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覆雨翻云 > 第二章 未了之缘
    庞斑负手悠闲地来到横匾写着“净心滁念过不留痕”八字的方亭前驻足静观。

    当日韩柏注意到的是“净念”两个字庞斑却是微微一笑道:“过不留痕谁不是过不留痕呢?纵能名垂千古千古比起宇宙的无始无终又算得那一回事?”

    哈哈一笑负手继续深进。

    他恩师蒙赤行与传鹰决战后还活了三十多年才坐化大都亦正是当时蒙人在中原的都。蒙赤行死后遗体坚硬如铁毫无腐朽倾向。

    庞斑遵其遗命以猛烈窑火把他焚烧了三日三夜加热至能熔铜煮铁的高温才将他化作灰烬。

    然后他像朝圣般把蒙赤行的骨灰携至域外在蒙赤行指定的几处名山之巅撤下骨灰。那次旅程对庞斑的成长有无比深刻的意义。

    他遵从恩师的指示赤足走了五年完成了蒙赤行对他最后的遗命途中不言不语睡的是荒山野漠。

    就是这五年的修练奠定了他十年后登上天下第一高手宝座的基础。

    与传鹰决战后蒙赤行变化很大。

    他的注意力由武道转向天道心神放在平凡中见真趣的生活里。

    当传鹰跃马仙去的惊人消息传入他耳内后他热然不动在书斋内静想了百天被雷电灼黑了的肌肤再转回以前的白皙无瑕。

    自此后他不但尽传庞斑魔门技还教他如何去体验生活和生命指导他看书认字。这人人惊惧的不世高手对庞斑来说却是最慈和可亲的人。

    死前百日蒙赤行向他准确预测了自己的死期和形式自该日起他晋入无比欢愉恬静的心境里比任何时间更闲适舒畅。

    撒手前同庞斑训诲道:“魔道之别前者初易后难后者始难后易斑儿要谨记生老病死、爱恨情仇、时间流逝莫非感官共创之幻象轨空为实始终一无所有。”

    接着伸手按着他的肩头深深看入他眼内道:“为师的成就早旷古烁今独步魔门将来唯一有希望越本人者非斑儿莫属。不过人力有时而穷将来假若有一天斑儿觉得前路已尽便应抛开一切晋修魔门数百年来无人敢试的种魔**诸死地而后生。唉!蒙某有幸得遇传鹰这绝代无双的对手长街一战今日之成实该日之果。”

    言罢含笑入灭。

    当年之语如犹在耳。

    庞斑之所以善待楞严实有感于蒙赤行待己之德。

    魔功大成后庞斑纵横天下想寻关才感去路已尽遂遵蒙赤行之嘱抛开一切把精神全投进晋修魔门近数百年来无人敢试的道心种魔**里。

    那是他一生中最黑喑和充满负面情绪的日子。

    当他因一着之差**难竟全功心中充满着不满和对肉欲的追求与嫉恨的情绪时忽然来了个浪翻云以人为鉴顿使他有若立地成佛般彻底脱离了种魔**黑暗邪恶的一面由魔界踏进了道境达至**的至境。

    由那刻开始他再不是以前的庞斑。

    四周忽地逐渐明亮起来。

    半边明月破云而出在虚黑的夜空展露出无与伦比的仙姿玉容照亮了他的路。

    浪翻云这时潜回怜秀秀的房里。

    怜秀秀醒转过来拥被起坐惊喜道:“翻云!”浪翻云取出酒壶灌了三大口清溪流泉后坐入椅内舒适地挨在椅背道:“水月大宗不愧东瀛第一高手我要借秀秀闺房静坐一会才行。”

    怜秀秀失色道:“翻云不是受了伤吧?”

    浪翻云笑道:“他仍没有伤浪某人的资格但却费了我不少气力。”

    怜秀秀松了一口气道:“那不若到秀秀的被窝睡一觉。”

    浪翻云像回到当年与纪惜惜夜半无人私语时的光阴心头流过一阵暖意含笑道:“让我先哄秀秀睡好才打坐入静吧!”心中暗叹深惜已错过了杀死单玉如的最佳良机现在她知道行藏败露定会改变策略立即对付朱元璋。

    单玉如真是厉害在那种劣势下仍有脱身的方法。

    单玉如一手扯掉韩柏的头罩欣然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韩公子怎也想不到会落在本教主手上吧!”韩柏仰躺床上手足均被来自单玉如身上的特制衣带困个结实粽子般不能动弹。

    这是一间女性的闺房虽说在皇宫之内但单玉如既放心把他带来自不虞会被人找到。

    其实连单玉如也不知道他的魔根木不受任何外力约束以单玉如惊人的功力亦只能使他身体麻痹了片刻。

    问题在于他刚挨了直破天那记凌厉的矛风一时真气与经胍仍未流转畅顺亦没有自信可震断身上不知用什么材料织成的困缚才不敢难。

    而且以单玉如的身手只要他略有异动会立生感应故他未到最后关头绝不敢冒险行动。

    他苦笑道:“为何你不一掌劈死我岂非一了百了难道教主看上了韩某想先点滋味甜头吗?”

    单玉如一阵娇笑媚态横生真可迷死所有男人。

    旋掩嘴白他一眼道:“你莫要胡思乱想乖乖答本教主几个问题人家会给你一一个痛快。否则废去你的武功再把你阉了才脱光衣服把你放在金陵最大的市集看你还怎生做人?”

    韩柏见她巧笑倩兮说出这么狠辣残忍的话又确是句句命中自己要害叹了一口气道:“教主问吧:本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单玉如愕然道:“你像是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呢!”无论她说的话含意如何她总是那样柔情蜜意款款情深的样儿每个表情都是那么楚楚动人风姿绰约使人感到纵是被她杀死那死法亦会是醉人甜美。

    韩柏恼道:“怕有什么用?快问吧:本公子没有时间和教主闲聊。”

    单玉如既好气又好笑不过想起夜长梦多那还有心情和他计较柔声道:“浪翻云为何会知道本教主隐身坤宁宫内?”

    刹那间韩柏明白了过来同时知道白己现在的答话非常重要因为单玉如仍未知道允和恭夫人的密已被识破现在只因浪翻云寻上门来而生出怀疑的心。

    他的魔种倏地提升至最巅峰的状态想也不想道:“你问我我去问谁呢?不过听说庞斑今晚要去对付鹰缘活佛他自有来皇宫的理由。”

    单玉如一震道:“鹰缘活佛?”

    韩柏皱眉道:“怎么啦连活佛在太监村的事你都不知道吗?”

    单玉如沉吟起来忽地举起右手按在韩柏心窝处微笑道:“只要本教主掌劲吐出保证十个韩柏都要立毙当场韩公子信是不信呢?”

    韩柏心中叫苦应道:“当然相信!”单玉如轻轻道:“本教主问一句公子只须答是或否若有丝毫犹豫又或本教主认为你在说谎今世你再不用见你的什么秦梦瑶、月儿、霜儿了。”

    韩柏喜道:“快问吧:我定会不给你真答复那就可痛快地死掉了。”

    单玉如为之气结亦暗骂自己胡涂因为对韩柏来说他如今最佳的结局莫如痛快死掉。

    可是她却没有把手掌收回来淡淡一笑道:“好:走着瞧吧!”秀眸厉芒一闪道:“朱元璋知不知道我在宫内?”

    韩柏含笑望着她果似视死如归坚持到底。

    单玉如“噗哧”一笑道:“早知韩公子会充硬汉子的了。”

    纤手轻按一股真劲送入韩柏心脉处再千川百流开枝散叶般往韩柏全身经脉冲去。

    韩柏浑体剧震整个人卷曲起来连隐藏起穴道已解一事都忘了。

    原来动气到处有如毒蚁咬噬又痒又痛那种难以形容、攒心啮肺、蚀入骨髓的难过和痛苦铁打的人都禁受不起。

    单玉如花枝乱颤般笑起来道:“难怪你有恃无恐原来竟能自行冲开了本教主的点穴手法唉:真是可惜给人家一下子就试出来了。”

    “啪!”的一声装载着假盘龙杯的布袋由他怀里掉了出来落在床上。

    单玉如微一错愕伸手一摸脸色微变道:“这是什么?”

    此时韩柏又另有一番感受一阵椎心蚀骨的痒剧痛后小腹一热单玉如的真气竟全给他似佛祖收妖般吸到丹田气海入处不但再不能作恶反治好了直破天刚造成的真气激汤。可见魔种确有能克制任何魔门功法的特性。

    他当然仍扮作痛苦万分的样子哑声呻吟道:“你能否先解去我的痛苦?”

    单玉如皱眉道:“你若合本教主满意本教主自然会解开这毒刑。”不待韩柏说话早探手取出假杯。

    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单玉如微一愕然失声道:“这东西怎会到了你身上?”

    韩柏偷眼一瞥心中大奇何以她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从容镇定竟会为这一只杯而动容变色呢同时又知道她以为自己正痛苦不堪所以并不改易自己的表情还故意多惨叫两声使她更不怀疑自己。

    单玉如掌如雨下连拍他数处大穴。

    韩柏暗叫来得好暗暗把她的掌力吸收。

    他装作全身乏力地软瘫床上。

    单玉如毫不怀疑因为她这手法乃魔教八大毒刑之一非常霸道受刑者亏损极大永远不能真正复元过来短期内更是想爬起身也有问题。

    她亦是过于自信只要细心检查韩柏体内气脉运行的情况当可知道小子半点内伤都没有。

    冷冷道:“快说出来吧!”韩柏心中一动道:“当然是偷来的不过我只是负责接赃偷的人是范良极把这个杯塞给我后他又去偷别的东西了。累得我给人追得差点没命唉:不过终也是没有命了。”

    单玉如脸上古怪的神色一闪即逝叹了一口气后忽然一指点在韩柏的眉心穴上。

    韩柏再暗叫来得好连起挨打神功在体内不动声息地化解和吸收了她的指劲同时运起魔功模装出昏迷的神态。

    单玉如轻飘飘地拍下他七掌当然亦给他一一在体内化解了。

    这十掌阴寒伤损目的全在破他体内奇经八脉此女确是毒似蛇毫不留情。

    单玉如冷笑道:“不知算你这小子走运还是倒霉拣回一条小命却要终生做个废人和疯子。”

    韩柏只望她不断自言自语好能多说些密给他听得。

    可惜事与愿违单玉如把假杯装回布袋里塞入他怀内再一把提起了他穿窗而去。庞斑像个远方来的观光客借着点月色欣赏着沿途柳暗花明的园林景色又不时回眺望皇城壮丽的夜景和灯饰。

    不知是否受到蒙赤行的影响庞斑自幼开始便从不追求世俗中人人争逐的女色、财富和权势。

    对他来说生命的意义就是去勘破生命的存在和天地的密。

    他并不相信这能假藉他人而得一切只能依靠自己的努力。

    别人只可作为起步的少许方便。

    所以庞斑从不崇拜任何先圣贤人包括蒙赤行在内有的只是欣赏。

    崇拜是盲目的欣赏却自理性的思维。

    这使他不拘于前人的任何规范在每一方面均能另出枢机开创出一个新的局面令他全面的越了魔宗蒙赤行独步于古往今来任何魔门宗师之上修成了道心魔**成为了无可争议的魔门第一高手。

    现在他终于要和传鹰的儿子见面了。

    只恨不能和传鹰生于同一个时代否则庞斑愿作任何牺牲只求能有此一对手。

    幸好还有个鹰缘一个甚至比乃父传鹰更高深莫测的人。

    究竟他的“修为”深湛到什么地步呢?

    只看红日法王一直心怯不敢去碰他便知鹰缘的厉害实不下于传鹰只是以另一个形式挥罢了。

    不规则中自见规律的简陋村屋罗列眼前。

    庞斑眼中射出智深如汪洋大海的神光冷然看着眼前一切感受到物象背后所蕴的深刻意义。

    心灵同时晋至无人无我与天心结合一体的境界。

    对庞斑来说外在的世界只是幻象只有内心的世界才是真实动人的。

    外在的世界只是因内在世界而存在。

    没有这个“我”怎还有什么“他”呢?

    就在这刹那间鹰缘的心和他紧锁在一起。决战终于开始了。

    风行烈肩托红枪策马穿冲过巷朝锺山南麓独龙阜玩珠峰下的陵地驰去神情平静。这晚秦淮河刚好水满虽是天气严寒但画船箫鼓仍是绵绵不绝。沿街青楼酒馆均挂上明角灯笼一条街上有好几千盏照耀得如同白日。

    夜色深沉天上半阕明月在灯火映照中黯然失色。

    不知何处传来若断若续的箫音凄清委婉动人心弦。

    与街上行人相比风行烈像活在另一世界的人面对的是生和死的奋战。

    转出了秦淮大街前方有一关卡站着数十个军装兵弁和穿着锦衣的厂卫截查往来行人见到风行烈马饰印记知道是鬼王府的人问了两句后立即放行又他的座骑挂上标志免他再受盘查。

    风行烈再往前走忽地哭喊声传来只见一队如狼似虎的禁卫军押着一群手足均系着铁足有百多人的男女老幼走过愁云惨雾教人心生感慨。

    风行烈心头激汤生出无比的厌憎只想立即远离此地不忍日睹朱元璋为诛除蓝玉和胡惟庸馀党而展开的大搜捕及灭族行动。

    人间惨事莫过于此。

    他不知若非朱元璋曾答应韩柏被牵连的人远远不止此呢。

    风行烈叹了一口气自知无力改变眼前生的事收摄心神通过严密的城防出城去了。

    他沿着林荫古道缓缓而行。

    这次年怜丹予他放手决战的机会实在存有拣便宜的侥幸心。因为以风行烈的功力每天都随着经验和修为突飞猛进说不定很快会追上他年怜丹所以这好色魔王想借此机会先一步击杀风行烈免得将来反给风行烈杀死。

    风行烈却是澎湃着无比的信心非是盲目相信自己可胜过年怜丹而是这种信心来自燎原枪法的心法一往无前全力以赴。

    他感到变成了厉若海重演当日厉若海挑战庞斑的情景。

    那次厉若海战败身死同样的命运会生在他身上吗?

    与风行烈分头赴约的戚长征亦看到大同小异的景象且因他的目的地是市内鼓楼旁的广场竟遇上十多起被逮捕的男女真是天惨地愁教人不忍卒睹。

    此时戚长征都弄不清楚谁是谁非因为若换了这批人得势同样的事会照样出现在现在逮捕他们的人身上。

    只是祸及老人妇孺教人不忍。

    他摇头数了一口气舒出心中郁怨遥观目的地。

    一座宏伟壮丽的楼阁巍巍耸立在高岗之上分上下两部分下层作拱形城阙状三门洞城垣四面红墙巍峙。城垣上耸立着重檐歇山顶的殿式木构建龙凤飞檐、雕梁画栋、典雅壮丽暗淡的朦胧月色下颇有异难言的非凡气势。

    戚长征跳下马背深吸一口气晋入晴空万里的精神境界一拍背上天兵宝刀往鼓楼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