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尹家有渠道也许能把《数字化生存》推荐给一号首长看，路扬心里还挺有期待，不过尹子净显然高估了自己拥有的资源。
出版已经过去半年，路扬那篇《因为数字化》掀起的波澜早已经散去，他挂在许多惠多网站台上的文章也没有收获多少关注。
《数字化生存》更卖得惨淡，全国销量还没过一万册，让期待颇高的尹子净大失所望，曾经在电子邮件里郁闷为什么慧眼识珠的人那么少，路扬只得安慰不是每个人都有她的眼光。
实际上这是非常正常的状况，计算机在国内都还是小众，基数太小，何况互联网这看似遥远的未来了。
当下国内喜欢计算机的往往都是科学男工科男，更看重实际，《因为数字化》也好，《数字化生存》也好，本身是面向大众的作品，又是讲许多人根本没办法接触的互联网，这种级别的启蒙看过也就罢了，大家与其讨论空中楼阁般的互联网，不如讨论下哪家的配件更便宜，哪款软件哪里下是不是更好用，这些才是现今惠多网上最热门的话题，后世那种五毛公知酱油党遍地，全民热议国际国内大事的氛围还不成气候。
路扬功课繁忙，他在惠多网都是潜水，杨罡陈威张为这些和他比较熟的网友看了《因为数字化》也就开始有点兴趣，他后来推荐《数字化生存》这本书也没有多少回响。
当然也不是一点反应没有，半年时间，李家茗收到了全国各地不少信件，尹子洁都放在尹子净的书房，路扬暑假有时间也看了部分，其中不乏某某科研院、某某研究所之类地址，无奈他可没时间一一回复普通信件，干脆统一复印了一封带着自己电子邮件地址的抱歉信。
其中几位留了电子邮件，路扬已经通过惠多网发了邮件过去，希望和这些同好继续对互联网的未来做深入探讨，从中能发觉一些帮手最好，不然就是排遣寂寞如雪也好。
至于《因为数字化》的销售状况，路扬更是心知肚明，这本书前世就曾经差点被出版社放弃，如今只不过又重演了一回。
本身出版时间提前，眼下国内互联网环境比前世这本书出版时候还糟，天时就不行；困于西南角落的重山出版集团来推这本书，和沿海城市出版社相比自然也没优势，地利也没有；出版者也不同，由于李家茗的关系，重山出版集团虽然很重视，也吸收了路扬的不少意见，可推广者本身缺乏经验，很多地方做得不到位，这人和也没有。
尹子净去中央党校培训前可能很有信心，她没有问要怎么推广，路扬自然没有把困难都摆出来吓唬对方。
这半年尹子净显然也努力过，只是没有如愿而已，她的邮件里开始还抱怨，最近几个月都没怎么提这事，毕竟党校的学习也非常辛苦。
暑假正好有时间，路扬想来尹子净这么急忙找自己，应该也只有推广《因为数字化》一事了，自己这臭皮匠至少能多不少思路。
毕竟路扬说漏过嘴，曾经兴奋之下，他言之凿凿学电机的一号首长懂技术，肯定对这书很感兴趣，让当时只知道一号首长是交大毕业的尹子净瞪大了双眼，纳闷脸上完全没有平时的闲适气质。
“做什么推销员？”
尹闲脸上烦躁，路扬这小子神神秘秘的表情看了真欠揍，可他不敢欺负财神呢。
“呵呵，说着玩的。”
路扬笑笑，他没理会尹闲瞪大的眼珠，盖上毛巾开始打瞌睡。
再次醒来天色已经暗了，路扬跟着尹闲下了飞机，看对方摸出了新买的摩托罗拉startac，琢磨着要什么借口才能自己也弄一个。
“表姐，什么？你晚上有聚会晚点过来？让我把路扬送嬢嬢伯伯家街口等你？我不想去那……喂！喂！”
尹闲满脸晦气挂上电话，招了一辆出租车，两人大包小包提着行李上去。
北都的士司机喜欢侃大山果然不虚，上车就开始招呼两人，尹闲在北都读书，xing子也跳脱，和对方聊得起劲。
路扬精神好了些，他没参与进去，只默默看着窗外夜色下的繁华。
不愧是首都，虽然也在飞速发展中，遍地都是大吊车，城建却已经比重山好多了。
前世路扬没来过首都，他一路上想要把眼前景象和那场奥运会联系起来，最终却放弃了把不同层次的繁华对比的念头。
正是下班高峰期，出租车出了高速就汇入了滚滚车流里，司机和尹闲一起痛骂北都这交通真烂，听对方说起美利坚那一望无垠的宽阔高速路，对这位海归顿时肃然起敬。
当然车费钱不会少收，一个多小时后，尹闲和路扬提着大包小包，两人一起站在一条街口，对面是一条相对安静不少的胡同口。
“四九城就属这胡同最让人发憷啊，里面不知道藏了多少牛人，路扬你知道四九城啥意思不？你知道这是内四门外九门啊……”
尹闲感慨一番想表现下见闻渊博，却被路扬噎了下，郁闷这小子什么初中生啊，哪里懂那么多歪门邪道，他却还是没放弃当导游的劲头。
路扬背着包到处打望，倒也不介意听听尹闲嘴里的八卦，他对北都了解太肤浅，远不如这半个地头蛇深入。
“路扬别看你懂得多，我跟你说你肯定不知道这公主坟三大院，个个都是出人才的主儿！”
尹闲看路扬只顾四处探看，一幅刘姥姥的模样，他劲头越发高涨介绍起来。
公主坟周边有航天、空军、海军三个大院，个个都是牛人辈出，尹闲吹嘘他有哪些同学朋友，住在哪里哪里，在哪里哪里高就，看起来就好像一个典型的北都骗子。
路扬站了一会儿开始无聊，就很奇怪尹子净这安排，那个嬢嬢伯伯估计地位不低，可既然是亲戚也没必要那么见外，尹闲和自己到了门口都不可以先进去？
尹闲说了一会儿也有些焉，两人就好似两根呆瓜竖在街口，被路人好一顿围观。
“我就说不该来这里，直接去我兄弟那边，现在我们都出去喝酒……吃好的了！”
尹闲没什么精神抱怨着，他恨恨看了眼对面胡同，脑子里都是小时候进去另外一处玩耍的阴影。
那地方比这公主坟还恐怖……
“要不我们……”
路扬也感觉有些累，他发现自己没有其他主人公那么牛，一来四九城就有兄弟哥们罩着，就想提议干脆先去旅店落脚，不过看看四周也没有后世那么些如家七天之内快捷酒店。
这时候一辆老款桑塔纳突然靠边停下，车窗跟着摇了下来。
“是小闲吗？”
后座一位带着眼镜的老妇人探出头来，在夜色下，她眯着眼睛想要看更清楚。
“嬢嬢，您好！”
“张阿姨，你也好！”
尹闲吓了一跳，他一脸惫懒立刻收敛，乖乖鞠躬点头问好，姿势也拘谨起来。
路扬当然不至于那样拘束，他好奇看着眼前两位妇女。
确实叫妇女比较女士合适，从桑塔纳车前后座走出来的两位一大一小，后座那位带着眼镜的老妇人和前座也带着眼镜的中年妇女都衣着朴素，打扮更完全没有路扬和尹闲那么新潮，看起来根本不像是能坐车的社会阶层。
可老妇人那对明显近视的眸子自有种威严，很明显是长期当领导培养出来的气质，至于微笑中年妇女下车不但首先左右四顾，藏在眼镜后的眼睛还仔细打量了一番路扬，很明显她的xing格非常下细。
“小闲，你怎么在这里喏？”
老妇人的普通话口音带着江浙味道，她笑眯眯看着尹闲，那模样就是一幅慈祥长辈的样子。
路扬就郁闷，眼前这位老人家很和蔼啊，哪有尹闲所说那么恐怖嘛。
“啊，是这样，我表姐，就是子净姐哈，是她让我在这里等着，我正好从重山过来有事，她托我带点家乡小玩意给您和伯伯，她今天党校毕业了，等下马上就过来，所以我们在这里等她来着。”
尹闲急急忙忙解释，似乎很担心被老人误会。
“子净这孩子还真有心，在北都每个月都来看我们两个老骨头，你这孩子是怎么了，到了门口也不直接进去？”
老妇人微笑质问，脸上表情却没有问罪意思，显然清楚些什么。
“啊，嬢嬢，我还有急事！”
尹闲这时候一声大叫拦住老妇人，急急忙忙说道：“这娃叫路扬，他是子净姐的好朋友，您有什么事直接问他就行了，我先走了，是真有急事！替我想过伯伯问好，等有空我再来看您和伯伯！”
路扬望着尹闲落荒而逃，他和两位女士面面相觑，都是彻底无语的模样。
“这孩子还是不敢进我家门啊，当初打赌还当真了，霏霏如今又不在。”
老妇人摇摇头，她说话的表情带着几分缅怀和失落。
“呵呵，尹闲小时候被霏霏欺负惨了的，一直还心有余悸呢。”
中年妇人也笑，随即把视线放到路扬身上，这个一直大大方方好奇打量自己两人的男孩子倒是不怕生。
“孩子，冷落了你哦，你叫陆……阳是吧？”
老妇人很快反应过来冲那个干干净净的男孩微笑，也忍不住仔细看了看这个孩子。
卡其色休闲裤、白色短袖体恤、白色运动鞋、皮带腕表，这一身打扮看得出来家里条件应该不错，就不清楚是尹子净哪里来的亲戚孩子。
尹闲那家伙居然说对方是什么好朋友，真是怪了，十几岁就算辈分相同也应该是亲戚啊。
“我叫路扬，路途的路，悠扬的扬。”
路扬这时候礼貌自我介绍。
“哦，这个路扬啊，名字不错，”老妇人展颜笑笑道：“我叫尹立，是尹闲和尹子净他们的嬢嬢，重山话是这么说的吧？我也是重山人哦，就是遗憾没在重山好好呆过。”
“嬢嬢好，”路扬连忙招呼一声，随后指着地上几个托运纸箱，用重山话道：“这些应该都是带给你们的‘眨伴’，我给你们拿车上去吧。”
“呵呵，你这孩子，怎么也叫我嬢嬢哦？我这年纪当你婆婆绰绰有余了。”
尹立笑呵呵望着眼前一点不怕生的男孩，对方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可那落落大方的气度还很让人喜欢。
“辈分不是按年纪算的哦，我叫子净姐，那自然你就是我嬢嬢了嘛。”
路扬微笑，眼前又不是自己老妈，这辈分当然不能乱了。
“你这……”
尹立无语笑笑，她正打算开口，桑塔纳后面停下了一辆奥迪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