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吸了吸鼻子,“我去找人熬药,趁这会儿你醒着,再服一贴。”我尽量轻着手,将他放回床榻,再速速下了地。
却在下一刻发觉他还揪着我的手不放,我抬手抹抹脸,转身强笑着看他。
“别走……”他切切望我,不肯松手。
“没有要走,我去帮你熬药去,一会儿就回来。”说罢,我狠一狠心,轻易挣开他无力的手掌,就那么头也不回,飞快冲出了门去。
门扇在我的背后阖上的那一刻,我听到他微弱的一声:“……眉……”心底又是狠狠一紧。
“夫人……”齐春在外头拄着脑袋打瞌睡,一听到门扇开阖的响动就惊醒了,赶紧就奔了过来。
“药呢?”我放低了声音。
“早就熬好了,一直在厨房里煨着,小的这就去端。”齐春就冲出去了。
“回来!你进去陪公子,叫其他人去端。”我叫住他。
齐春应着,出去找了个丫头去端药,他自个儿进了里间去。
“怎么样?”吕叔上前来,问我管沐云的景况。
我摇头。“清叔他们有消息么?”
吕叔也是摇头。“还没有找到。许是不在京城。已经给各地地门下都发了消息。他们一旦发现先生地行踪会立刻回报地。”
天大地大。若是不在京城。要去哪里找呢?我颓然地坐到了椅子上。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救他。还能有什么法子呢?我如今脑子太乱。连静下来都难。更别说想什么法子了。
“夫人。不久前亲家公子过来寻您。您那会儿正陪着公子。我擅自做主跟他说您跟公子急事去了安城。等回来就立马回去。”文叔过来道。
我胡乱点点头。是了。今日事出突然。我也没跟家里打声招呼。这么晚。娘和哥哥当然会着急。也亏得文叔跟哥哥扯了个谎。否则我这一身地狼狈。还要想好理由跟哥哥解释。
“夫人。用些饭菜吧。你一整日都没有进食了。”伍婶端着饭菜进来。搁到桌上跟我道。
我却是哪里有用饭的心思。可伍婶硬是把碗筷塞在了我的手里,我就勉强着吃了几口,再也进不下,也就搁了碗筷。
丫头已然把药端了进来,还是烫口的。我趁着凉药的功夫到外头去转了一圈,吹吹风,也没将心思理出个什么来,没辙地端着那晚温热的药推门进了里间。
齐春正趴在圆桌上盯着床榻发呆。
我转一看床榻上,被骇了一跳,赶紧搁了药碗,就奔到了榻前,管沐云就那么安安静静无声无息地平躺着。神色极其安稳,我的心却骤然跳个不止。
抬起手来,颤巍巍要放到他的鼻下,却在到了跟前的时候,对上了他睁开地双眸,等我长出了一口气,才晓得方才连呼吸都不敢了,只知道周身被恐惧围得水泄不通。
“回来了……”他启口道,神色间仿佛也是绷紧了才放松。
“嗯,”我尽量笑得自然些。“起来喝药了。”
他如今靠在床头根本支撑不住。我唤齐春帮我把他扶起,让他靠在齐春的身上。我再去端过药碗来,一匙一匙地喂。不时要帮他擦过唇边滴下的药汁。
那药苦得很,他倒是也不说什么,我喂一匙,他就喝一匙,间或咳嗽几声,可因为虚弱,就是咳也咳得清浅了。
我知道他如今就是那几口药也是喝得极艰难了,可他还是努力吞咽着。再记起曾经他也是这么喂我喝药的,可当时我把药碗打翻了……
我开始在心里数着还有几个时辰,还有……八个时辰吧!怎么还是没有消息呢?
等到第二日的傍晚了,依旧未有任何消息地时候,我也一直跟自己说,一定会来的,会找到的,管沐云一定会好的。
然而,等快要到了深夜,眼看着管沐云虚弱已极的时候,我就也当真快要绝望了。管沐云已然昏沉得厉害了,甚而还开始高热,我这边不停用帕子给他搁在额头上降温,也还是没有多少用处,老大夫说这是毒和伤一并加重的征兆,可他束手无策。
这会儿吕叔留守,清叔文叔伍叔都出门去想法子了,可惜几乎快要把竞阳城的大夫都请了来,也跟老大夫一样都是没有良方,唉,没有静非,岂不就没有指望了!
眼瞅着管沐云地气息越发不稳,时有时无的,随时都可能……
“大夫,你快想想法子呀!”伍婶焦急地催着来回踱步的老大夫。
“不是老朽不想,是实在无能为力了!如今早过了十二个时辰,他能撑到此刻已属不易了,再往下,老朽看……”
“大夫,请您借一步说话。”吕叔将老大夫请到了外间去。
我想跟过去,可却着实不放心管沐云,他此刻连揪着我的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我在握着他地手,我不能搁下,我并不清楚这样还有没有用,可我想这样给他些力气,也许,他还舍不得……
“……眉……”他在唤我了,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到。
我赶紧贴过去听,他却并没有说别的话,只是一直在唤我的名儿。
且是越来越微弱的呼唤。
我揪紧了心头,把他搂在怀里应着,“我在,我在呢,别走……不是舍不得?那就别走……别走……”我哽咽着,控制不住地哽咽,捏着他苍白瘦弱的手,搓磨着,“来人呐!快来人呐……”我冲着外间唤,即刻又再贴着他冰凉的脸颊,“你说过的,你说想要时刻都陪在我身边儿的!不能食言!你若是食言,我就……我就……管沐云……别走……别走……”我泣不成声,可是却挽不回他愈发微弱地呼吸。
外头冲进来好多人,我分不清是谁,脑子里和嘴里都只有“别走”这两个字,可是,他没有听到我的话是不是?他怎么还是那副温然的模样,他怎么都不回应我一下的!
我木然伸手,抚上他的脸,他的眉,他的鼻,他的唇,最后是他的眼,如今是阖着的,可那黢黑凝敛却总是温然看着我地眸子,就像是刻在我心上一般,想忘记也不能够,可……他为什么不肯张开眼了,为什么不肯再用那和煦地眸子看我了?
呃……那个……虐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