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朱厌 > 第一百八十四章 船
    李惜韵沿着林中小道向北疾驰,出惧鬼林后又行多时,远望岳阳楼灯火通明。李惜韵沿着湖岸大道来到岳阳楼前,岳阳楼雄伟壮观,矗立洞庭之侧,大有唯我独尊之态。楼外有官兵把守,楼上岳州知府范升与城内文武官员、当地盛名的文人墨客正在宴饮赏月。

    一干人吟诗作赋,把酒行令,歌功颂德,更有丝竹歌女献歌献舞,好一派盛世景象。岂不知大月百姓正在受苦受难,官民差别,竟比杜工部“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更甚。诗情画意在此时却变得可耻可悲。李惜韵翻上楼头,看着这浮华景象不觉来气。侍卫们见李惜韵衣着华丽又随意走动,竟不敢拦。

    李惜韵来到岳阳楼前侧,“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的洞庭湖现于眼前。当空一轮圆月倒映在平静的湖水中,与楼上的喧闹极不相称。湖面虽是开阔,无奈终被无边无迹的暗夜吞噬。

    李惜韵遥遥听到酒宴中有人道:“咱们中秋宴饮,虽不能比古之兰亭集会,也可称得上梓泽宴饮,范知府在岳阳任职不过三年,岳阳城已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百姓安居商贾乐业,范太守之功德,可比古之李斯萧何,房玄龄杜如晦啊!”

    又一人道:“赵大人万万不可如此讲,范某不过一介地方郡守,怎可与古之良相相提并论?况且岳阳繁盛,那时当今圣上治世之功,你我当心怀感念,忠心事君事国,不可因一丝成绩而沾沾自喜!”

    又有几人齐声应和“范大人教训的是”

    “范大人果然是国之栋梁,民之父母啊!”

    “范大人一心为国为民,古今又有几人能比?”

    李惜韵不愿再听下去,转到楼头,望着正中大匾,“岳阳楼”三字苍劲有力。李惜韵生长于长安肃王府,见事极多,她看得出这三个字绝非俗笔,是没有经过人世沧桑的人所写不出的。王安石说的草包之极,看来是人草包之极。

    但不知王安石讲的顺手烧了,是烧了匾额还是这岳阳楼。李惜韵微微一笑,翻起身来倒挂一脚,大匾应声落地,惊动了酒宴中众官员与众侍卫。李惜韵对这些人视而不见,踢到一旁的红烛,燃着楼上布幔。早有侍卫拔刀扑上,被李惜韵砍翻在地。李惜韵又接连踢倒几个红烛,霎时间火光冲天。

    李惜韵点着岳阳楼上的布幔,引着雕栏画栋,一时歌舞升平的岳阳楼乱作一团。救火的救火,逃命的逃命,岳阳太守范升在几名侍卫的簇拥下手脚并用落荒而逃。

    侍卫头领大呼:“莫让红衣女贼逃了!”众侍卫一拥而上,毕竟侍卫人多,且训练有素,饶是李惜韵修为不弱也渐渐难以抵挡。李惜韵砍倒几人,奔到楼边大呼道:“肃王府夜月郡主在此,还不来护,更待何时!”一语未了,早有十几人奔上楼来杀退官兵。

    火光已吞噬了整个岳阳楼,李惜韵置身火海之中,望着绚烂热烈的火花,呆了一呆。李惜韵突觉一股阴柔之力迎面扑来,忙举刀相迎,不想柳叶弯刀似是砍到磁石之上,再也拿不回来,惊惧之际,胸前已中了一掌。

    李惜韵只觉浑身骨骼散架一般,疼痛之极,险些晕倒。来人正是高公公。岳阳楼内不断有屋梁坠落,高公公却不急不忙,说道:“肃王府这是真的要反了吗?”

    李惜韵勉强站立,如何还能说得出话。高公公又道:“杂家这就捉你回宫,看你父亲如何交代。”高公公正待动手,冷不防头顶巨石砸落,竟有千钧之力,“砰!”只听一声巨响,真似天崩地裂一般,高公公被砸下楼底。

    暗算高公公的正是竹汶麟,原来竹汶麟一路向北追来,沿途留心寻找,也未找到王安石与红衣少女。正不知所措时,遥见西北方向火光冲天,心想不如去看看,径往起火处奔去。竹汶麟来到岳阳楼旁,无意理会躁动的百姓,遥见城楼处官兵正在与一群好汉打斗,又见城楼上火海中立着两人,依稀便是红衣少女与高公公。

    竹汶麟无暇细想,提起一只看门石狮飞到楼上,向高公公头顶砸去。竹汶麟眼见得手,抱起红衣少女,向南飞奔。只听身后岳阳楼再也无力支撑,轰隆一声,毁于火海。

    竹汶麟心知高公公不会善罢甘休,抱着红衣少女不住飞奔,却见红衣少女面色惨白气若游丝,急忙用左手手掌贴在红衣少女玉背之上,隔着红色铠甲,将一股浑厚的内力送到红衣少女体内。

    李惜韵渐渐睁开眼睛,看着竹汶麟,心想眼前这小子虽然多次冒犯自己,但是加上第一次救了自己的话,已是三次救了自己性命,虽然还不知他名字,但偎依在他怀里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与安全。

    她在心中正在努力的排斥着这种感觉,坚决不想他低头。

    竹汶麟低头问道:“王先生安好吗?”李惜韵勉强点一下头,她还没有力气说话,也不想说话,看着竹汶麟坚毅的眼神,房顶树梢在自己身旁呼哨而过也丝毫不觉。

    竹汶麟遥遥望见了迷鬼林,料想无人追来,在一口古井旁停下,将红衣少女放在井边石阶上,见辘轳上悬着枯绳,用手一摇,井里果有水桶。

    竹汶麟打了一桶水,用左手捧了一捧,靠在红衣少女口边。李惜韵喝了几口,但觉甘甜解渴,恢复了一丝气力,缓缓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还未说完已咳不成声。竹汶麟忙道:“姑娘先养养气力,先不要说话,姑娘身受重伤,前几次多有冒犯,汶麟惭愧得紧,就不要再提相谢之言。”

    李惜韵半晌后,方红着脸蛋弱弱道:“小女子李惜韵。”却见竹汶麟神色郑重,将食指放在口旁嘘了一声。

    李惜韵细听周围动静,开始时只是风吹落叶的“沙沙”声,到后来却是“哗哗”水声,直至响声大作,从井底飞出一人,撞飞轱辘。

    此人黑衣黑袍,黑布遮面,正是一位暗羽使。原来这位暗羽使昨夜追王安石入迷鬼林却不见了王安石,再寻路出林时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心道明明只跨进迷鬼林半步,为何身旁全是黑压压的怪树?

    暗羽使心知这林子有蹊跷,跃到树尖四下一望,竟望不到边际。暗羽使的轻功乃是武林一绝,在树尖狂飞了一会儿,依然像是在原地,自己处在树林中央,树林跟着自己飞奔一般。

    毕竟暗羽使并非常人,处变不惊,思索一会儿,跃下树尖,折断长剑,用半截断剑挖起土来。暗羽使一直挖到树根之下,向土地湿润处挖去,也不知挖掘了多长时间,渐觉泥土松软,竟挖到一条地下长河。暗羽使沿着地下河,出了迷鬼林,来到井底,望见夜空后一跃而起。

    暗羽使刚出了井即见竹汶麟扶着李惜韵坐在井边,还未落地,已向夜空中抛出一物,只见一道亮光冲天。竹汶麟料到这是邀集帮手的信号,急忙挥掌攻去,忽觉右掌不听使唤,整个右臂已提不起来,只得只用左掌,功力自去了大半,暗羽使虽使半截断剑,仍战他不过。

    竹汶麟心急,心道不可久战,使出奇招,左手捏住断剑向后一带,左脚踢起暗羽使右脚,暗羽使乘势倒立,竹汶麟立即捏住暗羽使脚踝,制住暗羽使穴道,暗羽使刺向竹汶麟下盘的断剑停在虚空。

    竹汶麟左手用力,暗羽使脚踝立碎,竹汶麟喝声:“下去!”又将暗羽使推下古井。竹汶麟望见远处有座石碑,上写迷鬼林三字,竹汶麟提起石碑,石碑比井口略小,竹汶麟将石碑推入井中。

    李惜韵笑道:“好一个落井下石!”

    竹汶麟道:“此地不宜久留,王先生在哪?”

    李惜韵道:“王先生吩咐我二人到洞庭湖东岸朝阳酒家见他。”

    话音未落,马蹄声响,又是一名暗羽使到了。竹汶麟喜道:“此地不宜御剑,刚好缺一匹马!”竹汶麟迎将上去,左手按住马头,竟用一掌之力将奔驰的一骑生生截住。

    暗羽使起僧际,黑马马臀翻过马头,摔倒在地。暗羽使长剑直指竹汶麟,竹汶麟急、抽左掌,指弹暗羽使飘忽的长剑,铮铮有声,激荡着冷月之光,杀气更重。竹汶麟奋起神威,一声大喝,将左掌掌心抵住暗羽使长剑剑尖,竹汶麟可以感觉到黑布露出的缝里一双冷血眼睛闪过的惊讶之情。

    竹汶麟嘴角微笑,将罡气运力于左掌,“当”的一声,长剑断为两截。竹汶麟加上天罡战气第三环的速度,鬼魅般的抢过带尖的半截断剑,轻旋一圈,挑断暗羽使手筋,行云流水的点了几处穴道,暗羽使便不能动弹了,只是右手不停滴着鲜血。

    暗羽使骑来的黑马已经跃起,竹汶麟走近时,黑马不住后退。看来是畏惧于竹汶麟方才那一击。竹汶麟纵身跃上马背,黑马嘶叫不止,双蹄高举。竹汶麟轻抚黑马脖颈,黑马渐渐安静下来。

    竹汶麟骑马来到李惜韵身边,李惜韵笑个不停。竹汶麟奇道:“你笑什么?”

    李惜韵道:“公子驯马,反其道而行之。”

    竹汶麟一笑,下马来将李惜韵扶到马上,又重新上马。竹汶麟刚想摧马而行,李惜韵道:“等一下!”

    竹汶麟道:“姑娘有事吗?”

    李惜韵道:“公子的右手可有碍吗?”

    竹汶麟心中一暖,不想让李惜韵担心,只道:“多谢姑娘挂心,受了点伤,无妨的。”

    李惜韵略含羞道:“公子多次救我,我还不知公子的名字。”

    竹汶麟挠了挠头道:“是我失礼了,在下姓竹名汶麟,并未起字。”

    李惜韵看着前方,永远记下了竹汶麟这两个字。竹汶麟提住马缰,喝一声:“驾!”望西而去。

    渐渐行到洞庭湖边,天已破晓。竹汶麟与李惜韵奔波一夜,现在却是一个重伤,一个中毒。王安石下落未明,二人却都落得如此田地,有心羞愧,无心多耽。也没有心思留意身边的美景。

    湖面升起大雾,蔓延到湖岸,偌大的洞庭湖岸,又有大雾,这朝阳酒店要到哪里去寻?正在心急之时,迎面走来一个踏霜早行的书生。

    竹汶麟问他道可知朝阳酒店在何方,书生言自己便是鸡啼时从朝阳酒店而来的,只走了半个时辰而已,向南一直走便是。

    竹汶麟与李惜韵大喜,辞别书生后向南纵马疾驰,不一会儿大涡飘着的酒旗隐约可见。竹汶麟扶李惜韵下马进店,王安石满面春风的迎出,见了二人模样,不禁大笑道:“怎么,二位少年英雄如此落魄却是因何?”

    竹汶麟苦笑道:“先生说笑了。”

    王安石道:“你二人即到了洞庭湖畔,便不可错失湖上风光,走,咱们坐船赏景去!”

    竹汶麟心道此法最妙,八百里洞庭湖面,高力士绝对找不到的。又见王安石满脸喜色,倒是比前几天精神了不少,重新打量王安石,身材高大挺拔,与前几天判若两人。竹汶麟与李惜韵齐道:“谢先生。”

    三人出了酒店,上了一只早已备在湖边的渔船。渔船不是很大,可供十人同乘,船上有两个渔夫。王安石对送自己来的店小二道:“你不要爱惜酒店这点资产,先到规矩村避上几日,而后去远走他乡,日后听到我王安石名声,你便来投,到时的荣华富贵,是现在的百倍。”

    店小二诺声连连,待王安石三人上船后,收拾了几点家产,避难去了。竹汶麟见渔船之旁仍停着一条同样的船,当即要将船毁去,王安石急忙拦住,竹汶麟道:“假若高力士追来,到时如何是好?他修为高深,我怕应付不来。”

    王安石笑道:“这条船正是老夫给高力士准备的,咱们到湖中赏景,没有小丑助兴,怎么好玩儿?”

    竹汶麟心想王安石手无缚鸡之力尚且不惧大敌,你竹汶麟有武艺在身,怕个鸟?竹汶麟大笑一声,道:“好!”两名船夫摇起船橹,渔船向湖上驶去。

    王安石引二人在船中木屋中坐定,桌上摆着点心。王安石道:“你二人辛苦了一夜,先吃点东西吧。”竹汶麟见桌上有一坛酒,也不等王安石吩咐,拔去泥塞便饮了起来。二人吃过点心后,王安石问了昨彤事。

    李惜韵经过竹汶麟几次运功疗伤,已无大碍。竹汶麟的左臂麻痒之感已蔓延到肩膀,王安石将竹汶麟衣衫解开,整条右臂已成黑色。王安石道:“是高力士的紫藤花针,假若中毒的不是竹公子,而是其他人,只怕早已身如焦炭一命呜呼了。”王安石从怀中掏出一副金针,扎在竹汶麟肩膀各穴竹汶麟麻痒之感全无,顿时神清气爽。

    竹汶麟又问王安石花如意是何许人也,王安石笑道:“郡主讲给竹公子听吧。”李惜韵俏脸一红,道:“高力士是皇宫里的太监总管,武艺高强,行事阴险,很得圣上宠爱,被尊封为卜台先生,高力士甚是引以为荣。”

    竹汶麟笑道:“卜台先生?卜台可是最低等的两类人。”

    王安石长叹一声,道:“人性的懦弱便在于此。”

    竹汶麟又问道:“那三位暗羽使又是何人?”

    李惜韵道:“暗羽使不只三位,而是十位,而且是十位孪生兄弟,他们是玄皇强大的刺客集团。暗羽使是从羽林军中选出的身体素质堪称完美的兵士,经过特殊药物的浸泡将暗羽使的身体改造了一番。据传暗羽使血液是冰冷的,怕光怕热,只能在暗夜活动。暗羽使武功奇高,又精通暗杀之道,很少有失手的时候,近几个月来相继离奇死亡的大唐老臣,大多是被暗羽使行刺。”

    竹汶麟心道一位暗羽使已如此棘手,更何况是十位,自己很可能敌不过五位暗羽使联手。又听王安石道:“传他们肤白如雪,体寒似冰,身体素质奇高,至今也只有十人入选,现如今十兄弟同出师门,已成为武林上的一个异数,对李隆基更是忠心不二,只可惜不遇明主啊!”

    只听船夫一声长喝:“大雾散了!”

    王安石道:“走,咱们去看看湖上风光!”三人走出木屋,来到船板之上,看这洞庭湖,无边无际,甚是壮阔,无愧“洞庭天下湖”的名号。再看旭日初升,才知东西方向。

    王安石对船夫道:“船家何不引吭高歌一曲,以助我等之兴。”

    船夫道:“乡野俗音,污了先生慧耳。”

    王安石道:“老夫就是钟爱乡野俗音的狂放不羁与无忧无虑,非呕哑嘲哳而不能淋漓尽致,乐天公太过矫情!”

    两名船夫放开喉咙,一唱一和起来。

    竹汶麟心道王安石莫不是故意要将花如意引来?竹汶麟与李惜韵心中坎坷不安,王安石从昨日到现在所做之事,哪一件是在二人意料之中的?但王安石一如既往的儒雅从容,总能给人一种威严,使人不得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