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姜灵的手指，路扬看向那再熟悉不过的楼梯，廊顶专门安装了高瓦数顶灯，照耀得愈加金光灿灿。
只是楼梯上一个人都没有，和另一头黑白间隔台阶不断有人出入比起来显得颇冷清。
开业都已经快一个月，飞歌夜总会和文江快捷酒店的生意状况却大相径庭。
年底因为种种原因来往的总厂分厂甚至上级单位领导干部激增，新江总厂招待所虽说房间很多也便宜，可继承国企传统的服务水准实在无法让人满意。
玉灯镇有各种档次的酒店，不过距离太远，公交车不方便，出差除了领导还有许多普通干部，他们不可能随时找到车接送。
文江快捷酒店这家新店就进入了一些人的视线，首先让人眼前一亮的就是设计，黑白间隔的外立面和台阶看起来就非常有质感，里面装修简洁明快，不论布局装修还是家具摆设给人感觉都很有档次，据说是什么现代简约风格，总之房间虽然不大可住着感觉不错。
再说这家店位于新江家属区中心，走路去厂区比招待所也才多了几分钟路程，房费虽然不便宜可也没超出太多，店里不提供餐饮有些遗憾，不过和招待所周边只有几个小摊不同，这里下楼就是家属区餐饮业最集中的地段，有各种各样的小店，档次虽然不高味道却不差。
同时具有这么多优势，文江快捷酒店很快一房难求。
至于飞歌夜总会么……
这夜总会的名字听着就有些孟浪，很容易让人向那些方面联想，毕竟在家属区里面，万一出入遇到熟人引起误会也麻烦，没了总厂分厂这些领导干部来惠顾，生意自然好不起来。
路扬也听文天提过，据说颜飞也颇有些后悔店名改错了。
“那里面应该有包房，我们去唱歌好吗？就我们两个人，你不会担心没钱吧，我的零花钱也不少哦。”
见路扬望着楼梯发呆，姜灵拉了拉他的胳膊，开了个小玩笑。
“走吧，不过别太晚。”
路扬回头拉起姜灵的手灿然一笑。
听了男孩最后的补充，姜灵皱皱鼻子有些不满意，不过两人一起向着楼梯走去，她的心还是跳得更快。
十几岁的孩子单独可能害怕，一群却什么都敢做，姜灵自然去过下面的卡拉ok，她也听说过里面有些龌龊。
至于这夜总会感觉就更有些奇怪……
天气太冷，生意不好，两人上了二楼，门口原本应该守着的迎宾小姐没了踪影。
自己拟定的管理制度没执行，路扬却不生气，毕竟这不是他的产业，再说一切刚上路，什么事情都不可能一蹴而就。
躲在里面取暖的迎宾小姐和许领班正打情骂俏，看到两个画着淡妆的小孩进来都一愣。
因为服装打扮关系，许领班明显没有认出路扬来，他倒还算有点基本水准，很快反应过来上前微笑迎接。
“欢迎光临，请问两位是第一次来吗？”
许领班鞠躬堆笑，相比木桩一样的迎宾小姐服务意识确实好不少。
“一号包房应该空着吧？带我们过去。”
路扬没有废话，在姜灵讶然注视下，拿出钱包抽出一张黑色卡片递了过去。
许领班愕然接过卡片，借着壁灯仔细查看确实是vip卡，而且上面还有两位老板的亲笔签名。
“请两位跟我来。”
到底见过场面，许领班笑得更亲切，他做手势示意姜灵和路扬跟来。
“别瞪我了，老板和我亲戚认识。”
路扬眼看姜灵表情从讶然变得有些不满，他笑笑随口解释，拉着女孩的手向里面走去。
作为一种促销手段，两家店的vip卡通用，这年月没有芯片卡，磁卡也稀罕，所以不记名，不过折扣也很低，只有九五折的象征优惠。
当然好比文天给路扬这种有两家老板签名的就不同了，不但可以打七折还能订通常留着的一号房。
姜灵也没太在意这事，她跟路扬进了门，看着眼前光怪陆离的场景愕然顿住。
和自己想象的夜总会很不一样，里面顶部和四周都有大量彩灯闪烁，虽然阴暗不定，可不会觉得暗，反而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
入口处是吧台，上面摆满了酒瓶，里面一个服务员打扮的年轻男子正恭敬听一个西装男子说话。
更里面是舞池，二十几个年轻人正兴奋舞动，音乐自然也不是那种缠绵的情歌，而是节奏非常强烈的英文歌，总之这里更像迪斯科，不过里面设计更炫更容易让人激动，在里面呆几秒钟就会觉得心跳加速，需要喝点什么来镇压迸发的血脉。
路扬拉着姜灵，穿行在这自己亲手缔造的世界，心中却没有几分兴奋。
舞池里客人都是些小年轻，大部分人看穿着就知道是厂领导干部子女，这些人通常都有份轻松工作，收入虽然不算很高，可他们没后顾之忧，一些人还有点小门路捞外快，所以反而成了飞歌夜总会开业初期的主力顾客。
四周沙发座上有不少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只不过神情多少有些惫懒，飞姐说是什么为了安全，这场子规矩和以前卡拉ok不一样，不许直接在里面谈生意。
这些年轻女子要进来必须自己掏钱付管理费，没生意岂不是亏本？
那也不至于，如果能让男客请喝酒就有提成，而且如果能忽悠进包房那提成更是多多。
这种改变让一帮女子很不习惯，不过也有一些头脑灵活的把握机会，收入反而比以前更多。
再说也不是完全不能做生意，只要勾搭上去外面也可以谈生意，而且和以前会被剥削不同，这收入不会被拿走一分。
只可惜年轻男人通常都带着女伴来，而且口袋里钱也少，对那些进口酒的价钱往往看一眼就吓住了。
还是得那些老板暴发户来才好，不少单身女子对门口望眼欲穿，看到领班带着两个小孩进来表情一愣，随后发现吧台处的彭经理笑着迎上去。
“我来吧，许哥你去忙。”
彭宏响把许领班支走，拉着路扬走到一边，借着灯光看到他身边那女孩，忍不住感慨这小子有出息。
路扬和王妃的纠葛，彭宏响多少也知道一些，眼下又把这个他在学校就知道的小美女追到手。
这娃找女人的本事不比赚钱差啊！
彭宏响是新血更是飞姐的心腹，他自然知道这夜总会和隔壁酒店都和路扬有关系，想想自己如今这份正经工作还是沾了这小子的光，他感觉古怪之余也有几分感激。
虽说眼下店里生意不如隔壁，可彭宏响不是太担心，最近几天已经有些改观了。
酒店收入有明显上限，夜总会却不同，未来收入比隔壁多也不奇怪。
“你小子总算大驾光临，这位是？”
彭宏响亲热开着玩笑打招呼。
“我目前的女朋友姜灵，漂亮不漂亮？”
路扬也笑着回应。
“你小子眼光自然高得很，来这里打算怎么玩？”
彭宏响感慨完，听路扬说想去一号包房唱歌，立刻带两人过去，随后又亲自出去端来果盘和饮料，酒却没拿，让两人随便玩有事招呼他才笑笑退了出去。
“要唱什么歌？”
路扬摆弄着卡拉ok机问身边姜灵。
“偷心。”
姜灵看了路扬一眼，面无表情吐出一个词。
“……”
路扬的小得意一下子散去，正色选好那首歌，拿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是寂寞慢慢占领我的心，
长夜里越来越冷清，
回忆里越来越孤寂……”
和姜灵的舞姿一样，她的歌喉也颇有专业水准，张歌神这首浓重的男声，从她略沙哑的喉咙里演绎出来别有一份意境。
“唱得真好，我就不献丑了。”
姜灵唱歌的时候一直盯着自己，路扬心中难得有些烦乱，他摆摆手不打算上去显露。
《执迷不悔》、《我不在乎等多久》、《一千个伤心的理由》……
姜灵唱兴颇浓，直到十点多嗓子都开始发哑，才被路扬强拉起来。
两人走到外面结账，路扬看到颜飞兴致颇高领着一群老板模样的客人走进来，看到里面有熟脸，他避在阴暗里目送一行人去了包房区。
“送我上去。”
出来到了姜灵家楼下，她头也没抬吐出这句话。
气氛不对，两人默默走到楼顶，路扬看着这几天千娇百媚的女孩又冰冷起来，他摇头苦笑的时候房门突然开了。
“现在才回来，你的衣服忘了拿。”
莫雪梅冷冷扫视两个小家伙，看到两人虽惊讶却没有心虚躲开视线，她压下了心中怒火。
“谢谢阿姨。”
路扬稳稳拿过塑料袋，他自认没做亏心事，对这位倒是可以坦然以对。
“妈，你进去吧，我和路扬说两句话就进来。”
姜灵自然看得出妈妈在生气，她却笑笑决然关上了门。
“说什么好呢？还是唱歌吧，最后一首。”
在路扬挑眉询问的注视下，姜灵转身笑笑，认真唱起了一首歌。
“……
她正在期待你真挚的爱，
现在到永远不会更改，
她正在期待幸福的未来，
任世间沧海都有你在，
直到永远……”
唱完这首《真爱》，姜灵深深看了路扬一眼，对方眼神一点变化都没有，她心中叹息。
果然只有自己陷入了吧……
虽然不知道对方和妃儿姐姐在闹什么别扭，可这不是自己要的爱情。
游戏总有结束的时候，在彻底沦陷之前。
“妃儿姐姐在等你，你们经历那么多，别再和她生气了，我们明天……”
姜灵咬着唇，忍着即将崩溃的泪腺，努力淡然道：“就不再是男女朋友了，谢谢你给我这份回忆。”
路扬望着决然关上的房门苦笑。
我的真爱不在这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