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蓝色的夜色笼罩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纯净的天空仿佛是仙人遗忘的蓝宝石,点缀着满天的星辰,在大军进军金满和轮台一天后,唐军的后勤辎重部队6续抵达了前一天大军的宿营地,就在大军进入营地的同时,数里外的高地上几骑人影正远远地注视着唐军的行踪,良久,为之人一挥手,数骑人影迅离开高地,调转马头向南疾驶而去,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三十余里外的一片树林里,五千葛逻禄骑兵已经摩拳擦掌,等待着对唐军致命性的一击,毫无疑问,他们的目标就是唐军的后勤营,焚毁唐军的军粮、击毁唐军的辎重,这也是他们全线撤离金满、轮台的真正用意,以哀兵示弱诱引唐军追击,拉开后勤辎重与主力的距离,现在看来,他们策略似乎已经获得成功。
几匹战马从远方疾奔来,冲进了树林,和大队葛逻禄骑兵融为一体,片刻,五千葛逻禄骑兵启动了,他们仿佛一把出鞘的刀,杀气腾腾地向唐军后勤大营扑去。
和所有的游牧民族一样,葛逻禄人人人骑术娴熟,而且更具有狼性的凶狠,他们**劫掠,一直便是整个西域地区声名狼藉的军队,他们个人能力虽然极强,但弱点也是显而易见,那就是缺乏纪律性,在大军团作战中没有章法和阵型,完全靠一种气势来冲击对方。当然。他们地冲击能力也十分惊人,在和弱小民族地作战中,往往很快就能击溃对方的意志。
五千骑兵铁蹄奔腾,裹挟着狂风、在大草原上风驰电掣般疾驰,三十里的路程对于他们转瞬即到,杀戮、劫掠、焚烧,几乎所有人的脑海里都勾画出一幅大火冲天的情景,他们眼睛里已经开始充血。惨白的星光下,放射出了一种狼独有的冷酷的目光。
远方已经看到了唐军大营,似乎看见了惊惶地唐军哨兵,葛逻禄人的兽血已经沸腾,弯刀抽出,闪烁着一片冷冷的银光。
五百步冲在最前面的数百名骑兵突然生了异常,战马急剧下挫,猛然间摔到了大片,战马惨嘶、人仰马翻。后面的骑兵收势不及,仿佛多米诺骨牌一般,连撞带踩。旷野中响起一片哀鸣。
中计了!开始有人醒悟,吓得魂飞魄散,但已经太迟了,四周一阵梆子响,箭如暴雨般射来,葛逻禄骑兵纷纷中箭倒下,惨叫声、惊呼声、吼骂声,葛逻禄骑兵的斗志在瞬间被瓦解了。他们开始从四面突围,但唐军的箭矢却似乎无穷无尽,任何冲到近前的骑兵,都会密集的箭雨射杀,整整一万唐军弓弩手将他们包围了,在弓弩手地北面,黑影瞳瞳。那更是令葛逻禄骑兵无法逾越的高墙。两万骑兵,手执长槊、腰挎横刀的大唐骑兵。他们地任务是不让一人漏网。
箭忽然间停止了射击,还有两千余葛逻禄骑兵,他们用盾牌结成了一座山,挤成一个不规则形大圆团,顽强地抵抗着,就在这时,嘹亮的号角声吹响了,弓弩手迅散开,两万骑兵仿佛大潮奔流,从四面八方杀至。
这是一场十对一的杀戮,没有用火药、没有动用战车、甚至没有用石,完全就是用最原始的刀槊、用人和人的拼杀,张焕仿佛是要用一场血腥的屠杀,来磨利战士们手中的刀,来激他们的斗志和杀伐之心。
两千余葛逻禄骑兵,在十倍于己地敌人冲击中迅崩溃了,不到一刻钟,他们便被淹没在滔天的黑浪之中,与此同时,数千唐军游哨在四处搜寻可能漏网的敌军。
天尚未大亮,唐军的后勤大军继续西行
轮台县,这里是北庭都护府最西面的行政据点,再往西便是一连串的守捉城堡,张焕亲率三万大军在两个时辰前抵达了这里,轮台县已是一座空城,贪婪成性的葛逻禄人将能拿走地一切都拿走了,甚至连房屋地木头都被他们拆走去烧火,县城里空空荡荡,一个居民也没有了,到处是残垣断壁,当年安西都护郭孝恪修的县衙也被夷为平地。
张焕望着这座徒剩四面城墙地县城,眉头不由紧锁,他挥了挥手令道:“传令大军在城外驻扎。”大军立即掉头,向城外开去。
现在的形势对于唐军是有利的,但远远谈不上获胜,葛逻禄人已经西撤,可他们的撤军仅仅是战术上的撤军,他们南下的野心并没有泯灭,他们就象一群躲在远处伺机而动的狼群,一旦唐军南下与回纥人交战,他们便会掩军杀回,重新占领北庭,甚至在唐军的背后狠狠插上一刀。
所以,只有歼灭葛逻禄人的主力才是长治久安之道,问题是如何才能让狼一般狡猾而又贪婪的葛逻禄人自动送上门来。
六月二十日中午,也就是唐军刚刚占据轮台县不到两个时辰,唐军忽然全线后撤,撤军之仓促,甚至连近一半的营帐都没有来得及收拾,饭还在锅里,火只匆匆浇灭一半,大量的鞋袜、毛毯,甚至士兵们一些钱物在营帐里随处可见。
不仅是轮台,占领金满的另外两万唐军也一般的仓促撤退,很显然,唐军的后方生了大事,就在张焕撤退了半天后,五万葛逻禄大军从西方浩浩荡荡开来,他们一洗贪婪的本性,对唐军的营帐、粮食等物资不屑一顾,马不停蹄地向撤退的唐军急追而去。这一切,完全在葛逻禄人地预料之中。
六月二十一日清晨。也就是唐军歼灭五千偷袭敌军五个时辰后。葛逻禄人终于在金满县以南地神仙镇追上了唐军,不!应该说,是唐军等到了葛逻禄人的主力。
一支来自东方的劲旅,将迎战伊丽河流域最凶残的骑兵,一场波澜壮阔的大战在白雪皑皑的天山脚下徐徐拉开了序幕。
在无边的大草原上,劲风吹低牧草,空中风起云涌,大片乌云低低地在头顶上急飞驰而过。唐军阵营里旌旗在风中猎猎飘舞、铺天盖地,两万唐军骑兵一字排开,他们身着一色黑亮的明光铠,手提长槊、后背弓箭和圆盾,骏马似腾空欲飞,气势威猛而雄壮。
在他们身后,更是一眼望不见边际地唐军方阵,陌刀步兵、霹雳战车军、骑兵、刀盾军依次排列,六万唐军已经严阵以待。
在最大的一面唐军龙旗下。大唐兵部尚书、陇右节度使及河西节度使、骠骑大将军张焕一身铁甲、头顶金盔,手执战剑,他目光冷峻地凝视着远方。
在三里外。五万葛逻禄骑兵已经倾巢而出,他们俨如从西方飘来的一大片乌云,没有什么阵势,只分为前、后两军。
“唐军的后勤已被我们袭破,他们士气已散!”数十名葛逻禄骑兵在反反复复向士兵打气,斗志已经燃烧,每个骑兵的眼睛里都充满了悍不畏死的兴奋与期待,战胜唐军。那就意味着百年的卑躬屈膝被一朝雪洗。
而对于唐军也是一样,天宝十年的怛罗斯之战,也正是一万葛逻禄雇佣军的临阵倒戈,致使唐军惨败,大唐最精锐地两万安西军只有数千人得以突围而出。
而现在,当年的背叛已经强大,强大得可以和大唐一战。在某种程度上。这更是一次维护民族尊严的战役。
“杀!”葛逻禄叶护大吼一声,三万前军爆出一片狂叫。马蹄声似平地起惊雷,又仿佛山洪爆,裹挟着杀戮一切地野性,密密麻麻的葛逻禄骑兵呼啸着向唐军掩杀而来,就是这种滔天的杀气和冲击力,使他们在西域纵横杀戮,灭掉了一个又一个弱小的民族,使他的土地不断向南向西扩张。
三里两里五百步四百步,张焕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冷峻得仿佛大理石雕塑一般,这时双方已经到了交战区域,两军顿时箭如雨,在空中织成了一片箭网,两军各挽巨盾,抵抗着第一轮的交锋,不断有人中箭倒地。
葛逻禄骑兵已经冲到了两百步外,甚至已经可以看见他们狰狞的面孔和通红地眼睛,箭渐渐地稀少了,即将开始近身肉搏战。
张焕将战剑向前方一指,短促而有力地下令道:“陌刀
两万骑兵仿佛序幕拉开一般,急向两边散开,形成了双翼,斜刺里向葛逻禄军包抄而去,大军撤开,露出了中间的一万陌刀军。
这是西凉军最骁勇、最精锐的一支军队,是从近四十万大军中精挑而出,每一个人都身高臂长、力大无穷,在三年近似残酷的训练中,将他们打造成了一支钢铁般的队伍,他们身着重铠甲、手执两丈长的陌刀,列阵如墙而进。
但他们远远不是唐军的秘密武器,在陌刀军地身后是三排共五百辆霹雳战车,在经过数轮实战演习后,唐军终于确定了由陌刀军配合霹雳战车作战地阵型,陌刀军在前,霹雳战车在后,陌刀军是战车的保护,而战车是陌刀军地后盾和远距离攻击的补充。
一百步
陌刀军缓缓向前,如山一般凝重,陌刀横推,划出了一片雪亮的刀锋,后面的战车已经动了,箭如暴风骤雨,从五百辆战车的箭孔中射出,车内的弩弓手配合默契,动作娴熟,五人一组放完箭后退下装箭,又一组上前放箭,再退下,第三组上前放箭,周而复始地轮流射击。
在每辆战车的周围各有三十名刀盾军护卫,防止敌军劈砍车轮。
箭雨在空中汇成一条条抛物线射向敌军。不断有葛逻禄骑兵中箭倒下。在箭雨中,他们开始分心,进攻地锐气也不是那般强劲,在一片片中箭倒下地同伴前,在唐军强弓硬弩的压制下,葛逻禄骑兵的进攻开始出现了犹豫。
“轰!”俨如惊涛骇浪相撞,葛逻禄骑兵终于冲进了陌刀军的阵营,当年葛逻禄人曾与安西军并肩而战。他们深知陌刀军的厉害,但那已经是久远的年代,在西域纵横二十年,他们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死亡终于来临,一片陌刀劈过,眼前血肉横飞,战马被削去脑袋,两条前蹄被砍断,人被拦腰劈成两段。血水迸射、内脏滚出,惨叫、哀号声四起。
如果说葛逻禄骑兵的眼神里充满了狼的野性,那陌刀军地眼神则是岩石。冷冰冰毫无表情的花岗石硬岩,一个士兵倒下了,立刻有另一个士兵补上,一排士兵被冲开缺口,立刻又有另一排士兵涌上。
“杀!”又是一阵刀光闪过,数百骑葛逻禄骑兵如雪崩般倒下,黑路隆咚的成排头颅,就在刀的劈砍下消失。但葛逻禄人异常顽强,他们改用长矛,企图在密密麻麻的陌刀军中挑开一条血路,暴烈的马队赛如风暴。就在这时,葛逻禄骑兵的噩梦终于来了,蓬!一片低沉的撞击声几乎同时响起,那声音就仿佛两根木头在空中相撞。没有引起葛逻禄人的任何警觉。但唐军如岩石般冷漠地眼睛里却忽然闪过了一种莫名的激动。
三百多只如人头般大小的黑色瓷球从战车上飞起,划出一个高高地抛物线。向三百步外最密集的骑兵队伍中落下,黑色瓷球上赤亮的引线在疯狂燃烧,已经到了尽头。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接二连三地在葛逻禄骑兵中猛烈地炸开了,气浪甚至将数百名骑兵高高抛起,尸骨横飞,大片大片地葛逻禄人在嚎叫与惨呼中尸分离,数千人在这轮令人恐惧的爆炸中身亡,惊恐的战马披散着长鬃,悲戚嘶鸣,从乌云般的硝烟中脱离战场,在这战云兵火的背景之间,它们看上去就仿佛从地域来地鬼马。
紧接着第二轮、第三轮,猛烈的爆炸一次接着一次,让人喘不过气来,葛逻禄骑兵伤亡惨重,但更可怕的是巨大的心理恐惧感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中,前方是高墙一般的陌刀军,现在唐军又有魔鬼般的武器,他们地斗志开始丧失在唐军密集地箭雨中,终于有人调头逃跑,就仿佛雪山上一块小小石头的坠落,部分人地逃离最终引了葛逻禄骑兵雪崩般的溃败张焕的中军位于一块高地上,五千铁甲骑士留在都督的身旁,远远望去,他们俨如从地面隆起的一座黑色丘岗,诚然,这五千骑兵是一股令人丧胆的钢人铁马和尖矛锐刺的雪崩洪流,清徐的微风,拂动着他们头顶上的旌旗,骑兵们只是静静地立着,没有命令,他们绝不轻率投入战斗。
张焕骑在马上凝望着战斗,葛逻禄人的前军终于溃败了,但他们的后军并没有迎上来接应,而是慢慢开始向后移动,他们显然也是被唐军的火药弹惊得胆裂心寒,准备要撤退了,不能给他们逃走的机会。
张焕的战剑再一次指向前方,断然下令道:“两翼骑兵冲击敌军后军。”
两万骑兵撤开了对敌人前军的压迫,象两把长剑,一左一右刺向敌人的后军,这时唐军的阵势也开始生变化,一排排的陌刀军向前推进,后面的战车缓缓跟随,战车里铺天盖地的箭矢射向敌军的后背,爆炸声不断在四散奔逃的葛逻禄骑兵中响起。
刀盾兵全线杀出,一浪又一浪地冲击失去斗志的敌人,此刻,胜利的天平已经偏向唐军,随着张焕一声令下,护卫他的五千精锐骑兵也骤然动了,他们仿佛决堤的洪流,势不可挡地冲向敌人,成了压弯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葛逻禄自此全线溃败。宣仁七年六月二十一日,六万唐军主力与五万葛逻禄人骑兵在神仙镇以西展开了争夺北庭的决战,唐军最终凭借陌刀军与霹雳战车的威力击败了葛逻禄人,此战,唐军杀敌三万余人,俘虏万人,只有数千葛逻禄人侥幸逃脱。
这一战以后,不仅唐军完全控制了北庭,而且葛逻禄人也由于此战精锐尽失,开始逐渐走向衰弱,两年后葛逻禄部落在回纥人的逼迫下,开始向西迁移,最后定居在阿姆河以西,成为了大食人的附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