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朱厌 > 第二百零三章
    李权并不知晓这些内情,当即做出一付用人不疑状,不许他走,并把几个心腹武师普会、万氏兄弟、詹二娘找来商议一下对策。丁纯知道李权对竹汶麟甚为看重,便提议说不如把竹汶麟找来了解一下肃王府里的情况。

    李权当即便派人去叫竹汶麟,可派去的人全被李高媛当住,不许通过,丁纯唯恐这李高媛再生事端,要自己亲自去叫,却被普会抢了先。

    普会老成持重,明白身处事非之地,一路之上对竹汶麟一句闲话也不多讲。此时见李权发问,便拉着竹汶麟一旁坐下,开口道:“依着老衲之言,这江湖上的事与官场相类,都是花花轿子人人抬,你好我好大家好。那镇北千此行虽然见到了丁帮主,只不过证实了他们一个猜想罢了,并未拿到什么真凭实据,何况又把麟儿丢在这里,也算是小小吃了个亏,我看他不找回场子,未必好意思向肃王求助。只是那于芝、陈焕功夫了得,须得小心防范。”

    李权点了点头,道:“这样当然最好。昨日放他走了,不计他非礼之罪,虽是瞧在麟儿面上,原也是指望他能收敛匪性,凭一身本领为国出力。不过也须提防他江湖习气不改,在肃王面前挑拨是非。”他正襟危坐,即使在这种时候,也是官腔十足。

    万氏兄弟随他时间最久,知道好人向来由他来当,坏人坏事都须由别人来做,万乘风便道:“肃王殿下如受小人蒙蔽,势必对王爷存有敌意。明刀明枪的我们当然不怕,但他如果在皇上那里告王爷的黑状,恐怕就不太好办了。”

    詹二娘道:“那又如何?他便要告也总要有所凭借,我若让他拿到证据,这‘无毒娘子’四个字可就白叫了。”

    她这句话刚一出口,厅里几个人一起盯了竹汶麟一眼,却谁也没有说话。詹二娘自知失言,也看了竹汶麟一眼,嘿嘿干笑了两声,忙又补上一句道:“我纵然犯过重案,皇上也得给我立功补过的机会呀。”

    她说话口直,全不似下毒伤人之时心思慎密,回补之言痕迹又太重,竹汶麟进京以来已然乖觉了不少,忙站起身来道:“王爷与各位前辈商议大事,我先去门外候着,有事叫我便是。”

    李权哈哈大笑道:“麟儿,你年纪虽小,这军国大事也要知道一些,以后方好报效国家。把你找来便是要一起商议此事,你怎能退席回避呢。”

    李权如此一说,大家均已明白竹汶麟在他心中的地位,虽然对李权这样看重一个毫不了解底细的少年颇不以为然,可皇上亲口所夸的“永王善谋”四字朝野尽知,料定他必有深意,便纷纷附和道:“麟儿,王爷如此赏识你,可莫要负了王爷厚爱。”

    竹汶麟心里顿时热呼呼的:“我不过是个乡下孩子,进得京来却处处受人关爱。永王及几位师父都是朝廷和江湖上的大人物,对我这样好,我总须向大家解释解释,不要出了误会方好。”心里想着,也不坐下,便开口道:“王爷、各位前辈,你们在商议大事,我原本不该胡讲,可我总觉得你们是不是与肃王爷和我几位师父有点误会了。”

    众人齐朝李权看去,心中大为佩服:“王爷果然智谋过人。”只听李权道:“哦,误会?怎么误会了?”语气之中,竟是甚感意外。

    竹汶麟道:“我在肃王府中与师父朝夕相处,并未听他们说起过要害王爷。只是前一天与丁叔叔冲突时,师父认出了来人中有王爷府中‘错刀门’的几位师傅,方才有所顾忌。后来又听说太子出了事,害怕丁叔叔他们对肃王爷也做了什么,可查来查去也查不出什么,就带我来找丁叔叔问一问,不想正碰上王爷来寻视,竹师父定是怕王爷拿他送官府定罪,官府里的人可不似咱们这般讲理,一急之下便冲撞了王爷。我昨天不也要与普大师拼命吗?还请王爷不要见怪。”说完,抬头望着李权,神情甚为恳切,心里却想:“丁叔叔他们真不是永王爷派去的吗?真是走错了道了吗?是不是且莫去管他,先把大家说合了,大家消了气,静下心来,有话便可以好好说了。”

    众人听说肃王府只不过是猜测,并未真的发现什么,均暗暗松了一口气,又听竹汶麟称普会为普大师,那当然是以为他是姓普了,又不觉都相顾莞尔。

    李权想了一想,道:“原来如此。麟儿,既然误会起因全在那日、你与丁叔叔的交手上,你可愿随我进宫面见圣上,当面向圣上及肃王说清原委?”

    竹汶麟骤听进宫面见皇帝,心下亦自惶惑,但想事关重大,非如此不能把事情说清,便道:“进宫再讲一遍,当然也没什么。只是我们乡下人不懂得宫里的规矩,到时候你们可不要怪我。”他此番话虽也是壮着胆子说的,却已让众人赞叹不止:“这孩子毫无推委之色,倒称得上是胆大心细。”

    李权站起身来道:“那咱们现在就进宫去。大师和丁老师也一同去。”众人也都随着站起身来,刚要出门,忽见有家将进来禀报:“禀王爷,宫里王公公传皇上口喻,要王爷立刻进宫去。”

    李权一愣,道:“立刻进宫?说有什么事了吗?王公公呢?”那家将道:“他只说事情紧急,让各位皇子都去,现已到周王府传圣喻去了。”

    李权点一点头道:“既如此,万家兄弟也一同去看看。”便迈步出了厅门。众人见他一句闲话也不多讲,行事果决明了,全然不似适才议事之时反复推敲斟酌,均暗自佩服:“王爷统兵征战多年,果然是名将风范。”

    一行人更不停顿,出门上马朝皇宫方向而去。竹汶麟是第一次骑马,随在众人中间,也不觉乘马有多么快捷舒适。行不多时,便看到远处街道尽头宫门巍峨耸立,甚为状观,待策马来到宫门之外,却见已有不少人牵马停轿在此守候。

    李权知道这些都是各王府的家人,一边寻思着皇上匆忙把诸皇子全招来是出了什么事,一边下马对普会等叮嘱了几句,便进了宫门。

    竹汶麟在人群中四下张望几眼,没有见到肃王府的人,便又朝宫门守卫武士望去,却见那为首的军官身躯粗壮,盔甲鲜明,左脸上一道大疤,甚是刺目,细看之下不由得手脚直颤,血冲顶门:原来那军官正是他刻骨铭心的大仇人“小儿不哭”蒋瓛。

    蒋瓛自那日追击卢浣英得手后,虽未曾找到密令,也算立下了一件大功,不久便由南京府尹郑黑虎保举,补入锦衣卫当了军官,日日在宫门外当值守卫。这守卫虽只是个看门的脚色,可任凭你王公大臣见了也要说话也得客客气气,美得他整日里趾高气扬,得意非常。这日诸皇子群集奉诏进见,正是他结识权贵的良机,站在宫门前迎来送往,好不忙碌。

    竹汶麟蓦然撞见蒋瓛,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股怒火蓦然升起,复仇之心哪里能忍得住?当下把一切全抛在脑后,狂吼一声,飞身冲上前去,照定蒋瓛面门,抡拳便打。

    蒋瓛刚把李权送进宫去,脸上笑容尚未消去,哪里想到在皇宫门前居然会有人来寻仇生事,猝不及防,被竹汶麟一拳结结实实地击在鼻梁骨上,登时被打了个满脸开花,血流如注,身子直跌进宫门里边去了。

    竹汶麟更不稍待,身形跃起,直扑向蒋瓛。他此时身法灵便之极,不等蒋瓛伸手擦拭脸上的血迹,早骑在他身上,双手倾尽全力紧紧卡着他的脖子,要把他生生扼死。

    这一下可把各府家将和宫廷侍卫门全都惊呆了。普会第一个反应过来,慌忙上前将竹汶麟拉开,口里一迭声地叫道:“麟儿,麟儿,怎么疯病又犯了?这里可是皇宫大门,千万疯不得,你快醒醒啊。”他功力何等深厚,竹汶麟纵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又怎经得起他轻轻一拉?

    丁纯也急忙上前,拉起了蒋瓛,顺势胳膊一伸,挡住了要冲上来拿人的其它几个宫廷侍卫,边替蒋瓛擦血边道:“官爷勿怪,我这侄儿疯病犯了,待他醒来我让他给您赔罪磕头。”心中对普会反应机敏佩服不已。须知冲撞宫门,可以谋反论处,论律当杀无赦,就是永王只怕也救不了他,若要保住竹汶麟性命,也只有装疯卖傻一条路好走。又想:“当官也确是不易,若在快活帮中,这几个狗官早就顺手杀掉了,还用给他们赔罪?”

    蒋瓛所受这一拳着实不轻,虽然竹汶麟功力尚浅,手面又刚受过伤,也把他打得鼻骨塌落,疼痛难忍。待他站起身来,定睛看去,一眼便认出了那被普会拉着嗷嗷直叫的少年就是竹汶麟,他心思也颇为机敏,盛怒之下游目四顾,却并未发现觉一,心想:“这小子随了觉一才几天,便可将我打成这样,时日长了,那还了的?不趁此时除了他后患无穷。”伸手甩开丁纯,大喝一声道:“何方来的狂徒,竟敢冲撞宫门,要刺王杀驾吗?众位兄弟,一起上去把他拿了!”话音未落,自己已拔出刀来,当先冲上前去,举刀便砍。

    普会等见蒋瓛口称拿人,实则直是要当场立毙竹汶麟,立时便明白两人必有深仇,虽然暗怪竹汶麟不该这时多生事端,可又怎能让竹汶麟就这样被他一刀劈死?就是万氏兄弟也过来拦住蒋瓛及众侍卫们,好言劝解。万乘风伸出双手握住蒋瓛手腕,哈哈笑道:“侍卫老爷您大人大量,多担待些,莫要与一个疯孩子一般见识。”

    蒋瓛怎肯罢休,可持刀之手被万乘风牢牢抓定,又哪里动得了分毫?他平日里也常常自诩武功高强,罕逢敌手,特别是力斗名将卢浣英得胜后,更是得意非常,而今居然在万乘风手里毫无招架之力,不由得冷汗直淌,又想:“这小子从哪儿结识了这许多高手,多半是觉一的朋友,今日不借机杀他,来日我死无葬僧地。”借势跳脚大叫:“反了,反了,在天子眼前聚众殴打当值侍卫,你们就不怕灭族吗?”

    他这一吵嚷,一旁看热闹的其他王府的家将们也都过来劝解,他们平日里都看不惯宫廷侍卫狗仗人势,盛气凌人的样子,此时自然劝解的少,起哄的多,有的道:“小孩子不要命了,蒋侍卫可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当场便可教你们粉身碎骨。”有的道:“蒋侍卫乃是天子面前第一红人,你们王爷也惹他不起。”又有人道:“快看一看有没有被蒋侍卫脸皮上内力反震受了内伤。”

    正在乱哄哄不可开交之时,宫内走出一人,厉声喝道:“宫门要地,不得喧闹!”声若洪钟,立时把众人的声音全压了下去。众人齐向那人望去,却见那人面黑膀阔,虎体狼腰,都识得乃是宫廷锦衣卫总管都指挥使“伏魔金刚”胡大志。

    这些王府的家将们多一半是武林中人,知道这胡大志不仅深得李隆基宠信,得以统领锦衣卫,掌握禁宫安危重任,是各个皇子争相拢络的对象,而且武功出自少林名门正宗,是当今少林寺方丈圆悟大师所收唯一俗家弟子,内力外功均已深得少林派精髓,江湖上无人不知。见是他出来,众人便都住口齐盯着他。

    普会将竹汶麟朝丁纯手中一送,抢在蒋瓛前面对胡大志合掌道:“阿弥陀佛。胡总管,我等是永王府的随从,这孩子是永王爷亲信小厮,得悉了一件关乎国运的大事,今日随王爷来向圣上禀明。只因他前日所受刺激太大,得了疯病,尚未完全治愈,刚才忽又犯病,打了这位侍卫大哥一下。且请总管大人见谅,待小孩子病情稍好,定向这位侍卫大哥磕头赔罪。”

    胡大志眉头一皱,瞪了一眼在万乘风手中兀自叫嚷的蒋瓛,心道:“好没出息,给一个小孩子打了一下,就如此做态,锦衣卫的脸岂不让你给丢尽了。”再看普会,神态端庄,语气平缓,知道不是寻常人物,便道:“蒋瓛,别叫了。你们若要见驾,何不等他病好了再来,如若当面冲了圣驾,你们哪个担当的起啊?”

    普会道:“照理原当如此。只是事关重大,拖延不得,永王爷已去奏明圣上了。我们拙见,想万岁爷乃是千军万滦征杀出来的旷世明主,须不象赵宋、胡元的皇帝般受不得惊吓吧。”

    胡大志见蒋瓛没有辩驳,料知普会说的大约不差,便点点头道:“话是这么说,可你们也得把这孩子看好才是。不然谁有事没事都来闹上一场,皇家威仪何在?那孩子呢?”

    丁纯早已点了竹汶麟的哑穴和昏睡穴,将他抱了过来,却一句话不说。他江湖身份尚比胡大志高着半辈,虽在官场也不愿勉强自己向他行礼。

    胡大志在朝为官日久,江湖中人多半不识,也没有理会丁纯,看了看竹汶麟,吩咐道:“小宋、小钟,你们两个看着这孩子,别让他再惹事了。你们几个也在这里不许动,待见过圣上后,再予处罚。蒋瓛,你随我来。”说着,扭脸进了宫门。

    蒋瓛在一旁呆立半晌,虽然也是机敏之人,可见胡大志已是信了普会的解释,对己甚为不满,却也不知该怎么辩解,总不能说自己滥杀无辜,害怕这孩子报复,这孩子出手又凶又狠,难以忍受吧。见胡大志招呼,忙跟了过去。

    普会见蒋瓛已走,别的侍卫脸上并无恶意,似乎还有幸灾乐祸之感,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多半,寻思:“这凶侍卫人缘混得可不怎么样。待见了永王再做道理。”又恐丁纯及万氏兄弟自恃武林身份了得,不服管教,便接过了竹汶麟,随手解开了他的穴道,向三人做势示意:欲成大事,须不可妄动。

    三人见普会手扶竹汶麟在墙根处一站,浑若无事,又对这老僧佩服了一层,便随着他并排而立,并不多说什么。

    竹汶麟此时已得普会低声叮嘱,渐渐静下心来,知道这个时候冲动也是无用,心想:“总算知道你这厮在哪儿了,待我练好功夫,终不怕你跑到天上去。”把双目微合,竟连这点空隙也不放过,又自顾自地练起吐纳功夫来了。

    过不多久,就听宫门内传出一个太监的声音:“传永王府众家将见驾----”普会微微一笑,拉了拉竹汶麟道:“走吧,且去见一见皇上是什么样子。”丁纯三人虽然在江湖上名声显赫,却也从没进过皇宫,当下正容整冠,与普会、竹汶麟一起,随在那太监身后鱼贯而入。

    那皇宫建得果然威严肃杀,但见路宽屋正,廊阔檐高,空旷寂静,却又静得摄人心魄。这几人除了竹汶麟以外莫不是见过大世面的,均想:“怪不得人都说皇家威仪神圣,这空空荡荡的几间房子,怎得如此令人心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