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朱厌 > 第二百零二章
    李高媛“呸”了一口道:“说声怕了就行了吗?赢了我手中大刀自会告诉你。”不由分说抡起大刀就朝竹汶麟肩头砍去。竹汶麟不战先怯,倒令李高媛心中说不出的别扭:没想到自己牵挂了一夜的少年英雄居然这样不经吓,张口闭口就知道问他的丁叔叔,立时将一肚皮的不痛快统统发泄到了竹汶麟身上。

    竹汶麟也料不到李高媛说砍便砍,眼见刀头泛着寒光说到便到,忙侧身相避。可这一刀乃是李高媛谋划了一个早晨的精妙招式,有名唤作“沙海沉钩”,岂能让他说避便避?但见刀头一击不中,斜横划下,看似力道使尽,需收招蓄势另发新力,忽然间刀刃翻转,倒斜向上反切竹汶麟小腹。

    竹汶麟大惊之下向后再退已来不及,百忙之中顺着刀势一个跟头折出,后背重重摔在地上,方堪堪躲开。

    李高媛一刀得手,毫不容让,挺刀上扑,刀尖径向竹汶麟前心扎去,刀势迅急如风。

    竹汶麟躺在地上,已是避无可避,危急之中再也顾不得许多,挥起右拳朝刀背上猛击过去,却听“铛”的一声大响,李高媛手中朴刀被竹汶麟一拳击开,脱手跌落于地。

    竹汶麟翻身跳起,只觉手背上剧痛难忍,低头看时,只见右手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原来他习武不久,危急时没有运气,挥拳又拿捏不准,被刀刃划去了好大一块皮肉。心中一股邪火直往上蹿:我与你无冤无仇,若不是丁师父教了我几天外家功夫,今天还不让你大开了膛?你小小年纪,心场如此狠毒,盛怒之下早以顾不得许多,怒吼一声挥拳便朝李高媛面门打去。

    李高媛刀被击落,也是大吃一惊。她只想着如何把竹汶麟杀得大败亏输,伏地求饶,是以招式无所不用其极,全然没有想到会伤及人命,只不过随母妃习武时间虽长,招式固然巧妙多变,可全凭性趣喜好,终究下不了苦功,被竹汶麟倾尽全力一击,两臂发麻,朴刀把握不住,脱手飞出。她此时比起昨晚胆子已大了许多,情知不妙,连忙纵身后退数步,以图蓄势再战。

    可竹汶麟在身法变换上不知要高出她多少,又岂能容她退避?右拳已如影随形般跟到,正击在李高媛左脸颊上,虽然拳面受伤使不上力,也干净利落地将李高媛一拳击倒于地。

    李高媛何时被人这样打过,躺在地上杀猪般大叫起来,一脸的鲜血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从竹汶麟手上沾的。竹汶麟将李高媛打倒,恶气稍出,顿觉右手疼痛彻骨,这一疼之下脑子清醒了好多,知道自己这下闯下了大祸:这世道王公贵族杀个人就象碾死个蚂蚁一样,可谁敢动他们一下还不要被满门抄斩?当下转身便要逃命。

    还没等他转过身来,从路边树后已钻出五六个劲装打扮的女子,一个个尖叫着有的去扶李高媛,有的持刀拿剑围住了竹汶麟。原来这些女子都是李高媛的随身丫鬟,平日里也都好随着李高媛练些个拳脚。今日一早见李高媛行动诡密,放心不下,便悄悄跟在她后面,待见到李高媛吃了大亏,生怕王妃责怪,忙跑出来要一起上前擒拿竹汶麟。

    竹汶麟稍一犹豫,李高媛已从地上爬了起来,抹抹脸上的血,叫住了那几个丫鬟,对竹汶麟喝道:“小子,还真有两下子,今天我砍中你一刀,你打中我一拳,算是打成个平手,回去谁也不许对人说,明日还来这里比试,那个不来不是好汉!”她见到人来,方才定住心神,想起刚才失声大叫,实在有失自己江湖好汉的面子,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好在有一脸的鲜血衬着,旁人轻易倒也看不出来。

    竹汶麟看清李高媛脸上除了淌了些鼻血之外,并未有其他伤痕,顿觉这一拳打得不够解气。见李高媛不服气又在叫阵,也不甘示弱,应声道:“好呀,不过是好汉就一个人来,比输了也不许乱哭乱叫。”

    李高媛看了看那几个丫鬟,又羞又气,跺一跺脚,吼道:“谁让你们来的,还不快给我滚!”伸手又指着竹汶麟道:“就让你嘴上占个上风,有本事明日拳脚上见个高底。”扭头顺着小路去了。那几个丫鬟也顾不得竹汶麟,捡起地上的朴刀,慌忙随在李高媛后面也跟着去了。

    竹汶麟不等她们走远,便已经支持不住了,倒身坐在地上,强摁着右手伤口,要扯下块衣襟缠一缠止血。可这用刀切下好大一块皮肉岂是他过去受过的其他外伤可比?疼得他忍不住低声直叫,鲜血也如泉涌一般淌个不停。

    正在疼上加急之时,忽听身后有人叫道:“麟儿,怎么受伤了?”语气甚是亲切。竹汶麟转头看时,却见老僧普会正从远处走来,步履匆忙,象是有什么事情发生。看到竹汶麟正在缠伤,忙几步抢到近前,拉起竹汶麟右手查看,摇头道:“这样的伤势,只缠缠恐怕可不行。”

    竹汶麟疼得额头冷汗直冒,犹自强嘴道:“那便怎样?”他不知普会昨晚实是帮了他大忙,口气仍是对普会不满之至。

    普会却不理会于他,伸指点了他手腕上的两处穴道,顺手将他缠在手背上的衣襟扯了下来,中食两指又将伤口挤出了点血洗净创面,说道:“这一刀把手筋都划破了,用这样脏的布去缠,这只手非废了不可。”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塞子,倒出一些药粉,撒在竹汶麟手背伤口上,最后扯下自己衣襟给他仔仔细细地缠好,方才把他的手放下。

    竹汶麟又强道:“怎样脏了?废了又……”话说到一半便说不下去了,却原来他看到了自己的衣服仍是昨晚从肃王府出来时穿的夜行衣靠,经了一夜打斗和练功,早已污秽不堪,先前心中有事,不曾留心察觉,此时与普会整洁的僧衣相比,立显脏污难耐。右手废了便不能习武报仇,却又有什么好说的?

    普会笑了笑道:“麟儿,年龄大了,便不能再如小孩子一般斗气了。世事纷扰,不知有多少大事等着你做呢。”他全然不问竹汶麟别来情形,何以会随镇北千而来,又何以会在永王府上受此重创,开口便责以大义,既象是替永王教诲于他,又似暗示他莫要忘了“佛法会”大事。

    竹汶麟心中一凛,低声道了一声“是”,便不再顶嘴。普会点了点头,将竹汶麟扶起,续道:“你且到我禅房换换衣服,王爷有事找你。”神态之中,甚是满意。只不过他却不知竹汶麟所想的大事,却是为家人报仇,与永王、“佛法会”争霸天下并无什么关系。

    竹汶麟站起身来,已觉伤口疼痛轻了好多,暗道这药好生灵验。当下一语不发,乖乖地随普会去更衣进食后,来到前面议事厅中。

    那议事厅外面看来甚为高大亮堂,进得里面,竹汶麟却不知为何竟有一种阴森恐怖之感。也亏得他胆大,这感觉片刻即去,睁眼朝前望去,只见几把椅子上分坐着几个人,丁纯也在其中,坐在正中的李权正笑吟吟地离座向他走来,忙俯身深施一礼,道:“小人竹汶麟见过王爷。”心想:“这王爷倒也和气,与他女儿大不相同。”他在肃王府住过一日,礼数却也不缺。

    李权走近,伸手相搀,连声道:“麟儿起来,麟儿起来。”转头环视厅内人道:“麟儿少年英豪,忠勇双全,今日我得麟儿,犹如汉高祖之得韩信耳。”说完,哈哈大笑不止。

    两边座上之人一起站起,纷纷说道:“恭喜王爷。恭喜王爷。”心中却均颇为不解:“这竹汶麟纵然年少艺高,也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孩子,又何劳你如此看重?王爷统兵百万,征战多年,什么事情没经过,怎么会如此失态?”又有人寻思:“那刘邦是坐了皇帝的,韩信却是从项羽营中投来,帮助刘邦夺取天下,又被刘邦所杀的,王爷以此为喻,却是何意?”

    竹汶麟并不知刘邦和韩信的典故,听得众人说话,又团团做揖见礼。李权回到原座坐下,依然哈哈大笑不止:“麟儿的人品武功,大家是见识过的,诸位也不妨都与麟儿结识一下。”

    众人心中均想:“王爷是什么意思?结识一下是让我们报真名实姓给他知道,还是要先敷衍一下这孩子?”大家都是江湖出身,遇事总要从周全处考虑,须知众人来投永王图谋大事,无一不知这事情越是机密越好,冒然说给人听去了,总是不好。

    普会见众人都朝李权看去,并不说话,明白他们心思,便抢先说道:“麟儿,咱们俩儿可是不打不相识。适才奉王爷之命找你,不得王爷号令不能多说----老衲乃是宁波径山寺主持普会。垂暮之年能结识你这一位小朋友,真是幸事。”

    他把话说完,看了一眼李权,见李权含笑而视,便指着其余几个人续道:“这几位可都是闻名天下的武林第一流人物:这两位是昆仑剑派拳剑双绝万乘风、万乘云兄弟。”

    两个身材高瘦的汉子冲竹汶麟抱了抱拳,寒喧道:“小兄弟英才绝伦,我们兄弟是久仰的。”竹汶麟昨晚才算得上第一次当众出手,如何让他兄弟久仰?语气中敷衍之色溢于言表。他二人乃是名门大派的顶尖高手,昆仑派的昆吾剑法和天罡掌力练得出神入化,江湖上名声显赫,已有二十余年不逢对手,虽然也觉昨婉汶麟出手不俗,可终究以为他非是武林大派子弟,难成大器。

    竹汶麟江湖阅历虽浅,却也听天界寺武僧谈论过武林门派,知道这昆仑剑派是与少林、武当、峨眉、天台齐名的武林五大名门之一,委实非同小可,惊异之下忙躬身施礼道:“竹汶麟见过二位前辈。”

    他能听说什么昆仑剑派而面上带有惊异之色已属十分难得,可万氏兄弟居然仍是不满之极,寻思:我们兄弟双剑纵横天下,那一个道上人物见了不要说上一大堆佩服赞叹的话,你不过是镇北千的一个徒弟而已,竟敢如此托大,简直无礼之太甚。可看在李权面上,不便发作,也拱手回了半礼。

    普会见状,肚里暗暗好笑,却也不说什么,又指一个女子道:“这位是滇南苗洞七十二洞的女头人,江湖称作‘无毒娘子’的詹二娘。”竹汶麟认出这詹二娘便是昨晚劝走李高媛的那摆夷女子,料想与李高媛必然亲近,却不知李高媛的脾气是不是跟她学的,心里边想,一边依旧上前见礼。

    詹二娘见竹汶麟上前,一时间不住格格直笑:“见了无毒娘子还敢上前说话,小兄弟胆气果然非同常人,也难怪王爷如此赏识。”

    原来这无毒娘子乃是天下第一的使毒高手,江湖传说她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剧毒非常,却又不带半分有毒迹象,下毒伤人全在无形之中,尽凭自己一时喜好,端的是无不谈之色变,就连普会之辈见了她也要全神贯注地提防,轻易不敢走近她半步。李高媛一向任性胡为,可每次碰到了她从不敢多说一句话,昨晚离去实是被她吓走的。

    竹汶麟那里知道这些,心中又是大为诧异:“见你上前问候一声怎么就算胆大了?”却听詹二娘又格格笑道:“姐姐初次见你,心里高兴,身上也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条‘腐心蚀骨带’就送你做个见面礼吧。不知你敢不敢要啊?”说着,从身上解下一条青色腰带,递与竹汶麟。

    她一见面就以姐姐自称,并赠以重礼,主要固是看出竹汶麟甚受李权器重,要捧一捧场,讨李权高兴,同时自己心里对这少年也颇为喜爱。

    厅里众人连带李权目光一齐盯着竹汶麟,都要借机看一看他到底胆子有多大。大家也并不知晓这条“腐心蚀骨带”是什么东西,可从无毒娘子身上解下来的难道还会有什么好物件?均想:“要是我接是不接?”

    竹汶麟本不欲见面就要人家的东西,可终究是年青人受不得激,心想:“一条带子就是名字不好听又有什么敢不敢要的?大不了以后再还你就是了。”便大大方方伸手接过,说道:“那就多谢姐姐了。只是我身上连这身衣服都是人家的,却没什么送与姐姐了。”

    詹二娘未想到竹汶麟居然丝毫没有为难之意,痛痛快快地接了下来,这一下竟比竹汶麟送她一件宝贝还要高兴,亲手将竹汶麟上衣撩开,把带子给竹汶麟贴肉系在腰间,一边说道:“系了我这条带子,你可就是我亲兄弟了,回头姐姐便教给你这条带子怎么用。”

    她自闯荡江湖以来,人人见她都是怕得要命,能躲多远便躲多远,自己也甚为烦恼,是以把身上各类毒物都精心收好,轻易不使外露,并号称“无毒娘子”,以示清白,可即使这样,仍没人敢与她接近。今天竹汶麟并不介意她毒名远扬,姐姐二字也叫得朴质自然,没有丝毫勉强之态,兴奋之情自是难以言表。众人均知她是摆夷女子,性情、风俗与中原人大不相同,当众为竹汶麟解衣系带都一笑置之。

    普会心里暗暗叫苦:“我这副舵主学些本领倒也没什么不好,可沾上一身毒气却如何的了?”不等詹二娘再说些什么,又指着丁纯道:“麟儿,丁帮主虽然那晚误伤了你,可王爷不仅让他给你医治完好,而且传了你世间无双的轻身功夫,日后为国效力,自然如虎添翼,可说是因祸得福啊。”他这句话把李权的关心和丁纯的武艺都大大夸奖了一番,而且夸得都是二人最想让人知道的,直说到二人心里去了。

    丁纯微笑道:“王爷慧眼识英雄,果然见识非凡。麟儿天资过人,对武学一道领悟之强,实令我等汗颜。”其实竹汶麟习武单以天份而言,那里比得过厅内这些武林宗师?丁纯如此讲话,一是竹汶麟内功确有过人之处,学起轻功来事半功倍,二来也是要捧一捧李权有识人之能。这阿谀奉承之事,纵然如丁纯辈亦是不能免俗。

    李权见大家俱已相识,哈哈大笑不止,道:“咱们且都坐下,继续议事。麟儿来了,也不妨听上一听。”他身材虽然矮胖,可声音却亢然有力。

    原来丁纯昨夜寻思良久,越想越是不妥,不等天亮,便来找李权,先请结识镇北千,暴露行踪之罪,后求速回大宁军中,以戴罪立功。这是他最终权衡做出了的春秋时重耳出行避祸之计,他出身官宦之家,名利之心本重,非是感觉得知王妃隐情,时刻会有杀僧祸,怎肯舍弃永王京师心腹之重,远奔大宁苦寒边远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