开场了,锣鼓点子音乐前奏都响起来了,可是这唱戏的主角还没化好妆。于是只好把拉开的大幕再度合上,音乐锣鼓先停下来。她万般无奈地对邹大姐说:“大姐,谢谢你这么关心我的事儿,不过我还没想好。麻烦你帮我继续打听着点儿,我还得再想想,我怕到时候万一说不清楚,反而会把事儿给弄砸了。”

    “那也好,我还得上班去呢,不过,这事儿也不能拖太久了,你就抓紧寻思吧。”邹大姐说完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邹大姐走后,艾小凤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甜、酸、苦、辣什么滋味都有。她想起了两小无猜的甜蜜,想起了大锤当兵后痛苦而漫长的等待,想起了突然而至的新婚所带来的激动和幸福,想起了大锤走后幸福像一张白纸被王老虎撕得粉碎,想起了卖身救母的心酸,想起了……林大锤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可是真当最想见的人就近在咫尺,她却又怕见到他了。她是多么的爱他啊,她可以为他去做一切;然而,她又怨着林大锤,要是那天清晨他没有匆匆离开,事情的结局也许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在无数个思念林大锤的日子里,她也怨他无数回,怨他让自己苦熬五年相思之苦,怨他新婚的被窝还没捂热又风一般离去,怨他黄鹤一去无消息,让她一人留在家里承担大难,怨他没留地址,让她一次次载着希望去寻他,却又一次次迎来的总是失望……就像每次一样,所有的相思和怨恨交织到最终,都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她坚信林大锤对自己的爱是不会变的。虽然抱怨,但是在她内心深处,艾小凤还是理解林大锤的。男人都是既粗心又狠心的。像林大锤这样的男人就格外粗心和狠心了,他只要一想到部队,就把什么都忘了,连娘都没顾得上,又何况自己呢?这样“狠心”的男人她爱。她明白,不把反动派消灭了,就不会有穷人的安生日子,可男人要是太“狠心”了,她心里当然也要责怪,因为她毕竟是个女人,哪个女人不渴望被男人宠着爱着呢?可是眼下……一想到眼下,她就一筹莫展了。再通情达理的男人,遇上自己刚结婚的老婆又嫁人了的这种事,大概没有谁能通达起来。想来想去,艾小凤还是觉得这事不能莽撞,一旦把事情搞砸了,再想挽回就难了。好在林大锤正在打仗,自己到底该怎么办,还有考虑的时间。艾小凤想了一宿,也没想出个子丑寅卯来。第二天她带着黑黑的眼圈去上班了。

    晚上,邹大姐一下班见着艾小凤,就问她想得怎么样了。艾小凤就把自己怎么想的全告诉了邹大姐。从与艾小凤的交谈中,邹大姐已经摸准了她对林大锤的感情脉络。她深爱着林大锤,所以更不能轻易地就这么摊牌。因为一旦摊牌必然会伤害到林大锤。这事搁谁身上能想得通呢,尤其是身为县委书记的林大锤。他能理解一个女人面临如此大难时的那种无助吗?他能原谅自己的妻子又嫁了人的这种事实吗?艾小凤想让他理解的确难,她想要说清楚更难。所以邹大姐同意艾小凤先等等的打算,等有了万全之策再去找林大锤摊牌。

    睡在床上唠嗑时,邹大姐又问起了她的第二任“丈夫”刘长河:“刘小凤,你跟我说说你的那个刘长河,你说你跟他没那个,可你们毕竟是夫妻呀。”

    “刘长河为人厚道,那天晚上他妈把我扒光了捆起来锁在屋里,他都没碰我一下。”

    “那他是不是不喜欢你?”

    “不是的。他妈让他相了那么多对象,他一个也没挑中,可是对我,他说一眼就相中了。”

    “那他为啥不碰你呢?”

    “他对他喜欢的人不愿强求,更看不惯他妈所采用的那种方式,他甚至说,如果我不同意这桩婚事,可以帮我逃走。可是当时我往哪儿逃呢?以后他知道我已经有了男人,叫林大锤,他就更尊重我了。虽然我们没干那个,可我知道他还是喜欢我的。在他爹妈跟前,他帮我瞒着有丈夫这事,还帮我创造机会让我去找林大锤,他似乎只是在等,等我死了那条心的时候,就跟我真心实意的夫妻一辈子。”艾小凤说这些话时,眸子忽闪忽闪的,眼里闪着幸福的光。

    “刘长河这人真好,毕竟是读过书的,能嫁给这样的人也是你的福气。”听完了艾小凤关于刘长河的故事,邹大姐感慨道。

    艾小凤拉住邹大姐的手说:“大姐,谁要你说好评坏的,我现在的难题是见了林大锤怎么对他说。”

    “我活这么大,还没碰上你这样的事儿,我也没有什么好法子。要不,你就干脆不提嫁到刘长河家那个茬儿。”

    “那,恐怕不好吧?这么大个事儿,要是日后被他知道了,那我就更难堪了!”

    “那倒也是……”

    这一晚,说了半天,还是什么结果也没有。

    艾小凤走时跟刘长河说好的,事办完了就在商场门口会面,然后一起回家。可是现在,天都快黑了,艾小凤还没回来,刘长河纳了闷了,艾小凤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她遇上了林大锤,就把与自己约好的事忘了?她会那样吗?这一猜测被他否定之后,他又想兴许是林大锤留下来地址,艾小凤拿着地址又找去了?那也得回来告诉自己一声,以后再找机会去好了,再说她身上一个钱也没有,看来不会。要再不就是迷了路了?……刘长河设想了种种可能,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艾小凤是遭了王掌柜的绑架,早已流落他乡。

    商场已经打烊了,他在确定今天自己的视野中不会再出现艾小凤了之后,只好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

    一进家门,刘老婆和刘老大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见刘长河进来,刘老婆劈头就问:“长河,怎么两口子出去买点儿东西要一整天啊?”见长河身后没有人,就追问道:“你媳妇呢?”

    刘老大也发现艾小凤不在了,急着问:“她人呢?是不高兴,还是跑了?这吃里爬外的东西!”

    “不高兴也该吱个声呀,跑,大概不会吧!她可没地方跑啊。她家里人都死了,什么亲人也没有,她跑哪儿去呀?就那么个破空屋子,喝西北风呀?”

    望着儿子耷拉着头一声不吭,刘老大拽着他的胳膊急切地问:“长河,你倒是说话呀,你媳妇她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怎么了,商场人多挤散了。我找了半天也没找着。”刘长河没好气地回答。

    “这孩子,吃了枪子了?”刘老婆转身对刘老大说:“这事儿都怨你!都是你把她放走的。”

    “这怎么好怨我呢,你不是当时也没吱声么?”刘老大也没好声气地回敬了一句。

    刘长河本来心里就烦,一进门就见爹娘为了自己的事儿拌嘴,就大声制止道:“行了,行了!求你们别烦我了好不好?她要是咱家的人,就没不了,走丢了早晚也能自己回来;要不是咱家的,想留也留不住。就算你们捆得住人,也捆不住心。”说完一甩脸子回自己屋去了。

    刘老大望着刘长河的背影,生气地说道:“这孩子怎么啦?媳妇跑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该问吗?这孩子,啥态度。”

    刘长河刚要关门,听到爹的这几句话,又返身出来说:“行了,等吧!她今晚要是不回来,我明天再去找,这总行了吧!你们也不想想,就你们对她那个样,她能愿意回来吗?”说完,他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不再理会外面再说什么。

    其实刘长河对艾小凤今天这事儿也是挺不满意的,撇开夫妻这一层不谈,就一般人也不能这样啊,自己帮她找丈夫,向爹娘撒谎,刘长河我活这么大还没撒过谎呢,还不都是为了她。分手时说好吃午饭前赶回来在商场门口见,可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还不回来,让自己操多少心,这叫什么事嘛!做人哪能不讲点信用?就算我爹娘待你不好,我长河对你可是真心实意的,这你还看不出来吗?你哪能这样待我呢?刘长河越想越生气,艾小凤今天的所作所为简直是在耍弄自己,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可是刘长河毕竟是个通达之人,他又反躬自问,艾小凤真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坏么?他又觉得不是。今天,她没回来,一定是有原因的,什么事情都只有等见着了艾小凤才能明白。说不定此刻她正急得不得了呢,正需要帮助呢?而自己却在猜忌她、误解她。这样的男人仗义吗?想到这儿,刘长河不觉微微有些脸红。最后的结论还是那句话:是自己家的人即使丢了,她走到天涯海角也就能回来,要不是自己家的人即使留住了人,也留不住心的。这么想着他心里渐渐踏实了。

    刘老婆夫妇这火本该冲着艾小凤发的,只因艾小凤不在,就全发到了儿子头上,刘长河虽然把门关上了,可指责声还在持续。

    “好你个小子,她吃里爬外,你还护着她,还不让我们说呀!”

    “连个媳妇都看不住,真是一对孽种!”

    “咱老刘家咋就这么倒霉呢?”

    “……”

    艾小凤在龙脉落了户,又有了关于林大锤的消息,她正徘徊在婚姻的十字路口。刘长河对妻子丢了的事也是一筹莫展,他烦恼着、思念着、牵挂着远在他乡的小凤,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不管艾小凤怎么样,他永远是爱慕着她的人。所以,除了苦苦等待,他还能有什么良策呢?天各一方,他们俩还能有见面的那一天吗?但愿老天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