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早上,贪睡的刘缓缓都醒得格外早,一醒来就要照照小镜子,看看脸上的红疙瘩消失没有。可每天早上,刘缓缓都很失望。一次次失望,一次次在她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伤疤。
今天早上,刘缓缓同样很早就醒了,赶紧叫他母拿镜子。于秀花打开灯,随意地别了一眼刘缓缓的脸,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巴,缓缓脸上的红疙瘩没了!于秀花赶紧摇醒还在梦的刘越清,一边摇一边说:“越清,快醒醒,缓缓的脸。”
“缓缓的脸。”刘越清带着梦呓般念着,难道?缓缓的脸更坏了。刘越清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人立刻就清醒了,一骨碌坐了起来,一把拉过缓缓,盯着缓缓看。红疙瘩没了!刘越清用手摸了把络腮胡子,张开嘴大乐:“没了,没了,真没了。”
刘缓缓见他爷和他母吃惊的样子,大急,拉着他母的衣服:“母,我要镜子。”
“好,我跟你拿镜子。”于秀花笑着下了床,到梳妆台去找来镜子。刘缓缓接过镜子一看,脸上的红疙瘩没了!刘缓缓“咔咔”地大笑起来。笑完,刘缓缓好像想起什么,翻过身沿着床边爬下床,一边爬一边说:“母,给我梳头穿衣服,我要去看二流叔。老师帮助你的人都要亲口说谢谢。”
“慢点。”于秀花爱怜地拉着刘缓缓的小手,生怕她从床上摔倒了:“缓缓,等天亮了再去,现在时间还早着呢?”
“不。”刘缓缓站在床边的踏板上,嘟了嘟小嘴:“我就要现在去。”
刘越清看着刘缓缓的倔样:“你这病这么快就好了,不知道是你堂明叔公的功劳,还是你二流叔的功劳?”
“我就认二流叔。”刘缓缓握着小拳头,倔强地不服地仰起了头。
刘越清拿起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重新躺了下来,打了个呵欠:“天也快亮了,缓缓要去就让她自个儿去吧,也该好好地谢谢二流,还有堂明叔,改天请他们吃饭。你也要起来煮早饭了,就先给她穿衣梳头吧。在家里缓缓也闷了好久天,让她出去跑跑也好。”
“懒虫。”于秀花妩媚地看了刘越清一眼,抓起枕头拍了一下刘越清的**:“今天早饭该你起来煮,我给缓缓梳头。”
梳了头,早饭还没好,天已经放出白光了,有的早起的农家人已经开始下地了。刘缓缓顾不得吃早饭,一蹦一跳朝二流家跑去了。从刘越清到二流家要经过好几道田坎,但这都难不到刘缓缓这个从小在农村长大的孩子,他爷和他母一点也不担心,农村娃子,谁不是像土鸡土鸭一样放大的?这一点不像城里,五六岁有的甚至十来岁的孩子成天都被关在钢铁和泥土筑成的方盒子里,整天与电脑、电视、玩具为友。
“二流叔----”一声清脆而长长的呼唤从二流的院坝边响起。
“哦----”二流头上顶着一扇绿色的荷叶,头上还沾染了清晨的露珠,从小池塘边的荷叶丛中探出个头,对着站在院坝边的刘缓缓答道:“缓缓来了,我在这儿呢?”
刘缓缓跑到小池塘边的田坎上,恭恭敬敬地站着,头和腰都弯了下来,不打折扣地敬了个礼:“谢谢二流叔治好了我的病,老师教我们,感谢别人就要这样。”
“哈哈。”二流边笑着,边踩着池塘的水走到田坎边,将头上的荷叶放到刘缓缓的头上,又用手扭了把刘缓缓红扑扑的脸蛋,称赞道:“刘缓缓真乖,上了学就不一样了,多懂礼貌啊。你二流叔像你这么小的时候,还只知道抠鱼鳅、捉黄鳝、浮闷鸭子(洗冷水澡)。”
刘缓缓用小手拉了拉头上的荷叶,把荷叶摆周正些。用荷叶当帽子,她觉得很新奇,问:“二流叔,一大清早的,你在干嘛啊。”
二流转过身,一边踩着水又钻进了荷叶丛,一边对刘缓缓说:“今天是农历六月十一,我要到镇上去学医,顺便给你王与秋阿姨摘几朵莲蓬。对了,王与秋阿姨你可不认识,跟缓缓一样漂亮。”
刘缓缓蹲下身,用手托着小脑袋,思考起来,可怎么想也想不起谁是漂亮的王与秋阿姨,看见二流叔正伸出手去掐莲蓬的斗子,问:“二流叔,莲蓬被掐下来,会痛吗?”
二流被问得一愣,手停在了空中。
是啊?莲蓬会痛吗?昨天砍楠竹的时候,今天要掐莲蓬的时候,都因为一时欣喜而忽略了这个问题。对人类而言,虽然他们都挥了应有的作用,但对植物而言,这可是用它们的生命换来的。
莲蓬会痛吗?
二流停在空中的手转而抚摸着从荷叶的丛中奋力地伸出水面伸得老高的莲蓬,用心与荷花交流起来:“小荷,你会痛吗?”
“痛!”二流感受到了荷花的答案:“但是,痛是为了生命的延续。”
简单的一句话,却蕴藏着哲理。二流想到了痛苦地分勉的兰花小剑,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脸上的皱纹,想到了千千万万为了生育而要经历最高等级痛苦的女人。二流看看天,看看地,看看荷塘,再看看刘缓缓。忽然,若有所悟:
“痛,不仅仅是为了生命的延续,痛,也是为了价值的实现。”
植物的生长过程不可避免会遇到很多痛。下个暴雨,甚至踩个脚印,都会给植物造成或多或少的伤害,不可避免也会痛,植物成熟了、收获了,一部分躯干离开,不可避免更会痛。就好像他爷,忍受着年老的痛,却想着进山找兰花,忍受着摔伤的痛,却想着下厨房炒菜。
植物的痛,二流能够通过他的异能清楚的感受到,也能通过心灵理解到。
但是,植物的每一次成熟和收获,将最有价值的东西奉献出来,植物并没有因为这种痛而遗憾,反而却是充满着一种分勉所带来的母性的快乐。
痛并快乐着!没有人比二流更清楚地感到了这一点。
“植物是为了生命、为了自己而存在?还是为了人类、价值而存在?我,二流是为了自己、为了生活而存在?还是为了高原村、为了乡亲们而存在?”
二流一路思索着,背着花到镇上去送王与秋。站在观音坡的佛台前,二流放下背兜憩了口气,晨间的云雾已经将整个阿南镇半遮并掩,看不清真实面目。就好像二流此时的心境,被愁绪半遮半掩着,看不清前方的路,看不清阿南镇的全貌。
阳光终于钻出了山凹,将天边的云雾渲染成了朝霞。二流脚下遮着的云雾也在急变化着消散。变化着的云雾,有时像二流他母劳作的背影,这么辛苦图个啥?有时像王与秋笑脸,这么甜蜜图个啥?有时像兰花小剑摇曳的舞姿,这么卖力图个啥?有时像二流伐下的楠竹、摘下的莲蓬,这么付出图个啥?
二流在心底里一遍一遍问着自己,却找不到答案。
“难道我也要痛并快乐着?”
这时,一个身形瘦弱的老者走到二流的身边,脸部轮廓却很大气,用手点了点二流的肩膀,问道:“小伙子,你这花要卖吗?多漂亮啊。”
“你为什么觉得花漂亮呢?”二流抬起头,期待地问道。
“呵呵。”老者笑了笑:“因为它们给了人美的感觉,让我的心情很高兴啊。”
“给人美的感觉?”二流突然大悟,猛地站起身,犀利的眼光看了一眼正在散开的迷雾,以及依稀可辨的阿南镇,大踏步向观音坡下走去。
“你的花到底卖不卖?”老头疑惑地皱着眉头,招着手,对二流喊道。
“不卖。”二流扬了扬手,头也不回。
老者看着二流的背影,手僵在了空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突然,二流仿佛获得了一种莫名的力量,这种力量来自于植物的感知来自于内心的大悟是一种精神世界的动力。听了老者的话,二流突然明白:生于世间,养于世间,报于世间。
正如植物,辛辛苦苦生根、芽、开花、结果,却被人采摘,或入药,或他用,但并没有因此而后悔和埋怨,而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顽强地生长着,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正如二流对植物亲和的异能,虽然被二流所获得,却并不仅仅属于二流,还属于这满山的植物,属于二流他爷他母,属于高原村、阿南镇甚至更多更多的人。
“生于世间,养于世间,报于世间!”
二流决心运用他的异能,创造一个传奇,一个让自己、让乡亲们、让所有人得到实惠、走向富裕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