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李承明》 第一章 天下初定 正文]第一章天下初定---- 大唐武德七年二月十五。长安城大兴宫太极殿。 大兴宫地处长安城位于中央的最北部。宫东、西、南、北四面共开有十个城m-n。其中南面开有三个城m-n,中为承天m-n,左永安m-n,右长乐m-n;西面和北面各开有二个城m-n,西为嘉猷m-n、通明m-n,也是掖庭宫的东m-n;北为玄武m-n、安礼m-n;东面通向东宫只开有一个城m-n,名通训m-n,也就是东宫的西m-n。东宫南北尚开有四个城m-n,南面二m-n,为广运m-n、重明m-n、永m-n;北m-n名玄德m-n。掖庭宫因为宫女所居,故只开东西m-n,不开南北m-n,西m-n只称西m-n,无他名。大兴宫城墙用夯土板筑,构筑得即为坚固高大。 太极殿是大兴宫的正殿,也是唐长安城内最宏伟的建筑。殿基高大,阁基又高于殿基,犹如鼓风y-翔的两翼,加上上殿的坡道所谓龙尾道的设置,更增加了该殿的凌空感和宏大气势。整个太极殿建筑群面对一个开阔的广场,仿佛巨鹰从天而降。壮丽、雄浑、大气。太极殿采用是白s-的墙面,黑s-的覆瓦,屋脊是绿s-的,柱子是红s-的,斗拱是赭黄s-的。 太极殿内唐高祖李渊身着明黄s-的大裘冕头带通天冠。坐在高高在上的天子宝座上俯视着坐在殿下的群臣。(唐朝不行跪礼上朝时君臣皆坐。 高祖今天心情很好,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今天是个好日子,好事接二连三的传来,先是张金树斩杀他的上司割据北方的高开道遣使来降,李渊任命他为北燕州都督,以其地设置妫州。 接着高丽王建武也派使臣来向唐称臣,请唐颁赐历法。高祖决定派使前往,册封建武为辽东郡王、百济王扶余璋为带方郡王,新罗王金真平为乐l-ng郡王。 然后是在江南平定辅公祏反叛的荆州大总管赵郡王李孝恭亦派人来报捷,称在博望山大破叛军斩首万级。现已兵困丹阳江南之lu-n指日可定,同时附上的还有太子太保兼行台尚书令杜伏威给辅公祏的一封密信,称自己被李唐扣押让辅公祏起兵反抗李唐。杜伏威是齐州章丘河滩村人,少年时豪爽放d-ng不事生产与辅公祏是生死之交,隋朝大业九年九年十二月,杜伏威和辅公祏因抢劫富户事发被郡县缉捕,便自己组织起义队伍。杜伏威足智多谋,勇敢善战,出则居前,入则殿后,声势日渐浩大。 到武德三年时杜伏威已进占丹阳并建国称吴,不久秦王李世民率唐军围攻王世充,并派使来劝降杜伏威。唐高祖李渊亦遣使拜其为东南道行台尚书令、江淮以南安抚大使、上柱国,又封他为吴王赐姓李氏,封其子杜德俊为山阳公,赐帛5000段、马300匹。在优厚的赏赐面前,杜伏威终于同意降唐了。 但杜伏威对李唐并不放心,在去长安之前对辅公祏和手下将领说如果我在长安没事你们就不要轻举妄动万一我被扣押或者杀害你们就再拿起武器继续反抗。杜伏威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李唐重用和依靠的是关陇集团,这些关陇贵族向来看不起农民义军,事实证明他并非是杞人忧天。到武德四年窦建德被擒王世充迫降后两人待遇完全不同。农民领袖窦建德被斩于市,窦建德在擒获李渊堂弟淮安王李神通时奉为上宾,而自己一落到李渊手里马上被斩。至使窦王余部心寒畏惧一反再反。而曾经同殿为臣的王世充只是流放。可也就是这句话給了辅公祏造反的机会也把自己送进了地狱。 而辅公祏也是个极有野心的人,经过三年的秘密准备终于在武德六年八月起兵反唐。起兵前他还伪造了一封杜伏威的书信,说自己被李唐扣押x-ng命只在旦夕之间,用来ji怒杜伏威的旧部。在辅公祏的引导下,杜伏威的旧部果然群情ji愤纷纷表示愿意为杜伏威报仇。很快,辅公祏便在丹阳称帝,国号宋,年号天明,聚众达到十余万。 这时唐高祖定鼎关中毕竟已七年有余。唐王朝的军事力量也日益强大。庙堂之上名将如云谋士如雨。辅公祏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吴王李伏威这几天在干什么可有人知道?看完辅公祏伪造的杜伏威的信后李渊表情以旧脸上没有起一丝bo澜。平静的向大殿上的臣子们询问。 “回父皇吴王自辅公祏叛lu-n以后闭m-n不出已有六个月了。”答话的是天策上将、领司徒、陜东道大行台尚书令秦王李世民。 大名鼎鼎的秦王李世民战功赫赫破李轨,薛仁杲败宋金刚、刘武周,收复并、汾失地。在虎牢之战中,更是一举翦灭中原两大割据势力----王世充和窦建德军事集团,取得了大唐统一战争决定x-ng的胜利。高祖下诏特许天策府自置官属,命他掌握东部平原文、武两方面的大权,开府洛阳。李世民立即组成一个听命于他的约有文武官员五十人的强大的随从人员集团,其中许多人来自东北部平原原来已被他消灭的敌人营垒;俨然形成一个小政fu机构。他已经开始向太子建成的地位挑战了。 李世民非常善于发现和使用人才。杜伏威降唐后与李世民相交莫逆。李世民对杜伏威在丹阳进行的一系列变法改革,如鼓励发展手工业;实行赋税改革,实行“薄赋敛”政策;废除残忍愚昧的殉葬法。等等大为赞赏。 杜伏威亦对李世民的虚怀纳谏,得人善任,从谏如流,亦深为钦佩。两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竟亲热到“出则连骑,入同卧起”的地步。 李世民见李渊看完李孝恭的捷报就询问杜伏威心知事情不妙。一定是辅公祏之lu-n牵连到杜伏威。赶忙向高祖解释。 “李孝恭从丹阳送来一封杜伏威给辅公祏的密信。从这封信上看辅公祏叛lu-n是杜伏威指使的,诸卿有何看法?”听完李世民的话后李渊开口问道。 满朝大臣交头接耳左顾右盼窃窃si语没人回答李渊。能够站在这里的都是聪明人谁都知道杜伏威绝不可能指使辅公祏叛lu-n。把信拿下去给各位大人看看。看见没人回应李渊对身边内sh-摆摆手说道。 “父皇这封信一定是伪造的,吴王自归我朝以来父皇待他一直恩宠有加。他为什么要指使辅公祏造反。况且他身在长安辅公祏造反第一个死的就是他自己。他为什么要自寻死路呢?一定是辅公祏惧怕父皇派吴王前去招降旧部特伪造此信行反间计。y-借父皇之手除掉吴王以绝后患。以父皇的英明定不会让辅公祏的奸计得逞”。李世民看完书信后一边替杜伏威解释一边拍他皇帝老爹马屁。 希望老爹龙颜一悦不要治杜伏威的罪。他心里太清楚李渊了以李渊将近四十年宦海沉浮的经验老早就看出这封信是假的了。之所以提出来只是希望有个人站出来弹劾杜伏威他可以借坡下驴治杜伏威的罪。 李世民的话音刚落大殿上秦王一系的大臣便争先恐后的发言。当然是以秦王马首是瞻,说辅公祏这等拙劣的计策怎么可能骗到我大唐英明睿智高瞻远瞩的开国天子。秦王手下果然是人才济济没人替杜伏威辩解而是都在奉承李渊走曲线来保杜伏威。 “皇上臣也以为此信是假,不过臣以为辅公祏伪造此信的目的十有**是为了骗取杜伏威旧部的信任和他一起叛lu-n”。尚书右仆sh-宋国公萧瑀说道。 萧瑀出身显贵骨鲠正直。他向来看不起平民出身地位却比齐王李元吉还高的杜伏威满朝皆知一见连萧瑀也这样说。除了老奸巨猾的宇文士及:老谋深算的封伦和倍受李渊恩宠的裴寂外。其他几个持观望态度的大臣也纷纷附议言杜伏威无罪。 “太子你以为呢?”大臣们的话让李渊大失所望转而向李建成问去。 “父皇儿臣以为不管这信是真是假都应该杀了杜伏威,不然日后又有辅公英或者辅公雄借杜伏威的名义叛lu-n,大唐天下何日可平,黎民百姓如何安居乐业。”齐王李元吉抢在李建成之前大声说道。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一片哗然有支持李元吉意见的也有反对的。也有沉默不语的。反对的和支持的自然是秦王府和太子东宫的两系人马。眼下正壁垒分明ch-n枪舌剑的开起了辩论会。沉默不语的是那些还没有站队的和李渊的老部下。 李元吉说完后扭头看着身边李建成频频使眼s。可惜李建成并没有看他。 “父皇儿臣也以为元吉说的是。现在天下已定辅公祏之lu-n指日可平,杀了杜伏威也可以给那些心怀不轨的宵肖们一些震慑。一身淡黄s-衣服的李建成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眼李元吉后向高祖回答。”李建成虽然忠孝仁厚却不是傻瓜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李世民觊觎太子宝座已不是一天两天了。秦王府和东宫早以势同水火。更重要的是自己这位二弟有深得军心民意。天策上将,左右十二卫大将军的身份如同压在李建成xiong口的一块巨石让他xiong闷压抑呼吸困难。现在趁这个机会除去杜伏威断李世民一臂未尝不是件好事。 “皇上,臣以为可赐杜伏威自尽,贬其家小为庶民。”尚书右仆sh-魏国公兼太子左庶子、太子詹事裴寂说道。 裴寂与李渊是至交好友,李渊对他只称“裴监”从不直呼其名,对他的话也向来是言听计从,当朝大臣中无人可比。裴寂知道李渊想杀杜伏威现在只靠太子和齐王的话份量不够,只有自己做一次小人了。 “就照裴监所言办,退朝”。李渊冷冷说完话站起身来转身回内宫去。对李世民父皇父皇的呼唤充耳不闻。 李渊要杀杜伏威并不是他心xiong狭窄和辅公祏的叛lu-n,而是因为李世民。李渊也绝对不是像史书上说的那样软弱无能xiong无大志只追求生活的奢侈,r-uy-的享乐。能够在隋朝末年那个群雄割据豪杰辈出的lu-n世,建立大唐王朝足已说明他有着丰富的政治头脑以及超乎常人的智慧。当初立太子时他也考虑过秦王,可次子继位于礼法不和,又有秦二世和隋炀帝的前车之鉴。万一等自己龙驭归天回之后杀伐果断的世民登基,为保自己皇位巩固极有可能对兄弟举起屠刀。李渊子女众多现在除嫡出的有三子外(三子元霸早夭,嫡长女平阳公主,也就是大名鼎鼎娘子军领袖去年病逝还有庶出的子女共计二十三个。这还不包括宫里那些待产的妃子们。 他当然不愿意自己的儿子手足相残。建成仁厚善良行事向来稳重端慎断然不会做出骨r-u相残之事。可是如果建成为帝又如何保证开府洛阳拥有强大军力和众多谋臣武将的世民向建成拱手称臣呢?在与裴寂和中书令赵国公封伦商讨后李渊决定扶持太子打压李世民。等逐步去除秦王的羽翼后,在将李世民和李元吉一起外放封地。对这个相貌丑陋心狠手辣的四儿子李渊也不放心。知道如果让他留在长安迟早会生妖蛾子来。今天杀杜伏威仅仅是开始。 您回来了殿下。秦王府前的俩个护卫看见李世民和他的大舅哥上党县公长孙无忌并肩骑马回来慌忙过来伺候二人下马接过马缰绳。你们俩就骑这俩匹马马上通知房杜二公过府来议事,快去。李世民阴沉着脸说。 秦王府的一间偏殿里秦王府记室房玄龄和从事郎中杜如晦,李世民,长孙无忌正在商议。两位先生对此事有何看法?等长孙无忌将今天朝会上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后。李世民问。“臣以为皇上要剪除殿下羽翼了”。杜如晦开口言道。 “是啊!现在天下已定殿下你功高震主太子与齐王嫉妒惧怕你皇上猜疑你您现在处境危险啊”。房玄龄叹了口气说。 “这些我们也知道,叫你们来是想办法的,不是让你们揣摩皇上的心思”。长孙无忌着急的说。 “辅机”。李世民对长孙无忌喝了一声。大舅哥找了张椅子重重的一屁股坐下去。 “眼下的办法只有等抓太子的把柄后向皇上奏报,皇上疑心太子就得依靠殿下,到时候废太子改立秦王也很有可能。”杜如晦不紧不慢的说。 “说的轻巧抓不到把柄怎么办,就眼看着大伙被杀的杀被流放的流放天策府变成个空壳子吗”?长孙无忌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显然是并不满意杜如晦的主意。 克明(杜如晦的字可是东宫有什么消息吗?李世民果然不是一般人一听杜如晦这么说马上就估计到他的太子哥哥一定有动作。 “殿下英明东宫内应崔巍传来消息,太子密令庆州总管杨文干招募两千人送到东宫,估计用不了几天人就到了。等这两千人一到殿下就可使人上奏皇上”。杜如晦回答。 si自募兵是莫逆大罪,太子是不是脑子糊涂了,bi宫篡位他绝对没有这个胆子,那就是要防备我了,他不会已经得到父皇同意吧?李世民心里反复思量他实在不敢相信他这个软弱老实的大哥竟然敢si下募兵。殿下放心太子募兵之事皇上并不知道。只是这件事不能由天策府的人捅出来,否则以皇上的x-ng格一定会怀疑殿下的。房玄龄见李世民沉默不语就开口说道。这个好办到时候只要告诉萧尚书就可以,以他的x-ng格一定会上奏皇上的。一听抓到李建成的把柄长孙无忌来了精神立刻开口说话。 第二章 秦王出招 正文]第二章秦王出招---- 太子东宫,位于大兴宫的东面。 李建成将杨文干送来的两千人分别驻守东宫的“左、右长林m-n”,号长林军。又命令心腹sh-卫李达志到幽州罗艺处调来三百骑兵,驻扎在长安的各坊之间。 太子东宫的书房里。东宫中允王珪正在等候李建成。 实在对不住,建成有些许小事让先生久等了。太子的人和声音一起进来。后面跟着太子洗马魏征和太子左卫率韦ting。大家都坐吧。不待王珪说话李建成又接着说。 “殿下;**传来消息说萧瑀正在向皇上启奏您si下募兵,可有此事”?王珪心神不安问道。 “父皇怎么说?有没有生气”?李建成竟然没有着急只是语气中有些许忧虑。 “皇上很生气先传内sh-招殿下入宫,后来又将内sh-招回,说不用了。殿下你要是真的si下募兵就马上进宫向皇上解释一下吧”。王珪回答。 “叔玠兄(王珪不必担心殿下早有对策现在着急去跟皇上解释反而不妥。”魏征对王珪说。 “玄成(魏征字这是不是你出的主意”?你怎么能给殿下出这种愚蠢的主意呢?这会让皇上怀疑太子的。你想置太子于好何地?王珪一边跺脚一边用手指着魏征大叫着说。要不是太子在跟前他真有心和魏征这头河北驴摔一跤。 “叔玠兄暂且息怒,秦王现在是天策上将军,地位在亲王之上仅次于太子殿下。现在满朝文武都看的出皇上要剪除秦王羽翼,以秦王的x-ng格一定不会坐以待毙,他是左右十二卫大将军,军中到处都是他的旧属心腹。天策府里又多的是能征善战之辈。万一他突袭东宫,软禁皇上该怎么办”?魏征反问到。 “难道不会将你所虑报与皇上吗?”王珪问。那样的话皇上只会责斥太子猜疑兄弟,东宫属官中也会有人被流放发配。我劝过太子早定大计除此心腹大患可太子不忍,只好出此下策。以皇上的大智慧一定会猜到太子所虑的。魏征无奈的回答到。 大兴宫甘l-殿当萧瑀告知高祖太子si募两千兵丁入城后李渊勃然大怒立刻派内sh-去招李建成来问罪。内sh-刚走没几步又被招了回来。李渊刚刚听到太子si募兵丁时确实很生气,可片刻之后就凭着他和李建成三十四年的父子之情以及超乎常人的智慧判断出太子募兵绝对不是针对他的。首先建成的太子位置很牢固,只要他耐心的等下去,总有一天,皇位是他的。就算他想bi宫篡位,他也应该拉拢禁军将领,控制皇宫,而不是si自征兵,须知,这是极笨又极危险的做法。建成募兵是一定要防备世民。恭喜李渊他猜对了。得到了正确答案李渊却丝毫高兴不起来。两个亲生儿子勾心斗角互相陷害甚至要刀兵相见给谁也高兴不起来。 时文(萧瑀的字你回去吧。摆驾去太子府。前半句是对萧瑀说的,后半句是吩咐身边的内sh。李渊只带了十几个随从,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前往东宫。 “你们都下去,百步之内不许有人。”东宫显德殿上李渊等李建成和东宫属官的行完礼后对自己的sh-卫和东宫属官们说到。 李渊走到主位坐下。“毗沙m-n(李建成的小名。在佛教中为护法之天神。也称云多闻天你也坐。”对李建成说。 “说说吧你si下募兵想干什么?”李渊和颜悦s-笑容可掬的问到。 “父皇儿子绝无不臣之心,只是东宫附近最近常常发现可疑之人徘徊,儿子只是想加强东宫的防备,请父皇明鉴”刚刚坐下的李建成慌忙站起来神情不安的回答。 “加强防备用的了两千人和三百骑兵吗?你是怕世民兵变吧!”李渊冷冷的说。 “父皇英明儿臣确有此意。”李建成吞吞吐吐的回答。 李渊想想自己的二儿子,这个名震宇内令天下豪杰胆寒的李世民,像极了年轻时的杨广。一样的才华横溢一样的博学多才一样的雄略韬伟。确实有点让人不放心。把李达志流放到崔州(今四川西昌吧。朕总得给百官和世民一个交代。 三月二十八日,李靖进兵丹阳。辅公袥率兵弃城而走。在武康被俘送往丹阳后被李孝恭斩杀。自此大唐全境暂无刀兵。 六月的长安骄阳如火地上的柳树像生了病了似的,叶子挂着层灰土在枝上打着卷;枝条一动不动,无精打采地低垂着。整个长安城如同一个巨大的蒸锅,城里的人们便在蒸锅里哗啦啦的淌着汗,觉得自己随时就要熟了。 李渊决定带自己的宠妃和近臣去仁智宫去避暑李世民,李元吉随驾。皇上离京身为国之储君的李建成自然是留守长安监国。另留封伦辅政。可见他对李建成也不是太放心。李渊带走李世民的目的很明确他怕趁自己不在京的时候秦王与太子之间发生兄弟相残的惨剧。而李元吉是什么鸟他这个当老爹怎么能不清楚,如果让他留在长安说不定会教唆太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这两个不省心的还是带在身边安全全。 仁智宫是四月时李渊下令建的。只用了一个多月就修建完成,无论格局还是装潢均算不得华丽。仁智宫修建在铜川县北的y-华山,y-华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又为南北之要冲。修建这座行宫,一半是因为皇帝陛下怕热,另外一半,则是因为他老人家更怕北方的胡人。仁智宫建在半山腰上,宫墙都是用厚重的大石块堆砌而成,上面密布各式各样的箭楼和垛口,宫里仓廪中的粮食足够几万人吃上半年。这确实是一座避暑的行宫,但更像是一座坚固牢靠的军事要塞。 天策府兵曹参军、文学馆学士杜淹。正打马飞奔匆匆赶往仁智宫。杜淹,字执礼,杜如晦的叔父,自幼聪明多才。起初,杜淹y-投靠太子建成。负责选官的封德彝告诉了房玄龄,房玄龄担心对李世民不利,便推荐杜淹为天策府兵曹参军、文学馆学士。 殿下……杜淹一副y-言又止的样子。心领神会的李世民立刻示意身边的sh-卫退下。 “天赐良机哪!这次皇上出京避暑,东宫左卫率韦ting命校尉乔公山和郎将尔朱焕给庆州的杨文干运送一批甲仗军器。现在臣有一计可使圣上废掉太子。”杜淹压制着心中的兴奋说。 先生快讲。李世民听到这句话心里高兴的像开了朵hua。上次太子si下募兵的事皇上仅仅流放了个可达志就了事让他心里十分沮丧和不满,千里之堤溃于蚁x-e的道理堂堂秦王岂能不懂,一条条阴谋诡计使下来迟早有一天皇帝老爹会失去对李建成信任和支持的。 韦ting,是隋朝民部尚书韦冲的儿子。幼年时与李建成关系不错。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一起玩过ni-o泥的朋友。 启禀圣上,东宫郎将尔朱焕,校尉乔公山称有急事求见陛下。仁智宫文成殿里,李渊正和裴寂下棋。外面的内sh-忽然来报。他们来有什么事?叫他们进来吧。李渊有些不解,一边向裴寂问一边吩咐内sh。 “参见皇上“。两人进殿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下不敢抬头。 “什么事啊”?看到两人神s-慌张战战兢兢的样子李渊并不以为然。漫不经心的问。 “太子令我二人送铠甲军器给杨文干让杨文干举兵bi皇上禅位给太子。”尔朱焕此言一出,文成殿上一片寂静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建成逆子安敢如此!李渊猛的站起来在太极殿里大步的走来走去。 “来人!将这两人收押,除了皇上不许他们见任何人。”裴寂站起来说道。 “我二人所言句句属实请陛下明查”。乔公山祈求道。 闻声而进的宿卫毫不迟疑的拽着胳膊将他们拖出去。 “裴监!你怎么看?”李渊问到。 “事情紧急不论是真是假陛下都应下道手谕召太子来此见驾”。裴寂说。 言之有理。李渊迅速走到书桌后,挥手写了一道手谕说:“裴监,此事烦你大驾了,回京之后,带亲、勋、诩三卫与你同往务必带太子到此。” 陛下勿忧臣定不辱君命。裴寂接过手谕转身离开。 杨文干原来是太子宿卫,庆州总管之职是太子为加强自己的地方势力给他谋得,也算是大唐朝廷的三品大员。上马管军下马治民,但真正划算划算,以庆州一州之地,拢共也就六七千兵。 可眼下皇上正在仁智宫避暑,而铜川县恰巧是庆州治下的一个县。也就是说,杨文干一旦造反就将皇帝横阻京城长安之间,而京城里如今主事的太子殿下则是他背后的靠山。杨文干侧翼是泾州,驻守泾州的是燕郡王左翊卫大将军泾州刺史李艺。朝堂上下谁都知道李艺是太子的人。杨文干虽然不足为惧,可李艺却不同,这位燕郡王不仅拥兵数万,手下还有令突厥人也闻风丧胆的五千精锐重装骑兵。 所以召太子到仁智宫实在是上上之策。只要太子一到仁智宫杨文干和李艺就不敢轻举妄动。 长安太子东宫显德殿上。李建成正在与几个亲信僚属商讨六部二十四司掌贰和十二卫班值的轮换事宜。尚书左仆sh-魏国公裴寂突然带领着专责宫廷禁卫的亲、勋、诩三卫兵士包围了显德殿,当着他这个监国储君的面宣布东宫戒严,并同时颁布了皇帝召他前往仁智宫的亲笔敕书,那道敕书上明白无误地说尔朱焕与乔公山叩宫告变,说太子令杨文干举兵bi皇上禅位,皇上命自当日起停用皇太子黄金龟钮章,停用太子詹事府所有僚属印信,李建成在皇帝外出避暑期间监国摄政的权力自那一刻起便被剥夺得干干净净。 “千错万错,是臣一人之过,与太子殿下无干,臣愿随殿下前往仁智宫,御前请罪。”裴寂和敕使退出殿外之后,韦ting悔恨交加涕泪长流。跪在地上向坐在显德殿正座上的大唐太子李建成叩头谢罪。 “这不是季直(韦ting的字一人之过!”坐在韦ting对面席上的王珪摇着头道,“怪我识人不明,乔公山、尔朱焕这两个竖子,一定是被秦王收买了,陷害太子。 “殿下,事机紧急,人为刀俎我为鱼r-u,此时若无所作为,无异于坐而待毙!如今皇帝御驾在外,秦王sh-奉左右,我们如何能知道这究竟是皇帝的意思还是秦王的意思?若万一是秦王的诡计,太子此去岂非是自投罗网?再者,如今长安由太子做主,只要将裴相公和敕使留在东宫内,便不会有外人知道太子章停用的消息,我们也就还有翻盘的机会,毕竟如今京中无主,这是殿下最后的机会,若错过了,后世千秋,难免要笑殿下迂腐。”太子舍人徐师谟结结巴巴地说道。 “愚夫,你既小看了皇帝,也小看了裴老相公。三卫已经入宫,宫城外恐怕先一步已经布置好了,左右金吾署此刻应该已得到了尚书省和十二卫府的行文,此刻扯旗造反,是陷太子于万劫不复----”坐在一旁的太子洗马魏征道。 “玄成所言,确是至理!我以为太子应当奉敕前往仁智宫请罪。太子之罪只是si自调运盔甲兵器,并无谋反之心,可请陛下召文干赴阙下两相对质”。东宫首席幕僚太子詹事赵弘智接过了话头。 “仅只殿下一人去请罪当然不够,所以若要行此策,只怕还要有人出面来分担殿下的罪责!”魏征道。 王珪和韦ting对视一眼,一齐缓缓点头道:”玄成言之有理,我等当随太子向皇帝请罪”。 “既然如此,便姑且一试,叔玠,季直,去更换布衣素服与我随裴相国到仁智宫请罪”。李建成说。 “太子,臣请暗中前往去见齐王,臣有办法让陛下把乔公山和尔文焕交给齐王审问。只要他们贪生怕死我们就回天有术”。魏征说。 “二公随太子同去,皇上但有怪罪烦劳二公承担。公等在明,魏征在暗,此事固然要听天命,却也不能不尽人事”。他接着对韦ting和王珪说。 “我马上去求见李少保,尽力说服他去y-华山为太子辩解。即便主上一时为宵小所m-ng蔽,他也定能犯颜力谏挽回圣心”。赵弘智说。 赵弘智所说的李少保,是前隋朝开皇末年,太子杨勇的旧臣李纲。此人立身刚正学问精纯,是首屈一指的通硕大儒。李渊兵定长安后,李纲来谒见。高祖大悦,授丞相府司录,封新昌县公,拜礼部尚书,兼太子詹事。只是脾气古怪为人刻板,与东宫僚属多有不合。被众人合力将其排挤出东宫。武德二年时自请致仕,李渊敬重其为人,故而不允其归乡,以太子少保的荣衔在朝荣养。 两天后太子殿下素服免冠,面s-苍白的出现在仁智宫文成殿上。李建成一见父皇,便跌倒在地,叩头大哭。连连磕头请罪,额头磕得一片鲜血淋漓。儿臣是命人送铠甲军器给杨文干,但绝没有让他造反啊父皇!是乔公山和尔朱焕陷害儿臣啊!杨文干多次向兵部索求甲仗,但兵部总是刁难不给。便是泾州的燕郡王,对此也是苦不堪言。杨文干越过朝廷兵部直接向东宫行文索要甲仗实属无奈。儿臣恳请父皇召杨文干前来,与儿子两相对质。 第三章 无业游民 正文]第三章无业游民---- 李成名。是晋北一个小县城里的普通人。除了名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爸妈给他起这个名字当然是希望他出人头地,可惜他既不热爱学习,也不好勇斗狠,窝窝囊囊,老被别人欺负,今年二十四岁,初中文化。放眼全国他这样的角s-何止亿万。唯一和别人不一样的是他没有谈过恋爱。不是他不想谈,是没人看的上他。 初中毕业以后成名没有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先在家里无所事事的待了两年以后就一直依靠贩卖盗版光碟赚几个零hua钱。当然主要收入还是来自三级片和m-o片。这两样利润超高。每出售一张利润都在九块到十二块之间。利润大自然风险高,幸运的是他从来没有被抓过。这得益于他胆小谨慎和他的长相。小李同志,个子不高,大圆脸,蹋鼻子,大嘴巴,厚嘴ch-n,小眼睛,脸上的痦子多得数不清,再加上一头lu-n蓬蓬的像住了一窝麻雀头发。给谁看也是个老实巴交遵纪守法的好孩子。不像有的人天生一副流氓像,说话吆五喝六,走路横冲直撞。就差在额头上刻四字,我是坏人。这样的人想不被抓都难。 做买卖是非常能锻炼人的。尤其是他这种不能摆在明面上的生意。几年下来后本来很老实看见生人就不说话的孩子,变的异常会察言观s-,溜须拍马。 成名一年到头虽然赚不到多少钱。但满打满算纯利也差不多有一万块。可他干了六年还是没有银行卡、没有存折。全部家底不到三千块。原因是他把挣到的钱几乎全部用来买彩票。小李一心想挣大钱,梦想一夜暴富,买彩票是条捷径。彩票买了不少可惜就中过一次五十块。在m-ng受巨大损失后,终于心有不甘的放弃这条捷径。以后的日子他又m-上了网络游戏,大话西游。渐渐的大话成为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在他生活中除了吃饭睡觉、卖碟外几乎就剩下大话了。 二零壹壹年夏天的一个晚上。李成名照例在县城广场上出摊,今天运气不错刚刚半个小时就卖了九张碟。呵呵、都是一个人买走的。买碟的人刚刚离开李成名的手机响了。”当千,别卖你的烂碟啦!到电影院来,我请你喝酒。”接通手机后,那边传来一起玩大话的同城网友老段的声音。 当千是他在大话西游里的网名,全称一骑当千。 “还有谁啊?”成名问。 “群魔和梦蝶,快点来。”老段匆匆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群魔和梦蝶也是网名,都是玩大话的朋友。梦蝶在游戏里是女人,现实中却是个如假包换男的。玩网游的都知道该叫他什么 小城里的电影院早在一九九五年就已经倒闭。影院前的一大片空地被卖各种小吃的商贩占据。成为小城每年夏天晚上最热闹的地方。 “小李在这里。成名刚找地方放好自行车,还没来的及找人。”左后方传就来老段沙哑的声音。你怎么没带碟来?老段问。放在烟草公司的m-n房里了,那个看m-n老头现在跟我可熟了。你是不是想看?成名连答带问。不是,我不稀罕看那个。我是怕你带着东西累赘,没带就好今晚不醉不归。老段笑着说。没问题,要不喝完酒去网吧通宵?成名说。喝完再说把。梦蝶道。 很多东西都有它的正反两面。酒更具代表x-ng,它可以帮人交朋友,谈生意,促进感情。也可以让人失去自制能力,m-失自我,做出让自己后悔终生的事。更有甚者能失去知觉,昏m-不醒。 成名今天属于后者。他平常不怎么喝酒,酒量又不大,可能是因为今天白吃别人的缘故,心情特别好。四个人一直从八点多喝到凌晨两点。m-m-糊糊中不知道谁提议要去洗澡。哥几个连滚带爬的找到国道边上一家昼夜营业的洗浴中心。晕头转向的成名一进桑拿房就感觉身体不对劲。xiong闷、腹胀、呼吸困难、天旋地转、地球转的太快了。 “妈,给我到点水”。成名醒来后脑子昏昏沉沉,口干舌燥渴肚子难受的要死。殿下醒了、殿下醒了、、耳边传来稚嫩且尖锐的叫声。成名没有太在意他以为是爸妈在外屋看电视的声音。接下来的事让他感觉在做梦。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chu-ng前呼呼啦啦的围栏十几个人。承明,身上哪里疼,那不舒服?快点告诉母妃。一个身材丰满,素齿朱ch-n,光y-nbi人的古装f-女一屁股坐在chu-ng上一边问一边紧张地在他的胳膊、大tui、小tui上捏来捏去。试探他是否疼痛。 “不疼,我想喝水”。成名一片茫然,躺在chu-ng上不敢lu-n动,呆呆的回答。 快去拿蜜水来,古装f-女马上对身后的人说道。成名希望这是在做梦,可他清楚的明白这不是梦,这一切都很真实,刚才那个女人捏他时他感觉到她手上的热乎乎的体温。他还看到这个女人的xiong脯因为呼吸急促而上下起伏。可是这个女人看上去最多三十岁。那自己现在是多大呢?他慢慢抬起右手观察,手掌不宽,指头又细又长,像面条似的,比自己以前那双掌心宽大指头粗短的手好看不知多少倍。就是女孩子长双这样的手也算漂亮的了。看这双手自己现在的年龄最多十几岁,还是个孩子。 殿下、母妃成名通过这两个词感觉很可能自己穿越到了古代一个皇室成员的身上。那自己岂不至少也是个王爷了。想到这李成名既高兴又惋惜,高兴的是从此可以锦衣y-食、三妻四妾了。惋惜的是自己历史知识太匮乏无法和其他穿越者一样掌握先机。可为什么自己还叫成名呢?没错他确实是穿越了,他现在的躯体也的确属于皇室成员,而这个躯体他还就是也叫成名,只是字的写法不同。他现在的身份上大唐太子李建成的五儿子,汝南王李承明。 就在成名用他那少的可怜的历史知识分析这是那个朝代时,一个跑的气喘吁吁的小宫女端来了蜜水。成名拒绝了那个古装f-女和其他几个想要扶他的人。自己从chu-ng上坐起来。一连喝了三碗蜜水肚子里舒服了很多。 “没事就好,你父亲现在身陷囹圄,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还这么淘气。天宝你陪好你家殿下,一定不能在让殿下出事。“古装f-女说完后一脸愁容的离开。 “是,娘娘。“旁边一个十三、四岁的太监装束孩子答应道。 父亲身陷囹圄。看来自己现在不是皇帝的儿子,那么自己这个倒霉孩子的父亲又会是谁呢?刚才那个挂名母亲穿的衣服又好像是唐装。和满城尽带黄金甲里的衣服很相似。现在是唐朝吗?可现在的皇帝是谁呢?不会是武则天吧?这位女皇帝可是个杀人如麻的主。连儿子也不放过。成名虽对历史了解不多,但武则天称帝时将李唐皇室几乎斩杀殆尽却也知道。如果真是则天大帝自己十有**要身首异处。想到这他不由的转了转脖子,脑袋现在还很结实的长在肩膀上。 “天宝我父亲出了什么事”?当然是生死重要,成名顾不上观察周围的环境向陪自己的小太监问。 “殿下?你怎么啦?”小太监满脸问号地看着他。 “没怎么啊!我是怎么昏的?我父亲到底出了什么事?”成名反问。 “殿下你今天早上和六殿下比爬树时从树上掉下来摔昏的。你真的没事吗”?看得出天宝是真关心他。 “没事我大概是摔m-糊了,忘记了些事情。快说我父亲到底怎么啦”?成名现在急切的想知道自己现在这个倒霉父亲到底犯了什么事,会不会连累自己脑袋搬家。 “好像是有人像皇上告密说太子殿下与庆州总管杨文干秘谋趁皇上在仁智宫避暑之机bi皇上禅位,皇上震怒召太子去仁智宫问话。现在太子被皇上关起来了”。天宝口齿伶俐两句话就将他想知道的说了个清清楚楚。用不着成名在问。 “bi宫篡位”,成名脱口而出。完了、完了这个傻冒怎么能干这种事情呢?本来还以为可以沾他的光锦衣y-食、左拥右报呢?这下可好只怕连命也保不住了。你是太子你篡什么位啊?皇位迟早是你的。心里不停的咒骂这位太子。 殿下。小太监天宝见成名说了句bi宫篡位后就愣在chu-ng上一动不动,心里很担心就用手指捅捅他的大tui叫道。”怎么啦”?成名带着哭腔问。 “小的以为太子不会谋反,一定是别人陷害太子”。天宝像个大人一样一本正经的说 是呀!他是太子,未来的皇上为什么要谋反呢?难道是皇上要废他了,他才铤而走险要bi宫篡位。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只能怪自己命苦了。还先是搞清楚现在的皇帝和太子都是谁,在看自己这个来自未来的人有没有办法帮帮他吧。帮他就是帮自己,要不太子一到自己也完蛋。 “天宝,你在我这里几年了”?成名要从小太监嘴里套话。 “回殿下,小人八岁开始伺候殿下快五年了”。 “我以前欺负你不?“成名继续问。 “殿下对小的很好,殿下还说等咱们长大以后赏小人个媳f-”。天宝用乞求的目光看着陈明,生怕他翻脸不认帐。 看来自己这具身体以前的主人还真是个好人。赏一定赏,我还要赏你个大房子。成明突然间不在担心自己的x-ng命,反而可怜起这个小太监来。小的谢殿下。听到成名不仅认帐还要多赏个房子天宝赶忙谢赏。 “你说谁会陷害父亲呢?”成名问。 “秦王,除了他没人敢陷害太子”。天宝说。 “秦王,秦王李世民”。成名大叫道。完蛋了、完蛋了、这下彻底玩蛋了。苍天啊!大地啊!这是怎么啦?他猛的站起来在chu-ng上捶xiong顿足,哭天喊地的叫着。自己的现在太子父亲竟然是李建成。是那个****,屡次谋害兄弟,最后在玄武m-n被杀的奸诈小人李建成。别人穿越都是很有一番作为的:统一中国,消灭日本,称霸地球,自己穿越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这下小命是铁定不包,没的救了。 殿下,殿下你怎么啦?一见成名在chu-ng上大喊大叫,又蹦又跳,天宝也急的在chu-ng边直跳。两个少年一个chu-ng上一个地下lu-n喊lu-n叫。chu-ng上因为自己生命快要终结喊叫,地下因为chu-ng上的喊叫而喊叫。 ----吱的一声房m-n被推开,一条魁梧的汉子走进来,一把抓住小太监的胳膊拎起来”殿下怎么啦?”沉声问到。 “殿下好像是在咒骂秦王”。天宝不清楚成名嘴里叽叽咕咕到底在喊叫什么,仅仅从秦王、天、地几个字上判断,小主人极有可能在辱骂李世民。 折腾到快筋疲力尽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李建成是要死在玄武m-n的,死前也一直是太子,那么这次就不会有事,也不会被废。虽然不知道玄武m-n之变到底是那一年,但只要现在没事自己就可以常常提醒这位太子父亲,注意玄武m-n也许事情就不会发生。自己的小命也就可以保住。 你是谁?成名对刚刚放开天宝的那个大汉问。 “他是殿下的护卫、史汾”。天宝抢在那大汉前替他回答。”殿下今天从树上摔下来脑袋摔糊涂了”。然后又小声的向史汾说。 “史大哥,你可认识去仁智宫的路?”成名问。反正这次李建成不会有事,自己不如去表现一下,先落个好名声再说。 “回殿下,小的认识,殿下可是想去替太子求情?”史汾答完成名的问题,瞪了天宝一眼。心里想殿下这脑子没糊涂啊!这不还是叫我史大哥吗。 “天宝快去打水来,一身汗难受”成名从chu-ng上下来说。 “史大哥你去准备马车,我要去仁智宫。”成名一边打量着房子里的摆设一边说。chu-ng是用硬木做的,有可能是红木,chu-ng上面刻满了各种飞禽走兽,chu-ng正对面是一片木阁做成的窗户,窗户上用厚厚的纸封着,此时窗户大张,能看见外面郁郁葱葱的树木,窗户的墙边挂着一张长弓,长弓的旁边还有一把带鞘的长刀。刀的另一边,挂着一个箭壶里边有十几支箭。下面摆着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 “殿下,我们现在出不去。东宫被亲、勋、诩三卫包围戒严。任何人不的出入”。史汾无奈的说。 这时候天宝带着两个装束一样的宫女进来。两个宫女大概十七八岁,模样标致,每人手里端着一个木盆,穿着上紧下松的长裙,裙腰高系,并以丝带系扎,短短的衣袖l-出半段手臂,xiong口很低l-出大片白皙的肌肤,高耸的xiong脯随着她们的走动,一上一下颤巍巍的抖动。 “殿下,这是竹和秋梦她们伺候您沐浴。”天宝很机灵先把名字说出来,免的麻烦主子在问。 成名看的眼hua耳热大唐风气果然开放。自从懂事以来他从来没让女人给自己沐浴过。这次一来就是两个,还是美女。可一看看自己现在还没有发育成熟的身体只好叹一口气。 “你们下去吧!我自己洗”。成名脸红耳赤的说。 两个宫女满脸心事,放下木盆和手巾慢慢退出去。估计她们也是在为太子的命运担心。城m-n失火,殃及池鱼大家都明白。 “天宝你快去找几件粗布衣服来,史大哥你想想办法,怎么能出去。”成名一边洗漱一边说。水的温度微微有点烫,应该是在太阳下晒过。浇在身上说不出的爽,胡lu-n擦洗过后,身上舒适了很多。 “殿下,您要粗布衣服干什么?”天宝不解的问。“别问让你去就快去。” “殿下一定要去的话,我去找冯大人看看他有没有办法。”史汾说。 成名心里十分苦恼自己为什么偏偏成了李世民对手的儿子呢?唐太宗可是他最崇拜的古代英雄。手下不知道消灭过多少英雄豪杰。与李世民为敌实在是太可怕了。更重要的是他现在的父亲是个既无能又无耻的奸诈小人。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殿下,冯大人来了。史汾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成名转身看见史汾陪着一个身材健壮,腰杆ting的笔直的三十岁左右的人站在他身后。 见过五殿下,冯大人长施一揖。成名见过冯大人。成名有样学样还了一礼。 “史汾说五殿下想去仁智宫?”冯大人问到。 “是,我想去面见皇爷爷,请皇爷爷将我与父亲一起收押,早晚伺候,好尽身为儿子的孝道。大人可有办法助我出宫?”成名面s-肃穆的说。 “五殿下有此孝心,臣一定助殿下出宫,亲、勋、诩三卫现由左卫大将军杨恭仁统领,只要殿下答应杨大人派兵护送应该可以出去”。冯大人说。 第四章 太子危机 正文]第四章太子危机---- 仁智宫的安仁殿紧紧靠着高耸的轫壁,周围树木稀少地势平缓,与行宫中其他殿宇相比,安仁殿相对显得简陋破败一些。这里现在正关押着一名特殊的罪犯,这名罪犯身份之尊贵,便是将大唐所有罪犯都加在一起也抵不上此人的一根小脚趾头。他就是大唐太子李建成。 负责为被囚禁的储君送饭的卫士发现每天送进去的粗粮面饼都被吃得干干净净,连一点残渣都不剩,那碗中毫无滋味的清水也被喝得点滴不剩,李建成刚刚被带进安仁殿的时候,面s-苍白额头带伤,过了这十几日,气s-反倒渐渐好了起来,头上的伤也渐渐痊愈。 安坐在chu-ng上的李建成此刻心中一片平静,头脑异常冷静清醒。父皇既然答应召杨文干来与对质就不致取我的x-ng命,眼下保命才是最重要的。只是宇文颖带自己的手令离开已有十几日,怎么还没有杨文干来的消息。庆阳,距离y-华山所在的铜川县只有六十里,骑着马从总管府m-n口跑到行宫m-n口,快的话大约只需要三个半时辰。李建成心里有种不祥的感觉。 -史司农寺卿宇文颖,宇文化及的族侄,前任庆州刺史。正在官道上打马飞奔,他奉皇帝之命带着太子手令前往庆阳召杨文干。他已经马不停蹄的跑了三个时辰,马上就要到庆阳了。宇文颖举起马鞭狠狠的抽在马屁股上,吃了疼的马又加快了些速度。 官道左侧的山林里突然飞出一支箭来,准确无误的sh-进宇文颖的咽喉。他的三个护卫还没有来的及反应就被随后的箭sh-翻落马。接着山林跑出十几个人来,有的抬尸体,有的牵马。自此宇文颖和他的三个护卫就凭空消失了,仿佛世间自始至终便没有出现过这几个人一样。 六月二十二日宁州县尉杜凤举,来报说杨文干庆阳起兵作lu-n,袭陷宁州。 六月二十四日,更加令人惊惧的消息传来,杨文干终于在庆阳正式起兵造反,并向附近州郡发出檄文,称皇帝无道,听信秦王谗言关押太子,号召天下有德有识之士响应他诛秦王,清君侧”,扶太子正位。 杨文干起兵造反的消息几乎和李成名一起来到仁智宫。 左卫大将军杨恭仁的确很给面子,虽然有些为难但他还是答应让李成名到仁智宫去与太子共患难。不过他只能带一个护卫一个下人,安全问题由杨恭仁派的人负责。现在的李成名当然不知道杨恭仁之所以同意完全是李元吉的面子,因为他的侄女是齐王妃。 杨恭仁派致果校尉史荣带一百骑兵护送李承明。史荣既不是太子的人也不是秦王的人。他说隋朝降将史大奈的儿子。由他来完成这个任务最合适不过。与隋唐演义不同的是史大奈并非绿林好汉他实际上个突厥人。史荣个子很高,皮肤较黑,一脸胡子,颧骨突出,鼻梁高耸。身上散发出一股剽悍之气。李成名有心拉拢他,可一想到自己现在的状况就取消了这个想法。 李成名不会骑马,只能坐车不过有小太监天宝陪着他到不寂寞。杨恭仁的骑兵肯定是的了命令,一路上除了史荣谁也不和李成名主仆三人说话。史荣说的也无非就是吃饭、休息和要不要大小便这几句话。 经过三天颠簸后,李成名一行来到y-华山脚下。在这三天里李成名从天宝嘴里或明或暗的了解到一些现在的情况。现在是武德七年,皇帝陛下的结发妻子太穆皇后,早在隋大业年间,就已去世。现在得宠的是万贵妃、尹德妃和张婕妤。而他的确切身份是大唐太子李建成的五儿子,汝南王李承明,今年十岁。他有四个哥哥一个弟弟两个妹妹。不过他的大哥已经死了七、八年了。他的母亲就是那天在他身上捏来捏去的女人是李建成的侧妃郑氏,兄弟姐妹中他与大妹妹是一母同胞。其他的都是正妃常氏所出。 六月是一年中最热的月份,仁智宫的卫士们却顶盔贯甲,一个个热的大汗淋漓,因为有消息说,,的骑兵已经到了距离y-华山不足二十里的百家堡。所以这里戒备森严如临大敌。一身粗布衣服的李承明被拦在宫m-n口。 李承明这辈子第一次看见这种阵势心里有些慌lu-n,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可是皇帝的孙子,身份比他们不知道高贵多少倍,畏惧之心立刻消了大半,反而很兴奋马上就要看见很多历史名人了。 “我是汝南王李承明,麻烦你们通报一下我想求见陛下”。承明清了清嗓子说。 “请殿下稍后”。值日官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转身向内跑去。 仁智宫里魏征藏在李元吉的别院里已有十几天了。这些日子李元吉几次请求觐见皇帝都被李渊以各种理由拒绝。 “玄成,杨文干造反啦!这个小人他这下害死大哥了。”得到消息的李元吉大惊失s-匆匆回来告知魏征。 “殿下,你马上去觐见皇上,一定要把乔公山和尔朱焕拿到手。”魏征沉默了半晌说道。 “可父皇不肯见我呀!”李元吉一掌拍在身边的书桌上恨恨的说。 “先前皇上怕你为太子求情,现在杨文干已反,皇上一定会见你的。”魏征回答。 “那好,我再去试试。”跑的满头大汗的李元吉连脸都没顾上洗一把就又跑了出去。 “你马上去召秦王来见朕。”文成殿里李渊对身后的内sh-说。 李世民也知道杨文干已经造反。一见内sh-来传皇上口谕,他故意拖拖拉拉不紧不慢的跟着内sh-向文成殿走去。 天策上将军、尚书令、左右十二卫大将军、雍州牧秦王殿下奉敕觐见。一盏擦茶的功夫后殿外传来值班内sh-的叫唱声。儿臣叩见父皇!李世民从容不迫地跪了下磕头。起来吧,平日都不叙这个礼的,何必偏偏要在今天装腔作势呢!已经年过六旬的唐高祖摆了摆手说道。 皇帝的口气当中带有一些调侃,言词锋锋利若,历来睿智英明的他,此时大概也一眼便识破了李世民那隐藏在谦恭外貌下的兴奋!只是话语之中无论如何讥讽,无奈的味道总觉得更浓些。 “你觉益州那个地方怎么样?”李渊问。 “益州物阜民丰沃野千里,人丁茂盛,只是数百年未经战lu-n,百姓两手只握锄头,不能c-o戈久矣。故而父皇初据长安,蜀地便传檄而定,实在不是地方上的高m-n贵族惧怕我李家的威势,而是益州兵弱,民不善战,无力与我争雄!”李世民十分诧异,他曾在心中设想了无数种老爹可能问的事,就是没想到他问这种与杨文干即将造反风马牛不相干的问题。只好怎么想怎么说了。 “杨文干造反你可知道”李渊面s-如常的问到。 “儿臣已有耳闻,杨文干是在找死。”李世民考虑片刻后实话实说。 “朕准备让你领一府卫军去平叛,你意下如何?”李渊带着商量的口气问。 “杨文干不过是个无能之辈,竟敢为此大逆不道之事,父皇随便遣一将军讨之便可手到擒来,何必如此张皇。儿臣总天下兵马,若建旌持钺出于庆阳,只怕天下都要震动。李世民面带微笑地说。 看到自己这个狂妄自大的儿子现在要挟自己,李渊心中十分恼火。 “叔达,你去拟旨,让灵州都督杨师道,并左武卫将军钱九陇,马上带本部人马赶去庆阳平叛。”李渊冷笑着对坐在一旁的中书令封伦说。 陈叔达在席上欠了欠身,答道:“是!” “你下去吧。”接着对李世民说。 李世民面s-铁青的走出大殿,呼吸急促,步履蹒跚,等在外面的侯君集抢上一步扶住他,却听他口中喃喃自语道:“我太心急了,不该在这个时候要挟父皇,并作此幸灾乐祸之态。” “陛下,尚书右仆sh-萧瑀在殿外请见!” 李渊沉默了许久,不知道在想什么,迟了半晌方才叹气道:“让他进来吧!” 小黄m-n出去不久,萧瑀迈着方步从殿外走了进来。 “臣萧瑀觐见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萧瑀伏地叩头。 皇帝疲惫地摆了摆手:“时文免礼,坐罢!” 萧瑀在偏席坐了下来,刚刚坐稳。皇帝叹了气说道:“朕当初要是听你的朕立世民为太子,或许便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陛下臣就是因为此事而来。”萧瑀在席上欠了欠身答道。 “臣闻陛下令杨师道与钱九陇去讨杨文干。”萧瑀又说道。 “确有此事,可有不妥吗?”李渊看了萧瑀一会后缓缓答道。 “陛下,此次杨文干作lu-n,背后牵扯着太子,虽然太子已在囚笼之中,但他监国日久,三省六部九寺十二卫都有他的人,地方州郡情况更为复杂,杨文干虽不足惧,李艺的天节军却近在咫尺。钱九陇又与太子一向关系密切。通往庆州和铜川两个方向的驿道已经被杨文干封锁。万一钱九陇阵前倒戈连同李艺也一起叛lu-n,陛下能否归京尚不可知。萧瑀越说越快,声调也越来越高。 李渊瞥了萧瑀一眼,说道:“有道理,那你说说吧,这次的事情,朕当如何措置?” 萧瑀抬头看了皇帝一眼,站起身来伏地叩头说道:“陛下,太子不仁不孝,行此大逆不道之举,而秦王有大功于天下,臣请废太子改立秦王。” “世民确乎是个才力超卓之人,用人用兵,满朝文武无人能及。只是如果现在废太子的话造反的就不止杨文干一人了。”李渊神情凝重地答道。 “陛下,臣请让秦王先去平叛,待回京后再行废立。”萧瑀说。 “陛下,汝南王李承明在宫外请求觐见。”殿中伺候的小黄m-n怯怯地禀报,皇帝此时的心情不好,太子的儿子又在外面等着见驾,可难为死了他们这些在殿中当值的内臣。 “承明,他来这干什么?”李渊不耐烦的说。 “陛下,您忘了,昨天左卫大将军杨恭仁派飞骑来报,说汝南王要来伺候太子,尽身为人子之孝。”李建成结交**的优势开始显现,殿中监陈福小心翼翼地替李承明说话。 “带他去见太子吧!”李渊叹了口气说。建成和世民小时候也是这样孝敬父母痛爱兄弟,现在为了这皇位一个想bi宫,一个趁机要挟自己。骨r-u亲情在权力面前就这么脆弱吗。 “是啊,你说的或许不错----“李渊略带无奈地对萧瑀说。 “也罢,你去告诉世民,让他平叛,待行驾回到长安朕便颁制中外,诏告天下,立他为太子。”说到此处,李渊的语速又慢下来了。“不过朕不会杀掉自己的儿子,朕准备封建成为蜀王,建邑益州。世民方才也说过,蜀地兵弱,无力争雄,日后建成能够向北面称臣当然最好;如若不能,讨伐起来也容易些!”皇帝话锋一转说道。 李承明在跟随陈福去安仁殿的路上碰见了满头大汗的李元吉。 “是齐王殿下”。天宝提醒道。 “四叔”。李承明脱口而出。这是他来到这里见的第一个历史名人,李元吉长相丑陋,横眉怒目,看外表就知道不是善茬。 “承明?你怎么来了?”李元吉诧异的问。 “父亲遭难,侄子现在说不上话,万望四叔援手,东宫上下决不忘四叔大恩。”李承明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说。他虽然知道李建成这次没事,可万一历史因为自己到来的原因发生了变化该怎么办呢。况且他从来没听说过杨文干造反和李建成曾经被囚的事情。其实这些事情确实都发生过,他不知道是因为他太不了解历史了。 “快起来。”李元吉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拽起来。陈福和天宝、史汾很识趣,已经向远处走去,给他们空出说话的空间。 “你能不能见到你父亲?”李元吉问。 “能,皇爷爷已经恩准我去父亲身边伺候。” “告诉你父亲,不用担心一切有我,我一定会让父皇还大哥清白的。”李元吉说完拍了拍李承明肩膀大步离开。 “父皇,大哥冤枉那!他为什么要造反,不就是皇位吗?等您百年之后,他就是大唐之主。他何必要冒个bi宫的险呢?si运甲仗儿臣相信,那是因为兵部四司受天策上将府直辖凡是与大哥关系密切的边将没有不被他们刁难。儿臣知道,父皇对乔公山和尔文焕并未详细查问。若父皇不问明白便以含含糊糊的罪名处置大哥,只怕非但大哥不服,百官也不会服气!”儿臣恳请父皇将乔、尔二人交与儿臣详查。文成殿上李元吉语气流利又句句在理。 “你觉的两个八品末吏有胆子诬告太子吗?”李渊沉思片刻板起脸道。 “要是有人向他们许诺过什么呢?”李元吉反问。 李渊的眼睛里突然透sh-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彻悟之s-,他缓了缓神道;“这两个人就交给你----” 第五章 柳暗花明 正文]第五章柳暗花明---- “殿下,你只能一个人进去,您这两位随从小的会安排他们。快到安仁殿的时候陈福说道。 “有劳大人了,这次来的匆忙没带什么东西,如果我们父子还有机会回京,承明必有重谢。”这时候李承明才想起来没带些金子来,只好先开张空头支票。也不知道这位汝南王到底有多少金子。自己长这么大除了金首饰从来大块的金子。 “殿下说笑了,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定然不会有事的。”陈福心想,这小家伙到ting会来事你现在就是给我坐金山我也不敢要,等你们父子没事的时候给多少我也敢收了。 陈福向看守李建成的sh-卫传达了皇帝的口谕后李承明进了安仁殿。 “儿子见过父亲”李承明恭恭敬敬的给李建成行完礼后开始观察这位大唐的开国太子。 李建成三十四五岁的样子,个子高瘦,皮肤较白,嘴ch-n和下巴上都留有胡须,只是多日没有修剪略微有些凌lu-n。虽然一身粗布衣服却挡不住他多年来养尊处优、发号施令的气质,老虎就是老虎,尽管现在被关在囚笼里威风扫地,但身体里那种王者之气却不容忽视。 “承明,你怎么来啦?”李建成的惊讶程度比李元吉有过之而无不及。 “儿子来与父亲共患难”李承明心里现在十分紧张,生怕李建成发现儿子和以前不一样了。 李建成把李承明抱在怀里长吁短叹感动的一塌糊涂。可惜他不知道李承明心里正在想谁让我现在是你儿子呢,咱俩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倒霉我也就完蛋。 “父亲,四叔让我转告你,一切有他请你不要担心,儿子有一事想问父亲。”李承明说。 “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李建成微笑着看着他说。眼前这个在生死关头还如此豁达的人李承明实在想不到他会是个小人。 “玄武m-n的守将是谁?是父亲你的人吗?”李承明不知道玄武m-n事件到底是那一年但可以肯定玄武m-n的守将一定是李世民的人,或者被他收买。在见李建成之前他想到了一个阻止这件事情发生的办法,那就是换玄武m-n的守将,换成李建成或者李渊的人都可以。最好是一年一换不给李世民拉拢收买的机会,这样的话玄武m-n事件就及有可能不会发生。自己的未来也就---- “是常何、敬君弘和吕世衡,常何是我的旧部曾经跟我征讨过刘黑闼立下过不少战功。算是我的人吧,其他两个都是随你皇爷爷太原起兵的旧将,你问这个干什么?”对李承明问的这个问题李建成很是不解。 “父亲有没有想过万一二叔收买玄武m-n的守将,带人埋伏在里面,等你上朝的时候伏击你,然后控制皇上,天下就是他的了?” “你可是见过魏征,这些是他让你说的吧。”李建成沉默良久终于说出句话来。他委实想不通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么能想到这些,再说这孩子以前也没看出有什么过人之处啊?想来想去一定是魏征教他的。 魏征,一听到这个名字李承明惊讶不已,他不是李世民的人吗?怎么现在是太子的?难道魏征是无间道?就在想的头痛的时候他突然想起贞观长歌来,是了!魏征是在李建成死后才投靠李世民的。 “没有,这些都儿子自己想的”。知道了魏征现在还是李建成的人,承明心十分高兴,说话的时候脸上不由的l-出笑容。 “这件事以后在说吧,眼下重要的是能不能过现在这一关。”李建成说这话的时候双眼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与此同时仁智宫李元吉的别院里,乔公山和尔朱焕正一丝不挂的被绑在柱子上在太阳下暴晒,离他们不远的树荫下齐王正躺在摇椅上喝着酸梅汤。 “说,是哪个不要x-ng命的命你们来仁智宫诬陷太子造反的?”齐王殿下阴恻恻的声音在在他们的耳边回响。 “殿下,没有人要诬陷太子啊……”乔公山有气无力的说。 “不说?来人,生个火盆子端过来,给他们加点热度” “啊……大王饶命……” “是谁给你们出主意来仁智宫告密的?老老实实告诉本王,要不我先晒死你们,然后再让你们的父母妻儿,兄弟姐妹,一个个生不如死。”李元吉放声狂笑丑陋的面孔显的更加恶毒。 “是天策府的兵曹杜淹。” “早如此岂不是好,何必吃这些苦呢!来人,端两碗酸梅汤来,你们两个老老实实的跟我去见皇上,杜淹怎么和你们说的,你们就怎么告诉皇上,本王保证让你们可以带上家小到赵郡王李孝恭处任职。 萧瑀向李世民转达完皇帝的意思后,英明睿智的秦王终于搞清楚皇帝老爹为什么问他一番关于益州的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原来落子的地方却在这里。先让他自己说出来“益州兵弱不能战”这样的话,再用这话来堵自家的嘴----父亲果然是父亲,不管儿子如何聪明,总归跳不出父亲画出的圈子,果然是愈老愈聪明。 看来封建成为蜀王,这已经是最后的底线了。其实于他的本心而言,虽说这两年与建成很不对付,再不似建国之初时亲密,但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自己也没有想置其于死地。就是天策府那些血里火里杀将出来的赳赳武夫们,也没有人主张杀掉太子,一直坚持置建成于死地的,反而是那个与自己从小玩到大如今又有郎舅之亲的礼部郎中长孙辅机,还有那个文质彬彬房玄龄。 不过如今,已经事遂人愿了,不要说皇帝不肯,就是自己也不想看着那个自幼一直呵护关爱自己的嫡亲兄长死在面前? y-华山下,一千名骑兵排着整齐的方阵,等着他们的主帅。这支骑兵不同于寻常骑兵,虽然天气炎热,可每个人身上还是披着厚重的铠甲,就连马匹的身上也用厚厚的甲叶子遮盖了起来。阵列当中的每一名士兵都是右手持矛左手持盾,一千杆明晃晃的长矛刃尖齐刷刷斜指苍穹,委实有着摄人魂魄的威风气势。一根杏黄s-的大纛立在方阵中央位置,上面用楷书书写的“天策上将军”五个方方正正的黑字在微风中缓缓飘动着。这就是李世民令无数英雄豪杰胆寒的玄甲军。 可以说没有这支玄甲军就没有李世民的赫赫战功。围攻洛阳时李世民用这一千玄甲军突击王世充的战阵,获得了斩首六千的辉煌战果。虎牢一战中他用五百玄甲军伏击窦建德的前锋并且生擒其骁将殷秋、石瓒,至使窦建德阵脚大lu-n落得个兵败身亡的下场。 浑身披挂的秦王李世民带着秦叔宝、程知节、侯君集、尉迟敬德四员天策府大将,嘴角l-出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笑容,打马跑到阵前。 一千名骑兵一起在马背上躬身行礼“参见大王!” 李世民摆了摆手,大声道:“这次杀ji用牛刀,有劳诸君了,平lu-n之后我与诸君痛饮。” “愿为大王效死力” 李世民催动马蹄,口中同时高叫道:“出兵----” 号令一出,顿时蹄声雷动,一千名玄甲骑兵分队列向庆阳席卷而去…… 仁智宫文成殿上。李渊狠狠的盯着乔公山和尔朱焕二人,眼睛里似乎要冒出火来。 “父皇,二哥行竟然如此恶毒之事来陷害大哥,儿臣请父皇下旨将他赐死,诏告天下还大哥清白。”李元吉情绪ji昂完全不顾及李渊此时的心情,一心想致李世民于死地。 “陛下,秦王有大功于天下,不可因为两个八品小官之言就随意加罪啊!更不可轻言赐死,他x-ng情刚烈,倘若加以折辱贬斥,恐怕忧伤愤郁,一旦病倒,陛下后悔还来得及吗?”刚刚从长安过来的纳言sh-中,江国公陈叔达说道。 “陈叔达,你这个老匹夫,太子是国之储君就因为这两个小人诬告现在还在羁押,秦王行此卑鄙无耻之事反而不可随意加罪,你到底收了世民多少好处,替他说话,我齐王府可以加倍给你,让你闭上你这张狗嘴。”李元吉满腔怒火的大叫道。 陈叔达轻蔑的一笑并不理会李元吉。 “滚,都给朕滚出去!”李渊大吼道。 “父皇,想要杀人还愁没有证据吗?需要什么证据儿臣去找----” 滚---- 李渊心力交瘁的坐在榻上仔细的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感觉自己就像是在雾里看hua,先是长子谋反可现在又发现长子是被冤枉的,策划实施这个阴谋的是他的二小子世民。到底该相信谁呢?他最信任的裴寂现在长安接替太子主持工作陈叔达和萧瑀一向支持世民问他们还不如不问。 “去传封伦来见朕----不,请太子来,等等还是叫封伦来吧!”李渊现在有些六神无主他本来是个精明的人,判断事情也很准确只是这件事情牵连他的两个儿子从他的心里来说他是谁的罪也不想治。 封伦是和太子一起到仁智宫的,内sh-传召的时候他正在品茗读书,接到传召封伦气喘吁吁赶到文成殿,通报了职名手捧圭板低头碎步走进殿中。一进大殿他便感觉到气氛不大对头,偌大的文成殿里静得可怕,连根针掉落到地上都能够听得见,除了他自己的脚步声和喘息声,他再也听不到别的多余的声音。李渊一只手托着下颌正在沉思,他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跪下叩头道:“臣封伦奉敕见驾,吾皇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德彝,乔公山和尔朱焕现在又改口说是天策府的兵曹杜淹教他们诬告太子的,你对这件事怎么看。”李渊的声音有些嘶哑可能是刚才吼的太重的缘故。 仿佛一个雷霆打将下来,封伦只觉得头晕目眩四肢乏力体似筛糠,他心中的疑问,终于得到了证实,太子的事还没处理现在又秦王也出事了。皇帝这是在让自己帮他那主意,他要是有一句话说错,别说官位就是x-ng命也不一定保的住。 封伦考虑了很久才小心翼翼的说;“陛下,臣以为这件案子分别牵扯到秦王和太子,震动委实太大。不管是东宫还是天策上将府,都不是臣子们能够罔议的,si运甲仗军器,事迹确凿,太子已经请罪,王珪韦ting也都自承有罪,虽说此事是杨文干不该越过朝廷兵部直接向东宫行文索要甲仗在先,但东宫左卫率违背制度si自调运盔甲兵器给庆州总管府却是实有其事,但没有其他证据说是谋逆,乔公山和尔朱焕说是天策府杜淹支使教他们诬告太子,臣以为这是杜淹si下所为,秦王并不知情。 皇帝心里暗道,“这个老匹夫当真老谋深算,两边谁也不得罪,不过到替朕解了个难题。”但还是道:“那你说此事该如何处理好?” 封伦这下实在无话可说只好干脆说:“陛下,臣以为此乃皇家内务,臣是外臣还是愈少参与愈好。” 皇帝哈哈大笑:“你倒干脆,还是推到朕怀里来了。朕要是有主意,叫你来干什么?你不必惶恐把你的想法说给朕听听。” 封伦听到皇帝的笑声和这番话就明白李渊不想处理任何一个儿子,他撩袍跪倒奏道:“陛下,臣以为此案不宜深究,涉案之人均是朝野瞩目的陛下家人,不管是什么结果,到时候终归扫的是皇家体面和朝廷威严。臣以为可以将王珪韦ting与杜淹流放,理由是教唆皇子以致兄弟不睦,将乔公山和尔朱焕斩首以绝后患。太子和秦王也都会感ji陛下的苦心。” “说的好,就照你说的办,那个宁州县尉杜凤举也一并斩首,将王珪流放崔州、韦ting和杜淹流放岭南,德彝公你再辛苦辛苦现在就去拟旨。”解决了这个问题李渊浑身上下舒坦了很多,封德彝还真是个人才,这样办既不用处罚世民和建成,又可以敲打敲打他们,别以为你们干的龌龊事老爹我不知道,你爹我心里跟明镜一样,只是不忍心收拾你们。 秦王的人马还没有赶到庆阳城下杨文干就已经在杨师道和钱九陇的打击下兵败自杀。李世民连庆州刺史和总管位置也没有给手下争就匆匆回师仁智宫,他可不想夜长梦多给建成反身的机会,他要趁热打铁催促李渊立自己为太子。 仁智宫前,李世民浑身颤抖手脚冰凉。宫m-n之上高高的挂着三颗人头,那是此次叩阙报告逆案有功的乔公山、尔朱焕、杜凤举三人的人头。他万没料到,自己不过到庆阳打了个转,两天功夫局面便完全翻转了过来。 “大王,皇上起驾刚刚一天,车驾快不了,我们现在就追,应该还赶得及。”一旁的侯君集声音低沉地说。 李世民面s-铁青,半晌不语,片刻后方才道:“这是在警告我,杀掉这三个人,线索便断了,父皇是摆明不y-追究此事----” 第六章 波涛暗涌 正文]第六章波涛暗涌---- 武德七年七月初七,民间传说当中的牛郎织女鹊桥相会之日,大唐皇帝李渊御驾还都,太极殿大朝,他在殿上下敕夷杨文干三族。 李承明无惊无险的到仁智宫走了一圈就得到了忠孝仁义的美名。他现在的难题是如 何才能阻止玄武m-n事变的发生,要命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这一事件会在何时发生。 回到长安后李承明受到了东宫上下的热烈欢迎,他也见到了被唐太宗称为镜子的魏征。魏征四十多岁,又黑又瘦,留着十分精致的山羊胡子。李承明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一个月了,除了李元吉和李建成这是他见到的第三个重量级人物。其实他不知道他曾经见过的那个冯立冯大人也是一个智勇双全,才兼文武,且对李建成忠心耿耿的人物。在李建成已经被杀,太子集团大势已去,眼看李世民将是天下真主的情况下,仍率領本部人马进攻玄武m-n,斩殺了李世民麾下将军敬君弘,之后才对其部下說:“我已略微报答了太子生前待我的恩德”说完才逃命。 李承明当下便请魏征做自己的师傅,魏征也对这个刚刚十岁就有胆子去仁智宫陪老爹坐牢的孩子很赶兴趣。马上就同意收他为徒,教他谋略之术。在李承明的恳求下李建成又让翊卫车骑将军冯立教他骑sh-和兵法。 知识就是力量做为后来人的李承明岂能不知道这个道理,他现在就非常后悔自己以前没有好好学习多掌握些知识,别人穿越可以造纸、做火y-o、大炼钢铁、做玻璃成为一代奇才。自己现在除了活字印刷什么也不会。不过这些现在并不重要,要紧的是如何应对玄武m-n事件,枪杆子里出政权,有枪才是硬道理,他已经知道李建成刚刚si募了两千长林军,这就是现成的一定要想办法控制在手里。即便玄武m-n事件无法阻止,有这支军队在手里说不定也能保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来暂时保住小命。 照规矩李承明得去太学去读书,太学是专m-n为皇室成员和高级官员的子孙设置的。他的兄弟们,除了二哥李承道已经年过十六不用去了,其他的都得去,李承明从仁智宫回来后有人催过他去读书,可他就是不去,太子不说话其他人谁能把他怎么样,他现在那有心思读书啊,乐呵一天是一天吧。 李承明的居所在东宫的西北角上,是一个三进院子,最里头是一间主房,两间厢房,外带一个不算太大的院子,院中种些hua草,有一颗大柳树,树下摆着几张石桌椅,看起来极为雅致,李承明此刻正站在石桌上给他的手下训话。小太监天宝,两个宫女竹和秋梦,四个护卫史汾、安天海、李东行和杨容,承明给这四位起了个字号叫“四大天王”。这就是他全部的人马。 今天给大家开个会,我年纪比大家小,各位呢就是我的哥哥姐姐,小弟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大家就说出来我一定改,你们要是有什么做错的我也该打的打,该罚的罚,决不手软,大家住在一起,就是一家人,是一家人就要和谐。知道和谐是什么意思吗?手下人全部抬头仰视着他,没人说话。是啊,和谐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李承明只知道现在国家在提倡和谐社会,可到底这个词怎么解释他也不知道。说完了这几句憋了老半天,也再没想出说点什么来。正憋的难受不知道怎么下台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说话。 “哟!咱们的大孝子,这是在干嘛呢?给手下人训话呢?”一个身着紫s-襕袍、头顶远游冠,十七八岁的男孩在左右的簇拥下,如小大人一般浩浩d-ngd-ng地走进李承明的小院来。 虽然李承明没有见过此人,不过从来年纪和装扮上,也猜得出眼前这家伙应该就是他的二哥李建成次子安陆王李承道了。“看他那副欠揍的模样和阴阳怪气的声调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皇家的子孙,没一个是简单的,他这位二哥肯定是因为他突然间名声大噪,而心生怨恨,要知道李建成长子早卒。作为次子的他等李建成当了皇帝就是太子了。现在李承明因为去了一趟仁智宫而倍受宠爱,又拜了魏征和冯立为师,这两位可是李建成手下的首席谋士和头号猛将。李承道这次是专m-n来挫承明的锐气的。 “见过二殿下。”承明的手下纷纷行礼。 “见过二哥。”李承明从石桌跳下来向李承道行礼。心飞快的盘算怎么对付他。 “五弟有礼。五弟能不能告诉二哥你是怎么想到去仁智宫陪父亲的?”李承道虽然嫉妒承明可还是规规矩矩的还礼客客气气的问。 “二哥,小弟是这样想的,东宫就像一颗大树,父亲是树干,我们就是树上的树枝和树叶,下人们就是树上的鸟和虫子,如果树干到了鸟和虫子还可以在找一棵树继续生存,但我们这些树枝和树叶是没法再找地方的。”李承明从那学来的这段比喻他也不知道了,反正恰好用来回答李承道。 “你是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是呀,怎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李承道满脸懊悔喃喃自语的离开了。 “你们两个该干什么干什么,天宝,史大哥你们陪我到大街上去转转。”承明很庆幸李承道没跟他多纠缠。他很想见识见识古代的长安到底是什么样子。 两个宫女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整理内务的整理内务,各自忙活去了。 “殿下要去哪?可要我去套车?”他的司机兼保镖头子史汾问。 “套吧!我想出去看热闹,说不定要走远点”。 这时候的长安城是隋朝建筑大师宇文恺将龙首原六坡与《周易》的乾卦结合起来,充分利用地形制定规划,建成的一座规模宏大、设计周详、制度谨严、布局井然的大都市。最热闹的自然是东西两市的商业区。 东西两市中间隔着朱雀街。它纵贯南北,将长安城一分为二。朱雀大街是长安城里以宽阔著称的街道中最为宽阔的一条足有一百五十米宽。就算是在二十世纪的今天也算是宽阔的了。东市周围多皇室贵族和达官显贵第宅,属于上流社会,故市中“四方珍奇,皆所积集”市场经营的商品,多上等奢侈品,以满足皇室贵族和达官显贵的需要。西市则不同周围多是平民百姓住宅,市场经营的商品,多是衣、烛、饼、y-o等日常生活品。长安城最好的酒楼麒麟楼就在西市,这里远比东市热闹的多,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甚至还有互相谩骂声,此起彼伏十分热闹。 李承明出来的时候没有带钱,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钱,现在流行什么货币是银子还是铜钱他也不知道。转了一会就觉的索然无味,原来他心里还想着可能会碰到几个地痞无赖或者是纨绔子弟在欺压善良和调戏美女,自己就可以该出手时就出手,路见不平一声吼,演场除暴安良的戏,让被救的人对自己感ji涕零。可他没想到李唐王朝在东西两市专m-n设有官吏,负责维持秩序、收税、捕盗。类似现在的巡警、城管、工商税务的结合体。市场里只有因为互相抬杠引起的对骂,没有人恃强凌弱他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 “你们谁认识去秦王府的路?”李承明的这句话犹如一个晴天霹雳在“四大天王”和天宝的头顶打响。 “殿下,秦王府现在与东宫势同水火您怎么想去哪里啊?等太子知道了,会责罚我们的。您要是想串m-n的话我们去齐王府吧!”天宝忧心忡忡的说。 “没关系,父亲那里我来解释,至于安全你们更不用担心,如果我在他那里出来意外他就没法向皇爷爷交代,朝野上下也会不耻他的为人,不会有事的相信我。”李承明信心满满地笑着说。 “我信殿下,我们去让秦王府的人见识见识咱们汝南王的胆气。”史汾大声说。自从他陪李承明去了趟仁智宫后他就明白汝南王是个有头脑有胆气的人,只要自己好好干,跟着这样的主子一定能谋个好前程。在李承明这个六人团里史汾想当于二把手,现在老大老二都说去,其他人也就不在反对。 “安大哥,我给你改个名字可以吗?”李承明在马车上扭过头来坏坏的向后面的安天海问到。 “殿下愿意给小的改名,小的高兴还来不及呢!当然可以啦。”安天海笑着回答。 “好啊!那你就改叫安德海怎么样?”承明一脸阴险的笑容。 “回殿下,小的ting想叫,可惜叫不了!”安天海催马紧走了几步赶上来回话。 “为什么?这个名字不好听吗? “好听,只是小人的哥哥叫安德海,小人没法也叫了。” “啊!这么巧啊,你哥哥是干什么的?那天带他来,让我跟他见个面。”承明惊讶的说。他记得安德海好像是清朝的一个太监,在这居然有人和他重名。 “小人的哥哥在西市开了个皮货栈,殿下要见他是他的福气,小的明天就带他来。”李承明说想见他哥哥,安天海十分高兴自然是满口答应。其实他哥哥早就求过他想见见李承明,朝中有人好做官的道理是人就明白。安德海的皮货生意少不了和官府打交道如果能搭上东宫生意肯定会好做很多。以前的承明也和手下人的关系非常好,安天海并不是不敢提,他怕的是万一让薛万彻知道了会把他踢出东宫。东宫的大部分护卫是李家的家臣,而他土生土长的长安人,靠的是一身过硬的功夫经过一层层选拔才进到东宫来做护卫的。只要等太子登基李承明就是亲王,自己可就不是现在这个小小的护卫了。他当然不会为了哥哥的利益毁掉自己的前途。 宏义宫秦王府没有承明想的那样金碧辉煌,贵气bi人。王府前十分冷清,大m-n紧闭连个站岗的护卫也没有。史汾将承明从马车上抱下来,然后带着他却敲m-n。 吱----的一声厚重的大m-n打开一道缝,一个年轻的护卫l-出半个身子。 “有劳传报下,李承明求见二叔。”没等他问李承明抢先说道。 “请殿下稍等。”这个护卫显然知道他的身份。说完话后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府m-n关上。 不大会功夫,府m-n大开一个丰腴而有致;脸如桃hua,白嫩中透着蕊红的美女带着四个宫女迎了出来。 难道是传说中的长孙皇后?承明回头看了看他的五个部下,谁也不说话,应该是他们也不认识,这可怎么办啊? “承明,还认识我吗?”就在李承明不知道该怎么该怎么办时,那位美女笑着问道。 李承明抬头观察了片刻,看她的年纪大概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也不知道李世民的老婆今年多大? “二婶----”李承明含含糊糊的叫到。 “承明真厉害,四年没见了,还记的二婶的样子,你要是不说的话二婶可认不得你了。”大美女亲切地mo了mo承明的头说到。 四年没见了,也就是说太子和秦王之间的明争暗斗只怕也有四年了。这么来说的话玄武m-n事件用不了多久就要上演了。 “二婶,二叔可在?” “在,你二叔在里面等你呢!来,进去吧!”未来的长孙皇后牵起承明的手向府里走去。长孙皇后的手既细腻又光滑,李承明不由的抬头看着这位有贤后之称的大美女。 秦王府的承乾殿前,李世民正站在这里等着他的侄子汝南王李承明。 李世民自从仁智宫回来后就一直告假没有上朝,经过杨文干一事他与李建成的太子之争已经变成了明刀明枪。虽然这次皇帝没有怪罪于他,可也不会在相信他。失去了皇帝的信任他在京中的势力又远不及建成。他和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已经商量了好几日。决定一面派张亮带黄金六千两到洛阳一带,交结当地豪杰以待时变。一面请封德彝、陈叔达和萧瑀鼓动李渊将自己实封于洛阳。 洛阳古称洛邑,周平王二年始为东周都城,前后五百一十五年。 秦末群雄并起,经八年h-n战天下复归一统,汉高祖立朝于洛阳,后迁长安。王莽篡汉,光武中兴,定都洛阳,是为后汉之始。 魏文帝延康元年,曹丕率魏庭迁都于洛阳。自此魏、西晋、北魏诸朝皆以洛阳为都,前后一百三十八年。隋大业二年三月,炀帝命尚书令杨素、纳言杨达、建筑大师宇文恺在洛阳营建东都。 隋朝末年王世充自立为帝,国号大郑,定都洛阳。 洛阳东连齐鲁,西下函关,北眺太行,南俯荆襄,实为兵家必争之地。自古以来,得洛阳者得天下,汉光武帝、魏文帝莫不如此。只要洛阳在手,不愁天下不定。 经过数代帝王的营造经略,洛阳城池坚固,物厚民丰,又地处中原,毗邻大河,已成为具备极高军事价值的战略要塞。唐郑之战基本是以洛阳为中心展开的。此战亦是天下定鼎之战。洛阳之战前后历时一年之久,其惨烈程度及凶险程度都是唐军自太原起事以来所仅见。 正因为洛阳城乃是李世民一手得来,又全力经营数年之久,在那里人望及高。即使以后建成为帝也是东西两都一君一王互不相制。 第七章 各怀鬼胎 正文]第七章各怀鬼胎---- “承明,怎么想到来看二叔的?”李世民笑着对李承明说。 李承明抬头看去李世民就站在他的面前。明媚阳光照在他光洁的额头上,一头黑亮的头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干净利爽。乌黑的眼睛里显得锐利和剔透。ting拔直立的鼻梁,正满脸微笑的看着他。 李承明此刻的心情无比ji动,就是眼前的这个人灭国无数,扩地万里开创了经济最繁荣,国力最强大的大唐帝国。并且将突厥可汗抓到长安来给大家表演舞蹈。从而被少数民族称为天可汗。 一代英主确实不同凡响,面对自己死敌的儿子还能l-出这么诚恳的笑容。看着心中偶像兼日后要他命的人李承明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侄儿见过二叔。”李承明恭恭敬敬的一揖到底。 “好了,好了,杨护卫带汝南王的随从去休息。来,承明里面说话。”李世民对这个敢去仁智宫陪李建成坐牢的侄子本来就有些感兴趣,没想到他还敢来秦王府找自己。更是大大增加他的好奇心。 “你们去吧,我和二叔说会话。”李承明扭头对天宝和史汾等人说。 承乾殿上李世民、长孙氏和李承明落座后就有宫女端上茶来。承明对茶看也没有看。来到大唐后他喝过一次茶,味道怪怪的一点不好喝,还不如白开水。他前世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平常也没有养成喝茶的习惯。他不知道唐朝的茶是煮茶,和后世的炒茶有很大区别。 “二叔身经百战,未尝一败,玄甲铁骑天下闻名。现在中原基本已定,雕阴的梁师都,只是一个狂妄匹夫不足为惧,我大唐的心腹大患只剩下北方的突厥了,两雄不可并立,我大唐和突厥五年之内必有一场大战一决雌雄。侄儿想效仿卫青、霍去病,横行草原,远逐突厥,扩我大唐疆土,扬我大唐天威。到时候二叔出征之时,请带侄儿在身边,给侄儿个建功立业的机会。”不等李世民开口承明就将他在来的路上打好的腹稿对李世民说。 李世民和长孙氏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都大吃一惊,心里冒出同样的想法这些话是谁教他说的。 “承明啊!你来这里你父亲可知道?”李世民没有回答,把话题转向其他方面。 “回二叔话,父亲不知。”李承明实话实说。 “哦,那个时辰也不早了,就在二叔这里吃饭吧!观音婢,(长孙氏的小名你去安排做几个好菜。”李世民向长孙氏使了个眼s-说。 “是啊!承明今天就在这吃吧!”长孙氏站起来一边往出走一边说。到底是夫妻情深,李世民一个眼神她就立马明白丈夫的想法。 “我大唐能够有今日全赖二叔之力,二叔有经天纬地之才,定国安邦之智,您就像黑暗中刺裂夜空的闪电,又好比撕开乌云的阳光,我李家有二叔如此英雄,实是我大唐社稷之幸,黎民百姓之福,侄儿对二叔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李承明将前世看过的电影里的台词搬了出来,谁让他是卖盗碟的呢!这下还不雷到你。 李世民确实被雷到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会溜须拍马的人,刚才的话肯定不是别人教他的,小小年纪就如此了得,这长大了还不得成精啊! “哈哈哈----汝南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大有太子殿下的风范啊!”一个人大笑着走进银安大殿。 李承明扭头看见一个高高大大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大白胖子正往里走。 “呵呵,辅机兄来了,来、来、来、承明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上党县公长孙无忌。”李世民笑着说。 “长孙无忌见过殿下。”大胖子一边施礼一边说。 长孙无忌这小子真不是东西,他这明显说李建成和自己就会溜须拍马,没有真本事吗。小样,我好歹也在社会上h-n了好几年了,虽然打架不行算不上是社会青年,但是要干嘴仗你小子还真不是对手。必须得以牙还牙。 “见过长孙大人,长孙大人果然既富态又壮硕你身上穿的这件衣服,可以给五个人做被子盖了”。承明还了一礼微笑的说到。 这下长孙无忌也变的瞠目结舌,一时间无话可说。长孙无忌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缺点就是胖,他最忌讳别人说他胖了,可他这个缺点不但马上被一个十岁的小孩子找到用来羞辱自己,而且字里行间没有提一个胖字。这那是一个十岁孩子能有的心机,就算整个东宫除了魏征也只怕在找不出这样一个反应迅速,言辞锋利的人来了。长孙无忌又羞又恼一张白脸憋的通红。 “承明,这是你二婶的兄长,是你的长辈快向长孙大人赔礼。”李世民看到长孙无忌的窘态赶忙打圆场。 赔礼,你能够下定决心杀包括我在内的李建成和李元吉两家几十口人,此人可是居功至伟,居然还要我向他赔礼,虽说心里这样想可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在秦王府翻脸。赔礼就赔礼把,只是长孙无忌还得再吃一次瘪。 “长孙大人,刚才是小王无礼,您大人有大量,大肚能容天下难容之事,千万不要怪罪本王。”李承明长施了一揖说。 长孙无忌见他这次他又改说大肚子,这那是赔礼,分明是又羞辱自己一次,还端出来王爷的身份,向自己示威。可又不好不说话,只好恨恨的说;“殿下说笑了,小臣怎么敢怪罪殿下。” “二叔,侄儿出来的匆忙未曾告诉父亲,不敢久留还告辞了,改日侄儿再来拜望二叔。”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在说下去究竟会怎么样,承明也不知道,不过肯定不会往好的方向发展。李承明和这两位历史名人相比唯一的优势就是多看了几百部电影和几十部电视剧,现在最好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让这两位明君良相生闷气去吧。 “也好,回去以后替我问你父亲好。”李世民将承明送出承乾殿,脸上依然堆满灿烂的笑容。 “二叔请留步,侄儿竖子怎敢劳二叔相送。”刚出银安大殿李承明就转身向李世民施礼说到。 “杨护卫,请汝南王的随从出来,殿下要回府了。”李世民叫到。 “你去告诉张公谨,让他带人暗中保护李承明一定要等他安全回到东宫再回来。”看着承明渐渐缩小的身影,李世民对身边的一个护卫说。 “殿下,此子气度恢宏不可小觑,现在我们天策府与东宫的嫌隙已经公开,矛盾可以说是一触即发,他敢孤身前来足见其城府之深,心思之密,就是你我少年时只怕也不及他,妹妹和我说时我还不太相信,刚刚他对你的那些谄媚之言,足以令历代谗臣汗颜。”长孙无忌站在他身后缓缓的说。 “辅机兄,我觉的去洛阳不一定是上策。”李世民面s-沉重的说。 “殿下,你怎么又变卦了。”长孙无忌一脸狐疑的问。 “辅机呀,如果去了洛阳,建成和元吉必定会经常在父皇面前进我的谗言,朝中大臣又多依附东宫,我们也不再京中,万一父皇震怒一纸诏令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李世民反问。 “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万一发生这种事我们随便找个理由不回京就是了。”长孙无忌睁大了眼睛,对李世民的反反复复很是恼火。 “那样的话就正中了建成的圈套,我们就得以洛阳之力对抗整个朝廷,到时候非但我们没有胜算,还会导致生灵涂炭影响到国家社稷。”李世民一字一顿的说道。 “殿下可是又想到了好的对策。”长孙无忌也是个绝顶聪明,且又了解李世民的人,他感觉李世民一定是想到了更好的办法来应对眼下的危机。 “突厥,李承明刚刚提醒了我,我大唐现在还有突厥的边患未除,你说如果现在突厥犯边父皇得靠谁来领兵征伐?”李世民心有所思的问到。 “赵郡王李孝恭和殿下你。”长孙无忌略加思索后答到。 “辅公祏之lu-n刚刚平定,那边没有宗室看着皇上不会放心,赵郡王还需坐镇江南,那么就只有殿下你了。可是怎么才能让突厥来呢?”长孙无忌接着又说。 李世民平静的道:“刘文静的儿子,刘树义现在突厥。” 刘文静隋朝末年为晋阳县令,李渊在太原起兵时任命他为军司马,并派其出使突厥。刘文静以其过人的辨才,和重金的引y-u,使突厥答应支持李渊,赠送马一千匹,并且派两千骑兵助战。在攻打长安时立过大功,擒获了隋朝名将屈突通,升任为大丞相府司马,进授光禄大夫,封鲁国公。与裴寂一样是李渊晋阳起兵的大功臣,可是一直李渊重用裴寂,刘文静位在裴寂之下,不甘心的刘文静妒忌裴寂,说自己遭遇不公,扬言要杀裴寂,因而惹来灭m-n之罪。事实上真正使刘文静招致杀身之祸的,并非裴寂,而是李世民。早在大唐建国之初他就极力劝李世民与建成争储,并且公然对别人说李世民豁达有如汉高祖刘邦,神武好似魏太祖曹c-o,实为上天赋予。李渊也知道刘文静才华出众,却又x-ng格阴险迟早会怂恿自己的儿子对付自己,于是在武德二年天下未定之时,不顾李世民的苦苦恳求,冒着影响大唐招贤纳士的危险,以si结突厥的罪名将他和他的弟弟刘文起一起杀掉。 刘文静被杀时他的长子刘树仁坐诛,他的次子刘树义在李世民的帮助下逃往突厥寻求政治避难。 “如果突厥每年都来个一次两次,皇上就更离不开殿下,只是日子久了皇上会起疑的。”长孙无忌有些担忧的说。 “不要紧,现在重要的是让父皇明白他离不开我,先把军权抓在手里,我们就可以静待时局变化。”李世民一脸坚定之s。 “殿下,我以为避祸洛阳之事也不能停。”长孙无忌说。 “恩,还有一事你派人通知东宫内应,让他想办法盯住李承明,最好是把他的一举一动见过的人、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全部搞清楚。”这孩子不是个善茬,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李世民从来不轻视任何一个对手。即时他只是个孩子。 “殿下!你和秦王说什么了?”刚上马车小太监天宝就迫不及待的问。 “没说什么,不过长孙无忌差点让我气到吐血。”李承明得意的说。 “殿下,我们现在去哪?”史汾站在马车旁边问。 “回宫吧!”李承明考虑了一会也觉没什么地方可去。 第八章 娘家小舅 正文]第八章娘家小舅---- 李承明一回到东宫自己的小院竹和秋梦就告诉他,郑娘娘来找过他。让他一回来就马上去见她。 “史大哥,你们歇着吧!天宝你陪我去。一想到要见这位太子侧妃,自己现在的母亲李承明就愁的不得了。他从仁智宫回来以后见过她一次,这个既年轻又漂亮的母亲实在是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毕竟,她是他最亲的人,同时也是最了解他的人。他害怕有些地方做的不对,引起郑妃的怀疑。承明还没去过郑妃的寝宫,不过有天宝和两个宫女带路到不怕找不到。 郑妃的寝宫里承明老老实实地跪在木制的地板上大声说“儿子给母妃问安!” “承明,快起来,不要和娘亲来这些礼数。”儿子最近出了风头,郑妃说话的声音都透着高兴劲。 “哥哥----”一个欢快的小小的身影迅速的从郑妃身边跑来,一下子就钻到了承明的怀里。他就是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这是他的同胞妹妹李艾。怀里抱着这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李承明说不出的快乐。前世的他是独生子没有感受过有兄弟姐妹的快乐。突然间李承明想到了玄武m-n事件,想到自己怀里这个五岁的小妹妹也要因为李建成的缘故而早早的结束她幼小的生命,一想到这个结果承明感觉心好像装了一块冰疙瘩,冻的他的心快要碎掉了。 “承明,快见过你小舅舅。”郑妃并不知道就刚才的一瞬间承明已经想了那么多。 李承明刚进来就看见郑妃身旁坐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只是他怕l-馅不敢问。 “见过舅舅。”李承明把李艾放下,无可奈何的给这个实际上还比自己还小的舅舅行礼。 “承明,你舅舅刚从荥阳过来。娘想让你去和你父亲说说,给你小舅舅谋个一管半职。”郑妃拉着她小弟弟的手说到。这位小舅舅看起来是个老实人,也不知道是因为求外甥帮忙还是被姐姐拉住手的缘故,反正是小脸臊的通红。 什么一管半职,不就是我现在在李建成那有了点份量,想让我给你弟弟要个f-i差吗。这个郑妃也不简单,跟自己儿子来这一套。真当我是十岁小孩啊。 “一管半职的话,母亲去找父亲不就行了吗?何必让儿子去呢!想必是要让我给小舅舅谋个f-i差吧。”李承明轻蔑地笑着说。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的一塌糊涂,不管怎么说她现在是自己的母亲,她这样做最主要的原因其实就是想在娘家人面前展示自己儿子的能力,不管在任何时代儿子永远是母亲的骄傲、希望和一切。而自己刚刚的话却深深刺痛了一个母亲的心。更何况大家能活几天还是个未知数,自己为什么不让这位母亲快乐、骄傲、幸福的活几天呢? 果然,听完李承明的话,郑妃气的浑身发抖,小舅舅依旧满脸通红地坐在他姐姐身边,不过现在估计不是臊的,十有**是气的。如果李承明不是个王爷现在面对的肯定是小舅舅的一顿暴揍。 小孩子的感觉是很灵敏的,李艾很快就感到了母亲的异常,飞快的藏到李承明的身后。 “是儿子不好,母亲别气坏了身子。今天早上承道去儿子那找麻烦,儿子心情不好才向母亲使x-ng子,舅舅的事包在儿子身上,儿子能吃r-u,就决不会让舅舅喝汤,从今天开始儿子保证在不会让母亲生气。”李承明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的向郑妃说好话。 “姐姐莫气了,承明还是个孩子,那有不说错话的时候。”小舅舅果然是个厚道人一见承明认错就马上替他向郑妃说好话。 当晚在承明的邀请下娘家小舅舅住到了承明的小院里。 承明得知他的外公家是荥阳第一大姓,家里不但屋多地广,仆童过千,而且他外公的祖父郑译竟然是隋朝开国皇帝杨坚的好朋友。曾经当过隋朝隆州、岐州刺史,封沛国公。父亲郑元璹,也曾官至左武卫大将军。没想到自己的母亲出身于大族世家,更是名m-n之后。那为什么要给李建成当侧妃呢?难道常氏的出身更高贵。没听说过唐朝有什么姓常的名人啊! “小舅舅,外公家的地位也不低,为什么我娘要做侧妃呢?难道她们常家比我们郑家还厉害?”李承明正和小舅舅坐在柳树下的石凳上聊天。 李承明知道在古代嫡子和庶子的区别很大,不管是继承家产还是皇位庶子都不在考虑范围内。他没有和李承道争继承权的想法,因为他知道李建成根本当不了皇帝,当皇帝的是秦王,就算自己能够阻止玄武m-n之变。秦王也一定会用其他办法干掉李建成的。 “因为曾祖父得罪了杨坚,杨坚将曾祖与祖父一起罢官。郑家已有二十年无人出仕了,太子妃家是长安常氏,虽然没有我们郑氏兴旺,却是世代官宦。”小舅舅满腹心事的回答。 “哦,我知道了,舅舅这次来可是想重新光大郑家的m-n楣?”承明点点头问到。 “殿下---- 宫女竹端来一盘西瓜放在石桌上。 “来、来、来舅舅快吃块西瓜。”李承明那起一块西瓜递给小舅舅然后自己也捡起一块来开吃。 “竹,你也吃……”承明发现竹还没走,就一边吃瓜一边说。 “奴婢谢殿下。”竹弯膝行礼,既不吃瓜也还不走。承明一看,原来她在打量小舅舅。也是,在这个年代十七八岁还没有嫁人的姑娘确实不多。竹要不是宫女的话应该连孩子也有了。她这是看上小舅舅了,李承明暗道。 “舅舅今年多大了?”承明知道竹现在非常想了解小舅舅的情况就替她问到。 “二十一了”小舅舅也感觉到竹对自己有些异样,小脸再次变红。 “哦,舅舅娶的是那家的姑娘,有孩子了没有?”承明忍住笑继续问。 “是荥阳潘家的,有个儿子已经两岁了。”说这话的时候小舅舅的脸依然是红得,不过从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他对自己的婚姻很满意。 承明抬头看了看站这身边的竹,她虽然不在盯着小舅舅看,可脸上却没有一丝失望的样子。完了、完了这丫头看来是做小也愿意。其实竹早就盘算好了,她心里压根就没想过要做正妻,荥阳郑氏乃是名m-n望族,给这位郑公子做个侧妻也比给一般小吏当正妻要风光的多。自己虽然是个宫女,可却伺候了汝南王八年,谅他们郑家也不敢欺负自己。 “竹,我给你改个名字,以后你就叫梦吧,不,现在就开始叫。”李承明放声大笑。 “谢殿下,这个名字好听。”竹笑着跑开,不对,现在是梦了。 李承明有些枉然,本来是想取笑她来着,敢情梦在这个年代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舅舅,把你的名字告诉我,我好去找父亲给你谋个差事,不过能不能建功立业,名留青史,那就要靠你自己了。”李承明一本正经的说。 “郑文信。”小舅舅扭扭捏捏的说。尽管他也只是个二十一岁的少年,可还是觉求自己的外甥办事有些不好意思。 郑文信,李承明念叨着这个名字把他所知道的唐朝历史从隋唐演义、贞观长歌到薛刚反唐仔细的回忆了一遍,都没有郑文信这个名字出现过,看来小舅舅同志是无法青史留名了。 “舅舅,梦可能是看上你了,你对她有没有兴趣?”李承明心想既然梦看上你,我就索x-ng帮帮忙,能不能成那就看梦的魅力和你的定力了。 郑文信干笑了几声,没有回答,可能是嫌弃梦的身份。 “舅舅学过些什么?先告诉我,我好和父亲讲。”李承明见郑文信不好意思回答也不在问,转而和他说正事。 “学过不少东西,主要学的是兵法和骑sh。”看起来郑文信也是个好武的。 “舅舅快给讲讲,都学过些什么兵法,你会不会排兵布阵,一字长蛇阵你知道不?好破吗?”李承明记得隋唐演义里靠山王杨林用的就是一字长蛇阵,让瓦岗群雄一筹莫展,最后好不容易请来罗成才破了此阵。 “一字长蛇阵是最简单的阵,是根据蛇的习x-ng推演出来的。顾名思义布此阵的时候阵势要一字排开,两翼也就是蛇首和蛇尾是骑兵,蛇身是步兵。此阵共有三种变化,击蛇首,尾动,卷;击蛇尾,首动,咬;击蛇身,首尾至,绞!要想破它也很简单,只要用两个步兵方阵同时对手两翼骑兵运动,使其无法发挥其机动灵活的能力,再以强悍重骑兵为主对其蛇腹步兵发动强悍冲击,使其阵形散lu-n,失去秩序!一举击溃步兵方阵,将长蛇阵切割成为三块,如此一来,长蛇阵各自为战,无法再以三方配合作战,阵势就不攻自破!。” 郑文信从小就熟读兵书,阵法正是他的强项,解释的不但浅显易懂,而且头头是道。李承明看着郑文信指手画脚,唾沫四溅的样子想起一位古代的知名人士“纸上谈兵”的赵括。不过他不可能有赵括的成就,因为他没有机会统帅四十万大军。 “可是两军交战布阵有到底什么用?阵布的在好在有用,人家只要不来打你的阵你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在这里干站着,谁也赢不了谁。”李承明一直怀疑古代阵法唯一的作用,就是交战双方的主帅用来比试谁更聪明,能够从对方摆的m-宫里走出来。 “敌我交战,阵布的是否合适非常重要,只要阵布的好,以弱胜强、以寡击众,就不是难事,两军对垒主要打的是粮草和补给。前隋大业十年,齐郡左孝友占据蹲狗山聚众十余万起兵反隋,名将张须陀统兵一万进剿,张须陀部列“八风营”阵紧bi左孝友部,又分兵扼守要害,左孝友数次突围均未能突破八风营,一月之后粮尽,左孝友被迫率众出降。你说阵法重要不重要?”郑文信说这话时,神情ji动,对张须陀的敬佩之情溢于言表。 “张须陀,他很厉害吗?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个人。”承明的记忆中隋唐年间的风云人物好像没有姓张的。 “那时候还没有你,所以你不知道。张将军身经百战,未尝一败,唯一战败的一次就是他战死之日也是他的最后一仗。本来是有机会逃走的,他已经已突围只是见部下仍然被围,遂再冲进包围圈救人,如此四次,张须陀才力尽战死。”郑文信惋惜的说。 第九章 太子还击 正文]第九章太子还击---- 七月二十日,今年闰七月这是第二个七月,初秋的早晨天气已经已经开始转凉,天空还下着些细雨像牛m-o,像hua针,像细丝,密密地斜织着,整个长安城全笼着一层薄薄烟.雾里天是灰的,十分阴霾,让人感觉心里也是暗沉沉的。今年秋天雨特别多,有时大,有时小,全凭老天爷的心情。 大唐太子李建成此刻正坐在马车里赶去太极殿参加朝会,一个多月前,他被李世民摆了一道,差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要不是魏征出谋划策,李元吉犯颜直谏,封德彝暗中相助和王珪、韦ting承担全部罪责的话,他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只有天知道。 李建成决定反击,是时候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二郎了,要不他真会以为我这个太子就是团面,想咋柔就咋柔,想咋捏就咋捏呢,小样,你骑马sh-箭,读书写字,那样我没教过你,现在敢和我玩阴的,看我不玩死你。 李建成深知一个好汉三个帮的道理,他决定先从李世民身边的谋臣武将下手,其实早再半年前他就开始这样做了,武德七年二月李建成亲自给尉迟敬德写了一封信,并赠给他一车金银,说愿意和尉迟恭做布衣之交,可是尉迟恭不仅严词拒绝,还立即报告了李世民,李元吉知道后七的七窍生烟派出刺客y-置敬德于死地,但并没有成功,几天以后李建成又对段志玄故技重施,但也没什么效果。前些日子因为颁行新律令、制定租庸调法、定官制身为太子的李建成自然有很多事情要忙,釜底抽薪之法暂时停滞下来。可他没想到李世民却没歇着,趁他忙抽冷子给他下了个绊,这个绊差点让李建成掉进万丈深渊。 李建成决定马上开始分化瓦解李世民的小政fu,既然他们不吃软的那就让他们吃硬的。苍天有眼很快就让李建成找到了开刀的对象。程知节。 程知节原名咬金,后更名知节,字义贞,隋唐演义里鼎鼎大名的h-n世魔王,是一员福将,他的三板斧相当厉害。不过真正的程咬金与演义里区别很大,他是一员猛将,善于骑马使槊,投唐后,随李世民破宋金刚,俘窦建德,降王世充,以功封宿国公。 爱国将领张学良将军曾经写过首诗,“自古英雄皆好s-,好s-未必真英雄,我虽不是英雄汉,唯有好s-似英雄。”程大将军是位英雄,既好酒,也好s-,他的这个优点马上就被东宫集团发现并加以利用。 在长安西市有家小酒肆,酒肆掌柜姓王,两年前下世,留下他的年仅二十的妻子王刘氏独自打理店铺,那f-人生的面如满月,ch-n若红莲,美y-n不可方物。有这样一位老板娘坐阵,生意自然好的不得了。不过所谓寡f-m-n前是非多,长安街头恶少时常前来骚扰挑拨,这王刘氏到还真有些手腕,居然能在这鱼龙h-n杂的长安西市守身如y。直到一个月前她被程知节看中。 程知节与王刘氏的邂逅是典型的英雄救美式,那日与段志玄相约去西市的鸿运楼吃饭,程知节在路过王刘氏的酒肆时恰巧看见王刘氏正被几个汉子从酒肆里拖出来,往一顶小轿里塞。原来王刘氏的大伯子将王刘氏卖给了别人做妾,既能得些钱财又能霸占王刘氏的酒肆,一举两得此举实在是狠毒。王刘氏不从便被人从酒肆里拖了出来。 程大将军本来就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更何况现在被欺负的是个美丽的f-人,自然是该出手时就出手,三拳两脚就将那些个汉子打走了事。王刘氏自然少不了要对程知节千恩万谢。程知节早被王刘氏的美貌m-住了双眼,当下就进了王刘氏的酒肆喝起了小酒,将他和好兄弟段志玄放了鸽子。从此以后程知节一有空就去王刘氏的酒肆喝酒,一个月后便托人去求亲,王刘氏权衡利弊以后决定嫁给程知节做妾。从此长安城里少了一个风骚美丽的老板娘,多了一个坐享清福的程夫人。 太极殿前的台阶上站满了参加朝会的文武官员们。李建成满脸笑容,挨个打招呼。 秦王正和陈叔达在说话,李建成定了定心神,拉上李元吉一起过去打招呼:“二郎、陈相早啊!” 陈叔达俯身施礼:“老臣拜见太子殿下,齐王殿下。”李建成拱手还了个礼,李元吉双手cha腰,看都不看他和李世民一眼。 李世民讪讪一笑:“哥,承明去看过我,你可知道?” 李建成笑着说:“知道,承明这孩子闲不住,喜欢lu-n跑,没给二郎添麻烦吧!” 李世民摇摇头正y-说话,却听到内sh-省少监赵雍扯着公ji嗓子喊道:“皇上有旨,百官入朝。” “大哥,承明怎么这么不懂事,去哪不好,去他那干什么,你要说说他。”李元吉小声嘀咕。 李建成点点头小声道:“走吧!程知节的事情你记住了没?” 李元吉冷笑一声:“放心,包在我身上。” 大殿上众人叩拜皇帝后依次坐下,没等李渊说话李元吉就站起来大声说:“父皇,儿臣有本奏。” 李渊皱了皱眉头,他对二杆子李元吉也很是头疼,这几日李元吉没怎么在朝堂上说话,李渊省了不少心,就在刚刚上朝前他还在祷告李元吉今天别说话,可怕什么来什么,李元吉不但要说,还要第一个说。 “儿臣奏天策府统军程知节,依仗权势在闹市中行凶打人,强抢他人妻妾,儿臣请父皇下旨革去程知节一切职务,交与刑部议罪。”李元吉不等皇帝说准奏,就把他想说的一口气说了出来。 李渊疑hu-地看着李世民问:“有此事吗?” 李世民心里暗暗叫苦,说道:“父皇,此事与元吉所说完全不同,请容儿臣解释。” 李渊勃然大怒,伸手在御案上重重一拍:“世民,这就是你的好部下,当朕的大唐和瓦岗寨一样吗?” 李元吉幸灾乐祸地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李世民和他的支持者,大有你们有种来揍我的意思。 “父皇,此事儿臣知晓,元吉所说都是片面之词,父皇就不能给儿臣个解释的机会吗?”李世民跪在地上大声叫道。 李渊怒容满面地站立起身,负手走到丹墀的台阶上:“朕有说过不让你解释吗?” 李世民将程知节与王刘氏一事大致说了一遍,道:“儿臣所言千真万确,儿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恳请父皇明查。” 皇帝淡淡地道:“哦,你起来吧!” 李渊回过头,利刃般的目光在李建成身上扫来扫去,寒声问道:“建成,你怎么看?” 李建成抬起头,豪不避讳李渊的目光,笑着说:“儿臣以为程知节仗义援手,王刘氏以身相许都不为过,市井小民以讹传讹,元吉只是误信人言,也没有错,不过程知节身为朝廷大臣,与庶民百姓在闹市斗殴有失朝廷脸面,以儿臣之见可将程知节贬为康州刺史以儆效尤。” 王刘氏只怕做梦也想不到她这个酒肆老板娘的名字,今天会在朝堂之上被屡屡提起。 李渊长嘘了一口气,沉下面孔道:“太子之言,你们可有异议?”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就连皇帝的应声虫裴寂此刻也选择沉默不语。萧瑀有心帮忙,探身向右用试探的目光看了看李世民,可他这个细微的却被李渊发现。 李渊冷笑着说道:“既无异议就照太子之意下旨,封德彝你来拟旨,明日颁发。” 退朝后李渊将裴寂招往两仪殿。 一进两仪殿李渊便将里面伺候的宫女太监统统赶来出去。 李渊拉着裴寂坐在榻上,痛心疾首地说:“裴监啊,裴监你看看我这几个儿子,朕实在是怕他们在朕百年之后会刀兵相见,做出手足相残的事来。” 裴寂道:“陛下所虑不无原由,秦王功高,不下太子,手下又有一班能征惯站之辈,自然会觊觎大位。” 他歇了歇又接着说:“依臣愚见,陛下只有多招太子与秦王、齐王一起饮宴团聚以骨r-u亲情来感召他们,他们兄弟不睦究其原因就是为了储君之位,只要陛下明示天下太子不变,绝秦王之念或许可消此祸。” 李渊点了点头,无奈地说:“唯今之计,只有如此了。” 李渊沉y-n了一下,继续说道:“裴监,朕记得你有个幼女,今年多大了?有没有许人家?” “是庶女,今年刚十岁,还不曾许人,陛下你想----”裴寂心想这哥们突然问我女儿,莫不是又想拿我做文章吧。 “你看建成之子,承明怎么样?”李渊反问道。 “汝南王千里行孝,满朝官员无人不知,小女是庶女,臣怕太子不想委屈汝南王?”裴寂马上就明白了李渊的想法。 李渊笑着说:“建成的心x-ng朕知道,能与你结亲他高兴还来不及呢,不会推辞得。承明小小年纪就懂得行孝,朕恭喜你得一佳婿。” 李世民一回宏义宫就立刻派人去通知程知节过府来议事。 承乾殿里李世民看着气喘吁吁的程知节将皇帝即将下达的旨意告诉他。 程知节听完大马金刀地坐在李世民下首,粗声道:“我不去,我犯什么错了,凭什么要贬我。” 李世民双眉紧锁,面沉如水,半响不言,良久才缓缓说道:“城m-n失火,殃及池鱼,太子与元吉是想对付我,你是受我之累,委屈你了。” 程知节慌忙说道:“大王怎么能这么说呢,程某有今日还不是全拜大王所赐,太子和齐王想翦除大王的爪牙和羽翼,等我们都被调开的时候他们就会对大王你下手了,知节宁死不去,大王您要快想对策啊。” 李世民慢慢透了一口气,说道:“好,不枉我李世民对你称兄道弟,你那都不用去,就呆在府里,我有办法让皇上收回承命。” 程知节站起身来,抱拳跪下说:“谢殿下赏识,殿下有任何事情尽管吩咐,程某赴汤蹈火绝无二话。” 李世民走过去,扶起程知节笑着说:“赴汤蹈火到不需要,不过冲锋陷阵的时候你可不能偷奸耍滑。” “殿下放心,俺老程要是敢偷奸耍滑,就叫俺没儿子送终。”程知节拍着xiong脯,大声道。 李世民摆摆手,笑呵呵地说道:“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此誓不做数万不可当真,对了,你回去以后告诉你那新纳的小妾,她的大名已经惊动天子了。” 呵呵,做个广告,小弟是新手。那里有问题请大家多多指导。另外请看的上眼的兄弟姐妹推荐、收藏。小弟感ji不尽。 第十章 秦王斗马 正文]第十章秦王斗马---- 七月二十一日,天气终于放晴,长安的百姓迎来了许久不见的太阳,李渊朝会结束后决定带**的妃子和朝中重臣们去终南山散散心,一来让是想三个儿子多在一起接触接触,希望缓和一下他们之间的紧张气氛,二来大家也能趁此机会享受享受久违的阳光。 终南山位于长安之南,与长安宫阙遥对,满山秀s-映城内。山中千峰叠翠,景s-幽美,素有“仙都”、“d-ng天之冠”和“天下第一福地”的美称。李渊建唐以后认道教始祖老子为圣祖,大力尊崇道教,“楼观道”道士岐晖曾赞助李渊起义,故李渊当了皇帝后,对楼观道特予青睐,武德初年便不顾朝中大臣的反对,斥巨资交给岐晖,让他在终南山修建宗圣宫传道,一直到现在李渊也没有停止对宗圣宫的修建。 道士岐晖是一名传奇人物,大多数人都知道唐朝的袁天罡、李淳风以相术风水称一代术数大师,各种神奇的预测无不准确,却大都没听说过岐晖,更不知道岐晖的能耐绝不在他两人之下。 岐晖也叫岐平定,隋大业七年隋炀帝亲征辽东,岐晖预知“天道将改”,告弟子云“当有老君子孙治世”此后吾教将大兴,后数年,隋朝果lu-n,天下狼烟四起。李渊起兵以后兵锋直指关中,平阳公主屯兵宜寿宫,岐晖以观中粮草相助,后李渊兵至蒲津关,岐晖大喜说道:“此真君来也,必平定四方”,便给自己改名为“平定”,并发观中道士八十多人向关前应接,李渊授他为紫金光禄大夫,唐军进攻隋都长安前,唐高祖李渊特遣使诣楼观设醮祈福,次日唐军果克长安。 岐晖以“斋醮有验”之功,深的李渊器重,经常常奉诏入朝,主持斋醮,为国祈谢。颇得朝野尊崇。 宗圣宫的山m-n前岐晖带着一百二十名弟子正恭候李渊的大驾。他们全部身着崭新的道袍,头带莲hua冠,手持拂尘,静静地站着。不远处李渊的龙舆正缓缓驶来,天子的龙舆自然是道不尽的华美飘灿,金龙衔璧,y-凤翻飞,金穗华盖流光天地,使人如仰望y-n日皎月,好不璀璨。 岐晖赶忙带着弟子们迎上去,龙舆一停下众道士们一起伸出右手弯曲拇指食指,伸直其他三指弯腰行礼:“无量天尊,楼观道恭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渊神采飞扬地走下龙舆,对着岐晖行了个道礼:“半年不见岐真人风采依旧。” 岐晖恭恭敬敬地还了一礼,笑着说:“拖陛下之福,陛下精神矍铄,倒是更胜从前了。” 李渊听罢,哈哈大笑,随行人员中够份量的都赶过来和岐老道见礼。 岐晖领着李渊一行人先到三清殿拜过李渊自己认的老祖宗太上老君,然后又带着他们去偏殿去吃素斋。 吃饱了饭,李元吉闲的无聊,眼珠子一转,居然让他想到一个教训李世民的点子。他按奈住得意的心情,将李建成拉到一旁耳语了一阵。 李建成听完,眉开眼笑得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行,有你的!” 按说太子、秦王争储君,与他齐王一根m-o的关系都没有,李元吉为什么这么恨李世民呢?原因很简单,是因为他的老婆齐王妃杨氏,杨氏经常在李元吉面前夸秦王英雄了得,偏偏齐王又对杨氏爱之甚深,不忍打骂,便将一肚子怒火撒到了李世民头上。再者李元吉从小就跟李建成在河东长大,两人感情深厚,在他心里李建成既是兄长又像父亲地位甚至比李渊还要高。而李世民一直跟着李渊在太原,李元吉对他几乎没有什么兄弟感情。所以他才坚定地站在太子这边,不遗余力地帮太子出谋划策,充当李建成的急先锋,尽管他李建成认为他出的全是馊主意,但历史证明李元吉在玄武m-n事变发生前夕的判断和他屡次想杀掉李世民以绝后患的想法都是正确得。 李建成走到李渊身旁:“父皇,元吉想与二弟比试骑术,让儿臣来求父皇恩准。” 李渊闻言颜s-大变,继而欢喜地笑着说:“准,裴监留下来陪朕,其他的人让都去做个见证,赢了的朕有赏。” “父皇,人有贵贱马有优劣,儿臣以为要比骑术就不能骑自己带的马,儿臣请父皇准许我和二哥从父皇的御马里各选一匹比试,这样才能显示儿臣的骑术。”李元吉开始将李渊往沟里带。 “说得好,就依你之言,世民你说呢?”李渊还以为这是个好的开始,兄弟间的关系会逐渐融洽起来,根本没想到太子和齐王的心思。 李元吉坏笑着说:“二哥,我跟你带个彩头,我若输了齐王府的东西你随便选,你要是输了就把你那匹特勒骠输我,你敢不敢?” 李世民心说你小子莫不是发疯了吧,敢和我比骑术还要带彩头,一看李建成也正笑嘻嘻的等自己说话,难道他们有必胜利的把握,可低头认孬又不是他的x-ng格:“好啊,既然四弟有兴趣,那我就和你赌。” 山脚下,皇帝亲卫扎的行营里,宇文士及和殿中省尚乘奉御张轨正陪着三位皇子在临时的马厩里选马。 “四郎,你看这匹马,身长腰细,马蹄内缩,m-os-油光闪亮,眼神清澈,群马对它敬而远之,必是良驹。”李建成指着马厩里一匹身材高大健硕,m-os-墨黑全身上下没有一根杂m-o的胡马说到。 李世民点点头道:“大哥所言不差,此马确是难的一见的良驹。” 宇文士及笑了笑说:“太子殿下,秦王,齐王,臣任尚辇奉御多年,相看过不少良马,以臣看来此马野x-ng及大,应该还没有驯服。” “张轨,宇文士及说的可对?”李元吉明知故问。 “回齐王话,宇文大人说的不错,这匹马很难驯服已经摔伤三个骑奴了,就在刚才还又踢伤一个。”张轨回答道,张轨是皇帝宠妃张婕妤的弟弟,他这个养马的官就是靠他姐姐的裙带关系得来的。 李世民冷冷说道:“此马有灵x-ng,就是被驯服了它也只认驯服它的人,不会认旁人的。” 李建成沉y-n了一下,说:“二弟,四弟,你们谁敢去驯服它,若能驯服,我去向父皇请旨将此吗赐予谁。” “二哥你敢不敢?你要是害怕的话小弟我就上了。”李元吉挤眉n-ng眼地说。 李世民心高气傲,一见元吉出言相ji立马说:“我骑了这么多年马,什么样的烈马没见过,你们就瞧好吧!”说完向张轨一摆手,示意他叫人把马牵出来。 李世民手握缰绳纵身一越,稳稳当当地骑到了马背上,围观的众人好字还没叫出口,就见那马四蹄lu-n蹬,前俯后倔,眼看李世民就要被甩下来,秦王当机立断飞身跃下马背,战在几步之外。李世民不甘心,一连又试了两次,可结果还是一样。 齐王放声大笑。李建成强忍笑意,责备李元吉说:“有什么好笑得,你没听见张轨说这马已经摔伤三个骑奴了,亏你二哥身手敏捷,要是骑奴的话说不定又伤一个。” 李元吉马上止住笑声,一本正经地说:“大哥教训的是,二哥的身手比骑奴强的多。” 李世民这个气呀,心想马欺负我,我无话可说,你们哥俩一唱一和翻来覆去,一个说骑奴不如我,一个说我比骑奴强,我堂堂天策上将居然被你们拿来和骑奴相提并论。正y-出言反讥却又被李元吉抢先了一步。 李元吉笑嘻嘻地说:“二哥今日驯马消耗了不少气力,元吉不想沾你的便宜,我们还是改日再比吧!” 李建成附和道:“四弟说的是,二郎今日乏了,我还是去奏请父皇改日再比吧!”话一说完就毫不犹豫地大步离去。 李元吉见状紧跑几步:“大哥等等,我和你一起走。” 李世民终于明白他今天被人当猴耍了,看着太子和齐王离去的背影恨恨地对宇文士及说:“大哥想让那匹马摔死我,可惜我命在天,不能如他所愿,再说那马又不是刺客马,怎么能杀人呢!”李世民本来是想借宇文士及的嘴让李渊知道自己今天受了委屈,可他一时大意乎略还站在他身边的张轨。 李渊正在宗圣宫的紫云衍庆楼里和裴寂、楼观道道主岐晖谈论养生之道。 抢先一步得到消息的太子不禁有些气恼,心说我就是想摔你下,那想过要你命来着,既然你敢这么说那就别怪哥哥狠了,在太子的授意下,张婕妤缓步走进楼去俯在李渊耳边悄声说:“陛下,张轨刚才跑来告诉臣妾,秦王在试御马时被马连厥三次,毫发无伤,然后他就和宇文士及说他有天命,当为天下之主,马摔不伤他。” 李渊勃然大怒,并不是他不怀疑张婕妤的话,而是他了解以李世民的x-ng格是绝对能说出这些话来的。当着岐晖的面皇帝不好发作,李渊强忍怒火和岐晖闲扯了几句后就吩咐少监赵雍摆驾回宫。 一到行营里,李渊就迫不及待得屏退左右将李世民和宇文士及招来。本来他就觉的李世民想当皇帝想地要命,现在居然急到要喊自己有天命了,我还没死呢,就算我死了你大哥太子还在,怎么能轮你呢。当初诬告建成谋反,我已经放过你一马了,这次要是再不收拾你朕就不是你老子。 “谁是天子,自然会有上天授命于他,靠个人的力量能求的吗?你谋求帝位怎么这般急切呢?你说你有天命是不是想让朕现在就把皇位让给你呢?”火冒三丈的李渊不等李世民和宇文士及行礼就质问道。 刚开始李世民还不知道父皇为什么这么生气,说些莫明其妙的话,等李渊说完他才明白自己又被建成黑了,李世民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何必说那些话呢,他恨不得立马就扇自己几个大耳贴子。 “父皇儿臣绝没说过此话,是有小人诬告儿臣,恳请父皇明查。”李世民摘下王冠,打散头发,伏地叩头道。 宇文士及慌忙跪下磕头:“秦王只是说人命在天,非马能左右,绝对没有说过有天命,臣愿以全家x-ng命为秦王做保,请皇上明查。” 一看向来胆小怕事的宇文士及敢用全家x-ng命来做保,李渊立即明白一定是建成还为杨文干一事耿耿于怀,指使张轨诬告世民。 李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苦笑一声:“好了,你们都起来吧,朕信你们。” 小报告是谁打的,是受了谁的指使打的,李世民知道李渊心里清楚,既然皇帝不想追究自己再说什么也肯定没用,当下叩头谢恩后站起身来,整理头发戴好王冠。 给大家道个歉,昨天我们县停电,没有更新,请各位原谅。今天两更 第十一章 突厥来袭 正文]第十一章突厥来袭---- 李承明刚刚起chu-ng,正蹲在院子里刷牙,这时候当然不会有牙刷人们都是用柳枝就着草y-o研制成的揩齿粉末刷牙。李承明让人把鬃m-o缚在柳枝上,代替牙刷,可惜没有牙膏,还得用那些草y-o粉末,不过就这样也比用柳枝的效果好很多。 “承明,突厥犯边啦!”李承明仰头一看郑文信穿着一身青s-的武官服站在他身边。 “来就来吧!他们打不到这里的。”李承明知道唐朝历史上突厥没有打进过长安城,所以一点不担心,继续刷牙。 “突厥犯边,正是建功立业的机会,你去和太子说说,我想随军出征。”郑文信一脸坚毅之s。 李承明心里也突然有了些想法,他考虑了片刻,端起身边盛水的碗漱了漱口,开口喊到:“秋梦,快点过来!” 秋梦脆生生的答应了一声,立刻就出现在他面前。 李承明把他手里的碗和鬃m-o牙刷递给她道:“把东西收起来,顺便告诉史汾让他去套车,我要出宫。” 是---- 秋梦弯膝行礼正要走。 “等一下,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叫秋梦了,我给你改个名字,叫秋香。”李承明的脸上堆满脸纯真的微笑。 秋梦刚开始没搞清楚状况,迟疑了一会才知道自己也被改名了,答应了一声后离开。心里却在想,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拉,喜欢给别人改名字玩。 “舅舅,这个忙完我一定帮,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到了前线你可得照顾我。”李承明看着秋香背影对郑仁泰说。 啊----郑文信的嘴巴张的老大,能塞进一个ji蛋去。 “不行不行,我不去了还不成,我真不该来找你。”郑文信吓得扭头就走。 “小舅舅,就是你不去我也是要去得,我劝你还是跟我一起去,有你照顾我,母亲也会放心些。”李承明大声喊到。 郑文信转身又走回来开口问道:“太子殿下和姐姐哪里你怎么说?可千万不要连累我啊!” “你放心,山人自有妙计,不会连累你得。”李承明mo着光秃秃,连一丝绒m-o也没有的下巴xiong有成竹的说。 “殿下,马车已经套好了,你要去哪?要不要多带几个人?”史汾走进院子里问到。 “不用了,去魏师傅府上,我们两个就行了。小舅舅你回去准备一下,走的时候我让人去叫你。”李承明一边回答史汾,一边对郑文信说。 这个魏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拜他当师傅已经十几天了,除了拜师那天就再没见过他。还有那个冯立也是一样。不过这样到也给自己空出些时间来了解和熟悉这里。 魏征现在只是东宫属官,没有上朝议事的资格。现在十有**还在自己家呢。 大兴宫太极殿上,李渊和文武大员们正在商量突厥入寇的事。 “各位爱卿有什么办法,都说说吧。”李渊愁眉苦脸的问。他一向畏惧突厥,这些年来一直实行用金钱买和平的策略到也相安无事,今年也没少给他们金子,这些***一点信用也不讲。 “陛下,臣以为突厥之所以进犯关中,是因为财富和人口都集中在长安,如果将长安焚毁而不再为都,突厥的进攻自会停止。”中书sh-郎宇文士及出了一个馊的不能再馊主意。 “你们以为怎么样?”李渊其实觉的这个主意不错就是有些丢人,身为皇帝执行这种逃跑政策会被人看不起,索x-ng交给你们来讨论,如果你们都同意的话我的面子也能保住。 裴寂、李建成和李元吉显然看出了李渊的想法,都表示这个办法可行。 “既然如此,那就迁都把,宇文士及你去樊、邓一带选址重新建都。”李渊一看有人赞成就马上同意。 坐在殿下右排第一位的李世民万万没有想到这次突厥来犯竟然把老爹吓成这副德行。他扭头看了看萧瑀、陈叔达和封德彝等人。陈叔达和封德彝一脸为难的样子,萧瑀到是张了张嘴不过没说出话来。其他文武也都面面相觑,这个时候,谁都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说一句话或者说错一句话就会得罪皇帝和太子,竟无一个人出来说话。看来只有自己出面了。 李世民清了清嗓子站起来准备说话:“父皇,儿臣以为此议实在下下之策,断不可行,焚毁长安,只会让突厥的气焰更加嚣张,而且另建新都工程浩大,势必会劳民伤财,我大唐现在刚刚安定天下,儿臣恐----恐前隋之事重演,儿臣恳请父皇下旨,戒严长安,让李世绩兼领并州道行军大总管,节制蒲州、太行兵马!命霍国公柴绍为陇西道行军总管,率军屯秦州,授任城王李道宗加安北都护府都护,全权节制西北诸路军马,儿臣愿领一军赴豳州在那里抵抗突厥,伺机颉利、突利讲和。” 李世民没有向李渊要统一指挥权,那是因为他心里太清楚李渊了,如果主动开口说自己想统一指挥这几十万人,皇帝陛下一定不会答应的,以皇上的x-ng格又不放心交给外姓人指挥,这个即能让皇帝放心又能让诸军将领心服口服的人,除了自己还能有谁。 坐在左首第一位的监国太子李建成自方才李世民说话开始便在心中暗自计较。他和李世民虽是政敌,但对于李世民在军事战略方面的才具,他心中还是有数的。因此他一边注意聆听李世民的奏对一边暗自盘算分辨,柴绍与李道宗向来和李世民的关系不错,至于那个李世绩自己三次派赵弘智去试探口风,各种手段用尽,奈何这个老油条滑如泥鳅奸似鬼,嘴里一句实诚话也套不出来。前次李世绩受命回京,自己还亲自去拜访,他也还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死猪不怕开水烫模样,就是不表态。李世民果然好算计,如此一来兵权还是得落到他手里。此时见无人说话,一个念头浮上心头,正y-出班奏明。忽听到有人咳嗽了一声站了出来,却是尚书右仆sh-萧瑀。 萧瑀出班奏道:“陛下,臣以为秦王所言及是,当命秦王以天策上将北上提调节度诸路军马,再将天纪、天节二军西调也归秦王节制,另请裴相为大军筹措粮草后勤。” 李渊的脸s-阴沉了下来,他冷冷地扫视了诸臣一眼,轻轻哼了一声:“此事再议!众卿还有何表,一一奏来!” 萧瑀一脸尴尬的退回到班中。 见皇帝发了脾气,众大臣的心都悬了起来,再不肯轻易发言。李世民也暗自叹息,萧瑀虽说维护自己一片苦心,但做官做得未免笨了些,这道谏言上得也确实不是时候,你这忙还不如不帮呢。 老奸巨猾的封德彝考虑了半天,跨步出班道:“陛下,微臣有本奏!” 李渊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哦,封卿但管奏来!” 封德彝侃侃言道:“陛下,臣以为突厥南下无非是为了人畜与财物,陛下可依秦王所言一面调集大军做出决战之势,一面遣人讲和许与和亲,近日大雨滂沱,突厥将士疲惫,武器受雨必无心与我大战。至于如何节度诸路军马,臣以为可以秦王为主齐王副之。”他这话说的颇为滑头,既让这位x-ng情耿直颇受李渊敬重的萧瑀有个台阶下,又让秦王府和东宫两边都能接受。 李渊笑了笑:“是啊,让你这么一说,朕也觉的不用n-ng到迁都怎么严重,太子你以为呢?”毕竟让堂堂一个开国皇帝迁都以躲避突厥确实太丢人了。 李建成不慌不忙地答道:“父皇是知兵的,此番颉利、突利在秋收之季带二十万人南下,应该是为了财物而来,必无心来犯长安,儿臣以为封大人所言及是,儿臣另请派左卫大将军杨恭仁总督后军,即刻出发抵抗突厥。”李建成见刚才迁都之事满朝大臣除了裴寂无一赞同,他是太子也不想落个畏惧突厥的名声,于是就改了想法荐李元吉与李世民一起出征的,有李元吉在前方监视,杨恭仁在后方压阵,想来李世民也生不出什么事来。只是被封德彝抢先了一步。 李渊点了点头:“裴监,你怎么看?” 裴寂看了看皇帝,悠然开口道:“陛下,臣虽不知兵却也清楚军国大事,多是事先揣测预料,而后逐条定下应对之策,须知战机难得稍纵即逝,望陛下早做决断。” 裴寂这样说是有原因的,武德二年,刘武周进犯太原,唐兵无法抵御,连吃败仗。李渊正在为此发愁时,他自愿请行,被任为晋州道行军总管,并允许他便宜从事。兵抵介休时,与刘武周部将宋金刚大战结果唐兵大败,死散殆尽。裴寂仓惶逃回平阳,使晋州以东城镇全部丢失。宋金刚率部南下,bi近绛州,他又一次上表抗贼,李渊想让这位老朋友找回点面子,于是再次任命他去镇抚河东,结果还是大败而回。要是换成别人仗打成这个样子就是有十个脑袋也砍光了,而裴寂只是发交礼部审讯,不久又释放了他,并且让他官复原职。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全部愕然,这个老匹夫胆子可真大,居然把球踢给了皇帝,就是太子与秦王只怕也不敢如此。 谁知李渊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裴监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果然是谦谦君子。” 群臣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裴寂,这老家伙也太得皇上的眷顾了吧。他们还有件事情不知道,武德六年时,裴寂与李渊在含章殿喝酒,李渊那天心情非常好,裴寂忽然跪下说:“当初起兵太原时,皇上曾经有旨说四海清平之后,准许臣归隐山林。今四海已安,臣请皇上准许臣告老还乡。”李渊含泪挽留:“现在还没有完全平定,你还的帮我。你做宰相,我为皇上,你我兄弟逍遥一生,岂不快哉!”不但不准裴寂告老还乡,每天还派一名尚书员外郎轮流去裴寂府第值守。 “父皇,儿臣也以为大哥之见可行,请父皇及早下谕,征调诸军抵抗突厥。”说话的是齐王李元吉。 李元吉话音刚落,太极殿上的文武大员们纷纷附议,敦促皇帝下诏,即刻发兵抵抗突厥。自从武德四年以后,李建成的追随者和李世民的支持者在朝堂上就没有过统一的意见,你说东他就说西,你说南必定他就说北,这次东宫和天策府终于穿到了一条k-子里。不过这一切都得归功于老油条封德彝,是他出来这个让双方都能接受的主意。 李渊见这次东宫和天策府同仇敌忾共御外辱,心里十分高兴,他沉y-n了一下,从御座上站起来朗声道:“陈叔达,就照太子所言去拟旨,立刻下发,后勤粮草就有劳裴监辛苦几日了。” 第十二章 师傅魏征 正文]第十二章师傅魏征---- 魏征家住在西市西南角的崇红坊,这里属于平民区,住在这里的好处就是逛街、购物、下馆子喝酒很方便。 “史大哥,快点,去晚了,魏师傅不在我们就白跑了。”李承明坐在马车上一边观察着路两边的行人,一边心里想这个魏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拜他当师傅已经十几天了,除了拜师那天就再没见过他。还有那个冯立也是一样。不过这样到也给自己空出些时间来了解和熟悉这里。 史汾答应了一声接着开口问道:“殿下,反正魏先生等等也是要到东宫的,为什么还要这么着急去找他呢?” “有些事情在东宫说不方便,还是去魏师傅府上好些。”这时候的马车没有减震装备,由于史汾已经加快了速度李承明被颠的左右摇晃,说话的声音也变的一颤一颤地。 不大会功夫马车在一所小院前停下来。 史汾跳下车对着李承明升出双手道:“殿下,就是这里。” 魏征的居所不大,和李承明差不多,走进去发现他这里更像一个农民的院子,墙上挂满丝瓜,院子中间的空地上扎着一些篱笆,篱笆上挂满豆荚,绿油油的叶子沐浴在早晨温煦的阳光下,给人一种幽美、恬静的感觉。院子西面,几根长的竹竿架上,爬满了hua藤,稠密的绿叶衬着紫红s-的hua朵,又娇嫩,又鲜y-n,远远望去,好像一匹美丽的彩缎。 “史大哥,你说魏师傅以前是不是种过地,或者养过hua。”李承明忍不住问。 史汾笑了笑没有回答。 “你们找谁?”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篱笆中间传来。 李承明和史汾这才注意到,有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在篱笆中摘豆角。 史汾抱拳行礼:“老丈,我们找魏先生。” “殿下,你怎么来啦?”魏征出现在院子里,看样子是正要出m-n。 “承明见过师傅。”李承明对魏征长施一揖。 “见过魏先生。”史汾也赶忙行礼。 魏征对李承明和史汾还了一礼道:“殿下有事?” “承明拜先生为师已有十几日了,还不曾听过师傅的教诲,今日冒昧登m-n是特地来向师傅求教。”李承明一本正经的说。 “是魏某的不是,这几日犬子身体不适,魏某心急没有去给殿下教学,请殿下见谅。”魏征叹了口气满腹心事的说。 看着魏征的样子,李承明非常内疚,他生怕魏征以为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结结巴巴的解释说:“承明今天来,实在是有件重要的事情想和师傅商量,冒昧登m-n请师傅千万不要见怪,令公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史大哥,你马上回趟东宫,告诉天宝,让他去找我母亲,让我母亲一定想办法找个好大夫来,你就在那等着,等大夫一到就接到魏师傅家来。”李承明不等魏征说话就转而向史汾一字一句的吩咐道。 史汾应声离开,魏征到是没拿自己当外人,连句客气话也没有,更别说感谢的话来,他闪身将李承明让入客厅。 “魏师傅,突厥打来了,你可知道?”客厅里李承明开口问道。 魏征用手捋了捋他的山羊胡子道:“我已知道了,突厥入寇为的是财物,长安城郭坚固,他们不会来打的,再说这几日连降大雨,道路泥泞兵器生锈他们应该快撤军了。” “师傅果然厉害,运筹魏府之内,料敌千里之外。”李承明见魏征说的有道理由衷的赞叹道。 “承明专程过来,不是就想告诉我突厥入寇吧?”魏征微笑着问。 “不瞒师傅说,承明以为皇上这次会派秦王统兵抵抗突厥,我想随军出征,所以特地来请教师傅。”李承明看着魏征目不斜视地答道。 魏征点了点头:“殿下英气过人,可为什么一定要随军出征呢?以你现在的年纪到了阵前也不能上阵杀敌。” “上兵伐谋,承明去军中并不是想上阵杀敌,是想了解统兵之道,征战之法,我还想知道秦王在军到底有多高的威信。”李承明接过丫环送来的茶盏喝了一口水。 “殿下心中有所想?”魏征面无表情问道。 李承明想起来他在仁智宫提醒李建成小心李世民突袭他的时候,李建成问他说这话是不是魏征教你说的。看来魏征早就料到李世民有可能会袭杀李建成。心里一盘算有了决定。 他站起来走到魏征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师傅,承明以为突厥并不可惧,可惧的是秦王,秦王不死,太子不得安宁。” “殿下高见,我曾劝过太子早定大计除此心腹大患可太子不忍----”魏征对着李承明长施一揖说道。 “天策府里猛将如云,尉迟恭、段志玄、程知节、秦叔宝都是力能扛鼎的勇将,玄甲铁骑是天下精兵,杜如晦、房玄龄老谋深算、诡计多端,长安内城总共能容得下多少人争战?他们就算只有千名勇士,若是能得地利天时----太子不堪设想。”李承明神s-凝重地说。 魏征闻言浑身打了个冷战:“殿下的意思是----是说他们可能会潜入大兴宫内?” 李承明皱了皱眉头:“我感觉不是可能,是一定会。” 魏征摇着头道:“东宫有羽林卫士两千四百人,齐王府护军三千,左右长林共计军士二千有余,就算他们挟持了皇帝又能如何?我们一宫一府万余多兵马困住外围,诏敕出不了宫城,等于废纸一张。” 一看魏征没有听明白自己的话李承明急的直跺脚:“我说的是万一太子和齐王也在宫中,李世民已将他们----”李承明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听完李承明的话,魏征脸上颜s-变幻不定,沉默了良久道:“以秦王的心x-ng和手段,是能做出这些事来的,太子仁慈不愿先发制人,尚若真的如此东宫上下死无葬身之地。” 太子不愿意,李承明记的历史书上说李建成可是好几次想杀李世民的,怎么会不忍心呢?怪不得有人说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成王败寇,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太子不愿意,我们可以替他办,师傅可有什么好建议?”李承明阴沉着声音说。 魏征叹了口气道:“殿下糊涂了,杨文干之事刚刚结束,秦王现在圣眷凉薄,皇上对他猜疑日重,如果我们冒然出手,万一一击不中,到时候反而会陷太子于不义,给秦王可趁之机,即使侥幸得手,也会让太子背上残害手足的罪名,为太子计,为大唐后世计,魏某以为我们还是在天策府多安排些内应,了解秦王的一举一动,后发制人为好。” 李承明听得连连皱眉,现在魏征也不想对李世民下杀着,不知何时会发生的玄武m-n事件自己又不能说,到不是怕魏征怀疑自己来自未来,而是怕他认为自己满嘴胡说八道,越想越头疼还是算了吧,他叹了口气,岔开话题道:“秦王用人高明,尉迟恭、程知节、都是桀骜不驯之徒,竟被他调教得服服帖帖,不弃不渝,实在令人佩服。” “殿下不必忧虑,这些人只能冲锋陷阵,朝情政略,不是他们所能了解的,我会请太子找机会奏请皇上将房杜二人调离天策府,秦王没了两个文胆,剩下的那些赳赳武夫便不足为惧了。”魏征摆了摆手说。 李承明点了点头:“师傅说得有道理,不过仅仅调开两个文臣,还不足以制约秦王,天策府内的军将,大多是能征惯战之士。为了太子安危,国家社稷,还是把他们一一调开才好,一来削去了秦王羽翼,二来也为国家保全了一批人才。” “殿下说的及是,不过此事须缓缓图之,不可用猛y-o,否则既地防备皇上起疑心,又怕秦王狗急跳墙。”魏征抿了抿嘴ch-n道。 李承明应了一声问道:“师傅以为我们东宫武将中,有谁可以和尉迟恭、程知节、秦叔宝一较高下?”他对传说中这两个的m-n神和h-n世魔王很是畏惧。 “若论冲锋陷阵,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话车骑将军薛万彻可以,若论统率大军,攻伐有术的话翊卫车骑将军冯立比他们都强。”魏征考虑了片刻后说。 李承明还想等魏征在说几个,可迟迟不见魏征再说话,大失所望的问:“没有啦?” 魏征无奈的点了点头。 就两个,李承明闷闷不乐,转念又一想两个就两个吧总比没有强。自己得马上和他们打好关系,得想办法找几个猛将帮自己,但他知道的隋唐英雄们除了在李世民手下的,都已经死了,找谁来帮自己呢?薛仁贵是一个,可他只知道这个名字,具体到薛仁贵是那里人,现在多大年纪一无所知,想一想还是算了吧,保不齐薛仁贵现在还在家里和小朋友玩ni-o泥呢! 苏定方,李承明突然想起来,隋唐演义中sh-死罗成的苏定方,这个人能用计sh-杀罗成应该也算是一号人物,来到大唐后,他旁敲侧击地打探过,大唐根本没有罗成这个大将,死在刘黑闼手下的大将是罗士信,那么到底有没有苏定方这个人呢?想了想他小心翼翼的向魏征问道:“师傅可听说过苏定方这个人?” 魏征听了目瞪口呆马上问道:“殿下怎知道此人?” 李承明看着魏征的表情心想有m-n,且不管苏定方的人品怎么样,只要有本事自己就建议李建成用他,于是他笑了笑说:“我是听我的一个护卫跟我说得,师傅知道他?” “苏定方是冀州武邑人,名叫苏烈,定方是他的字,他是窦建德麾下大将高雅贤的义子,隋朝大业末年,朝庭的横征暴敛bi得流寇四起,“时民皆结堡自固,”苏烈之父苏邕亦结兵千余以保乡里,苏定方那时年十五,每与流寇作战,常率先登城陷阵。苏邕战死后,苏烈先从窦建德,后随刘黑闼,颇有战功,刘黑闼败亡后其归乡里。”魏征轻轻吐了一口气说道。 “冀州与师傅的老家巨鹿,是不是相距不远?”李承明知道冀州与巨鹿都属于现在的河北,应该在唐朝也离的不远,他这样问是想让魏征出面把苏定方拉过来给自己干。 魏征似并没有听到他的话,目光幽深若有所思,半晌方才笑着出言道:“殿下是想招苏烈到太子m-n下效力吧?魏某可以修书一封,派人请他,至于他是否肯来,就不是魏某能左右的了。” 李承明略一沉思道:“师傅,你只要这样写我保证他会来”说完将他记忆中的几首唐诗加以修改合并道出:“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将军百战穿金甲,三千里外觅封候。” 好、好、好、实在是好,实在是妙,魏征用力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盏被震的跳了起来,“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将军百战穿金甲,三千里外觅封候。”魏征眼放异彩,嘴里反复y-n诵着李承明这首抄袭别人的诗,看来被李承明雷地不轻。 虽然李承明前世读书不行,不过因为他喜欢玩大话西游,大话西游里有个答题的活动,答的就是唐诗,所以他对唐诗的了解绝对比一般人要多很多,只是他所了解的唐诗除了f-孺皆知的几首外很少有完整的,现在是初唐,唐诗还没有发展到它的鼎盛时代。他只有稍加小心就不会l-馅。 “殿下xiong怀大志,这首诗做的大气磅礴,只要是热血男儿就一定会为之动容,魏某保证苏烈见了此诗一定会前来效力得,窦建德旧部还有一人,名叫王小胡,也是高雅贤的义子,此人的韬略武艺在苏烈之上,不过刘黑闼败亡后,王小胡就不知道踪迹,十有**是逃入突厥境内了,殿下可遣人至突厥寻找,此二人皆为大将之才。”魏征看着李承明心想这位汝南王年纪虽少却是个人物,从他先是孤身去仁智宫陪伴李建成,到今天来自己这里先是对李世民一通分析,进而提出要对秦王先下手为强,和这首大气磅礴,令人热血沸腾的诗,他的心机与才华比太子,秦王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十三章 结亲不成 正文]第十三章结亲不成---- 王小胡这个人自己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不过既然名满天下的魏征说他有本事,那就派人去突厥找找看吧,现在要紧的是赶快先把苏定方找过来。 “殿下----”李承明正要催促魏征给苏定方写信时听到史汾的声音。 “进来吧!”李承明坐回到胡chu-ng上说。 当先进来的是个年近六旬又干又瘦的干巴老头,肩上背着个木头盒子,后面跟着史汾和安天海。 “尚y-o局奉御韦天成,见过汝南王殿下。”干巴老头给李承明行礼。 “有劳韦太医了!”李承明还了一礼说。 “魏大人,带我去看看令公子吧!”韦天成对魏征说。 “请殿下稍候----”魏征说完带着韦天成向内室走去。 李承明说:“这个韦天成治病治的好吗?” 史汾凑到他身边笑着说:“殿下不知,这位韦太医是散骑sh-郎许胤宗的亲传弟子。 “散骑sh-郎许胤宗?很会看病吗?”李承明不解的问。 史汾抬眼看了李承明一眼笑着说:“许胤宗是当世神医,三十年前陈国柳太后中风,不能说话,不能吃y-o,许神医以黄芪防风汤置于chu-ng下,薰蒸令y-o气如烟雾,入病人腠理而奏效,当晚太后就能说话了,殿下可知道许神医今年高龄?九十多岁了,看上去就像六十多一样。” 听史汾说完,李承明想起他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满城尽带黄金甲里周润发就是用这种方法治病,当时他以为那只是电影里一种夸张的表现方法,没想到古代真的有人用这种方法治病,而且能见效。许胤宗果然是个高人,可惜对自己没用,自己需要的是能征惯战的将领和出谋划策的智囊。 “怎么这么快就找到大夫了?安大哥你怎么也来了?”李承明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两口说道。 殿下----史汾和安天海同时开口又几乎同时闭嘴。 “是我没问好,一个一个说,史大哥你先说。”李承明笑着摆了摆手。 史汾道:“回殿下,小的刚到东宫正好碰上韦太医给二殿下诊病出来,小的和韦太医一说殿下要找个大夫,韦太医二话没说就跟小的来了,至于安天海他是领他哥哥来见殿下来了。他哥现在外面等着殿下召见呢”。 他到好,连安天海的话也替他说了。 “我二哥怎么了?你有没有问韦太医?”李承明放下手里的茶盏问。 “问过了,韦太医说是小m-o病,就是这几天,天天下雨,天气转凉,二殿下着了凉腹泻,吃几贴y-o就好了。”史汾看着桌上的茶盏回答道。 李承明哈哈一笑:“你渴了吧!出去找仆人要点水喝吧!老安,你带你哥回东宫等着我,记住走侧m-n进去。” 两人应声出去。 李承明一个人待在客厅里,很是无聊,真后悔把两个人都放走,有心去魏征的内宅看看,又觉得太没礼貌,就在他想去院子里走走的时候听到魏征和韦天成从内宅出来的声音。 “怎么样,韦太医,是不是不太好治?”李承明看到魏征和韦天成的脸s-不太好。 韦天成点了点头:“殿下可曾见过魏公子?” “没有”李承明和魏征异口同声地答道。 “那就好,不过殿下回宫后还是沐浴更衣更稳妥些,身上这身衣服也烧掉吧!”韦天成长出了一口气说。 李承明脸s-大变:“是传染病----” “是骨蒸疾,与肺疾相似,却不同于一般肺疾,此病递相传染,不过殿下和魏大人不用担心,此病家师已经治了十几例了,无有不愈者,我回去后会将病状向家师禀明,魏大人放心令公子绝对不会有事。”韦天成语气笃定地说。 魏征闻言大喜对着韦天成长施一揖:“多谢韦大人,请韦大人代犬子谢许sh-郎再造之恩。” 韦天成还了一礼:“魏大人客气,这几日府上的人尽量少与外人接触以免传染。”说完转身向李承明施了一礼道:“殿下,下官先行告退了。” 李承明现在正在想这个“骨蒸疾”是不是肺结核呢?如果是的话就麻烦了。肺结核这个病就是在科技高速发展的二十一世纪也很难根治。刚刚知道魏征有个儿子的时候,他就在考虑怎么说服郑妃把李艾嫁给魏征的儿子,这样的话即便玄武m-n之事无法阻止,李世民也许会看在李艾已经和魏征儿子定婚的份上放那个小姑娘一条生路。这件事还要不要和郑妃提呢? “殿下、殿下----”李承明不说话,韦天成也不好意思走,只好提高音量继续喊。 “史汾、史汾”李承明跑出客厅大喊到。 魏征和韦天成吓了一跳,以为李承明被“骨蒸疾”给吓跑了,正要上去给他解释。 史汾慌慌张张得从偏房跑出来:“我在这,怎么了殿下。” “你送韦太医回去。”李承明说。 魏征和韦天成互相对视了一眼,一起笑着摇了摇头。 李承明转过身去给韦天成长施一揖说道:“魏公子之事就拜托韦太医啦!” 韦天成笑着说:“殿下放心,老朽保证魏公子安然无恙,殿下、魏大人请留步,老朽告辞了。” 李承明和魏征目送韦天成走出府m-n后,两人回到客厅。 李承明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将李艾的事先跟魏征说一下,韦天成既然敢保证能治好魏征儿子的病,那么这病就可能不是肺结核,就算是也比送了命强。 李承明眼珠子转了转道:“师傅,不知贵公子的名讳---- “犬子魏叔y-,殿下?”魏征很是纳闷,怎么想起问我儿子来,他比你小多了,可帮你干不了事啊! “我有胞妹李艾,今年四岁,如果师傅愿意的话,我想请父亲奏请皇爷爷,与师傅家结亲。”李承明呵呵一笑说道。 李承明话音一落,魏征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这个小东西到底想干什么,要拿自己的妹妹来拉拢我,莫非他是在为将来李建成登基后的储君之位做铺垫?可我只是个五品官啊! 看着魏征渐渐阴沉下来的脸,李承明感觉有点不对劲,但他还不知道魏征对他的看法已经开始向不好的方向发展。 “殿下好意,魏某感ji不尽,只是犬子尚在襁褓之中,而且还有疾在身,实在是----实在是怕误了郡主,另外,此事太子可知?”魏征垂头踌躇了很久才说。 李承明站起身来道:“父亲不知道,这只是我刚刚的想法,不过我以为父亲不会反对得。只要师傅不反对,我就去和父亲提一下。” 魏征心里反复斟酌了半天后说:“既然如此魏征先谢过殿下了。”不管李承明到底有什么想法,终究是和太子结亲的念头占领上风。 “殿下----”一条身影走进客厅里叫道。 李承明扭头一看却是他的护卫李东行,心想肯定不是太子就是郑妃要找他:“怎么啦?是谁找我?” “回殿下,是太子殿下----”李东行的声音显得有些着急。 “什么事?好事还是坏事?”李承明实在想不出李建成找自己能有什么事呢。 “我不知道,殿下,快跟小的回去吧!别让太子殿下等急了。”李东行说话的口气明显硬了些。 “告辞了,魏师傅,苏定方之事就有劳老师了。”说完李承明躬身告退。 这个倒霉孩子李东行没有带马车来,这到是不能怪他,他怎么知道李承明会派史汾去送韦天成呢。 李承明钻在李东行的怀中,二人同骑一匹马,马蹄敲击在青石铺就的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伴随着沿途百姓的躲闪和叫骂声向东宫跑去。 太子东宫,显德殿上,李建成心情很好,今天朝会结束后,李渊召他和裴寂往含章殿,告诉李建成说准备为李承明聘裴寂幼女裴怀蕊为妻。让他回去准备聘礼与裴寂商量择日下聘。 虽说裴寂一向支持自己,可那是因为自己是太子,就像上次杨文干事件,裴寂连半句好话也没有替自己说,每次东宫和天策府有了冲突他也基本保持中立状态,父皇现在让裴寂把女儿许给承明,那就是摆明了让裴寂支持自己,在父皇心中就是萧瑀、陈叔达、宇文化及加起来也抵不上一个裴寂,世民要是知道了裴寂和自己连姻也不知做何感想。想到这李建成俊秀的脸上泛起一丝得意的笑容。 “太子殿下大喜啊,裴老相公德高望重地位尊崇,朝堂中之上一呼百应;得裴老相公相助秦王俯首称臣之日指日可待了。”坐在下席的更率令王晊眉开眼笑的说。 “王大人言之有理。”一向与王晊关系不好的太子詹事赵弘智这次终于没有和他抬杠出言附和道。 “太子殿下,汝南王回来了。”东宫内sh-进来向李建成禀告。 “告诉汝南王,让他到郑良娣处,孤片刻就至,”李建成说道。 郑良娣是李承明母亲郑妃的封号,每月领三品官的俸禄。 郑妃的寝宫里李承明给郑妃请过安回坐下来,环顾四周,没有看见李婉顺。开口问道: “母亲,妹妹那去了?” 郑妃满脸风地说:“你父亲等等有话和你说,我让人带艾子出去玩去了。” 李承明考虑了一会理了理头绪:“母亲,将艾子许给魏征的儿子魏叔y-,你觉的怎么样?” “魏征,他只是个五品官,艾子许给他家岂不是太委屈了些。”郑妃显然不愿意。 “母亲错了,魏征乃当世豪俊,入枢拜相也是迟早之事。妹妹嫁与他家不会受委屈的。”李承明给郑妃做思想工作。 “反正我是不同意,魏征长的那么丑,他儿子也俊不了,再说现在还小,万一等长大以后发现有什么m-o病的话,可就害了你妹妹了。”女人考虑事情就是比男人仔细。 “母亲,我也是为妹妹好,魏家不错。”李承明理解郑妃的心思,那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个好人家,风风光光荣华富贵的过日子,魏征家的条件的确差了些,以李艾的年纪现在就许人家也确实有些早。可是又有什么办法来保证这个小妹妹的安全呢?烦死了。 “魏家怎么了?”李建成听到了李承明刚才的话大声问到。 “儿子见过父亲,魏家----”李承明注意到李建成今日打扮得不同寻常,头戴衮 冕,白珠九旒,红丝组为缨,打横cha着一根犀簪,两缕青纩顺双耳勒下,在下巴处打了一个朝凤结,里面穿着白纱内单,外面罩着一件玄s-裳,上印青黑s-火、山二章,腰间系着一条金钩革带,左右佩戴瑜y-双佩,腰后飘着两根赤s-大绶,足下蹬一双加金涂银扣饰的步云履,腰间悬着鹿卢y-具剑。 “儿子在和母亲商量,把艾子许给魏师傅的公子,母亲有些不乐意。”李承明给太子行完礼说。 “艾子还小,魏征的儿子连一岁还不到,着什么急,以后再说吧。郑妃你告诉承明了没有?”李建成用手轻轻地捏着承明肩膀说。 李承明心道,唉----看来这件事是办不成了,我该如何拯救你啊!我的妹妹。 “正要说呢,殿下你就来了。”郑妃含着笑说话的声音都透着幸福。 “呵呵----你皇爷爷下旨,将裴老相国的幼女裴怀蕊许你为妃,你马上去换身衣服随我到裴老相国府上去吃午饭,郑妃你也一起去。”李建成笑着说。 李承明大吃一惊,李艾的事情没成,自己到讨了个老婆,这到不错,就是不知道裴小姐长得这么样,相亲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前世他相过好几个,一个没成,都是人家看不上他。看看自己眼下这幅小身板,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发育成熟,d-ng房hua烛的那一天。 第十四章 裴家小姐 正文]第十四章裴家小姐---- 李承明一遛小跑,回到自己的小院里,安天海和他哥安德海正坐在院里的石桌旁等着他呢。 “安大哥,对不住了,让你哥明天来吧!今天我要急事。”李承明一边向卧房跑,一边说。最后一个字说完的时候人已经跑进了卧房。 “天宝,天宝,----死那去了?”李承明又从卧房跑出来,大喊大叫。 安天海和安德海刚走到院m-n口,听见李承明跑出来声音,就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样子是在犹豫要不要过来给李承明请安,李承明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殿下----” “梦,天宝去哪里了?”李承明喘着粗气问。 “不知道,殿下有什么急事?”梦看着李承明的样子,笑的hua枝lu-n颤。 “那你去吧,去把我最好看的衣服找来。再告诉秋香,让她端盆水来,我要洗把脸。”李承明调整了下呼吸说。 “殿下是不是要去见皇上啊?”梦好奇的问。 “见皇上----哼哼,是见媳f----你也别着急,回头我瞅个好人家把你嫁了,我小舅舅你就别惦记了哈哈哈----” 太子、李承明、郑妃三个人同坐太子的马车,李建成的马车比李承明的豪华的多,李承明的只有一匹马,太子的有四匹,马车上更是大的几乎可以摔跤,郑妃今天心hua怒放,她嫁给李建成已经有十几年了,这是第一次和李建成同乘一辆车出m-n,看着路上百姓敬畏的神情,心里说不出的愉快。再看看身边这个争气的儿子,心里说不出的满足。 裴寂府m-n前,裴寂和他长子裴律师、儿媳f-临海公主带着全家人正等着迎接李建成一家。 “父亲,东宫派人来说太子马上就到吗,怎么还不来啊?”裴律师小声的向裴寂嘀咕。 裴寂没有说话,回头瞪了他一眼。裴律师垂下头去,脸上l-出不耐烦之s。 太子的马车距离裴寂家m-n口老远就停了下来,李建成从马车上下来,带着李承明和郑妃向裴寂一家走去。 裴寂连忙带领裴律师等人拜了下去:“臣等参见太子----” 李建成紧走几步赶过去将裴寂搀起来:“裴相国不必多礼,咱们本来就是亲戚,以后就更亲了。承明,快来见过裴相国和你临海姑姑。” 李承明毕恭毕敬地给李渊的铁哥们儿,皇帝的大红人,当朝第一大佬裴寂作了一个揖:“承明见过裴相国,见过临海姑姑。” 李承明仔细观察着裴家众人,呼呼啦啦足有五六十口子人,好在和他不多大的女孩子就一个,此时裴怀蕊也在看他,很快两个人的目光就交织在一起。 裴怀蕊看上去也是十岁左右,她全身穿着青s-的衣裳,两鬓掩耳,中间以朱s-为束带,身上散发着一股轻灵之气,是个美人胚子,可惜年纪太小,身体还没有完全开始发育。李承明不住的骂自己傻,你现在就是个小屁孩,相什么亲那,这裴家小姐那有梦和秋香有看头,想到这刚才的兴高采烈一扫而光。 裴寂的府邸很大,进府m-n后是一片空旷的空地,这片地足有李承明上学时学校的c-o场那么大,房屋高大华丽,透着浓厚的富贵气。 李建成一家人一进裴府,裴家的仆役就都忙碌起来,一盘盘的佳肴端上了桌子,都是平常难得见到的菜品,陆地牛羊海底参鳗天上鲲鹏应有尽有,裴寂心里清楚,李渊让他把小女儿许给李建成的儿子,既是暗示自己李建成是未来地皇帝,让自己站好队,也有让李建成日后照顾自己的意思。所以为了表示自己对李建成的尊崇和支持他这次午宴布置得极为隆重。 李承明坐在临海公主的身边,在来裴府之前他根本不知道有个临海公主,他现在可以肯定临海公主是李渊的女儿,因为他刚才清清楚楚的听到她叫李建成大哥,我的天哪,虽说自己将来和这位裴家小姐基本没有结婚的可能,可如果万一要是结婚的话,这叫什么事啊?自己是该叫这位临海姑姑呢?还是嫂嫂呢?临海的儿子是该叫我哥哥呢?还是姑父呢?这是个问题。 临海公主也不知道是真的喜欢李承明还是想讨好太子,不停的给李承明替夹菜,让李承明暗暗叫苦,一顿饭下来,直让他吃得肚子发胀。 吃过饭,裴寂、裴律师父子陪着李建成聊天,李承明跟着郑妃、临海公主前往内宅,sh-女们端上西瓜、葡萄等水果后就退了下去,屋里只剩下李承明、郑妃和临海公主,两个女人说着话,李承明索然无味,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临海公主看出了李承明的无聊,唤进一个sh-女来小声吩咐了几句。 不大会功夫,裴怀蕊低着头,羞羞答答的进来向临海公主身边走去,路过李承明跟前时偷偷的瞟了他一眼。按说她这个年纪正是淘气的时候,这里又是她家她的地盘,为什么会害羞呢?那就是她已经知道李承明是她未来的丈夫。 “怀蕊,我和郑良娣说会话,你带汝南王出去玩一会吧!”临海公主笑着说,脸上的表情很是暧昧。 裴怀蕊应了一声,扭头又走到李承明身旁,双手拽着自己的衣襟柔来柔去,一句话也不说。 李承明心道这是在等我跟她出去呢。出去以后我该和她说些什么呢? “承明,快跟裴小姐出去玩会把!你是男孩子,怎么也害羞啊?”郑妃的话打断了李承明的思路。他连忙站起来,跟到裴怀蕊身后。 “我带你去我家hua园吧!”出来屋子后裴怀蕊小声地说。 “行,那都成,别把我带丢了就成。”李承明想调节一下气氛,笑着开玩笑说。 “呵呵----我保证丢不了。”裴怀蕊果然被逗乐了。 裴府比李承明想象的还大不少,在裴怀蕊的带领下,左转右转,拐七拐八,走了好久才走到裴家hua园。 hua园里有个池塘,边上建有一个凉亭,旁边还有一棵棵葱绿的柳树,柳树在微风的吹动下,像丝带一样飘扬着,池塘里的荷hua正开着,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有钱有权可真好啊! “你平常都玩什么呢?你会写字吗?”李承明不知道该说什么,随口瞎问。 “没什么可玩得,每天识字,写字,我会写很多字,你呢?你玩什么,你会写多少个字?”说过几句话后,裴怀蕊已不在像初时那样羞涩,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她这话问的李承明有些愕然,唐朝的字是繁体字,他几天前曾经看过一次书,只认识很少的几个字,那书连标点符号都没有,什么意思根本看不懂,更别说写了,他压根就不会用m-o笔,也就是说他认识的字,少的可怜,会写的几乎为零。 “恩----我认识很多字,也会写很多字,我每天还要学习骑马,sh-箭,我也没什么玩的,你有朋友没有?”李承明含含糊糊的回答完,就赶快把话题转向其他方向。 “朋友我知道,就是知己的意思,我没有朋友,你有吗?”裴怀蕊偏着脑袋看着李承明的脸说。 “我现在还没有,不过以后会有的,你也以后会有的。”李承明心道果然是一入候m-n深似海啊,连个朋友也没有,这样的童年过得会快乐吗。 “你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到你家来吗?”李承明见裴怀蕊没有说话,只有自己再找话和她说。 “知道,父亲告诉我了,你是汝南王,过几年等我长大了,就让我做你的王妃。”敢情她什么都知道。 “以后我就是你的朋友,你就是我的朋友,你不想写字的时候就来找我,我带你玩去。”李承明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他虽然是孩童的躯体,却是大人的思维,怎么和十岁大的古代女孩交流愁死他了。 “恩----可是你能带我玩什么呀?”裴怀蕊也很渴望有个一起玩耍的伙伴。 “能玩的很多,你想玩什么,我就带你玩什么。”承明一时想不起能带她玩什么,他小时候玩的游戏也不适合女孩子玩,只好瞎应付。 “那我现在带你去书房,咱俩比一比看谁写的字好。”裴怀蕊说完转身就走。 一听说要和他比写字,李承明暗暗着急,搞死了,比什么不好,要比写字,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拿过m-o笔。 “快来呀----”裴怀蕊走了几步发现李承明没跟上来,回头一看李承明依然呆凉亭里原地不动,于是一边向他招手一边喊他。 “你回来,快回来,我给你讲个故事。”李承明灵机一动决定给裴怀蕊讲个故事来吸引她注意力。讲个什么呢?就西游记吧。 裴怀蕊果然兴致极高,不再提写字的事,连蹦带跳得跑回到凉亭里来:“什么故事?快讲,快讲。” 恩----李承明清了清嗓子,凭着他对西游记支离破碎的记忆,开始简明扼要地剽窃吴成恩的作品:“在很久以前有座山叫hua果山----”等他说到有一个叫唐僧的和尚的时候裴怀蕊突然大叫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唐僧就是姓唐的和尚” 李承明拍了拍xiong口,连连点头:“就是、就是你真聪明。”心里暗道怪怪珑地咚幸亏没讲唐太宗和殷开山,要不然就不好圆场了。 “小姐、小姐---- 一个裴府sh-女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道:“太子殿下和郑良娣请汝南王回东宫。” “故事还没讲完呢----”小丫头听的兴致正高,舍不得李承明走。 “现在讲到高老庄,你记住,下次再讲。”李承明急急忙忙掉头就走。刚走没几步傻眼了,来的时候没记路,他找不出去了。 一筹莫展的李承明没办法只好转身,向裴怀蕊招招手:“怀蕊送我出去吧,我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裴怀蕊笑呵呵的走过来:“我送你出去吧,不过你得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来给我讲后面的故事。” 那个裴府的sh-女忍着笑跟在他们身后。 李承明干笑了两声掩饰自己的窘态:“我也不好说,我的事情多,你有时间的话到东宫来,我给你讲好吗?” 回东宫前,李建成给裴寂府上赐下了许多财物,他这次来主要就是借李承明与裴怀蕊的婚事来笼络裴寂地。李建成不是个小家子气的人,出手非常大方,金银一车,绸缎一车,珠宝y-器一车。裴寂对这一切全部欣然笑纳,根本没有拒绝的意思。这顿午饭宾主尽欢,李建成达尝所愿将当朝第一大佬揽至麾下,裴寂也终于在李渊的暗示下,以收下李建成糖衣炮弹的行为表示向太子效忠。 在回东宫的路上,李承明向李建成提出了想招苏烈到东宫效力的想法,李建成几乎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父亲,儿子还有一事恳求。”看见李建成现在心情好李承明决定一鼓作气多办几件事。 “说吧----什么事?”李建成mo着爱子的脑袋说。今天能将裴寂招揽过来,李承明居功至伟,再加仁智宫被囚时李承明曾经赶过去陪他一起吃苦,现在他对李承明怎么看怎么顺眼。 李承明将想说的话整理了整理道:“父亲,这次抵御突厥,统领大军的是秦王吧!”不等李建成说话,他就接着说:“请父亲准许儿子随军出征。” “这个不行,其它的什么都行。”李建成想都没想就一口拒绝。 “就是、就是千万不能去。”一旁的郑妃听到李承明要随军出征,吓得hua容失s。 李承明把魏征对这次突厥进犯的分析向李建成重复了一遍。 “魏征说得有道理,可这也不能是你去的理由啊。”李建成认可魏征的分析,却还是不同意李承明随军出征。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将军百战穿金甲,三千里外觅封候。父亲,你就让儿子去吧!让我带着小舅舅,他能照顾我。”李承明把他上午剽窃的诗y-n颂了一遍。 “这是你做的?”李建成的眼里充满了惊喜的目光。 李承明点了点头:“上午在魏师傅家做的。” “好,你去吧!带上郑文信,把李艺那三百骑兵也带上。”李建成很骄傲有这么一个儿子。 “殿下,承明他刚十岁----”郑妃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他有主意,不会出事的,让他去吧!”李建成拍了拍郑妃的大tui说。 跟在马车后面的东宫舍人崔巍听到这些话,轻轻叹了口气,微微的摇了摇头。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个细微的动作。 第十五章 三百勇士 正文]第十五章三百勇士---- 李承明回到东宫,一遛小跑,直奔自己的小院,刚到院m-n口,扑通一下和里面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李承明被撞得四脚朝天,躺在地上。 “殿下----摔疼了没有,我不是故意的。”听声音就知道撞他的人是小太监天宝。 “快点扶我起来啊!”李承明忍疼没有爆粗口,要是别人的话就不一定了,可天宝是个有残疾的,同情弱者是每个人的普遍心理,更别说来自文明社会的李承明,以前李承明觉得流l-ng的人最可怜,现在他认为太监比流l-ng的人可怜一百倍。流l-ng的人还有机会享受x-ng福,而太监的身体受了严重伤害,永远没有机会享受x-ng福。 “你上午跑哪去了?我找你半天也找不到。”李承明一边r-u屁股一边往院里走。 “可能是昨天晚上着了凉,跑肚子,殿下你没摔着吧!”天宝跟在李承明后面一边帮他拍打身上的尘土一边说。 “行了,行了,你去找郑文信,让他马上到这来,我有事和他说,现在就去。”李承明停下脚步自己拍打身上的尘土。 “殿下,你怎么见媳f-见成这样啊?是不是让媳f-给揍了?”梦看着灰头土脸的李承明捂着嘴笑着问。 “去、去、去,去打盆水来,在找件衣服,爷还有事要出去。”李承明没好气的说。 “是----爷,奴婢这就去。”梦笑嘻嘻的说。 洗过手,换过衣服,李承明坐在石凳子上想,今天一天可真够忙的,早上起来到现在就没消停过,等了好久也不见郑文信来,早知道这么慢就不如自己直接去找他了,他正准备叫人陪他去找的时候,郑文信和天宝出现了。 “你怎么搞的,现在才来?快我们去找薛万彻。”李承明说着话站起来就往外走。 “嗨----别说了,天宝去的时候,你母亲也派人去了,把我叫过去嘱咐了半天,要不早就来了。”郑文信解释到。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全知道了,我还想给你个惊喜呢!还有个好消息,我们有兵了,三百骑兵。”李承明眼笑眉飞的说。 郑文信干笑了几声,深吸了一口气:“殿下,这三百人让我带行不?” “行,不过你得听我的指挥,天宝,你去叫史汾他们都来,不要套车,这次出去爷要骑马。”李承明感觉如果坐车去见士兵,会和他们产生距离,不容易打成一片,自己需要给他们个好印象,让他们明白汝南王是个愿意和他们同甘苦,共患难的人。 “承明,不用去找薛将军了,薛将军已经告诉我,让我带那三百骑兵保护你。”郑文信微笑着说。 “唉,敢情你什么都知道了,那你快去把他们集合起来,我要检阅。”李承明付之一叹。 “那我就去集合人了,我带他们在西郊等你。”郑文信兴高采烈的说完,扭头就走。 三百骑兵让李承明想到了他看过的一部电影,斯巴达三百勇士,马上他心里有了个想法:“秋香,你去找下我母亲,让她请父亲帮我写四个字,三百勇士,记住了是三百勇士。” 李承明带着手下的“四大天王”赶往西郊,准确的说应该是四大天王带着他,史汾怀里抱着李承明,一行四骑飞快得跑在长安大街上,因为突厥来犯,李渊下令长安戒严,所以大街上几乎没有行人,不用担心被老百姓唾骂。天宝也想来,李承明不准,让他去郑妃寝宫等着拿李建成的题字。 “快点、快点,可能要下雨了。”起风了,李承明怕下雨,催促史汾。 长安西郊,郑仁泰正带着李建成从燕郡王李艺处调来的三百骑兵,列队等候李承明的到来。 李承明已经知道李艺就是罗艺,隋唐演义里罗氏父子的罗家枪出神入化,罗艺手下的燕云十八骑神出鬼没,所向无敌,从来没有人看到过他们的真面目。他们是一只非常恐怖的杀手部队,每次燕云十八骑出现时,那都将带来一次惨绝人寰的大杀戮。他们快如风,烈如火,所到之处,寸草不留。强弓弯刀,善骑善sh-,以一敌百,未尝一败。也不知道罗艺到底有没有这支部队,就算没有也没关系,罗艺常年驻守北疆,能与突厥人周旋多年的一定有过人的本领,他手下的兵也肯定不是酒囊饭袋。 三百名骑兵列成六排,每个人都背负大弓,腰间配着突厥人喜欢用的弯刀,马鞍两侧各挂着一个壶箭。三百个人,六百只眼睛齐刷刷得盯着李承明。承明心里有些发m-o,他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盯着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承明,他们等你说话呢!”郑文信在李承明身边小声说。 李承明清了清嗓子:“各位壮士,我是汝南王李承明,各位已经知道了吧,我也知道你们都是燕郡王手下最晓勇善战的勇士,是无所畏惧身经百战的燕赵男儿,两天以后我将和你们一起去打突厥,和你们一起保卫大唐的土地和我们的亲人,和你们吃一样的饭,睡一样的觉,和你们同甘苦,共患难,你们是大唐真正的男子汉,是大唐老弱f-孺的救星,是突厥人的克星。” 李承明说的口干,停下来咽了几口唾沫,他那又尖又细的童音传不了多远,幸亏现在正刮着风,他又站在顺风位置,就这样大部分人也还是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休息了片刻后李承明又开始喊叫:“我给你们想好一个名字,就叫三百勇士,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不离不弃战友,是生死与共的兄弟,大家要互相帮助,互相扶持,要不抛弃,不放弃,今天每人赏一吊钱,打完突厥以后还要论功行赏,等等我就叫郑文信发钱给你们。” 谢殿下赏,谢殿下赏???”有人带头喊了声,估计是他们的头,接着三百人一起喊叫,声如雷动。 “赏钱啦?是不赏钱啦?赏多少?”后面没听到问前面的。 “一吊,一吊钱,每人一吊钱。”前面的喜笑颜开得回答,三百人欢呼雀跃。 看见这三百号人喜出望外,李承明也很高兴,老百姓就是好哄,谁给他钱hua,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他还不知道他犯了个错误,那就是一吊钱的购买力,一吊钱等于一千文铜钱,在长安城的酒肆里,要一壶酒,一碟hua生只需要十文钱,也就是说李承明的赏钱如果省着点hua,够他们每人喝一百次酒,还有件他不知道的事,唐朝当兵的没有薪水,他们来钱的唯一途径就是,打仗的时候烧杀抢掠,斩杀敌人的首级换赏钱。这次跟了李承明什么都没干,就得了一吊赏,他们能不高兴吗。 “承明,你赏得太多了,每人给一百文就不少了。”郑文信小声提醒李承明。 “啊!给多了?你怎么没不早说,那下次该给多少呢?”李承明很是发愁,总不能没打仗给一吊,打了仗反而给半吊吧。 “小舅舅,这三百吊得你出,我没钱。”李承明嬉皮笑脸的对郑文信说,四大天王无声地抖动着肩膀。 郑文信长叹一声,发愁地说:“我出到没关系,幸亏就三百人,要是三万人,打死我也出不起,打完仗我看你怎么赏。” 哈、哈、哈----四大天王终于忍耐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没关系,打完仗我想办法,钱财乃是身外物,千金散尽还复来,不要心疼。”李承明出言安慰到。 “我不是心疼,唉----”郑文信不想在解释,他怕越说,越说不清楚,李承明真的以为自己心疼那三百吊钱。 风越刮越大了,旷野里响着一片轻微的簌簌声,阴云更低沉了,一阵可怕的啸声,从远远的旷野上响了过来,沉雷似乎已经冲出了乌云的重重包围,克啦啦啦像爆炸似的响着,从西北方向滚动过来。 “小舅舅,快告诉他们马上回城,要下大雨啦!”李承明脸s-一变,连忙对郑文信说。 史汾拔马要走,李承明捏了捏他的胳膊:“等等,和他们一起走。” 雨说下就下,三百零六个人,三百零五匹马,还没有完全跑开,铜钱大的雨点就开始落下来,越来越多,顷刻天地间就像挂上来无比宽大的珠帘,茫茫一片,越来越多的雨点打在身上,隐隐作痛,史汾一只手拉着马缰绳,一只手抱紧李承明身体尽力前倾,想帮李承明多挡点雨。李承明低头看着地面,双手抓住史汾的胳膊,尽量把身体缩进他的怀里,看着脚下的大地像ch-o水般向后退去,心里郁闷得一塌糊涂,这可是我第一次检阅部队和发布演讲,老天爷真不给面子,把我n-ng得就像打了败仗,狼狈逃窜一样。 一进东宫李承明就让四大天王回去休息,史汾坚持要把他送回去,护卫们并不和李承明住一起,他们和东宫的其他护卫一起住集体宿舍,平常也不过来,需要的时候才喊他们过来,和李承明住一起的就两个宫女和一个太监。 李承明回到小院时,浑身湿漉漉地,身体不停的发抖,小手冰凉,宫女和太监们马上忙碌起来。天宝帮着他换衣服,梦和秋香要冒雨去厨房拿热水,熬姜汤。李承明拦住她们,说要是把你们淋病了,就没人给我干活了。她俩这才没去。 李承明换了身干衣服,转到被窝里,连头m-ng起来,过了好一会身上才暖和过来。 “天宝,我让你拿的字拿来了没有?”李承明掀开被子问站在旁边的天宝。 “拿来啦!”天宝跑到书桌边拿过一张纸来,展开让李承明看。 要不是事先知道那四个字的意思李承明肯定认不出来,也不知道李建成这书法到底好不好,看来得到太学补习补习文化课,要不可就没法h-n下去了。 “你去问问梦和秋香,看她们能不能把这四个字绣到旗子上去,能的话需要多久。”李承明说。 “殿下想绣什么字,怎么不找你的小媳f-给你绣呢?”梦、秋香刚好进来听到了李承明说的话。 “梦,我警告你,你要再敢提小媳f-的事,我叫你一辈子嫁不了人。”李承明哭笑不得地说。 梦笑嘻嘻地走到李承明身边,弯下腰来,一只手mo着他的脸说:“好啊,你不让我嫁,那我就伺候你一辈子吧。” “苍天啊、大地啊、不得了啦,女人调戏男人啦!”李承明用被子捂住头,大叫着,心里想这个梦还真对的起她这个名字,她不会是得了hua痴吧。有心唬唬她又怕把她吓坏了,真是没办法,谁自己一见女人就没了脾气呢。 “殿下,我们俩没学过刺绣,掖庭宫里有专m-n刺绣的宫女。”说话的是秋香,她是属于内向腼腆型的,一般不主动和你说话。 “掖庭宫在哪?谁管事?”李承明还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掖庭宫在东宫的西边,中间隔着皇上住的大兴宫,殿中监陈福管事。”天宝抢答。 天宝一句话,惊醒了李承明,他想起来,在仁智宫的时候他曾经许诺过回到长安后要要感谢陈福的,可回来以后他光顾着熟悉环境,熟悉人,竟然把这事给给忘了。自己现在好歹是个王爷,说话不算数可不好,再说陈福是李渊的人,得罪他不是件好事。 “你们谁知道我这里最值钱的是什么?”承明准备明天去给陈福送礼去。 他们不知道承明想干什么,谁也不说话,考虑了很久秋香才说道:“殿下,我觉的就你身体上那块y-最值钱。” 承明不在说话,他早料到就是这个结果,就不该问他们,刚从仁智宫回来的时候他就把这间屋子翻了个遍,连个铜钱都没发现,更别说金子、银子了。这王爷当得也太穷了些。看来只有明天去找太子了。 第十六章 白跑一趟 正文]第十六章白跑一趟---- 第二天早上李承明醒来的时候,天空已经放晴,雨到底什么时候停的他自然不知道。反正昨天吃的晚饭是梦和天宝顶着雨去厨房拿的。 洗过脸,刷过牙,吃过早饭,李承明带着天宝去找李建成,走到半路他才想起来李建成现在在朝会上,去了也找不到,于是又转向郑妃的寝宫。 郑妃不愧是世家大族的女儿,不像一般女人一样把钱财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听完李承明的来意以后立刻叫人拿了两锭金子给李承明,李承明前世见过的金子体积最大的就是金镯子,还是空心的,手里拿着这两锭沉甸甸金子估计有一斤重。 郑妃看见李承明把两块金子在手里掂来掂去,以为他嫌少,就又让人拿来两锭,不过这次交给了天宝,可能是怕把李承明累着。 “承明,只要你争气缺什么跟娘说,只要娘有,娘就给你,到了军中,要小心一切,小心你二叔,你一定要让太子,皇帝,和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比承道他们谁都强。”郑妃的脸上充满殷切的希望。 李承明看着眼前这位挂名母亲,不由的一阵心酸,作为一个未来人他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能理解母亲对儿子的希望和爱。 “母亲放心,儿子不会有事,有舅舅陪着我呢,儿子也不会让母亲失望的。”李承明说完就告辞要离开。 自从承明进来,就一直缠在他身边的李艾也非要跟他一起出去,在征得郑妃同意后李承明带上妹妹一起出去。 看看跟在身边的李艾和她的两个sh-女,承明索x-ng把郑妃的马车借了过来,连梦和秋香也一起带上出去转转。 两辆马车,三匹马,李承明一行十几个人出了东宫,向掖庭宫奔去。 掖庭宫前李承明向守宫的宿卫说明自己的身份后在那等着陈福。 “陈福参见汝南王,殿下有什么事派人来交代我一下就行了,何必亲自来这下贱之地呢。”白白胖胖的陈福笑嘻嘻地给李承明作了一个揖。 “承明这次的确有事想请大人帮忙。”李承明还了个礼,笑着说。 陈福听完后,马上拍xiong脯保证说没问题,并表示明天就派人把旗子送到东宫去。 “如此就烦劳大人费心了,承明还有些小事,就先告辞了。”说完李承明拉着陈福背过身去,将事先准备好的两锭金子塞到他手里。 陈福心领神会,知道李承明这是兑现在仁智宫时对他的承诺,他有心拒绝可看看旁边还有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揣到怀里,心想这个汝南王出手可真大方。 “下人们干活的贱地,就不请殿下进去了。”陈福一直看着李承明的马车拐过弯,才将手伸进怀里,mo着那两锭金子欢天喜地得向掖庭宫走去。 “殿下,现在去哪?”史汾扭头看了看正逗李艾玩的承明问到。 “去西市,你让老安带路,咱们去他哥哥的皮货铺子看看。”承明回答到。 “你就是老安的哥哥安德海?”李承明看着眼前这个二十七八岁,长相颇为英俊却一脸市侩的人,明知故问。 “小人就是安德海,没想到殿下的大驾能到我这个小地方来,小人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小人给殿下磕头了。”安德海说完马上跪下磕头。 李承明连忙拉住他的胳膊说:“快起来,快起来,你是老安的哥哥,大家自己人,干嘛这么客气。” 安德海从地上爬起来:“殿下,小人店里有张上好的虎皮,整张皮子没有一点破ch-,是神sh-手将箭sh-入老虎眼中sh-死的,殿下要不要进去看看?” 李承明心想这个安德海真会做人,这张虎皮及有可能是想送给自己,搭上官府一直以来就是奸商快速致富的不二法m-n,安德海想搭的其实也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那棵大树,太子李建成。 “你们都去转转吧,我请客,看上什么就买什么,让天宝给钱,逛够了,再到这来找我,老安,老史你们俩留下。”李承明想人都带出来,还能不给买点东西吗,反正天宝那还有两锭金子呢,他们就是海着hua也hua不了一锭。 李艾可能是第一次来怎么热闹的地方,到是一点不害怕,这走走,那看看,四个宫女前后左右不远不进得跟着,应该不会出事。承明还是有些不放心又把李东行和杨容叫到跟前,告诉他们一定要保护好李艾,如果郡主出了事,你们全都得掉脑袋。 安德海的店里,墙上挂的皮货不多,但是很全,牛、马、羊、虎、豹、狐狸、貂应有尽有。安德海从里屋抱了张虎皮出来和安天海两人展开,让李承明观赏。承明对老虎皮不太敢兴趣,用手mo了mo,软软的很舒服,开口瞎应付了几句。 “安德海,你为什么叫个这名呢?”李承明以前是对安德海的名字敢兴趣,现在他想知道的是安德海的皮货从不从突厥上,如果上的话是突厥人来送,还是他派人去收。不过既然来了就都问清楚把。 “回殿下话,家父信佛,德海在佛语里是功德宏大如海的意思。”安德海将虎皮交给他弟弟笑着回答。 哦----是这个意思,接着李承明向安德海问他的进货渠道。得到的答案让他很是失望。 安德海回答说,是从突厥进货,不过突厥人不来送,他也不派人去收,而是有商队专m-n在大唐和突厥之间来回跑赚钱。 “那么,你和那些商队有熟悉吗?我想请他们帮忙在突厥找个人。”李承明想了想,他不去突厥,那就只好让他托人打听了。 “有,不知道殿下要找谁?”安德海见汝南王请自己帮忙,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王小胡,他原来是刘黑闼麾下的大将,听说现在躲在突厥,找得到最好,找不到也没关系。”李承明本来也没抱太大的希望,就算找到了王小胡也未必给他卖命。 一听说是刘黑闼的旧将,安德海也明白十有**是找不到,于是也不敢说保证办到之类的话了。 “你这皮货能干什么?主要卖给什么人?想让我帮你什么?实话实说,别客气。”沉默了一会后,李承明想既然来了,能帮就帮帮他把。不管怎么说他也能打听点突厥的消息。 “回殿下话,羊皮一般是做皮靴,豹皮、虎皮都是做皮褥子,狐狸皮、貂皮做大氅,牛皮、马皮也做皮靴,不过也能卖给军器监做轻甲。”安德海很聪明,没有开口请李承明帮忙,而是婉转的表明牛皮、马皮是可以大量和官府交易得。 李承明想了想,甲坊署应该是兵部管的,兵部是李世民的地盘,太子肯定是cha不进去的。不过有件生意到是可以和安德海合作,就是自己唯一掌握的先进技术,活字印刷。如果李建成能够顺利登基当上皇帝,自己做个逍遥王爷不争不抢,肯定也没兴趣搞这些,问题是历史告诉他李建成根本当不上皇帝。他现在必须想办法赚钱养兵,用糖衣炮弹来打击李世民的手下,帮助李建成,保护自己。 “这个忙我帮不了,不过我这到有个生意想和你一起做,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帮我的忙?”李承明笑着说。 “殿下肯照顾小人,小人怎么会不愿意呢!就是不知道殿下想做什么生意?”安德海心想,这到不错,本来就想拉你下水你到自己送上m-n来了,傻子才不干呢。 “雕版印制书籍,怎么样?能不能赚钱?”李承明一动不动得,看着安德海说。 安德海听也没听过书能印出来,想了想开口问道:“殿下,小人愚钝没听明白殿下的意思?” 李承明心道,你要是听明白了就奇了怪了,笑了笑说:“就是把要印的书里的字反刻在木头上,涂上墨汁,拿纸一印不就出来啦!也就是说只要用木头雕一本书,就可以用这本木头书印无数本书。这下听明白了吧!” 安德海沉默了一会点点头:“听明白了,不过读书人太少,而且他们大多自己抄录书,一来练字,二来省钱,有钱人家里也不缺书,再说用木头雕一本书费时费钱,一印完就没用了,小人以为殿下这个生意怕是赚不了钱。” 李承明怎么也没想到伟大发明印刷术到了安德海嘴里竟然赚不了钱,不过仔细想想也是,现在识字的人不多,购买力的确不大,活字印刷也干脆不用提了,留给以后的人发明去吧。唉----钱什么时候也不好挣。 “你说得有道理,不过军器监的忙我真帮不了你,有什么其他的你可以叫老安来找我。”李承明垂头丧气的说完这句话,就招呼他的两个手下要离开。 安德海笑嘻嘻得说:“殿下,您能来小人这里是小的三生有幸,您看这也快晌午了,街角有家酒楼,饭菜做的ting好,殿下能不能赏个脸,让小人做东在那请殿下吃个饭。” 李承明想了想也是,自己还没在唐朝下过饭店呢,去看看也好,就答应了下来。 安天海自告奋勇:“殿下,我去找郡主她们把。” 他到是ting走运,连m-n还没出呢,李艾她们就回来了。李东行和杨容简直成了跟班的,背上背着包袱,手里拎着盒子。看来不管什么时代女人都喜欢购物。 李艾一手举着一根糖葫芦跑过来,往李承明的嘴里塞:“哥哥,吃、”承明感动得一塌糊涂,转念一想不对啊,她自己怎么不吃,还没见过不喜欢吃零食的小孩呢。 “她吃了几根?”李承明盯着天宝的眼睛,严肃地问。 “六根,殿下。”天宝颤抖的用声音回答。 “六根?你是猪啊!你们都不想活了吧,给她吃六根,吃出m-o病来看太子不砍了你们几个的脑袋。”李承明气急败坏得怒吼到。 也许是没见过承明发火,也许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天宝tui一软跪在地上,哭丧着脸说:“殿下,奴才也是没办法,要是不给买,郡主就哭着不走,还在地上打滚。” 李承明苦笑了声:“说得是,这不能怪你们,我就不该带她出来,快起来吧,金子还剩多少?” “回殿下,金子太大,没人能找开,没hua。”天宝从地上爬起来说。 承明明白这钱一定是李东行和杨容出的,抬头看了眼他们说:“那就是你们俩hua的钱了,hua了多少,回头让天宝加倍还你们。” 鸿运楼是长安城最大最豪华的酒楼,m-n口站着两个店小二,类似现在的m-n童。问清楚承明一行的人数后,一个店小二朝里面扯高嗓子喊:“有客到,十二人----”承明被吓了一跳,李艾到是没被吓到,反而咯咯直乐。 “老安,今天怎么舍得到这来吃饭?” 安德海抱拳行礼:“吆----赵兄,今天有贵客,不跟你多说了,有空到我那去喝茶。张兄,小弟今天有贵客,有空到我那去喝茶。”从这一刻开始安德海看见认识的人就是这两句话。承明刹时明白了安德海请自己到这里吃饭的真正目的。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炒作。心里突然对安德海很是厌恶。 酒楼里的客人们看看安德海身边那个十岁的贵客,和身后那四个宫女、四个膀大腰圆的护卫,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看出来安德海这是巴结上皇亲了。 李承明上楼的时候听到有两个客人嘀咕:“这是东宫的,那个人是安德海的弟弟安天海,就在东宫当护卫。” 酒楼的菜倒是不错,但李承明吃的很不爽,这是他来到大唐第一次被别人算计。 第十七章 初见皇帝 正文]第十七章初见皇帝---- 凑凑乎乎地吃完这顿及为不爽的午饭后,李承明立刻带人直奔东宫,就像一个受到惊吓的动物着急赶回自己的窝里躲藏一样。被人利用的感觉真苦恼。 李承明牵着妹妹的手,快到自己小院的时候,看到那有个不该在这出现的人,太子长随潘欣 “殿下,你可回来啦,太子在郑良娣的寝宫等你呢,您快去吧!”潘欣说。 承明连忙把手里的李艾交给她的sh-女,自己撒tui向郑妃的寝宫跑去。李艾挣开sh-女的手,咯咯的笑着,迈开小tui追赶他。无奈的李承明只好又返回来,拉上李艾的手慢慢走。 “承明,你跑哪去了,太学不去,我不说你,现在午饭也不回来吃了。”李建成怒气冲冲地说。 李艾又一次藏到承明的身后,双手紧紧得抓住他的衣服。 李承明心想我去那,难道郑妃没有告诉你吗?他偏过头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郑妃,郑妃给了他一个狡黠的笑容。 “父亲,儿子去给殿中监陈福送了两锭金子,在仁智宫的时候,儿子承诺过回到长安要重谢他。“承明委屈地解释,心想看你还能发火! 不出所料,李建成的怒气立马烟消云散,他幽怨地看了郑妃一眼讪讪地说:“金子是你给他的把,怎么不告诉我?” 郑妃微笑地解释:“殿下,妾身不敢说,是怕殿下责罚承明擅自许人金帛,万望殿下恕罪。” 李建成叹了一口气说:“我怎么能怪他呢,这件事情做得好,只要他们敢收,我们就送,好了承明快去换衣服,随我进宫,你皇爷爷要召见你。” 虽然李承明早就做好随时被李渊召见的准备,可事情真的到了眼前还是有些慌张,懵懵懂懂地跟着李建成进了皇宫,路上一直盘算李渊可能会问的问题。 大兴宫,长生殿里李渊正和裴寂品茗闲谈。 内sh-省少监赵雍蹑手蹑脚地走进来:“皇上,太子殿下和汝南王到了。” 李渊放下手里的茶盏,微微一笑:“叫他们进来吧!” 赵雍躬身向李渊行了一礼,转身小步跑出去,高声尖嗓喝道:“传陛下口敕:召太子、汝南王进殿见驾!” 李建成和李承明口称谢恩,整理了一下袍服冠冕,躬着身走进了长生殿。 李建成带着李承明撩袍跪倒叩头:“儿臣(孙儿奉敕见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渊用左手捋了捋胡须,双眼看着李承明说:“没有外人,都起来坐下吧!” 李承明起身又给裴寂做了个揖,才坐到李建成身边,没办法这是他未来的老丈人。 “裴监,朕给你挑的这个女婿,你可满意!”李渊乐呵呵的说。 裴寂笑了笑:“汝南王天纵英才,昨天做的那首诗已经满朝皆知,裴某有汝南王做女婿是裴某之幸,满意得很哪!” “承明,那首诗真的是你做的吗?你现在能不能以朕为题,再做一首。”李渊皱了皱眉头,那首诗他刚才听裴寂说过,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十岁孩子的手笔。 “遵皇爷爷旨。”承明想做诗可是难不住我,我怕的是写字。 李承明想了一会:“唐皇扫群豪,虎视何雄哉。飞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皇帝沉y-n半晌,拍案而起,哈哈大笑:“好,真不愧是我李家男儿,朕老了,以后大唐天下就靠你们了!” 李建成笑着说:“父皇何出此言,父皇现在正秋鼎盛,我等小辈,天下臣民莫不仰仗父皇龙威。” 李承明垂头思忖了片刻,也说道:“是啊,皇爷爷文成武德,泽被苍生,岂是我们这些后辈儿孙可比得。”他本来还想祝李渊,仙福永享,寿与天齐来着,可话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口,委实太r-u麻太恶心了。 李渊笑了笑:“裴监那,你看看你这个女婿,嘴上跟抹了蜂蜜一样,真是讨人喜欢。” 裴寂端起茶盏来,掀开盖子吹了吹浮叶,却并不喝,旋即放下杯子道:“陛下错了,老臣以为,汝南王所言句句属实。” 李承明看着裴寂的一举一动,心里对这个未来老丈人佩服的五体投地,放眼整个大唐敢对李渊如此的,只怕仅此老儿一人。转念一想,那有怎么样呢?李世民的斩首行动一成功,就是李渊也得乖乖让位,连自己十个亲孙子的命也保不住,你老人家到时候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 “哈----哈----你呀,你呀,女儿还没嫁过去就护女婿了。”李渊放声大笑,心情很是愉快。 “承明,太子向朕奏请,说你想随军出征,抗击突厥,跟朕说说,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李渊的面容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李承明长吸了一口气,说:“回皇爷爷话,几日前孙读汉史,读到卫青、霍去病时,不禁心ch-o澎湃,他们二人不过是皇家外戚,尚且一心为国,远逐匈奴,使大汉天威,声震漠北,承明身为大唐皇室,怎敢不效仿他们力抗外侮,以报皇爷爷养育之恩。” 李渊微微点了点头:“那你再说说我们该怎么对付突厥?” 李承明看了看身边的李建成和正在喝茶的裴寂,裴寂没有说话,李建成拍了拍他的肩膀:“皇爷爷叫你说,你就说,说错了皇爷爷也不会怪你得。” 李渊又笑了笑:“怎么想得就怎么说,大胆些。” 李承明垂头思忖了片刻,抬头答道:“现在我大唐刚刚平定天下,百姓需要休养生息,关中虽然险要,起防不得北,而且国库紧张饷帑不足,要和突厥进行持久之战恐不可得。若论速战,中原军力目下不可与塞外骁骑相比,汉高祖天纵之才英明神武,却也有白登之耻。汉初四帝,皆忍辱负重委曲求全,以国耻而养民力,这才有得兵强马壮的汉武盛世,孙儿以为我大唐眼下对突厥可先行和亲之策,以安抚北疆不lu-n。对内可轻赋税、免徭役抚慰百姓,恢复生产,使土地有所驰养,庶民得以生息。如此数年之后我大唐就有足够的国力将突厥远逐漠北了”这些话李承明早就准备好了,本来是想到了军中以后用来雷李世民的,没想到用在了李渊身上。 李渊轻轻拍了拍御案:“说得好啊,这才是谋国之论!治大国如烹小鲜,为君者更要恤民力、慎征伐,lu-n世方息,天下亟待安定。这个时候朝廷若是仍持黩武之策,则大唐也将仿秦隋,朕所不忍见啊!” 裴寂欠了欠身子,开始拍马:“陛下所言及是,大唐有陛下如此英明睿智之主,实是黎民百姓之福,江山社稷之幸。” 李渊长出了一口气说:“此子大智,有甘罗之才,他才是我李家之幸,大唐之幸,也是你裴监之幸啊!” 裴寂连连称是,李建成心里早就乐开了hua,可脸上还努力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 裴寂避席撩袍跪倒,叩头道:“陛下老臣奏请,调原亲勋翊卫羽林郎将唐禹为中府折冲都尉,授汝南王为亲勋翊卫羽林郎将,后日随秦王一起出征突厥。” 李建成和李承明齐齐看着李渊,都希望他快点准了,承明只是想有个官职,一来过过官瘾,二来结交军官的时候方便些,并不知道这个官职的权力。李建成可清楚的很,亲勋翊卫是掌管皇帝禁卫﹑扈从等事的亲军,羽林郎将官位五品,手下有兵三百,如果皇帝准了,他在禁军中也就有了一支力量。再加上北m-n禁军屯署统领右监m-n将军常何,就是父皇的x-ng命,也握在自己手里了----想到这李建成赶忙停止了这个邪恶的想法。 李渊半响不说话,面s-沉重,他知道一旦准了,就等于把自己的x-ng命交到了李建成的手里。心里暗骂裴寂,你刚和建成做亲家,就帮他这么大的忙,想至我于何地。 裴寂现在也感觉自己这个提议实在是不妥,让李渊为难了,心里盘算了一下,马上又说:“陛下臣还有一事奏请陛下,鉴于汝南王尚年少,又得去太学上课,不能日日当值,臣请调宁远将军张輔代汝南王行此职。” 这下李渊如获重释,他看着裴寂微微地笑了笑,心道算你小子机灵,要不我今天就下不了台了。裴寂也给了李渊一个歉意的微笑,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想我今天这是怎么了,糊里糊涂得给皇帝出了个馊主意,李渊心里现在肯定在问候我娘呢,一世英名几乎毁于一旦。 张輔也是张婕妤的弟弟,宁远将军只是个虚衔,没有实职,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光领工资不上班,张婕妤求过李渊好几次,想给张輔安排个实职,李渊一直没给办,正好几天一举两得。 这下李渊不在犹豫:“好,就依你所言,另赐汝南王宫女十人,黄金一百两,御马一匹,明日颁旨。” 李建成稍微有一点点失望,不过总体来说还是很愉快的,那个张輔他是认识得,仗着她姐姐的关系,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不务正业,很容易就能把他拉过来。 承明也听明白了,这是封了他一个不用上班的官,不过一百两黄金可是真的要到手了。 他连忙跪倒叩头谢恩:“孙儿谢皇爷爷厚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孙儿恭祝皇爷爷,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刚才还嫌r-u麻的话,一听说赏一百两黄金,就不由自主的蹦出来了。 李渊听完高兴的合不上嘴,一边摇头,一边笑:“裴监啊,裴监,你看看这孩子,朕这么多儿孙,今天才知道就他最讨朕喜欢。” 裴寂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是啊!汝南王实在是百年难的一见的奇才,十岁能诗,仅此一点就足以让天下文士汗颜了。老臣能得此佳婿,全是托陛下之福啊!臣再次拜谢陛下!” 李渊摆了摆手:“你我多年兄弟,何必如此客气,记住你又沾我一次光就行了,呵呵----” “建成,承明去军中,护卫安排了多少?”李渊捻着胡须,关切得问。 “三百骑兵----”李建成回答。 李渊点了点头,考虑了片刻:“这样吧,你明天去找左卫大将军杨恭仁,传朕的口谕,从他那再挑一百精骑,给承明做亲卫,切不可使吾家千里驹有失。” “孙儿谢皇爷爷,孙儿恳请皇爷爷准许让孙儿自己去挑人。”李承明想起那个曾经护送他却仁智宫的致果校尉史荣。 “可以,朕准了,你是不是有人选?”李渊乐呵呵的点了点头。 李承明毫不犹豫得回答:“回皇爷爷话,孙儿想挑致果校尉史荣。” “是史大奈的儿子,精于骑sh-,双臂能开三石硬弓,是个难得的勇将,汝南王慧眼识珠,老臣佩服----”裴寂这些话是说给李渊听得。 赵雍轻手轻脚得进来,扒在李渊耳边嘀咕了几句,皇帝点了点头。 “好了,朕有些疺了,你们都回去把。”李渊站起来,摆摆手。 初次与大唐皇帝的见面,在一片祥和快乐的氛围中结束。 第十八章 天策群英 正文]第十八章天策群英---- 李建成父子回到东宫时,天s-已经黄昏,太子殿下带着承明去郑妃的寝宫吃晚饭。 李艾吃饭的时候精神好的很,跑来跑去,一刻也不安生,看来李承明的担心纯属多余。郑妃知道了皇帝的赏赐后,喜悦之情更是溢于言表。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与此同时长安城的另一边,宏义宫秦王府,李世民的书房里聚集着李世民、长孙无忌、杜如晦、房玄龄、侯君集,他们在讨论的自然是裴寂和李建成连姻的事。 “诸位对裴老相国和太子连姻的事,都有什么看法,说说吧!”李世民嘴角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说道。 长孙无忌轻轻地咳嗽了声,说道:“陛下和裴寂的交情,朝野尽知,陛下此举一是让太子的追随放心,他老人家没有易储的打算,二是让殿下您的支持者死心,让大家放弃立你为主的心思。 “克明,说说你的见识。”李世民瞥了一眼一直低头喝茶,闷声不语的杜如晦说。 杜如晦放下手中的茶盏,抬头说:“辅机言之有理,这的确是陛下的心思,不过诸位以为裴老相国会因为和太子连姻就倒向太子吗?” 侯君集闻言怔了怔,抬头向四周看了看,却见李世民目光炯炯,正盯着自己,急忙一揖,脱口答道:“大王,臣以为裴老相国不会到向任何人,他效忠得只是皇上,只要太子犯错,大王还是有机会得。” 房玄龄点了点头:“侯将军说得是,朝廷中萧相公、宇文阁老、陈阁老都是可以信赖的盟友,外面赵郡王、任城王、燕王、李靖、李世勣这些实权人物中,赵郡王与李世勣跟裴老相国一样不会到向任何人,任城王一直支持大王,燕王是太子心腹,可大王对李靖救命之恩,臣以为可以派人去联系联系李靖探探他的口风。” “乔松(房玄龄的字说得是,不过我以为要探李靖的口风,大王得亲自写封信。”杜如晦皱起眉头说道。 李世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水,道:“你们谁还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别藏着掖着。” 侯君集脑海中灵光一闪,他看了看李世民,故作迟疑状,咬着牙道:“大王,臣下以为,这次大王提调诸军,去绥州抵抗突厥就是个好机会,大王留在长安犹如龙游浅水,虎落平原,英雄无用武之地,这次统领大军出征对大王来说不正如入海的蛟鲵出笼的鸿鹄----” 李世民默默听了半晌,脸上神s-却是越发凝重了,待侯君集说完,他叹了口气,说:“你们怎么看?” 长孙无忌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说:“此议不妥,大王断不可如此,抵抗突厥本来是为国分忧,尚若借机统领大军不归,让太子奏上一本说大王外托御寇之名,内则总揽兵权,成其篡夺之谋,到时候皇上一纸令下,大王就会四面楚歌。” 房玄龄捻着胡须道,点点头:“说得对,一走此路,大王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现在东宫得宠是汝南王,我们可以从他身边的人下手,在东宫内部找破绽,他不是后日要随大王出征吗,到时候就有机会了。” 李世民一笑:“乔松,这么说就是你心里有人选了。” “李承明的舅舅,郑文信,此人一心想振兴郑家m-n楣可以利用。”房玄龄应了声说道。 侯君集嘿然笑道:“乔松兄,此言差矣,那郑文信是太子的小舅子,他放着太子那根粗tui不抱,却来帮我们,除非他脑子糊涂了。” 杜如晦摇了摇头道:“不,郑文信的姐姐是侧妃,即便李承明再得宠他也说庶子,如果他日太子继承大位,于礼法来说,立嫡立长汝南王都没有机会,那时候汝南王的日子会比大王今天还难过,这一点,郑文信不会不知道,况且郑文信是习武的,想在军中有所发展,秦王才是他最理想的选择。 李世民点了点头:“侯君集,这件事你去办。张亮那的进展怎么样了?洛阳是我们的退路不可有失。” 侯君集应了声是,道:“张亮在洛阳非常顺利,无论当地的还是附近的,听说秦王的招募都纷纷来投,洛阳附近的豪强大户都表示唯秦王之命是从。” “大王,这两年与东宫的明争暗斗,我们总是处于下风,是因为我们忽略了一个重要的地方,**,太子、齐王之所以屡屡得手,除了皇帝的支持外,**的枕头风才是最重要得。”房玄龄长叹一声说到。 长孙无忌站起来,连连点头,长叹一了口气说:“乔松兄,一语道破天机,陛下被祖宗制度和深宫f-人m-住了双眼,遮住了双耳,也捆住了双手。所视皆非社稷之所视,所听皆非万民之所想,殿下纵然再有天样大的功劳,恐怕终归无济于事!” “辅机兄,非也、非也,太子、齐王可以收买**为其所用,我们也可以联合**帮我们的忙。”房玄龄摇了摇头说。 侯君集嗤之以鼻,嘲讽道:“**,**的那些女人,和那些不男不女的人们,那个没的过太子的好处,还能轮的到我们----” 房玄龄笑了笑,没有理他。 “万贵妃----”李世民,长孙无忌和杜如晦异口同声地说到。 房玄龄点点头说:“是,太子可以收买任何人,但永远也收买不了万贵妃。” 话一说完,众人纷纷点头认可。 万贵妃,楚王李智云之母,李智云善于sh-箭,书法,棋艺高超,隋朝大业末年,李智云跟从李建成住在河东。高祖起事时,李建成带李元吉逃往太原,说李智云年幼不能走远路,没有带他,其实他只比李元吉小一岁,留下他的目的就是想以他为y-u饵,掩护自己和李元吉逃走。李智云被隋将阴士师捕杀于长安,年仅十四岁。 武德三年,李渊将李世民的次子李宽过继给李智云为子,继承王位。 万贵妃生x-ng恭顺,贤良淑德又善解人意,李渊称帝后,除了追封原配窦氏为太穆皇后以后,没有再立皇后,**之中一切事务都交给万贵妃处理,也就是说万贵妃没有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权。 “万贵妃年老s-衰,如果还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她怎么能让太子得意?她难道不知道,太子其实才是害死她儿子的罪魁祸首吗?”侯君集伸起左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可能是脸上落了个蚊子。 “这就是万贵妃的高明之处,她不说并不等于她不恨太子,是因为她知道,说了也是白说,皇上不会把太子怎么样,皇上为什么敬重她,让她管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现在虽然不能在皇帝面前为秦王美言,却可以帮我们探察皇帝的想法的动作,以便我们及时做出反应。”房玄龄捻着胡须缓缓说道。 长孙无忌把玩着挂在腰间的y-佩说:“大王,我看明天就让观音婢带着楚王,进宫去看看万贵妃把,不管怎么说楚王现在是李智云的儿子,她的孙子,以妹妹的能力,一定会说服万贵妃帮我们得。” 李世民听了长孙无忌的话,低垂眼睑沉y-n片刻,嘴角浮现出了一个微笑:“我看可以,让观音婢多带些珠宝首饰去,不要吝啬。” “李承明这几天在干什么?可有消息过来?”李世民顿了顿又开口问道。 长孙无忌放下手里的y-佩说:“他昨天去了一趟魏征家,说了些什么不知道,不过今天早上,他托西市的一个皮货商,帮他从突厥打听刘贼余孽,王小胡的下落,这小子在招贤纳士,肯定是魏征教他得。”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将军百战穿金甲,三千里外觅封候。秦王将李承明的剽窃之作y-n诵了一遍感叹道:“好诗啊!xiong怀ji烈,大气磅礴,只会阿谀奉承的小人是做不出来得,看来他那天和我说的不是假话,此子xiong怀大志,他日必是突厥之劲敌。” 长孙无忌冷冷地说:“大王说得不错,可惜他在成为突厥的劲敌之前,首先成为的是大王你的劲敌。” “大王,既然担心他日后为患,臣下之见,不如趁这次他随军出征,在军中把他----一了百了。”侯君集的双眸中闪过一道寒光,语气阴森地说。 “住口。”李世民勃然大怒,站起来伸手指着侯君集寒声说道:“就这点能耐吗?他只是个孩子,且不说到时候,他带多少护卫,就算你全部瞒过他们,或者收买他们做得天衣无缝,你以为皇上能相信吗?太子能相信吗?再说一个十岁孩子,真要是把我们天策府害怕的需要背后下手的话,你们也就都回家耕田抱孩子以求自保,本王也会向皇上交出一切权利,做个逍遥王爷算了,何必在此徒费时日、虚度光阴!” 杜如晦正颜道:“大王息怒,侯将军也是为大王着想,只是想法不对。”说到这杜如晦笑了笑接着说:“汝南王确实才华横溢,xiong怀大志,可他这些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房玄龄起头注视了杜如晦片刻,若有所思得微微点头:“汝南王现在深受皇上和太子的宠爱,太子妃常氏必然对此心怀不满,我们再帮点小忙,推bo助澜,让东宫内斗,太子殿下后院起火,就没有足够的精力和我们在朝堂博弈。” “有道理,这才是上策,具体怎么办,就麻烦房杜二公了,侯君集听到了没有,多学着点,打打杀杀并不是唯一和更好解决问题的办法,李承明到了军中的安危,全部交给你负责,连块皮都不能让他擦掉。”李世民对杜如晦得话很是满意。 “是,大王,请大王放心,臣下保证,他连根汗m-o都掉不了。”侯君集站起来,抱拳行礼。 “我倒是觉得侯将军说的有道理,那小崽子,怕是不好利用,想办法除掉他,一劳永逸才是上策。”长孙无忌想起李承明对他得羞辱,恨恨地说。 李世民笑了笑,没有说话,房杜二人不明就里,心想这位舅爷今天怎么变的和侯君集一样了,只有侯君集向长孙无忌投去感ji的一瞥。 “行了,就到这吧!天不早了,都吃了饭在回吧!今天给你们开一坛窖藏百年的好酒,是淮安王叔昨天送我的。”李世民道。 “哦,那我们可谁也不能走,一定要把酒全喝完再回去。”长孙无忌哈哈大笑。 求推荐和收藏。广告很老套,但请喜欢和支持我的朋友帮忙。小弟什么地方有错误也请各位提出。谢谢。 第十九章 事情真多 正文]第十九章事情真多---- 李承明在郑妃的寝宫吃过晚饭后,天s-已经大黑,郑妃派人提着灯笼送他回自己的小院,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几天连降大雨,天凉了很多,李承明刚出郑妃的寝宫,就赶上一股风刮过来,他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今天是什么日子?”李承明向送他回去的那两个宫女问道。 两个宫女愣了一下,一个开口说:“殿下,今天是七月二十五。” “七月二十五,在有二十天就八月十五了。”李承明自言自语,心里想唐朝也不知道过不过中秋节。 “是呀殿下,马上就过团圆节了,可您就要去打突厥,今年怕是不能和娘娘、太子一起过节了。”一个宫女接过李承明的话说。 原来唐朝是叫团圆节,也不知道有没有月饼吃,就算有自己也吃不着了,管它有没有呢,现在还有个大问题没解决,骑马,后天就要跟着一代英主李世民去打仗了,自己还不会骑马,总不能坐着车去吧,看来明天一天都得用来学习骑马,一天能不能学会呢?他左思右想感觉是,学不会。唉,真应该早点学会。 第二天,李承明刚一起chu-ng,还没顾得上刷牙洗脸,就吩咐天宝去叫史汾来陪他去马厩去挑马。 “殿下,东宫马厩里的马都是大马,没有合适你骑的,你要想学骑马,我陪你去马市上选匹小马学吧!”史汾知道承明的意思以后,想了想说道。 李承明考虑了一下,觉得史汾说得有道理,他也很怕大马把自己摔着,当下就从天宝那,把那两锭金子要过来,让史汾带自己去马市买马。 走在半路,承明突然想起来,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没办,他拍了拍史汾的肩膀叫道:“先别去马市,去左卫大将军府。” 史汾应了声,挥动缰绳,指挥马车转了个弯。 李承明很奇怪,史汾为什么不问他去干什么,不过也很高兴,不问为什么只知道服从的人天生就是当心腹的料。 左卫大将军府前,李承明向守卫兵丁通报过自己的身份后,马上就被请了进去。美中不足的是杨恭仁正在朝会上,接待他的居然是千牛龙武将军史大奈,史荣他爹。 史大奈四十多岁的样子,身材高大魁梧,头发浓密、前额宽广,眼睛巨大,上ch-n有浓密的胡须,面孔严肃,显得很威严。一看就是纯种的突厥人,至于他的儿子史荣,承明现在敢肯定是个h-n血儿。 承明向史大奈说了些,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之类的奉承话后,才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史大奈听完,哈哈大笑:“殿下你真有眼光,史荣的功夫都是我一手教得,若单论骑sh-,就是秦王骁将尉迟恭,也不及史荣。” 李承明听完,心里想你真是太有才了,我服你,直肠子就直肠子吧,你也谦虚点啊,那有人这么夸起自己儿子的,也不怕别人笑话。 “史将军,那我现在能不能带小史将军走?”李承明忍着笑问。 史大奈伸手mo了mo胡子,为难的说:“现在不行,杨大将军不回来,我没这个权利,不过我可以先让史荣挑好人,做好准备,等杨大将军一回来,殿下马上就能带他们走。” “承明,你怎么在这?”一个粗旷的声音,在李承明耳边响起,他偏过头一看,是他得四叔李元吉,带着一个人正走进来。 “侄儿见过四叔,四叔今天怎么没上朝去?”李承明毕恭毕敬得给齐王行礼,宁得罪阎王也不能得罪齐王,李元吉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既属于**、同时又是社会青年,正所谓流氓通官府,谁也挡不住,他通的可是比官府还强硬的皇权,放眼大唐,除了李渊,只怕再找不出一个能让他畏惧的人。 李元吉倒是对承明不错,他笑呵呵地走过来mo了mo李承明的头:“明日大军就要出征,我来看看杨恭仁这编制是不是满员,你呢,你来干什么?” “回大王话,一切已经准备妥当,所有人全部招回,就等明日出发了。”史大奈站起来,给李元吉行了个礼说。 “四叔,侄子明日也要随大军出征,昨天晚上皇爷爷恩准让侄子到这里挑一百人做亲卫,所以----我就来啦。”李承明说完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李元吉,他想知道李元吉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 “啊----你小子到底怎么拍你皇爷爷的马屁了?让他老人家这么高兴,来坐这,教四叔几句好听话,让我也跟着沾沾光,省得你皇爷爷一见我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李元吉先是大吃一惊,继而就恢复了他的顽主本s-,笑着和李承明调侃道。 承明见李元吉表情自然,看来这哥们是个实在人,不是个有心机的。有件事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帮忙。 李承明笑了笑,走到李元吉身边的席子上坐下,说:“四叔,其实侄子也不会说什么好听话,皇爷爷那呀,您只要别跟他老人家对着干,多说些他老人家喜欢的话就行了,侄儿这里到是有件事,想请四叔帮忙,就是不知道您现在有没有功夫。” “行啊,跟四叔还用客气,什么事?先说说看。”李元吉伸手接过左卫府sh-卫递过来的茶盏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侄子正要到南郊的马市去买匹合适我骑的小马,四叔要是有功夫的话,咱们叔侄能不能边走边说。”李承明看了看左右,神神秘秘地说。 李元吉疑hu-得看了看承明说:“什么事情,这么神秘,行了,不用去马市,到我府上,李孝恭平定宁越后,我跟他要点那的稀罕物,他竟然就给了我一匹矮马,我没法骑,承业他们还小也骑不了,杀了又可惜,我都白白养了它一年多了,正好你要就给你吧。” “那侄子就先谢谢四叔了,改天侄子找件稀罕物来还您的情。”李承明做了个揖说。 李元吉笑着摇了摇头:“你小子就是嘴甜,给你东西给得舒坦,怪不得父皇喜欢你,我现在也开始喜欢你了,走吧,跟四叔去牵马。” 齐王府的马厩里,承明见到了李元吉说的那匹矮马,那匹矮马最多一米高,肌r-u发达,m-os-火红,飘动的红鬃就像甩上长空的一束火焰,和名马赤兔一模一样,就是身材差太多,正合适自己自己骑,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呢? “怎么样,这还马不错吧,刚才到底想和我说什么事,现在没人,快说吧!”李元吉是个急x-ng子,着急想知道承明到底想和他说什么。 李承明现在也在想,这事到底要不要跟他说呢,历史事实告诉他,说了也是白说,可问题是历史难道就不会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发生一些改变吗? “什么事,你倒是快说啊!”大唐第一流氓加无赖李元吉,怒吼道。 李承明皱着眉头想了好久,如果历史不会改变,那说与不说自己都得死,如果会改变,说了还有一线生机。 “四叔,你手下可有剑术高超的勇士?”李承明仰起头,双眼直视李元吉,表情严肃的说。 “有,你想干什么?”李元吉压低声音问。 李承明干脆明了地说:“秦王不死,唐难未亦,四叔以为如何?” 李元吉双拳紧握,一张丑陋的面孔憋得通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着李元吉得表情,承明身上突然产生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生与死的恐惧,他先前只想到历史有可能改变,并没想过历史会怎么改变,万一李元吉现在到戈,到皇帝那去告自己一状,且不管李建成的死活,自己肯定是玩完了。 许久,李元吉长叹一声,感慨道:“你小子有种,比你父亲强,这事太大,容我好好想想再说。” “四叔,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万一让李世民抢了先,我们可就完了,事关东宫、齐王府,几百人的x-ng命,你一定要考虑好。”承明给李元吉做思想工作。 “这事你父亲知道吗?他怎么说?”李元吉怀疑这些话是太子或者魏征教承明来说的,他觉得一个十岁的孩子再聪慧睿智,也不可能想这么远,有这么心狠。 李承明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我和魏征说过此事,他不赞成。” 李元吉x-ng子直,脾气暴,嚣张跋扈,但却不傻,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一旦失败的严重后果,再说这种掉脑袋的大事,和一个十岁的小m-o孩子合作,怎么想也不靠谱。 “承明,不是四叔不敢干,实在是我们根本不需要这样干,上次世民陷害你父亲,我就跟皇上请求杀了他,可父皇不忍,现在皇上也对世民很顾忌,我们还是点点小火,扇扇风,让父皇收拾他把。”李元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对这个小侄子有些畏惧,用商量的口气和承明说道。 李承明心里很是惆怅,李元吉也不愿意帮他,看来是再找不到人敢做这件惊天动地的事了。 “四叔,那今日这些话,我们就当没说过,我到您府上来,就是来牵您送我的马。您说对不对?”李承明躬身做揖说道,他生怕李元吉嘴巴不牢,把这些话说出去,要是传到李世民耳朵里,依秦王的x-ng格还不立马把自己整死。 李元吉微微一笑:“没有没有,没什么说什么,你说什么了吗?我没听见。”他心里也怕李承明把这些话说出去,人言可畏,谁会相信一个十岁的孩子,竟想谋害当朝秦王,这笔账还不得算到自己头上。 “对了,四叔,皇爷爷赏了我十名宫女,四叔要是不嫌弃的话,我想转送给您。”目的没有达到,承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突然想起马上就要到位的十个宫女,反正自己现在这个年纪留着也没用,不如给李元吉得了,一来示好,二来还情。 李元吉脸s-大变,继尔奸笑着说:“你小子可真有福气,可惜现在还用不上,自己留着吧,四叔还能要你的东西。来,跟叔说说,父皇还赏你什么东西啦?” 承明笑着把皇帝的赏赐告诉李元吉。 李元吉听完,一脸佩服的表情,再次拍拍承明的肩膀,笑y-ny-n地说:“你真行,前途无量,下次再见你皇爷爷的时候,记住帮你四叔也说几句好话,让叔也沾沾光” “看四叔说得,您要是有任何地方用的着侄子,尽管说话,侄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李承明拍着xiong口说。 从李元吉府上出来,承明当下就骑上那匹小矮马,向左卫大将军府走去,他没骑过马,心里有些害怕,史汾是识马的,告诉他说这马是最老实的马,随便你怎么摆n-ng都没事。果然和史汾说的一样,这小矮马x-ng格温顺的“一比了吊”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第二十章 忙忙碌碌 正文]第二十章忙忙碌碌---- 杨恭仁那李承明很轻松得就把史荣要了出来。 “史大哥,还认识小弟吗?”承明微笑着,抱拳和史荣打招呼。 “左卫府,致果校尉史荣,见过汝南王殿下。”史荣向李承明抱拳行礼。 “史大哥,想必已经知道我的来意了吧!”李承明问。 史荣点点头:“家父已经告知,人小将也已经全部选好,明日一早便到东宫护卫殿下出征。” 李承明想起裴寂说,史荣能开三石硬弓,三石到底是个什么概念,他不懂,不过应该是件不容易办到的事,得想办法把这个史荣拉过来帮自己忙,想了想笑着道:“承明这里先谢过史大哥,史大哥如果有空的话,小弟想请史大哥到东宫一叙。” 史荣粗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殿下相请,小将怎么敢推辞。” 出了左卫府天s-以近晌午,李承明有心请史荣去鸿运楼吃个午饭,想了想还是决定回东宫吃把,东宫说话方便。 李承明领着史荣和史汾,刚走到自己的小院m-n口,就听见院子里莺莺燕燕,叽叽喳喳,好不热闹,承明心道,齐了,一定是皇上的赏赐下来了,他到不是着急这十个宫女,是急那一百两金子,和那匹御马。 承明走进院子数了数,包括秋香、梦在内,整整十二个宫女,围在石桌旁,或坐或站,有的说有的笑,聊的正热闹。没人注意到他回来。 “噢--噢--”李承明用他那,尖锐、刺耳的童音发出两声狼嚎。他想搞个恶作剧,吓这些宫女一跳,不过很快他就会后悔自己这个愚蠢的举动。 “啊------”换来的是,一系列中气实足,更加尖锐、刺耳让人难以忍受的女人的尖叫。李承明和史荣、史汾不约而同地用手掩住双耳。 “嘘------别叫了,是殿下。”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梦。 “殿下,她们是----”梦怕承明不知道,过来给解释。 “行了,我知道,天宝呢?”李承明打断她的话说。 “殿下,我在这。” 李承明扭头一看,天宝提着一个包袱,正站在他身后。 “你去干什么啦?包袱里什么东西?”李承明好奇地问。 天宝笑了笑,掂了掂手里的包袱说:“殿下,我去郑娘娘那来着,娘娘亲手给你做了身衣裳,说是本来要等团圆节的时候给您穿得,可您明日要出征,娘娘就想让您穿这身衣裳出征,还让您到她寝宫用晚膳。” “慈母手中线,承明身上衣,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晖!”李承明盯着天宝手里的包袱,y-n诵道。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显摆自己的机会,略微一改动,就又把一首中国人都知道的唐诗,剽窃成了自己的大作。 可惜他这次找不到欣赏他的人,史荣和史汾是两个大老粗,能认识字就不错了,其他人就只有宫女、太监了,跟这些人谈诗简直就是ji同鸭讲。 李承明看着皇帝赏的这十个宫女,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有,十个加上原来的两个就是十二个,红楼梦里有金陵十二钗,自己这里现在有东宫十二钗,就是相貌上没法跟金陵十二钗比。留这些宫女有什么用呢?既不漂亮,年纪又比我大不小,干脆全给郑妃把。 “秋香,你带她们去我母亲的寝宫,交给我母亲使唤吧,我这有你和梦就行了,梦,你去厨房多要几个菜,再要点酒,爷中午要请客,天宝,你快把包袱放屋里去,再去找郑仁泰过来。”李承明指手画脚,发号施令。 三人应了声,就开始各自行动。 “天宝,顺便把魏师傅也请过来。”承明猛然想起,魏征那还有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办,于是冲着飞奔的天宝喊到。 接着又对史汾说:“老史,你去把安天海他们三个也找来,等等有事情让他们去办。” 转眼间,小院里就剩下承明和史荣两个人。 李承明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笑嘻嘻地往史荣手里塞:“史大哥,这个是我给你和弟兄们的喝酒钱。” 史荣手里拿着那锭黄澄澄的金子,就像拿着一块烧红了的火碳,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欢喜,还是发愁,踌躇了半天才说道:“殿下,自古道无功不受禄,我等刚刚跟随殿下还不曾出过力,实在是没脸领殿下的赏。” “这些不是赏钱,是给大伙的喝酒钱,金子对我来说,只是块金子,并没有其他的用处,可对你手下的兄弟来说,它是能养家糊口的,再说明天就要去打仗,是生是死谁也不知道,就当是给弟兄们的安家费好了,史大哥就不要推辞了。”李承明表情庄重得说。 史荣ting直身子,恭恭敬敬地给承明做了个揖:“殿下仁义,史荣代各位兄弟谢殿下厚恩。” “承明,你找我。”郑仁泰出现在李承明身边说。 “小舅舅,中午在我这吃饭,来,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你们都喜欢骑sh-,一定有话说。”李承明连忙给史郑二人互相介绍。 不大会功夫,天宝也气喘吁吁得跑了回来:“殿下,魏师傅来不了,他让我给你带来一封信,说是给苏烈的。” “行,来不了,没关系,有这封信就行,你去厨房和梦一起等着拿酒菜吧!”李承明接过那封信,揣到怀里说。 “老史,你们也去厨房帮忙拿酒菜去。”四大天王刚进院子就被李承明看见。 史荣和郑仁泰下午当差,不敢喝酒,两坛子酒,李承明喝了一点点,剩下的都进了“四大天王”的肚子,唐朝的酒度数低,承明觉的大概就十几度,怪不的李太白能“会当一饮三百杯”。 吃过午饭,史荣和郑仁泰联袂告辞,太监和宫女忙着收拾残局,李承明将怀里仅存的一锭金子和魏征写的信给李东行和杨容说:“你们两带着这封信到冀州武邑,找到苏烈把信交给他,回去安排一下,马上就动身。” 杨容看了看手里的金子,笑着说:“殿下,您给的太多了。” “没关系,剩下多少你们俩分了就是,如果你们回来的时候能把苏烈带来,爷还有赏。”李承明接过梦递过来的茶水,喝了口说道。 秋香怀里抱着一堆东西跑过来说:“殿下,你看陈大人派人把你要的旗子送过来了。” 李承明示意梦帮忙把旗子展开。 旗子呈直角三角形,最宽处约有一米,长度则有两米多,黑底红字。 “五殿下,太子殿下请您去见驾。”太子长随潘欣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可能是一路跑来的。 “出什么事了吗?让潘公公您跑的这么急。”李承明跟着潘欣出了院子。 潘欣苦笑了声:“是二殿下,他也要随军出征,太子殿下正在常娘娘那等您呢,奴才看太子的意思,是要把那三百骑兵给二殿下做护卫。”潘欣说完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李承明。 李承明听完,猛的停下了脚步,心想,这封建社会也太欺负人了吧,嫡子、庶子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那三百骑兵本来说好给我用得,我都每人赏他们一吊钱了,还准备了旗子,现在嫡子一说也要随军,立马就要从我手里要回去给他用,合着我不光白忙乎半天,还落了个给他人做嫁衣裳。 潘欣心里也在替承明抱不平,可他一个太监能这么样呢,只能说几句同情的话:“殿下,这是太子妃的意思,太子也没办法,您还是快去吧,让太子等久了不好。” 李承明无奈地点点头道:“麻烦潘公公带路吧。” 太子妃的寝宫,比郑妃的华丽很多,屋顶上金光灿灿,应该是贴了金箔,墙壁上飞彩流金,灿烂辉煌,李承明终于知道为什么古人会发明金碧辉煌这个成语了。 承明给李建成和常妃行过礼后站起来,等着东宫的男女主人问话。 常妃是一个五官端庄得没有特s-,身材丰满得略显痴f-i的女人,承明给她行礼时,她一句话也没说,脸上全无表情,仿佛不如此就不足以显示身份的尊贵似的。 李建成挥了挥手,等屋里的下人们都退下去后,干咳了两声吞吞吐吐地说:“承明,上午你二哥来找我,也想随军去打突厥,我想了想你二哥已经十七了,应该让他去战场历练历练,只是东宫的骑兵就三百,本来已经说好给你用了,可你二哥身边也不能没有护卫,所以父亲想你分两百人给你二哥做护卫。” 承明心想,这老哥还不错,没全要走给自己留一百,反正到了军中李世民也肯定不会让自己有危险,不如大方些全给他得了。 李承明考虑了一下措辞说:“儿子以为不如全给二哥吧,二哥是家中长子,不可有失,护卫多些好,再说如果我和二哥带一样的护卫,儿子怕秦王会趁机挑拨我们父子兄弟之间的关系。” 李建成听完长出了一口气,他想起李世民小时候,那时候自己教他骑马sh-箭,读书写字,世民对自己也是谦恭有礼,敬爱有加,可现在为了皇位,兄弟俩就差刀兵相见了,兄友弟恭的日子再不会有了,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们以后会怎么样。 太子妃常氏也有些不好意思,笑盈盈的站起身来说:“承明,我这有几匹赵郡王送的蜀锦,你回去的时候带两匹给你母亲。” 李承明躬身行礼说:“承明替娘谢过母亲,明日随军,儿子的行李还没准备,要是没有其它事的话----” “没了,你回去准备去吧。”不等承明说完,李建成就摆了摆手说道。 李承明做了个揖转身走出去。刚出m-n口就想起来常氏给的蜀锦没拿,两匹蜀锦郑妃肯定不在乎,问题是要是不拿的话,让常氏以为自己对她心怀怨恨可就不妙了,没办法,还是在回去一趟把。 “怎么又回来了----”李建成诧异得问。 李承明用左手一边挠着左tui,一边结结巴巴得说:“那个----母亲给的蜀锦----” 李建成哈哈大笑,对着常氏说:“哎呀,你看看,毕竟是个孩子,怕你反悔。” 常氏用手掩着嘴,笑着说:“放心回去吧,我现在就派人送到你娘那去。” 李承明心想你们这样认为最好不过了,我还真怕你们往别处想呢。 出了常氏的寝宫,李承明活动了活动四肢,这三四天他忙的一塌糊涂,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想想来到大唐之前忙是为了吃喝拉撒睡,为了过上好日子,现在忙却是为了生存和权力,究竟哪种忙更有价值呢?“许三多”说得好,人活着就是要做有意义的事,有意义的事就是要好好活着,看来只要你忙碌的工作,不管是为了生活,还是生命,那么你做的一切就都是有价值的。 “殿下,殿下----”天宝高呼着,迎着刺眼的阳光向李承明跑来。 我的天哪,又有什么事啊,我还没好好练练骑马呢。 第二十一章 赵王元景 正文]第二十一章赵王元景---- “殿下,真的是你,太阳晃眼,我还怕不是您呢。”天宝笑着说。 李承明不耐烦地问:“怎么啦,谁又找我?” 天宝抬手擦了擦汗,挤眉n-ng眼的笑着说:“是裴家小姐----” 李承明的脸有些发烫,心跳猛然加速,我今天事情多的不得了,你是来凑什么热闹。 天宝略微弯了些腰,做了个请的姿势说:“殿下,您快回去看看吧。” 李承明将手一扬:“知道了,你再去找一下郑文信,让他晚上去我母亲那等我。” 李承明一路碎步向自己的住所跑去,未进院子,就见秋香迎上来报告:“殿下,裴小姐来了,已经好一会了。” 李承明匆匆入内,只见裴怀蕊穿着一身粉红s-的衣服,带着两个丫鬟在滴水檐下立等,忙呵斥秋香说:“怎么不好生sh-候着,让裴小姐站在这。” 裴怀蕊双tui一屈施个半礼,笑着道:“不关她们事,是我自己想在这站着,倒是你,大晌午得,跑的一脑m-n子汗,让风吹着了可怎么好?” 李承明接过秋香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汗,笑着说:“没办法,明天出征,事情太多,我这tui都快跑断了,你来干什么?想听故事啦?” 裴怀蕊迟疑了一下,扭扭捏捏的说:“不是,父亲说你明天出征,让我来看看你。” 李承明笑了笑,指着大树下的石桌石凳说:“屋里闷的慌,咱们到那坐会把。” 裴怀蕊点了点头,径直向大树下走去。李承明示意秋香去煮茶。 裴怀蕊的一个丫鬟转身进屋,提里一个包袱出来放在石桌上。 “这件重锦葛袍是我娘给你做的,这些日子早晚温差大,你穿重锦也不算早。”裴怀蕊低着头,用的是商量的口wen说道。 李承明还不知道重锦是什么东西,他走过去把手伸进包袱里mo了mo,我的个娘哎,这分明是过冬的棉衣吗。 李承明哭笑不得:“大小姐啊,这是冬天穿的,这会儿才刚刚入秋,是不是早了点儿,叫人瞧着会笑话我的。” 裴怀蕊想了想,说道:“你说的对,这时节穿这个,好像是早了点,那你留着天凉了再穿行不行。” “行,为什么不行呢,白来的衣服干嘛不要。”李承明笑着调侃道。 “你有没有骑过马,想不想骑马,我带你去骑马把。”承明想到个一举两得的办法,既不用赶裴怀蕊走,也不耽误自己练骑马。 裴怀蕊犹犹豫豫地说:“想是想,可是马会不会踢我,咬我,它要不让我骑怎么办。” 李承明笑着招招手说:“走吧,我保证它不踢你,不咬你,还让你骑。” 李承明的如意算盘完全落空,他本以为女孩子对骑马不会太敢兴趣,裴怀蕊骑着溜两圈就行了,事实与他的估计截然相反,裴怀蕊一骑上那匹矮马,就说什么也不肯下来,也怪那匹马,老实温顺的像只兔子,发展到最后裴怀蕊竟然骑着马,威风凛凛地去朱雀大街上溜了一圈。 “前面骑矮马的人等一下。”李承明好不容易说服裴小姐,正要送他回裴府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大喊到。 承明扭头,看见一个和天宝年纪相仿,装束一样的孩子正朝他们跑来。 “这位公子爷,请您稍等片刻,我家主人有话想跟您说。”那个小太监双手捂着肚子,嘴里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 “来顺,怎么是你?你现在在那当差?”站在一边的天宝惊奇的叫道。 “殿下,我认识他,他叫来顺我俩一起净的身。”天宝兴奋地和李承明说道。 “天宝,我在赵王那当差,你呢?这位公子爷是----”来顺也很惊讶。 天宝亲热地搂着来顺的肩膀,笑嘻嘻地说:“我在东宫,这是我家主人,汝南王。” 李承明看着渐渐走近的赵王李元景,皇帝的六儿子,自己的六叔,看上去也就十一二岁,这爷们是看上这匹矮马了,那可说什么也不能给他。 “承明见过六叔,祝六叔吉祥如意,福寿安康。”承明不等李元景开口就抢先说话,他怕李元景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开口要马,所以先表明身份,希望李元景有所顾忌。 “哦,是承明啊,那这位小姐是----”李元景笑着说。 “她是裴相国的女公子,六叔您这是要回宫吧。”承明见李元景没有说要马,心里暗喜。他还不知道,他高兴的太早了。 李元景点了点头,看着裴怀蕊,口气随意地道:“小王李元景,不知裴小姐这匹矮马,多少金子买的,小王愿出双陪价钱,裴小姐能否忍痛割爱。” 裴怀蕊看了着看李承明,没有说话。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李承明叹了口气,陪着笑脸说:“六叔,这马是我从四叔那借来的,六叔要是喜欢侄子现在就去求求四叔,请四叔割爱给您。”说完双眼直视李元景,心道看不起我没关系,你小子要是有种,就找李元吉要去。 李元景听完气得七窍生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想这小王八蛋真他娘坏,什么齐王的,分明就是你的,舍不得给明说就是了,拿齐王来吓我,齐王是谁啊,大名鼎鼎的秦王他都不给面子,我算哪棵葱那,行,算你狠。 承明也很难受,心说我不想得罪你,要是其他什么东西,我指定给你,这马我是真有用处,你心里可千万别骂我是王八蛋,我要是王八蛋的话,你就是王八蛋他叔。 李元景一肚子怒火没出撒,可巧天宝正拉着来顺在不远处有说有笑的聊天,李元景快步走过去一脚踹在来顺的屁股上,把来顺踹了个狗吃屎,说道:“爷要回宫了,你个小狗崽子还跟这没皮没脸得说话呢。”说完扬长而去,连句告别的话都没和承明说。 李承明将裴怀蕊送到裴府m-n口,正要上马回去,裴怀蕊一把拉住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红s-的锦缎做的袋子,塞到他手里说:“父亲让我给你的,你记住一回来就来看我,给我讲孙悟空的故事。”说完一溜烟跑进府去了。 承明看着手里这个小布袋子想,这里面会是什么东西呢?ting沉得,用手捏了捏,扁扁的,圆圆的,硬硬的,中间还有个眼,好像是个大铜钱,堂堂裴府不可能送自己个铜钱这么小气,还是拿出来看看把,布袋打开后,承明乐的合不上嘴了,是个纯金打造的铜钱,估计有三四两重,正面有四个字,依稀认得是太上老君四字,背面雕刻着些huahua草草,做工精美,绝对是纯手工生产的,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玩意。 李承明一回东宫,就赶忙换上郑妃给做的那身衣裳,向郑妃的寝宫跑去。 “承明,你娘心情不好,你进去的以后小心些。”郑妃的寝宫m-n口,郑文信对承明说。 李承明心说一定是那两匹蜀锦惹的祸,苦笑一声,点了点头说:“哦,知道了,我还有话和你说呢,你要干什么去?” “我能去那,还不是正要去找你吗。”郑文信一脸无奈的说。 寝宫里,郑妃正一脸怒容地坐在胡chu-ng上,看见承明和郑文信进来,不满地瞅着承明,叹了口气说:“你呀,你父亲要你分两百人给承道,你分两百就是了,为什么还要把三百人都给他呢?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娘可怎么活啊!” 李承明松了一口气,原以为是怪他没有和太子据理力争,不给李承道分人呢,闹了半天是怕他出事。 李承明走到郑妃身后,一边给她捏肩膀,一边说:“娘,皇爷爷从左卫府选了一百人给我做亲卫,又有小舅舅照顾我,儿子不会有事的,再说我去军中是学习排兵布阵的,又不上阵厮杀,怎么可能有事呢。” 郑妃拉住承明的手,把他拽到自己正面,笑着看了看衣裳的长短,沉y-n片刻方慢慢地说:“这身衣裳到是真合适,你说的是有道理,可不管怎么说也是去打仗,娘能不担心吗?” 郑文信也远远地笑着说:“姐姐放心把,我保证承明连根头发也掉不了。” “娘做的,当然合适,就是不合适儿子也喜欢穿,怎么不见艾儿。”李承明左顾右盼的笑着说。 “我让人带她下去了,到了军中不比家里,说话做事,都要多加小心,仁泰你也多替姐姐c-o些心,承明这么小,他要是真出事,姐姐也就活不下去了。”郑妃唉声叹气地说。 “娘娘,太子长随潘欣来说,太子请娘娘、汝南王和郡主到常娘娘寝宫,共进晚膳。”一个宫女进来,弯膝行了个万福礼说道。 郑妃摆摆手说:“知道了,告诉潘欣,我们这就去。” 郑妃让宫女把李艾带出来,一起去常妃那边吃晚饭,郑文信要回去,承明坚决不许,无奈之下极不情愿跟着一起去了。 李建成这次晚宴不仅食物丰盛,而且人员齐全,是场家庭聚餐。兼给承明、承道送行,东宫里的直系亲属无一缺席,三子河东王李承德、四子武安王李承训、六子钜鹿王李承义、和安陆王李承道,以及李建成的另外两个侧妃刘氏、吴氏。 这里很多人都是承明第一次见面,满屋子的凤子龙孙,金枝y-叶们一个个衣着华贵,或谈笑风生,或追逐嬉戏,有谁会想到自己随时有可能身首异处。 太子请客吃的自然不差,就是比较清淡,和裴府不一样,没有大鱼大r-u,荷hua蒸鸭、蔷薇豆腐、夜来香拌笋尖、玫瑰蛋羹,并一大碗清香扑鼻的y-簪huaji蛋汤,观之红香绿y-,闻之心旷神怡,尝之齿颊生香,李承明吃的肚发涨,不停地用手抚mo自己的肚皮。 吃过饭,常氏拉上郑氏、刘氏、吴氏去内室说话,李艾早以昏昏y-睡被宫女抱回郑妃的寝宫。李建成将其他的几个子女也都打发回去,只留下郑仁泰和另外一个李承明不认识的人,他吃饭时一直坐在李承道身边,估计是承道的亲戚,以及承明、承道兄弟俩。 李建成拿帕子擦了擦嘴,笑了笑说:“正好文信也在,原本想明天让薛万彻告诉你的,既然今天看见你,我就告诉你把,我已经和杨恭仁打过招呼,从明天起你到左卫府任职,和史荣一起负责承明的安全,承道的安全就交给常雕,常雕来见过汝南王。” 李建成一说完,李承道身边那个人站起来,双手抱拳向李承明行了个礼说:“常雕见过汝南王。” 李承明点了点头,算是还礼。 承明虽然早就料到李建成不会再让郑文信指挥那三百骑兵,可这一切真正发生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难受。估计郑文信心里更难受,刚刚手下还有三百人,转瞬间就一个没有了。 郑文信到是看不出悲喜来,他正表情平静地向李建成道谢。 沉默了片刻后,承明向李建成告辞,带着郑文信回了自己的小院。 今天上强推,感谢起点,感谢各位朋友。晚上还有一更。谢谢 第二十二章 西宫夜宴 正文]第二十二章西宫夜宴---- 当晚,宏义宫秦王府内,也在举行着一场夜宴,与李建成不同的是李世民宴请的不是家人,而是与他一起出生入死,披肝沥胆,沙场的武将,和为他出谋划策,运筹帷幄的文胆。 承乾殿内灯火通明,聚集着张公谨、尉迟恭、段志玄、张士贵、侯君集、程知节、秦叔宝、刘师立、公孙武达、独孤彦云、长孙顺德、杜君绰、李孟常、杜如晦、房玄龄、长孙无忌等文官武将三十余人,人声鼎沸,济济一堂。这些人中间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能独当一面,别说东宫,就是大唐朝廷里也没有这么多人才。 程知节最终被李世民以抵抗突厥缺乏勇将为名留了下来。 李世民mo了mo上嘴ch-n上的一字胡子,站起来说:“诸君,明日午时大军出征,到了军中便不能饮酒,本王今晚略备薄酒,与诸君痛饮,尚若到了军中被我发现有人饮酒的话,军法无情,黄泉路上不要怪我。” 身体魁梧满脸虬髯的程知节,拍了拍坐在他身边的段志玄大声说:“老段,听到没有,大王这是说给你听呢,你小子可千万别被大王抓到,要不然再想喝酒就得等到明年清明了。” “放心把老程,就算被大王抓到,也是我们俩一起被抓到,一起等明年清明。”段志玄不甘示弱,历声反驳。 和他俩隔着一席的尉迟恭嘿嘿笑道:“到时候我向大王请命,送你们俩上路,死在某家手里你们也不冤枉。” 他又扭头对和自己同席的秦叔宝说道:“叔宝你说对不对。” 秦叔宝笑了笑说:“要是真那样的话,他俩的妻子儿女也就都归你老兄养了。” 一个小厮走到李世民身边,说了些什么,李世民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 片刻之后,一群小厮端的端抬的抬将一盘盘烤得皮开r-u绽的f-iji、f-i鸭和煮的香气四溢的牛羊r-u,以及一坛坛开了封的陈年老酒摆放在众人面前。 十八名身强体壮的武士披甲持戟鱼贯而入,随着鼓乐声缓缓起舞,引颈高歌;“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主圣开昌历,臣忠奉大猷;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这曲秦王破阵乐婉转而动听,高昂煽情极富号召力,听得殿上众文武ji动不已,热血沸腾。 李世民端起酒杯,大声说道:“君看偃革后,便是太平秋,诸位请满饮此杯,祝我大唐,兵锋所至突厥贼寇望风奔北,还百姓以安居,四海以清平。” 仆役们逐一倒满矮桌上摆放的金盏银碗,众人纷纷举杯附和。 “大王,张衮回来了。”一个sh-卫走进来,在李世民耳边轻轻说道。 李世民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酒杯,和长孙无忌耳语了几句起身离开。 “大王,大王,不许逃席,俺老程和老段还要敬你酒呢!”眼观六路的程知节看见李世民起身,举起酒杯大喊道。 长孙无忌对侯君集使了个眼s-,心领神会的侯君集立刻提起一坛酒向程知节和段志玄走去:“大王有事,某家来与你们斗酒。” 李世民的书房里,张衮正带着一个人焦急的等待着秦王。 “参见大王。”李世民进来张衮与那人一齐跪下磕头。 李世民一个箭步走过去,搀住那人的双臂说:“快快请起。”说完又拍了拍张衮的肩膀冲着他笑了笑说:“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 张衮没有说客气话,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五年了吧。”李世民凝视了那人许久,忽地叹了口气,问道。 “是,五年多了,当年若非殿下援手,树义早已身首异处,做了孤魂野鬼。”那人恭恭敬敬答道。 李世民摆了摆手,默默注视着刘树义:“当年肇仁公与树仁兄之事,世民无力回天,深感愧疚,树义兄这些年在那边受苦了。” “当年都怪裴寂那个老匹夫在皇帝面前进家父的谗言,父兄之仇不共在天,树义恨不得生啖其r-u,活剥其皮。”刘文静的次子刘树义咬牙切齿地说。 李世民嘴角浮现出一个苦涩的微笑,他清楚刘树义最恨的不是裴寂,是他的父皇李渊。只是不肯明言罢了。他拉着刘树义走向旁边的胡chu-ng坐下来。 “你是怎么和北边谈得?他们是什么意思?”刚刚坐下李世民就焦急的问。 刘树义双手抚膝,身体前倾说道:“突利可汗那我已经说好,他说只要殿下需要,愿意随时配合我们,条件是每次额外给他黄金千两,颉利可汗似乎胃口很大,也可能是因为他的可敦前隋义成公主的原因,他想要的是大唐的土地和人口。” 李世民边听边点头,听毕开口道:“没关系,只要他们两个可汗达不成共识就不足为惧,我听说刘黑闼余孽王小胡是也在突厥,你有没有他的消息?” 刘树义听完愣了一下,然后开口说:“有,王小胡在刘黑闼兵败身亡后啸聚刘部残余千余人退入突厥,义成公主说他们是“忠义之士”,劝颉利可汗不要杀他们,并且给他们马匹军械留他们在帐下听用,王小胡也在日夜游说颉利可汗对大唐用兵,他好趁机为窦刘报仇,此次突厥入寇便是以王小胡为前锋,大王是不是想除掉他?” 李世民笑道:“不,山东平定以有两年,王小胡基业全无,羽翼不丰,掀不起大l-ng来,现在留着他反而更好,你想办法多和他接触下,此人将来可能有用处。” 刘树义想了想,欠了欠身子慢悠悠道说:“这个容易,王小胡找过我好几次,想拉我和他一起干,只是大家目的不同我一直没有答应他。” 李世民皱了皱眉笑着说道:“没关系,尽管答应他的条件,他是想杀我,给窦建德、刘黑闼报仇,我佩服他的勇气和忠心,不过他实在是太高估自己了,窦建德、刘黑闼全盛之时拥兵数十万,战将过百员,尚且不是本王的对手,他区区王小胡只是一跳梁小丑,连和我交手的资格都没有。” 刘树义点点头没有说话,李世民在军事方面的建树天下皆知,他相信就是一百个王小胡加起来也不是对手。 “你能不能在颉利那边找个盟友,不管他提什么条件你都可以答应。”李世民舌头tian了嘴ch-n说道。 刘树义想了想:“阿史那思摩那可以试一试,此人是员勇将,只因肤s-白长得像bo斯人,颉利怀疑他不是阿史那家族的人,一直受到颉利的打压,不让他统兵,一些重要的决策也不让他参与。与他结盟应该可以办到,只是他在**没有什么实力,只怕对我们的帮助不大。” 李世民摇了摇头,然后说:“树义兄,此言差矣,要的就是他没有实力,这样他才会真心实意得和我们结盟,他需要我们帮助他拥有实力,你带三千两金子回去,给突利两千两,剩下的你自己分配。” 刘树义抿了抿嘴说:“殿下说得极是,我一回去就照殿下的意思做。” 李世民叹了口气说:“一路辛苦了,下去休息吧!明天还得和我一走,具体细节我会让张衮安排。”说完提高音量将屋外的sh-卫喊进来,吩咐他带刘树义下去休息。 李世民回到承乾殿时,大殿上已是一片狼藉,全然没有了刚开始的秩序,尉迟恭、段志玄、程知节、秦叔宝、这几个好酒的早已喝得东倒西歪,尉迟恭与段志玄依然大口喝酒,大块吃r-u,秦叔宝则不知道从那找来一柄利剑在大殿上给大家表演起了剑舞,晕头转向的程知节拉住大力士张公谨非要和他掰腕子,杜如晦、房玄龄、长孙无忌三人不知道在一起说着些什么,其他人也是或三一伙或五个一群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说的话题大多是明天出征的事。 李世民看了看没有进殿,对殿前的一个sh-卫说:“你去叫舅爷和房杜二公到我书房来,再叫人n-ng些点心,也送到书房来。” sh-卫应声去办,李世民转身又回了书房。 长孙无忌等三人来到书房时,李世民正就着茶水吃点心。看见他们进来,赶忙放下手里的半块桂hua糕问道:“东边今天有什么消息?” 杜如晦微微一笑:“不出乔松所料,东边快要内lu-n了,李承道今日也向太子请命,要随军出征,太子已准,并将原来给李承明的三百骑兵转给了李承道。” 李世民可能是被桂hua糕噎着了,端起茶盏猛喝了两口茶水说:“是太子妃教的,她怕承道的地位受到威胁,看来李承明受宠对我们来说到是一件好事,你们都帮忙想想办法,看怎么能帮李承明一把。” 房玄龄笑道:“此事我们不好出面,还是着落在齐王身上为妙。” 李世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从点心盒子里捡了一块hua糕蜜饯丢进嘴里。 长孙无忌轻轻点了点头说:“齐王一向与大王不和,大王说东他就偏说西,想让他帮忙到不难。” 李世民指着点心盒子里的hua糕蜜饯说:“这个好吃,你们都来尝一尝。” 房玄龄站起来,过去拿了一块说:“李承明今日下午与赵王发生了些争执,好像是把赵王气的不轻。”说完把手里的hua糕蜜饯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好吃,好吃,你们两位也尝一尝吧。” 李世民听罢哈哈大笑:“毕竟是个小孩子,喜欢争强好胜,六郎也是偏偏去惹他,李承明那张小嘴,言辞锋利,和他逞口舌之快我等大人都未必是对手,更别说是六郎了,李承明身上我们要多下些功夫,我这个侄子如果利用得当,起的作用会比萧瑀、陈叔达都大。” 长孙无忌闻言冷笑道:“利用不好他也会是我们的劲敌,殿下小心作茧自缚。” 李世民知道长孙无忌还是在恼火李承明对他的羞辱,自己这个大舅哥什么都好,该博文史,处变不惊,唯一的缺点就是心xiong太小,有仇比报。 “大王,还有一事,李承明派他的两个护卫去冀州武邑请苏烈去了。”杜如晦说道。 李世民低头想了一会,疑hu-的问:“苏烈可是窦建德与刘黑闼的旧部?” 杜如晦点点头说:“是,据闻此人的勇猛不在王小胡之下,当年罗士信战死洺水时,苏烈就在刘黑闼军中,洺水城就是苏烈带人打破的。” “殿下,要不要派人把苏烈挖过来,或者干脆杀了他。”见李世民许久不语长孙无忌开口问道。 李世民摇了摇头说:“我们现在给不了他高官厚禄,再说山东各州郡官员一向以太子的马首是瞻,我们不能在那轻举妄动,次议不妥。” 杜如晦说道:“大王说的是,我们现在只有以静制动,万不可贸然出手。” 李世民站起身来微笑着说:“好了,就这样吧,东边的消息要随时告诉我,我们去前面看看那些武夫们喝到几个了。” 今天的二更送上。请看的上眼的朋友推荐收藏。累死俺了。 第二十三章 大军出发 正文]第二十三章大军出发---- 李承明带着郑文信回到小院时发现自己屋里亮着灯,推m-n进去却是秋香、梦和天宝在给他收拾明天要带的行李。 “殿下,你明天能不能带我一起去,您出去身边总得有个伺候的吧?”天宝一见李承明回来就笑y-ny-n迎上去说道。 李承明指指一旁的胡chu-ng示意郑文信坐下,然后拍拍天宝的肩膀说:“我到是ting想带你去,可那是军中怎么能带太监去呢!” 梦听到笑的前仰后合:“殿下,你太抬举他了,我看他这辈子也当不上太监。” 李承明大吃一惊:“什么?他不是太监?” 天宝对梦怒目相视,大吼道:“谁说我当不上太监,我看你这辈子嫁不出去才是真的。” 梦大笑着回应道:“我能不能嫁出去不用你管,反正你这辈子也当不上太监。” 天宝被气得团团lu-n转,带着哭腔说:“殿下,你看她----” 李承明还没有搞清楚梦为什么说天宝不是太监,他看着屋里最年长的郑仁泰问道:“梦说得是真的?天宝为什么不是太监?” 郑文信点点头说:“天宝确实不是太监,他是当差。” 从郑文信那承明得知这时候能被称为“太监”的,都是宦官的最高领导,太监以下,是少监,少监以下,是监丞,监丞以下,是长随、当差。看来在唐朝想当太监还是件困难的事。至少对天宝来说,能做一名太监是他毕生的理想。唉。自己以前一直以为凡是被阉割的男人就都是太监。 “行了,你们先出去一会,明个中午才出发呢,着什么急,天宝你也出去,我和小舅舅说会话,你们呆会再回来。”李承明受不了没有电的夜晚,每晚睡觉时两个宫女和天宝都得先陪着他睡着才回去休息。 等人都出去以后,李承明叹了口气说:“小舅舅,这次的事,实在是对不起,让你白辛苦一场,还搭上钱,要不明天我和四叔说说,你去齐王府任个职,他那有三千护军,武将就谢叔方一人,你过去分五百人给你带应该问题不大。” 郑文信摇摇头笑着说:“这事不怪你,要怪就怪你太聪明又是庶子,让太子妃担心承道的地位受到威胁,钱是小事情,舅舅不缺钱,齐王那我也不想去。”顿了顿接说:“我仔细想过,还是你说的对“将军百战穿金甲,三千里外觅封候”大丈夫想立功名,取富贵,青史留名,应当靠自己的本事在沙场一刀一枪的博取,尚若真靠你和姐姐的关系封候封爵也会被天下人耻笑的。” 李承明松了一口气,感叹道:“小舅舅说得是,大丈夫理当如此,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做一个你这样的人。” 郑文信摇着头道:“你怕是永远也不会有这个机会的,你是太子爱子,皇帝宠孙,谁敢让你去冲锋陷阵呢。” 承明心想我这个太子爱子,皇帝宠孙随时都有可能身首异处,命赴黄泉,真希望这一切就是一个梦,自己随时会从这个梦里醒来,继续卖盗版碟,玩游戏。 “承明,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见李承明许久不语,郑文信起身告辞。 郑文信的声音将承明从遐想里拉回到现实中,他点点头,起身送郑文信出去。 第二天李承明早早的就起了chu-ng,一个人跑去马厩骑上李元吉送的矮马在东宫前的空地上遛圈,昨天晚上他给矮马想好了一个名字“赤风”,希望赤风能跑的像风一样快,但他心里明白赤风的速度根本配不上这个名字。 “承明,可以出发了吗?”郑文信和史荣站在东宫正m-n的台阶上喊道。 李承明催动赤风向他们走去:“不是中午才出发吗?” “是,不过大军已经开始在泾水河畔集结,安陆王已经去了,太子殿下等等也要去给大军送行。”郑文信回答道。 李承明想了想说:“那我们也走,史荣你的人呢?” 史荣抱拳行礼道:“他们在西m-n等呢。” 在长安城通往泾水河的路上,各路军士正源源不断的向泾水河方向云集,宽阔的道路两边,拥挤着送行的百姓,呼儿唤父,声泪俱下,突厥又打来了,突厥的铁骑比虎狼更可怕,从北边袭卷而来,所过之处,城郡变为废墟,良田被踏毁,百姓死伤无数,这次不知道又得有多少大唐将士血洒疆场,多少户家庭失去父兄丈夫,多少眼泪多少伤痛。李承明突然想起一句至理名言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长安西m-n外史荣手下的一百骑兵正等在那,他们身披亮闪闪的铠甲,头盔上红缨飘动,左手握盾,右手持枪,马上端立的身躯有如铜铸一般。 李承明赶到泾水河畔时,已将近日中,大军已经集结完毕,正所谓人过一万,无边无沿,这里可是集结了五万大军,说是人山人海绝不过分。鼓声隆隆,旌旗飘扬李承明的眼都被耀hua了。 太子李建成代表皇帝带着朝中百官和京城里的名m-n望族来给大军送行,仪式完毕李世民一声令下大军开拔。 前面段志玄带着五百玄甲军开路,接着是金盔金甲的李世民,身后跟随着李元吉、秦叔宝、程知节、尉迟敬德等二十员大将,然后是骑兵一万,分为四十队,每队两百五十人,由一名果毅都尉带领,身高膀阔的武士们骑在矫健的高头大马上,持戟、弓、刀、枪、弩等兵器。步兵四万,分为八十队,每队五百人,由一名折冲都尉带领分别有排矛手、盾牌兵,弓箭手,每队旗帜的颜s-图案各不相同,以便区分,步兵后面是辎重、散兵团,最后是侯君集带着五百玄甲军压阵。承明、承道兄弟俩和他们的护卫被安排在辎重队伍里。五万大军一字排开,浩浩d-ngd-ng几十里,好不壮观。 在这样一支行动统一,号令森严,仪仗整齐,旌旗避日的军队里,骑着矮马的李承明感觉自己活像个小丑。和这些人比差着不止一个档次,就是和他并肩而行的李承道也是骑着匹大马,比他强不少倍。 “殿下,您早上吃饭没?饿了没?我包袱里有点心,饿的话就您先吃点垫垫肚子,看这样子中午不会埋锅造饭。”背着个大包袱的史汾催动马蹄,紧赶了几步弯腰对李承明说。 承明早上没吃饭,又在马背上颠簸了一上午,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听见史汾的话正中下怀,可嘴里却说:“饿到不太饿,不过你既然带了点心就拿出来尝尝把。” 郑文信和史荣听了暗暗发笑,小孩子真有意思,明明饿了想吃,却偏偏要说尝一尝。 长的又黑又壮却骑了一匹大白马的常雕,笑着大声说道:“汝南王,饿了就说饿了,你还是个小孩子,没人笑话你,承道你说是不是。” 李承道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常雕咧开大嘴笑了笑,不以为然。 李承明因为常雕抢了郑文信的指挥权,早就对他憋了一肚子火,正愁没机会发泄呢,可巧他自己送上m-n来了。 李承明回头向看着郑文信笑了笑,三下五除二将史汾递给他的栗子糕,送到肚子里,然后拍了拍手说:“二哥,常雕是不是母亲的族人?” 李承道心说,完了,承明可能要找茬,可又没法不回答,于是怨恨地看了常雕一眼说:“是的,常雕是我母舅的儿子,我的表兄。” “哦,那我也得叫声常表兄了。”李承明奸笑着对常雕说。 傻乎乎的常雕并没有看出来李承明是在奸笑,反而觉得这个汝南王也没大家传的那么聪明,就是普通的小孩子,大咧咧的说:“嗨,承明客气了,叫什么都行。” 李承明脸s-阴郁了下来,语气一变说:“常雕,我只是看母亲和二哥的面子,叫你声常表兄,可爷是什么身份,是皇帝陛下的孙子,太子的儿子,你是什么身份敢直呼爷的名字,对皇室不敬该领什么罪?你找人问问去。” “殿下,冒犯皇室尊严,重可处斩,轻施杖刑。”史汾大声说道。 李承道叹了口气,心说早就吩咐过你别惹他,这小子不好惹,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李承明很是诧异:“老史,你怎么还知道这些?” “殿下,小的是在东宫当差,要是跟常将军一样不知道这些,屁股早就被打的稀烂了。”史汾看着常雕忍住笑说。 常雕惊慌失s-,打马跑到李承道身边可怜兮兮的说:“承道,你看----” 李承道拧眉道:“承明,常雕他只是一时失口,绝对没有冒犯你的意思,让常雕给你陪个礼,看在二哥的面子上就饶了他把。” “是啊,殿下,小人真是一时失口,就是再给小人长十个胆我也不敢冒犯殿下啊!”常雕连忙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向承明求饶。 李承明淡淡地道:“常表兄何必这样呢,大家实在亲戚,我刚刚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不当真得。” “谢殿下不跟小人计较。”常雕伸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心想开玩笑?刚才你那阴阳怪气的样子那像是在开玩笑,分明就是想收拾我,以后我要是再惹你我就是王八。 李承明抬头看看太阳应该已过中午,他骑在马上已经一上午了,大tui两侧火辣辣的疼,苦不堪言。看着前面拉辎重的车好像躺上去。 “史荣,他们跑来跑去的,是不是在传达命令。”承明发现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匹轻骑从他身边或上或下地跑过。 “殿下说得对,他们是在给前军和后军传递消息。”史荣笑着说。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背后传来,听声音至少有十几匹马,众人纷纷扭头观望,果然有十几骑正飞奔过来,领头的赫然是负责殿后的天策府车骑将军侯君集。 快到承明他们身边时侯君集勒了勒马缰绳,让马缓步慢走,侯君集在马上抱拳行礼说:“两位殿下,前方军情紧急,秦王已率骑军先行,令末将告知两位殿下,大军不吃午饭,不扎营,申时休息造饭,酉时出发赶往豳州。” 李承明仔细观察着侯君集,这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不仅诡计多端更心狠手辣,世界上没他不敢干的事,电视剧贞观长歌里他曾经想要李世民的命。 侯君集发现李承明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自己,心里有些发虚竟不由自主得打了个冷颤,心想这个小东西确实不一般,大王想利用他,只怕不太容易。 感谢各位,另请看上眼的朋友推荐收藏。谢谢了! 第二十四章 楚王入宫 正文]第二十四章楚王入宫---- 武德七年八月初九,李承明在大唐已经生活了将近三个多月,这天他怀着不可告人的目地,跟随着李世民抵抗突厥的大军出发,到底是什么目的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就是觉的既然来了,就应该做些什么,不管结果怎么样,总比窝在东宫什么都不干等死强。 就在李承明赶往泾水河畔的时候,宏义宫秦王府一辆皂顶黄盖的马车自角m-n驶出,沿着角墙缓缓驶至正m-n台阶下停稳。接着秦王府的两扇大m-n在一阵刺耳的轴动声中缓缓打开了,两名天策亲兵挎着腰刀大步走了出来,靴子上的马刺狠狠敲击着m-n外的青石板地面,分左右sh-立在大m-n两侧。紧接着,一身王妃装的秦王妃带着李世民的次子楚王李宽和四名宫女走了出来。 楚王李宽今年五岁,他的出生完全是个意外,隋朝大业末年李渊入主长安,赏赐他的三个嫡子每人宫女三十名,那时的秦王妃长孙氏还在太原,李世民为了解决自身的需要便于其中的一名宫女陈氏发生了关系,没想到一发便中,于是就诞生了楚王李宽,只是他可怜的母亲并没有像寻常宫女一样“母凭子贵”依然在秦王府做着她原来做的工作。她甚至没有抱过一次自己的儿子,因为李宽一出生就被交给长孙氏抚养。不知道是因为思念儿子,还是为没有的到应该得到的待遇而难过,或者是其他的原因在李宽两岁时,他的亲生母亲陈氏就染疾而终。当然这些李宽并不知道,他一直以为长孙氏就是他的母亲,就算他知道以他现在的年纪应该也不会伤心。因为长孙氏对他的照顾完全可以用“无微不至”来形容,某些地方李宽的待遇比他哥哥李承乾都高。长孙氏的确是位集中华女x-ng所有优点于一身的女人,她能将丈夫与其他女人所生的儿子真正的视如己出。 车夫跑过去弯腰行礼道:“小人见过娘娘,去那里请娘娘示下。” “去大兴宫。”长孙氏不加思索地说。 大兴宫安仁殿里,万贵妃唤来宫女打水洗脸,将一头长发梳得纹丝不lu-n,又坐在妆台前一丝不苟地涂上脂粉,她对着铜镜将自己全身上下仔细地整理稳妥,看着铜镜已生白发,年老s-衰,身材臃肿自己,忍不住又想起儿子李智云,如果李建成当年别把智云丢在河东的话,智云今年就二十一岁了,自己也已经报孙子了,一想到年仅十四就死于非命的儿子,万贵妃就心如刀割,泪如雨下。” “娘娘,已经七年了,保重身子要紧,要是楚王殿下知道您总是这样伤心他也会难过得。”善解人意的钗儿知道万贵妃又在想自己儿子了,出言安慰道。 万贵妃叹了口气,接过钗儿手里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道:“等将来你有了孩子,你就会知道他对你是有多么重要了。”说完坐下来对着铜镜补妆。 一个宫女进来正要行礼说话,钗儿对她摆了摆手,宫女很机灵点点头,没有说话。 “说吧,什么事。”万贵妃从铜镜里看到了钗儿和那个宫女举动,一边补妆一边问。 “回娘娘,秦王妃,带着楚王李宽求见娘娘。”那个宫女恭恭敬敬的施礼回答。 万贵妃闻言心里不禁有些欢喜,虽然说李宽和她没有丝毫血缘关系,但他毕竟过继给了李智云,也继承了李智云的爵位,自己百年之后坟前烧纸祭拜的也是他。 “快,快让她们进来,不,等等,钗儿过来帮我补妆。”万贵妃有些语无伦次。 万贵妃补完妆又叫人去御膳房拿点心和果子。 “媳f-长孙氏拜见母亲,祝母亲吉祥如意,福寿安康。”长孙氏拉着李宽跪在地上给万贵妃请安。 万贵妃笑盈盈地走过去扶起长孙氏说:“都是自家人,以后别行这么大的礼。” 长孙氏笑了笑,站起来说:“谢母亲,母亲这些日子身体可好?” 万贵妃苦笑了声,用慈爱的目光看着李宽说:“身体还好,就是每天没事干,闲得发慌。” 李宽有些害羞,拽着长孙氏衣襟,低着头双脚不停地在地板上蹭来蹭去。 “宽儿,你不是一直吵着要看奶奶吗,现在见到奶奶了这么不和奶奶说话呢?”长孙氏mo着李宽的头说。 “来,宽儿让奶奶抱抱。”万贵妃伸开双臂,将李宽抱起来。 万贵妃一手抱着李宽,一手拉着长孙氏向屋子中央的胡chu-ng走去。 长孙氏在胡chu-ng上坐定后向同来的王府sh-女挥挥手,sh-女双手捧过一个匣子来,长孙氏笑了笑说道:“母亲,这是一百粒渤海珍珠,是秦王替宽儿孝敬您的,望母亲笑纳。” 万贵妃抓起李宽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摩擦着说:“世民这是做什么,我这里什么也不缺,要给也该我给你们才是。” 长孙氏看着李宽说:“宽儿,来的路上娘怎么跟你说得?” 小孩子忘x-ng大,李宽想得憋红了小脸也没想起来长孙氏在路上交代他的话,心里一着急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万贵妃连忙示意宫女将珍珠收下,又从矮桌上的点心盒子里拿了块点心塞到李宽手里。 面对食物的y-uhu-李宽的哭声逐渐弱下来,万贵妃用帕子擦拭掉李宽脸上的泪痕向长孙氏问道:“这次突厥来势汹汹,也不知道得打多久,世民有没有和你说过些什么。” 长孙氏接过钗儿端来的茶水,放在矮桌上说:“到是说过几句,秦王说突厥入寇并不足为患,克日就可平定,秦王担心的是----”说到这她停下来看看左右两边的宫女们,一副为难的样子。 万贵妃见状将怀里的李宽交给钗儿,让她带楚王去御hua园玩耍,接着又牝退了殿上所有的宫女说:“到底怎么啦,你说吧。” 长孙氏站起身来,双膝跪地一脸愁容得说:“母亲,秦王说突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太子、齐王的嫉恨,**张婕妤、尹德妃的谗言,皇帝陛下现在对宏义宫猜疑日重。秦王殿下现在行事缚手缚脚如履薄冰,媳f-今日是特地来求母亲援手的。” 万贵妃警惕得看了看四周,将长孙氏拉起来,叹了口气为难得说:“我能帮什么呢?陛下现在几乎都不来我这里。” 长孙氏搀着万贵妃回到胡chu-ng旁坐下,婉转地说:“母亲,秦王的意思是想请母亲尽可能多地,帮忙打听一下父皇每日说过些什么话,见过些什么人就行母亲您看----” 万贵妃垂头考虑了许久,点点头说道:“这到不是什么难事,可是我怎么给你们消息呢?” “这个秦王已经考虑好了,如果母亲同意媳f-想把宽儿留下,以后媳f-会经常来看宽儿的。”长孙氏说完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万贵妃。 万贵妃冁然而笑:“行、行、行,怎么不行,你这就叫人去接宽儿的乳母来。” 长孙氏正要说话,却听到屋外有个宫女大声叫道:“娘娘,娘娘楚王惹祸了。” 万贵妃与长孙氏闻言惊惶失s-,急急忙忙跑出屋去。却见钗儿吓的脸s-雪白,怀里抱着李宽。李宽看着长孙氏咯咯直笑。 “不要怕,宽儿惹什么祸了?”万贵妃看见李宽没事,心里就不太着急了。 钗儿口齿伶俐,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说了个清楚,原来她和长孙氏的sh-女带着李宽刚到御hua园,就恰巧碰到了酆王李元亨也由宫女陪着在御hua园玩耍,本来小孩子们见面一般都会亲亲热热的一起玩耍,可这俩孩子却像是上辈子有仇,一见面就吵,吵架结果是楚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向李元亨丢去,正中酆王面颊,李元亨被石子打得嚎啕大哭。李宽丝毫没有罢手的意思,仍然满地找石子想要乘胜追击,钗儿见事不妙连忙抱起李宽跑了回来。 长孙氏忧心忡忡地说:“母亲,酆王是尹德妃娘娘的儿子,这可如何是好啊。” 万贵妃抱过李宽来说道:“不妨事,我这就带宽儿去见陛下。”说完扭头又对钗儿说:“你马上去搞清楚陛下现在那,快去。” 钗儿应声离开。 自古以来,**里的斗争总是ji烈而血腥的,带着脂粉气的残酷,虽不见刀光剑影,却处处暗藏陷井。每个进宫的女子,都陛下得学会怎样防人,或者先下手害人,自己防还不够,还得联群结党,让大家帮忙防着大家,尽管这联盟未必可信,甚至往往那只与自己相握的手也就是倒戈相向时暗刺的刀。可是多一双眼睛,总是好的。 李渊的**里现在主要分为两派,一派是现在受宠的张婕妤和尹德妃两人,另一派是以万贵妃以为首,联合其她受冷落妃子,这些年来一直旗鼓相当,张尹二人一直受宠,万贵妃则实际控制着**的权力,掌握着嫔妃们的衣食俸禄。 万贵妃能够掌控李唐**已长达七年,是因为他懂得如何撑开更多的眼睛,替自己看,替自己防,替自己说话办事,她善待宫女、宦官,她的消息网遍布整个**,豪不夸张地说,就是她想知道李渊今天出几了次恭都可以办到。 “娘娘,皇上快到了,和尹德妃一起,皇上没生气,是来看楚王的。”刚刚出去的钗儿又急匆匆跑了回来。 万贵妃大喜过望,目不转睛地盯着钗儿问道:“谁告诉你的,你有没有听错,消息可准确?” 钗儿喜滋滋说:“千真万确,奴婢刚出殿就碰上了赵公公派来给娘娘送信的小公公,奴婢听的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钗儿的话刚说完,就见一个宫女着急忙慌地跑进来通告说皇帝到了。 李渊带着尹德妃和少监赵雍走进来。众人忙跪下行礼。李宽不肯跪,被长孙氏一把摁到这地上。 李渊走到胡chu-ng边坐下,乐呵呵地说:“起来吧,又不是在外面,都是自己人。” 万贵妃站起来说:“陛下,臣妾正要带宽儿去向皇上请罪,不想皇上到先来了。” 李渊笑着说:“请什么罪,小孩子吵架有什么罪,朕就是怕你们为难宽儿,所以才专程带德妃来看看你们。” 万贵妃察言观s-,见皇上没有生气,略一思索,便向李渊说:“皇上,臣妾想将宽儿带在身边抚养,恳请陛下恩准。” 李渊想了想万氏这几年也确实ting寂寞的,有个孩子在身边也是件好事,便点点头说:“宽儿是你和朕的孙子,你想留在身边就让他留下,这种小事情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了,不用和朕商量。” 李渊的话说得很温馨,万妃听了感动得双眼流泪,看着万妃的样子李渊也有些难过,他开始后悔来这,叹了口气对万妃说:“你要带好宽儿,朕明日会宣旨加封宽儿凉州总管、司徒。” 昨天发现点击过万很高兴。小弟新手,感谢大家捧场。今晚还有一更。另外在这里感谢凤鸣轩的作者“蔚微蓝”帮我做的封面。 第二十五章 连夜行军 正文]第二十五章连夜行军---- 侯君集走后李承明再也无法忍受骑马的痛苦,便让郑文信去和押运粮草的校尉说了说,躺到了装着粮草的大车上。 李承明躺在粮草车上,身边放着史汾刚才背着的包袱,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点心,时不时地从包袱mo一块点心出来尝尝,心道还是这样舒服啊。 唐初缺少战马,运输粮草的车大部分要靠人来推拉,只有少部分能用已经不能出战的老马和残疾的马来拉。李承明躺着的这辆车就是由一个年过半百的瘦弱的老头赶着一匹瞎马。 李承明翻身坐在稻草上,对着前面正拉着瞎马赶路的老头高喊道:“老人家,你年纪这么大了,怎么还要去打仗呢,你怎么不坐到车上来?” 老头只顾得看路牵马,根本不知道李承明在和他说话,旁边一个手持长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很是机灵跑到老人跟前将承明的话向他重复了一遍。 老人扭头向李承明拱了拱手,大声说道:“谢殿下关怀,小老儿无子,不能代我出征,军中有规要爱惜骡马,我等押运粮草的都不能坐车,再说这马上匹瞎马,老汉得给它领路。” 李承明有些脸红,别人都不能坐,自己却躺在车上,这不是带头破坏军规吗。便告诉老头让他靠边停车自己要下车步行,老头没有停车笑着告诉他说殿下年幼,这是校尉特许的,让他安心坐着不用下车。 李承明从包袱里拿出两块栗子糕,将那个手持长枪的少年叫过来,让他交给老头,老头没有拒绝,只是犹豫一下就接过来揣进怀里。 那少年跑回来对承明说:“张老伯说殿下赏赐,不敢推此,让我带他谢过殿下。” 李承明闲的无聊就与那个少年攀谈,少年名叫高天赐是家中独子,他家世代是府兵,因父亲年迈所以他代父出征。 从高天赐的嘴里,承明对大唐的府兵制有了些了解。府兵和一般的边军百姓不同,他们另立军籍,不入民户,不承担国家赋税徭役,国家也不给他们军饷,他们也没有固定的将领,战争时期,由军队会给他们临时配备将领,府兵平时在家乡耕作劳动,农闲时接受军事训练,遇有战事,则奉命征调,事毕返回所属地。他们兵农一体,用的兵器、吃的粮食、还有日常用品军服铠甲等,均需自备。 高天赐很爱说话,一路上喋喋不休李承明倒是不会无聊,将近下午的时候承明在颠簸的马车上昏昏入睡,郑仁泰将他叫醒时天s-已经黄昏,太阳正向西山缓缓落下,大军停下来,开始埋锅造饭。李承明从车上跳下来,活动了活动手脚。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撒了泡ni-o,然后让郑文信带着他去找史荣等人,走了一天的军士们纷纷坐在地上吃自己带的干粮。不断传令兵不断的喊叫,告诉大家时间紧迫,只有一个时辰来造饭、吃饭和休息。 史荣和他手下的一百人是募兵,也就是现在的职业军人,他们由将领长期统帅,兵将间有隶属关系,他们的衣食、兵器、马匹都由国家供应。和府兵不同行军打仗的时候他们不用自己做饭,有专m-n的伙头军给他们做饭。 “殿下,喝点水吧。”史荣正坐在地上喝水,看到李承明连忙站起来将手里的水袋向他递过去说道。 “我二哥呢?”承明接过来喝了几口水问道。 史荣伸起左手指着右前方说:“在哪,殿下找安陆王有事?” 李承明将水袋向递去史荣说:“没事,我随便问问。” “殿下,饭来了,吃饭吧!”史荣接过水袋说。 李承明很是不解,开口问道:“这才刚停下,饭怎么就熟了?” “伙头军在一直我们前面,早就在这开始做饭了,所以我们一停下就有饭吃。”史荣笑着解释道。 李承明恍然大悟,点点头说:“这个办法好,节省时间。” 一群个士兵抬着十几个大木盆走过来放在地上,李承明看了看木盆里装的东西,分别是碗筷、r-u汤和馒头。 史荣过去拿了副碗筷,用木头勺子从r-u汤里捞了满满一碗r-u,又拿了一个馒头给李承明送过来。 承明胃口不太好,凑凑乎乎吃了几块瘦r-u和小半个馒头就把剩下的食物交给史汾和安天海分食了。自己坐在一颗树下靠着树干闭目养神。 “殿下,是不是军中的饭菜不合殿下的胃口?”承明睁眼一看侯君集正弯着腰,满脸笑容地看着他。 李承明站起来,笑着摇摇头说:“不是不合胃口,是难以下咽,都怪我娇生惯养,没吃过苦,不知侯将军有何事?” 侯君集正s-道:“殿下实话实说,侯某佩服,娇生惯养这个词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是特地来给殿下送被子的。”说完一摆手,身后有人抱着张被子站出来。 李承明愕然难到娇生惯养这个词在唐代还没有被人用过,想了想管它有没有用过,不过就是一句话能怎么样,他对安天海使了个眼s-,老安将被子接了过去。 李承明拱了拱手说:“谢侯将军挂念,将军一番好意承明就不拒绝了。” “殿下误会了,这是秦王吩咐的,秦王说秋夜寒冷怕殿下的被子不足御寒,特地让小将给来殿下送张被子,以免殿下着凉。”侯君集笑着说。 “哦,那就有劳侯将军先代我谢过二叔,改日承明再亲自向二叔道谢。”李承明心说看来我没有猜错,李世民真的怕我出事,连着凉这样的小事也考虑到了。 郑文信看见侯君集,忙放下手里的碗筷过来双手抱拳一揖到地说:“果毅都尉郑文信见过车骑将军。” 侯君集还了一礼说:“郑将军谦虚谨慎不愧是世家子弟,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大家风范,侯某佩服。” 郑文信笑了笑:“谢侯将军夸奖。” 李承明走到一棵树下,撩起长袍,褪下k-子解手。 回到刚才吃饭的地方天s-已经黑起来,田野上陆陆续续地点起火把来,李承明高喊了一嗓子将史汾和安天海召唤到身边来说:“你们俩去找找我下午坐的那辆车,把侯君集给的被子和咱们带的被子都铺上去,我今天晚上想在那车上睡觉。” 史汾指着前面不远处点火把的地方说:“车在那等着您呢!被褥我已经铺好了,点心和水也搁在车上了。” 承明笑嘻嘻地说:“看不出老史心这么细,你有媳f-了没,没有的话把我那两个丫头给你一个吧,喜欢那个跟我说。” 黑暗中看不见史汾的表情,不过他半天没说话,估计是害羞,看来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也是属于有s-心没s-胆的类型。 “老安,赤风喂了没有?给它喝水了没有?”承明突然想起他的马来,心里不禁有些责怪自己,怎么现在才想起马儿的温饱来。 “放心吧殿下,喂过草料了,水也喝了。”安天海大声回答。 “殿下,要出发了,您准备好没有?”史荣手里举着个火把走过来。 承明将史荣手里的火把要过来,高高举起将左手用力一挥大声道:“出发。” 天s-已经大黑,天高l-浓,将圆未圆的明月,渐渐升到高空清冷的月光洒下大地,是那么幽黯,繁星却越发灿烂起来。茂密无边的高粱和麦子地里,此唱彼应地响着秋虫的唧令声,蝈蝈也偶然加上几声伴奏,柳树在路边静静地垂着枝条。一片透明的灰云,淡淡的遮住月光,田野上面,仿佛笼起一片轻烟,股股脱脱,宛如梦境。 那辆粮草车已经变成李承明专用的车,厚厚的棉被铺了三张,坐在上面软绵绵的,上面的粮草被卸下来,分摊到其它的车辆上,这一切是侯君集帮忙干的,承明事先并不知道,赶车的还是刚才那个老头,高天赐也还在,只是他不能陪承明聊天了,他现在正在前面打着火把,成了张老伯的照明工具。车子的前后左右都是史荣手下的骑兵,他们和李承明处了将近一天,发现这个小王爷一点不摆架子,还特别喜欢和他们开玩笑,于是他们也就不在拘谨,此刻正放肆地说笑着,还有个别的人甚至开始互相人身攻击,李承明笑的前仰后合,史荣见承明高兴也就没有阻止。 李承明在车上站起身来向前方望去,前面无数支火把汇聚成一条长长的火龙,正缓缓地向前蠕动,一眼望不到头,很是壮观,承明想起来他上小学还是初中的时候好像有篇课文就描写过一段黑夜行军的场景,课文的题目和作者当然想不起来了。 “殿下,殿下。”有几骑从后面干上来,向承明呼唤道。 等走近了发现是李承道带着常雕等几十个人,承明心想李承道肯定是受不了了想坐车,自己刚才怎么忘记招呼他了,这侯君集也真是的,怎么不给李承道也安排辆车呢。 “二哥,夜里天凉,我一个人坐车上也怪寂寞的,你就和小弟一起坐车走吧,咱哥俩挤挤也暖和些。”承明这样说是想给李承道个台阶,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领情。 李承道有些不好意思,他明白承明这样说是顾及他在众人面前的面子,尴尬地笑了两声说:“其实我来找你就是想坐车。”说完就跳下马来,小跑了几步,手忙脚lu-n地爬上了马车。 今天二更送上,顺便谢谢鼓励我和帮提意见的朋友。 第二十六章 两位可汗 正文]第二十六章两位可汗---- 八月初一,突厥军破原州,掠牲畜一万余头,初五,入忻州掠牲畜七千余,初九,袭扰并州掠牲畜三万余,十一日,犯绥州不克被绥州刺史刘大俱将其击败。 黄昏时刻绥州城外,颉利可汗的大营里,一只只膘f-i体壮的绵羊被领上来了,可怜的羊儿自知死期将至,咩咩地哀叫不停,一个个腰扎宽带赤luo着古铜s-肩背的武士将羊按压在地,用短匕划开它的xiong膛,把手伸进羊腔,以攥心法捏其心脏致它死命。如此宰杀的羊不会大量流血,r-u便格外滑嫩可口。羊被挂起前tui开膛取出五脏和下水,用清水洗净。一堆堆篝火点燃起,宰羊的武士们将收拾完毕的f-i羊用长铁钎挑起来,架到篝火上烤,慢慢转动钎子,使羊身受火均匀。羊儿的皮r-u在旺盛的火焰撩烤下滋滋涨裂着,发出叫人垂涎y-滴的香气,当西日完全坠落,篝火映红夜空时,一只只全身被烤得h-n身焦黄,可以食用了。 “来吧!武士们,做扑食的虎豹吧!”颉利高喊,率先上去,以狼头金匕割切食之。 武士们一拥而上。 一桶桶马奶酒打开了盖,武士们手把酒盏自行在桶中舀。 这时一队骑手驰进营地,他们跳下马背,为首的骑手径直走到颉利面前,俯身施礼,然后张开双臂热切地叫道:“咄苾叔叔,我的比眼珠还亲密的亲人!” “什钵苾,我亲爱的侄子!果然让你说对了,唐兵确实不堪一击,只要我们加把力打下绥州,长安就唾手可得了。”颉利大笑着还礼,张开双臂和突利亲热地拥抱。 阿史那什钵苾是颉利的侄子,是**的突利可汗。颉利名叫阿史那咄苾,是大可汗。 突利可汗放声大笑道:“我有没有来晚,篝火是不是快要熄灭?铁钎上是不是还剩有烤r-u?酒桶中能不能舀出奶酒?” 我的侄子,篝火将熄,就添加些木头,铁钎上的好r-u吃光了,这里有的是f-i羊,而酒,我唯一不缺的就是马奶酒!我侄来的正是时候。”颉利拉着突利走到大帐前的金桌边坐下。几名武术奉上烤羊tui和马奶酒。 突利带来的武士们也纷纷被颉利的人拉到了酒桌边。 颉利和突利端起大盏的马奶酒来,一起大声说:“大突厥万岁,大突厥的勇士们万岁,为了大突厥胜利,干杯。”说完两人一气喝下。 下面的武士们欢声雷动,大突厥两位最尊贵的可汗同他们一起豪饮,是一件多么荣幸的事啊!突厥人的君臣关系可不像汉人那么森严可怕,天子至尊之身,臣子三叩九拜,奉若神明。这里却轻松得多,众武士们争相与两位可汗碰盏,向他们介绍自己的名字,希望可汗能记住自己,两位可汗与武士们一起高声大笑,吃大块r-u,饮大盏酒,搭配得多么和谐,一连饮下数杯后,胡琴拉响了,羌笛也吹起来,武士们舞步铿锵地跳起来。 大营外负责警戒的武士眼红地看看营地里,一次又一次地把嘴里的口水吞下肚去,心暗暗咒骂,自己怎么这么不走运。 突厥立国于七十年前,那时突厥首领阿史那土m-n率领部众,打败和合并了铁勒各部五万余户,开始发展壮大起来。然后又打败柔然,建立起幅员广阔的突厥汗国,势力迅速扩展至整个漠北草原。这时中原大地北齐与北周政权并立,双方均慑于新兴突厥强大的军事实力,也互相为了消灭对方,均采取向突厥纳贡、和亲的政策,以换取突厥帝国的支持,至少是中立。而突厥则借机以和平或战争手段,获得大量经济利益。 不久阿史那土m-n病死,突厥帝国一分为二分别由他的儿子和弟弟继承,儿子继承称**称木杆可汗,弟弟继承就是西突厥称室密可汗。 杨坚以隋代周,消灭陈国一统中原后,开始对付突厥,西突厥在隋文帝的政治与军事双重打压下迅速瓦解,由于近十几年中原内lu-n,无暇西顾,西突厥在统叶护可汗的领导下已经恢复了西突厥以前的领地。 **一直执行亲隋政策,可惜隋炀帝连续东征高丽失败,中原大lu-n,群雄并起,借此机会**的实力急剧膨胀,内战各派纷纷拉拢颉利可汗。现在**的实力远比分裂前的突厥帝国还要强大数倍,控弦之士将近百万,戎狄之盛,前所未有。 酒宴散后,颉利可汗上百张熊皮缝制的宏伟的军帐里,聚集着颉利手下的所有能够到场谋臣武将们,就连平时不受喜欢的阿史那思摩也被叫了来。 突利坐在铺着雪豹皮的软塌上说:“咄苾叔叔,这次南下收获已经不小,再说这几天连降大雨勇士们苦不堪言,都想回家无心再战,你看我们是不是撤兵吧!” “小可汗说得是,中原今年多雨气候ch-o湿,我突厥勇士已经有很多人生病了,臣也以为是该退兵了。”颉利帐下的第一谋士,汉人赵德言用手捻着自己的胡须说道。 赵德言是贝州漳南人窦建德的同乡,极聪慧,胆略过人,隋大业十四年宇文化及杀死隋炀帝后,萧皇后被宇文化及带到了聊城,然后窦建德以替隋炀帝复仇为借口,斩杀宇文化及迎回萧皇后,当时突厥处罗可汗(颉利之兄的妻子义城公主是萧皇后的小姑子(炀帝之妹,因此关系,遂处罗可汗遣使恭迎皇后。窦建德不敢不从,于是派赵德言护送萧皇后前往突厥。 赵德言到突厥后与阿史那咄苾相处甚欢,阿史那咄苾极力挽留他留在突厥,恰巧此时又传来窦建德斩杀手下大将王伏宝与纳言宋正本的消息,赵德言心寒便留在了突厥。一年半后处罗可汗病故,阿史那咄苾能够继位赵德言出了不少主意。赵德言虽然在突厥没有任何职务但却深的颉利的信任。 “可汗,我也以为小可汗和赵先生说的是,现在退兵还来的及,如果等唐朝各路援兵赶来,别说抢来的金帛牛羊就是我等想全身而退只怕也不容易了。”大罗便阿史那答路点头说道。 大罗便,是突厥喝酒的酒器,像牛角粗而短,也是官名,此官特贵,负责着突厥各个部落的利益分配,类似于现在的财政部长,惟有阿史那家族的子弟才能担任。阿史那答路想退兵是害怕失去已经到手的东西。 “你们呢?你们也想退兵吗?”颉利看着那些默不出声的武将们说道。 众武将们面面相觑谁都不肯先说话。 “阿史那岑石你来说。”颉利见没人说话只好自己点名。 阿史那岑石挠了挠头皮,愁眉苦脸地说:“今年雨多,勇士们不堪蚊虫叮咬,我也觉的不如暂且退兵,等明年秋天再来。” 颉利哼了一声,冷笑道:“长安城近在咫尺,那里的金帛女子就像天上的繁星一样多的数不过来,区区一些雨水蚊虫难道还能阻止我突厥狼骑吗?什钵苾这次南下是你向我建议的,眼看大功要成你怎么又要退兵呢!” “咄苾叔叔,汉人常说此一时,彼一时出兵时我也想不到会连降大雨,绥州唐军又不从坚固的城墙后面走出来和我们决战,只是龟缩在城墙后面向我们sh-箭,我们又没有大型的攻城器械,现在将士疲惫都无心在战,退兵才是上策啊!”突利叹了口气说道。 “依臣下之见不如先请大罗便带领老弱伤病和金帛牛羊先行撤军,阿史那岑石将军带两万人继续围困绥州,两位可汗选八万精骑,带十天的食物绕过绥州,返道在豳州和庆州的中部穿cha,越过陇州和武功,渡过渭水直接攻击长安。”狗头军师赵德言知道颉利心有不甘,他仔细观察了大帐里的羊皮地图后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颉利眼睛一亮,随即又迅速黯淡了下去,他不满的瞪了赵德言一眼没有说话。 突利用鄙视的目光看着赵德言嘲讽的说:“难道赵先生以为那些守卫城池的唐军不会回过头来从背后偷袭我们吗?” 赵德言冷冷道:“如果我们受困于长安坚城之下,他们无疑是会这样做的,但是,如果我们的行动足够迅捷,我们的包围网足够严密,李渊就不可能向这些城池派出求救信使,长安城内总兵力应当不超过四万,其他地方的唐军要做出反应至少得两天,以我们的力量,只要这两天,城内守军的斗志就会丧失殆尽,就算我们终归不能踏平长安,但是迫使李渊我们提供丰厚的金银、美酒、牛羊、布帛,应该还是做得到的。” 颉利沉思了片刻,打了个牙hua说道:“长安的城池肯定要比绥州的坚固高大很多,我们二十万人都没打下绥州来,你现在让我带八万人去打长安----” 赵德言笑了笑说:“可汗,能不能打下长安并不要紧,要紧的是此行我们可以了解长安以北的地形和布防情况,再者我认为只要我们的铁骑出现在长安城外,李渊那个胆小鬼就会立刻遣使向我们表示臣伏,哪怕这种臣伏只是一种姿态,是汉人惯用的诡计,可汗试想一下,自汉朝以来有那位大草原君主打到过长安城下。” “德言兄说的好,”颉利笑着点了点头,转而又向突利问道:“什钵苾你怎么看?” 突利今年刚二十二岁,贪财好s-且xiong无大志,本来这次南下是受了刘树义的教唆贪图中原的金帛、女子和李世民那两千两黄金来的,眼下听赵德言这么一说又觉得如果这个计划能成的话好处远比李世民给他的承诺要多上数倍,可万一失败的话自己承受到底会有多大呢?心里一时拿不定主意前思后想,终于蹦出句话来说:“我没看法。” 颉利听了差点气的背过气去,心说我这个大侄子真拿他没办法,莫不是熊掌吃多了吧。他顿了顿,目光中透sh-出一丝兴奋说:“既然什钵苾没有意见那就这么办,不过此行凶险,兵至长安后我们只能在那停留三天,三天以后不论事成与否都要撤军,明白了没有?” 说着,颉利可汗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酷的笑容:“阿史那岑石,你马上派人去告知王小胡和梁师都的族弟梁洛仁,让他们马上到这来,此事需要他们出大力。” 第二十七章 出乎意料 正文]第二十七章出乎意料---- 八月十一日傍晚,承明、承道兄弟俩跟着辎重队伍迎着m-ngm-ng细雨坐在马车上向豳州赶去。承明用厚厚的棉被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只l-着一张小脸。棉被上面还有一张蓑衣,李承道的样子和他如出一辙。 “史荣,我们这是到那了?秦王到豳州了吧?我们什么时候能到?”李承道本来想问常雕,可左顾右盼就是不见他常表兄的踪影,只好向史荣发问。 史荣用手擦了把脸上的雨水,大声道:“回殿下,此处名叫“前彪鳟”我们已到豳州地界,秦王已经到了,照这个速度明天早上我们就能进城睡觉了。” “高天赐,你怎么啦?”承明发现跟在马车旁的高天赐神s-有些异样,开口问道。 高天赐张张嘴,还没来的及说话,却见史荣把刀在手,大叫道:“敌袭,敌袭,全军戒备。” 李承道惊慌失措,站起身来,垫起脚尖努力的向前张望。承明到是毫不惊慌,他认为史荣纯粹是神经过敏,前面有李世民带的一万骑兵,李元吉和杨恭仁的四万步卒,沿途上下又有那么多斥候传递消息,怎么可能让突厥人悄无声息地抄到后路来呢? 史荣的话音刚落,前面就开始传来断断续续的惨叫声,李承明这下不在认为史荣是在发神经了,可是突厥兵是怎么躲开前面的主力mo到后面来的呢?难到是李世民有意放水,想借突厥之手杀了自己和李承道,这也不太可能啊,他就不怕皇帝和太子收拾他吗? 就在他胡思lu-n想之际,常雕带着十几骑跑过来,带上李承道纵马向后队奔去。李承道还是ting够意思得,在上马之时一直嘱咐承明也赶快跑。 “承明,突厥一定是从大军的缝隙之间钻过来的,人数不会太多,你能不能请安陆王留两百人给我们,再加上史将军这一百人我们就能抵挡片刻,等侯君集的玄甲军赶过来。”郑文信语气坚定地说道。 李承明略一思索就觉的郑文信说的很有道理,于是点点头道:“好,我听你的,你去追李承道,跟他借人,史荣你带你的人去打突厥人,不用管我。” 承明这两道指令发出后,郑文信应了一声毫不犹豫地拔马向李承道追去。史荣则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也觉的郑仁泰分析的对,这是个立功的机会,可又怕万一lu-n军之中汝南王有了损伤,自己能不能保住脑袋都是个问题,更不用说功了。 承明看见史荣神情ji动,双眼之中充满了战斗的渴望,却迟迟不表态,自然明白他的忧虑。立刻说:“史大哥放心,我马上就去和安陆王汇合不会有事的,军情紧急,时不我待,如果让突厥人烧掉粮草的话,我大唐数万将士都有x-ng命之忧,你快下令吧。” “史忠,你带十个人护在汝南王左右,剩的兄弟跟我走。”史荣考虑了片刻后大声道。 就在李承明和史荣说话的功夫,前面已是火光冲天,估计至少有也有几十辆粮草车被点着了。 李承明骑上“赤风”在史汾、老安、以及史荣的家将史忠等十二人的保护下也向后队奔去。等他和李承道等人汇合时,不禁火冒三丈,不光郑文信没有借到兵,就连侯君集和他的五百玄甲军也在原地纹丝未动。 “你们都是猪啊?前面已是杀声震天,火光遍地,你们居然还在这作壁上观,还要脸不要?”李承明大骂道。 “殿下,末将受秦王之令,保护两位殿下周全,若是两位殿下有失,末将等----”侯君集为难地说道。 “侯君集,去你大爷,大唐的将士们听着,前方突厥人正在烧我们的粮草,杀我们的兄弟,你们都是我大唐精锐,却在这无动于衷,我大唐汝南王现在命令你们,立刻去击溃敌军,斩首立功者朝廷不吝封赏,畏缩不前者,一定严惩不殆。”李承明怒喝道。 李承明话音刚落,就见众人把刀的把刀,抬槊的抬槊纷纷注视着侯君集和李承道。 奸诈狡猾的侯君集则把脸扭向李承道,像是在等他的命令。李承道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会看看承明,一会看看常雕,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李承明心想,反正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死,不如现在先博一把,于是拔马向着喊杀声和火光方向跑去,嘴里大喊道:“弟兄们,跟我冲,斩杀敌军者赏,裹足不前者杀” 第一个跟他冲得是史汾与安天海,其次是史忠等人,跑了一段路后承明扭头看见后面跟着黑压压的一片,肯定是侯君集他们也跟上来了。承明逐渐放缓马步,任凭后面的人将自己超过去。 快到前方时李承明半推半就的和侯君集派来保护他的五十名甲士一起停下来。前方已经lu-n成一团,到处都是惨叫声和噗哧、噗哧的兵器砍入r-u体的声音。 李承明骑上史汾的脖颈,借着前面的火光观察战况。这根本不是战斗,完全就是屠杀,护粮兵本来就不是精锐,又没有骑兵,面对突厥人只有勉强应战。承明终于知道面对骑兵,步兵竟是如此脆弱,飞奔而来的敌军轻蔑的看着这些护粮兵,无情的策马将他们将撞飞,手中的长枪快刀更是不停的在倒地的他们身上招呼,看着如同怪兽般飞奔的突厥人,大唐的士卒们竟是如此无助,一个个被战马撞飞,重重的摔倒在地,身上模糊一片,血r-u横流惨不忍睹。护粮兵开始骚动起来,士兵开始惊恐地环顾四周,胆怯的已经开始退缩,几名校尉大声喝斥,试图控制住颓势,但他们的努力是徒劳的,更多的人开始往后退缩,能够坚持抵抗的士兵正在变得越来越少。承明替那些试图逃跑的士卒惋惜,在这空旷的关中平原上,步兵遭遇骑兵时,只有拼死一搏,才能有一线生机,转身逃跑只能是自取灭亡,两条tui永远不可能快过四条tui。 借着火光,李承明看到突厥人的战旗上,赫然绣着斗大的一个“夏”字,他们不是突厥人,是夏王窦建德的余部,一定是王小胡,这孙子为了报仇做了突厥人的走狗。 李承明猜的不错,这伙人的确不是突厥人,领头的是刘黑闼余孽王小胡和梁师都的部将梁洛仁。他们也没想会在这里碰唐军的辎重部队,他们是被颉利派在前面探路的,响午的时候他们劫杀了一个李元吉派出的斥候小队。他们怕与唐军的主力相遇就派人化妆成百姓往前探路,消息传回来让王梁二人大喜过望,唐军主力已经开了过去,他们面对的是给养部队。两人都认为机会难得,一致决定在“前彪鳟”出击焚烧唐军的粮草。 侯君集单手持槊,策马狂奔,四百余骑玄甲铁骑如影随形紧紧跟随在他身后,他们仿佛是来自地狱的使者,挟裹着踏碎一切的威势,如天崩地裂,就像离铉之箭一样向着前方的战团漫卷而去。 侯君集一马当先长槊平端,他身后的玄甲铁骑也纷纷平端长矛向前冲去,几百支锋利的长矛刺碎了m-ngm-ng细雨,胁裹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流。 玄甲铁骑果然是天下精兵,所到之处无坚不摧势不可挡,李承明惊奇的发现史荣并没有过早参战,他一直在等待侯君集的玄甲军,此刻他正跟在玄甲军后面斩杀敌军。 “玄甲军,是李世民玄甲军。”敌方有人高叫道。 正在指挥部下砍杀大唐士卒,焚烧粮草的王小胡脸s-大变,并且变得非常难看,这个时候突然出现玄甲军,对他来说是个大麻烦。他的一千轻骑虽然能对付四千护兵,局面也是一面倒的屠杀,王小胡相信只要再有半个时辰,他就能彻底屠尽这些大唐士卒了。可偏偏这个时候,玄甲军冲了过来。 梁洛仁策马跑到王小胡跟前,抬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双眼瞪着前方焦急地说道:“王兄玄甲军是李世民的精兵,我们撤吧,你看前面又有一队赶来了,如果再不收兵,等唐军大队一到我们就都完了。” “梁兄说的是,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材烧,我们撤。”王小胡话一说完,立刻拔转马头与梁洛仁一道向后奔去,身边的号令兵紧随其后一边打马一边鸣金。 王小胡手下的人几乎全部都和玄甲军交过手,玄甲军在他们心里已经形成一片挥之不去的阴影,一听到鸣金声如获重释纷纷拔马就逃,无一人恋战。 可惜的是就在侯君集带着玄甲军冲向他们的时候,王小胡先生的好运就已经结束,取而代之的是霉运。令他好运消失,霉运当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李承明。 骑在史汾脖颈上高瞻远瞩的李承明,看见敌军要逃,马上命令史汾把自己放回到矮马身上。 “弟兄们,跟我冲,抓到敌将王小胡者本王赏黄金百两,你们都给我放高声音喊。”李承明嘴里高声喊叫,催动赤风向火光方向跑去。 须臾之间王小胡同志的大名立刻响彻旷野,“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是一条放之四海皆准的硬道理,黄金一百两可以让一个身无分文的乞丐瞬间变成腰缠万贯的富人,面对这么大的y-uhu-很难有人不动心,就连侯君集、郑仁泰这些家境富裕的人也肯定不会嫌金子多。 承明并不清楚敌军里是否有王小胡,他只是下意识的感觉王小胡有可能在里面。 侯君集是认识王小胡的,他听到军士们的喊声,以为李承明已经知道王小胡在里面,侯将军当机立断决定带人斩杀王小胡,以免他落到承明手里,他的日助纣为虐对付秦王。 本来认识王小胡的不多,虽然知道此人价值黄金百两却不知道是那个,但聪明者大有人在那就是紧随侯君集,侯将军奔谁去,他们也就奔谁去。王小胡手下的人也发现不能跟着老大跑,追他的人太多。很快王小胡身边就剩下他的堂弟王七虎和四五名心腹了。 王小胡打马飞奔,心里苦闷异常,他十六岁就跟随夏王起兵,十余年间东征西讨河北,鲜有败绩。自三年前夏王在虎牢关一时轻敌被李世民俘杀后,他毅然跟随刘黑闼起兵为仁义无双的夏王报仇,三年来杀了多少大唐官吏他已经记不清楚了,可他的袍泽兄弟也越打越少,义父高雅贤死了,好友范愿、董康买死了,刘黑闼、刘十善兄弟也死了,苏烈也归于乡里不愿意再报仇了,现在想想还是刘雅说的对天下已平,做个农夫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第二十八章 结果还好 正文]第二十八章结果还好---- 王小胡眼见唐军穷追不舍,这里又是大唐境内看来想要逃出生天的唯一机会还是的靠突厥,算算时间他们应该已经渡过泾河了。 “哥,你快看,前面也有唐军,我们这次完了。”王七虎丧魂落魄地喊叫道。 王小胡兄弟今天实在是太不走运了,前面出现的唐军是齐王府屈唾至直府左车骑谢叔方带的三千名膘骑府兵。 原来李元吉和杨恭仁快到豳州时接到部下报告,有整整一个斥候小队没有按时回来,他们探擦的方向正是粮草补给的方向。 杨恭仁是久经战阵的老将,立刻判断出突厥人要抄后路。李元吉亦担心承道兄弟俩的安危,马上决定派谢叔方带人回去查探。 谢叔方快到前彪鳟时,听到前面喊声不断,大部分是同一句话“活捉王小胡,汝南王赏金百两”。谢叔方忙令部下列好战阵,准备放箭。 王小胡身边人少,谢叔方没有注意他。倒霉的是冲在前面的梁洛仁和他带领的大队,梁洛仁也发现了谢叔方布下的战阵,可他们仗着自己是骑兵准备硬撕开到口子。 “sh----”谢叔方凭马蹄声判断敌军已经进入弓箭手的sh-程,大喝道。 随着谢叔方的语音,“嗡”的一声就像是马蜂炸了窝一样,上千只羽箭带着一股寒风朝着马蹄响起的地方飞去。 等羽箭落下的时候至少有几十人中箭落马,最惨的身上cha了几十只箭连人带马一起毙命。转瞬之间坠马声、惨叫声、马儿中箭后的嘶鸣声不绝于耳。 “sh----”谢叔方又是一声令下。 梁洛仁和他的部下一边还sh-,一边继续打马向前。 “弟兄们,冲过去,拼吧!我们没退路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杀----”梁洛仁高举马槊大喊道。 “七虎,你们几个下马降了吧!”王小胡勒住马儿,将马槊cha在地上,开始脱身上的铠甲。 “哥,你要干什么?”王七虎跳下马背,将王小胡扔在地上的铠甲捡起来。 “我不能让他们活捉,你们几个降了吧,七虎我们王家的香火就靠你了。”话毕王小胡拔起马槊,双tui一夹马肚子想到谢叔方的箭阵前求死。 王七虎扔下铠甲,纵身一跃双手死死的抱住马脖子:“哥,被他们拿到大不了也是一死,何必现在求死呢?” “王小胡,拿命来。”说话间侯君集距离王小胡等人已经不足十丈,这么近的距离王小胡是战是逃都没有机会了。 王七虎一把将王小胡拉下马来,紧紧抱在怀里高声喊道:“我等愿降,愿降。” 侯君集长槊直指王小胡,打马加速,丝毫没有受降意思。 王小胡双目圆睁,直视侯君集手中的长槊,生怕它刺不准,要不了自己的命。 王七虎自幼习武,又跟随王小胡征战数年,身手矫健临阵经验丰富,就在侯君集距离他们不足一丈远的时候,猛的一把将王小胡摔向身后,自己一个箭步迎上去,电光火石之间身子一侧抓住侯君集的槊杆顺势一带cha向地面。 侯君集当机立断扔掉长槊,反手把刀继续向王小胡冲去。 “侯将军,阵前杀降,你该当何罪?”紧随侯君集身后的史荣大喝道。 侯君集充耳不闻,挥手扬刀狠狠地向着王小胡砍下去。 王小胡虽然一心求死,可就在死亡快要来临之际却又有些犹豫,索x-ng双眼一合,闭目等死。 只听扑通一声,关键时刻侯君集竟然马失前蹄,一头从马上栽下来。长刀既失了准头也失了力道,即便如此刀锋还是划过王小胡的面颊,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长长的伤痕。 原来王小胡的身边有个小土包,下了一天的雨道路本来就已经泥泞不堪,侯君集战马的后蹄又偏偏不巧踩上了王七虎扔在地上的铠甲,就这样阴差阳错地救了王小胡一命。 摔的七荤八素的侯君集从地上爬起来以后王小胡已被史荣的人团团围住,再想下手已经完全没有机会了。 侯君集一言未发骑上马背,带着玄甲军向还在厮杀的方向跑去。 史荣和郑仁泰将王小胡兄弟俩还有他的五名手下,绑成一窜牵着去见李承明。 “史将军,辛苦了,黄金百两,我决不食言,不过得等回到长安才能给你。”李承明笑着说。 王小胡双目直视李承明心说,你就是要活捉我的汝南王,你们李家都是些什么人啊,怎么连小孩子也出来打仗。 李承明借着火把观察王小胡,此人身形瘦长,像个旗杆,到是有些与众不同,脸上鲜血淋漓让人看着有些害怕。要不要让人给他解开绳索呢? 郑仁泰将侯君集刚才的举动说了一遍。李承明稍加分析就明白了侯君集心思。 “史将军,麻烦你看好王小胡,如果有人想害他格杀勿论,侯君集也不例外。出了事我承担。”承明考虑了一下说到。 “殿下,他脸上有伤,要不要老汉给他包一下?”一直跟着承明跑来跑去的张老伯看见王小胡脸上的伤,心里有些不忍。 承明点点头道:“包好以后让他坐你车上。” 王小胡终于忍耐不住了,看来这位小王爷并不想杀自己,开口问道:“汝南王你出百金捉我,到底想把我怎么样?” “我出百金活捉你只是爱惜将军是个将才,不想你命丧黄泉,希望你能归顺大唐,并没有其他意思。”李承明微笑着说。 王小胡嗤之以鼻,冷笑一声说:“且夏王往日擒获淮安王李神通,全其x-ng命,遣送还之,汝唐家一获夏王即加杀害,实令河北义士齿寒。殿下不如将我斩首,以保我名节全我心愿。” 李承明思虑良久,缓缓说道:“将军若肯归降,我一定想办法劝说皇上,封窦建德为王,并给他在河北建庙,让他接受河北百姓香火和后世贡奉。如果我做不到你可以自由离去。” 王小胡闻言大喜,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说道:“殿下若能做到,王某此生任凭殿下驱使,刀山火海决不推辞。” 王七虎等人也被王小胡带到在地上,齐声道:“我等真心归降,乞求殿下收留。” 郑仁泰、史荣等人都被李承明的话雷倒,小孩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种条件就是太子和秦王也不敢许诺,你王小胡也真是个憨货,连小孩子的话也相信。 “承明,你说的太玄了吧,能做到吗?”王小胡等人刚被带下去,郑文信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李承明笑了笑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办不到,办不到他可以走吗,我又不会拦他。” 郑文信叹了口气说:“承明,大丈夫行事要言必行,行必果,以诚待人,方可取信于民,使人心归附。你以虚言y-u人不是上策,倘若王小胡日后心怀不满,我怕你会反受其累。” “舅舅说的是,此事我会尽力去办,倘若不济也会对王小胡直言相告。”李承明诚恳地说道。 不大会功夫,前面的战斗也结束了,王小胡的手下大部被歼,只有三百多人跟着梁洛仁突破谢叔方的战阵,绝尘而去。 唐军士卒的伤亡竟在两千以上,粮草损失到是不大,原因并不是因为士卒们拼死保护,而是因为老天爷一直在下雨,不利于大火燃烧。 从战果来看,唐军虽然伤亡惨重但保住了粮草,算起来还是胜了。 “舅舅,请你去找一下侯君集,就说我想见他。”李承明想教训教训侯君集给他点颜s-看看。 “承明,谢叔方派人来,请我们随他先行赶往豳州。”李承道在三百多人的保护下远远地大声招呼道。 承明点点头,带着亲卫们准备和李承道合兵一处。 “殿下,我等已真心归附,殿下为什么还不给我们解开绳索呢?”王七虎见许久也没人给自己松绑,忍不住大叫道。 李承明一拍脑m-n,赶紧对史汾说:“你快去给他们松绑,把喊的这个人带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承明看着王七虎说。 “回殿下,小人名叫王七虎,从今往后我这条命就是殿下的了,殿下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王七虎虽然名字里带着个虎字,但说话做事却一点都不虎,心眼比他堂兄活泛很多。 “殿下,此人武艺精湛胆识过人,刚才他赤手空拳只用一招就令侯君集长槊脱手。”史荣小声地说到。 “哦!这么厉害,王七虎我想委屈你暂时做我的护卫,你愿意吗?”李承明大喜过望,只用一招就让侯君集长槊脱手的人,绝对是高手,有这样的人保护就是大唐第一猛将尉迟恭也没什么好怕的。 其实王七虎令侯君集长槊脱手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侯君集的注意力全在王小胡身上,王七虎才会轻易得手,不过敢赤手空拳从侯君集手里夺槊也足以说明他身手和胆识都在常人之上了。 “能给殿下做护卫,在下求之不得,七虎谢殿下赏识。”王七虎躬身行礼,大声说道。 “天策府车骑将军侯君集,见过殿下,不知殿下何事找我。”侯君集知道李承明找他的原因心里也早想好了对策。 “侯车骑,你心里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种货s-还不配做爷的对手,就你今天的所为我根本不用上奏皇上,就是告诉二叔你也讨不了好,不过我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如果再有下次本王会让你父母后悔生了你、妻子后悔嫁了你、儿女后悔有你这么个爹,你信不。”李承明板起脸,语气冰冷地说。他之所以敢想训狗一样训侯君集是因为他知道侯君集是个阴险狡诈、心机很深的人,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自己翻脸。如果换成是尉迟恭或者程知节他自然不会这么做了。 侯君集的心里不住得问候李承明他娘,这个小王八太可恶了,想好的对策根本用不上,只好尴尬地笑道:“君集谢殿下不跟小人计较,殿下还有没有其他什么吩咐的?” 李承明换了副面孔,笑呵呵地说:“谈不上吩咐,侯车骑缴获的战马能不能暂时借小王几匹,一到豳州立刻归还。” “哪里、哪里,此役若无殿下当头bang喝在先,奋勇冲杀在后,我等怎能获此大胜,殿下需要多少请派人跟末将去取就是。”侯君集毕恭毕敬地说。 “舅舅,麻烦你在辛苦一趟,带人去跟侯车骑取十匹马来。”承明对郑文信说到。 “五弟,真有你的,没想到你能把侯君集骂的跟灰孙子一样,就是你lu-n收降将,还留他们给你做护卫,不怕父亲责罚吗?”李承道催马上前,他现在对承明佩服的五体投地。 李承明笑了笑没说话,心想你要是知道他随时有可能要你命的话,你会怎么做呢? 第二十九章 狭路相逢 正文]第二十九章狭路相逢---- 豳州城外,已是午夜时分李元吉的大营里灯火通明,中军主帐里齐王还没有睡觉,他在等谢叔方和李承道兄弟俩。一个时辰前他得到消息,后方打了胜仗斩首五百余,获战马五百余,汝南王的亲卫生擒敌将王小胡,承道兄弟毫发无伤正在谢叔方的保护下向大营赶来。 李元吉现在洋洋得意,若不是自己当机立断回派援军只怕连粮草都被人家毁了,谈何大胜,斩首五百级真是想也不敢想,谢叔方干的好。 “大王,谢将军和两位小王爷回来了。”李元吉的心腹sh-卫李思齐走进帐来说道。 “哦,快让他们进来。”李元吉放下手里的茶盏,抿了抿嘴ch-n说。 李承明两条大tui之间疼的要死,艰难地挪动着脚步,就像拉了一k-裆屎一样,一点一点得蹭进李元吉的大帐。 李元吉大笑着走过来,将承明抱到帐中的胡chu-ng上放下,说:“怎么样承明?现在知道行军打仗的困苦了吧!” 李承明苦笑着摇了摇头:“让四叔见笑了,今日若非四叔派谢将军去接应,我大军的粮草辎重只怕已尽被突厥前部焚毁,四叔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侄儿甚是佩服。”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李元吉一直郁闷自己的文韬武略得不到别人欣赏,承明所言正好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当下哈哈一笑,对着谢叔方和李思齐说:“看到没,还是我侄子了解我,要是父皇对我的了解有承明的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 谢叔方和李思齐相视一笑,都没说话。 李元吉到也没有在意,他这个人浑是浑却从来不强迫手下附和自己。 一个护卫走进帐来,对李元吉行了个礼说:“大王,致果校尉史荣求见汝南王殿下。” 李元吉偏过脑袋想了想,说道:“哦,是史大奈的儿子吧!让他进来吧。” 史荣进帐以后给众人一一行礼,然后走到承明跟前弯腰说道:“殿下,王小胡说有急事非的现在面见你。” 李承明皱了皱眉头,长出了一口气说:“知道了,麻烦史大哥帮我把安天海叫来。” 承明在李元吉和其他众人有高有低的笑声中爬上安天海的脊背。 快到史荣的帐篷时承明拍了拍安天海的肩膀,他不想在王小胡面前丢脸。 王小胡的脸上缠满了白布,活像个木乃伊,看见承明忙俯身行礼:“降将王小胡见过汝南王。” “王兄不必多礼,咱们现在是一伙的了,你说是不是。”李承明还了个礼,笑着说。 “殿下,王某既以归降,有件事情就必须告诉殿下,突厥八万精骑现在已到泾河北岸,如果我是颉利一定会趁夜来袭的。”王小胡咽了口唾沫说道。 这句话把李承明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稳了稳心神,恭恭敬敬得给王小胡做了一个揖道:“承明替这里的数万条x-ng命谢过王兄。” 礼毕一本正经问道:“依王大哥之见我军当下应该如何应对?” 王小胡沉思片刻,摇了摇头,语气沉重地说:“这里一马平川,最适合骑兵来回冲杀,我看这大营这里最多不过五万人,兵力悬殊时间仓促,最好的办法就是马上入城,据城坚守,王某的确没有其它的办法,请殿下勿怪。” 李承明虽然知道突厥不会攻破长安,但却不知道会不会攻破豳州,有没有在豳州城外和唐军大战过。骑兵的厉害他刚才已经见识过了,八万骑兵对四万步兵又是平原无险可守,就算是武圣关二爷带队只怕也没有胜算,更别说现在是社会青年李元吉带队。承明现在后悔的一塌糊涂真不该发神经要来抵抗突厥。 “老安,快背我见齐王,王大哥你也一起来。”危及时刻顾不得面子了,节省时间才是重要的。 李元吉狐疑地看着王小胡说:“他真的是王小胡吗?为什么要把脸包起来呢?不会是假的吧?” 李承明哭笑不得地解释了一遍。 李元吉恍然大悟,伸手指着王小胡说道:“真有你的承明,这小子了不得,他能识破李世民的诡计是个人才。” 转而又对李东行说:“你快去请杨大将军来议事。” 就在承明带着王小胡去见李元吉的时候梁洛仁也终于带着三百多残兵撤到了泾河北岸突厥人的怀抱里。 梁洛仁没有直接去见颉利,而是先去见赵德言。 一听梁洛仁说有玄甲军护送粮草,赵德言马上断定李世民到了豳州。他爬在羊皮地图上观察了一会,将地图一卷匆匆拉上梁洛仁去找颉利。 秋夜天凉,再加上一直下雨颉利喝了些马奶酒,在大帐里和衣而卧睡的正香。赵德言又推又喊好不容易才把颉利n-ng起来。 “可汗,李世民到豳州了。”赵德言大声道。 颉利坐在软塌上,闭着双眼嘴了叽叽咕咕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赵德言急得跺了跺脚,俯身拿起矮桌上的酒盏,转身交给颉利身边值夜的护卫让他去外面的水洼里舀些水来。 颉利被h-n合着大量黄泥的雨水当头淋下,满嘴胡言lu-n语的他ji灵灵一个冷战,终于从朦胧状态中苏醒了过来。他猛地睁开双眼,大骂着站起来扑向刀架。 “大汗,大汗,出事了。”赵德言急忙拉住颉利的胳膊,高喊道。 “唉,是赵先生啊,到底出什么大事了,看你把我n-ng的。”颉利一边埋怨,一边用手擦脸上的泥水。 赵德言将他的判断向颉利叙述了一遍。 颉利双眉紧锁,坐回到软塌说:“依先生之意,我们现在应当如何?” “大汗,我们行踪以l-,长安不能去了,我以为不如顺势在豳州与李世民一战,李世民是李唐最能征惯战的亲王,李渊能够扫平群雄,定鼎天下,李世民居功至伟,只要我们此役将李世民打的大败而归,李渊必定闻风丧胆。到时候不论大汗提什么要求料那李渊也不敢拒绝了。”赵德言面s-沉静地道。 颉利哈哈大笑:“赵先生想必以有妙策,一起说出来吧!” 赵德言笑了笑,从怀里掏出地图,铺在矮桌上:“大汗请看,豳州地势平坦,利于骑兵野战,最高的地方就是这里豳州城北的五陇坂,我估计唐军的粮草辎重现在应该还没到豳州,大汗如果现在下令全军出发,天亮前我们就能赶到豳州城外,一鼓作气将唐军的粮草辎重尽数焚毁。然后再抢占五陇坂对豳州围而不攻,唐军无粮三天之内必定得出城与我野战,我突厥铁骑居高临下只要一个冲锋胜负立定。” 颉利沉y-n了一下,对身边的护卫说道:“马上派人去通知突利可汗和各部首领,现在出发赶往豳州城下,天亮不到着斩。” 李元吉和颉利几乎是在同时展开行动。就在豳州四m-n大开李元吉带大军入城时颉利也在向导梁洛仁的指引下在泾河水浅处打马渡河。 豳州南m-n,尉迟恭带着三千精骑想要出城去接应侯君集,却被着急进城步兵堵的死死的。李世民没有要求李元吉派人去接应粮草,到不是怕他拒不执行而是怕他胡lu-n派些人去应付到时候非但粮草不保还得连累自己那五百玄甲军。只是他没想到李元吉的人早早地围住了四m-n,城m-n一开就蜂拥而入尉迟恭被堵在城里无计可施,只好耐心等待。 颉利渡河以后兵分两路,一路交给突利和阿史那岑石带着往西去包围豳州抢占五陇坂,另一路由自己亲自带领两万金狼骑往南直奔前彪鳟方向。 突厥的士兵分四个等级,即sh-卫之士、金狼骑、控弦之士和柘羯。sh-卫之士又叫附离,也就是狼的意思,他们属于可汗的亲兵部队,是突厥骑兵中的精华,人数少之又少不会超过两千人。其次就是金狼骑人数也不会超过三万,在突厥只要能拉弓骑马的都称为控弦之士,柘羯是突厥从各个附属部落里抽调来的壮丁,地位最低相当于现在战争中的炮灰团。 附离和金狼骑装备精良每人有两匹马,而且他们的战马是优中选优筋骨精悍,比例匀称,耐力长久最适合长途奔袭。武器数件有弓矢、长矛、马绊、马刀和匕首。马绊就是套马索既是牧具也是兵器。附离和金狼骑唯一的区别是每名附离有两奴隶伺候,金狼骑只有一名。 尉迟恭刚刚与侯君集合兵一处就接到斥候报告说发现突厥铁骑,人数在几万人以上片刻就到。 侯君集立时变s-,开口说:“敬德兄,几万突厥这仗不用打了,毫无胜算。” “说得对,你有什么高见。”尉迟恭附和道。 侯君集压低声音说:“现天s-未亮突厥人不清楚我方的形势,我们不如抛弃粮草和步卒带骑兵退往西南方向的岩山,突厥人不了解地形焚毁粮草达到目的以后一定会回去围困豳州。你我等明日天黑以后再带人潜回城外,子时突击突厥营寨,秦王闻城外lu-n起必定会出城接应,如此或可解豳州之围。” 尉迟恭咧开大嘴笑着说:“真有你的,秦王早就料到你会这么干了。” 唐军步卒看到尉迟恭和侯君集带着骑兵跑了,立刻明白突厥大军要到了顿时大lu-n纷纷咒骂二人的祖宗十八代。 一名校尉高声喝道:“侯君集,你畏敌如虎临阵脱逃,置粮草辎重于不顾,数千大唐将士于死地,我若侥幸不死必定杀汝以慰战死此地的数千英灵。” 这些话侯君集一字不漏的听在耳里,他扭过头去努力的搜寻着骂他的那个人。 “全歼唐军,一个不剩,焚毁粮草,一粒不留。”颉利挥舞着马鞭,大吼道。 唐军在昨天傍晚时就遭到过一次袭击了,今天黎明前又是一次,面对突厥的快马弯刀这些二线部队根本无力抵抗,战斗不能称为战斗完全就是屠杀。 天m-ngm-ng亮的时候雨下的大起来,屠杀结束,旷野之上尸横遍地粮草全部被焚,侥幸逃生的唐军士卒寥寥无几突厥完胜。 “大汗,玄甲军一个没有,他们跑了。要不要派人去追赶?”梁洛仁小心翼翼说道。 颉利抬头看了看天,冷冷一笑:“跑就跑了吧,天雨路滑不用追了,区区几百人成不了气候。” “脱黑鲁,告诉勇士们,回师豳州等打败了李世民,我们就回草原去。”颉利大笑着说,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李世民狼狈逃窜,李渊附首乞降的样子。 第三十章 冒雨而进 正文]第三十章冒雨而进---- 八月十二日清晨,豳州刺史府的大堂里李世民正和李元吉、杨恭仁等人商议退敌之策。 李元吉一脸的懊悔沮丧,埋怨道:“说什么兵贵神速让大家连夜行军,就是为了赶来让突厥围困,当初要是听我的慢慢走怎么会有这种事呢!” 杨恭仁长叹了一口气:“大王息怒,今日被困实属意外,突厥事先肯定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和我们相遇。” 杨恭仁是前隋吏部sh-郎,武德二年被淮安王李神通抓获归降,李渊封他为黄m-nsh-郎,观国公。不久,又任命他为凉州总管。杨恭仁在任其间多次于突厥交手,常常以寡胜众。武德五年又立下平瓜州刺史贺拔威叛lu-n的功劳,被征拜吏部尚书,迁左卫大将军。 程知节附和道:“杨大将军说的是,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末将以为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破敌。” 李元吉怒视着程知节,充满血丝的双眸中杀气腾腾:“程知节,你个山野村夫你有什么资格在这说话?昨日要不是汝南王招降了王小胡,城外的四万步卒早已成了突厥人的奴隶和孤魂野鬼。” 李世民一脸严霜地说道:“三胡(李元吉小名,城外八万铁骑正虎视眈眈咱们还是商议一下下一步如何应变吧。” 李元吉苦笑一声:“我是没办法,你们有什么主意尽管说,我听着便是。” 段志玄站起身道:“粮草辎重必定已经被焚毁,大军三日之后就会断粮。末将以为破敌必须在三日之内。” 李元吉嗤之以鼻:“你这不是说了些废话吗!这些谁不知道啊!突厥人又不是傻瓜,他们三天之内是不会和我们交战的。” 李世民脸现笑容,失声道:“对呀,三天之内颉利不会和我们交战,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主动挑衅颉利更会按兵不动,如此则突厥可退。” 众人听的一头雾水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李世民到底在想什么? 李世民笑了笑:“段志玄、程知节你们两人各选一百人待命,吃过午饭随我出城。” “二哥,你到底想到什么办法了?能解围吗?”李元吉抬头问道,他对李世民在军事的谋略还是很佩服的。 李世民长出了一口气,笑着说:“放心吧三胡,二哥保证两天之内,一定解围。大家去休息吧,这两天都累了。”说完转身离开。 豳州是个小城,人口不过数千现在多了五万人住在里面拥挤到什么程度可想而知。光刺史府附近就有将近两千人挤在这,众人比肩接踵将刺史府围的水泄不通。 豳州刺史做梦也想不到他这个小小的刺史府里居然住了大唐的四位王爷。豳州刺史韦拒是东宫左卫率韦ting的弟弟,依附太子已有五年。 李承明哥俩在韦拒的卧房闷头大睡,承明醒来的时候听见李承道正在外室和人说话。睡的头昏脑胀的他起身向外室走去。 “豳州刺史韦拒,见过汝南王。”一个三十左右,身才矮胖的人给李承明做揖道。 李承明整理了一下衣裳,还礼道:“承明见过韦大人,见过二哥。” “承明,突厥围城,我们内无粮草外无援兵,三天以后就没吃的了。”李承道苦着脸说。 李承明活动了活动手脚,接过丫鬟端来的茶盏掀开茶盖看了看说:“端下去给我换杯白水来,我不喜欢喝茶。” 丫鬟看了看韦拒行了个万福礼转身下去。 “二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二叔和四叔在干什么你可知道?”李承明r-u了r-u眼睛问道。 “现在已过午时,韦大人说二叔刚才带人出城了,四叔在干什么我不知道。”李承道无精打采地说。 “出城了?带了多少人?什么时候走的?往哪个方向去的?”李承明一连提了四个问题。 韦拒沉y-n了一下,答道:“是,只带来两百人,现在可能还没有出去,往北m-n去的。” 李承明打开房m-n,看着屋外的磅礴大雨狠了狠心,对站在m-n口的史汾说:“快去找史荣和郑仁泰,叫他们集合人跟我去赶秦王。” 李承道大吃一惊,心说你小子不是疯了吧,我可没你这么大胆。 五陇阪,突厥人的营寨前,几名突厥充做警哨的斥候兵正在咒骂这该死的老天。 “快看,那边来人了。”一名斥候兵惊奇的发现居然有几百骑正冒雨向他们跑来。 李世民金盔金甲未着蓑衣,手持大弓马鞍左右个挂一个箭壶,每个箭壶中都满满当当cha了三十六支大号狼牙箭。 在距离突厥斥候不足百步时,李世民举起左手,众人一起勒住马蹄停下来。 程知节催马往前走了几步,大声说道:“大唐天策上将军、尚书令、左右十二卫大将军、雍州牧秦王殿下,请颉利、突利两位可汗说话。” 一名斥候兵飞也似地驰回本寨。 颉利可汗恶狠狠地注视着李世民和他身后的两百勇士,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他朝着身边的赵德言看了看说:“赵先生,你看李世民到底想干什么?” 赵德言摇了摇头说:“看不出来,不过臣以为不管他想干什么说什么只要我们坚守不战,三天之后唐军无粮必定自lu-n。” 颉利点点头没有说话。 李世民打马上前,大声说道:“那位是颉利可汗请出来说话。” 颉利笑了笑,没有理会。 “颉利,我大唐自从与你突厥结盟以来何曾亏待过你们,你却屡屡兴兵犯我疆土,屠我军民,掠我财物,士可忍,孰不可忍。你不是自负弓马娴熟吗?有种出来跟我单打独斗。”李世民顿了顿厉声喝骂到。 “大汗快看,唐军又来人了还有个孩子。sh-卫长脱黑鲁指着李世民背后说道。 李世民也感觉身后有异,扭头一看是李承明带着史荣、郑文信和他的一百亲卫正赶过来。 李世民迟疑了一下,接着道:“颉利,此吾幼侄李承明,年未及冠,你突击长安的计策早已被他看穿,我大唐赵郡王李孝恭正帅二十万江淮劲旅星夜赶来,汝可惧否?” 言毕李世民向后一招手带着张衮和刘树义策马向前,直奔距离颉利不足百步的突利可汗。 “突利可汗,我听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也是大好男子应该是名垂史册,颂扬万世的人物,怎么能和颉利一样背负我们之间盟约呢?”李世民义正词严地高声责备,生怕颉利听不到。 突利一脸为难的样子,看看李世民和刘树义,又扭头看看颉利,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索x-ng掉转马头回了营寨。 脱黑鲁突然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些什么,惊讶地说:“大汗,李世民身边的那个人是刘树义,突利可汗的朋友,他们----” 颉利大惊:“你能肯定吗?” 赵德言脸s-变的惨白,开口说道:“脱黑鲁说的没错,那人的确是突利可汗的朋友。大汗,突利和李世民之间一定早有联系,我们陷入险地了----” “赵先生,依你看突利会不会临时到戈?”颉利阴沉着脸问道。 赵德言想了想,答道:“暂时不会,不过我们行踪以l-如果五天之内拿不下豳州,我大军就及有可能被各地赶来的唐军反困于豳州城下,那时候突利可汗肯定会反戈一击的,一旦除掉大汗他就是草原之主了。” 颉利削斧刻般的脸上l-出一丝杀机,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说道:“脱黑鲁,你马上带人去杀了突利。” “大汗,万万不可如此鲁莽,突利是始毕可汗的儿子是大汗你的亲侄子,要是冒然将他斩杀各部必定不服,军心必定大lu-n。”赵德言慌忙出言阻拦。 颉利冷然道:“我不杀他,难道还等他和李世民联手来害我不成?” 赵德言摇了摇头:“大汗,眼下当务之急是要赶快退回草原,只要回到草原突利与李世民都不足惧,大汗切不可因一时之气就轻易将自己置于险地啊!” 颉利沉思了片刻,说道:“赵先生说的是,脱黑鲁传令回营。” 看见突利和颉利先后回营,李世民微微一笑:“树义兄,有劳你今晚去见突利,告诉他只要他愿意退兵我愿和他结为兄弟,还可以倾大唐之力助他成为突厥之主。” 停了一下又接着说:“张衮你和树义兄先走,不要和李承明见面。” 张衮和刘树义埋头打马,绕开大队直奔豳州城。 李世民大笑着说:“承明,此役首功当算你的,若不是你招降王小胡城外的四万步卒必定损失惨重,我一定会和你四叔给你请功的。” 李承明催动赤风向李世民靠过去:“二叔这条阵前离间之计用的炉火纯青,就是不知道突厥会不会退兵。” 李世民语气轻松地道:“两天之内,一定退兵。” 李承明点了点头:“二叔,你说尉迟恭、侯君集他们现在在干什么呢?” 李世民笑了笑:“他们现在一定躲在岩山,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今天晚上他们就会来袭营。” 李承明点点头道:“二叔知己知彼,颉利和突利却矛盾重重、互不信任,此役突厥必败无疑。” 夜里雨依旧是那么大,李世民挑选了三千精骑潜出城外,只等尉迟恭、侯君集一旦从突厥背后发动袭击就冲过去里应外合。 “大王,突厥势大,如果明天他们不退兵我们该怎么办?”段志玄忧心忡忡地问。 李世民淡淡一笑,语气平静地道:“突厥所恃仗的不过就是弓箭,雨已经连下了数天,筋胶受ch-o箭不能远sh-,彼如飞鸟之折翼;而我们住在屋子里,吃着热饭热汤,刀槊犀利颉利又不是不知道,只要今夜突袭得手突厥必定大惊,兵无战心明日一早颉利必定遣使求和。” 子时一到突厥营寨的西南角果然传来喊杀声,李世民马上带人点起火把直奔颉利的中军。 突厥同时遭到来自两个方向的袭击顿时大lu-n,颉利慌忙命脱黑鲁去集合sh-卫。 “大汗,大雨滂沱兵无战心不如暂且派人与李世民请求罢战明日讲和吧。”赵德言身着单衣被雨淋的像个落汤ji。 颉利弯弓搭箭,一箭sh-出不足五十步,叹了口气说:“此事就劳烦赵先生了,脱黑鲁带人保护赵先生去见李世民。” 李世民听完赵德言的话,眼珠子猛转了几下,哈哈大笑:“罢战可以,不过为了表示你们的诚意,颉利得马上整军退到泾河北岸。” 这功夫尉迟恭与侯君集也已冲过来,与李世民和兵一处。 求推荐和收藏,谢谢各位朋友。第一次写小说,真够累的。 第三十一章 班师回朝 正文]第三十一章班师回朝---- 两军交战重要的不是人数和体质是士气,突厥军士气大丧,兵无斗志,八万铁骑居然在李世民七千余人的监视下徐徐渡河北撤。 突利可汗是比较清楚唐军情况的,可是他和李世民有协定在先再加上刘树义告诉他秦王开出的优厚条件,本来就对颉利心怀不满的他自然十分愿意和李世民合作。 颉利带人渡过泾河后,召集部落首领们议事讨论是战是和,突利第一个发言表示坚决不愿打,并且说不管其他人怎么办他自己是准备带人北归草原。 颉利无奈就派突利和夹毕特勒(突厥官名)阿史那思摩求见李世民请和,李世民说话算数马上就摆香案、烧黄纸、与突利喝了血酒结为兄弟。 当天颉利、突利就带人撤向草原,李世民也向世人和大唐朝廷证明了他不光能打各路反王,就是对付强大的突厥也是游刃有余。 五天以后李世民班师回朝,此役虽然损失了将近五千名士卒但毕竟在完全劣势的情况下没有hua一丝金帛就让突厥退了兵。李渊心情愉快,是因为突厥退兵了他老人家不用担惊受怕了,太子兴高采烈,是因为李世民和李元吉联名上表共推李承明为此役首功,他面子有光。 当晚太子在东宫承恩殿大摆宴席招待齐王李元吉和承明兄弟俩。承恩殿是平日宫中节庆款待群臣筵宴的地方,李建成将宴席摆在这里足见对此宴的重视。 李建成还特意调来了尚仪局的几名司乐和整套宫乐为筵宴奏曲。二十名貌若鱼燕的宫女身着华采四溢的服饰随着乐声缓缓起舞,当真是一番天朝盛世的瑰伟气象。更不提由内sh-省尚食局司膳亲自掌厨制作的精美膳食。 脸上刀创将愈的王小胡也被李承明带来,与自己同席而坐。 酒过三巡李元吉有点喝高了。 “王将军忠肝义胆不忘旧主,李元吉十分佩服如果王将军愿意到我齐王府来任职。什么职务随便你挑,承明那肯定不会拒绝的,是不是承明。”李元吉端着酒盏大笑着说到,满脸都是求贤若渴的表情。 王小胡端起酒盏一饮而尽,抢先说道:“大王赏识小胡感恩不尽,只是汝南王与降将有再造之恩,王某此生唯愿在汝南王麾下做一仆从,请大王勿怪。” 李元吉喝了一大口酒,笑道:“到是元吉的不是了,早知道你王小胡是个仁义的汉子还多这嘴,大哥和承明千万不要怪我,我自罚一盏。” “齐王x-ng格豪爽直言快语太子殿下和汝南王怎么会怪您呢!”太子更率令王晊陪着笑说道。 “汝南王不念旧恶,王将军知恩图报此事百年之后定是一件人人传诵的美谈。”太子詹事赵弘智笑着说道。 魏征捋了捋山羊胡子冷冷说道:“汝南王首战立功,王将军真心来归,确实可喜可贺。不过魏某以为若非齐王殿下当机立断在先,谢将军奋勇拼杀在后汝南王焉能建此首功,王将军亦不会来降。此役首功理应是齐王与谢将军才是。” 李建成微微抿了一口盏中的美酒,笑道:“恩,魏先生所言才是君子之语。” 太子发话殿内众臣自然纷纷附和。李元吉肯定是喜上眉梢。 李承明清清楚楚的听到王小胡哼了一声,忙转头看去,却见他双眼盯着魏征,眼光里充满鄙视的样子。再看魏征明明看见王小胡看他的眼神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想完了,这哥俩肯定不对付,魏征这个老东西也是的,干嘛要贬低我和王小胡呢?有心向李建成告假带王小胡先回去又怕太子不高兴。 王晊摇了摇头到:“魏洗马此言有误,齐王、谢将军确实有功,然若非汝南王怒斥侯君集亲自带头冲杀ji励将士,王将军言而有信一诺千金告与虚实,秦王能退突厥八万铁骑吗?我等今日能在此饮宴吗?” 李承明彻底晕菜了,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意思吗?李元吉和自己都不争他们争个什么劲吗? “吵什么吵,不要吵了,一点微功有什么好争的,也不怕传出去让天策府的人笑话。”李建成拍案叫道,原本白净的脸上如今面s-赤红。 听完李建成的话承明突然下意识地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恐怕没有太子想的那么简单。王魏二人之中可能有一个是李世民的人,故意挑拨齐王和太子的关系。以自己对唐朝的了解没听说过王晊这个人,魏征是在李建成死后才投靠李世民的。难道电视里演的不对,魏征原本就是个二五仔。也许根本就是自己多疑,承明越想越lu-n尔虞我诈的日子真是难啊。 “承明,你在想什么呢?”李建成的声音将承明从胡思lu-n想中拉出来。 李承明想了一下决定玩把大的,他斟酌了斟酌词句说道:“父亲,儿子在想二叔现在在干什么?这大殿之上到底有多少二叔的人,我们的一言一行二叔是不是了如指掌。” 尽管承明想到他的话会引起轩然**o,可后果到底有多严重却是无法想到的。 “你们都出去,快点。”李元吉猛地站起来,面s-铁青地将手一挥。 殿上伺候的宫女、小厮和乐工们慌忙退出去。 李元吉摇摇晃晃步履蹒跚地走到殿中央大声道:“承明说得对,我李元吉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奸佞小人,尚若给我知道你们当中有谁当东宫差,办西宫事的话别怪我手段狠辣。” “诸君,承明年幼,元吉酒醉说话无礼,诸君千万莫怪。建成罚酒一盏,代他们向诸位赔罪。”李建成端起一盏酒来一饮而尽,陪着笑脸说道。 承明在“h-n世魔王”李元吉发飙的时候仔细观察着殿上众人们,有的镇定自若,有的脸s-大变,也看不出到底是心里有鬼呢,还是被齐王张牙舞爪的样子吓到了,真是烦躁。 “殿下,和魏征吵的那个人不可靠。”王小胡小声说到。 “王晊?你怎么看出来的?”李承明不解地问。 “齐王叫嚣的时候别人都在看齐王,只有他一直看着你,一定是心里有鬼。”王小胡语气坚定的说。 李承明偷偷的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眼和冯立同席的王晊,这小子居然还在看自己。心想王小胡还真是个人才,这一百两金子hua的值,自己捡到宝了。不由自主地咧开嘴笑起来。 李元吉依然在殿中央喋喋不休明显是喝高了。 “来人,齐王喝醉了,带齐王去后面睡一会。”李建成双手据案直起了上身大喊道。 潘欣带了五六个小厮进来连哄带骗又推又拉的拥簇着李元吉向后殿走去。 “殿下,你把这些人都得罪了,得想办法补救。”王小胡压低声音道。 李承明笑了笑说:“放心吧!王大哥,我有办法。” “各位大人,承明年幼刚才无理冒犯了各位,特请各位原谅。”李承明走到齐王刚才站的位置转着圈行礼。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我相信千百年后诸位都是青史留名的好男儿。不会有遗臭万年的佞臣。”不等有人说话承明又接着道。 冯立一把抓起地板上的腰刀,站起来手按刀柄环顾左右大声说:“汝南王说的是,我冯某立誓此生决不背叛太子,倘若有人背主做窃首鼠两端的话某家定叫他身首异处。“ “冯立,承明年幼无知你怎么也跟着胡闹?想让东宫上下人心惶惶吗?”李建成怒吼道。 “承明,你下去吧!”李建成瞥了承明一眼冷冷地道。 李承明面无表情地向太子行了个礼,冲着王小胡招招手。 “王大哥家中还有什么人在?”李承明将两个给他打灯笼的小厮打发掉后问到。 王小胡叹了口气说:“没有了,三年前随汉东王起事妻儿都被秦王的人杀了。” 李承明想了想说:“当年窦王之事,错在朝廷施政不当用人有误,致使河北大地数十万生灵涂炭,大唐境内刀兵再起三载有余。” 他顿了顿,又说道:“我那两个宫女你也见过了,我觉的模样还过的去。王大哥看上那个就挑一个,要是都看上就都给你做老婆吧!” 所谓男人好s-是英雄本s-,女人风骚是高尚情c-o。后半句估计没有一个女人会承认,但前半句肯定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否认。 王小胡捂着脸咧着嘴说:“谢殿下,可是两个都给我,谁伺候你呢?” 李承明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心里不住的祈祷老天爷保佑自己能活到成年,过一过三妻四妾美女成群的日子。 “王大哥,这个你不用发愁我有的是人伺候,就是我这个人一向很、、很、、很----”承明很了好久也不知道该怎么向王小胡说要清楚尊敬女x-ng这个意思。 “殿下,你到底想说什么啊?”王小胡焦急的问到。 李承明挠着头说:“我的意思是如果她们不愿意跟你出宫,我就再帮你找别的反正我母亲那里有的是想嫁人的宫女,我不会强迫别人听我的话,明白了没有?” 王小胡嘿嘿的笑着说:“当然明白,殿下的意思是不想强人所难。” 李承明茅塞顿开大声道:“就是、就是,我想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不一会两人已走到李承明的小院m-n口。 “殿下,你可回来啦!郑娘娘和郡主等了你好久,刚回去。”天宝一直站在m-n口等着承明。 承明看了看黑漆漆的天空,犹豫了一下说:“天宝,你带王大哥去我房间休息,再叫梦出来陪我去母亲那。” 天宝很机灵,马上照承明的话开始行动。一个聪明的奴才是不会当着别人的面和主子说废话的。 “殿下知道我姓什么吗?”梦听完承明的话以后开口问道。 “你姓什么?”李承明丈二和尚mo不到头脑。 “我姓萧,和中书令萧瑀是本家。”梦轻声说道。 李承明这些日子也对当朝大臣们进行过些了解,知道萧瑀原本是后梁皇室。这么说梦竟然是皇室之后。真是想不到。 承明叹了口气,笑着说:“想不到你是皇室之后,嫁王小胡确实委屈了些。跟我还差不多就是你比我大太多不和适,要不我想想办法让我舅舅娶了你吧。” 梦呵呵地笑了两声:“殿下说错了,奴婢并不是非要嫁高m-n大户,就是王小胡的出身也太差了些。” 李承明很是无语,心说你就算出身在高贵也只是个宫女,王小胡在怎么说也是未来的将军,你竟然看不上。 今天晚了一会,不好意思。和以前一样求推荐和收藏。谢谢大家 第三十二章 又见皇帝 正文]第三十二章又见皇帝---- 承明在郑妃的寝宫接受了一番爱抚后带着一堆点心回到自己的小院,与王小胡同塌而眠。农民出身的王小胡十几岁开始造反,戎马生涯十几年见过不少贵族杀过不少大官。但是和李承明这样真正的皇族如此零距离还是第一次,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殿下,殿下----”李承明睡的正香被天宝和秋香喊的喊推的推硬是搞醒。 “怎么啦?让我再睡一会吗!”承明勉强睁开一只眼睛小声嘟囔着。 “不能睡了殿下,皇上派人来了,召你入宫。”天宝拿着湿帕子给承明擦脸。 李承明猛的坐起来,看看屋外天已大亮。心说这觉睡的真舒服,皇帝找我是什么事呢?应该是好事。 “王小胡呢?叫他陪我进宫”承明一边换衣服一边说。 大兴宫外王小胡因为脸上缠着白布值日宿卫说什么也不敢让他进去。承明无奈只好把他和史汾都留在外面,带着王七虎进去。 甘l-殿外一个宦官扯着嗓子高声叫道:“亲勋翊卫羽林郎将,汝南王,奉旨觐见。” 很快一个内sh-跑出来,引导李承明进殿去。 “孙儿叩见皇爷爷,恭祝皇爷爷仙福永享,寿与天齐。”李承明伏地叩头说到。 李渊正和爱妃张婕妤玩“六博”。赵雍站在皇帝身后观战。六博是当时非常流行的游戏,六博共有十二枚棋子分黑白两组,六子中一枚名枭,五枚为散以枭为大。散子分别名为﹕卢、雉、犊、塞,塞有二枚。枭可吃掉对方任何的散,但五枚散可以配合杀掉枭。行棋时棋子有字的一面一律朝下,两子相遇翻开棋面厮杀,枭被杀则失败。类似于现在的军棋。 “哎呀,承明来啦,快起来吧!不玩了、不玩了。”李渊将手里的棋子一扔,像个顽童似的笑着说。 “承明,没想到你首次随军竟然能建这么大的功劳,路上辛苦了,太子殿下有没有赏你什么?”张婕妤坐直身子,笑嘻嘻地说。 承明不认识张婕妤但能看出她是李渊宠爱的妃子,当下谦虚地说:“谢祖母关爱,孙儿不敢言苦这次虽然稍有微功,但比起四叔当机立断和二叔沉着冷静来说算不了什么,大唐是李家的天下,孙儿只愿我大唐江山能够千秋万世,代代想传不敢求赏。” 李渊哈哈大笑:“爱妃,看到没有吾家的千里驹不同凡响吧!” 张婕妤点了点头,附和道:“陛下英明神武汝南王乃陛下血亲,身上怎么能没有陛下的风范呢!” 李渊将手里的棋子一扔,道:“爱妃言过了,朕少年之时可没有承明这样的心机啊!” 李承明听了不由的有些头皮发麻,身子发凉怎么听这声音不向是有好事啊! 果然李渊冷冷地说:“昨天你在承恩殿说了些什么?你心里怎么想的?跟爷爷说说吧!” 承明一时间身子有些发抖冷汗直冒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回答,今天他才真正明白什么叫祸从口出,李渊的耳目也太厉害了吧。 “当时怎么想的,现在就怎么告诉爷爷,放心朕不会怪你的。”李渊的话说的像个政委。 李承明急的抓耳挠腮几乎要哭了,也没想出来该怎么回答。 “陛下,汝南王年幼,您就让他想想在说吧!”张婕妤有心帮承明一把。 李渊勃然大怒,指着张婕妤道:“有什么好想的?想怎么哄骗朕吗?你出去。” 李承明身子一抖不由自主地将他说过的话和盘托出。 张婕妤起身想外走去,路过承明身边时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李渊低头沉y-n片刻,嘴角浮现出一些微笑:“告诉爷爷,是谁让你这么说的?“ “回皇爷爷话没人教我,二叔功勋卓著名震朝野麾下一班谋臣武将个个都希望二叔继承大统,指望跟着二叔封公拜相飞黄腾达,指望着二叔使他们的后辈代代受惠。父亲位居东宫整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二叔自己何尝不是骑虎难下进退失据。孙儿实在是不想父亲与二叔兄弟不睦,不想皇爷爷伤心难过。”李承明信口开河转移话题。 老狐狸李渊被说到了痛处长叹一声道:“朕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想不到连你也想到了。” “那你还说那些话,难到不怕挑拨太子和秦王的关系吗?”皇帝很快发现自己差点被承明带沟里去,板起脸说到。 “皇爷爷,孙儿绝无此心,孙儿当众说那些话就是想让那些支持二叔的人知道东宫的人不是傻子,让他们知难而退不要在挑唆二叔与父亲争储,以免日后发生一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李承明考虑好久终于想到一个应付皇帝的说辞。不过这些话他感觉连自己也骗不了,不知道能不能哄到皇帝。 李渊觑起了眉头,冷笑道:“所有的话太子教你的吧?还教你什么了,一并说出来吧!” “皇爷爷,孙儿对天起誓绝对不关父亲的事,这些话是我自己说的如果我哄骗爷爷就让我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祖父若有怪罪全是孙儿之错,千万莫怪父亲啊!”李承明痛哭流涕跪在地上赌咒发誓,心说这下可完了不光自己倒霉还得搭上太子。 李渊点点头,哈哈大笑:“好,建成有子堪当大任,十年之后必是我大唐栋梁。” 李承明怔了一下心里飞快的盘算,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皇帝的反差这么大。难道就因为自己发了誓?李渊不可能这么好胡n-ng啊! 李渊微笑着将承明拉起来,mo着他的头说:“好了爷爷信你,你觉的朕应该怎么调和你父亲和二叔之间的矛盾呢?” 承明咧了咧嘴,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傻笑着试探道:“皇爷爷你不怪我吗?” 李渊微笑着点点头:“你还小,难免说错什么话,爷爷怎么会因为这个怪你呢!爷爷刚才是想试试你是不是一个有担当肯负责的人。我的孙儿真不错这么小就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 李承明心里好像有些明白了,李建成的心腹中大概有李渊的人,可如果有的话杨文干之事又该怎么解释呢?既然不能解释那就是说那个人不是官员,长随潘欣及有可能就是他。想到这不由的笑了笑。 “笑什么呢?”李渊拉着承明走到矮塌旁坐下。 承明脱鞋上塌,一边给皇帝r-u肩膀一边说:“孙儿的祖父夸奖所以就笑了。” 李渊双手压在膝盖上转着圈摇晃着身体说:“承明那,你仁厚恭孝像你父亲,敢作敢当像你二叔,你要是朕的儿子该有多好啊!” 看着眼前这个头发hua白身体已经佝偻的“皇帝”,承明忽然明白他老人家才是最可怜的人,一日之内丧失了两子十孙,他将来要承受的痛苦会远远超过任何人。 “陛下,秦王求见。”一个宦官迈着小碎步跑进来说道。 承明连忙下地穿鞋,规规矩矩地在李渊的下首站好。 “世民,你来的正好,你和元吉的折子朕看过了,你以为该怎么赏承明呢?”李渊摆摆手,示意李世民不用行礼了。 李世民笑了笑说:“儿臣觉的还是要看承明想要什么?你说是不是呢承明。” 李承明很是心动,想提个要求却又想起自己前面说过不求赏,真后悔刚刚话说的太死,害的现在失去一个好机会。 “恩,世民说的对,承明想要什么尽管开口,爷爷一定答应。”李渊从矮桌上端起茶盏了喝了口水说。 承明壮起胆子说道:“谢皇爷爷恩典,孙儿想辞去亲勋翊卫羽林郎将,到燕郡王那里去做个能上战场的小卒。” 李渊和李世民都看着承明,两人心里想的也差不多,都搞不明白这个小孩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不愿意在长安待着享福,反而要去泾州那个偏远之地。 李世民心说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不让你达到目的就行了,于是轻咳了一声道:“父皇,我看承明是好武,喜欢带兵何必到泾州去呢!父皇不如下旨请大哥在东宫卫率里拨几百人来交给承明带就是了。” 李渊点点头道:“这个意见好,赵雍你等等跟汝南王一起回东宫照秦王的意思告诉太子。” 赵雍弯腰应了一声。 “世民,你来找朕有什么事吗?”李渊接着说道。 李世民喵了承明一眼,表情平静地道:“刚刚得到些北边灵州的消息,特地来向父皇禀告。” 李渊沉默了一会,和颜悦s-地说:“承明,你先回去吧!至于王小胡呢让太子看着安排就是了。” 李世民到底想和皇帝说什么呢?该给王小胡安排个什么职务呢?苏定方那边也不知道进行的顺利不,李东行和杨容走了快一个月了,应该快回来了吧!也不知道太子会给自己多少兵,最好是把李艺那三百骑兵我,回东宫的路上承明一直想这些事情。 “殿下有心事?”看见承明默不出声,赵雍笑眯眯地问。 “呵呵,赵公公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我有心事,不愧是皇爷爷身边第一得用之人。”李承明打着哈哈说到。 赵雍一手拉着马缰绳,一手mo着光秃秃的下巴,语气凝重地说:“不是老奴有本事,是殿下年幼,喜怒形于s-任谁都能看出来。” 李承明看了看赵雍,这个阴阳人双目平视面无表情,像个木头人。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他跟自己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是没话找话还是想提醒些什么。 “谢赵公公教诲,金y-良言承明一定铭记在心。”承明扭回头来,一本正经态度诚恳地说。 赵雍笑了笑说:“言重了、言重了,些许陋见怎敢能称良言,殿下天纵之才可是锋芒毕l-,老奴担心长此以往您将四处树敌、举步维艰,殿下请三思。” 承明越发觉的赵雍这个人不简单,他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和自己这样说话,一定有个非常强硬后台在支持他,这个后台除了当今天子不会是别人,看来李渊很爱护自己不想我成为众矢之的。 李承明抬头看了看天空,现在的天空还没有被数不清的工厂和汽车尾气所污染。透明的蓝天,像一张蓝丝手帕,蓝天上停留着一些细碎而洁白的云块,像是绣在纱巾上的hua朵。一碧无际的天幕给人带来一种爽快的心境。他想起一句非常有名话来“活着真好!” 第三十三章 大唐国丈 正文]第三十三章大唐国丈---- 赵雍向太子传达完皇帝的旨意后李建成几乎没有考虑就任命王小胡为太子右内率监m-n率府长史,直接听命李承明。随王小胡一起投降的几人也归承明调配。 承明最渴望的事没有如愿,李艺的三百骑兵没有落到他手里。李建成让他从东宫六率里挑三百人来带,连五百都不是还是步兵。 赵雍见任务已经完成就向李建成作了个揖告辞离开。 赵雍的面子很大,太子亲自起身相送,承明跟着李建成一直将赵雍送出东宫,看着他骑上马才转身回去。 承明跟李建成告辞后带着王小胡等人向自己的小院走去。 “王大哥,苏烈是你的老相识吧!”李承明笑嘻嘻地说道。 王小胡惊讶地道:“殿下知道苏定方?” 李承明点点头道:“是魏师傅告诉我的,说苏烈有大将之才,我已经派人去河北请他去了,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王小胡双眉微微一皱,做了个深呼吸:“我与苏定方相交数年同为高雅贤为义子,也可以说是师出一m-n,魏征说得对苏烈的文韬武略均在我之上,我以为他一定会来的。” 其实就在他们刚入皇宫的时候李东行、杨容就已经带着苏定方来到东宫了。 小院里郑文信正陪着苏定方坐在石桌边说话,梦不放过任何与郑文信接近的机会,正在和天宝抬杠希望引起郑文信的注意。 看到李承明等人进来郑文信忙起身给苏烈介绍。 天宝看到承明也不在和梦斗嘴,乐呵呵地跑过来站在承明身后,冲着梦做鬼脸。 “王兄,好久不见。”苏烈给承明行过礼后,冲着王小胡抱起双手淡淡地说道。估计是郑仁泰已经告诉他王小胡现在承明身边所以才会如此平静。可是从他脸上看不到一丝久别重逢的喜悦,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隔阂。 王小胡更绝,连礼也没还只是点点头道:“苏贤弟一向可好。” 承明心道完了,这俩人关系不对头,本来是指的他们同心协力呢!现在看来别互相拆台内耗就不错了。抬头看了看王小胡,脸上还包着白布看不到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再看苏烈三十岁上下的样子,四肢健壮,浓眉大眼,皮肤黝黑,肩膀宽阔,身材高大,比王小胡矮不了多少,却壮了很多,此刻就像像一座石塔一样站在哪里。完全不是承明想像的稀眉小眼,尖嘴猴腮的阴险样子。 郑文信拍了拍承明的肩膀,意思是让他开口说话。 李承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飞快地盘算了一下,看着郑仁泰笑着说:“小舅舅不是说要在京城买房子吗?买到了没有?” 郑文信愣了一下,说道:“看了几处都不太合适,还没买到。” 李承明点了点头坏笑着道:“快到午饭时候了,我看我们不妨到鸿运楼吃吧!一来给苏将军接风,二来那里人多顺便给你打听打听有没有合适的宅子买。不过得小舅舅你出银子。” 郑文信又是一愣,苦笑了一声哼哼呀呀地说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得沾我王爷外甥多大光呢?其实唯一能沾的就是替你掏银子的光。” 李承明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舅舅此言差矣!老话说的好养儿多像舅,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哈哈大笑,郑文信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你这张嘴啊!也不知道谁能治住你.” 李承明一行七人到了鸿运楼的时候已经中午,却发现今天店m-n口没有迎宾的小二,正要进楼就听见里面传来声嘶力竭的争吵声,承明不由的停下脚步向郑王苏三人看去,正想和他们商量要不要换地方时,里面又传来砰砰砰砰的打骂声.每个人都清清楚楚的听到有人气势汹汹地叫骂到“秦王府又怎么样,漫说你一个小小的秦王府记室,就是秦王见了我家老爷也的恭恭敬敬的,你是个什么东西胆敢占着茅坑不拉屎。” 众人均是面面相觑不知道里面这是那路神仙,竟然这么不给李世民面子。承明想破头也想不出究竟是谁这么“母牛不下崽----牛bi坏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就是h-n世魔王李元吉也绝对没这么大的胆子,这长安城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李承明思绪如电脑子里飞快的盘算了一下道:“史汾,你立刻进去,问问掌柜的打人的是什么人,被打的是谁,因为什么打人。” 史汾点了点头,一个箭步跨进楼去。 不一会史汾傻笑着快步出来摇着头说道:“打人的是尹德妃养父尹阿鼠的家奴,被打的是秦王府记室房玄龄和长史温大礼。尹阿鼠等等要来吃饭,派人来定房间看中了房玄龄他们俩的大房间温大礼不肯让好像是他们等等也有人,就这样打起来了。” “房玄龄我知道温大礼是谁?尹德妃的养父怎么叫这么个名啊!“阿鼠”丢不丢人啊!”李承明道。 “温大礼工部尚书是温大雅的堂弟,尹阿鼠原本是太原的一个市井无赖整天吃喝嫖赌打架斗殴,一直靠偷jimo狗过日子没娶过媳f-,三十多岁那年捡了个要饭的丫头当自己闺女养大,原本就是想让她给自己养老送终,那想这丫头倒不是个寻常人物,长到十几岁,就出落成一朵hua恰巧又被当今皇上看中,尹阿鼠也就ji犬升天从一个市井无赖变成了当朝国丈。”郑仁泰叹了口气,漫脸不屑地说到。 是啊,尹阿鼠这种人物别说是世家子弟,就是在寻常百姓眼里有的也只是羡慕和惧怕,绝对不会敬佩他。承明正想进去看热闹的时候看见一驾绸缎包裹的双套马车在街道的中央从南边飞快地跑来,车后跟着三名骑士。 片刻工夫马车和骑士就来到鸿运楼前,三名骑士翻身下马和车夫一起从车里小心翼翼地搀下一个圆乎乎胖嘟嘟的老头来。这老头约mo五十来岁,额上有道长长的刀疤,下巴上生着几根稀疏的胡须,身上穿的衣裳倒真是十足地光鲜,用的是上好的紫s-杭绸。一条做工精细的腰带上挂着大大小小十几件饰物,有y-佩、宝石还有香囊。一副爆发户的打扮,毫无疑问正是尹阿鼠尹国丈是也。承明突然给他想到一个名副其实的外号“硕鼠” 尹阿鼠下车后咪缝着眼傲慢的在李承明等人身上扫视了一遍转身进了鸿运楼。 李承明心中一喜,有好戏看了马上也跟了进去。天宝、王七虎紧随其后,其余众人也只好跟了进来。 打架现场在二楼,看热闹的都在一楼不是不想上去,而是尹阿鼠的一个家奴守住了楼梯都不敢过去。连酒楼掌柜也被挡在楼梯口。 尹阿鼠还不知道他的家奴打的是秦王府的人,在他看来长安城里打个人根本算不了什么,以自己的身份京兆尹衙m-n连个屁都不敢放。此刻他正在两名家人的搀扶下慢悠悠的往二楼爬呢! 承明走到楼梯口时也停下了脚步,扭头冲着王七虎摆了摆手,示意他上去开路。 王七虎应了一声走上前去,一伸手就把那个家奴拽了下来。 等李承明和他的手下们上到二楼时斗殴早已结束,硕鼠国丈也已经知道这次要坐蜡了。现在正在不停的来回踱步。他的家奴们胆战心惊的站在他身后。 房玄龄身上没看到什么伤,此刻正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李承明等人,一脸大hu-不解的样子。 温大礼就惨了很多,一只眼睛被打青了,漫嘴是血正大口大口的往地板上吐血唾沫。一边吐一边向着窗外大喊:“独孤彦云,你别上来了,马上回营去叫三百个兄弟来围了这,把这帮孙子的屎给我打出来,连秦王府的人也敢打,爷咽不下这口气。” 尹阿鼠斜视了温大礼一眼,l-出他市井无赖的本相,不阴不阳地道:“好啊!爷就在这等着,你要能把爷的屎打出来,爷我自己还能吃下去。” 李承明心说光凭这句话就能看出硕鼠国丈的流氓本来,我两世为人也没见过人吃屎,就是不知道温大礼敢不敢把你的屎打出来。 承明密切关注着现场的气氛,没有发现王小胡向郑文信耳语了几句,郑文信迅速向楼下走去。 “殿下,我有个办法可以让这件事闹的更大,闹到让皇上申斥李世民,闹到尹阿鼠与秦王府势不两立。”王小胡伏下他将近两米身驱在李承明耳边低声道。 可惜这一切都没有逃过房玄龄的眼睛。 李承明大喜过望,强忍着笑意说:“好、好、好、就这么干,你快去办吧!” 王小胡直起身子大声道:“在下东宫监m-n率府长史王小胡,奉我家汝南王之命给尹国丈和秦王府的两位兄弟做个和事佬。”说完也不等别人说话就径直走到尹阿鼠身边,一把搂住尹阿鼠的肩膀小声说着些什么。 房玄龄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他知道李承明狡猾不好对付,更没理由帮自己。于是赶忙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对外面的独孤彦云摆摆手示意他别上来,然后拉起温大礼对承明行了个礼说了句感谢的话然后又跟尹阿鼠说是一场误会就要离开。 一听尹阿鼠说要吃屎温大礼现在比任何人都着急要离开,房玄龄的话还没说完温长史就已经拔tui向楼梯口走去。他刚才只是说句气话说完就后悔,尹阿鼠要是不在的话他肯定敢把那几个家奴打出屎来。 眼见房、温二人就要离开,尹阿鼠那还没动静承明心里十分懊恼早知这样还不如冷眼看热闹呢,房玄龄是何等人物能看不出王小胡你那点huahua肠子来。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喊到:“把m-n封了,一个人也不许放出去。” 李承明爬在楼梯扶手上往下一望却是郑文信带着七八个巡街的衙役进来了。 为首的班头跟着郑文信登、登、登、跑上楼来,愁眉苦脸地跑到李承明跟前说:“小的是京兆尹衙m-n的班头,王爷有什么要事请吩咐小的。” 其实这帮当差的早就知道这有人行凶打人,只是惹不起尹阿鼠不敢过来却不想李承明也掺和了进来。只好无可奈何地跟着郑仁泰过来,班头是个聪明人知道楼上这三伙人随便那家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京兆尹的巡街班头能得罪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谁叫我来我就找谁做主。 李承明考虑了一下,歪了歪嘴巴说:“这有人仗势行凶,房先生打人的是那几个?我来替二叔给你们做主。” 房、温二人丈二和尚mo不到头脑,心说你肯为了秦王府的人锝罪尹阿鼠? 第三十四章 河北苏烈 正文]第三十四章河北苏烈---- “是老夫治家不严让奴才们仗势行凶,刚才动手的全部跟班头去衙m-n领罪。”就在房、温两人考虑的时候尹阿鼠居然开口说了软话,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尹阿鼠说完晃着小碎步走到房玄龄和温大礼面前ting着个草包肚子勉勉强强的施了个礼一脸真诚地道:“奴才们无礼老汉替他们给两位陪罪了。”说完有掏出一锭金子来说是陪房、温二人的汤y-o费。 尹阿鼠现在的态度倒叫房、温两人不知如何是好,连忙还了个礼说一场误会,至于那锭金子说什么也不肯要。 尹阿鼠脸s-一变冷冷地说:“怎么,两位是嫌少啊?还是看不起老夫来?” 房玄龄笑着接过来说:“那里那里,既然如此房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大声招呼掌柜的上来将那锭金子塞给他说是尹国丈见打搅了他的生意特地赏他的。 掌柜的捧着那锭金子就像捧着一块火炭一样,走也不是还也不是。直到尹阿鼠挥了挥手这才如获重释班跑下楼去。 房玄龄和温大礼带着满腹心事和对尹阿鼠的鄙视离开鸿运楼。 “汝南王聪明秀达老夫闻名久已,今日又帮老汉解围真是感ji不尽。正所谓相请不如偶遇,汝南王能不能赏某家个脸一起吃个饭呢?”尹阿鼠看着房、温离开后迈着罗圈tui走到承明跟前mo着自己下巴上那几根稀稀拉拉的鼠须说到。 “尹国丈太客气了,大家自己人论辈份承明比您小了好几辈,我可不敢让皇上和父亲知道我在这袖手旁观看您老人家的热闹。至于吃饭还是下次吧!承明怕二叔误会此事与东宫有关系还请国丈见谅。”李承明想还是少和你接触的好,于是皮笑r-u不笑地说到。 尹阿鼠闻言也不好说什么,他现在也确实没什么心情对酒当歌了。于是心神不安带着他的家奴们下楼去,临走的时候还没忘记让京兆尹的巡街班头把那几个打人的带去衙m-n治罪。 “终于能吃饭啦!小舅舅既然你出银子酒菜也应该由你来点,你说是不是!”李承明调侃到,他现在快把郑仁泰当自己的钱包了。 吃过饭李承明请郑仁泰和王小胡去看宅子,他准备给王小胡安个家自己带着苏烈回了东宫。 李承明的卧室兼书房里秋香端上来一盏热茶和一盏白开水后转身出去。 “苏将军,承明之志是远逐突厥为我大唐开疆扩土,青史留名落个万世颂扬的美名。可现在天策府和东宫水火不容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他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不知将军可愿帮我帮太子。”李承明开m-n见山单刀直入。 身材魁梧却宽袍大袖一身文士打扮的苏烈死死得盯着几上茶盏里冒出来的热气一言不发。 “殿下放心皇上那里不用担心大位必属太子,到是秦王素得军心天策上将战功赫赫麾下猛将谋臣数不胜数,我怕的是皇上龙驭归天之日就是秦王大开杀戒之时。”沉默了好久的苏烈终于开口说话了。 听完他的话李承明暗暗思量道:“人才啊!你既然敢这么说那就是肯跟我干了,可惜你小看李世民了,他根本不会等到李渊死了在开杀戒。急死人了,谁让自己不知道李世民发动玄武m-n的日子呢!” “苏将军高见,可我更担心的是二叔随时有可能大开杀戒然后软禁皇上登基称帝。”李承明索x-ng说的更透彻些,反正他也不怕苏烈出去lu-n嚷嚷。 苏烈脸s-大变,考虑了片刻后说道:“如果那样的话防不胜防,我有上中下三策可以应付上策我不说殿下也肯定知道,中策是收买天策府的人从秦王府内部下手只要拿到真凭实据,有前隋杨广之例皇上一定不会心慈手软,下策就是结好**和万岁左右亲近请他们说服陛下逐渐将秦王麾下的猛将谋臣遣出京师断掉秦王爪牙,将秦王困留京师使其英雄无用武之地。” 李承明很挠了挠头道:“三策均不可行,上策倒是不错快刀斩lu-n麻永绝后患四叔和魏征也劝过父亲多次一是太子心慈手软二是不想落个嫉妒功臣残害手足的名声,中策已经试过没有用,太子现用的就是下策,只是我担心会bi急了二叔狗急跳墙孤注一掷,愁啊!” 苏烈笑道:“三策之中结果最好的就是下策,最难的也是下策。可殿下你仔细想一想你的担心是不是正是秦王软肋呢?只要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愿意落个屠杀骨r-u兄弟的恶名的。” 李承明心道:“我记得传说中你是很阴险狡诈的啊,难道不知道历史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吗?当人们看到你成功的光辉后就不会有人牢记你曾经的阴暗与无耻,有的只是敬仰和敬佩。” 承明低头思考了片刻后告诉苏烈说自己已经从太子那里要来三百士卒准备全部交给他带,不过这些长林兵没有上过战场,能否将他们训练悍不畏死的成精锐之士就看苏将军你的了。 “苏某谢殿下,不过请殿下准许让苏某自己来挑人。”苏烈犹豫了一下说到。 “当然可以这些人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我一直没去挑人就是要等苏将军你啊!”李承明顺嘴胡说。 “殿下知道我一定会来?”苏烈大hu-不解地问 李承明愣了一下反问道:“大丈夫生于世间当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苏将军身负大才难道不想扶保明主以求得青史留名万世颂扬吗?” “是啊!那个好男儿不想青史留名万世颂扬,苏某与殿下素未谋面却被殿下窥破心中之所想,相必王小胡也一定是被殿下拿到了他的软肋了吧!”苏烈感叹一声自言自语道。 李承明笑了笑,站起来端起茶盏将里面的白水一饮而尽道:“走吧,我们去找薛万彻挑人。” 与此同时出去买房的郑仁泰和王小胡却遇到了麻烦,不是他们找麻烦是麻烦找他们,因为他们俩碰到了一个太子、秦王和齐王得给面子的人。平阳公主和霍国公柴绍的儿子柴哲威。 说起来实在是巧柴哲威刚刚带着一伙家将从西郊狩猎回来,你怎么就那么寸偏偏遇上了郑王二人。 按说这也没什么他们之间谁也不认识谁,也没打过交道能有什么意见呢?可偏偏不巧的柴哲威的母亲平阳公主两年前死于箭伤,箭伤就是在苇泽关(今天的娘子关和刘黑闼交战造成的。而柴哲威身边今天恰巧有一个人认识王小胡。 用今天的话来说柴哲威既是官二代又是富二代他的母亲赫赫有名李三娘子李渊的嫡亲长女为大唐开国立有不世战功。整个大唐天下都是他姥爷家的比起那个大喊我爸叫李刚的河北杂碎来说不知道强了几万倍。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柴哲威今年刚满十六正是血气方刚的热血少年一听说前面那个人可能就是带人sh-伤他母亲的人立马下令抓人身边二十几个家将弯弓搭箭拔到在手扑上去就拿人。 可怜郑文信和王小胡毫无防备,就算有防备也不好使。转瞬之间就被腰刀架到了脖子上。最惨的是王小胡身前身后密密麻麻的十几把刀。 “你们是什么人?那个府上的?我是左卫府校尉郑文信,他是东宫长史王小胡,你们当街拿人不怕大唐律法吗?”郑仁泰大喊道。 王小胡没有说话,他比郑文信冷静的多。因为他心里清楚这一定是他在大唐的仇家认出他来要报仇。 “郑文信是谁?你们谁知道?”柴哲威向身边的家将询问。 周围的家将纷纷摇头,他们确实不知道。柴绍为人小心谨慎治家及严生怕卷到太子和秦王的争斗中去。以前平阳公主活着的时候还和李元吉有些来往自从平阳公主死后柴绍就守这两个儿子闭m-n不出基本上不和任何朝中大员交往。 “好了,我不管你是谁不为难你,王小胡的命我是要定了。放了他,把王小胡带回府去我要在母亲的灵位前亲手砍下他的脑袋祭奠母亲。”柴哲威恨恨的说到。 “这位公子我也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和以前王小胡有何仇恨。但他现在是东宫长史大唐官员你滥用si刑不怕朝廷追究吗?”郑文信双眼直视柴哲威说到。 “郑文信你别不识好歹,这是霍国公府的大公子,我家公子今天要为母报仇杀的就是王小胡,将来皇上怪罪下来自有我家公子担待你快走吧!”柴哲威身边的一个家将说到。 郑文信看看左右一拨马头向东宫方向跑去。 长林m-n虽然叫做m-n也有m-n,但却不同与普通的城m-n更像是个屯兵的堡垒严格来说叫它军营更合适。左右长林m-n各驻兵一千拱卫东宫的安全。 左长林m-n内李承明向薛万彻告知了来意。 薛万彻看着苏烈先是愣了一会然后mo了mo头大笑着说:“想不到今后要与苏将军同殿为臣了。” 苏烈深施一礼道:“见过薛将军,日后还请薛将军多多提携。” 薛万彻还礼道:“苏将军那里话,当年要不是你苏将军我和兄长早已做了刘黑闼的刀下之鬼,大恩不敢言谢今晚薛某想请苏兄一醉方休,万望苏兄不要推辞。” 李承明在一旁听的云山雾罩没想到猛将薛万彻居然做过刘黑闼的俘虏,更没想到的是竟然是苏烈救了他命。苏烈为什么要救薛万彻呢?仅仅是好心还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这个苏烈不得了,我请他来是不是错了?他会不会被李世民策反呢?真是要命。 “两位许久不见,承明就不打扰你们叙旧先行告辞,薛大将军你也得单独请我吃一次饭啊!”李承明笑着说到。 “谢殿下,一定一定殿下慢走,薛某就不送了。”薛万彻一边施礼一边说。看他的样子是巴不得李承明赶快离开。 “杨容,苏烈的家人有没有跟来?”出了左长林m-n李承明阴沉着脸问。 “回殿下,他一个人来的,连个仆人也没带!”杨容小声回答。 李承明点点头没有说话,心想得想办法让苏烈把他的家人接到长安来。 “安天海、李东行、杨容你们仨马上分头去找郑仁泰和王小胡,叫他们到我那我等他们。”李承明跨上赤风道。 求推荐和收藏,谢谢大家。别怪我罗嗦哦。 第三十五章 霍国公府 正文]第三十五章霍国公府---- “承明,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慌张?”李承明刚到东宫m-n口就碰上了飞马回来的郑文信。 “是王小胡他被霍国公府的大公子抓走了。”郑文信苦着脸说。 “为什么?你们怎么惹上柴哲威呢?”李承明惊讶地问到。 “我们怎敢惹他是他不问青红皂白就抓了王小胡回府,说要在平阳公主的灵位前亲手砍下他的头给平阳公主报仇。”郑文信叹道。 李承明的脸s-变得十分难看,柴绍家势力不*平阳公主是李渊的心头r-u。当年李渊造反时平阳公主变卖家产,聚集部众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居然被她拉起了一支两万多人的队伍。等李渊兵入关中时李三娘子已经打下了除长安外的大部分地盘,连她的家僮马三宝现在也是左骁卫大将军。谁说女子不如男,平阳公主更胜hua木兰!柴绍更是了不得当年平薛举父子,破宋金刚,败王世充,擒获窦建德洛阳、虎牢之战,他每战都一马当先。尤其是去年四月大唐与吐谷浑之战柴绍大败吐谷浑军,斩首五百余级,八月吐谷浑归附唐朝柴绍功不可没。他这个霍国公,右骁卫大将军可不是裙带关系是自己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 现在该怎么办呢?如果我不管王小胡就死定了,以柴哲威父亲的功劳母亲的地位别说杀个窦王余部王小胡就是杀了李世民的人只怕也是白杀。去求太子恐怕也不好使以李建成的x-ng格不会为了区区一个降将得罪柴绍的,最多是带着自己去请皇上。再说时间也怕来不及了。可要是任凭柴哲威砍了王小胡的头以后肯定在不会有人给自己卖命,自己又拿什么来扭转乾坤呢?真是要命啊! “承明,我看还是快请太子出面吧!或者你直接去求皇上!”郑文信焦急地说到。 李承明飞快地盘算着该怎么办,这一刻不知道耗死他多少脑细胞。 “事情紧急,要是去晚了我怕王小胡x-ng命不保。这样吧小舅舅我现在就去霍国公府看能不能把人要出来,你马上找些人尽量多点实在不行抢也要把人抢出来。”李承明话一说完不立刻打马向西市跑去。 史汾看了郑文信一眼犹豫了一下也打马追了去。 郑文信愣了好一会才转身向东宫跑去。他本以为李承明会求太子或者皇上去没想到他居然要自己解决,更没想到的是他还准备武力抢人。 霍国公府在长安西市的第五横街原来是前隋名将阴世师的宅子。大业十三年李渊攻长安时阴世师诛杀李渊亲属、挖李渊祖坟,城破后阴世师被杀。宅子被李渊赏给了女儿女婿。 柴哲威的家m-n口李承明稍微停了一会想了想等等该怎么说话然后对着史汾摆摆手让他去叫m-n。 “你们是谁?我家国公不在府上。”大m-n打开一道缝,一名家人探出头来冷冷地说道。 “我们是找柴大公子的,这是我家汝南王。”史汾拱手道。 “哦,你们稍等。”家人说完犹豫了一下要关m-n却被史汾用出手顶住。 李承明见状赶忙跑过去将胳膊升进m-n缝中去。那家人怕伤到这位小王爷只好打开大m-n。 柴府前院十几个家将正在一个管事的指挥下忙着打扫院子摆香案。王小胡被扒光了上衣吊在西北角的一颗榆树上赤luo的上身已是伤痕累累,树下一个家将手持马鞭均匀地抽打着他。 “柴祥,什么人来了?怎么回事?”看见李承明和史汾进来那个管事扭头大吼道。 李承明闻声望去两脚一软几乎瘫坐在地上。要不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真以为自己遇鬼了。 这位管事的相貌可不是一般的丑陋简直可以说是恐怖。眼睛够大可是眼白多瞳孔小,塌鼻子歪嘴巴没有下巴,最吓人的是他的头顶稀稀拉拉的没几根头发而且还长成了bol-ng形,和老版西游记里阎罗王的头形一模一样,拍恐怖电影都不用化妆了。 “这位是那个府上的公子?可是来找我家大公子的?”阎罗王看着李承明笑着说,嘴巴更歪了,鼻子嘴ch-n堆到了一起说不出的恶心。 看着阎罗王的笑容承明不禁打了个寒颤,心说您老人家还是别笑了,您这一笑九天十地诸神诸魔都被你比下去了。这柴家从那找来这么一号人啊,我也真想找个这样的不图别的就图个闲着没事的时候带他上街吓人玩。 “二管事,是东宫的汝南王。”刚刚开m-n的柴祥跑过去小声说道。 “你去请大公子。”二管事说完又堆起他震撼的笑容向李承明走过来。 李承明指指吊在榆树上还在挨鞭子的王小胡对史汾使了个眼s-自己强做笑颜向着这位今天晚上极有可能让他做恶梦的二管事迎过去。 “不知汝南王驾到怠慢了怠慢了,我已经派人去请大公子了。”二管事虽然口称怠慢不过脸上并没有一点歉意连句请李承明进屋落坐喝茶的话都没有。 史汾没走几步就被柴家的下人们团团围住。一直咬着牙关一声不吭挨鞭子的王小胡看着李承明进来反而大声惨叫起来。 “二管事,我是来向表哥替王小胡求情的你能不能叫他们先不要打了?”史汾被柴府的人围的寸步难行根本无法接近榆树,李承明只好开口和二管事商量。 二管事用右手的食物指挠了挠几乎寸m-o不生的头顶为难地说:“殿下,不是小人不听您的吩咐只是我家霍国公以军法治家不得大公子的令谁也不敢停手。” “承明表弟许久不见,太子舅舅近来可好?”一阵清脆的声音传进李承明的耳朵。 二管事立刻闪身站在一旁。 李承明抬头向着前方望去一个锦衣少年正向他走来,好俊的小伙子单看他的五官眉m-o不够浓,眼睛不够大,鼻梁很高却只是普通,嘴ch-n不大不小不厚不薄,耳型乖顺耳垂如珠,肤s-称不上雪白看起来反而更像成熟的麦s-,乌黑的头发上系着一根月白s-的发带。但他穿着得体身才修长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 李承明拱拱手道:“谢表哥挂念父亲一切安好,姑丈与表弟可好?” “都好、都好承明是来替王小胡求情的吧?”柴哲威开m-n见山地问道。 “表哥不但风流倜傥貌似潘而且安颖悟绝伦智深若海,小弟还未开口表哥就已知道我的来意实在是佩服的很。只是王小胡早已归降前些日子在豳州之战又立有大功挽救了我大唐数万将士的x-ng命,此事皇爷爷也是知道的承明恳请表哥看在小弟的面子上就放了王小胡吧!”李承明刚柔并济一边夸奖柴哲威一边将李渊抬出来就是不想把事情搞大希望顺顺利利地把王小胡要出来。 柴哲威笑了笑对二管事说:“先把人放下来吧!” 李承明闻言不由的一喜心说原来还准备抢人呢,没想到小柴还这么给面子得想个办法还他这个人情。 二管事愣了一下狐疑地看着柴哲威。 柴哲威摆了摆手叫他快去然后冷笑了一声道:“承明表弟的面子我不能不给鞭子就不用挨了不过人我是一定要杀的,当年要不是他带人日夜不停攻打苇泽关我的母亲表弟你的嫡亲姑母又怎么会死,令武(平阳公主的次子又怎么会在襁褓之中就失去娘亲的疼爱,将来皇上怪罪下来我自然会承担就不劳表弟挂心了。” 分开八片顶阳骨一桶冰水倾下来李承明的心现在哇凉哇凉的,柴哲威不放人本来也是预料之中的事可是他刚刚误以为小柴要放人正高兴事情不用闹大呢,现在一听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失落自然会更大。 “大表哥,姑母之事承明也很难过可是两军阵前刀枪无眼倘若世人都因为打仗死人而互相报仇的话我觉的这世上就没活人了,三年前刘黑闼在河北谋逆振臂一呼从者云集不就是因为我们杀了窦建德吗?当然王小胡不能和河北的窦建德相提并论但杀了他一样会寒了归降者的心的。”承明继续做柴哲威的工作。 “表弟说的是,但王小胡与我柴家仇深似海此人今天非杀不可,表弟要是愿意看着我为母亲报仇雪恨就等等,要是不愿意就请先回东宫完事以后我会派人通知表弟的。”柴哲威油盐不进。 李承明叹了口气陪着笑说:“表哥,大唐是有律法的你si自抓人对东宫属官滥用si刑已经有错,要是在杀了他更是大错。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表哥可知道?不错以姑母和姑丈平定关中收降吐谷浑赫赫战功和表哥你的身份皇爷爷不会把你怎么样但从此以后他老人家就会认为你是一个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如果姑母泉下有知也一定高兴不起来。” 承明这些话用错了地方如果对方是一个心思缜密考虑自己前途的成年人的话肯定会起好作用,但如果不是结果柴哲威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正所谓少年不识愁滋味y-与天公试比高起的只会是反作用。 “行了表弟不管怎么说我都要用王小胡的人头祭奠母亲,我现在要去请母亲的神位就不陪你了。”柴哲威说完转身就走把李承明晾在院里。 不大会功夫嗒嗒嗒一阵凌lu-n的马蹄声传来不一会外面人声鼎沸百马嘶鸣,柴府的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二管事派了两个家人开m-n查看。 李承明也很纳闷他估计是郑文信可听这人喊马叫的至少有一百人,郑文信不可能找来这么多人啊! 大m-n打开王七虎一马当先身后安天海、郑仁泰等人。 “殿下----”王七虎看着伤痕累累的王小胡紧张地说到。 一会功夫呼呼啦啦又拥进几十口子人来,一个个顶盔贯甲腰挎弯刀手持大弓是李艺的骑兵郑文信还真有办法。 “殿下----”兄弟连心王七虎担心堂兄的安危不由自主地催促道。 “好啊,李承明反了你了这里是霍国公府不是东宫,顺叔现在就把王小胡砍了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柴哲威捧着平阳公主的灵位出来见拥进这么多人来勃然大怒。 “对不住了表哥大家实在亲戚我不想和你伤了和气王小胡我是一定要救的,大家听着除了柴大公子谁敢伤王小胡立刻sh-杀本王有赏,王七虎抢人。”李承明大喊道。 “是殿下。”王七虎说完带着几个跟随王小胡一起归降的人向西北角跑去。 老习惯,还是求推荐和收藏,谢谢各位朋友。 第三十六章 平阳驸马 “你们是那个府的?为什么围在这?” “柴顺,这些是什么人?大郎抱出你母亲的神位来干什么?出了什么事?都停下。”一个破锣般的声音在李承明身后响起。 几个阻拦王七虎的柴府家将闻声停手站在一边。王七虎等人趁势跑过去扶起王小胡向李承明方向靠拢。 “柴绍回来了,呵呵柴哲威的乳名叫大郎柴大郎有意思也不知道柴大郎会不会沦落到卖烧饼的地步,现在这个情况该怎么向柴绍解释呢,要是柴绍也非要杀王小胡该怎么办呢?今天这事会不会影响柴绍到向李世民那边呢?”李承明心说。 “大爷,大公子抓到了王小胡想杀了他给主母报仇东宫的人过来抢人。”二管事跑过去做揖答道。 李承明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封建社会世家大族的力量并不比割据军阀逊色,他们有自己的私兵家将,柴家是新兴贵族柴绍虽然只有三十多岁但他是长房长子而且祖父父亲都已过世他现在是柴家的族长所以二管事称他大爷,柴家的私兵部曲只怕比东宫护卫都多。 “承明见过姑丈,侄儿无礼请姑丈责罚。”李承明转身低头行礼道。 “不怪你,是大郎的错。”柴绍的笑着说。 听的此言李承明心中的石头才算放下来抬头看向望去。柴绍高高瘦瘦下颌方正,目光清朗,剑眉斜飞,整张脸看上去十分俊朗,美中不足的是紧靠咽喉的右边有一小块伤疤怪不得他说话像敲破锣。 “小舅舅你们先回去,我陪姑丈和表哥说说话。”李承明道。 “大郎,快把你母亲的神位送回去,柴顺快去叫人上茶。”柴绍说完摸了摸承明的后脑勺带着他向客厅走去。 客厅里二管事带着两名侍女送上茶来。 “大爷还有什么吩咐?”二管事垂手问道。 “准备家法,去请大公子出来。”柴绍冷冷地道。 李承明大吃一惊柴哲威要是受了罚这梁子就解不开了柴绍心里搞不好也会记恨自己甚至是太子他可不想柴家倒向李世民于是赶忙道:“姑丈,姑母巾帼英雄不让须眉她的娘子军威名远扬对大唐社稷立有不世之功可谓千古弟一奇女子,老天无眼让姑母英年早逝侄儿不能侍奉姑母身边接受她的教讳也是万分悲痛,请姑丈看在姑母的面上万万不要责罚表哥。” 一听李承明提到平阳公主柴绍犹豫了一下道:“家法算了吧,请大公子出来给他表弟赔罪。” 平阳公主死后柴绍的心情就没好过,封建社会什么人死老婆最难受一定是驸马。谁都知道当驸马可以平步青云但也不能纳妾要是不走运公主死在你前面你还不能续弦。柴绍才三十多岁人生还很漫长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柴绍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承明心说:“前些日子就听说太子生了个好儿子会写诗嘴巴甜深的皇上的宠爱已经赐婚裴相的小女儿了,今天看这孩子还真不简单不光会写诗还挺讲义气为了一个降将竟然不怕得罪自己,皇上现在龙精虎猛再活十年估计没问题十年之后此子绝对非同小可,是不是现在就让大郎和他处好关系呢?” “姑丈仪表堂堂器宇轩昂,自皇爷爷起兵以来每战您都身先士卒登城破阵勇猛不下三国之吕布,收降吐谷浑之战更是将美人计用到了两军阵前智谋不下汉初之张良实在是令小侄敬佩啊!”李承明被柴绍看的心里发毛谄媚之言随口而出。 柴绍摸着咽喉附近的伤疤想起两年前他带兵驰援岷州中了吐谷浑埋伏,两万大军被围困在一山谷中。吐谷浑军据高临下射击唐军,箭如雨下,形势危急,左右将士皆大惊失色,要不是自己临危不惧,安然而坐,让人弹奏胡琵琶,使二名美貌女子翩翩对舞。引的吐谷浑士卒放下弓矢驻足观瞧,然后乘其不备派精骑迂回到其背后突袭反大败为大胜,美人计如此用法真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矣。 “承明褒奖过了,当时事情紧急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侥幸的手而已。”柴绍笑着说。 好听话人人喜欢此战又是柴绍少有的得意之作现在听李承明提到怎么能不高兴。 “见过父亲。”柴哲威说完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动不动。 “承明见过表哥,刚刚冒犯了表哥请表哥原谅。”不等柴绍说话李承明抢先施礼道歉。 “是我无理在先不干表弟的事,请表弟不要见怪。”柴哲威还了一礼不咸不淡地说。 “姑丈,承明昨日听父亲说想奏请皇爷爷给姑母建庙接受百姓的祭祀就是地点还没有想好,不知姑丈和表哥的意思是想建在那?”李承明将对付王小胡那招又使了出来,不怕招烂管用就行。 柴氏父子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沉默了好一会柴哲威才犹犹豫豫地问道:“承明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这种事怎么敢扯谎。”李承明答道。 柴绍心说太子要是真有这想法你为什么不早提呢,为什么不自己找我呢,一定是这小子刚刚想到的,为什么东宫和天策府的谋士们都没想到用这招来拉拢自己这股势力呢? “承明,皇上同意就是好大的恩宠了我们怎么好挑地方呢,你回去后替我谢过太子殿下。”柴绍考虑了一会说。 李承明点称是然后提出要去给平阳公主上香磕头。 拜过平阳公主李承明向柴绍告辞,柴绍带着儿子一直将他送出大门。 “大郎,以后你没事就去东宫要多和承明接触。”回到客厅柴绍端起茶盏喝了口水说。 “为什么?就因为太子舅舅要给娘建庙吗?”柴哲威小声道。 “让你去你就去别问为什么。”柴绍摸着喉咙旁的伤疤道,这块疤是和吐谷浑交战时被流箭伤的幸亏那箭的力道已尽要不然他就战死沙场了。 “你怎么认识王小胡的?”柴绍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 “是柴祥告诉我的,他说要不是王小胡母亲就不会死。”柴哲威红着眼圈回答。 “王小胡归降朝廷已经得到皇上的赦免如果大郎真杀了他既得罪东宫又惹皇上不高兴,到时候唯一得利的就是天策府这些柴祥怎么会不知道呢,难道柴祥已经被····”柴绍想着想着脸色阴沉起来。 “父亲,你怎么了?”柴哲威见柴绍脸色不对劲开口问道。 “哦···没什么,你出去吧顺便叫柴顺进来”听到柴哲威的声音柴绍回过神来。 柴哲威应声出去。 “大爷有什么吩咐?”二管事进躬身行礼道。 柴哲双目一疵冷冷地道:“今天为什么不拦着大郎,难道不知道杀了王小胡会得罪东宫吗?” 二管事眨了眨眼不解的说:“一个降将而已大公子想给主母报仇,老奴以为凭大公子的身份杀便杀了东宫又能这么样。” 柴绍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好了好了,以后要看好大郎不管是东宫还是天策府都不能得罪。” “还有你去安排一下明天让柴祥回晋州老家看守祖庙。”他接着又说到。 二管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是,大爷还有别的吩咐吗?” 柴绍摆了摆手二管事转身出去。 祖庙就就是家族祠堂祭祀祖先的场所也叫家庙,柴绍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不管柴祥有没有被人收买他都不愿身边有个不可靠的人,打发他回老家去就不会有问题了。 望着二管事的背影柴绍陷入了沉思,身为柴氏家族的族长他有责任和义务发扬和振兴门楣事实上他已经做到了,这些年他为李渊东征西讨攻城掠地以军功封霍国公食八百户柴家隐然已是大唐新的门阀。 柴绍与太子和齐王早在李渊起兵之初就有了隔阂,当初接到李渊的信后是平阳非要分头行事的却害的他被李建成和李元吉误会胆小懦弱,李建成以路途千里势必难全欲投小贼权以自济来试探自己,二杆子李元吉则很直接地开口大骂他抛弃妻子贪生怕死。 前些日子闹的沸沸扬扬的扬文干一案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看出来是李世民背后捣的鬼,现在太子的地位现在岿然不动秦王却失去了皇帝的宠爱肯定是在没有机会跟太子争位了,就算是再老实善良的人只怕也咽不下这口气况且还有齐王在一旁煽风点火,虽说自己这些年恪守中立可毕竟在秦王帐下多年难保太子不会起疑,是不是到向东宫表明心迹的时候了。柴绍想到。 “殿下,你可回来了不得了,太子殿下生气了在书房等你呢,你快去吧。”李承明刚刚到东宫门口早已等候在这的小太监天宝就迎上来说道。 承明想一定是他去柴家抢人的事被太子知道了,笑了笑道:“没事我马上就去,史大哥你回去休息吧!”说完跳下马来将缰绳交给天宝。 书房里李建成跪坐在矮几旁脸色铁青一言不发,两边分别站着惶恐不安的郑文信和幸灾乐祸的常雕。 “父亲,儿子有要事禀告父亲。”李承明推门进来躬身施礼道。 “你有什么能有要事,是不是打伤柴家的人了?”李建成伸手在矮几上重重的一拍,怒吼道。 “没有没有,姑丈和表哥与儿子交谈甚欢。”李承明立刻回答。 李建成一愣脸色好看了许多询问道:“是什么要紧事?” 李承明迟疑了一下道:“小舅舅你和常表哥先出去吧!” 李建成摆摆手表示同意。 郑常二人出去以后承明将他和柴绍的对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李建成,并且又加了一句想将苇泽关改名为娘子关以便千秋万世以后人们还能知道大唐曾经有一位平阳公主。 太子很清楚此事对他来说绝对是有利无害的,思考了片刻后就点头同意。 李承明趁机把给窦建德建庙的事也提了出来但愿太子能答应,一是想实现对他王小胡的承诺二是想拉拢山东豪杰。 这次李建成毫不犹豫就回绝了他,并且严厉地告诉他从明天开始必须去太学上课。 第三十七章 无忌挨打 这天下午封伦下朝回到府邸,刚刚下车府内家人便上来答话说尹国丈来访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封伦眉头微微皱起,尹阿鼠来干什么呢,他缓步走入中门,也不换衣裳,伸手接过仆人递过的茶水漱了漱口,迈步进了正房客厅,屋内客座上尹阿鼠安然端坐。 封德彝拱手行礼哈哈一笑:“国丈多日不见,今日是哪阵香风把您吹到老朽这里来了。” 尹阿鼠起身施了一个礼:“德公啊!可把您盼回来了,老汉是有事来求德公的。” 封伦哈哈大笑捋了捋胡须道:“国丈爷手眼通天,老夫尚想求国丈照应,您老有何事尽管吩咐,封某一定尽力而为。” 尹阿鼠点点头笑着说道:“老汉新建了个宅子想请老相国给题个匾。” 封伦哈哈大笑:“国丈看上老夫的字派个人来就是了,何必亲自过来呢,来来来书房请。”说完带着尹阿鼠向书房走去。 封伦是山东士族的领袖,最好的就是面子,骨子里是不屑和尹阿鼠这样的人来往的,可又碍着尹德妃的面子,不敢不应承,就想着赶快给他写俩字让他走人。 书房里家人磨墨封伦持笔两个遒劲的正书大字“尹府”跃然纸上。封伦题了字却不落款免遭士林取笑,希望这位国丈爷瞧不明白 尹阿鼠果然没瞧明白就是还不走,依然东拉西扯地和封伦扯淡。 封伦无可奈何只好只好忍住心头的厌恶与之周旋。 天色渐黑的时候一名家人进来道:“老爷,国丈爷府上来人说家中有客请国丈爷回府。” 至此尹阿鼠才起身躬身告退,封伦送出府门看着尹阿鼠上车上车绝尘而去。 尹阿鼠找封伦绝不是求字这么简单,他在计划着一件阴谋找封伦求字是因为这件阴谋需要封伦来做证。 封伦的家在长安西市崇德坊第三横街,这条街上还住着一个人长孙无忌,尹国丈的人已经在这里盯了整整二十天了终于搞清楚长孙无忌每天的基本行踪。 长孙无忌今天和往常差不多从秦王府出来打马回府,不同的是今天身边多了个杜如晦。长孙无忌和杜如晦脾气相投性情相近,两人今天准备去长孙无忌府上去喝酒。 就在距离长孙无忌府门还有几丈远的地方时,一件“意外”发生了:一驾马车突然从旁边一条窄窄的小巷子里冲了出来,快速地驰向街道的中央,长孙无忌一勒马缰绳,马却已经收不住脚力,和那驾马车前头驾辕的马匹撞在了一起,长孙无忌自己从马上被撅下来,那驾马车也翻倒在地。 杜如晦翻身下马,领着几个家丁去扶长孙无忌,同时迭声问道:“辅机,怎么样,伤着没有?”长孙无忌揉揉屁股翻了个身:“没有大碍,只蹭破了点皮···”说话间,那马车里已经传来一阵哭爹叫娘的喊痛声,接着又是一阵破口大骂。二人扭过头去,不由都愣住了,从巷子里冲出十几条汉子,打着火把提着灯笼手忙脚乱地从车里扶出个胖老者来,长孙无忌眼尖,认出那是当今的尹国丈,不禁嘟囔了一句:“糟了,怎么和他撞一起了。” 尹国丈大吼道:“你们是他妈什么人,走路没长眼睛吗?是不是找死呢?” 杜如晦虽然是文官却生着武官的脾气,性急脾气暴当下也不客气的回问道:“你们又是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尹国丈已走过来一把拉住杜如晦道:“走跟我到京兆尹衙署去!” 尹国丈不认识杜如晦和长孙无忌,他的目标是长孙无忌刚刚听到杜如晦说话以为他是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忙拱手道:“国丈爷,这事儿都怪我们莽撞,我们一定赔您药钱和修马车的钱,京兆尹衙门就不用去了望您老见谅。” “嘿!你认识爷,那你看爷我是缺钱的人吗?”尹国丈轻蔑地说道。 长孙无忌踌躇了一下忍住性子道:“国丈爷,我们是秦王府的属官,闹到京兆尹去大家的脸面都不好看。” 尹国丈破口大骂:“你什么东西,拿秦王来讹老爷我,你是骨头痒了吧?左右,给我打这***!” 十几个人拥上来挥起棍子就往长孙无忌身上抡,片刻工夫长孙无忌被打得头破血流,几个家丁上前想救他,可究竟是好汉难敌众手,不几下也被那群打手打翻在地。 杜如晦猛地挣脱尹国丈向围攻长孙无忌人群扑去。 尹国丈眼睛骨碌一转,心一狠抬手一拳捣向自己的鼻子顿时鲜血直流。然后扑到杜如晦身上将血尽量望他身上蹭。 尹国丈大声喊道:“停,别打了带他们到衙门去。” 京兆尹衙门在长安城西部的光德坊,这里的最高长官称少尹,官职正四品地位与一州刺史相当,却远没有刺史威风,这里是天子脚下离天太近,各种矛盾错综复杂,人际关系盘根错节实在是个苦差事。 兼任京兆尹少尹的是左卫大将军杨恭仁,杨大将军主要是挂个名,总大纲而已,真正主管事物的是长史裴秀章。裴秀章出身三晋名门裴氏家族,是当朝裴相的嫡亲侄子。杨恭仁很会用人裴秀章帮他解决了很多他不好处理的事,放眼当朝真正能干的了这个长史也只有裴家的人了。 京兆尹衙门里看着争抢当原告的两伙皇亲国戚裴秀章也没法解决了,于是他使出了官场上最常见也最有效的一招“踢皮球”派人去请杨恭仁。 刚刚回到家正准备吃饭的杨恭仁听到消息眉头大皱叹了一口气,出府上马往京兆尹衙门赶去。 满脸鲜血的尹国丈正怒气冲冲地坐在一张团凳上,看见杨恭仁立刻站起来指着坐在他对面长孙无忌和杜如晦说道:“杨大人,老夫要告这两个人,他们撞翻我的马车老夫要带他们见官他们就抬秦王出来恐吓于我,还将老夫打成这样。” “杨大人,不要听他信口雌黄我等不曾动过他半个指头,倒是他们蛮不讲理指示家奴殴打长孙大人。”杜如晦道。 “你放屁,你没动我难到我这鼻子是自己打破的。杨大人你听到了,到了衙门他们还是如此猖狂。你们处处打着秦王的名号,横行霸道,我看秦王的功名要一点点地败坏在你们的手里了”尹国丈大声道。 杨恭仁抿了抿嘴唇苦笑着说道:“国丈爷,上党县公事发时天色已晚,依杨某看此事实属意外两位都是皇家外戚,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 “不行,老夫规规矩矩做事清清白白做人凭什么受他们的鸟气。杨大人你若是怕得罪秦王不敢公断的话老夫明日就上奏陛下请皇上做主。”杨恭仁话未说完就被尹阿鼠打断。 长孙无忌哼了一声:“真当你做的那些龌龊事没人知道,今年至少收五万金了吧。” 尹阿鼠脸色一红没有说话。 裴秀章俯在杨恭仁耳畔小声说了些什么。 杨恭仁沉思了片刻后开口告诉尹国丈和长孙无忌请他们先各自回府改日他会会同京兆尹全体官员共同审理此案。 送走尹国丈和长孙无忌出去以后杨恭仁怔怔看了裴秀章一阵,叹道:“唉,这件事真是麻烦,依裴大人看我们该如何是好?” 裴秀章笑了笑:“依属下看我们只有一个办法拖时间。” “他们可都不是善茬,一个拖字能行吗?”杨恭仁揉了揉额头道。 裴秀章高深莫测地点点头:“我看行,搞不好明儿一早皇上就知道这事了,到时候就不用我们烦心了。” 果然次日一早宫们刚刚打开尹阿鼠就进宫去了。 皇帝正要早朝突然被哭哭啼啼的尹德妃拦了下来,尹国丈声泪俱下地向天子控诉了策府的人是如何的“嚣张跋扈”,李渊自然震怒打狗还要看主人,何况这是他的岳丈。他几乎是咆哮着告诉少监赵雍早朝延时马上把秦王叫到两仪殿来见朕。 “陛下,秦王殿下和贵妃娘娘求见。”李渊的话音刚落一个内侍跑来道。 “宣···”李渊冷冷地说道。 长孙无忌和杜如晦昨晚从京兆尹衙门出来后直奔秦王府与李世民商议后三人一至认为尹阿鼠一定是早有预谋,再联系之前房玄龄和温大礼与尹阿鼠家奴发生冲突时李承明曾经在场杜如晦立刻断定背后主谋是东宫的人。 李世民进宫本来在尹阿鼠前面可因为他先去请万贵妃说话所以落在了尹阿鼠后面。 李世民先扫一眼皇上身后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尹国丈,然后上前向李渊行叩拜之礼。 “秦王,朕来问你,人立身于世要做到的第一个字是什么?”李渊摆了摆手冷冷地道 李世民定定神,回答道:“父皇一向教诲儿臣,人立身于世,要做到的第一个字就是孝!” 李渊冷笑一声:“原来你还记得呀,我以为你早忘了呢!” 接着他抬手一指一旁的尹国丈道:“他是国丈,朕都要对他尽孝,你们更要对他尽孝,可是你自己看看,你手下那个杜如晦竟敢殴打国丈。” 李世民略带点惶惑道:“父皇,儿臣就是特意为此事来向您和国丈请罪的。” 看到李世民的表现皇帝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他用平缓的语气说道:“杜如晦殴打皇亲流三千里吧。” 李世民打了一个激灵,他没想到事情有这么严重。 “陛下,此事秦王已经告知臣妾,杜如晦跟随秦王征战多年,出生入死有功于国,还望皇上能念其旧勋,网开一面,免于重责吧,再说长孙无忌不也被尹国丈的人打了吗?要是重责杜如晦的话国丈爷这又该如何呢?依臣妾之见是不是罚俸算了。”万贵妃开口劝道。 “是啊父皇,杜如晦是儿臣的下属是儿臣没有对他严加规束,父皇若要降罪的话就降罪儿臣吧!”李世民撩袍跪倒叩头说道。 李渊沉吟了一下,对着尹阿鼠说道:“国丈意下如何?” 尹阿鼠躬身行礼道:“全凭陛下做主。” 李渊点点头:“看在贵妃的面上杜如晦罚俸一年,陪国丈汤药费和马车钱,另着尚药局派两名御医给长孙无忌疗伤。” 王小胡的想法实现了一半,尹阿鼠和秦王府是势不两立了,但李世民并没有受到什么斥责。 老样子,求推荐和收藏,谢谢各位。另今天是母亲节,小弟在这里祝全国所有的母亲们身体健康,事事顺心。 第三十八章 冬天到了 李承明听到长孙无忌挨揍的消息时正在自己屋里吃午饭,消息是天宝从太子长随潘欣那听来的。 “快去找王小胡来。”李承明用匕首切了块羊肉塞到嘴里,边嚼边说。 “你们俩先别吃了去厨房再要些羊肉和酒来。”他接着对春梦和秋香说。 李承明心想这个王小胡还真有办法,他到底是怎么说服尹阿鼠和秦王做对的。人才啊,看来自己冒着得罪柴绍的风险救他是对的。 “殿下,王大哥来了。”天宝又尖又细的声音传入李承明的耳朵。 “王大哥的伤不碍事了吧!”承明起身招呼王小胡坐下吃饭。 “一些皮肉伤,早好了,谢殿下惦记。”王小胡盘腿坐在李承明下首。 “王大哥,我想知道你到底和尹阿鼠说了些什么?是不是许诺他什么来着,为什么他会跟秦王做对?”李承明说。 王小胡笑着问:“是不是尹国丈动手了?” 李承明点点头。 “我什么都没许诺他,我就是告诉他秦王有平定天下的大功,手里大权在握,一年前秦王下属张亮违犯军规被燕郡王杖责,结果手握数万雄兵的燕郡王立刻被下狱,若非太子答救几有性命之灾。那尹国丈是识相之人马上向我求计。于是我就给他出了道狠方子。”王小胡略有些得意地笑道。 春梦和秋香进来放下羊肉和酒退出去。 “王大哥,王晊那还得辛苦你,你多找几个眼生的人轮流盯死了。”李承明将酒坛递给王小胡说到。 王小胡点了点头:“放心吧殿下。” 吃过饭他打发王小胡回去,自己去太学上课。 李承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去太学,主要目的是学习繁体字。太学里上课的孩子到是不少李承明的三哥四哥五弟,李渊的几个幼子赵王李元景、酆王李元亨、周王李元方、李元吉的儿子梁郡王李承业李世民的长子恒山王李承乾、楚王李宽、。还有一些皇室子弟和功臣外戚的子孙。呼呼啦啦有三十几号人到是很热闹。就是乱的很经常会发生些**岁的大侄子和五六岁小叔叔打架的事,尤其是李宽脾气最爆经常打人。 李承明就这样每天看着这些皇子龙孙为了一些他们自己都搞不清的事哭的哭乐的乐很是无聊的过了两个月。什么太学分明就是皇家幼儿园吗。 冬天到了,早晨出门地面上铺着一层薄薄的银白色的霜花,四周一股股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西北风刮的呼呼做响,屋子外面的窗户上和门上都吊了厚厚的棉布帘子,屋里生起了炭盆不过效果不好还是很冷,承明想发明个炉子来着仔细一想还是算了太麻烦万一被人问起不知该怎么解释,最后接受了安天海的建议叫人在里屋里面盘了个火炕,管用很暖合弱点是容易上火,每天早上撒的尿都是黄澄澄的。 因为天气寒冷怕把孩子们冻着太学已经停课,再次开始教学的日子得到明年春天。 李承明爬在虎皮褥子上一边享受着春梦的按摩,一边指导着身边的秋香用一块貂皮给自己做手筒和帽子,天宝被打发出去找王小胡和苏烈去了。秋香在李承明劝说下愿意嫁给王小胡,现在就差房子了。 郑文信在长安东北的永昌坊买了一处宅子把老婆孩子都接了过来,承明打算今天去看看小舅妈和表弟,另外他也想在那买两处宅子给王小胡和苏烈用。至于买宅子的钱他打算跟郑妃要。 “殿下好会享受啊!”王小胡推门进来笑着说道身上带进一股寒来。 李承明听了嘿嘿一笑:“秋香先停了活,过来给我捶捶腿。” “殿下说的是,要不等王大哥娶秋香以后她就不能伺候您了。”天宝跟在苏烈身后笑嘻嘻地说。 李承明翻身坐起来招呼苏烈和王小胡炕上坐,吩咐天宝出去煮茶。 王小胡略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挨着秋香坐下。实在想不到这个悍不畏死的热血男儿居然会在女人面前害羞。 李承明笑道:“王大哥,我可是像待姐姐一样看秋香的,你以后要是敢欺负她我可绝不放过你。” 秋香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 春梦呵呵一笑:“殿下,那你可得好好给秋香办份嫁妆哦!” “哟,王兄、苏兄也在。”郑文信推开门笑着说。 “嗨,你怎么来了我们还正准备去你那看你和小舅妈呢!”李承明有些失望地说。 “我带你小舅妈和表弟来看姐姐,顺便还有件事得你帮忙。”郑文信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人。 “这是你小舅妈的姨弟的表哥张东泽,前朝张须陀大人的嫡亲长孙,这位是汝南王、东宫长史王小胡、东宫左校尉苏烈。”郑文信介绍到。 现在距离一代战神张须陀战死不过十余年光景张大人的威名还不曾被人们忘记,李承明忙把众人请到外屋正式和张东泽见礼,分宾主落坐。 郑文信喝了几口热茶暖了暖身子:“东泽兄与我同庚,想请承明在太子殿下那帮忙谋个差事。” 李承明心想他爷爷可是出名的战神加杀神,只要他骨子里有他祖父十分之一的血性就是一员猛将于是点头答应。 “殿下,我以为此事不妥。”王小胡看了看张东泽突然插话道。 “为什么?”李承明和郑文信异口同声地问到。 “张公子认得秦琼吗?”王小胡没有回答,反而向张东泽问到。 李承明和郑文信面面相觑不知道王小胡这是什么意思。 张东泽回忆了一下道:“秦琼曾经在祖父麾下,见过数次,祖父战死以后就再没见过。” 王小胡点点头没有说话,将目光转向李承明。 看着王小胡狡黠的眼神李承明有些茫然,片刻之后他突然明白了王小胡的想法。 李承明讪讪一笑:“东泽兄来长安以后可曾听到坊间的一些流言?” 张东泽脸色微变:“不知殿下指的是那些?” 李承明迟疑了一下站起身来走到张东泽身边压低声音道:“秦王不甘心只做秦王,早想取东宫而代之了。” 张东泽脸色大变心跳加速他感觉这么大的事情从一个十岁孩子嘴里说出来太不可思议了。 “张兄,小弟有一事想求。”李承明深施一礼道。 他顿了顿,又说道:“现在整个长安宫中府中上上下下到处都有秦王府的眼线盯着,不要说太子只怕连皇上昨天在何处留宿秦王都知道,承明想请张兄去秦王府任职,等他日太子即位以后大唐必以国士待张兄,小弟愿与兄结为异姓兄弟共享富贵。” 张东泽心中突地一跳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他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交给他任务的正是李承明希望他去卧底的秦王府,他刚才回答王小胡的话半真半假秦琼与他的祖父张须陀感情深厚情同父子,秦琼从一个普通小军官成长为著名勇将,整个过程都是在张须陀带领下完成的,可以说没有张须陀的提携指导就不会有秦琼的赫赫威名,张须陀战死后秦琼对张家的照顾从未停止,李世民想让张东泽成为他安排在李承明身边的一枚棋子可偏巧因为王小胡的提醒李承明也有了同样的想法。这使张东泽陷入了两难的地步答应与不答应都是个问题。 “承明,此事非同小可我看不如让张兄先考虑几天再说。”郑文信轻声说。 当晚一条身影悄悄地溜进秦琼的府邸,三天以后张东泽在西市鼎香楼吃饭时与人发生口角,继而拳脚相加,然后被巡街衙役送到了京兆尹衙门,张东泽的仆人无奈之下只好向秦琼求助,在秦琼的帮助下张东泽好发无损地走出衙门并留在天策府担任李世民的贴身侍卫。 李渊同意了李建成的建议将苇泽关已经改名为娘子关,平阳公主的庙也已经在终南山选好了址,只等明年一开春就可以开工了。 李承明在郑文信家附近买了两套相邻的宅子分别送给王小胡和苏烈。 李承明躺在炕上手里拿着裴怀蕊送他的纯金铜钱发呆,他缺钱了,前几天刚买了房子昨天又给王小胡和秋香操办婚礼花了六百多吊钱,当然钱是问郑妃要的。他还有很多想法要实现,实现这些想法就需要很多钱,郑妃不是一座取之不尽的金山,该怎么搞钱呢?真是烦死了。 “殿下,您想什么呢?”李承明烦恼之时听到有人问他,声音轻柔是春梦。 “想钱呢,你说说干什么事来钱来的最快?”李承明飘了春梦一眼随口问道。 “当然是铸钱来的最快了。”春梦不假思索地回答。 “废话,这谁不知道。”李承明没好气的说。 “殿下,东宫是可以自己铸钱的。”春梦提醒道。 “这个我也知道,可是太子肯定不会让我铸钱的,就算太子肯太子妃也一定不肯的。”李承明一脸沮丧。 “裴相国家也有一个钱炉。”春梦想了想说 这我到真不知道,裴寂家有钱炉事情就好办多了,估计裴寂应该不会拒绝自己,可是铸钱还需要大量的铜,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呢?这个时候铜应该是国家管制物品,再说把铜铸成钱中间能有多大的利润还不知道呢。 “殿下,羊腿烤好了。”天宝端着一条整羊腿进来。 “天宝,你呆会去找下安天海,告诉他说我谢谢他哥送的貂皮,让他有空带他哥来一趟。”李承明道,说完他招呼天宝和春梦分享羊腿。 “春梦,吃完了你去一趟我母亲那,秋香嫁了人母亲怕我这人不够用,说给我两个丫头,你去挑吧,记住要挑好看的,丑的我不要”李承明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的羊油道。 “殿下······”屋外传来喊声。 李承明晃动了一下脑袋,示意天宝出去看看。 “殿下,柴大公子派人来传话说他和赵王明日要去骊山狩猎,想请殿下同去。”片刻工夫天宝回来说。 柴哲威现在三天两头的来东宫溜达,与李承明的关系突飞猛进几乎好到要穿一条裤子了。 “你去告诉来人说我去,明个一早在启夏门(唐长安西门)等他。另外再告诉史汾套马车,我要去裴府。”承明考虑了一下说. 求推荐和收藏,谢谢各位朋友。有没有人嫌我烦人啊!呵呵 第三十九章 狩猎骊山 李承明今天起了个大早,天刚见明的时候就带着十几个手下等在了裴府门口,昨天他和裴怀蕊说好要带她出去玩。 一辆装饰讲究的马车驶过来,裴府大门打开裴怀蕊穿的像个小肉墩子似的走出来,头上戴着李承明送给他的貂皮帽子手上套着手筒,脚上穿着熊皮靴子,身上披着白狐狸披风,全身上下都是皮草。身后跟着两个丫鬟和十几名裴府的家将,手下比李承明的还多。 李承明从赤风身上跳下来和裴怀蕊一起爬进马车,马车里还生着个炭盆,女孩子出门就是讲究。 “这个真好,套在手上可暖和了,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我怎么就没想到,你可真聪明。”裴怀蕊手筒举到李承明说。 “嗨。这有什么啊,我是因为怕冷所以这这方面想的多,你要是多想想早就想出来了。”李承明有些脸红。 “天宝,表弟呢?是在车里吧!赶车的快停下,承明你出来,跟女孩子一样坐车你害不害臊啊?”不大会工夫听到柴哲威在大呼小叫。 李承明出了马车一看已经到启夏门了,柴哲威正骑在马上笑眯眯的看着他,身边还有十几只猎犬、几十口子人和两辆装饰一样讲究的马车,估计是柴哲威带的女眷。 “表哥来的够早的啊,六叔还没到吗?车里是什么人?”李承明左右看看不见李元景,笑着问道。 “估计快到了,车里是前郧国公吏部尚书殷开山家的两位女公子,大的是你未来的表嫂,要不是殷尚书三年前病逝你表哥我应该连孩子都有了,等明年她的孝期一满我们就拜堂成亲,你呢?是不是也带裴小姐来了。”柴哲威道。 李承明点点头心想:“殷开山不就是西游记里唐僧的姥爷吗!那要是这样的话你柴哲威将来会是唐僧的父亲还是姨夫啊?” “想什么呢?快上马,赵王来了。”柴哲威催促道。 李承明抬头一看李元景正带着七八个人打马向这边跑来,忙从天宝手里接过马缰绳翻身上马。 将近一百人在三个年龄加起来不超过四十岁的孩子们的带领下冲出长安向骊山跑去,此时旭日正东升灰蒙蒙的雾在不停地滚动,柳树的枝条上粘满霜雪像是一根根银条悬挂在树上格外壮观。裴怀蕊和殷家姐妹都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尖叫着。 骊山脚下的一个小山岗上柴哲威叫了停吩咐柴顺带了十几裴家的个护卫保护着裴怀蕊和殷家姐妹去石券洞泡温泉。 “赵王舅舅、承明表弟看到前面那片树林了吧,我们叫人从两侧入林然后排成纵队将野兽赶出来,我们几个在前面等着射就行了。”送走女眷以后柴哲威向李承明和李元景叔侄讲述他狩猎计划。 李元景接过一张软弓张弓搭箭向前方的一颗树射去,嗖一声正中树干,虽然劲道不强但准头极佳。 “练了三年箭了还不曾射过活物,呆会要是射不中可不要笑话我。”李元景话虽然这样说,不过看他脸上却是自信满满。 李承明也学着李元景的样子射了一箭,不过没有射中目标偏差了一尺多。他从来没有摸过弓箭这个结果是意料中的。 “承明,你有没有练过箭,不是光顾着做诗了吧!”李元景乐的合不上嘴了。 柴哲威忍住笑拍了拍承明的肩膀:“没关系,你还小的很以后有的是工夫学,呆会等我打到了分你一半。” “开始吧!开始吧!”李元景有些迫不及待,李承明的箭术如此之差他当然想趁机臊臊他。 当下众人分成三伙,两伙打马向树林两侧跑去,剩下李承明等三人带着十几条猎犬和七个护卫向林子走去。天宝和来顺跟几个柴府的杂役和厨子被留下来埋锅造饭,柴哲威这家伙还带了厨子出来,现杀现吃真会享受。 踩着厚厚落叶和枯黄的植物李承明警惕地观察着前面,他生怕前面会突然窜出一头猛兽来。 “不用怕承明,这片林子在山脚下,不会有大家伙的。”柴哲威看出李承明有些紧张,开口安慰到。 “射,快射。”李承明闻声望去李元景已经射出一箭,正手忙脚乱搭第二箭。 左前方一只野兔要部中箭,正在不停地抽搐,又一箭飞去,这次正中头部帮这只可怜的兔子解决了痛苦。 狩猎小组继续前进,不一会就又有两只野兔和一只野鸡成为他们的战利品,李承明没有射出过一箭,射也是白射不可能中的。 突然柴哲威的十几条猎犬几乎同时向着西北方向狂吠起来。 “大家小心些,那边有些不对劲。”一个柴府护卫道,说完他立刻驱赶猎犬想让它们过去探个清楚,猎犬们只跑了两三步就停了下来继续狂吠显然是对那个地方心存畏惧。 一头躯干庞大的老虎从一棵长满虬枝的老树后闪身出来,用警惕的目光观察着它前面的人群和狗群们,它神情专注地看着前方,接着抽动了几下鼻子,似乎是想从林间的气味里辨别什么。群犬的吠声似乎触怒了它百兽之王的尊严,作为回应它发出一声撼人心魄的咆哮,几只胆小的猎犬立刻哀嚎一声夹着尾巴跑回到柴哲威等人的身后。 “殿下,这条大虫太大了,没有长家伙没有硬弓怕是不好对付。”王七虎扫视了一眼众人带着的兵器说。 李承明现在才注意到众人手里没有长兵器,只有腰刀和弓箭。 老虎发出一声咆哮后就再没了动静,动物的本能使它感觉到眼前这些家伙也不好对付,踯躅片刻,它终于做出决定缓缓转身准备暂时离开自己的领地,去别处避避风头。 就在这时候众人听到一声长啸,左后方传来一阵阵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高足有两米体魄强健却丝毫不显笨重的大汉,手持一张巨弓正矫健地在树林中一边奔跑一边向老虎做出一些挑衅的动作。 面对这样**裸的挑衅老虎不可能视而不见,不管是为了捍卫它王者的尊严,还是低等动物的正常表现,骤然间那头猛虎前爪伏低屁股抬高,钢鞭似的虎尾来回摆动着。 几乎同一时间那条大汉已经跑到众人左前方停了下来,反手从身后的牛皮箭壶里抽出一支异常粗长箭矢来,曲臂,拉弓,瞄准全部在一瞬间完成,人与兽的两双眼睛喷出的光穿透冰冷的空气有力地撞击到了一起。一个魁梧的身影,粗壮的手臂拉开一张巨弓,赫然如满月这一切似乎只能在电影的定格画面里才能看到,但远比那个要真实立体很多。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李承明不由自主地小声说。 群犬依然在狂吠,嗖一声大汉的长箭脱手紧贴着虎爪插入地面。这一刻李承明几乎忘记了呼吸,心说完了,这汉子绣花枕头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等老虎收拾了他多半也不会放过我们。 老虎被彻底激怒了,它咆哮着腾空而起,爪和牙一齐击向那个大汉。天空中飘起了几片枯叶,那是猛虎向前扑击时虎爪和那条钢鞭似的虎尾从地上卷起的,李承明清楚地看到它斑斓的皮毛上还沾着枯草。 电光火石之间,大汉重复着刚才的动作抽箭,拉弓,瞄准,嘭一声第二箭再次脱手,一声凄厉的惨叫立即传来,仿佛响彻了整片树林令人毛骨悚然,群犬几乎同时闭嘴。 “砰”的一声闷响,老虎重重地跌落在地上,抽搐了三两下就不在动弹,应该是死了,此时,十几只猎犬已经跑到了虎的周围,只是狂吠着,却不上前,显然对那头虎还是心存着畏惧。 过了好一会柴哲威跑过去乱踢他的狗狗们:“死东西都把你们吓成这样,不成器的东西。”猎犬们觉察出主人的不悦,似乎也有些羞愧,哀嚎着躲开。 众人纷纷跑到现场去查看,虎嘴大张,一支将近三尺长的箭矢贯穿虎嘴从后颈穿出。李承明现在明白大汉的第一箭是故意射在那里的,目的是要激怒老虎让它咆哮以求第二箭一箭致命。 看着虎尸李承明的心情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震撼”真是个猛人,李世民手下也不一定有如此心思缜密箭术出重的人物。 那条大汉默默地站在外围看着众人围观自己的战果,一言不发。 李承明拉了拉王七虎的袖子脱离人群走到大汉跟前拱手道:“在下李承明,请问壮士如何称呼。” “草民枭庆,见过李公子。”大汉整理了整理身上的粗布冬衣,作礼回答。 “殿下,萧壮士如此神射却埋没在骊山为猎您不觉的可惜吗!”王七虎似乎已经知道李承明的想法。 李承明笑眯眯地看了王七虎一眼道:“是可惜了,萧壮士如果同意承明想拜壮士为师学习箭术。壮士有什么条件请尽管开口,我全部答应。” 枭庆犹豫了好一会才道:“殿下可是汝南王?” 李承明点了点头,心里很是得意自己现在也算是名人了,连骊山里的猎户都知道,看来整个长安城也都知道了吧。 枭庆脸上一喜心说:“早听说东宫有个汝南王深的皇上和太子的宠爱,自己的这桩心事说不定他能帮忙办了。” “殿下言重了,不敢言拜师,草民到真有件心事想请殿下帮忙,不管事情成败,草民愿为殿下赴汤蹈火永不言悔。”枭庆深深的吸了口气道。 李承明点点头“说来听听。” 原来萧庆的姓是枭雄的枭,枭,指一种不孝、恶毒之鸟,其长大后,会将哺育自己的亲鸟吃掉,枭庆是当年最先起兵反隋炀帝的贵族首领杨玄感的族人,因为受杨玄感的牵连他们被杨广赐姓为枭,意思是说他们像枭鸟一样不忠不孝。枭庆的心事是想请当今皇上下诏恢复杨玄感族人的姓氏,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给他们平反昭雪。 李承明略微考虑了一下:“放心,包在我身上,要是壮士相信我的话请先到东宫来做个护卫,如果不信你可以等皇上下诏以后再来找我。” “猎户,你这只死虎卖不卖。你箭术真不错,愿意到我府上来吗?”柴哲威走过来道。 “表哥,老虎可以卖你,不过人我已经说好了,你可不能跟我抢啊。”李承明笑着说。 柴哲威无奈地叹了口气,直接开价一百吊钱买下了死虎,乐呵呵地说:“马上扒虎皮,表弟呆会帮我带些虎骨、虎肉回去孝敬太子舅舅。” 在罗嗦几句,求推荐和收藏。谢谢 第四十章 发财计划 东宫显德殿上李承明向太子提出想帮枭庆恢复杨姓的事。 “太子殿下,臣以为此事不妥,那杨玄感身为前隋的礼部尚书,却趁天子亲征之机举兵谋逆,实在是不忠不孝之徒,殿下不能替这无父无君之辈说话啊。”太子更率令王晊道 “为这点小事有必要惊动皇上吗?你要是看上他的箭术想留住他干脆赐他姓李吧。”李建成没有搭理王晊,想了想说道。 “父亲,恢复杨玄感族人的姓氏对我大唐来说是件好事,前隋之所以失国是因为炀帝无道,所以炀帝做过的事都是错的,既然是错的我大唐就要替他改过来,因为我大唐是对的。”李承明瞪了王晊一眼道。 “太子殿下,臣赞同汝南王之见,杨氏族人甚众,其中不乏豪杰,殿下若能请皇上恢复他们杨姓的话他们必然对殿下感激涕零。”太子詹事赵弘智道。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李承明想到的是拉拢枭庆贬低隋炀帝,而赵弘智想的则比他更远,想要拉拢的是整个杨氏族人。 李建成略作思索点了点头,看了承明一眼说:“要是没别的事你就先回去吧!” 李承明应声出去,临走时偷偷地瞄了王晊一眼,这孙子脸色如旧没什么变化。王小胡的判断不会错吧,怎么这么长时间了他一点破绽都不露呢? “殿下,安家兄弟。”快到小院时天宝指着前面说到。 “草民安德海,见过五殿下。”安德海一溜小跑迎上来道。 “安老板来了,自己人不用怎么多礼,怎么不进去呢?你让老安给我带的貂皮我还没谢你呢。”李承明扬声笑道。 “不敢让殿下道谢,殿下喜欢就是草民的荣幸。”安德海一脸市侩陪着笑说。 “春梦,去煮茶。”回到屋里李承明走到炭盆边上烤火。 “殿下,您回来了,她们俩是郑娘娘派来服侍您的,她叫冬梅,她叫芙蓉。”春梦从里屋出来,身后跟着两个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模样都挺好看。 李承明色迷迷地盯着两个姑娘看了一会:“行啊春梦,眼光不错,就是名字太俗了些,都是花,的改。这样,你们以后一个叫圆圆,一个叫师师吧。” “殿下,春梦姐姐刚才就说您肯定会给我们改名字的。”眼睛大的那个姑娘笑着说。 “嘿,大眼姐姐,你的胆子挺大吗!你就叫圆圆吧,你的眼睛又大又圆这个名字合适你。快去煮茶,别让客人久等,等晚上再跟你们聊天。”李承明说完对着安家兄弟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殿下,朝廷有令铜铁官卖,私人交易轻者流放重者斩杀,这件事草民实在是无能为力。”安德海听到李承明想让他帮忙收购铜的事后为难地说。 李承明哈哈一笑:“这个我知道,不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再说我要铜是想铸钱的,安老板不妨好好考虑一下。” “殿下缺钱?”安德海大惑不解,他想不通李承明怎么可能缺钱花呢,他可是个王爷啊。 “不是缺,是很缺,实不相瞒我想马上搞到十万吊钱。”李承明微笑着说。 “殿下要是缺钱的话草民这倒是有个法子可解燃眉之急,就是·····”安德海小声地说到,表情有些异样。 “你们都出去。”李承明懒懒的看他一眼,淡淡地道。 “殿下知不知道饶州刺史诸葛德威。”等众人都出去以后安德海迟疑了一下说。 李承明心中一凛他听王小胡说过这个诸葛德威,此人原本是刘黑闼的下属,当年刘黑闼兵败时诸葛德威反戈一击勒兵执之,李建成才顺利的平定河北,在李承明看来这位诸葛刺史是个人品及坏的小人。 李承明抬起头,冷笑一声:“此人我知道,他怎么了?” 安德海欠身谄媚地笑了笑说道:“草民与诸葛刺史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前些日子诸葛刺史被御史台参了一本,说他强占人妻霸占民宅,诸葛刺史先求过太子殿下,不想反被太子也参了一本,后来又求过尹国丈,尹国丈一听他被太子爷参过也不敢管,他现在正走投无路,殿下要是能帮说句话草民保证给殿下弄二十万吊。” 李承明前世是个小老百姓,对这种贪官污吏打心眼里痛恨,碰到这种事不趁机要他命就不错了,再说想要帮他就得绕开李建成直接找皇上,不管事情成败与否自己在东宫的人缘肯定会下降的,可要是不帮他又能去哪找钱? “这样吧!安老板你回去告诉诸葛刺史这件事我可以帮忙,不过钱我要三十万吊,可以等事成以后再付。”李承明瞑目托首不语。过了良久,突然说到。 安德海仿佛当头挨了一棒,眼前昏黑,差点昏过去,其实他和诸葛德威并没什么交情甚至都没见过诸葛德威,他只是认识诸葛德威家的一个管事。诸葛德威在西市开有一个药材行派着一个管事在这,安德海几天前听这个管事说他家主子惹了事,可能要丢官。准备出二十万贯钱保住官位可就是没人敢收,这几天急的牙痛。恰巧李承明需要钱他就把这事提了出来,如果能成既帮了汝南王又帮了诸葛刺史两头讨好何乐而不为呢!没想到汝南王心太黑居然要三十万吊。 李承明眉头一挑,接着又说:“你去告诉诸葛德威就说是我说的,如果他肯出这个钱我一定出力保住他的命,要是舍不的我就在出把力要他的命。” 安德海现在骑虎难下,他本来是想两头讨好的,现在看来不要两头都得罪就是好的了。 看着安德海一脸的苦瓜相李承明心想:“难着你了吧!看来诸葛德威想出的肯定不到三十万吊,我的回扣是谁都能吃的吗?” 安德海苦笑着道:“殿下,事情重大,您要不要见见诸葛刺史?” 李承明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点寒星,冷冷的说:“安德海,你是不是想让我背个结交外臣的罪名啊!” 安德海幡然顿悟,立刻起身伏地跪下:“殿下恕罪,草民绝无此心,草民·····” 李承明起身将安德海扶起,正色道:“放心吧,我不怪你知道你是一时口误,诸葛德威这件事还得谢谢你呢,他给了钱就都放在你处,一文都不用给我。你帮我在城外买一个大宅子,房子要多要大,要能住下几百人的。再买三百套被褥,三百匹马,一百石米。宅子要偏僻。能办得了吗?” 安德海长出了一口气,可怜兮兮地说:“其他的好办,就是马怕不太好买,骡子行吗?” 一抹笑在李承明面上方闪猝收:“可以,可以但不能是老弱病残的骡子,安老板好好跟着我干,过些日子我给你谋个官身。” 安德海哪里敢与李承明调笑,心中惶恐不已,当下道:“谢殿下恩典。” 李承明用安德海也是没有办法,置买东西他身边的人谁也不如安德海精明,而且他也怀疑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都在李世民的监视之下。 官身其实就是在官府里挂个名字没有职务也没有俸禄,却有其他的好处,那就是种地不用交赋税平常不用服徭役,官身对安德海的诱惑是很大的,其实他自己花个几万贯钱也能买来,但要没有过硬的后台随时有可能被拿掉,所以一直没办。现在李承明自己提出来他当然高兴了,省钱只是小事,重要的是只要汝南王不死就不会有人敢拿掉他的官身。 李承明冲着安德海呵呵笑道:“那就赶紧去找诸葛刺史吧!让你弟弟陪你去。” 安家兄弟走后李承明一直在想怎么向皇帝替诸葛德威求情,怎么向太子和王小胡解释。他现在很需要钱,需要用钱来建立一支绝对忠于他的小团体,这样的话就算玄武门事变依照历史轨迹上演他也有一群能够为他浴血奋战和保命的下属。他准备找几百个十一二岁的流浪儿和孤儿来训练,一来小孩子思想单纯好控制,二来也不会引起李世民和李渊的顾忌。 左思右想还是想不到一个既赚了诸葛德威钱又不会让太子生气王小胡不满的万全之策来。正在苦恼之际春梦带着两个小宫女进来笑吟吟地道:“殿下又在想什么呢?” 李承明摆摆手将春梦招到身边来,小声地将事情叙述了一遍道:“要是你你该怎么办?” 春梦狡黠的笑了笑,轻声道:“要是我我就去求你岳丈。” 李承明眉目微动,自语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裴寂办这事还不是张飞吃豆芽,太子也不会太生气,至于王小胡那多费些口舌和他解释就是了。” 有了主意心情立刻好许多,他搓搓手道:“春梦,去打扮打扮,等老安回来带你去裴府。” 春梦怔了怔,笑道:“殿下,要是见了裴小姐奴婢该怎么行礼呢?” “嘿嘿”,李承明笑肉不笑的拉扯了两下面部肌肉,身子靠近春梦:“怎么行礼你自己看着办,我与裴小姐成亲之日就是汝南王府开府之时,你要是讨不了未来王妃的喜欢这王府总管的位置我就不好给你了。” “殿下不是拿奴婢开玩笑吧!”春梦委实不敢相信李承明能把王府总管这么重要的位置给一个宫女。 “当然不是”李承明脱口而出,接着正色道:“如果你要是个男人的话,我就保你入朝为官。” 春梦看见李承明不是开玩笑忙行了个跪礼道:“奴婢谢殿下。” “不用等老安了,叫天宝去找史汾套车咱们现在就去裴府。”李承明见天色将晚决定立刻找裴寂,直觉告诉他诸葛德威一定会答应得。 进了裴府史汾、李东行和杨容被留在外宅,一个小婢带着李承明天宝和春梦直奔内宅的绣云阁。 裴怀蕊早已得了消息,略作打扮等在外间。矮几上摆了些精巧细致的苏式点心和干果。 春梦果然圆滑如果生在后世一定是个不得了的交际花,没几句话就把裴怀蕊哄的妥妥贴贴,拉着她坐不停的问东问西。 李承明吃了几个密枣后招呼裴府的下人带自己去见未来老丈人。 “此事不难,只是那诸葛德威一定求过太子,你不怕太子责备你吗?”裴寂听完李承明的叙述并没有问他收了人家多少钱,要钱想干什么?只是慢慢的点头笑道。这让李承明很是不解。 李承明答道:“怕,所以小婿才来求岳丈。” “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原来你是想让我给你替你火中取栗,担恶名。”裴寂恍然大悟,大笑着道。 李承明既尴尬又谄媚地笑道:“放眼大唐谁人能在皇爷爷面前有岳丈这般春风得意,便是父亲与二叔也是岳丈晚辈,以岳丈的身份和地位压住诸葛德威这件事情朝中大臣绝无异议,父亲二叔也定不多言。这个诸葛德威小婿有大用处,万望岳丈援手。” 裴寂沉默了片刻道:“你为什么要帮诸葛德威我不问,不过此人道德败坏、人品低下、阴险狡诈你要小心。” 李承明点点头:“小婿知道,请岳丈放心。” 第四十一章 反佛斗士 转眼间就过了一个多月,已到腊月再有二十几天就要过年了,皇上已经颁下圣旨恢复杨玄感族人的杨姓。杨庆已经入东宫做了李承明的贴身侍卫,承明给他取了个字叫不悔希望他不要后悔入东宫跟随自己。 诸葛德威很会来事承明给他消灾后不光送了三十万吊钱,还有十匹马,两支人参。人参孝敬了郑妃,马儿暂时养在安德海处。 屋外的雪已经连续下了两天一夜了,地上的积雪几乎有三寸厚。 李承明正盘腿坐在里屋的火炕上,面前摆着一张矮几专心致志地练习毛笔字。春梦在一旁给他时不时的给他磨一磨墨。天宝和师师、圆圆坐在炕沿边上聊天。 “殿下。”院子里传来安天海的声音。 “是老安吗?进屋来吧!” “殿下交待的事已经办妥了,宅子是我族兄的,在长安县嘉五台山脚下,十分偏僻,被褥、骡马、粟米都已备齐还有十头猪。地契草民已经带来,我族兄已经画过押只要殿下同意现在就可以改契。”安氏兄弟一前一后进的屋里,安德海躬身行礼说道。 “改你的名字就好了,宅子够大吗?钱还剩多少?”李承明放下毛笔挺直身子问到。 “足够大,有一百多间房舍,占地将近一顷,钱还有十三万吊。”安德海躬身答道。 “一顷是多大,比我这个院子大多少?”李承明不清楚一顷到底是多大,只好在问一下。 安德海眼珠子转了转说:“大概一百个殿下这样的院子。” 李承明点点头心想:“那倒是足够用了住一千人也住的下。这眷养死士也太费钱财,这刚买个房子就花这么多钱以后又该怎么赚钱呢?愁啊!” 李承明笑了笑:“事情办的很好辛苦你了老安,答应你的事我马上就办。” 安德海行了个跪礼道:“谢殿下恩典,要是没别的吩咐草民就先告退了。” 大兴宫太极殿上,太史令傅奕正在向皇上上疏请除佛法:“佛在远在西域,它所说的十分荒诞距离我们又很遥远,胡书汉译任意假托。使不忠不孝之徒削发而不孝君亲,游手好闲之辈易服以逃租赋。追忏往日之罪,虚规未来之福;布施一钱,希万倍之报,持斋一日,冀百日之粮。遂使百姓愚迷,妄求功德。窃取君主的威严损害朝政的权利,良可悲矣!梁武帝和北齐文襄帝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现在我大唐僧人与尼姑的数量,超过了十万人,他们剪裁文缯彩帛,装饰打扮泥土和铜铁制作的佛像,以诅咒之术压伏鬼魅,迷惑百姓骗取钱财。臣请陛下下旨让僧人与尼姑各自婚配,就会多数万户人家。他们生男育女,经过十年的生长养育,十二年的教育训导,可以使兵源充足。国家免除了资财逐渐遭受侵吞的祸殃,百姓懂得了权力掌握在谁的手中,妖言惑众的风气就会自然革除,淳厚质朴的习俗就会重新兴起。” 傅奕精于天文历数,唐初著名的反佛斗士。为人谨慎不与任何朝中大臣往来,他虽然精通阴阳数术,经常替别人占卜凶吉但自己却并不相信。 李渊神色凝重地说:“诸卿以为傅爱卿之言如何?” 萧瑀是梁武帝的重孙子和他祖爷爷一样诚笃信奉佛法,常常念诵金刚经。当年因为反对隋炀帝征伐高丽和贺若弼、高颍一起被囚禁,萧瑀被囚八天念金刚经七百遍。后来贺若弼、高颍都被重罚而他得到了宽恕,萧瑀把这一切都归功于佛法的力量而忽略了他姐姐萧皇后。为此还写了《般若经灵验一十八条》,用檀木建宝塔贮藏经书。 “陛下臣有话讲,佛是圣人,傅奕却要非议佛,非议圣人的人目无法纪,臣请陛下惩治他的罪过。”就在傅奕刚才批判佛教的种种的不是时萧瑀早已气的火冒三丈,李渊的话音刚落萧瑀就第一个开口。 傅奕失笑道:“人们的伦常大道,难道有比君主与父亲更为重要的吗?释迦牟尼作为嫡长世子却背叛了自己的父亲,作为一个平民又拒不执行天子的命令。你萧大人也有自己的父亲,并不是石头里蹦出来树上结出来的。却信服目无父亲的宗教。只有不忠不孝的人才目无父母,你萧大人是这样的人吗?” 萧瑀被气的浑身乱颤当着皇帝的面又不便发作,只好强忍怒气两手合十咬牙切齿地说:“我今天才知道佛祖设置十八层地狱,正是为了你傅大人!” 傅奕早在三年前就上书《请废佛法表》,请求废除佛教因为当时天下没有完全平定李渊害怕引起动乱没有搭理。其实李渊也很也憎恶僧人和道士逃避赋税和徭役,不遵守本教的戒律。再加上寺院、道观与市肆民居相连,与屠户酒店混杂在一起,如何能专心修行。 李渊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傅奕所言朕亦有同感,明日起在全国的僧人、尼姑和男女道士中挑选一些专心修行的人,迁居到大的寺院道观中去,供给他们衣服与食品。那些庸俗猥琐、粗疏丑恶的人全部停止修行,一律遣返回乡。京城保留寺院三所、道观两所,各州只能保留寺院道观各一所,其余的寺院道观一律罢除。封伦,马上拟旨此事交由太子处理。” 李建成和封德彝一起行礼答是。 李渊顿了顿接着说:“各位爱卿谁还有本?” “臣有一事奏请陛下,前日晌午臣子道彦在辅兴坊与幽州人氏独孤达磨发生口角继尔被独孤达磨打伤,臣报与京兆尹谁料那长史裴秀章竟然私下将独孤达磨放纵,臣请陛下做主给臣个公道。”淮安王李神通大声道。 李渊眼里闪过一丝讶色,随及厉声道:“杨恭仁,你可知此事?” 京兆尹少尹兼左卫大将军杨恭仁不由自主的飘了裴寂一眼道:“回陛下,臣知道,裴长史言此事是义兴郡公(李道彦的爵位)无理在前,独孤达磨伤人在后,故依律将独孤达磨开释。” 李神通冷笑一声,盯住杨恭仁道:“是吗?那怎么有人告诉我独孤达磨现在就住在你侄女那里。” 李渊板起面孔,冷冷地说:“三胡,你又有什么解释?” 李元吉左右看了看道:“回父皇,独孤达磨是在儿臣府上,只是儿子并不知道他伤过人,他说他是来儿子这是认亲的。” 认亲,幽州,独孤达磨,这一连串字眼让李渊心里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他的七舅前隋的幽州刺史独孤整,不过······突的一转念独孤整早在二十多年前死去,他唯一的儿子独孤怀恩早在五年前因为与元君宝、荣静联合刘武周叛乱已被自己下令绞死,那么这个独孤达磨又会是谁呢?莫不是当年七舅独孤整“整”出来的儿子不止一个。皇帝陛下很是不解。 “裴监,独孤达磨之事还是辛苦你吧,多派些人去幽州一定要搞清楚。”李渊考虑了许久才看着裴寂说道。 “陛下放心,老臣定不负圣望。”裴寂答道。 “三胡,那个独孤达磨到底是怎么回事,李道彦之事跟你没关系吧!”散朝后李建成拉住李元吉小声问到。 “当然没关系李道彦与我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至于那个独孤达磨是前日晚间京兆尹的人送到我那去的,二十二三岁的样子这小子跟我说他是独孤整的儿子。我本不信可他说他是独孤整的遗腹子他母亲是独孤整身边的丫头,而且他还知道许多独孤整的事,我已经派人去幽州找以前独孤整府上的仆人去了。”李元吉停了停又不屑地说:“本来我想查清楚再告诉你的,谁想李神通竟然想把他儿子挨揍的事赖我头上。” 李建成笑道:“那到不是他只是以为杨大人徇私,不过事情查清楚以前千万不要让独孤达磨离开你的府上。” 李元吉点点头,笑着道:“大哥,你今天接的这个活不错嘛!各州只留寺院道观一所得收缴多少铜铁啊!分我几个州吧。” “看上那你自己挑就是了,不要太贪十抽一就行了,免的惹父皇生气。朝中大臣们也都分点,不要犯了众怒。”李建成低声道。 李元吉呵呵一笑道:“知道了,谢谢大哥。” “要说谢我们都应该谢太史令傅大人。”李建成忍不住笑着说到。 腊月二十八马上就要过年了,李承明站在自己的小院门口指挥着杨容在院门的左右悬挂桃符,桃符就是用桃木做的两块大板,上面分别书写上传说中的降鬼大神“神荼”和“郁垒”的名字,是用来驱鬼压邪的。这两位应该是最早的门神,也不知道何时它们会被尉迟恭和秦叔宝取代,这个时候还没有贴春联的习俗,年味不重。 唐朝过年跟后世差不多也要熬夜守岁,朝廷的各个机构也是放假七天,不办公,但是得向皇上朝贺。 除夕夜李渊在太极宫二仪殿前举行仪式盛大的傩舞,参与舞蹈的人达八百人之多都配戴形象狰狞的面具装扮成传说中的方相氏,一手持戈、一手持盾,边舞边傩、傩地呼喊,奔向各个角落,跳跃舞打,驱赶隐藏在那里的妖魔鬼怪。 所有的皇室成员全部到齐,李承明数了数李渊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们,乖乖不得了加一块足有五十几个。 “承明,到这来。”隆隆的鼓声中李承明好像听到有人喊他,四下张望却见柴哲威、李元景和另外一个十岁左右小孩正在他的左手边上勾着肩搭着背向他招手 经过柴哲威的几次斡旋李承明和李元景现在关系好的不得了,李承明向他们摆了摆手拉起李艾走过去。 “大表哥,赵王叔叔,这是我妹妹艾子,艾子快叫六叔和表哥。”李承明大声说到。 李艾只顾看舞蹈根本不搭理他。 “承明,这是你七叔元昌,写得一手好字,画得好马。”李元景附在承明耳边说。 李承明躬身行礼道:“侄儿承明见过汉王叔叔,祝七叔吉祥如意。” “如意、如意,我也祝你吉祥如意,你可真会说话。”李元昌羡慕地说到。 李元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他不如你,他除了会说好听话没别的本事。” 鼓声愈来愈响,一个身才高大健壮着装艳丽带着硕大鬼脸的人出现在场中央。 “傩神太子出来了,快到他身边去。”柴哲威说完一把拉起李承明向场中央跑去。 继续求推荐和收藏,谢谢。 第四十二章 世之名将 正月十五元宵节,唐时称为上元节。晚上也有灯会,人们也吃元宵放鞭炮,当然这个时候没有火药,放的东西叫“爆竿”就是把一跟长竹竿点燃逐节燃烧,连续发出爆裂声音。 李承明带着李艾和李元景、李元昌、柴哲威一起游玩赏灯。大街上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头,人脑袋比蚂蚁还多。几十名护卫围成一个大圆圈将几名皇族保护起来。李艾看不清东西急的支哇乱叫,承明没办法只好招呼王七虎将李艾扛在肩膀上。 李承明转了一会就感到索然无味想回去,可又不想扫别人的兴只好跟着他们瞎转悠。柴哲威给大家一人买了一个面具一个金色的灯笼。 李艾骑在王七虎的肩上,带着面具一手提着一个灯笼,时而尖叫时而俯身下去把手里的灯笼往李元景、李元昌的头上放。 李承明喝斥不住又怕灯笼里面的蜡油流出来烫到他的两位叔叔,于是就叫王七虎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接下来倒霉的就是走在后面的天宝了,李艾不厌其烦的一次次重复着往天宝头上放灯笼的动作。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专门往个子矮的人头,对周围那些身材高大的护卫丝毫不感兴趣。 一直走到两脚发软李元昌才终于提出要回去的建议,李承明立刻符合。 武德八年正月二十三,阳光明媚天高云淡,清晨长安城外的官道上李承明骑着“赤风”和薛万彻、苏烈、郑文信并肩而行。身后跟着薛万彻的卫兵和李承明的护卫们。 李承明向太子求来一个肥差,跟薛万彻一起去幽州整治那里的寺院道观。顺便调查一下那个独孤达磨的身份,还得拜访李建成的死党兼堂兄幽州大都督庐江王李瑗。王小胡因为秋香临产在及没有同行。 虽然已经是春天但天气依然寒冷,残雪还未消融。旷野之上绵绵的白雪还在装饰着世界,琼枝玉叶,粉装玉砌,皓然一色,甚是好看。 “薛大将军,你在幽州待过,幽州是不是比长安要冷一些?”李承明嘴里哈着白气说到。 “是啊,幽州此刻正大雪纷飞也说不定,咱们命不好,要是去江淮的话那里已然是草长莺飞,花红柳绿,春意盎然了。”薛万彻笑着大声说到。 话音未落,前面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李承明抬起头向着前方往前。不一会三个穿着唐军号衣的人正沿着被白雪覆盖的官道拼命打马奔跑。 “出大事了。”三个信使与人群擦肩而过时苏烈自言自语道。 “啊!你怎么知道?”李承明吃惊地问。 “他们马肚子上的泥浆很厚,只怕已经跑一夜了。”苏烈解释到。 “不会又是突厥犯边把?”李承明有些担忧。 “不会,突厥犯边一般都选秋天,那个时候马儿不缺草料,现在突厥那里天寒地冻,行军不易他们应该都在帐篷里猫冬呢!”薛万彻肯定地答道。 的确是出事了,不过出的是好事。武德五年十月刘黑闼纵横河北之时,年仅十九岁淮阳王李道玄与号称长安大侠的史万宝搭档出战,率领三万大军会战刘黑闼,年少轻狂的李道玄一心想上演一场李世民在虎牢关大破窦建德时的模仿秀。 会战开始之际,李道玄率领五百轻骑冲入刘黑闼的阵地,命令史万宝率大军跟进接应。没想到史万宝按兵不动,坐看李道玄阵亡。 史万宝的如意算盘是想等刘黑闼反击之时全军压上,一举将刘黑闼军打垮,成就自己的威名。可是李道玄的阵亡让使三万唐军军心动摇不战自溃,史大侠根本无力收拾残局,他知道既死了李道玄又葬送了三万唐军,李渊肯定会把自己千刀万剐。于是长安大侠不敢再回长安,从此黄鹤一去不复返,气得李渊直骂娘。 李渊早已下诏官员擒的史万宝者官进三级,庶民拿的史万宝者赏金千两。三天前幽州刺史王诜剿灭燕山强盗时意外的在群盗中间发现了曾经的民部尚书原国公长安大侠史万宝,看到这个天上掉下的大馅饼王刺史和庐江王喜出望外立刻遣使飞报长安。 起风了,呼啸的北风卷起地上树上的雪沫打在人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痛。李承明从怀中取出一个八角形的银盒来,里面装着去年过腊八时皇帝赏他的“腊脂”。腊脂是唐代防冻裂的护肤品,配料大概有蜂蜜、朱砂和麻雀屎之类的东西。 承明涂完脸以后将交给腊脂身边的薛万彻,薛万彻接过来没有用直接交给左侧的苏烈。 两天后一行人穿过关中要隘函谷关到达黄河风陵渡渡口,渡口守将验明众人身份后立刻安排渡船送李承明等人过河。 “殿下,请等一下,后面有人来了,可能也要过河。”李承明正要上跳板时薛万彻说。 李承明回头顶着刺眼的阳光望去十几骑人正在他们来时的路上一边打马飞奔一边不停地挥动手臂。 “殿下,想不到能在这欲到你!”在距离李承明等人约十丈远时为首的两人一起勒住马缰绳反身下马抱拳行礼道。 李承明伸手在额头上搭了个凉棚一看居然是左卫府的史荣和京兆尹的裴秀章。 “怎么是你们?你们要去哪?”李承明吃惊地问到。 史荣给薛万彻行了个礼回道:“庐江王拿了史万宝,杨大将军派我二人去幽州提史万宝回京。” “那可太好了,我也去幽州我们可以搭伴一起走。” “我们认识的,不用再验了吧!”李承明说完扭头对渡口守将说到。 渡口守将点点头表示同意。 渡过黄河后便入了河东境,李承明可以确定这里肯定是以后的山西。 “殿下,前面那个村子不小,可能有酒肆我们去打个尖吧!”将近中午是薛万彻指着前面的一个村庄道。 “薛大将军馋酒了吧,好,反正这几天天天吃点心吃的肚子难受早想吃口热乎饭了,杨不悔去前面看看有没有酒肆,有的话我做东酒管够。”李承明笑着大声说。 身负巨弓的杨不悔打马向前跑去。 不出薛万彻的预料村口果然有家酒肆,当李承明被众人拥簇着走近酒肆被彻底雷翻了,因为他清楚地看到旁边还立着一块木牌上刻着两个大字“龙门”。 “龙门客栈”李承明立马想这部电影。只可惜此龙门肯定不是黑店,也不会有个风情万种的“金香玉”。 酒肆不大一共只有八张矮桌连老板带伙计就两个人,现在一下子来了将近五十号人至少得有一半人进不了屋,只能站在外面吃。老板把在后厨烧火的小厮都赶到前面来帮忙了。 酒肆老板身才消瘦,双目深陷,手上青筋突起大约莫五十左右,这个年纪在古代已经是老者了。 “老丈,龙门是村子的名字?还是你酒肆的名字?”李承明喝了一口热水问到。 “回公子爷。是村子的名字,老汉这个酒肆没起过名字。”正在给众人到水的老板听到问话忙停下手了的活过来答话。 李承明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有心想给老汉的酒肆起个名字叫龙门客栈来着,转念一想他这不能住店怎么能叫客栈呢,还是算了吧。 “公子爷想要些什么?”老头很有眼力劲看出李承明的身份最尊贵。 “好酒好菜尽管上不要停。”李承明说完向史汾使了个眼色。 史汾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酒肆老板。 “谢公子爷。”酒肆老板眉开眼笑的向后厨跑去。 屋外传来一阵吵杂声,不等李承明说话靠近门口的杨容已经转身出去查看。 “殿下,外面来了个小孩,背着一捆柴。”杨容站在门外说到。 “我当出了什么事呢,原来是个小樵夫。”屋里的大部分人都是这想法。 “殿下,好大一捆柴约莫有两百斤。”杨容犹犹豫豫不敢肯定地说。 “小孩,背着两百斤柴”,众人都吃了一惊,纷纷向屋外挤去。 李承明来到屋外,看到地上放着一大捆柴,比自己的身高还要高。旁边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杨不悔背上的巨弓。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家是那的?”李承明问。 那孩子听到李承明的问话整理了整理衣衫行礼道:“我叫薛礼,字仁贵,龙门人氏,今年十一。” 这一瞬间李承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想“这真的是薛仁贵吗?大唐不世出之名将,将军三箭定天山,壮士长歌入汉关的薛仁贵。” “薛礼,送柴来了,来的正好,今天客人多。你去后面帮帮忙,管你顿饱饭。”酒肆老板不知何时也跑了出来。 “哎!谢张老伯。”薛礼道声谢向后厨跑去。 李承明哼了一声道:“你这老头也太吝啬了吧!” “公子爷有所不知,这孩子太能吃了,他一顿吃的东西够一个壮汉吃一天。”酒肆老板解释到。 “啊!”听到这句话的人都大吃一惊。 李承明看了看地下那一大捆柴笑道:“力气大自然要吃的多,这个薛礼家里还有什么人?” “没了,说起来这薛礼也是名门之后,他的先祖是北魏河东王薛安都,但到他祖父时已经没落。这薛礼也着实是命苦三岁丧父九岁丧母又没个兄弟帮衬,守着几亩薄田一年的收成只够他吃三个月。”酒肆老板叹了口气道。 李承明点点头道:“麻烦老丈去请薛礼出来,我请他吃饭。” 薛仁贵果然能吃,一顿饭吃了五斤羊肉五碗粟米饭,十足的大胃王。吃饭间薛万彻想劝薛礼喝酒被李承明制止了。 “兄弟李承明,想请薛兄弟与我做个伴当我们一起读书习武,日后落个封妻荫子青史留名,恢复薛兄弟祖上的荣耀。”看到薛仁贵吃完饭李承明情真意切地说。 “李兄好意,仁贵感激不尽,只是仁贵的饭量太大,实在是怕时间久了····”薛仁贵腼腆地笑道。 苏烈笑着说:“小兄弟不用担心,我家公子有的是饭,不怕大肚汉。” 老样子,继续求推荐和收藏。 第四十三章 长安大侠 幽州古九州及汉十三刺史部之一,历来是北方的军事重镇,大业七年后隋炀帝三次用兵高句丽,都以幽州为后方大本营。 幽州城南西门外,拥挤着一群群扶老携幼的百姓正焦虑不安地等候着守城兵卒的盘查,好早些进入城中。众人大都背着包袱,推着小车,衣衫褴褛,面容憔悴黄瘦一脸疲惫。 守城兵卒有百十人,握着长矛,雁翎般排在城门两旁,个个衣甲鲜明。离城门最近处站着一员将官,四十来岁年纪,黑黑一张胖脸,两眼透着寒光,紧盯着每一个从面前经过的百姓。他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两个文吏模样的人。 兵卒们一边喝问着,一边不时用长矛挑开百姓们背着的包袱,还常常抬起脚,使劲往小车上踢几下,吓得小孩们都躲到了父母身后。 一个头戴氍笠,身穿青衣的大汉本已被兵卒放入城中,又被那将官身后的文吏喊了回来。 “这汉子,你怎么孤身一人?”文吏问到。 “回老爷的话,小的父母早亡,妻子重病在身,家中断粮已有三日,小的想进城去亲戚家中借些钱粮。”青衣大汉的回答简明扼要。 “听你说来,倒也头头是道。”说着,文吏脸色徒地一变,大喝道,“给我拿下了这贼人!” “冤枉!冤枉!”青衣大汉叫喊起来。 “一点也不冤你。”那文吏冷冷一笑,“你说你家已经断粮三日,可我看你面色红润精神饱满,嘴唇之上还泛着油光。你哪里是来借钱粮的,分明是那史万宝的同党,想要进城刺探消息想劫牢反狱吧。” 青衣大汉目瞪口呆,再也叫不出一声。 “你还有多少同党?都藏匿在何处?”那员将官迈着方步过来喝问到。 青衣大汉一言不发。 “不怕你不说,幽州大堂之上自有朝庭王法教训你,来人将他带走。”那员将官厉声喝道。 李承明对苏烈道:“找机会和那个文吏聊聊,看他愿不愿到东宫来。”说完双脚一夹马肚子准备入城。 “敢问公子爷那里人氏,来此探亲还是访友?”兵卒们见李承明穿着华丽,身后的几十人个个骑着高头大马,携带兵器一望就知是非富及贵世家子弟,说话自然客气。 “我家公子,来此拜会庐江王。”史汾道。 那一直沉默无语的青衣大汉只翻身一扭,就甩脱了按住他的四个兵卒,紧接着飞身跃起,直向李承明扑来。 距离李承明最近的史汾和王七虎惊叫一声,几乎同时从马身上跃去,人在半空中,刀已出鞘,狠狠劈向青衣大汉,其动作快如闪电。 但那青衣大汉的动作更快,且又抢先了一步,左手伸处,已扼住了李承明的脖颈,将他从马身上拖下来,右手翻处,从靴中拨出一柄牛耳尖刀,抵在了李承明的胸口上。 “都给我滚开了!谁敢上前,我立刻杀了他。”青衣大汉厉吼道。 城门周围的人全给这一刹那间的变故惊呆了,愣愣地站着,不知所措。 “放了我家公子我保你活着离开这里,要是伤到我家公子一根毛发我保证灭你九族。”薛万彻最先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大喝道。 “哈哈哈!好。”青衣大汉仰天狂笑一声,又厉吼道:“快快备来一匹好马,还得这位公子爷送我一程。” “这位壮士身手不错,能告知我你的来历吗?”李承明虽然心慌意乱但还是强做平静地说。 青衣大汉赞道:“小公子在某家刀口之下,还如此胆大,倒叫我好生佩服。某家长安大侠史万宝的徒弟曾正午是也。” 薛万彻沉着脸,一挥手,道:“快,备一匹好马。” 很快,一匹高大的五花马就牵到了曾正午的面前。 李承明飞快地考虑着脱身之策,突然他看到前面蠢蠢欲动的薛仁贵。 曾正午令牵马的兵卒让五花马半跪于地,然后把牛耳尖刀从李承明的胸前移到他的后背上抵着,喝令李承明跨上马鞍。 “薛仁贵,那些水和干粮来。”李承明对薛仁贵眨了眨眼道。 薛仁贵从马鞍上取了一个包袱和水囊走过来。 曾正午见是个小孩子便没有在意,薛仁贵将包袱和水囊慢慢地挂在五花马的马鞍上,趁着转身离开之际突然伸出双手死死地抓住曾正午的右臂。曾正午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小孩子的力气竟然比一个成年大汉的都大,他的右臂居然不能前进半分。与此同时早已张弓搭箭的杨不悔一箭射出,贯穿了曾正午左肩,他的左手立刻从李承明脖颈上无力的滑落下来。 李承明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猛地俯身卧倒。 呼----地一声厉风声陡地响起,王七虎挥动刀鞘猛地击在曾正午的后颈上。 曾正午张大了嘴,呼呼地喘着气软绵绵地瘫在地上。 “伤着了没有?伤着了没有?”郑文信赶忙将李承明扶起来,在他身上拍拍打打检查他是否受伤。 “没事,小舅舅,不用担心。”李承明虽然心有余悸但还是强做笑颜。 “来人,将这大胆贼人带回去,仔细审问。”那员守城将官在一旁大叫道。 李承明转身对那将官道:“我等是奉皇命来提史万宝的,此人既是史万宝的同党不如交由我们一并带回长安吧!” “公子逢凶化吉,可喜可贺。所言之事,自当依从。”那将官见李承明年纪轻轻,却能临危不惧,在白刃之下冒死行险,手下又带着这么多护卫来见庐江王提史万宝怎敢不答应。 “薛将军,你怎么来了?城门里一个人惊奇地说到。 薛万彻迎着那红袍人,深施一礼行礼道:“万彻见过庐江王殿下。” 李承明抬眼望去只见城门里大步走出一人,身穿大红袍,足登牛皮履,腰间革带系着一块碧玉,身形伟岸但脸色略显苍白,四十岁上下。 他身后还紧跟着二人,左边一人穿着武官服色,腰系佩刀,高大魁梧,紫铜色的脸上绕着一圈虬须,三十五六年纪。右边一人是员文吏打扮,瘦长脸上两条眉毛紧皱着,似乎正在想什么心事。 武官是幽州副都督怀化中郎将王君廓,文吏是幽州刺史王诜。 庐江王李瑗是李渊堂兄的儿子,在辈份上来说是李承明的叔伯辈。 李承明紧走两步施跪礼道:“承明请伯父安,祝伯父清福永享,福寿安康。” 李瑗满脸堆笑将李承明扶起来道:“承明礼重了,太子殿下可好?” “托伯父的福,父亲一切安好。伯父身为幽州大都督却不辞辛苦,亲自巡视城门,实在令侄儿敬佩。”李承明道。 李瑗脸上微微有些发红,他巡视城门只是这几天的事,还不是因为抓了史万宝。史万宝长安大侠的名头绝对不是浪得虚名,手下有大批重承诺、讲义气、轻生死游侠儿。他可不想史万宝被人从自己手里救走。 幽州大都督的府邸里,李承明刚喝了几口热水就迫不及待地请李瑗将史万宝提出来,他早想见见名满长安的史大侠了。 不大会工夫四个侍卫押着一个年过半百头发已经花白的老者走进大厅来。 长安大侠的确名不虚传,脚上拖着百十斤的脚镣,脖子上套着百十斤大枷行走起来依然毫不费力。 “史大侠,你本来也应该是个青史留名被后世颂扬的豪杰,只可惜一步走错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这些年来心中悔否?”李承明指着角落里的一个偏席对史万宝做了个请坐的手势道。 史万宝走到席跪坐下笑道:“当年之事是诸将误我使老夫功亏一篑,倘若诸将用命奋力向前,一举击溃刘黑闼老夫照样青史留名。” 李承明叹了口气道:“史万宝,时至今日你还不明白,不管你是否击溃刘黑闼死了李道玄你就是死罪,就算皇上肯饶你李世民也不会放过你的,你难道不知道淮阳王和秦王的关系吗?” 史万宝笑了笑道:“淮阳王和秦王一向友善满朝皆知,老夫敢问小公子名讳?” 李承明吃了一惊心说:“你既然知道怎么还敢坐视李道玄败亡,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隐情。” “我家公子东宫汝南王。”薛万彻替李承明答道。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将军百战穿金甲,三千里外觅封候。老夫这些年虽然啸聚山林却也侥幸听到小王爷的大作,小王爷此诗着实让那些纨绔子弟汗颜。”史万宝淡淡一笑道。 “大王,齐王府屈唾至直府左车骑谢叔方求见。”一名侍卫进来向李瑗报告说。 史万宝面色一变道:“老夫大限将至,有几句肺腑之言想与小王爷详谈,万望小王爷成全。” 李承明考虑片刻后答应了他的请求,李瑗给安排了一间空房,李承明在王七虎的保护下在那里与史万宝会谈。 “殿下,当年淮阳王败亡之事是齐王的意思,现在谢叔方既至老夫连回长安受死的机会都没有了,小王爷气度非凡他日绝非等闲之辈,老夫有一事相求如果殿下应许老夫不劳谢叔方动手立刻自裁以安齐王之心。如若不然即便老夫死在幽州我的徒弟们也会把这件事捅出去的。”史万宝焦急地说道。 李承明心道:“我就说嘛,你史万宝凭什么敢坐视李道玄败亡不顾,原来是有李元吉在背后。” “说吧!只要我能办到一定答应你。” 史万宝双膝跪地道:“老朽在长安之家眷已经因老朽之事坐诛,不过天见可怜去年老朽又得一幼子名唤史安,现在也被囚在大都督府,老朽想请殿下救他出来交给我在外面的徒弟抚养。”史万宝不在自称老夫改称老朽,说完连磕了三个头,要不是大枷档着肯定是响头。 “好,我答应你,你若信我的话孩子我替你养大,跟着我他将来可以出人头地也可能会名留青史,你的徒弟们如果有愿意为国出力博取功名的我也可以帮忙。”李承明说完对王七虎说:“你去把曾正午带来。” “不用吃惊,曾正午想进城来救你,被我的人擒住了。”看到史万宝惊讶的表情李承明对他解释到。 第四十四章 招兵买马 曾正午看见屋里李承明和满身枷镣的史万宝对席而坐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看身后的王七虎然后跪在地上道:“师傅····” 史万宝点了点头道:“起来吧!有多少人进城来了?” 曾正午看了看李承明道:“兰家兄弟四人,谭罡正和刘连章。” 李承明听完开口道:“我放你出去,你转告他们要是愿意跟着我就来大都督府找我,不愿意的话就自行出城去,史万宝必死无疑不用费劲救了。” 曾正午一脸愤怒地看着李承明。 史万宝道:“去吧正午!这位小公子是东宫汝南王,他已答应老夫会抚养史安成人,你们要愿意他也会收留你们给你们博取功名建功立业的机会。” “史大侠,我当着曾正午向你立誓只要我李承明活着我就保证令公子毫发不伤,你史万宝香火不断。”李承明站起身来,将右手举过头顶道。 史万宝连忙又磕了个头道:“老朽谢小王爷大恩。”接着他站起身来对曾正午道:“正午,汝南王的大恩老夫是不能报了,你与旁人不同,是老夫将你养大的,你就替老夫报答汝南王吧!九泉之下老夫对你感激不尽。” 曾正午又磕了个头道:“师傅放心,从今以后徒弟唯汝南王之命是从。” 史万宝仰头长出了一口气道:“去吧!从今以后不用再过啸聚山林的苦日子了。” “殿下,庐江王请您赴宴。”屋外传来史汾的声音。 大厅之上李承明和李瑗同席而坐,王君廓和王诜分别陪着薛万彻和谢叔方,其他众人按官职高低由幽州各级官吏陪同。 就在众人推杯换盏的时候有人来报说:“史万宝在牢中自缢。” 李承明不等其他人说话抢先说道:“陛下无非是想验明正身,既然人已经死了史将军和裴大人将他的脑袋带回长安也是一样,这样既省了路上被人救走的麻烦,也免的皇爷爷看见他生气。” 厅上众人除了李瑗的人就是东宫和齐王府的人,史荣和裴秀章虽然不属于任何派系却都与李承明有些渊源,于是纷纷附和。就这样曾经名满长安的史大侠落了个畏罪自尽的下场。 史荣和裴秀章第二天就带着史万宝的脑袋回了长安。 曾正午在史万宝自缢的当天就带着躲在幽州的那六个人来找李承明说想跟在汝南王身边,一来能照顾师傅唯一的血脉,二来也想替师傅报恩护卫李承明的安全,三来就是强盗这种工作虽然高风险高收入,但怎么能跟东宫侍卫这种高俸禄有面子还有机会光宗耀祖的工作比。 让李承明想不到的是兰家四兄弟居然是四胞胎,兄弟四人的高矮胖瘦一模一样兵器也是每人一把刀,他们在长安市井之中被人称为“血雨腥风四把刀”。兄弟四人打起架来都是敢玩命的主,可能四胞胎也有心灵感应他们四兄弟攻守之间配合默契,罕有敌手。四兄弟的名字也有意思,老大叫兰金柱,然后是银柱、铜柱、铁柱。 看着这一模一样的兰家兄弟李承明不知道有高兴,心说:“一个杨不悔已经让柴哲威羡慕的不得了了,这次回了长安再带上这哥四个去趟柴府那柴大郎要是不流哈啦子才怪呢!” 李承明轻轻松松地就将史安和他的乳母从李瑗手里要了出来,他本来是想把史安和他母亲要出来的,可一问之下才知道史安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这孩子命够硬。 幽州是大州,有不少寺庙和道观,一共有四千多僧人和道士被勒令反乡,至于能收缴多少铜铁一时半会还算不出来。 李承明从僧人道士中仔细挑选了三百多名十三四岁左右父母双亡,无家可归的孤儿让安天海和李东行、杨容先行带他们返回自己在长安县买的院子。 不知不觉中李承明已经在幽州待了将近两个月。 这天李承明带着他的护卫们在幽州的西校场附近闲逛,这里是个骡马市场。 李承明看见一个老头牵着一匹小马在哪出售,那匹小马浑身油黑发亮,而四条腿自膝以下一片雪白,越看越觉可爱。 王七虎在突厥待过一段时间,略懂相马之术,走过仔细看了会回来和李承明小声道:“是纯种的草原雪里站,再长半年,一定是匹千里宝马……” “老头,你这马驹儿多少钱?”李承明正要让人去问价却被一个衣着华丽三十岁上下,紫红脸色的人抢了先。 老头陪了个笑脸道:“这马驹是我从塞外带回来的良**,公子要是看中给一千五百贯如何?” 紫脸人从腰间解下一块玉来道:“老头,本公子这块玉价值两千贯,换你的马如何?” 老头瞄了那玉一眼道:“对不住,老汉这马只卖不换。” 紫脸人突然抓起老头的手,将那块玉塞到他手里,然后就去牵马。 老头正要阻拦却发现自己手里的那块玉不知何时已经碎成两半了。 老头一把抓住紫脸人右手腕冷冷地道:“年轻人,讹诈到老夫身上了,二十年前老夫在这幽州城横行霸道之时你还在你娘怀里吃奶呢。” 老头的手像铁箍一样紧紧的锁在紫脸人的手腕上,他猛挣了几下都不能摆脱。 这时,人群中走出几个汉子七嘴八舌地说:“还有没有王法了,快去报官,这老头坏了这位公子爷的玉还敢出手伤人。” “打,打死这不讲理的老东西。”有的还吼道。 “让开,让开。”不大会工夫十几个官差就赶了过来。 一个班头走过去喝斥道:“死老头子,瞎了你的狗眼了,敢对王公子无理,马上松手,要不拿你去吃牢饭。” 俗话说民不与官争,贫不与富斗,老头只以为紫脸人是个破皮无赖,却不想他还通着官府,立马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紫脸人揉了揉手腕说:“刘班头,多谢了。” 说罢,一摆手,旁边有人牵过一匹大马来,紫脸人拉着小马的缰绳,拉过来拴在自己坐骑的马鞍上,准备牵马离开。 李承明走到路中间挡住紫脸人的去路,对他一拱手道:“王公子,这匹小马驹卖与我如何?” 紫脸人扭头看了看那小马驹道:“这马我不卖,识相点快些让开,少管闲事不要挡着本公子的路。” 李承明冲着身后面一摆手道:“这马我买定了,这闲事我管定了。” 话音未落,以王七虎为首的十几个护卫一拥而上,将紫脸人和李承明围了起来。 那紫脸人是个聪明人,看见李承明敢当着捕快为难自己就知道自己惹不起,马上改口道:“公子要是喜欢这马驹我送公子了。” 说完将小马驹的缰绳从马鞍上解下来,交到王七虎手里。 李承明分开众人向那老头走去,那些捕快不知何时早已没了踪影。 “老丈,这马驹我给你两千贯,只是今日走得仓促,身上带的钱不够,你跟我去取如何?”李承明笑道。 老头笑了笑道:“老汉谢公子爷,这马要不是公子爷早已被别人讹去了,公子爷若喜欢拿去就是了,老汉分文不取。” 李承明心说:“这老头不简单,两千贯足够他买房置地,衣食无忧舒舒服服地过完下半辈子了,他居然肯分文不取。” “老丈刚从塞外回来?”李承明问到。 老头叹了口气:“是啊,从前隋大业十一起老朽就在塞外游荡,到现在已经整整十年了。” 李承明想:“他既然在草原上游荡了十年那么一定会说突厥话,了解那里的山川地貌风土人情。” 想到这李承明给老头行了个礼道:“既然老丈肯割爱晚辈就笑纳了,晚辈一直想了解突厥人的生活习性,不知老丈是否愿意到晚辈那小住几日。” 老头还礼道:“老朽在中原一无亲属,二无居所,公子肯收留,老汉求之不得怎敢不去。” 在接下来与老头的交谈中李承明得知老头姓韩名玄龟,是独孤整从前的家将。少年时拜一位姓陈的异人为师,不但习的一身好功夫,还有一手好魔术。深的独孤整喜爱,还曾经赏他姓独孤,后来独孤整死后他的儿子独孤怀恩贪财好色,不学无术,整日里不是歌舞升平就是斗鸡走马,独孤玄龟为了报答老主人的恩情便不停地规劝他,终于把独孤怀恩给惹火了剥夺了他姓独孤的权利,把他赶出了独孤府。 “韩师傅可知道独孤整有个遗腹子叫独孤达磨?”一听老头说他曾经是独孤整的家将李承明立刻问到。 韩玄龟回答说知道,独孤整死后他身边的丫鬟生的,独孤怀恩怕孩子长大和他争家产就把他们母子赶出去了,韩玄龟悄悄地接济过几次,后来就不知去向了。 “公子爷认识独孤达磨?能否告知老朽他现在在何处?”韩玄龟神情激动地问到。 李承明道:“韩师傅不要着急,独孤达磨现在长安,过些日子我带你去见他。” 回到大都督府韩玄龟才知道李承明是当今太子的儿子,非要行个跪礼。李承明拦不住只好受了老头一拜。 李承明正在屋里听韩玄龟讲述一些他在东西突厥游历时碰到的趣事,薛万彻和谢叔方连袂过来问他要不要回长安去。 原来这次收缴的铜铁高达三十多万斤但是每个寺庙和道观相距甚远,有的佛像又太过巨大集中起来十分不易,薛万彻飞骑请示李建成后得到回复,将比较容易搬运的拉回长安,剩下的交给李瑗让他就地熔炼,薛万彻已经集中了二十几大车铜铁,马上就要运回长安。 韩玄龟一听说回长安立刻两眼放光地看着李承明。 李承明想了一下道:“我跟车回去吧!” 薛万彻点点头,对韩玄龟说:“你先出去,我有话对殿下说。” “殿下,一共二十三车,都编过号了,最后三车是给您的。”韩玄龟出去以后薛万彻小声说到。 李承明笑道:“谢薛大将军。” “薛大将军慢走。”薛万彻告辞要离开时李承明突然想起那匹小马驹来。 薛万彻看到那匹“雪里站”时高兴地裂开嘴巴不停得笑,一个劲地道谢。 求推荐和收藏。谢谢 第四十五章 敬德入狱 四月初一,李承明带着他的一干手下和李瑗派来护送的三百骑兵押着二十几辆马车从幽州出发直奔长安。 来的时候还是白雪皑皑,现在已是绿满大地。柔媚的阳光,略带泥土气息混着青草味的风,从身边掠过。这感觉真好。 薛仁贵正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和杨不悔并肩而行,自从他看到杨不悔的箭术以后几乎整天都跟在杨不悔的身边。 四月初八,李承明带着史安,兰氏兄弟杨不悔薛仁贵先回到长安,郑文信和苏烈被留在后面押运马车。 一到长安兰氏兄弟就和李承明告了假去拜亲访友,韩玄龟急想见独孤达磨李承明派史汾带他去了齐王府。 东宫里李承明手下的三个宫女一个太监看见他带了一个老头两个小孩和一个老妈子回来都大吃一惊。 “这位薛仁贵是我兄弟,至于这个小孩吗是我收养的孤儿,叫李安。”李承明向大家介绍道。 “春梦,李安和乳娘跟你们住一起,薛仁贵和我住一起。天宝快去弄热水和饭菜来,饭要多一些,越多越好。” 薛仁贵在李承明的笑容和宫女太监异样的目光下饱餐了一顿。 吃过饭李承明去给太子和郑妃请了安,然后将李艾带到自己的住处和李安玩。 下午史汾带着韩玄龟和一个二十三四岁的人回来,那人正是独孤达磨,他的身份在李承明刚刚离开长安时就已被确认,李渊对这个小表弟很是照顾封他为蒲城郡公,还下旨在辅兴坊给他修建府邸。辅兴坊紧邻皇宫,不是皇帝身边的要人和皇亲国戚是没资格住那里的。 独孤达磨在辈份上是李承明的爷爷辈,李承明给他行了个礼,喊了声小爷。韩玄龟向李承明提出说以后想跟在独孤达磨身边,承明虽然不想放他走但在情理上又说不通,只好答应了。 五天后郑文信和苏烈押着马车回到长安,在马车入城之前郑文信就派人请示了李承明,李承明将属于自己的那三车铜直接拉到了他老丈人裴寂在城外的铸钱工地去铸钱。 等郑文信和苏烈跟太子詹事赵弘智交割完铜铁后李承明立刻带着他们赶到长安县去看自己招募的那三百多个孩子。 在跟郑苏二人商议后李承明决定由王七虎教授这些孩子功夫,王小胡教骑马,杨不悔教射箭,苏烈教他们排兵布阵,郑文信教他们读书识字,薛仁贵被他指派为这些孩子的统领。每天日出训练日落就寝,风雨不止。成绩优异刻苦认真的赏,调皮捣蛋不听指挥的滚。 右教坊的一个酒肆里,人声鼎沸,人们吵嚷着,等待着,终于一个个子高挑,皮肤白哲的碧眼胡姬怀抱一把琵琶出现在二楼上。 人群里忽然“轰”的一声不少人高声叫了起来:“素丽莎,素丽莎。” 素丽莎是龟兹人,刚刚来到大唐以琵琶技艺名盖长安。 素丽莎盘坐于地,调整了下气息,先把那琵琶自上而下来了一番轮指,又将弦索自下而上弹弄上去。那琵琶金声玉振,不觉就把酒肆里的人声压了下去。直待人声静了,她才重整弦索,就把一串乐声向众人的期盼上掷了下来。 一串流宕华丽的乐声,像筵席将开始时抖开了茵褥,无数佳肴珍馔就等在后面;也像才开张的绸缎铺里,展出的一整匹一整匹的绸缎,那绸上的花一朵一朵张红叱艳地开着,开向人人翘首的仰望。 随着这一串华丽丽乐声的开场,那接下来的调子猛地就凸扬出来,那是一连串的生之快乐:像人生中最好的年华;像突然而来的急踏的舞步;像酷暑中的骤雨,把众人心底都触得昂扬了。接下来一阵骤响,更把众人心中的快乐吊了起来,吊得那快乐直升到天上,聚到一起,再以叠加的方式,自上而下,砸至众人耳中。 ----人人至此,全部倾倒。 素丽莎的琵琶果非寻常,弹至极处,简直不是他一把琵琶在响,而是调动起了无数琵琶一起在响。人人心中都被他安了一把琵琶,那么多、成千论万地随着他的轮指一齐轰响。 酒肆里的人引爆了一般,人群中早已欢声雷动。一把把铜钱一锭锭金银像二楼扔去。 乐声稍停,楼下看客知道是素丽莎要暂歇一下了。纷纷坐下喝酒吃食。 “我家公子赏万金,请素丽莎过府一叙。”一个生得豹头环眼的汉子大声叫到。 人群之中发出一片嘘声。 酒肆老板赶忙跑过来笑着道:“小人代素丽莎谢公子爷厚爱,不过素丽莎不通汉话,无法与公子爷一叙,望公子海涵。” “通不通汉话不要紧,本公子就是想单独聆听素丽莎的琵琶曲。”一个二十四五岁一身锦的年轻人冷冷地说。 “不知公子爷的名讳是····” “我家公子是赞皇县公的长公子。”豹头环眼的汉子答道。 酒肆老板的心里暗暗叫苦:“怎么偏偏是窦轨的儿子呢?” 赞皇县公窦轨,李渊的小舅子,益州道行军大总管,性格暴躁经常因为些小事就鞭打甚至斩杀部属。当年李渊太原起兵时窦轨因为征收赋税的事情几乎与李世民刀枪相向,最后还是李世民做出让步才将事态平息。 这个酒肆也不是个普通的酒肆,李世民在长安秘密眷养着八百死士,这八百死士需要各种合法的身份留在长安,这个酒肆从老板到扫地打杂的都是李世民的死士。 要是平常的话一个胡姬窦公子喜欢让他带走就是了,可偏偏这个素丽莎尉迟敬德也看中了,尉迟敬德出了名的犟脾气连太子李建成的账都不买,如果让窦公子把素丽莎带走的话尉迟将军还不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酒肆老板很是发愁。 “你们几个去楼上把素丽莎请下来。”窦轨的儿子窦奉节见老板半晌不语以为他害怕了便吩咐自己的随从道。 三四个随从拔开人群向二楼跑去。 “站住,你们什么人?敢到这来撒野···”一个炸雷般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窦奉节头也不回,轻蔑地一笑:“你又是什么人,敢管本公子的闲事。” “爷是冠军将军尉迟恭,不管你是什么鸟人,识相的马上滚,要不就尝尝你尉迟爷爷的老拳。”来人恰巧是赫赫有名的尉迟敬德。 酒肆老板这下松了一口气。幸亏尉迟将军来了,要不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窦奉节转身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个卖主求荣的小人,本公子是当今圣上的内侄你敢怎样!” 尉迟敬德少年时打铁为业,以武勇闻名乡里,隋大业十三年时被刘武周收罗帐下,武德三年李世民攻打介休,尉迟敬德举城投降,李世民为此赏了他一筐赐金银。 尉迟敬德为人及其自负,对待下属和朋友很讲义气,就是当年背叛刘武周也实在是事出有因。但这毕竟是他的唯一的一处伤疤,现在被窦奉节当众揭开马上勃然大怒,盛怒之下那还管你什么皇帝内侄双臂挥动分人群,提起右脚一脚踹在窦奉节的胸口。 尉迟敬德身高力大,这一脚有是在盛怒之下踢出自然用了全力。窦奉节被踹的连退数步接着被身后的矮几绊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窦长公子脸色发青,双手捂胸只感觉腹内有什么东西不住的翻滚,终于哇的一声一口鲜血脱口而出。 窦奉节身边的四五个家将健仆见小主人吐血马上将尉迟敬德团团围住,豹头环眼的汉子扶起窦奉节道:“你们围他干什么他还能跑了不成,公子爷的伤要紧,快去套马车请郎中。” “不妨事···你们几个去····杀了他···”窦奉节断断续续地道。 尉迟恭将酒肆老板拉到一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酒肆老板点点头转身离开。 窦奉节的家将健仆得了主子的令要跟尉迟敬德拼命却被酒肆里的十几个伙计和杂役死死抱住。 刚刚还在看热闹的人群一见秦王的左右手尉迟敬德将秦王的表弟窦奉节踢的吐了血,窦公子想要尉迟将军的命吓早已一哄而散。 “你们几个帮忙送窦公子回府,你们几个请尉迟将军回衙门。”京兆尹的巡街衙役赶到,班头吩咐手下道。 秦王府得到消息的李世民双眉紧锁道:“你确定窦奉节不是故意找茬吗?” 酒肆老板回忆了一下肯定地答道:“不是,窦公子只带着四五个随从,他的确是看上素丽莎了。” 李世民摆摆手示意酒肆老板回去。 “赞皇县公素与大王不睦,此事只怕····”杜如晦焦虑地道。 “乔松,你有什么办法?”李世民看着房玄龄问到。 “赞皇县公性格孤僻嚣张,有意无意间得罪的人不在少数,便是皇帝陛下也对其十分厌恶,只要不给东宫和齐王府可乘之机,尉迟将军应无大碍。”房玄龄思索片刻后答道。 杜如晦接着道:“眼下当务之急是马上派人到京兆尹衙门看着,要确保尉迟将军不会在衙门出事。” 李世民点点头道:“克明,你带公孙武达和独孤彦云去京兆尹,想办法让他们留在那里保证尉迟恭的安全。” “乔松,你去准备黄金一千两,我们去看看奉节表弟。”李世民接着道。 “克明,你还得通知侯君集让他起用东宫和齐府的全部内线,我要知道太子和元吉的一举一动。”李世民又对正要出门的杜如晦道。 此时李建成和李元吉对尉迟恭伤人事件还一无所知,倒是李承明已经知道了此事。 说起来也是巧,尉迟恭伤人时安德海也在围观的人群之中。秦王与太子争夺储君之事举国皆知,更不用说与李承明来往密切的安德海了。 当安德海看到窦奉节吐血时以他精明商人的敏锐头脑马上分析出这是一件对太子有利的事。于是皮货老板安德海就躲在外面观察结果,等尉迟恭一被京兆尹的人带走他马上向东宫跑去。 快到东宫时安德海正好碰上刚从长安县回来的李承明。 李承明听完安德海的叙述以后向他道了声谢,立刻带着史汾和谭罡正、兰氏四兄弟打马向京兆尹衙门奔去。 第四十六章 到霉国舅 李承明听到尉迟敬德下狱的消息心里不禁一阵狂喜,尉迟敬德是李世民麾下的头马,他不但精通武艺更胆气过人,据说是隋唐年间使槊的第一高手,经常单骑冲入敌阵数次救李世民于危难之中,李世民曾经对尉迟敬德说:“吾执弓矢,公执槊相随,虽百万众若我何!” 李承明一边打马一边想:“既然李建成收买不了尉迟恭那么我就不如趁这个机会要了他的命,只要尉迟恭一死李世民少一员大将自己阻止玄武门事件的发生改写历史就不是梦了。” 京兆尹衙门的大厅里杜如晦带着公孙武达和独孤彦云跟裴秀章说话。 李承明第一次来京兆尹衙门,跳下马来不由自主地四下观察着。衙门占地极大,粗大的楠木柱子支在厚重的石基上。石基上没有雕花,柱上也只涂了清漆,陈年的木香微微发散出来,映衬着那石基青粗厚重的纹理。 史汾跑上石阶跟门口的公人通告李承明的身份。公人不敢怠慢,马上跑回衙门去。 不大会工夫裴秀章满脸笑容地迎了出来:“殿下今日怎么得闲到这来?” 李承明拱了拱手笑道:“小弟登门拜访裴大哥怎么不请我进呢?” 裴秀章拍拍李承明的肩膀带着他走开些,低声道:“秦王殿下的人在里,殿下可是为尉迟恭的事来的。” 李承明点点头,心说:“这裴秀章也不是盏省油的灯,我还什么都没说他就知道我的来意了。” 裴秀章皱起眉头为难地道:“殿下想让我干些什么?” “安排几个我的人和尉迟恭关一起,可以吗?”李承明问道。 裴秀章心里一惊他本以为李承明只是想教训教训尉迟恭让他吃些苦头,可现在看来这位小王爷及有可能是想要他的命,于是苦笑道:“那尉迟恭身手了得,况且秦王已经安排了两个人和尉迟恭住在一起,殿下你要小心弄巧成拙。” 李承明想了想道:“放心吧裴大哥,你只要想办法安排我的人做狱卒就行了,其他的事肯定不会牵连你。” 裴秀章心里很是苦恼,他不想答应李承明,因为他知道如果他帮李承明安排人进去的话不管能否杀的了尉迟恭只要一出事追查起来自己都得倒霉,可要是拒绝的话就会得罪自己叔叔的女婿真是进退两难。 “裴大哥放心,不管事情成败我都不会连累你的,过些日子我去求太子爷让他想办法放你去外地做一州总管。”李承明见裴秀章犹豫不决便开始封官许愿。 “好吧,我想办法,殿下要安排几个人?”裴秀章衡量再三后终于做出决定。 “五个。”李承明早就想好了,他准备派史万宝的弟子谭罡正和兰氏四兄弟去。这几个人冲锋陷阵不一定厉害,但近身搏击一定是高手。 京兆尹衙门关押人犯的监牢里,公孙武达和独孤彦云正陪着尉迟敬德在一个单独的小间里聊天。这间牢房是这里最大最干净的一间,屋子的正中央摆了一张八仙桌,三人围坐桌子旁边。桌子上还摆了些糕点茶水,三人的样子到像是在这里喝茶聊天。 谭罡正和兰氏兄弟穿着一身号服隔着栅栏注视着里面这三位。 “俺的个娘啊!莫不是见鬼了吧!你们看那四个人怎么一模一样。”尉迟敬德指着兰家兄弟吃惊地跟另外两位说道。 独孤彦云笑道:“敬德兄知道双生子吧!” 尉迟恭白了他一眼道:“怎么不知道,不就是一肚生两个吗!” “哦,这是四生子,一肚生四个。”公孙武达大叫道。 太极宫,两仪殿里赞皇县公益州道行军大总管窦轨将衣服的一角掀起来别在腰带上,和高祖皇帝并肩坐在御榻上。 窦轨正好这几天奉诏入朝,这天刚刚从益州回来还没来的及去见皇帝就听下人来报说大公子被尉迟恭一脚踢的吐了血,窦轨一听气的肺都炸了,从来都是我欺负人今天竟然有人欺负我了,李世民我都不放在眼里你个尉迟恭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连儿子的伤势也顾不得查看,立刻打马入宫去向皇帝请旨要将尉迟敬德枭首。 “姐夫,那尉迟恭倚仗武勇无辜将我儿踢伤,请姐夫下旨将他斩首,给奉节出口恶气。”窦轨礼也没行,气呼呼地道。 国舅爷还不知道他这次奉诏入朝的原因是什么,他得罪人了有人给他下了绊子。皇帝这次招他入朝其实是要免去他益州道行军大总管的职务。 虽说国舅爷脾气暴些得罪的人多些可谁能把当朝国舅搬到呢?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大外甥太子李建成。 李建成搬到窦轨的原因其实也简单,因为窦轨不买他的账。益州人口稠密,物产丰富,经济发达是大唐钱粮赋税的主要来源地之一。李建成早想把益州抓在自己手里了,可窦轨根本不吊他。既然你不上我的船那我就换掉你,找一个肯和我同舟共济的人来干。 想找窦轨的麻烦很容易,行台郎中赵弘安是当时的名士,太子詹事赵弘智的哥哥。李渊派窦轨入蜀时另派赵弘安去当他的副手,赵弘安知道窦轨生性残酷喜欢鞭打下属不想受他凌辱坚决不去,李渊为此专门下旨说赵弘安如果犯鞭十下以上的过错必须上表才能执行。窦轨愤恨地对左右说:“这小子敢耍我。”于是到蜀地以后他每天找赵弘安的麻烦,虽然每次鞭打都不超过十下,但一天之内要打好几次。 李渊此刻正恼恨窦轨对自己的阳奉阴违,又见窦轨衣衫不整礼也不行,一开口就让自己杀人给他儿子出气,当下勃然大怒道:“你的儿子难道就不能受一点气吗?你当年入蜀朕派给你车骑、骠骑二十人都被你斩杀殆尽,你怎么跟朕解释?你是不是嫌朕给你的荣华富贵不够,想在益州称王称霸了。” 窦轨原以为李渊会立马下旨斩了尉迟恭,万万没想到他会对自己发火,火气还这么大一时间吓的面色如土呆坐在御榻上不知如何是好。 “来人,将赞皇县公收押候审。”李渊越想越火大,大吼到。 内侍省少监赵雍还从没见皇帝发过这么大的火,慌忙踉踉跄跄地跑出去传旨。 窦轨现在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本来是请皇帝给自己儿子出气来着,现在到好气没出成反而把自己搭监牢里去了,这叫什么事啊! 赞皇县公的府门口,窦轨前脚刚走李世民与房玄龄后脚就到了。 “郎中,大公子的伤势如何?”房玄龄拦住刚刚给窦奉节诊治完身背药箱的郎中问道。 郎中以为他是窦府的人答道:“受了惊吓脉象有些乱内脏略有损伤,不过不碍事,我开了个安神补血的方子连吃五日就没事了。” 李世民摆了一下手,身后随行的侍卫跳下马来拿着秦王的拜帖交给窦府的门房。 窦府的客厅里奴仆们依次上过茶点后施礼退出,脸色已经恢复如常窦奉节慢吞吞地走出来。 窦奉节拱了拱手道:“对不住了表哥,小弟身上有伤不能给你施全礼了。” 李世民道:“表弟那里话,该我说对不住才是。表弟放心,我一定饶不了尉迟恭。” 房玄龄从怀里拿出礼单放到窦奉节面前道:“这一千两黄金是秦王替尉迟恭给大公子疗伤的,改日秦王会带尉迟恭登门向大公子赔礼。” “表哥,那尉迟恭倚仗你的权势蛮横无理,行凶打人败坏表哥您的声望。表哥你一定要重治他,你想想他连我都敢打,那这长安城的庶民百姓还不得被他每家每户都踢上门去。”李世民的面子窦奉节不敢不给,唯一能的就是多说几句尉迟恭的坏话了。 李世民点点头道:“表弟说的是,这个尉迟恭是得好好收拾收拾了,等他出来我一定重责给表弟出气。” “小弟知道表哥来的意思,实不相瞒家父今日刚回长安已经入宫面圣去了。”窦奉节考虑再三后决定告诉李世民窦轨入宫告状的事。一来是看在哪一千两黄金的份上,二来是窦轨不怕秦王可他窦奉节并不想得罪李世民。 李世民很是沮丧,他本以为抢在李建成知道这件事情之前说动窦奉节去京兆尹衙门撤状就能把尉迟敬德平安无事得保下来,预料不到的是窦轨今天回来了,这下可麻烦了。 “公子爷,不得了出大事了···”跟随窦轨入宫的随从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道。 窦奉节道:“慌什么?出什么事了?” 随从看了看李世民和房玄龄,一跺脚道:“老爷被皇上关起来了。” 李世民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是这样的结果心道:“满朝大员有能力使皇帝下决心关窦轨的不超过三个人,李建成、裴寂和自己。裴寂老奸巨猾断然不会行此损人不利己之事,唯一的人选就是李建成了。太子想把益州抓在自己手里。” 半晌窦奉节才回过神来脸色变的刷白,带着哭腔向李世民哀求道:“表哥,家父性格刚烈明里暗里得罪的人不可计数,现在逢此大难朝中必定无人援手。小弟恳请表哥仗义执言救家父与危难,窦家上下决不忘表哥大恩。” 李世民出言安慰道:“表弟放心,舅舅不会有事的。”接着又道:“乔松,你有什么办法?” 房玄龄道:“赞皇县公是太穆皇后的至亲兄弟,皇上关押窦大人定是受了旁人的挑唆,有能力让皇上下次决定应该是东宫。玄龄以为大公子得立刻去请扶风郡公出面,秦王殿下马上入宫面圣,这样或许可保窦大人无恙。” 扶风郡公窦琮是窦轨的亲弟弟,窦奉节的叔叔。 窦奉节此刻也顾不的有伤在身了,向李世民深施一礼道:“小弟先谢过表哥大恩。” 接着对身边的随从道:“拿我的贴子去京兆尹衙门,告诉裴秀章说我与尉迟恭是在切磋技艺时受的伤,请他们放人。再叫人套马车,我要去二叔那。” 实在对不起,今天停电了。小县城的破电业局,真叫人无语。 第四十七章 楚王之死 齐王府李元吉听李承明说尉迟恭入狱的消息大喜过望。 李元吉在唐室子弟里向来以骁勇著称,尤其擅使马槊。当年尉迟敬德降唐以后李元吉跟他比槊。尉迟恭道:“吾之技善于避槊,夺槊,请公自取槊,吾空手以待。” 李元吉当时被气的七窍生烟恨不得一槊刺他个透心凉,可十几招过去了尉迟敬德毫发无伤。这时在旁观战的霉孩子李世民又问道:“夺槊、避槊,何者难易?”尉迟敬德回答说夺槊难。李世民便命夺槊,顷刻之间李元吉被尉迟恭三次夺槊。此事被李元吉引为奇耻大辱。 李承明做了两手准备,最好的是借李元吉的手请皇帝下旨名正言顺地除掉尉迟恭。如若不行的话再用下下之策叫自己的人想办法在牢里动手。 不出李承明的预料李元吉果然马上入宫去请李渊下旨了。 东宫显德殿上太子李建成已经得到窦轨被皇帝收押的消息,于是招来赵弘智、徐师谟、魏征等一干幕僚臣属商议将来益州总管的人选。 现在整个东宫都以为益州已经是唾手可得了。 李承明离开齐王府后左思右想还是觉的有些不妥,于是又来到霍国公府拉上柴哲威一起入宫去找赵王李元景。他想就近探听消息,好尽快做出应对。 太极宫里一场针对李世民的次子,万贵妃的养孙楚王李宽的阴谋正在两个女人的策划下已经开始实施。 张婕妤和尹德妃虽然得到李渊皇帝的宠爱却一直处在万贵妃的打压之下。万贵妃总管**的一切事物,那些不得宠的嫔妃们也全部团结在万贵妃的周围,一切以万贵妃马首是瞻。经常与张尹二人做对。 楚王李宽这几日病了,也不是什么大病,无非就是季节替换之间的伤风感冒而已。 刚刚怀孕小腹微微隆起的张婕妤匆匆步入芙蓉殿,给尹德妃施礼到:“楚王病了姐姐可知道。” 尹德妃不屑地笑了声道:“知道又怎样,也不是万贵妃病了。” 张婕妤踌蹰了一会小声地说:“楚王是万贵妃的心头肉,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那万贵妃·····” 尹德妃摆了摆手示意身边的宫女退下去,然后问道:“妹妹有什么办法?” 张婕妤小心翼翼地说:“我们拜天怎么样?” **中的女人有很多发泄怨恨的办法,其中有一种就是把敌人的生辰八字抄给打小人的神婆代为施法,也就是张婕妤所说的拜天。 这说了等于没说的建议提出来气的尹德妃狠狠瞪她一眼:“拜天?拜天有什么用?我们得靠自己。” 张婕妤有些糊涂,憨憨地问:“怎么靠?” 尹德妃神秘地一笑:“想办法,在大夫的药里加几味东西。” “下毒?”张婕妤福至心灵,竟然一点即通,却又被自己难得的颖悟吓得惊叫起来,“那会被发现的!” “嘘,谁说我要下毒来着?”尹德妃轻蔑地看着张婕妤,“说你笨,你还不高兴。我会像你一样笨,想出那样的笨办法来吗!” 一口一个笨,骂得张婕妤有些晕头转向,也有些堵气。毕竟,在地位上她不如尹德妃,尽管李渊对她的宠爱和尹德妃一样。所以即使心里不满,表面上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有些气恼地低下了头。 尹德妃道:“药讲究君臣相济,用量是很固定的,俗话说得好:是药三分毒。如果哪一味药搁得多了或者少了,都会引起反效果····”这女子果然不愧是老流氓尹阿鼠的女儿,马上就能想出这么歹毒的法子来。 张婕妤大悟过来:“啊,你的意思是----想加大药量。” 尹德妃胜利地笑道:“你总算明白了。” 张婕妤却又糊涂了起来:“可是……药渣会查出来的呀?” “查出来那又怎样?”尹德妃将手一挥,更加耐心地解释:“药方是太医开的,药量是太医抓的,药汤是太医煎的,就算查了出来,他们有什么证据说是我们做的手脚?况且,用药过量致人死命,太医根本不敢以这个理由上报皇帝,因为那摆明了就是他们的责任。他们只会找其他原因来解释。 这一次,张婕妤总算彻底明白了过来:“你是想让太医们替你顶罪开脱。可是···你算准太医一定会像你想的那样吗?” “一定会的。”尹德妃胸有成竹地笑着,“这套瞒天过海的把戏连我们女人们都懂得,他们这些混迹朝堂的大老爷们哪里会不懂,比我们还精着呢,还怕没人教他们?所以,只要你把握好时机把药放下去,我算准这一条妙计是绝对出不了纰漏的。” 张婕妤大惊:“我?你要我放药?” “当然是你。”尹德妃理直气壮地看着张婕妤,“你现在正身怀六甲,进出太医院谁也说不出一句闲话来。不是你是谁?” 太医院的朱漆大门紧闭着,两只狮头吊环黄澄澄地发着威。阳光将一对狮头照得须发皆张,栩栩如生。一双纤纤酥手已经叩响了那门环。 门内有人应声:“谁?” “太医,娘娘来了,还不开门吗?”小宫女用娇软的声音答道。 门“呀”一声开了,一个小药童赶出来,先跪下来行个大礼:“给娘娘请安。” 张婕妤把手一扬:“起来吧!” 门内以韦天成为首的众御医们随着也迎了出来,看到张婕妤都堆下笑脸来迎着说:“哟,太医院烧了高香,怎么敢劳动娘娘贵足踏贱地来的?” 张婕妤拿帕子掩了嘴,笑道:“谁敢对太医院不敬?敢说他一辈子不生病么?”又命身后的宫女们,“怎么见了太医爷爷都不知道请安?没规矩。”宫女们早已得了张婕妤的令,此刻便都笑嘻嘻过来,拉着太医的袖子问长问短,又东瞅瞅西摸摸,拿起这样放下那样,没半分安静。一时间,庄重严肃的太医院忽然热闹起来,叽叽喳喳,仿佛飞了一群麻雀儿进来,闹得一干循规蹈矩的老太医啼笑皆非,面红耳赤,只管拱了袖子说:“姑娘们有话说话,千万别拉拉扯扯的,动坏了东西可不是玩的。” 张婕妤走到药炉边笑道:“呦,这不是万姐姐身边的钗儿姑娘吗!是不是万姐姐身子不适了?” “给张娘娘请安!我家娘娘一切安好,是楚王得了伤寒。”钗儿行礼答道。 张婕妤身边的一个小宫女趁钗儿给张婕妤行礼的机会混抓了几把旁边用剩下药塞进吊子里。这一切都在一眨眼的功夫里完成没有被任何一个人察觉。 张婕妤和钗儿说了几句关心楚王的话,随后走进内室让韦天成给她号脉。 “恭喜娘娘,胎儿一切正常,胎音很重应该是为皇子。”韦天成号完脉后笑嘻嘻地拱手道。 张婕妤心一阵狂喜,叫人赏了韦天成十两银子。韦天成谢了赏转身退了出去。 突然间张婕妤心里莫名其妙地慌乱起来,自己马上就又要生孩子了,却在这时候下手毒害另外一个孩子,会不会遭报应呢? 凭心而论,张婕妤不想害人。但是在**里,谁能够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不做一点违背良心的事呢?不恃强凌弱,不同仇敌忾,不联群结党,那是一天也过不下去的。**最大的美德是贤惠,什么是贤惠?就是联的群最众,结的党最强。要么自己够强大,振臂一挥呼朋唤友;要么自知势弱,便想方设法去靠近一个远比自己强大的势力。张婕妤的依靠,是尹德妃。原因很简单,尹德妃比自己强,自己又不被万贵妃待见。而尹德妃又不会防着自己,反而在很多时候会大方地分自己一杯羹。许多事上,自己想不到的,尹德妃替她想到了;她争不来的,尹德妃替她争来了。就像自己独居的衍庆殿,就是尹德妃替自己积极争取到的。那么,如今尹德妃有令,要她在楚王的药中做一点手脚,自己又怎么能拒绝呢? 可是,下药那会儿还只是执行一个命令,是个机械的动作,现在才忽然意识到那动作的实质是杀人。杀人?张婕妤忽然恐慌起来,心虚起来,失去了刚才的勇气。 门帘儿一挑,韦天成亲自端了一碗枸杞人参汤过来了,恭敬地说:“这两天太医院里炖着人参,娘娘即来了,赶早不如赶巧,就先尝个尖儿吧。” 张婕妤正想得出神,倒被吓了一跳,待接不接地盯着笑道:“怪不得太医院天天报说人参不够呢,敢情都被尝了尖儿了。” 韦天成立即叫起撞天屈来,又要急又要笑,胀红了脸道:“娘娘千万别这么说,这要是被陛下知道了,我这颗头还能在颈子上么?眼下换季之间,臣怕娘娘体弱,若是在太医院里染了风寒,可叫我们心里怎么过得去呢?这才特意盛了参汤给娘娘暖身子,倒被娘娘挑了眼,真真地叫我没话可说了。” 张婕妤得了奉承得意起来,笑嘻嘻地接过参汤来喝了。 喝完参汤张婕妤又在太医院里瞎转悠了一会。一直到眼睁睁地看着钗儿捧着李宽的药离开她才带着宫女们回去。 楚王李宽吃过药回没多久便上吐下泻,把万贵妃急的只剩下三魂不见了六魄。忙招众太医齐赴安仁殿给李宽会诊。 韦天成给李宽号过脉后又仔细地检查了舌胎,心里也是很纳闷为什么会这样。心里忽地想起张婕妤今天来的奇怪,自己给她送参汤时她的形色有些恍惚,不由的起了些疑心。马上命令几个太医留在安仁殿观察李宽的病情,自己跑回太医院去检查药渣。 李宽年少体弱又有病在身,那里经的住这般上吐下泻等韦天成验完药渣从太医院反回来时已经是气若游丝性命不保了。 宁为人知勿为人道是宫里人做事的规矩,这道理韦天成不会不懂。再说就算是他把张婕妤牵扯进来张婕妤抵死不认倒霉的也还是自己这班太医院的人。于是面对伤心欲绝的万贵妃他只好违心说是自己用药失误,请贵妃娘娘责罚。其他的御医们见韦天成把事情揽下来自然也不再多说什么。如此一来只可惜了天真儿童李宽白白丢了一条性命。 第四十八章东宫失算 李承明和柴哲威、李元景正在李元昌的住所闲聊时听到李元昌的小太监来报说李宽死了。 柴哲威立刻拉上这几位一起去安仁殿万贵妃处去吊唁。 与此同时有两件事情几乎在同时进行着。一是李元吉向皇帝请旨要斩杀尉迟恭,李渊犹豫再三后让李元吉去京兆尹传旨,先将尉迟恭移交大理寺然后择日定罪。二是李世民并没有直接找李渊给窦轨求情,他去找了李渊的同胞妹妹同安长公主。 其实早在武德三年时李渊就有杀掉尉迟恭的想法,当然那时的想法是受了裴寂的影响。武德三年时尉迟恭身为刘武周的大将曾经两次大败当时的晋州道行军总管裴寂。裴寂对尉迟恭恨的咬牙切齿,尉迟恭降唐以后裴寂挑唆李渊下密旨给当时与尉迟恭一切降唐的吕崇茂让他暗中除掉尉迟敬德。不想那吕崇茂行事不周密反被尉迟敬德所杀,尉迟敬德反而在李世民的力保之下安然无恙。 李元吉得了口谕很是高兴,大理寺是什么地方啊!唐朝的最高法院进了那里还能有好啊!立刻跑去京兆尹传旨。 李世民心里清楚李渊虽然关了窦轨但那只不过是吓唬吓唬他而已,不会要他的命的。可是皇帝现在对自己的猜忌很重,如果自己求情去就算皇帝准了也不会让窦轨官复原职。益州还得落到李建成手里去。现在唯一有保住窦轨益州道行军大总管的人只有自己的姑姑同安长公主。 同安长公主李渊的嫡亲妹妹,夫家是与陇西李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并列为五姓七族的太原王氏。 太原王氏起于西汉,到东汉末年时王允以诛杀“董卓”力挽大汉江山于即倒而将太原王氏推为天下名门。魏晋南北朝之后,门阀政治走向兴盛,于是有了“天下王氏出太原”的美誉。 李渊太原起兵之时太原王氏出钱百万,粮草无数,在李渊军中效力的王氏子弟更是高达三百多人。 同安长公主听李世民说皇帝关了窦轨后大吃一惊,马上答应李世民的请求吩咐下人准备马车要入宫去给窦轨说情。 李承明等人到达安仁殿时万贵妃正憔悴地半躺在胡床上,满脸都是泪水。贴身宫女钗儿正在一旁出言安慰她,其他的几个宫女太监都低垂着头站在两旁。 李承明调整了一下呼吸,斟酌了一会词句走到万贵妃身边跪下行大礼道:“天妒英才楚王弟弟身遭不测孙儿亦万分悲痛。“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孙儿恳请奶奶保重身体,孙儿愿意从此以后代楚王弟弟日夜在奶奶膝前行孝。” 满脸泪水的万贵妃一脸疑惑地看着李承明,心说这孩子是谁啊? “好,从今日起改立汝南王为楚王,加封凉州总管、司徒,食两千户。”皇帝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殿内一干人等纷纷给皇帝行礼。万贵妃也在钗儿的搀扶下要从胡床上起来给李渊见礼。 李渊紧走了几步将万贵妃摁住道:“爱妃不要太伤心,朕马上就传旨给建成让他把承明过继给智云为子。承明是朕这些孙子们中最聪明最孝顺的,也是朕最喜欢的。” 一个太监跑到少监赵雍身边耳语了几句。 赵雍听完了犹豫了一下还是跑到皇帝身边小声道:“同安长公主求见陛下。” 李渊拍了拍万贵妃的肩膀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转身带赵雍离开了。 京兆尹衙门里裴秀章听窦奉节的随从说他家公子要撤诉急的团团乱转,既然苦主不追究了他就得放人。他害怕万一在放人的过程中李承明的那五个手下在牢里动起手来自己可就麻烦大了。 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某某车。正在裴秀章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李元吉带着大理寺的执法人员来提尉迟恭。替裴长史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李元吉提尉迟恭时看到兰氏兄弟也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然后马上向裴秀章提出想要这兄弟四个回齐王府做护卫。 裴秀章当着尉迟敬德等人不好明言,只好吩咐兰氏兄弟跟李元吉去了。 安仁殿内李承明一头雾水,他说那些话只不过是想在万贵妃面前卖个乖而已。没想到被李渊听了去,还顺势把自己过继给万贵妃当了养孙成了亲王。他并不在乎亲王与郡王之间那点名誉上的区别,凉州总管也只是个虚名,那里真的权利掌握在右骁卫大将军兼河西安抚使刘弘基的手里。真正的好处是食两千户,也就是说每年有两千户百姓的赋税供李承明挥霍。 尉迟恭被李元吉关在了大理寺一间又黑又潮的小牢房里。公孙武达和独孤彦云被李元吉赶了回去。 “尉迟恭,你这个无耻小人,当初你和侯君集弃我等不顾时可想过自己也有今日?”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李元吉的背后响起,把齐王吓了一跳。 “这间关的是什么人?”李元吉向陪在自己身边的大理寺少卿王茂问到。 王茂答道:“是左卫府的一名校尉,去年冬天图谋刺杀天策府的车骑将军侯君集。已经关在这几个月了,还没有定罪。” 李元吉走近了些,透过昏暗的光线向牢里望去。只见一个身材短小却体格健硕的汉子正一脸兴奋地望着尉迟恭叫骂道:“尉迟将军,侯将军呢?怎么没和你一起进来,鬼门关前有数千大唐将士等着你们呢?” 尉迟恭气的直冒火,有心回骂又怕惹恼了李元吉。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谁都懂,只好强忍着走到墙角蹲下来。 李元吉呵呵地笑道:“狱头把这个人提出来,我有话要问他。” 跟在一边的狱头听了,忙打开监门将那人叫出来。 “小人郭二杠,见过齐王殿下。”那人出来给李元吉跪下行礼道,身上一股酸臭味直冲鼻子。 李元吉伸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道:“起来吧!你为什么要杀侯君集说来听听。” 原来这人就是去年在豳州“前彪鳟”被突厥人几乎全歼的唐军护粮队的一名校尉。他侥幸逃生后向左卫府控诉侯君集与尉迟恭置数千大唐将士和粮草不顾临阵脱逃,请左卫大将军杨恭仁给数千战死沙场的唐军儿郎做主。杨恭仁征战沙场多年,很清楚当时面对两万突厥的金狼骑唯一的选择就是逃跑。于是好言安慰了他几句并许诺将来会想办法升他做五品游击将军便不再理他。谁成想这个郭二杠是个一根筋认死理,在他心里打仗要么就打赢要么就战死,看不起那些临阵脱逃的人。他认为只要侯君集与尉迟恭不跑的话至少他护粮队的同袍们可以少死一些。于是他怀揣利刃想杀了侯君集给他战死的同袍报仇,岂料他技不如人侯君集毫发无损自己却被当场拿下送到大理寺来。 李渊本来也没想把窦轨怎么样,只不过是想关他几天吓唬吓唬他,顺便撤了他益州总管的职务就行。可同安长公主一进宫就就对李渊说当年哥哥你从太原起兵时窦轨马上带两千多人前来投奔效力,这些年为大唐江山和陛下您东征西讨每临戎对寇,身不解甲战功赫赫又是太穆皇后的至亲兄弟,哥哥您这样对他天下百姓会说你寡恩刻薄,朝中大臣见窦轨尚且如此又有谁再愿意为陛下拼死效力呢? 李渊心里叹了口气,心想也是不管怎么说窦轨对自己还是忠心耿耿的,而且他这个人脾气太烂不与朝中任何人为党。有他守着益州也好,至少益州不会成为世民和建成明争暗斗的棋子。 想到这李渊打了个哈欠道:“也罢,就依了妹妹,让窦轨继续继续镇守益州。” “你去告诉尚书省拟旨,调赵弘安回京任大理寺卿。”李渊想了想又对赵雍说道。 李世民是个多疑的人,他知道李宽的死讯以后虽然很伤心但更多的是怀疑。怀疑的原因很简单,韦天成是当世名医许胤宗的亲传弟子,一身医术深得许胤宗的真传,连蒸骨疾都能治愈。怎么会在治伤寒时用药失误呢?他难到不知道万一李宽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韦天成可是有掉脑袋的危险的。 “观音婢,你先入宫,我去趟太医院。”大兴宫外李世民对他的老婆长孙氏说道。 太医院里胆战心惊的韦天成带着一众御医正在等候皇帝派人来验药渣。 李世民带着秦王府的专用大夫傅耀祖来到太医院。 傅耀祖向韦天成询问过用药的种类和份量后向负责煎药的药童问道:“煎药的水是从那打的,用了几碗,大火滚了多长时间,小火煎了多长时间,煎药过程中可离开过。” 药童垂了手,恭敬地答:“水是从院里的井里打的,用了三碗水,大火滚了一柱香的时间,小火一直煎到三碗水只剩一碗。中间给张婕妤开过门,不过万娘娘的宫女钗儿一直守在这。” 傅耀祖点点头走到药渣边看了看心中早已有数,面上却并不露出来。转身走向李世民跟他耳语了几句。 李世民脸色大变道:“你们都出去,我有几句话要问韦御医。” 等众人一出去韦天成立刻浑身颤抖地跪在地上将自己心里的怀疑一股脑说出来,然后说:“都是臣下失职,不干其他人的事,请秦王殿下处置。” 李世民气的脸色发青半晌不语,良久才缓缓说道:“此事到此为止吧,把药渣烧了,等陛下派人来的时候告诉他们就说我带药渣回去验了。” 韦天成身体一震他万万没想到秦王竟然就这样算了,不但不追究他的责任还要替他掩盖真相。 李世民心里当然想给李宽报仇,可他也清楚这件事情追查起来倒霉只会是韦天成这些太医院的无辜的小喽罗张婕妤肯定不会有事。既然如此还不如就这样算了,说不定以后还有用的上韦天成的地方。 求推荐和收藏。谢谢 第四十八章 东宫失算 李承明和柴哲威、李元景正在李元昌的住所闲聊时听到李元昌的小太监来报说李宽死了。 柴哲威立刻拉上这几位一起去安仁殿万贵妃处去吊唁。 与此同时有两件事情几乎在同时进行着。一是李元吉向皇帝请旨要斩杀尉迟恭,李渊犹豫再三后让李元吉去京兆尹传旨,先将尉迟恭移交大理寺然后择日定罪。二是李世民并没有直接找李渊给窦轨求情,他去找了李渊的同胞妹妹同安长公主。 其实早在武德三年时李渊就有杀掉尉迟恭的想法,当然那时的想法是受了裴寂的影响。武德三年时尉迟恭身为刘武周的大将曾经两次大败当时的晋州道行军总管裴寂。裴寂对尉迟恭恨的咬牙切齿,尉迟恭降唐以后裴寂挑唆李渊下密旨给当时与尉迟恭一切降唐的吕崇茂让他暗中除掉尉迟敬德。不想那吕崇茂行事不周密反被尉迟敬德所杀,尉迟敬德反而在李世民的力保之下安然无恙。 李元吉得了口谕很是高兴,大理寺是什么地方啊!唐朝的最高法院进了那里还能有好啊!立刻跑去京兆尹传旨。 李世民心里清楚李渊虽然关了窦轨但那只不过是吓唬吓唬他而已,不会要他的命的。可是皇帝现在对自己的猜忌很重,如果自己求情去就算皇帝准了也不会让窦轨官复原职。益州还得落到李建成手里去。现在唯一有保住窦轨益州道行军大总管的人只有自己的姑姑同安长公主。 同安长公主李渊的嫡亲妹妹,夫家是与陇西李氏、赵郡李氏、清河崔氏、博陵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并列为五姓七族的太原王氏。 太原王氏起于西汉,到东汉末年时王允以诛杀“董卓”力挽大汉江山于即倒而将太原王氏推为天下名门。魏晋南北朝之后,门阀政治走向兴盛,于是有了“天下王氏出太原”的美誉。 李渊太原起兵之时太原王氏出钱百万,粮草无数,在李渊军中效力的王氏子弟更是高达三百多人。 同安长公主听李世民说皇帝关了窦轨后大吃一惊,马上答应李世民的请求吩咐下人准备马车要入宫去给窦轨说情。 李承明等人到达安仁殿时万贵妃正憔悴地半躺在胡床上,满脸都是泪水。贴身宫女钗儿正在一旁出言安慰她,其他的几个宫女太监都低垂着头站在两旁。 李承明调整了一下呼吸,斟酌了一会词句走到万贵妃身边跪下行大礼道:“天妒英才楚王弟弟身遭不测孙儿亦万分悲痛。“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孙儿恳请奶奶保重身体,孙儿愿意从此以后代楚王弟弟日夜在奶奶膝前行孝。” 满脸泪水的万贵妃一脸疑惑地看着李承明,心说这孩子是谁啊? “好,从今日起改立汝南王为楚王,加封凉州总管、司徒,食两千户。”皇帝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殿内一干人等纷纷给皇帝行礼。万贵妃也在钗儿的搀扶下要从胡床上起来给李渊见礼。 李渊紧走了几步将万贵妃摁住道:“爱妃不要太伤心,朕马上就传旨给建成让他把承明过继给智云为子。承明是朕这些孙子们中最聪明最孝顺的,也是朕最喜欢的。” 一个太监跑到少监赵雍身边耳语了几句。 赵雍听完了犹豫了一下还是跑到皇帝身边小声道:“同安长公主求见陛下。” 李渊拍了拍万贵妃的肩膀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转身带赵雍离开了。 京兆尹衙门里裴秀章听窦奉节的随从说他家公子要撤诉急的团团乱转,既然苦主不追究了他就得放人。他害怕万一在放人的过程中李承明的那五个手下在牢里动起手来自己可就麻烦大了。 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某某车。正在裴秀章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李元吉带着大理寺的执法人员来提尉迟恭。替裴长史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李元吉提尉迟恭时看到兰氏兄弟也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然后马上向裴秀章提出想要这兄弟四个回齐王府做护卫。 裴秀章当着尉迟敬德等人不好明言,只好吩咐兰氏兄弟跟李元吉去了。 安仁殿内李承明一头雾水,他说那些话只不过是想在万贵妃面前卖个乖而已。没想到被李渊听了去,还顺势把自己过继给万贵妃当了养孙成了亲王。他并不在乎亲王与郡王之间那点名誉上的区别,凉州总管也只是个虚名,那里真的权利掌握在右骁卫大将军兼河西安抚使刘弘基的手里。真正的好处是食两千户,也就是说每年有两千户百姓的赋税供李承明挥霍。 尉迟恭被李元吉关在了大理寺一间又黑又潮的小牢房里。公孙武达和独孤彦云被李元吉赶了回去。 “尉迟恭,你这个无耻小人,当初你和侯君集弃我等不顾时可想过自己也有今日?”一个沙哑的声音在李元吉的背后响起,把齐王吓了一跳。 “这间关的是什么人?”李元吉向陪在自己身边的大理寺少卿王茂问到。 王茂答道:“是左卫府的一名校尉,去年冬天图谋刺杀天策府的车骑将军侯君集。已经关在这几个月了,还没有定罪。” 李元吉走近了些,透过昏暗的光线向牢里望去。只见一个身材短小却体格健硕的汉子正一脸兴奋地望着尉迟恭叫骂道:“尉迟将军,侯将军呢?怎么没和你一起进来,鬼门关前有数千大唐将士等着你们呢?” 尉迟恭气的直冒火,有心回骂又怕惹恼了李元吉。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谁都懂,只好强忍着走到墙角蹲下来。 李元吉呵呵地笑道:“狱头把这个人提出来,我有话要问他。” 跟在一边的狱头听了,忙打开监门将那人叫出来。 “小人郭二杠,见过齐王殿下。”那人出来给李元吉跪下行礼道,身上一股酸臭味直冲鼻子。 李元吉伸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道:“起来吧!你为什么要杀侯君集说来听听。” 原来这人就是去年在豳州“前彪鳟”被突厥人几乎全歼的唐军护粮队的一名校尉。他侥幸逃生后向左卫府控诉侯君集与尉迟恭置数千大唐将士和粮草不顾临阵脱逃,请左卫大将军杨恭仁给数千战死沙场的唐军儿郎做主。杨恭仁征战沙场多年,很清楚当时面对两万突厥的金狼骑唯一的选择就是逃跑。于是好言安慰了他几句并许诺将来会想办法升他做五品游击将军便不再理他。谁成想这个郭二杠是个一根筋认死理,在他心里打仗要么就打赢要么就战死,看不起那些临阵脱逃的人。他认为只要侯君集与尉迟恭不跑的话至少他护粮队的同袍们可以少死一些。于是他怀揣利刃想杀了侯君集给他战死的同袍报仇,岂料他技不如人侯君集毫发无损自己却被当场拿下送到大理寺来。 李渊本来也没想把窦轨怎么样,只不过是想关他几天吓唬吓唬他,顺便撤了他益州总管的职务就行。可同安长公主一进宫就就对李渊说当年哥哥你从太原起兵时窦轨马上带两千多人前来投奔效力,这些年为大唐江山和陛下您东征西讨每临戎对寇,身不解甲战功赫赫又是太穆皇后的至亲兄弟,哥哥您这样对他天下百姓会说你寡恩刻薄,朝中大臣见窦轨尚且如此又有谁再愿意为陛下拼死效力呢? 李渊心里叹了口气,心想也是不管怎么说窦轨对自己还是忠心耿耿的,而且他这个人脾气太烂不与朝中任何人为党。有他守着益州也好,至少益州不会成为世民和建成明争暗斗的棋子。 想到这李渊打了个哈欠道:“也罢,就依了妹妹,让窦轨继续继续镇守益州。” “你去告诉尚书省拟旨,调赵弘安回京任大理寺卿。”李渊想了想又对赵雍说道。 李世民是个多疑的人,他知道李宽的死讯以后虽然很伤心但更多的是怀疑。怀疑的原因很简单,韦天成是当世名医许胤宗的亲传弟子,一身医术深得许胤宗的真传,连蒸骨疾都能治愈。怎么会在治伤寒时用药失误呢?他难到不知道万一李宽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韦天成可是有掉脑袋的危险的。 “观音婢,你先入宫,我去趟太医院。”大兴宫外李世民对他的老婆长孙氏说道。 太医院里胆战心惊的韦天成带着一众御医正在等候皇帝派人来验药渣。 李世民带着秦王府的专用大夫傅耀祖来到太医院。 傅耀祖向韦天成询问过用药的种类和份量后向负责煎药的药童问道:“煎药的水是从那打的,用了几碗,大火滚了多长时间,小火煎了多长时间,煎药过程中可离开过。” 药童垂了手,恭敬地答:“水是从院里的井里打的,用了三碗水,大火滚了一柱香的时间,小火一直煎到三碗水只剩一碗。中间给张婕妤开过门,不过万娘娘的宫女钗儿一直守在这。” 傅耀祖点点头走到药渣边看了看心中早已有数,面上却并不露出来。转身走向李世民跟他耳语了几句。 李世民脸色大变道:“你们都出去,我有几句话要问韦御医。” 等众人一出去韦天成立刻浑身颤抖地跪在地上将自己心里的怀疑一股脑说出来,然后说:“都是臣下失职,不干其他人的事,请秦王殿下处置。” 李世民气的脸色发青半晌不语,良久才缓缓说道:“此事到此为止吧,把药渣烧了,等陛下派人来的时候告诉他们就说我带药渣回去验了。” 韦天成身体一震他万万没想到秦王竟然就这样算了,不但不追究他的责任还要替他掩盖真相。 李世民心里当然想给李宽报仇,可他也清楚这件事情追查起来倒霉只会是韦天成这些太医院的无辜的小喽罗张婕妤肯定不会有事。既然如此还不如就这样算了,说不定以后还有用的上韦天成的地方。 不好意思昨天身体不舒服,迷迷糊糊传错了。今天晚上八点还有一更 第四十九章 一个内奸 太极宫长生殿内围绕着如何处置尉迟恭一事正展开激烈的辩论。 “尉迟恭当街殴打皇亲,儿臣恳请父皇下旨将他斩首。”李元吉第一个发言,目的明确直奔尉迟恭的性命而去。 “父皇,奉节表弟已经说过他是与尉迟恭切磋技艺时受的伤,何来殴打之言。儿臣请旨将尉迟恭开释。”李世民据理反驳。 李元吉哼了一声道:“我的人亲眼看到尉迟敬德当街殴打窦奉节,至于窦奉节为什么改口二哥你心里难道没数吗?” 江国公陈叔达道:“陛下,臣以为不管事情原委如何既然窦公子都不愿追究于情于理都应该释了尉迟恭。” “臣也以为齐王之言大为不妥,就算尉迟恭无理殴打窦公子也罪不至死。”尚书右仆射宋国公萧瑀接着说道。 李元吉恨了陈萧二人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们两人是收了别人的好处了吧!”接着又道:“父皇,那尉迟恭向来桀骜不驯如果这次赦了他他肯定会更加狂妄。将来还会惹事,与其等他将来惹了事在杀不如现在就杀。” 旁边的陈叔达哑然失笑道:“大唐不是没有有律法可行,难道就凭齐王殿下你的臆想来决定人的生死吗?” 其余的众也都在心里暗暗发笑。 紧挨李渊坐着的李建成也不禁替李元吉脸红。想杀人也得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啊,总不能靠你说句人家将来会犯罪就现在要别人的命吧。 李元吉此时也感觉自己刚才说的话太二了,扭脸冲着李建成道:“大哥你到是说句话呀!” 李建成清咳了两声道:“父皇,不管怎么说尉迟恭的确是打伤了奉节表弟。依儿臣之见不如将他贬为庶民赶出长安,非诏不得入京。”这句话可太毒了,既不用杀尉迟恭又断了李世民的臂膀。 此言一出犹如一个炸雷在李世民的头顶打响,慌得他赶忙跪下道:“万万不可,父皇,此人勇健非常曾数次救儿臣于危难之中。现在我大唐北有突厥虎视眈眈,西有梁师都称王称霸若失了尉迟恭无异于“刘宋文帝斩杀檀道济”一般自毁长城啊!” 李渊将手里把玩的玉如意重重往胡床上一摔道:“尉迟恭比不了檀道济,朕更不是刘义隆。” 李世民猛然发现自己一时着急说错话了,那刘义隆是个无能之辈而李渊却是开国之主。 “儿臣一时口误请父皇谅解,儿臣愿交出天策上将左右十二卫大将军的封爵回府闲居请父皇赦免尉迟恭。”李世民生怕李渊盛怒之下立马下旨斩了尉迟恭居然用自己手里最大的权力来保他。 李建成和李元吉都眼巴巴地看着李渊希望他立刻准了。 李渊叹了口气道:“你们都回去吧,此事改日在议。” 李渊心里很矛盾,他想杀尉迟恭又不想把李世民逼的太过。因为他需要李世民为他东征西讨抵抗突厥讨平梁师都。再说刚才李建成和李元吉渴望的眼神都被他看到了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 李承明从安仁殿出来以后天色已经黑了起来,回自己的住处既不吃饭也不洗脸马上到头睡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昏昏沉沉的难受招呼春梦打水来喝了几口才好些。 昨晚睡觉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打麻将。李承明突发奇想,既然不能发明别的东西那就发明个麻将吧!他还没发现有人玩麻将呢,这个玩意送到宫里去保管**的那些男男女女都喜欢。 “殿下,出事了!”李承明正躺在胡床上在回忆麻将有多少张牌时被他留在长安县的王七虎一头撞进来火急火燎地道。 “出什么事了,官府去查户口了?还是你们杀人了?”李承明猛地坐起来问道。 王七虎喘着粗气答道:“都不是,我们抓了一个人。” 李承明松了口气,望边上坐了坐招呼王七虎坐下,又安排春梦去厨房拿早饭。 原来昨天傍晚的开饭时候有个跛腿乞丐走进李承明在长安县买的庄子讨饭。薛仁贵给了他碗米饭,那乞丐吃完了米饭却还不走一直和薛仁贵东拉西扯地闲谈。后来被王小胡看见就抓了起来,王七虎审了一夜终于有了结果。那乞丐承认他是太子的眼线。太子让搞清楚院子里到底有些什么人,在干什么。王小胡等人都大吃一惊连忙派王七虎来向李承明汇报。 “不会吧?太子发疯了吗?不去监视李世民却监视自己的儿子,这怎么可能呢?”听完王七虎的叙述李承明想道。 匆匆吃过早饭李承明带人飞奔长安县,他要见见那个乞丐。 柴房里李承明仔细打量着那个乞丐眼线,他脸色苍色,须发蓬乱,憔悴不堪。年纪看去约在五十上下,皱纹凹陷很深,但脸廓却棱棱有骨势,两片薄薄的嘴唇上还蓄着整齐的短须,十指细长且修着长甲不像一般粗俗下流人物。怪不的王小胡会抓他。 “你说你是太子的人,那你得了消息向谁报告?”李承明冷冷的问道,本应是纯朴天真的脸上掠过一道阴霾。 那乞丐左右望望,张了张嘴却没有说,看的出他心里的顾忌很大。 王七虎在他的破腿上踏了一脚道:“这是我家汝南王在问你话,快说。” 史汾捅了捅王七虎的后背纠正他道:“王兄弟,咱家王爷现在是楚王了。” 乞丐挣扎地跪下答道:“回大王话,草民得了消息向东宫舍人崔巍报告。” 东宫舍人六品官,类似于现代的秘书,帮太子处理一下文案工作。 “史汾,你带七虎他们回东宫,用什么办法都行把崔巍带到这来。”李承明怎么也不相信太子会派人监视自己,他怀疑这个崔巍被李承道收买了。 等到傍晚时刻史汾和王七虎等人才从长安回来,王七虎从马背上扛下一个布袋来,解开布袋从里面将手脚被缚嘴里塞着一团白布的崔巍拎出来。 崔巍一见李承明便立刻明白了,翻滚着跪下连连磕头。嘴里呜呜得不知道想说什么。 李承明一摆手,有人上去把他嘴里的白布取出来。 “殿下,小人知错了,殿下饶命。”白布一拿掉崔巍就大叫着讨饶。 李承明没想到这个崔巍是个软骨头,还什么刑都没用就要招供不由的心理一笑道:“是谁让你监视我的,什么时候开始的,你都知道些什么?” “是安陆王殿下,从去年七月就开始了,除了这个庄子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崔巍飞快地答道。 李承明点点头心想果然是李承道,这小子怕我影响他将来的地位。 “崔巍,我要是放你回去你该怎么说。”李承明问道。 崔巍答:“谢殿下饶命之恩,殿下放小人回去小人什么都不说,安陆王那有什么消息小人随时告知殿下。” 李承明笑着道:“行,你小子有眼力劲。王小胡,赏他十两银子,放他回去。” 王小胡把李承明拉到一旁小声道:“殿下,这小子有问题。” “你怎么知道,有什么问题?”李承明困惑不解地问道,他见崔巍答的和自己的怀疑一模一样,应该不会有问题。 王小胡看了看远处的崔巍道:“殿下你不觉得他招的太快了吗?你问他话的时候他对答如流好像早就知道你想问什么一样。 李承明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于是说:“那就把他交给你,好好审。我去看看薛仁贵他们操练。” 李承明买的这个院子大的很。后院原来是个花园现在被拆成了一片很大的空地比李承明儿时上学的操场大很多,足可以容纳一千人在这里同时跑操。 因为没有器械三百多孩子都拿着木棍代替刀枪在训练。院子的东西北三面到处都插着人形草靶密密麻麻的有七八十个之多。 有十几个孩子正骑着马拿着木刀,旋风一样在院内左冲右突,手中木刀刷刷刷地直劈向那些草靶。 “殿下,没有真正的刀枪和弓箭怎么练也练不出效果来。”苏烈走过来说道。 李承明点点头道:“我来想办法,三百套刀枪和箭矢够不够。” 柴房里王小胡笑嘻嘻地看着崔巍道:“崔大人是清河崔氏还是博陵崔氏?” 崔巍有些茫然,心说李承明不是说要放了我吗,怎么还不放。这个王小胡问自己清河崔氏还是博陵崔氏到地是什么意思。 王小胡见崔巍良久不答心里已然有数,当下冷笑一声道:“到地是谁让你监视楚王的,马上说出来免的皮肉受苦。” 崔巍不屑地笑了声道:“王大人,你我同在东宫为官你有什么权利审我?我要见楚王。” 王小胡一摆头,立刻过来两个跟他一起降唐的手下拿着一条绳子绑在崔巍双脚上,将他到吊在房梁上。 崔巍大叫道:“王小胡,你敢对同僚滥用私刑,我要上奏太子殿下和皇上。” 王小胡笑着说道:“你要是不老实交待你背后的主使就去阎王爷那告我吧!”说完转身出了柴房,两名手下抡起马鞭狠狠地抽打起来。柴房里马上传出崔巍的惨叫声和破腿乞丐的惊呼声。 “王大哥,你不会弄错把?”从后院回来的李承明就着崔巍的惨叫声,半信半疑地问道。 “殿下放心,这个姓崔的小子肯定不是被安陆王收买这么简单。”王小胡胸有成竹地答道。 史万宝的徒弟曾正午凑过来道:“殿下,我有个办法能让崔巍说实话,就是这法子毒了些。” 李承明问道:“有多毒,会不会死人?” “死人到是不会,不过受了这刑的宁可去死也不想在受。”曾正午答。 李承明道:“只要不死人就行,你去审,我想看看你这个法子到底有多毒。” 曾正午笑了声道:“殿下想看我不好拦着,不过看完了要是身子有什么不适千万不要怪罪属下。” 第五十章 果然很毒 李承明和曾正午走进柴房,王小胡也很好奇这个毒法子,于是也跟了进来。 曾正午叫那两名打人的将崔巍从房梁上放下来。又叫人拿了一条长凳一根针一条细麻绳进来。 几个帮忙的人在曾正午的指挥下将崔巍双腿捆在长凳上,把上半身捆在柴房的立柱上,然后曾正午接过针和细麻绳来用针穿了,一手拧起崔巍的鼻子,对准鼻翼处一针扎去。只听一声惨叫,从鼻孔中流出两行鲜血。曾正午看了他一眼,接着像纳鞋底那样拉过麻绳,拉到一定长度,打个疙瘩;再扒开崔巍的裤子,拉出他的命根,从顶端处横扎一针,又一声更剧烈更凄厉的惨叫传出来,在柴房和整个院子里回荡。旁边观看的众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个破腿乞丐吓的双手抱头,屁股朝天身子不停地颤抖。李承明看的头皮发麻,实在忍不住了,转身跑出柴房。 曾正午手发狠辣完全不在乎崔巍的惨叫,又纳鞋底般将麻绳拉过,与鼻子连成一直线,绷得紧了,再打个疙瘩,一根琴弦便形成了。那血,从鼻孔处顺着琴弦往下淌。崔巍痛得昏死过去。 曾正午打了个手势,旁边的人知道他要水,有人出去打了桶水进来。 刷的一桶水泼在崔巍的身上,将他从昏迷中唤醒。 “招不招。”曾正午问。 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崔巍弓着身体,尽量将身子前倾,一言不发。 曾正午伸出左手的小指轻轻挑动一下那琴弦,但听“卟”的一声,如古筝上最低音部发出的声响,随后,星星点点的血雨洒向四周;随后,惨叫与呻吟也漫向四周。血雨飞满了曾正午及崔巍的满身满脸。 “我···招···”只此一下崔巍就已屈服。 “殿下,那崔巍是秦王的人。”王小胡出来道,身后跟着一身血迹的曾正午。 “李世民的人,那安陆王又是怎么回事?”李承明问道。 王小胡推了曾正午一把,示意他洗洗脸上的鲜血,换身衣服去。然后道:“安陆王是收买了崔巍,不过是想他随时告知一些太子殿下对楚王的看法而已。” “那他平常有了消息和谁联系,他都向宏义宫通报了些什么?”李承明相信曾正午问出来的结果,在那样的酷刑下估计任何人的防线都得被摧垮。 王小胡答道:“天策府的车骑将军侯君集,凡是他知道的宏义宫知道。” 李承明心想:“侯君集,你这个阴险的家伙,这件事捅到皇帝面前我看你怎么死。” “王小胡,马上去准备车马,派人给崔巍好好洗一洗,我们回东宫。路上一定要看好,千万不能他死无对证。”李承明生怕崔巍自杀在路上,否则别说见皇上就是太子那也不好交待。 东宫显德殿上李建成看了看遍体鳞伤的崔巍,摆摆手让把人带下去。 “父亲,儿子以为不如拿崔巍口供上奏皇上,到时候侯君集倒霉二叔也脱不了干系。”李承明迫不及待地提议道。 “这事不急,我先问你,皇上要是问你怎么抓到崔巍的,该怎么回答?你悄悄的隽养那么多人准备怎么跟陛下解释。”李建成紧锁着眉头问道。 李承明愣了一下,思虑片刻后答道:“我养的不过是些小孩子,皇爷爷不会见怪吧!” 李建成摇摇头笑着说:“杨不悔、苏定方、还有你舅舅再加上你刚刚从幽州带回来的史万宝的七个徒弟以及王小胡和他的六个下属个个都有一技之长。你一个小孩子身边要这么多人干什么?还让兰家兄弟跟着你四叔,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还有你那些小孩子,十年以后就都是你的死士了吧!” 李承明解释道:“兰家兄弟是我派去京兆尹衙门想对尉迟恭下手来着,不想被四叔硬要去。儿子养这么多人就是想在关键的时候帮父亲一把。” 他心里苦恼的很,玄武门的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的,说了别人就会把他当疯子。问题是现在李建成不会是疑心他是在为将来和李承道争位打基础把,该怎么办呢? 李建成同样烦躁的不得了,他这个太子之位为什么会被自己的亲弟弟逼的岌岌可危,原因就是李世民太能干,手下能人太多,所以他不想自己的儿子之间实力差距太大。以免的将来李承明实力太强凌驾于其他皇子,甚至是未来的东宫之上。尤其是李承明刚刚的解释更让他发愁,这孩子还这么小就能起杀人的心,等将来长大了还了的啊! 李承明现在网罗的亲信手下就已有二十几人之多。还有那三百多孤儿十年之后更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最要紧的是承明现在深得皇帝的宠爱,又是裴寂的女婿还与柴家的未来族长柴绍武好的快穿一条裤子,就连四弟也整天夸奖他。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年只怕他都有能力和自己分庭抗礼了。 “儿子知道父亲担心什么,皇爷爷已经将我过继给智云五叔为后,父亲可以奏请皇爷爷下玉牒给宗正寺将儿子的名字移到五叔名下。这样不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吗。”李承明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一个唯一可以阻止李建成削减自己实力的办法。 宗正寺是唐朝掌管皇族事务。管理皇族、宗族、外戚的谱牒、守护皇族陵庙的机构。其职务是掌握皇族的名籍簿,分别他们的嫡庶身份或与皇帝在血缘上的亲疏关系,每年排出同姓诸侯王世谱。 李承明的名字正式写到李智云名下后就意味着他是李智云的儿子了,从今以后他不能再叫李建成父亲,而是改叫大爷了。 李建成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李承明这个提议说了等于没说。反正皇上迟早会下玉牒的。 良久李建成吐了口气道:“今日天色已晚,明天一早你和我一起带崔巍进宫去见皇上。” 李承明的背后有皇帝和裴寂,李建成本来就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此刻更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制约他,毕竟现在主要的外敌是李世民。再说等皇帝的玉牒一到宗正寺他就从自己的儿子变成侄子了。其实李建成还是很喜欢李承明这个儿子的,聪明能干,又孝顺。一想到他马上就要成为别人的儿子心里不由的一阵酸楚,也不知道郑妃心里会怎么想。 次日,甘露殿里李渊听完李建成父子的奏报后勃然大怒,立即派人下诏给刑部让他们将侯君集缉拿,由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三家会审。 “承明,跟朕说说,你为什么要养那三百孤儿?”李渊喝了口茶平息了平息怒气,转身坐在胡床上问到。 “回皇爷爷话,孙儿收养和训练那三百孤儿是希望和他们同时成长,将来好为皇爷爷讨平突厥剿灭梁师都扬威漠北树立我大唐的赫赫威名出力。”李承明早已想好了对策,从容不迫地答道。 李渊哈哈大笑道:“好孙儿,好志气,朕特许你提前开府建衙,幕僚臣属你自己挑,朝堂上的文臣武将看上哪个朕都给你。” 李建成和李承明没想到李渊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两人心里都以为皇上老糊涂了。 “谢皇爷爷厚恩,孙儿一定不负祖父之望,誓死护卫皇爷爷和大唐之权威。”李承明一边磕头一边结结巴巴地说道。 李建成在一边听了心说:“这孩子怎么说话呢?皇上的权威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护卫了,难不成我们这些人都死了。” 李渊心里到是很高兴,他早想在自己的直系后代里里扶持一个既听自己话又能制约太子和李世民权力的人了。以前他倾向于李元吉,这些年来也一直扶持李元吉,可李元吉太不听话老跟自己对着干。自从扬文干一事后李承明开始进入他的视线。虽然他只有十岁,但年纪小更好控制。先前还怕将他扶持起来以后他会和太子一起合力对付自己和世民。现在李承明已是智云的儿子只要自己对他好不愁把这个小孩子拉到自己这边来。有了自己和裴寂的顶力支持只要过个五、七年李承明的势力就会遍布朝堂。这样的话就是等自己将来龙驭归天李建成登基为帝以后有了李承明这股势力夹在建成和世民中间大唐江山也不会陷入无休止的内耗之中。 想到这李渊的心里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暗暗得意,他清了清嗓子道:“赵雍,你即刻去告诉封德彝,让他马上拟旨传谕三省、六部、九寺、十二卫,朕特许楚王开府立衙,无论楚王有何需求一应照准。” 按理说儿子出息了当父亲的应该高兴才是,可李建成现在非但高兴不起来心情反而有些沉重。 “毗沙门,承明虽说过继给了智云但毕竟是你的亲儿子,朕特许他开府你也得多帮才是,他要是从你那看中什么人你不能拦着,元吉和世民也都一样。”李渊双手抚膝笑着道。 李建成躬了躬上身脸上堆满笑容道:“承明得父皇厚爱,十一岁就开府立衙,儿子这当父亲的高兴还来不及,怎敢阻拦。” “承明开府立衙,楚王府该选在何处为好呢?”李渊摸了摸下巴上的花白胡子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征求李建成的意见。 “父皇,前隋恭帝杨侑在隆庆坊的住宅一直空闲,是不是暂时先把那当楚王府呢?”李建成心领神会地说道。 宏义宫,秦王府的门口,侯君集刚刚从里面从来就被一群全副武装的兵士围了起来。侯君集正要发怒只见一个将领模样的人抢先道:“皇上口谕,天策府车骑将军侯君集意图离间太子与秦王兄弟不睦,着刑部缉拿由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会审。立刻执行,不得延误。” 侯君集听完扭头看了一眼秦王府的朱漆大门。大门开着一道缝,想是进去报讯的护卫跑的太急,连门都没来的及关。 求推荐和收藏,谢谢各位朋友。 第五十一章 开府立衙 “承明,知道陛下为什么让你这么小就开府立衙吗?”出了皇宫后李建成在马车上摸着李承明的头问道。 李承明道;“皇爷爷想我早点开始磨练,等他日父亲登基为帝以后好为您保驾护航,制约二叔。” 李建成摇摇头道:“保驾护航是不假,不过不是为我是为大唐江山。制约的只怕也不是你二叔一人。” 李承明没有认真听太子的话,他心里在想别的事。楚王、开府立衙、就是说自己以后不用住在东宫了。这样的话就算李世民玄武门的斩首行动成功,东宫护卫作鸟兽散,自己的楚王府有苏烈和他手下的三百步卒保护,只要行动迅速杀出长安保住小命应该不是问题。 李建成接着又道:“你以后要记着常回东宫来看看你母亲。” 李承明突然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来,连忙跟李建成告了个罪,从马车上跳下来带着自己的手下直奔齐王府。 齐王府内看见李元吉安然无恙地在喝茶,李承明才松了一口气。上去给他见礼请安。 李元吉笑着道:“怎么了楚王殿下,又来要你那四个护卫,我这齐王府你看上什么随便挑,那兰家四兄弟四叔喜欢的很,你就给我留下把。” 李承明呵呵一笑道:“侄儿不是来要人的,是有两个消息告诉四叔。一是皇爷爷刚刚下旨拿了侯君集,二就是那兰家四兄弟是史万宝的徒弟,四叔可知道?” “说起来史万宝之事四叔还没有谢你,你放心史万宝已死兰家兄弟却还得活命,再说史万宝的儿子不还在你手里吗,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李承明很是无语,李元吉都知道史安的事,那李世民肯定也知道。想保留些秘密还真难。 李元吉虽然性子急,脾气暴,但却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从来不会把自己的生命置于险地,这一点从当年弃守太原和拒绝与李世民一起冒险突袭突厥就能看出。既然李元吉都不怕承明也就不好在说什么了。 李承明接过婢女端来的白开水道:“还有件事忘了告诉四叔,皇爷爷特许侄子提前开府。日后若有什么麻烦事还请四叔多多援手。” 李元吉“哦”了一声道:“你小子了不得啊,想要什么尽管说,只要我这有就给你。” 六月初三,李承明的楚王府正式开府立衙,朱漆大门的上面高高悬挂着一块匾额黑底金字。上面楚王府三个字是由大书法家封德彝题写的。 这天长安的各个主要街道都被人悬挂了一块木板,木板上刻着“自古英雄出寒门,从来富贵入凡尘,楚王开府招贤士,不拘一格选人才。”引来无数百姓围观。 “各位父老,我家楚王今日开府立衙,凡是有一技之长者都可来投效。不限老幼,不限出身。”李承明的下属在一边卖力地吆喝着。 当天下午楚王府就人满为患,都是想给李承明打工的。什么种地的、打铁的、石匠、木匠、郎中、看相的、算命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李承明将挑选人才的工作交给苏烈和郑文信负责。有用的留下,没用的发一吊钱打发走人。 当天就有二十几个人被留下。本来照苏郑二人的意思并留不了这么多,但在李承明的干预下几乎把各个行当的人都留了一个。郑文信提出要那些石匠、木匠、郎中之类的根本没用李承明却说留下把,说不定会有用。 这些人中有个姓樊的格外被众人看中。这家伙会做投石车,他说普通的投石车顶多能以五人之力发石,甩出的飞石只二、三十斤重,仅能击出百余步远。而他做的投石车能以十四人之力发石,甩出的飞石重达五十斤,且能甩出二百步远。 李承明正在交待春梦让她去看看王小胡的老婆和女儿时,“大王,郑娘娘到了。”一个护卫跑来报告说。 李承明忙叫春梦去通知郑文信,自己把腿跑出去迎接郑妃。 府门口郑妃带着李艾坐在马车上正等着李承明出来。她的脸上充满了笑意,儿子争气得皇帝的宠爱以庶子的身份小小年纪就和齐王、秦王一样开府立衙她怎能不高兴呢。 李承明行跪拜大礼将郑妃迎下车来。笑盈盈的郑妃一手拉着李艾,一手拉着李承明在周围护卫尊敬的目光下走进府去。 大厅里李承明接过师师端来的茶水亲手递给郑妃道:“儿子把这最大的房子给娘留下了,娘什么时候高兴就带着妹妹过来住几天。” “你有这份心娘就满足了,你这刚开府下人肯定不够用,娘带了十个宫女来给你。还有三百两金子也给你,这是娘的全部积蓄了,要是不够的话娘再找你外公要点。”郑妃接过茶水放在身边的矮几上道。 李承明的心再一次刺痛起来,可怜而又伟大的母亲,居然要从娘家要钱来贴补自己的亲王儿子。连忙摆手道:“人我留下,金子就不用了。儿子现在有的是钱。” 李艾抱住李承明的腿,不停地吵着要去看李安。李承明将她抱起来交给师师带她去找李安玩。 郑妃招手示意李承明坐在自己的身边来。然后端起茶盏喝了口水润润嗓子道:“你这王府总管的人选定了没有?娘想还是让你外公家的族人来当好些。” 李承明刚要应允忽然想起他对春梦的承诺连忙改口道:“总管的位置我已经许给春梦了,要不儿子保举外公家的族人入朝为官怎么样?” 郑妃皱了皱眉头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大王,秦王来了。”安天海站在门外道。 郑妃起身道:“你快出去迎迎把。” 李承明安排大眼妹圆圆陪郑妃到后院去转转。自己跑出去迎接李世民。 跟李世民一起来的是两个文士打扮的人。听完李世民的介绍李承明心里不由的一乐,心说你怎么带这两个道德品质相差如此之多的人一起出来了。 那两个文士分别是虞世南和许敬宗,他们都是才华横溢的名士但道德品质却大相径庭。 当年宇文化及杀死隋炀帝时还要要诛杀虞世南的哥哥虞世基和许敬宗的父亲许善心。当时两人做出的反应截然不同。虞世南跪在地上恳请要代替哥哥去死,许敬宗却又唱又跳请求放过自己。这一切都为封德彝亲眼所见,这封伦也不是个讲究人几乎逢人就说:“世基被诛,世南匍匐而请代;善心之死,敬宗舞蹈以求生。”弄的朝野上下人尽皆知许敬宗是个贪生怕死懦弱无能的小人。 李承明恭恭敬敬地给虞世南做一长揖道:“虞大人匍匐请代实为天下臣民之榜样,芸芸众生之楷模。”礼毕又笑着说:“许大人歌舞双绝,天下百姓也是人尽皆知的。” 虞世南还礼道:“楚王谦恭下士,世南不甚惶恐。” 一旁的许敬宗臊的满脸通红。既恨自己当时太懦弱,又恨封德彝到处揭自己的短,弄的自己臭名远扬。 李世民笑着道:“承明年少言辞锋利。许大人莫要见怪。” “不敢、不敢。”许敬宗连声说到,心里只是不停地咒骂封德彝。 李世民没有落坐,跺着方步在屋里转了一会道:“承明,近日听说你在长安县养了三百多个孩子,想要训练他们将来为大唐出力。我从兵部调了一批铠甲、器械给你,已经奏请陛下恩准,你随时可以派人去军器监提。” 李世民话音刚落,许敬宗从怀里掏出一纸行文来,必恭必敬的递到李承明面前。 李承明接过行文道了声谢。心说你到还真会做顺水人情,虽说兵部是你的地盘但这三百人的事情皇帝已经知道,我过几天去要你不得照样给我吗。 李世民终于停止了跺方步走到胡床边坐下来。李承明这才安排许虞二人落坐,自己也走到主位坐下。 李世民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左腿膝盖道:“京兆尹的狱卒谭罡正是承明幽州回来的把,昨日许敬宗许大人在酒肆里听他说有人安排他进京兆尹是让他去杀人的。要不是皇帝下旨将尉迟恭改押刑部尉迟恭早已是他的刀下之鬼了。” 李承明闻言立刻变得愁眉苦脸,刺杀尉迟恭的计划落空以后他没有将谭罡正调回来,而是让他继续留在京兆尹,想为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情留个棋子,却不想他竟然是个大舌头把这种事情拿到酒肆里去说。可李世民不去找皇帝却来跟自己说到底什么意思。” 其实他错怪谭罡正了,他不是大舌头,而是一个意志不坚定的人。京兆尹里有李世民的人。谭罡正刚进京兆尹就已经被李世民知道要不是这次崔巍事发牵扯到侯君集他并不想动谭罡正惊动李承明。 谭罡正是昨天晚间被张公瑾带人抓到宏义宫的,经过一夜的拷打再加上荣华富贵的许诺这个刚刚投靠李承明决定反水,交待了他知道的一切。 “二叔,很多事情大家都心里明白只是心照不宣而已,不知道二叔认为这个谭罡正说的话是否可信?”李承明考虑了一会,将皮球踢给李世民。 李世民喝了口茶道:“谭罡正的话自然不可信,崔巍难到就可信吗?” 李承明明白了李世民的意图,想给侯君集脱罪。可他为什么要找自己呢?于是乎愁眉不展地说:“侄子以为崔巍更不可信,但此事已经惊动了陛下,侄子是怕陛下相信。” 李世民大笑道:“只要太子殿下不相信皇上还会追究吗!” 李承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让自己去求李建成不要死咬住不放。那么崔巍就得畏罪自杀,到时候死无对证侯君集就没事了。 “父亲那里侄儿去求,崔巍那就有劳二叔了。”李承明试探地说道。 求推荐和收藏。谢谢 第五十二章 皇帝大寿 “大王,这位楚王殿下年不及弱冠便不露声色地和大王讨价还价,脸皮之厚,手段之老实属罕见。怪不得皇上让他如此年纪就开府立衙,大王要早做准备。”刚出楚王府许敬宗便小声说道。 李世民抬头看了看楚王府匾额笑道:“封相国的字笔力劲健又运笔匀平宛如行云流水果然不愧是一代大儒,山东士林的领袖人物。” “不过要是单论书法虞大人的字圆融遒丽,外柔内刚深得二王(王羲之,王献之)之精髓,是远在封相国之上的。”他接着又说。 许敬宗笑着问道:“大王的意思是锋芒毕露的人并不一定有真本事,可怕的是杜门不出韬光养晦的人。” 李世民翻身上马,吐了口气道:“侯君集一心为我,我是知道的,就是他不该被着我对东宫有所动作。就算大哥对我不仁不义我也不能跟大哥翻脸成仇。现在弄的太子与陛下都怀疑我的忠心,要不是看在他多年来一直跟着我出生入死的份上,这次我才不救他呢。” 这个高深莫测的秦王殿下突然满口仁义纲常,许敬宗和虞世南听的云里雾里不知该如何做答。 天色将黑时李承明和郑妃一起返回东宫,送郑妃回寝宫后他立刻跑去显德殿求见李建成。 “不行,侯君集满腹阴谋不趁这个机会除了他东宫上下后患无穷。”李建成断然拒绝了承明的请求。 李承明点了点头道:“父亲说的是,可此事牵扯甚大。倘若一查到底就会把儿子、二哥和裴老相国的侄子也牵连在内了。现在整个长安只怕已经遍布二叔无孔不入的侦骑暗线,以本伤人实在不是上策啊。” 李建成考虑再三后终于答应了承明请求。 三天后崔巍在刑部大牢里用自己的腰带自缢身亡。因为崔巍死后遍体鳞伤他的口供也就不可靠,侯君集之案就成了疑案。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方定议将决定将侯君集无罪开释。上报皇帝后李渊不准,下旨重审。 最后还是李建成向皇帝求情说此案要是在追究下去怕伤了父子之恩,兄弟情份。武德皇帝这才做罢。 六月初十,武德皇帝的生辰。去年李渊的生日在扑朔迷离的杨文干谋逆案中渡过,当时他心力交瘁根本无暇过生日。今年他决定好好过个生日,为此早在一个月前就下诏给一些镇守再地方上的贵戚和太原起兵老臣子们招他们回京来热闹热闹。 太极殿上武德皇帝在一片鼓乐声中身着礼服登上龙椅接受众人的朝贺。李渊喜笑颜开地和人们打着招呼。 接下来众人开始给皇帝献寿礼,礼物大多是些如意、盆景、插屏、漆器、织绣等玩意。李承明的寿礼是第四个交上去的排在太子、秦王和齐王的后面,是一个纯金打造的硕大的钱币。一面是一条龙盘旋在云雾里,一面刻着天子万年。这件礼物是他受到去年裴怀蕊送他的平安钱所启发而请人铸造的。他原以为这件礼物一定能引起皇帝的注意和朝中大员的喝彩,却不想有人只用一篇贺寿文就打败了所有的人。 寿文是赵郡王李孝恭献的,执笔的是他手下的行台郎中岑文本。整篇寿文洋洋洒洒千余言极尽赞美之词,又不显奉承之像实在是太有才了。尤其是最后一句为寿吾皇九如天保, 唯愿大唐国祚昌隆,更是引起一片喝彩之声。 岑文本,李承明想起这个人来了。贞观长歌中吴王李恪的支持者。也是个满腹阴谋的人才,可惜不是胖狐狸长孙无忌的对手。 李孝恭,招降巴蜀三十余州,击降萧铣,招降岭南各地,镇压辅公祏,破广陵、丹阳,平定江南。大唐宗室子弟中在战功方面唯一能与李世民并驾齐驱的传奇人物现在就站在李承明的身边。 将近中午时寿礼才献完,接着就是享受皇帝的赐宴。唐朝风气开放,妇女的地位和男子差不多,寿宴开始时百官的家眷也开始登场。 万贵妃身着一袭红色礼服首先出场,接着是尹德妃、张婕妤然后太子妃、秦王妃、齐王妃以及李承明的未婚妻未来的楚王妃裴怀蕊。除了裴怀蕊一个个都是盛装打扮,想成为成这场宴会中最闪亮的一颗星。 皇帝过寿宴席当然丰富非常,共有热菜二十个,冷菜二十个,汤菜四个,小菜四个,鲜果四种,瓜果、蜜饯果二十八种,点心、糕、饼等面食二十九种,共计一百零九种。菜肴以鸡、鸭、鹅、猪、鹿、羊、野鸡、野猪为主,辅以木耳、燕窝、香蕈、蘑菇等。这还是因为今年天旱从过年到现在没有下一滴雨一切从简了。 李渊今天兴致很好,喝了很多酒,可能有些喝多了。他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扫视一眼自己的嫔妃和儿孙们大笑着道:“人之所愿无非是荣华富贵,儿孙满堂。朕现在以国为家富贵已到及至,儿孙绕膝何止满堂,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裴寂端着酒杯站起来道:“陛下所言及是,臣借陛下的酒恭祝吾皇千秋万载,大唐江山万年永固。” 一众人等纷纷站起身来七嘴八舌地举杯附和。 秦王李世民不知道什么原因不但没有站起来反而双眼向左上方斜视四十五度,一脸悲伤的表情。直到他身边的长孙王妃捅了他一指头这才缓缓起身,不过脸上的表情依然如故。 “二哥,你怎么啦,可是身体不舒服?”与李世民对席而坐的李元吉关切地问道,一脸的关心,又坏又假,还有意让世民知道他在作假。 李世民哼了一声道:“我在想母亲,要是他老人家能看到今日的话该有多好。”李渊与太穆皇后感情深厚,李世民的本意是想让李渊知道自己是个孝顺孩子心里还在怀念母亲。却不想李渊此刻最怕提起的就是自己的结发妻子,一来自己伤心二来又怕其他的嫔妃吃死人的醋,跟自己闹别扭。 “太穆皇后温良贤淑,我等晚辈子侄人人敬仰。今日合家团圆不要说秦王,就是我也很怀念嫂嫂。”淮安王李神通看到皇帝变了脸,赶忙打圆场道。 李渊兴致正好时被李世民一句话搅的心烦意躁,一双浑浊中透着老练威严的眼睛瞥了李世民一眼语气平淡地道:“皇后离朕而去已有十二年了,世民有心,皇后泉下有知定会欣慰的。” 李世民一脸懊悔,心说这步又走错了。我也是的,母亲已经去世十二年,这张牌不好使了。 “父皇,秦王这几日身体困乏夜不能寐,媳妇想带秦王先行回府,请父皇恩准。”长孙王妃拜倒说到。 李渊点头同意,目光之中竟有嘉许之意。 “承明,今日是朕的生辰,你就以寿为题再附诗一首吧!”李世民离开后李渊的心情好了许多。 皇上让做诗是李承明意料之中的事,他早已打好了腹稿。做了一长揖道:“承明领旨,泰山绝顶一株松,德高才广养身心。杨柳盛时甘寂寞,雪霜多后竞青葱。根深更喜阳春雨,叶茂犹怜翠谷风。唯愿天长地能久,年年今日吾皇寿。”然后又转圈做了一揖道:“承明不才,班门弄斧,请各位前辈指教。” “好、好、好,唯愿天长地能久,年年今日吾皇寿。楚王殿下的诗当真是道出了我等的肺腑之言。我等当共一此杯,为吾皇寿。”最擅长溜须拍马的宇文化及抚掌大笑道。 李渊此刻心花怒放,李承明的诗大合他的心意。古人喜欢松树,很多修道的人都仅以松果和松针为食以求长寿,据神农本草经里记载松为仙人之食物。所谓的“仙人”,其实就是指那些耳聪目明的长寿老人。李承明用松树来比喻他,还说他德高才广他怎么能不高兴呢。再说“杨柳盛时甘寂寞”,这句不正是在说杨广骄奢淫逸称孤道寡之时自己甘愿韬光养晦吗。“雪霜多后竞青葱”不也是在说当年天下大乱群雄割据之时自己顺民心,得民意一举定鼎天下吗。 李渊摇头晃脑地叫道:“拟旨!”话音刚落,内侍省少监赵雍已领着一名笔墨纸砚侍候的宫女由内殿出来,倾耳聆听,“着楚王李承明兼领吏部右侍郎,加封仪同三司,另赐御马十匹黄金百两。册封尚书仆射裴寂之女裴怀蕊为楚王妃,赏珠宝玉器一车。” 仪同三司是一品文散官屁的好处也没有,只是多个头衔而已。吏部右侍郎可是一个不小的官,从三品,相当于现在组织部第三把手。权利大的很主要管理官员的任免、升降、调动等事。李渊突然给一个十一岁孩子这么大的权力到不是他喝多了,而是早已有了的决定。他要历练李承明,看看这个孩子到底能不能担当大任。年纪大小并不在李渊的考虑范围之内,至于处理事情是否得体也没关系,因为吏部尚书是自己最相信的裴寂兼任的。 李建成的脸色脸一瞬间有些发白,又似乎有些喜悦连忙和李承明一起跪下谢恩,连万贵妃也躬身向皇帝答谢。 武德皇帝摆摆手冲着太子和万贵妃呵呵笑道:“不必谢朕,要谢就谢你们有个好儿子好孙子吧。”说完眼光在李承明身上轻轻一扫又道:“要不是他自己有出息你们就是求朕,朕也未必肯给他一官半职的。” 皇宫外面秦王的马车上,李世民拉着长孙王妃的手叹息道:“今日真是失策,我太高估母亲在父皇心中的位置了。” 长孙氏笑道:“殿下错了,儿子思念母亲是人之常情,陛下不会太计较此事。你真正得罪的是**的嫔妃们。” 第五十三章 吏部侍郎 皇上寿诞的第二天李承明早早吃过饭,换了身新衣服要去吏部“上班”天宝也想跟着去被他留下看护李安。 “亲勋翊卫羽林郎将、凉州总管、司徒、仪同三司、吏部右侍郎。五个头衔,是该叫人做张名贴的时候了。”李承明骑着“赤风”走在大街上,心里想到。 “见过楚王殿下。”吏部衙门前两个文吏模样,三十多岁左右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人行礼道。 李承明心里感觉这两个人是专门等在这的,翻身下马将马缰绳交给史汾,还了个礼道:“承明见过二位大人,二位是···” “我们两个都是吏部主事,下官王阂、这位是卢崇峻。我们奉裴相国之命在此专侯楚王。”那个矮瘦的人答道。 回答证实了李承明的猜想,如果所料不差的话这两个人以后就是自己的助手了。 果然那个又高又胖的卢崇峻接着王阂的话音道:“裴相国吩咐过,我们两个以后就跟着楚王,殿下有什么想了解的尽管吩咐我们就是。” 吏部衙门是六部之中比较清闲的,重要官员的调动基本上是朝中已有定议之后吏部走手续就行了。地方上低级官员的调动也是一样,由封疆大吏决定以后上报吏部考核,考核只是走过程,一般都能通过。所以每天来上班的人并没多少。人少衙门也就显得越发地空旷。 空荡荡的庭院里几栋衙舍就那么空旷旷地对立着。可这里外空内实,账房里堆满了大唐全部官员的履历册籍。 估计是有值勤兵丁去里面通报过,衙门大堂前裴寂带着五六十名吏部官员正在等着李承明过来。平常是不会有这么多人来上班的,这些人都是裴寂让人连夜通知的。 李承明恭恭敬敬地给裴寂行过礼后跟在未来丈人身边听他一一给自己介绍吏部同僚们。 裴寂给李承明引见完同僚后就转身离开,李承明和左侍郎唐俭扯了会闲话后也叫王阂和卢崇峻带自己回了吏部刚刚给自己准备的办公房去。 李承明走到胡床边坐下,指指旁边的两张团凳吩咐王卢二人也坐下。看了看杂役端上来的茶水,摇了摇头道:“我不喝茶,就要白水,以后也是这样。”他接着又向王卢二人问道:“你们谁能告诉我我朝一共人为官?又有多少人在长安为官?那个地方出的当官的人最多?” 卢崇峻看了看王阂道:“我朝七品以上吏部登记造册的文武官员共有八万九千三百一十七人,在京师为官的有六百四十三员,出官员最多的是河东和太原京师官员中有半数出自这两地。” 李承明点了点头心想:“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愧是至理名言。山西人在唐朝确实很牛叉。” 接着他又和王卢二人闲扯了一会,了解到这两人都是大族世家出身。王阂出自太原王氏,卢崇峻出自范阳卢氏。 那个左侍郎唐俭也是太原人,是武德皇帝太原起兵的老臣子,曾经因为派人向李渊揭发独孤怀恩谋反而立有大功。被封晋昌郡公,并赐以铁券,免死一次。 “据我所知范阳卢氏愿意出仕为官的好像并不多,卢大人可算是个异数。”李承明很是不解,他知道李渊不喜欢范阳卢氏,建唐以后就一直对范阳卢氏执行打压政策,可为什么还让这个卢崇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为官呢,于是委婉地问道。 卢崇峻没想到李承明小小年纪言谈之间居然还懂得给别人留面子,他心怀感激地看了李承明一眼有些尴尬地答道:“回楚王话,下官是庐江王的内弟。” 李承明心想原来如此,他笑了笑道:“这么说来大家也都不是外人,论辈份我还小你一辈呢。不知王大人与我同安姑奶奶怎么称呼?” 王阂欠了欠身子道:“同安长公主是下官的婶娘。” “如此的话你们都是我的长辈,以后晚辈要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周到还请二位多多提醒。你们如果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不要客气。”李承明呵呵地笑着说。 “大王,唐大人请你去大堂。”王卢二人还没来的及道谢,一个杂役已经站到门口说道。 李承明答应了一声,跟他的两新下属说:“你们也跟我一起去吧!” 吏部大堂上唐俭和三四个吏部官员们正襟而坐,大堂中央还坐着一个人,竟然是独孤达磨。 李承明行了个礼问道:“小爷,你怎么来这了?” 唐俭咳嗽了一声道:“楚王殿下,齐王保蒲城郡公往豳州任少尹,独孤郡公是来接受吏部考核造册的。照规矩需要你我在官引上画押,然后再请裴相国用印。独孤郡公才能正式上任。” 李承明心说这可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批文件,有权的感觉真好。 唐俭已经在官引上签了名用了印,李承明看了看也签上自己的名字。王阂已经把吏部右侍郎的官印拿了出来,只等李承明用印了。 李承明捧着官引端详了半天突然将官引一撕两半,堂上众人都看的瞠目结舌。以为楚王殿下发疯了,公然得罪齐王与皇帝的表弟。 独孤达磨更是气的站起来在堂上直转圈,张嘴就骂李承明不敬长辈,目无王法,敢在公堂上撕毁朝廷公文。 李承明面色严肃地道:“小爷别生气,我这也都是为了你好。” 独孤达磨张牙舞爪地说:“你还敢说是为我好,你目无尊长···藐视王法···我···我要到皇帝那告你去。”话一说完立刻就走,一点解释的时间都不给李承明。 “大王,放着好好的顺水人情你不做,为什么还要得罪齐王和独孤郡公呢?”唐俭挥手让其他人下去后小声问道。 “唐大人有没有感觉独孤达磨与独孤怀恩之间有些相似之处。”李承明笑着反问道。 唐俭默了半晌笑着道:“有,一样的狂妄自大,一样的目中无人,不知天高地厚。可那又怎么样呢?他就是再横行霸道也不敢得罪你,大王你又是何苦和他过不去呢?” “以唐大人的智慧一定能猜出原因的,你现在不清楚只是因为大家考虑事情的角度不同。”李承明笑着道。 吏部衙门是管饭的,不过因为今年一直没有下雨旱情已经显现,朝廷一切从简。所以伙食较以前差了很多。中午李承明就着凉拌胡瓜吃了一个馒头喝了碗小米粥,然后回到自己办公室的胡床上假寐。胡瓜就是现在的黄瓜,汉朝张骞出使西域时带回来的外来物种。 睡梦中李承明依稀听到有人来传旨说皇帝召见他,不由的暗暗发笑心说不是独孤达磨真的去找皇帝告状吧!声音越来越清晰,猛的一睁眼真的是皇帝召见。来的是赵雍手下的小太监,给了小太监一把散铜钱以后得知独孤达磨那个二杆子真的去告状了。再想问皇帝是否生气,小太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倒是知道同时召见的还有齐王。 李承明打发小太监先回去,接着找来王阂告诉他自己的去向。然后顶着炎炎烈日骑上马向皇宫跑去。 天气热的要命,武德皇帝在御花园的一处藤萝架下乘凉。藤萝架下置有二尺来高一座石案,上面摆放着青漆勾金棋盘。皇帝居左,裴寂居右正在下棋。 独孤达磨和赵雍远远的站在一棵柳树下谈论着些什么。 两个小太监侍立在皇帝和裴寂的身后,各拿一把蒲扇轻轻扇动着。日光从藤萝缝中洒下,照在棋盘上一片金光闪烁,令人神驰目眩。 “裴监,接连三日,你已输朕三十万贯了。今日若再不放些手段出来可就是四十万了。”李渊说着,抓起一枚黑子,啪地放在棋盘正中。 裴寂笑眯眯地说道:“陛下,你边角尚未稳妥,就敢冒险入我中腹。今日且看臣如何一洗前耻。”说完拈起一枚白子,顶在黑子下边。 “裴监差亦,岂不闻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下棋之道,和行军争战甚是相似,朕对兵法还是晓得一些。今日一改手段以兵法和裴监相敌,未必就不能险中取胜。”李渊笑道。 “哈哈!好一个险中取胜。臣下虽不懂兵法,在棋道上也算是久经杀阵。陛下若和我以寻常之道相搏,臣下还有所估计。若想侥幸弄险,臣下今日只怕想输都难了。”裴寂起手又落了一子道。 李渊微微一笑,并不言语,仍将黑子落在棋盘中央。裴寂凝神盯着棋盘,思谋好久,才落下一粒白子。李渊立刻落下一粒黑子。 两人一快一慢,渐渐走出百余手,眼见得棋盘已落满了黑白棋子。裴寂的眉头紧皱了起来。李渊却是眉毛眼睛笑成了一堆。 黑子白子纠缠在一起,互相攻杀,表面看上去势力大致相当。但黑子却多出一眼,在最后的对杀决战中无疑已稳操胜算。 “唉!到底还是陛下棋高一着,臣下甘拜下风。”裴寂叹了一声,将棋盘一推。 “哗啦啦----”棋盘上的黑白棋子顿时搅乱成了一堆。 李渊哈哈着站起身来向湖边走去,裴寂立刻起身相随。两名小太监马上俯身下去收拾棋盘。 “蜀中和江南调粮的事办的可顺利。窦轨没有怨言吧!”李渊背负双手,望着人工湖边的景色问道。 “一切顺利,到昨日晚间已有八千七百万斛白米入仓。赞皇县公这几日也吃大苦了。”裴寂答道。 李渊满意地点点头道:“辛苦你了,不过还得抓紧多调些,有备无患。万一等开仓济民时捉襟见肘激起民变就得不尝失了。” 求收藏和推荐,谢谢大家。 第五十四章 又起烽烟 太极宫承天门前李承明终于到了一样奉诏入宫的李元吉。他在来的路上想到一个绝妙的计划,不过这个计划需要李元吉来配合。 “承明,你怎么搞的,为什么不批独孤达磨的官引?”李元吉已经知道皇帝召见的原因,现在看见李承明自然要埋怨。 “四叔,侄子这都是为了你。你想想看那独孤达磨还什么都不是的时候就敢打李道彦,豳州刺史韦拒是太子殿下的人,万一独孤达磨到了豳州与韦拒闹将起来父亲与四叔都得心烦。”李承明打开手里的折扇顶在头上说道。 “到是有些道理,可你又准备怎么跟皇帝解释呢?”李元吉也学着承明的样子将折扇顶在头上问到。 李承明压低声音道:“侄子早就想好了。”说完叔侄俩顶着大太阳蹲在地上窃窃私语起来。 御花园里李元吉和李承明一起给皇帝行大礼。李渊坐在藤萝架下挥挥手道:“地上怪热的,免了吧!”两人顺势止住。 李渊板起面孔道:“承明,朕对你是寄予厚望得。你怎么敢刚刚到任就撕毁官引。” 李承明用折扇挡住刺眼的阳光答道:“皇爷爷,孙子知道四叔保举小爷为官是想小爷有所建树好青史留名。可孙儿认为豳州地处西北,每次突厥犯边都首当其冲。小爷是七舅姥爷唯一的血脉,要是万一有什么闪失皇爷爷和四叔必定会心痛。所以孙儿才斗胆阻止小爷去豳州。” 李渊用赞许的目光看着李承明心想:“这孩子确实宅心仁厚,他连独孤达磨都不忍心出事,那么就更不忍心自己的儿孙受苦了。” “还是承明想的多,我看就让小叔留在长安吧!”李元吉叹道。 “那就看小爷的意思了,他要是只想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留在长安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想建功立业青史留名的话觉的不如让他去洛阳。”李承明接着说道。 此言一出李渊和裴寂都不由地怀疑起李承明的真实想法来。满朝皆洛阳是李世民一手打下来的,天策府的势力在那里针插不进水泼不入犹如铁板一块。洛阳一直是太子李建成最大的心病。 洛阳有“居天下之中”之称。由洛阳西出潼关,就是大唐王朝的关中基地;而由洛阳东出中原,就可以号令天下。因此,洛阳既是天下形胜之地,也是兵家必争之地。如果将来李建成登基为帝,李世民称王洛阳的话。那么李建成这个皇帝其实不过是个关中王而已,根本无法真正地南面称帝。而在洛阳的李世民则可依靠洛阳形胜之地和自己在军事上的卓越才能把李建成封死在关中盆地里。 李渊用他浑浊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李承明,心说:“原来你是想往世民的心头钉一根刺,不过这样也好世民在洛**基太深对自己也不是件好事。” 李承明被李渊看的心里有些发毛,连忙垂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尖。李渊看见不由的一乐,心想:“到底还是个孩子,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慌张。” 李渊挥挥手将远处的独孤达磨召过来,告诉他李承明不想他去豳州的原因。然后道:“承明已经保你去洛阳任洛阳都护府长史,到任之后切记与人为善,不可仗势欺人。” 独孤达磨臊的满脸通红,向皇帝谢过恩以后一个劲得给李承明道歉。 “突厥人围城七天了,太原离这不过半天的路程,援兵怎么还不来?”六月十七夜里太谷城上一个手持长矛的年轻兵卒跟他身边的老兵说道。 “不是不来,是不敢来,我听朔州逃回来的人说突厥这次来了十万人,围住太谷却不打破一定是想骗太原的守军来救,城外野战我们就不是突厥人快马强弓的对手了。”回答的是个长得很彪悍的壮汉,他也不知几天没洗脸了,满脸都是血污,黑得就像锅底,一开口说话,便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 守在太谷城上的士兵早就疲惫不堪了,突厥人围城七日,攻城六天,四面进攻,若不是他们缺乏重型攻城武器,这太谷城是不是还能守得住就很难说了。不过突厥人多,四面围攻,守军也折损了不少人手。照这样下顶多再有四、五天太谷也就和朔州一样成为突厥人的囊中之物了。 城墙上到处都是东倒西歪躺着的士兵,城垛上猩红的血迹早已干涸,隐隐变成黑色,空空如也的箭壶随手就扔在地上,守军将士不敢脱去铠甲,都是和衣而睡,枕着刀鞘箭壶,躺在满地血迹上。城墙也坑洼不平被打出许多缺口,那檑木,火油留下的痕迹还历历在目,就连城头上飘扬的旗帜也有些破败了···· 艳红的朝阳就跃出地平线,一队士卒拎着饭桶大步跑上城墙,大声吆喝着熟睡的士兵们起来吃饭,那些睡眼惺忪的守军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摇摇晃晃的走了过去,在这血与火交织的城头上,每顿饭都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餐,很快,整个城头上就全是一片狼吞虎咽之声。 太谷城外突厥人的大帐里颉利可汗喝了一口马奶酒,烦躁地道:“赵先生,唐军不会上当的,我看不如干脆打破太谷吧!” 突厥人这次入侵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们也遭灾了,草原上一样滴水未降为了生存不得不到大唐来抢掠。不过颉利存了个心眼,没有和突利一起。而是自己抢并州道,让突利去抢豳州道。 赵德言沉思了一会道:“太谷不能破,一但打破太谷唐军就更不会上当了。现在唯一能引唐军出太原的办法就是诈降。” “诈降?派谁去呢?汉人奸诈怕没那么容易把!”颉利满脸忧色地说道。 “那就要看去的人是谁了,并州道行军总管张瑾是个无能之辈。需要要提防的是他的行军长史温彦博。此人警悟善辩怕是不容易上当。”赵德言道。 颉利面露笑容道:“赵先生如此说想必是心中已有人选,不过这个人应该得是汉人。”接着他脸色大变道:“赵先生莫不是想自己去?” 赵德言叹了一口气道:“除了我只怕再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不行、不行,诈降之事凶险万分,就算先生将唐军骗出来。两军浑战之时万一伤到先生岂不是得不偿失。”颉利立刻拒绝了这个提议。 赵德言笑了笑道:“可汗放心,只要可汗依我的计划行事必定能全歼太原守军。等两军浑战之时我自有脱身之策。” 颉利考虑再三后道:“既然先生有把握便依先生就是。我派脱黑鲁与先生同去,他刀法娴熟箭术精准可以保护先生的安全。” 赵德言摇了摇头道:“不行,脱黑鲁是突厥人,他去了会坏事的。可汗还是让我选些汉人去为好。” 当天晚上太原城里的并州道行军总管张瑾接到下属的报告说城外赵德言带了几百骑汉人来降。 张瑾闻言大喜,立即亲至城外将赵德言迎进城内,并厚言抚慰。 赵德言感激流涕,说突厥营中粮草将尽,人人思归,不欲再战。隋王杨政道和萧皇后在突厥也经常遭到突厥贵族的凌辱,日夜思归本土。他这次主要是受了隋王和萧皇后的托付来与大唐商议归降的条件的。 杨政道隋炀帝的唯一活着的孙子,齐王杨暕的遗腹子,他的两个哥哥和父亲被宇文化及所杀。宇文化及被窦建德打败后,杨政道及隋炀帝的皇后萧氏落入窦建德手中。武德三年,**汗国的处罗可汗派人迎接萧后及政道来**,立政道为隋王。把留在**境内的一万多中原人交给政道管治,建立“大隋”。 张瑾大喜为了表示信任立刻任命赵德言为行军记室。 赵德言投桃报李马上告诉张瑾说现在围困太谷的突厥人只剩下由阿史那岑石带领两万余老弱之兵了,其他的精锐金狼骑正在颉利可汗和大罗便阿史那答路的带领下押着抢来的五千多百姓和十几万头牛羊向突厥撤退呢! 张瑾点点头,派人带赵德言下去休息。然后唤来屋外的侍卫道:“马上去请温长史和众将前来议事。” “大人,突厥现在军势正盛,心中对我军甚为轻视,赵德言其降,必定有诈。”听完张瑾的叙述温彦博连忙道。 张瑾缓缓地摇摇头道:“我看未必,今年草原也是大旱,突厥这次入寇主要是为粮草而来。就算赵德言所言不是完全属实,突厥这次分数路入寇他的兵力也应该不会超过八万。况且经过朔州和太谷的这几日大战战阵中自有损伤,突厥境内大旱他们分兵押送抢掠来的粮食和牛羊回去是及有可能的。所以我估计现在太谷的敌军不会超过四万之数。再说敌军连日征战锐气尽消正是决战的好机会。诸位以为如何?” 众将都是不言,脸上浮满了疑意。 “大人,末将以为当今上上之策还是死守太原为好。如果出城与突厥野战万一失利则太原不保,太原不保则河东不稳,到时候我等就是千古罪人。”总管大将高陪伦道。 张瑾哼了一声,声色俱厉地说道:“畏敌避战,坐失良机传到陛下耳里我等照样是死罪。” 总管副将刘玉踌躇了片刻道:“大人说的是,麾下也以为可以一战,不过突厥人悍恶善战弓马之技远在我等之上。此战绝不可丝毫轻敌。” “既然大人心已下那么大家就都得以死报国,临阵退缩着斩,不遵号令着斩,另请大人将赵德言也带在军中,一但发现他所言不实就请大人立刻将他斩首。”温彦博见张瑾一心求战也只好同意出战。 第五十五章 太谷大战 六月二十日晨时,并州道行军总管张瑾在太原城外南郊集结了马步军共计八万人。 “着总管大将高陪伦率马步军三万为左军,驰援太谷与敌决战,只能前进,绝不能后退半步。总管副将刘玉马步军三万为右军,与高陪伦齐头并进与敌决战,亦只能前进,绝不能后退。尔等两路兵马既要分开与敌决战,又要互相照应。无论如何危急,也不准合兵一处。我与温长史引两万精骑为后军,随时接应尔等。”张瑾声色俱厉地说道。 众将同声答应,誓言死战到底,报效大唐天子。静静地旷野上陡然杀气冲天,鼓声若雷,喊声如潮。 高陪伦与刘玉各带马步军三万齐头并进,两军之间间隔十里左右。数万大军踏着龟裂干旱的土地向太谷开去,尘土飞扬旌旗蔽日。 大军在距离太谷约十里的地方停下来一面埋锅造饭,一面派出侦骑斥候打探突厥人的情况。 “将军,从敌军营垒来看太谷城下的突厥人不会超过三万。能看见的突厥人也大都是老弱之辈。”派出去的斥候回来报告说。 高陪伦点点头道:“果然不出张大人之料,你在去通知刘副将告诉他一炷香以后我从这里开始向突厥人发动攻势,让他同时行动。” 刘玉接到高陪伦的传令后立刻命令右军以盾牌兵为先导向太谷城下冲去。 对太谷城围而不攻的突厥人左右两翼几乎同时遭到突袭立刻乱成一团。阿史那岑石闻听唐军来袭立刻命令手下的将士兵分两路分头迎敌。 一边是刚刚从太原赶来,早已养精蓄锐风头正劲一心杀敌立功的唐军精锐。一边是早已征战十几日透支许久筋疲力尽的突厥老弱。唐军这边鼓声震天,突厥那里号角连声。 阿史那岑石匆忙出战,在太谷城外的开阔地与唐军对战,原本应该是突厥骑兵占了便宜的。可他的下属大多是老弱之辈又加上连日征战早已疲惫不堪,而唐军虽然骑兵不多但却是有备而来,藤牌兵在前然后是强弓硬弩在后是持槊兵。唐军轻骑游走在突厥方阵之外边驰边向阵中放箭与突厥人对射。 阿史那岑石组织人冲了几次都被强弓硬弩射了回来,气得哇哇暴吼。突厥人在马上射箭,个个都是好手,准头比唐军强得多。而唐军虽在箭法上逊于敌手,但装备上又优于突厥,除了阵前有藤牌遮挡,最前面的一批射手还披着铁甲。人数又远远高于突厥片刻之后阿史那岑石一声令下突厥人便排山倒海般向后退去。 眼见数万突厥人潮水般的退去高陪伦喜形于色,大声指挥诸军奋力杀敌,穷追不舍! 就在高陪伦刚刚埋锅造饭的地方张瑾和温彦博正在带着两万劲卒焦急地等待着前方的战况。 “报。”四五个侦骑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前方战况如何?”张瑾急忙问道。 “回将军,大军在太谷城外与阿史那岑石的突厥军激战,我军奋勇杀敌,阿史那岑石不敌败退,已经朝得东北方向逃亡。高将军正在全力追击!”斥候队长,一口气说了许多,连气都没喘。 “好!再探。”张瑾喜形于色,此役大胜封候拜爵指日可待了。 温彦博也松了口气道:“谢天谢地大军胜了····” 突然间张瑾军阵的后方陡地杀声大起,尘雾直冲云天。张瑾猛地回过头,见无数突厥骑兵,手执弯刀长矛,呐喊着疾扑而至。当先一杆大旗上写着斗大的一个黑色狼头。颉利可汗正带着两万金狼骑猛冲过来。 “啊,是···是颉利。我们上当了。”张瑾失声惊呼起来。 “赵德言呢?来人,马上找到赵德言将他枭首。”温彦博大叫道。 “大人,我们中埋伏了,麾下以为眼下唯一之策就是赶快赶到太谷,据城坚守。”一员校尉说道。 张瑾心中发慌,失了主张,听从那校尉之说,引军向太谷跑去。 “赵德言呢,他跑那去了。”温彦博找不到赵德言气的几乎吐血。 “可汗一到唐军就望风而逃!杀啊!”颉利的侍卫队长脱黑鲁大吼道。 “唐军败了!唐军败了!数万大军同声高呼着,奋力向唐军追去。 颉利身后的万余金狼骑见敌军还未接战,就已败逃,更是勇气倍增,拼命摧马疾驰,恨不得一下就冲进敌阵。 唐军陡见强敌,已是有些慌乱,又见张瑾下令,向太谷跑生怕掉在了后面为敌军追杀,个个争先,你挤我撞,阵形立刻大乱。 温彦博终于在乱军之中找到了赵德言。赵德言正带着跟随他诈降的几百骑与唐军背道而驰向突厥人方向跑去,已经抓不到了。 又急又气的温彦博抬手抢过身边一个校尉的长槊朝天挥舞着大叫道:“众将士听着,功名终在马上取,富贵只能险中求。不怕死的跟我直取中军活捉颉利,大唐天子不吝王候之赏。” “娘的!不准乱跑,不准乱跑!”张瑾看见阵形大乱气的怒吼起来。举槊将刚才那个乱出主意的校尉刺死。 张瑾身边的监战官连斩十几个乱跑的兵卒后才将阵形稳住,留下盾牌手强弩兵和长槊兵压阵,中军向太谷退去。 温彦博也终于集结了一百多名轻骑兵,向颉利的中军冲去。 颉利万没料到居然有人敢带一百多人冲击自己的中军,不由的一笑对身边的侍卫道:“领头的那个要活捉。” 唐军的阵形刚刚扭转过来,突厥人已大呼着杀至。唐军经过一场忙乱,锐气已是消磨殆尽,而突厥军恰恰相反,锐气正处在极盛之时。双方兵马一交手,唐军后阵就已大溃,真正开始败逃起来。 突厥附离之士的箭术实在是没得说,指那射那,射那中那,温彦博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终于在距离颉利中军不足三十丈时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温彦博长槊平端双目圆睁依然义无反顾地向颉利冲去。 颉利用欣赏的目光看着温彦博,亲自弯弓搭箭一箭飞出正中温彦博的右肩胛。他手里的长槊立刻无力地垂下去。颉利一挥手有四五名侍卫打马奔出去,其中一人掉转矛头用矛杆将温彦博打下马来。 张瑾在身边护卫的掩护下终于逃进太谷城,不过能和他一样走运的大唐士卒连三千都不到。果然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与此同时正追击阿史那岑石的高陪伦部和刘玉部遭到了比张瑾更为严重的打击。 阿史那岑石跑出二十里后就不再逃跑,反而吹起号角集结部队开始向高陪伦部反冲。 这个时候隐藏在南山山谷里由大罗便阿史那答路率领的四万突厥精骑已经在刘玉左侧完全展开。刘玉右侧是高陪伦,高陪伦的右侧是昌源河。两人的后路正被刚刚打败张瑾迅速赶来的两万金狼骑封堵。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迅速击破正面的阿史那岑石才有一线生机。刘玉此刻正遭到四万突厥精骑的打击慌乱之下不顾张瑾战前“无论如何危急也不准合兵一处”的命令下令部队向高陪伦部靠拢。三万马步军在四万突厥精骑追赶之下很快就由靠拢变成了溃败。 高陪伦这边进展倒是还很顺利,阿史那岑石的反击并不强,他完全可以应付。可阿史那岑石好像喝了鸡血一样完全不顾下属的死活一个劲地驱赶部下向高陪伦冲击。 面对阿史那岑石如此疯狂的打法高陪伦的心理隐隐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突然间心慌起来。 还没来的及做出判断高陪伦就发现自己左侧的刘玉部正如潮水一般溃退过来。高陪伦大惊失色忙派监战官去左侧稳住阵脚。另派一员副将去左后方竖起红旗收拢溃兵。但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措手不及的高陪伦部很快就被自己的溃兵撕开了一道口子。唐军阵型大乱田野里到处都是喊杀声,哭叫声,马鸣声,乱作一团。唐军将士自相践踏死伤无数,惨不忍睹。 高陪伦无力回天窝了一肚子火竟单骑向阿史那岑石部扑去。一阵箭雨铺天盖地的射了过来高陪伦身中数十箭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倒地身亡。 很快,唐军就败退到了昌源河畔。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主将阵亡军心已经崩溃的唐军慌不择路纷纷跳水求生溺死者不计其数。 天色将近黄昏时突厥人终于收兵不战,原野上处处都是唐军阵亡者的尸首,空气里浮满浓浓的血腥气味。还有无数伤者躺在血泊里哀号不止,惨不忍睹。 颉利望着纷乱的战场笑着说道:“先生神机妙算次役我军完胜。赵先生,以你所见,接下来该当如何?” 紧随其后的赵德言轻轻一笑:“唐军共计八万人,我军斩获不及两万。跳水逃生溺死者不过万余。散在城外的兵卒至少有四万余人,可汗不如解封太谷,屯兵太谷西北挡住他们回太原的路,逼他们入太谷城。” “这是为何?”颉利惊问道。 “唐军太原精锐大都已经在此,经次一役他们必定不敢再与我出城野战,太谷城小墙低,存粮也必定不多。只要放这四万唐军入城数日之后唐军便无粮草,我军就可不战而胜轻取太谷。到时候太原有粮无兵取之亦如探囊取物。如果不把他们放入太谷我怕他们就会趁夜奔回太原,太原城墙高大粮草充足多了这四万人守城取太原就不易了。”赵德言说着眉梢之间透出无法忍住的得意之色。 “赵先生算无遗策,真神人也。”颉利钦佩地说道。 “可汗太过奖了。世上之人,俱为凡人,慨莫能免。”赵德言笑道。 求推荐和收藏.谢谢各位. 第五十六章 独领一军 六月二十四,太谷大战王师败绩的消息传到长安。李渊冒着酷暑在太极殿紧急召见四品以上的官员。李承明作为李渊的培养干部第一次位列朝班。 “豳州刺史韦拒送来急报,豳州道的不少郡县都被突厥人攻破。并州道行军总管张瑾损兵折将困守太谷,现在太原城内能战之兵不过两万老弱。说不定这个时候太谷也已经被突厥打破了。诸卿有何良策,但请畅所欲言。”李渊垂头丧气地说道。 “陛下,臣以为眼下唯一之策就是请上党总管李世勣引上党之兵北上驰援并州,同时请晋州总管丘行恭引兵北上太谷牵制颉利这样或许可保并州不失。至于豳州之敌只是突厥用来牵制我们兵力的偏师臣下以为那不过是癣疥之疾从长安遣一大将足以御敌。”右骁卫大将军刘弘基道。 “父皇,儿臣以为刘弘基所言不差。儿臣愿亲领一军星夜赶赴太原。”刘弘基话音刚落李世民就接着说道。话一说完朝中大臣纷纷赞同,皇太子李建成也对秦王“为国分忧”之举大加赞赏,并马上向皇帝表示自己愿去豳州道驱逐突厥。 李渊考虑了一会后点点头道:“准。”接着又道:“既然太子去豳州,那后勤粮草就有劳裴监了。” 裴寂道:“陛下放心,臣定不辱圣命。” “父皇,儿臣认为为确保长安的安全还应当调燕郡王李艺的天节军、赵郡王李孝恭的江淮军全部赶来长安周边驻防.”李建成接着道。 李渊立刻点头同意。 李承明考虑再三后闪出朝班道:“陛下,孙儿也愿自领一军往并州抵御突厥。恳请皇爷爷恩准。” “万万不可,陛下,楚王如此年纪便独领一军让突厥小觑我朝无人事小,万一楚王阵前有什么闪失事大啊!”犟脾气萧瑀不等李渊说话就抢先说道。 李渊大笑道:“我李家世代将门,十二三岁便上阵杀敌并不稀奇。再说,削平群雄,争得天下,靠的是什么?还不是金戈铁马陷阵冲杀。朕准了。”说完又道:“封楚王李承明为左卫将军着千牛龙武将军史大奈与楚王一起统骑卒三千入并州。” “有熟悉突厥战法,骑射无双的史大奈跟在身边楚王这次必定安然无恙,等突厥兵退以后也不知道皇帝又要怎么奖赏李承明。”殿上众人大都是一样的想法。 李承明想去并州的原因是他刚刚听到了李世勣的大名。第一他想见一见这位军神级别的人物,至于自领一军那只是随口一说,皇帝许不许都无所谓。第二是想带自己隽养的那三百多个孤儿出去见见真正的战场厮杀。 七天后李承明带着史大奈父子以及自己的一干下属的和三千骑兵来到并州城外。与先自己一步到的李世民、李绩、丘行恭合兵一处在距离围城突厥约十里远的地方安营扎寨。 张瑾在几天前因为太谷粮尽又被突厥挡路归不得太原无可奈何之下只得率部出城往南逃去。幸亏突厥的主要目的是太原没有追杀才避免了再次损兵折将,六神无主的张瑾在南逃的路上遇到了李世勣,于是与李世勣合兵一处回救并州。 颉利围攻并州已有六天,六天来四面合围昼夜攻打,一刻都不停歇。虽说并州城里的唐军只剩下不到两万老弱但并州长史裴秀达(裴秀章的哥哥)却发动城中十四到六十岁之间的男丁全部登上城墙助战。并州是北地重镇,百姓尚武,民风剽悍。再者这些年突厥几乎年年入寇城中百姓恨突厥入骨也怕突厥破城以后妻女财产不保,是以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并州城墙高大突厥又没有重型攻城武器,所以六天过去了并州城岿然不动突厥却已死伤惨重。颉利原以为可以轻取并州没想到反而坐困坚城之下此刻气的暴跳如雷。 李承明终于见到了李世勣,唐初将领中不世出之名将,隋唐演义里被神化了的人物。原名徐世绩,字茂公。这位被李渊称为“纯臣”的人物除了个子高大外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出。他与王小胡和苏烈也认识,原来他也给窦建德打过功。 李世民在中军大帐里召集各路大小将领们商议军情。众人七嘴八舌地倒是说个不停,但都被李世民否定了。李承明被刚刚放出监狱戴罪立功的尉迟恭恶狠狠的眼光看的有些害怕。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蝉,不知道是胆怯还是心虚的缘故李承明在大帐呆着越来越难受于是自己悄悄溜了出来。 “大王,您怎么出来啦?”守候在帐外的王七虎问道。 “里面太烦,你去集合卫队,再叫薛仁贵把他的人也集合起来。我们出去转转。”李承明说道。 李承明的卫队一共三百人,是从长安出发时刚刚组建的。除了他原来的十几个护卫以外其他的都是李渊特别下令从左卫府里挑选的,李承明特意将史大奈的儿子史荣要过来给自己当将卫队总管。他卫队分为三队,由王七虎、史汾、史荣各带一队。 不大会工夫,卫队和那三百多孤儿就都已集合完毕。由薛仁贵带领的那三百多孩子兵打着的旗号正是去年李承明让人绣的那面“三百勇士”的大旗。李承明看了看那些孩子兵和他们打着的旗号越看越滑稽。这哪里是三百勇士,分明是三百儿童吗! 李承明在三百卫队和三百少年的拥簇下从西北方向出寨。王七虎先派了十几骑前面探路,然后大队开始沿着紧靠汾河的官道打马向并州西门而去。六百多匹战马,马蹄纷飞,尘烟滚滚,密集的马蹄声就像连绵不绝的鼓点,倒是也有些气势。 因为天气干旱,汾河的水位下降了不少,露出很大一截河床。清澈的河水缓缓流动,时不时地就能看到跃出水面的鱼儿。李承明看了看火辣辣的太阳真想脱了衣服跳到汾河里泡一会。 “大王,前面有几百个突厥兵在河里洗澡。”刚走没多久,前面派出的斥候就回来报告说。 “估计有几百?都在河里吗?”李承明拉了拉马缰绳,让“赤风”停下来仔细问道。 “大概三到四百,大部分在河里,岸上穿衣服拿兵刃的不超过五十个。”斥候答道。 李承明看了看自己的部下们,心里有些犹豫。他原本只是想出来瞎转转,顺便远远地看看突厥人的营寨,如果可能的话在抓几个突厥人的斥候。并没有想过能和大队突厥遭遇,现在要不要打呢?因为天气酷热他的部下也都没有未披盔甲,只穿着单衣万一这是突厥人的诡计就完蛋了。况且他手下真正能战的也不过三百人,那些娃娃兵只能摇旗呐喊不敢指望他们冲锋陷阵。可要是错过这个机会就太可惜了,发愁啊! “肃肃秋风起,悠悠行万里。万里何所行,横漠筑长城。岂台小子智,先圣之所营。树兹万世策,安此亿兆生。讵敢惮焦思,高枕于上京。北河秉武节,千里卷戎旌。山川互出没,原野穷超忽。拟金止行阵,鸣鼓兴士卒。千乘万骑动,饮马长城窟。秋昏塞外云,雾暗关山月。缘岩驿马上,乘空烽火发。借问长城侯,单于入朝谒。浊气静天山,晨光照高阙。释兵仍振旅,要荒事方举。饮至告言旋,功归清庙前。” 这首诗是隋炀帝杨广所作的《饮马长城窟行》,写得气度浑厚、堂堂正正,是李承明刚刚学会的。众人听着李承明的吟声,都不觉神情飞动,心中勃勃涌起一种豪壮气慨,只想纵马飞驰,直冲敌阵,大呼决战。于千万人中取单于首级,献至朝阙,名震当代,威扬后世。 “诸位,我想突袭这股洗澡消暑突厥兵,你们怎么看?”李承明吟完诗对着身边的几个主要手下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听了李承明刚才吟的那首诗的缘故众人都是一脸兴奋地请求李承明赶快下令攻击。 李承明考虑了一下后开始分配任务。他命令王七虎带一百人对付岸上那五十多个负责警戒的,史汾和史荣带两百人用弓箭射杀河里洗澡消暑的,薛仁贵带那些娃娃兵负责抢突厥人的战马。 “抢一匹马赏钱三吊。射杀一个突厥兵赏十吊。不用枭首报功,你们说杀了几个我就赏你们多少。慌报军功的斩立决。战斗要快一柱香以后必须马上返回,现在出发。”安排完任务后李承明说到。 五百步、四百步、三百步河里洗澡的突厥人越来越清晰了。李承明的心控制不住的砰砰狂跳,几乎就要跳出胸膛,下唇上已经被他咬出一道口子,一小股鲜血带着腥味流了出来。 马蹄声早已惊动了岸上警戒的突厥人,报警的号角立刻响起来。一张张强弓拉了起来,只待唐军进入射程便给他迎头一击! 两百步的时候王七虎带着的那队人打马加速,一百五十步的时候集体张弓搭箭和突厥人对射。这些人都是百战余生的大唐雄兵,左卫府里的精锐。骑射之技仅次于李世民的玄甲军。仅仅付出三人中箭落马的代价他们就已经冲到了突厥人的眼前。拔出腰刀和他们对砍起来。 河里的突厥人正涉着齐腰深的河水吃力地向岸边跑着。 杨不悔飞快地从马上跳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弯弓搭箭向最靠近岸边的人射去。李承明很是郁闷,看来这个杨不悔只会站在地上射箭。 片刻工夫那些负责警戒和看马的突厥人就被砍杀殆尽,王七虎也带着他的部下和史汾、史荣一起沿着河岸打马飞奔,对着河里的突厥人不停地放箭。 不好意思,今天和朋友出去办事,更新晚了,抱歉。 第五十七章 一条大鱼 “老安,去告诉他们,想办法抓个活的。抓到了有重赏。”李承明看着已经变成浅红色那段河水道。 薛仁贵正带着那些娃娃兵到处搜寻突厥人的战马和弓箭。 战斗结束比李承明预料的快很多,估计就抽一根烟的工夫突厥就几乎全部被歼。几个侥幸逃生的都是聪明的会水的,现在正在汾河深处远离唐家弓箭射程的地方漂浮着。 “哦····”一声音惨叫一个自以为处境安全的突厥人葬身河底。“发箭的一定杨不悔。”李承明心想。 “大王,我抓了个活的。”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扛着一个比他还粗壮的突厥人走到李承明马前气喘吁吁地说。 “你不是那个石匠吗?什么时候我卫队里来的?”李承明看见那汉子有些眼熟,仔细一想原来是他的楚王府开府时招的一个石匠。 “大王,不能耽搁了在不回去大队突厥赶来就麻烦了。”王七虎焦急地说道。 李承明点点头道:“带上这个突厥人,马上回营。”接着又对石匠道:“回营以后来找我,有重赏。” 李承明话音刚落就听到西北方向杀声大做,尘雾飞扬,无数突厥骑兵呼喊着,飞驰而来。 “前面的唐将休走,留下命来!”最前方一个骑着白马的突厥将领挥舞着弯刀呐喊到。 李承明没想到突厥来的这么快,一时措手不及,不知如何是好。 “大王,敌众我寡快跑吧!”安天海叫道。 “薛仁贵,带你的人先走,王七虎、史汾殿后,叫史荣来保护我。安天海你押上这个俘虏。杨容,你马上回营找救兵来。快、快、快。”李承明发布了一连串的命令后目测了一下突厥援兵的距离估计再有两三分钟就能追过来,心里很是担心能不能逃脱。 “大王,我们几个护着你先回营吧!现在还来得及。”杨容劝道。 “不,我要和兄弟们生死与共,你快去搬救兵。”李承明斩钉截铁地说道。 杨容看了眼越来越近的突厥援兵不敢再延误,掉转马头向唐军大寨跑去。 李承明不是不想逃,他比任何人都怕死,他先前也想过留下大队人马和突厥人拼命。自己带三、五个人脚地抹油开溜。可如此一来,别人会怎么看自己,我是要和李世民一争长短的,如果就这样轻易地丢下部属自己逃命以后就不会有人为自己拼死效力了。对,绝不能丢下下属自己逃命。李承明不停地在心中想着,拍马向史荣跑去。 等李承明的部下排好队形时突厥援兵已经距离他们不过百步了。这个时候跑已经来不及了,突厥人的马速已经发挥到了极致,而他们的马还站在原地,速度根本提不起来。 “杨不悔,射他们的将领。”李承明大吼到。 王七虎和史汾大叫大喊着,手挥长槊带着各自的下属向突厥人中路冲去。 突厥援军足有一千人,看见王七虎他们不过两百多人竟敢来拼命,于是便不在放箭打算跟他们肉搏。 杨不悔手挽硬弓,左右连发,专向敌方手持弯刀的统兵将官射去。一个又一个突厥将官和头目被射倒。突厥援兵失去指挥,有些混乱。 突厥人虽然有些混乱但毕竟人多势众,王七虎和史汾带着的两百人虽然缓解突厥人中路的冲击,但两翼的突厥人现在距离李承明等已不足五十步远了。 “完了,看来今天得把小命撂倒这了。”李承明心里恐惧起来,打算带几个人逃跑。 “杀啊----”背后处突然杀声大起,两千余精壮骑卒如雷雨之前漫天飞涌的乌云,以排山倒海之势直冲过来。原来史大奈、王小胡、苏烈和郑文信得到李承明外出的消息,怕他出事带人来找,正巧碰到要去搬救兵的杨容,一听说李承明遇到了大队突厥人,几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要是楚王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的脑袋只怕也得搬家。于是一面派人去通知李世民,一面带着身边的全部人马赶来增援。 “是我父亲,大王,我父亲来救我们了!”史荣欣喜若狂地大呼起来。 李承明狂喜过望,心说:“你们可来的真及时,在晚一步我就要带人开溜了。那样的话这人就丢大了。” 突厥的统兵大将是“吐屯发”那石宝。吐屯发是突厥武官名,手下有兵一千。 那石宝见唐军来援心里有些慌乱。又见史荣身边有个孩子骑着矮马心想这个小家伙肯定是李唐皇室的成员,这些人是来救他的。再者杨不悔先前的神射也很令那石宝生气,早想射杀唐军一员大将,出出胸中的恶气,只是苦于找不到机会。此时判断出李承明是个大人物后马上右手挽弓,左手一下子从箭袋中抽三支狼牙箭,全搭在弦上,使出连珠箭法,嗖嗖嗖急射而出。 史荣距离李承明不过三五步远,眼看狼牙箭急掠而至,连忙挥动长槊去拨打。“当、当、当。”三支狼牙箭都被手疾眼快的史荣挡了下来,毫发无伤的李承明直到听到声音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被人射死。 一直站在李承明身边的杨不悔从箭壶里抽出最后一根大羽箭向那石宝还射过去。 正在怒视史荣的那石宝听得厉风迎面扑来,不及射闪,连忙举弓一拨。 啪!他竟然拨开了大羽箭,但杨不悔臂力惊人,那羽箭的力道极强,虽被他拨开,也只是方向略偏,仍然射中他的肩膀。 此时突厥兵的左右两翼已经对李承明身边这一百余人开始了冲击。曾正午和刘连章手持腰刀一面拨打着突厥射来的羽箭,一面将李承明死死地挡在身后,史荣舞动着长槊带着十几个人向敌方扑去。 右肩中箭拉不了弓,提不了刀的那石宝眼见史大奈的骑卒越逼越近心有不甘地下令吹起号角,收拢兵士。 史大奈和李承明汇合后立刻命令史荣护楚王回营,自己和王小胡等带人殿后。那石宝见唐军无意交战自己又有伤在身,于是也收兵回营。 突厥人的大寨里颉利气的将一皮袋马奶酒摔到地上。酒流在地上立刻就渗入到干燥的土里。 “可汗,萧骨是我唯一的儿子,您一定要救他,大不了我们退兵就是。”大罗便阿史那答路一脸愁容。原来被李承明活捉的竟然是他的儿子阿史那萧骨。 “今年大旱,不从唐地抢足够的粮食你叫我们的子民如何熬过冬天?”颉利叹了口气说道。 “退兵确实是上策,那个温彦博到现在还是一言不发我们根本不清楚唐军的虚实。粮食我们可以向李唐要,至于阿史那特勤救他回来应该也不是难事。”赵德言扇着扇子说到。 特勤是突厥官名,权利和唐朝的一州总管差不多,但地位要高很多和郡王相差无几。不是贵族子弟的很难担任。 “赵先生已有良策,如能救得小儿答路感恩不尽。”阿史那答路一把抓住赵德言的胳膊道。他一向看不起赵德言,认为他只是个有一肚子阴谋诡计的卑鄙汉人。现在一听人家有办法救他儿子言语间立刻变的谦卑起来。 赵德言拍了拍阿史那答路的手道:“我问过和唐军交战的人,抓阿史那特勤的人中有王小胡的堂弟王七虎。去年王小胡兄弟被李建成的儿子生擒,而唐军中也的确有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阿史那特勤现在在汝南王李承明的手里。”他还不知道李承明现在已是楚王。 颉利到了碗马奶酒一饮而尽道:“那又有什么不同,不一样是在唐军手里吗?” 阿史那答路又恢复了一脸愁容,放开赵德言的手臂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赵德言笑了笑道:“李世民与李建成争夺太子之位可汗是知道的。去年李世民与突利结为兄弟无非是想以突利为外援,增加自己在李渊眼里的份量。而突利呢,也想依靠李世民的力量来与可汗抗衡,甚至取可汗而代之。我们现在只要对李承明稍加许诺就不难救回阿史那特勤。” 回到大营后李承明开始清点下属的伤亡情况,三百多人的楚王卫队现在不足一百二十人。而且大部分都带着伤,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已经被打的失去了战斗力。薛仁贵的那些娃娃兵倒是无一伤亡,还缴获了三百多匹膘肥体壮的胡马。 “小人麻贵,见过大王。”李承明正要回自己的帐篷身体左侧有人说道。 扭头一看原来是那个石匠正跪在地上,他到是毫发无伤。 “哦!快起来吧!你是个石匠为什么到卫队里来?想要什么将赏?”李承明说完摆摆手,示意麻贵跟自己回帐篷。 “是王大人看中我力气大,叫我来卫队的。小人应大王之招来见,不敢求赏。”麻贵跟在李承明身后边走边说。 “这个麻贵到是挺会说话的。给他弄个官当当吧!”李承明心想。“对了,那个突厥俘虏,也不知道能问出些什么来?”突然间他又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安天海,你带上麻贵去把那个突厥人押来!我有话要问。”李承明吩咐道。“杨容,去找些水来,天太热,身上难受。”说完又道。 “大王,秦王殿下请您去他的帐中赴宴。”现在已是李世民侍卫的张东泽满头大汗地跑来说道。 “好久不见,有劳东泽兄转告秦王我回去洗洗,马上就到。”李承明看了看左右无人笑嘻嘻地小声说道。 第五十八章 成了朋友 世民的中军大帐里,大大小小三十多员将领齐聚一堂为李承明压惊庆功。 李世民拉着承明坐在主位首席,接下左边以李世勣、丘行恭为首,右边以败军之将张瑾为首。 “楚王少年英雄,有胆有识此次小胜突厥扬我大唐兵威实在是可喜可贺。可惜军中不能饮酒,我们暂且以水代酒共敬楚王一杯。”李世民站起身来,端着碗茶水大声说道。 李承明忙端着碗站起来道:“二叔美言,侄子受之有愧。小子鲁莽不但将自身置于险地还连累近两百名大唐勇士血染沙场。这酒不如敬那些受承明之累战死疆场的将士们吧!”说完将碗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楚王殿下年不及冠贵为亲王之身,尚能与普通士卒一起同生死共进退。仅此一点便实令我等汗颜。”丘行恭大声道,说完用鄙夷的眼光看着对面的张瑾。 张瑾臊的面红耳赤,一言不发。李承明心里有些同情他,张瑾的底细他出发前打听过。张瑾是李渊的老部下,谈不上武勇,也没什么谋略。但对李渊却是忠心耿耿,所以才能做到并州道行军总管这个位置。 “胜败不期兵家事,不以成败论英雄。承明以为人存于世最重要的忠孝二字。忠是立国之本,孝是持家之道。如果一个人上不忠于皇帝,下不孝敬父母的话就算他有经天纬地之才,治国安邦之智也是为世人所不耻的。”李承明笑着说道。 他说这话的目的有两个。一是给张瑾个台阶下,二是想看看李世民的反应。判断一下他现在有没有杀兄屠弟逼父退位的打算。两个目的达到一个,张瑾心怀感激地看了李承明几眼。李世民则毫无反应,依旧谈笑风生,不停向众人夸奖他的楚王侄子。 李世民海阔天空地说了一会后终于开口让大家坐下吃饭了。 李承明坐下的过程中偶然看到李世勣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吃过饭承明向李世民道了声谢,然后就急匆匆地向自己的营帐走去。他想赶快从那个突厥俘虏嘴里得到些消息。 虽说太阳已经落山可感觉帐篷里却比白天的时候还热。那个突厥俘虏被安天海他们关在帐篷里热的满身淌汗。 李承明吩咐人给那个突厥俘虏打了些水来,让他洗洗。然后又叫安天海去给他找件衣服穿。自己搬了张胡床坐到帐篷外面纳凉。 “承明,上党总管李世勣派了五百步卒过来,说是保护你的安全。”郑文信和苏烈、王小胡一起过来说道。 “李世勣是在向大王示好。”王小胡接着说道。 李承明心里不由的一动,李世勣可是军神一级的人物啊!可他连太子的帐都不买,凭什么要向自己示好呢?记得电视剧贞观长歌里他对李世民和李建成之间的争斗好像是保持中立的,现在向自己示好会不会有问题呢? “把他们领头叫来吧!”李承明说道,他考虑可一会后想不管李世勣存的是什么心思先见见他们的将官再说。 “只有兵,没有将。”郑文信答道。 “这个李世勣还真会做人,他故意给兵不派将,是怕我怀疑他的用心。那也就是说这五百人我可以带回长安去了。”李承明心说 “殿下今天晚宴时说“不以成败论英雄,人存于世忠孝为本”,这两句话说到李世勣的心坎里了。当年我们曾李世勣交过手,他一战败与夏王,仅带五十骑逃命。二战败于汉东公刘黑闼,只单人匹马逃回关中。两役皆是大败亏输,他一直引为奇耻大辱。大王今天说的这两句话被李世勣引为知己了。”苏烈给李承明分析道。 “李世民和李建成非尽心思都不能把李世勣拉到自己麾下,自己反而只说了两句话就被为知己了。真有意思,我与太子、秦王相比唯一的优势就是年纪小,在常人看来没大人们那么多花花肠子。也许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李承明心想。 “舅舅,麻烦你在辛苦一下,去告诉他们每人赏钱一吊。”李承明道。 郑文信吃了一惊道:“怎么又赏一吊,太多了。” 李承明哈哈大笑,说:“放心吧舅舅,这次不用你出。我现在有的就是钱,你要是缺钱的话尽管开口。” 李东行和杨容在一旁窃窃发笑。 郑文信摇了摇头转身离开,嘴里不知道小声说着些什么。 郑文信走后承明安排李东行去找了两张团凳请苏王二人坐下等会一起审问那个突厥俘虏。 “阿史那萧骨,怎么会是你···”突厥俘虏被五花大绑地押上来以后王小胡吃惊地道。 “王小胡。”阿史那萧骨先汉话说道。又叽哩咕噜地说了一大串突厥话。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承明 “他会说汉话,你认识他?他刚才说什么?”李承明笑着向王小胡问道。 王小胡迟疑了一下道:“他是突厥大罗便阿史那答路的独子阿史那萧骨。我以前兵败逃望突厥认识的。这个人一直很仰慕我们汉人的生活,他的汉话说的很好。他刚才跟我说大王你是趁他不防备才侥幸抓到他的,要是公公平平的打的话你根本抓不到他。他一个人可以对付四五个汉人。” “阿史那萧骨,你们突厥最擅长的就是骑射,我说的可对?”李承明问道。 穿着安天海护卫服的阿史那萧骨没有说话,只是神情傲然地点了点头。不过他现在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突厥勇士,到是很像李承明手下的侍卫。 李承明扭头道:“去找杨不悔来,让这个突厥人见识见识我们汉人的箭法。” 当杨不悔提着比一般最大的弓还长出了尺余的巨弓和大羽箭出现在阿史那萧骨面前时他的眼睛都看直了。 “我突厥勇士,尚未见到如此巨弓长箭,他们中原汉人怎么能有这等利器?这巨弓只怕须要三五百斤力气的力气才能拉吧,这个人虽然生得高大,也未必能使得这般巨弓。汉人素来狡诈,别是他故意用此来吓唬我。”阿史那萧骨想到。 几名兵卒抗十几个草靶过来,在杨不悔的指点下立在百步以外。 杨不悔从箭壶里抽出大羽箭来,右手挽弓,搭在弦上向李承明望去,等他的命令。 阿史那萧骨的心里更吃惊了,他看见杨不悔的箭不仅是尾羽比寻常的箭大了一倍,箭首的镞刃同样比寻常的箭大出一倍。 “等等,我们突厥人演练箭法都是一发三矢,草靶要一字排开,每隔十步,置一靶要靶靶都中你能吗?”阿史那萧骨连忙叫道。他心想这么大的弓能拉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想一发三矢箭箭都中他肯定办不到。 杨不悔轻笑一声反手又抽了两只箭出来,手臂疾抬,嗖嗖嗖连珠三箭,箭箭中靶。围观的众人还没来得及叫好杨不悔已经又是三箭齐发,还是全部中靶。 阿史那萧骨张大嘴巴目不转睛地看着杨不悔。 刷刷刷···劲风声中,又是三支大箭自巨弓上射出,每一箭都射在草靶上。 这次力道更强扑通!扑通!扑通····竟把草靶都带倒在地。 “哈哈哈!怎么样阿史那萧骨,你还有什么话说。”李承明得意地笑着道。 阿史那萧骨长叹了一声:“我突厥人很多地方不如你们汉人,但骑射却是一直都是引为豪的。想不到你们汉人中竟有如此人物。看来我们突厥人永远也不如你们汉人。” “其实大家都是····都是上天的子民,又何必太在意什么突厥人与汉人分别呢。大家各安本土求同存异和平共处不是很好吗?你们要是不到我大唐来抢掠你又怎么会被我捉到呢?”李承明笑着道。 “我们来抢也是没办法,今年大旱,要是不从你们这抢些粮食的话我们的子民就没法过冬了。”阿史那萧骨红着脸说道。 李承明冷笑了声道:“贪得无厌才是真的吧!自我大唐开国以来给给你们的东西还少吗?自从武德五年停了给你们的岁贡以后你们又那年没来我们大唐烧杀抢掠呢!” “放我回去,我给你三千匹好马。”阿史那萧骨没有争辩,沉默了一会后忽然说道。 “哈哈哈,三千匹好马····”李承明又是一声大笑。笑完了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坐在胡床上发起呆来。 “三千匹好马,能组建一支不小的骑兵部队。真是一笔好生意,可要是真做了这生意该怎么想皇帝解释这些马的来历呢?再说要是自己手里真的有一支三千人的骑兵部队的话李渊会不会起疑心呢?要是阿史那萧骨交给朝廷的话自己的到的好处肯定没有三千匹马这么多。该怎么办呢?”李承明挠破了头皮也没法做出决定。 “大王,我担保,萧骨是个言而有信的人。”王小胡以为承明不相信阿史那萧骨的话,小声在他耳边说道。 “对呀,既然他是个是个言而有信的人那就不如来日方长。毕竟他是突厥贵族,说不定以后会有什么地方用到他。”王小胡的提醒了李承明。 “我放了你,但不要你的马,大家交个朋友。”沉默了半响的李承明语出惊人。 说完这句话李承明突然感觉现在这个情况跟金庸小说“天龙八部”里萧峰与耶律洪基那一段有些相似。这个阿史那萧骨不会说出要和自己结为兄弟的话吧! 大家都用诧异的眼光看着李承明,以为他说错了。阿史那萧骨更是不敢相信,以为自己听错了。 李承明笑着道:“你们没听错,我也没说错。给他解开吧!” “楚王殿下胸襟过人,萧骨不胜感激。要是大王看的起我的话,我想与您结为兄弟。阿史那萧骨揉了揉被绑的发麻的胳膊说。 第五十九章 打起骂战 阿史那萧骨刚满二十一,比承明大十岁。照规矩结拜是要互相喝血酒的,酒到是小事,就是割手指的时候李承明有些怕疼。 “大王不可,此人是突厥贵族,你和他结为兄弟已是不妥,要是在放了他,让皇帝陛下知道该如何是好。”史汾大声说道。 阿史那萧骨紧张地看着李承明,生怕他反悔不放自己回去。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我既然答应了萧骨兄,就一定要放他。你什么时候见我说话不算数过,皇帝那里我自会解释。”李承明话刚说完就觉的耳根子有些发热,他答应王小胡给窦建德建庙的事已经快一年还没动静呢。 当天李承明和阿史那萧骨聊到半夜以后就让王七虎带了几个人送阿史那萧骨回突厥大营去了。 第二天清早李承明刚刚从睡梦中醒来,头脑还没有完全清醒,正坐在胡床上发呆时王七虎进来道:“大王,这是阿史那萧骨让我给您带来的。”说完从怀里掏出一把精致的突厥短刀来。 李承明伸手将刀接过来细看,刀壳是一种厚实动物皮做的,估计是牛皮。刀把是纯金的,上镶满了各色宝石。抽出刀来,寒光闪闪,锐气逼人,用手指试试刀刃,锋利无比,可算是把价值连城的宝刀。 “大王,秦王殿下派人来请您去议事。”李承明正爱不释手地把玩那短刀时曾正午进来说道。 李承明将刀挂在自己的腰带钩上道:“知道了,你去告诉王小胡、苏烈和郑文信叫他们也去。” 走出帐篷后他又感觉有些不妥,将刀解了下来交给王七虎笑着道:“这把刀由你保管,千万不能弄丢了。以后你就是我的金刀侍卫。” “殿下方心,我会把这刀看的比我的命都重的。”王七虎先是欣喜若狂,然后就表情严肃地答道。 “在我看来便是十把这样的刀也不及你王七虎的命。这刀以后就是你了,要是因为这把刀失去你这样的勇士,我会抱憾终生的。”李承明认真地说道。 他想反正我这样的体格就是拿在好的刀也是白瞎,看王七虎的样子也很喜欢这刀。不如给了他说不定能收买他一辈子呢。 王七虎见李承明竟然舍得把这样的宝刀给他一时间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片刻之后他匍匐在李承明脚下,以头叩地半天只憋了一句话出来:“七虎谢大王厚恩。” 李承明伸手将王七虎扶起来道:“你这个名字不响亮,等日后封候拜将了还叫七虎面子上不好看。我给你改个名字怎么样?” 王七虎笑着说:“谢大王给我改名,真想回家去看看是不是我家祖坟上长蒿子了。” “以后你就叫虎臣把,孔子说过虎臣,虎贲氏也。希望你能做个勇武之臣,光宗耀祖。”李承明微笑着道。 突然间李承明感觉脚下的大地微微有些震动,难不是地震了吧! “大王,突厥人来了。”王七虎道。 大营外马蹄翻飞号角连声,两万金狼骑在距离唐军营寨不足百丈远的地方停下来列阵。颉利是来探虚实的。 李承明吩咐王虎臣去集合昨天李世勣送给自己的五百人后自己匆忙去找李世民。 初升的阳光照耀着并州城外的土地,雪亮的刀枪在阳光下闪耀着寒光。几百名突厥金狼骑呼喊着,在唐军营寨前飞奔叫骂。 中军大帐里李世民正在和李世勣等人谈论着什么,看见李承明进来众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承明,昨日巡夜的军士说你的下属王七虎带人把你抓的那个突厥人送走了。你可知道?”李世民表情严肃地问道。 “知道,是我让他放人的。”李承明一口承认。 丘行恭不满地看了承明一眼道:“我听说那个人是突厥大罗便阿史那答路的儿子,留着他突厥人现在就不敢轻举妄动,你可到好就这么把他给放了。” 李承明怎么也没料到他们会知道阿史那萧骨的身份,难道自己身边真的有内奸。 “留着他又能怎么样呢?威胁突厥人退兵吗,他在颉利心里有那么重要吗?就算他有那么重要颉利肯退兵,以突厥人一向出尔反尔的性格你真的以为他们能信守承诺吗。”李承明想了一会反问道。 “那也不能放了他,留着在这至少能让突厥人有所顾忌。”丘行恭嘟囔着说。 “顾忌只是暂时的,难不成为了一个区区的阿史那萧骨突厥人就会一辈子都不在与我们交战吗?”李承明反驳道。 “承明说的有道理,我们留着阿史那萧骨确实没什么用。放他回去未必不是件好事。”李世民好久沉默终于说道。 丘行恭叹了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在说话。 李世民扫视了众人一遍后说:“现在突厥人就在外面,大家有什么想法都说来听听。” “大王,我军刚刚大败于突厥,彼锋锐正盛,我军不宜出战。我以为现在当闭垒坚守。使其恃胜而骄,使我含耻而奋。突厥内无粮草,外无援兵。如此的话不出十日其必然退兵。我等待突厥退兵时从后掩杀,可获全胜。”李世勣道。 李世勣话说的好听,其实就是想等突厥粮草耗尽以后自己离开。不过他这个想法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唐军人数虽众但是步卒居多,与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突厥人野战毫无胜算。 营垒外面,颉利带着赵德言和阿史那岑石登上城一个小土坡,向唐军的营寨里望去。只见唐军大营中旌旗密布,帐幕齐整,沟垒后更是刀矛闪亮,耀人眼目,无数强弓硬弩严阵以待。根本没有要出战的意思。 “可汗,唐军不敢应战,让我带些人闯营吧!”年纪刚过四十岁的阿史那岑石说道。 “不可,李世民用兵向来狡诈,你看那栅栏后面的沟垒足有一丈宽,没那么容易闯过去。我们突厥人最擅长的是在平原上放马野战,攻城拔寨不是我们所长。”颉利言道。 “你下去,让大伙停下来,躺在地上休息。一边休息一边用汉话骂他们,若见到他们出来了,就马上退!”颉利眼珠转动了几下接着又说到。 阿史那岑石跑下土坡招呼那几百个打马在唐军营垒前飞驰的突厥人停下来,解开衣甲,放下兵刃躺在地上高声痛骂。 颉利和赵德言依然站在土坡上仔细观察营寨的动作。 突厥骑兵在营寨前狂奔了好一阵,也累了。听到阿史那岑石的命令,都是大为高兴,纷纷从马背上滚下来,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放开喉咙大骂着:“李世民是是个胆小的兔崽子!李世民是匹遭瘟的母马!李世民是个绵羊下的小软蛋!李世民不得好死!” 突厥人常常在草原上放牧吆喝,嗓门都不小,此刻数百一齐放声大骂,声势很是惊人。只是众突厥兵所知汉话有限,骂来骂去就那么两句话。 营寨里仍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 不一会,众突厥骑兵就骂累了,骂厌了,躺在地上直哼哼,只有个别底气特别壮实的人还在扯着嗓子大骂。 唐营里丘行恭、程知节等大将们愤闷至极纷纷向李世民请求出战。都被李世民严词拒绝了。 李承明心里突然有了些想法。他走到正在窃窃私语的王小胡和苏烈的面前对他们做了个手势,然后走出大帐。 帐外王虎臣已经将五百步卒集结完毕,正在等待楚王的指示。李承明这才知道李世勣给他的这五百人竟然都是重铠长朔兵。全部身着铁甲,头带铁盔面甲,士兵们站立在阳光下,仿佛一个活动的铁甲机器排列起来,像是铜墙铁壁,散发出金属的寒光,让人不寒而栗。即使是在在这闷热的夏日,也不禁让人心生寒意。 “这些人的装备之怕仅于李世民的玄甲军,而且个个身材魁梧膀大腰圆绝对是百战精兵,李世勣可真够意思。得想法好好回报他一下才是。”李承明心想。 “杨不悔,多准备些箭,今天你是主角。王虎臣告诉大家准备出战。”李承明道。 “大王,您不是真的要出去和突厥人交战吧!”苏烈怀疑地问道。 李承明笑了笑道:“当然是真的,我要和他们打骂战。他们能骂,我们为什么不骂呢?打骂战突厥人未必是对手。” 众都笑了笑心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点气都受不了。” “可汗快看,唐军有动静了。”就在颉利心灰意冷正要传令收兵时赵德言突然叫道。 颉利抬眼望去只见唐营寨门大开,鼓声大作一队重装步兵正缓缓出寨。 在寨前骂战的突厥人见出来的是步卒并没有在意,依然高声叫骂着。他们以为这些重装步兵移动速度太慢,而且人数不过五百人,根本对自己够不成威胁。 在距离骂阵的突厥人不足两百步时李承明命令停卫队下来。然后让王虎臣站在前面指挥众人开骂。 “颉利颉利,身披麻袋,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左脸欠抽,右脸欠踹。驴见驴踢,猪见猪踩。德言德言,真不要脸,离乡背土,投靠外番,你娘生你,真是倒霉。”刚开始的时候众人的骂声还很杂乱,后来在王虎臣的指挥下渐渐整齐起来,很快就把突厥人的声音压了下去。 赵德言指着李承明笑着说道:“可汗,你还记得那个小孩吗?” “记得,他去年豳州时和李世民一起,好像是李建成的儿子把!”颉利不叫思索的答道。 赵德言叹了口气道:“去年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让一心想给窦建德报仇的王小胡死心塌地的给他卖命。昨天又毫无条件地放了阿史那萧骨,实在是了不得,李渊的子孙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 第六十章 萌生退意 几十突厥兵**着上身在距离李承明等约两百步的地方一边跳舞一边咒骂着。两百步是个大部分人都认为安全的位置,不可能有人能把箭射那么远。 “杨不悔,射那些跳的起劲的,嗓门大的。”李承明指着正在舞蹈和扯大嗓门想和唐军比试高音的突厥人道。 杨不悔点点头,弯弓搭箭将大羽箭一支支射出,随着弓弦声响,站在最前面叫喊声最高的几个突厥人惨叫着,纷纷栽到在地上。 “好箭法。”王小胡和苏烈齐声赞道。 有几个被杨不悔的神射瞎傻了的突厥人慌忙爬上马背,仓惶向后逃去。 一名突厥将官高声叫喊了几句那几个逃跑的这才又返回来。 站在土坡上的颉利看到唐军里竟然有如此人物心中暗暗吃惊。忙命人去取杨不悔发出的箭来观看。 不大会功夫脱黑鲁拿着几支将近三尺长的巨箭回来。 “死了几个?”颉利接过巨箭后问道。 “死了四个,伤了五个。不过伤都在脖子上,被这么粗大的箭射到那里怕是也都没救了。”脱黑鲁答道。 “死掉的也都伤在脖子上。”接着他补充道。 “可汗,退兵吧!唐军不会出战的,再说经此一事我军锐气已丧不合在战了。”赵德言看了看颉利手中的那几只大羽箭说道。 颉利点点头道:“脱黑鲁,你带一千人殿后。” 颉利刚刚下令就起风了,燥热的风从南面刮过来,吹的军旗猎猎作响,大风刮过干旱的土地,扬起了一片灰雾。扬尘渐渐落下后李承明的卫队从尘土中显露出来,依然个个笔直的站立着,蒙上浮土的甲页显得有些灰暗。 “大王,突厥人退了。”王小胡第一发现突厥人正在退兵,咪着眼说道。 入夜,突厥人的大营里十几个人在一处营帐前乘凉,一个白天见过杨不悔神射的年老一些士兵道:“跟汉人打了这么些年战,什么阵势没见过,当年跟着始毕可汗围攻他们的隋帝杨广十几天内雁门郡的四十一座城池,就被我们攻下三十九座。可今天这个汉人呀,嘿,真他妈不是人了,那是神,我是亲眼见着了,他身高丈二,眼睛像铜铃,手里拿着的那把弓比我们的长矛都大。只射了一箭,就射死我们九个人。” 众兵士听得心惊肉跳,发出惊讶的唏嘘声。一个年轻一些的问道:“有你们说的那么邪乎吗?” 年老一些的笑着说:“你没见过自然不信,等你看见了就知道他的厉害了。” 这时,一个严厉的声音从营帐旁边传来:“你知道妖言惑众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吗?” 众人一看正是颉利带着十几个人。 那老兵慌忙跪在地上右手叩胸道:“可汗饶命,我就是想吓唬吓唬年轻人,跟他们开个玩笑。” 颉利冷笑一声道:“自己去找脱黑鲁领五十鞭子。以后要是在敢胡言乱语我要你的脑袋。” “谢可汗大恩,谢可汗大恩。”那老兵一边磕头一边说。 “赵先生,你说我们与唐军讲和派谁去合适?”颉利对着那些正在给他请安的突厥人挥挥手,示意他们免了。 赵德言笑了笑说:“当然是请大便罗去合适。” “本来他是最好的人选,可现在他儿子刚刚被唐军放回来,他欠着人家人情呢!派他去万一什么东西都要不来怎么办?”颉利面沉如水,为难地说道。 赵德言扇着扇子道:“正因为这样大便罗去才是最合适的,首先唐军会相信我们的诚意。其次阿史那答路为了让可汗相信他不会因为他儿子的事而徇私也会尽力多要些粮草,好让我们过冬。” 颉利想了想觉的也是,于是对跟在身边的侍卫道:“去请各头领来中军大帐来议事,再请大便罗和他儿子也来。” 突厥是由若干大小不等的部落组成的,而部落是由氏族维系的,每个头领都代表着一个部落一个姓氏,每个部落都有自己各自的图腾。每次打仗的时候由大可汗统一指挥,战争结束后再根据每个部落出力的多少进行利益分配。当然颉利的部落是大型部落,人多势众。 巨大的中军大帐内,绘有黑色狼头的图腾悬挂正中的矮榻后面,左右两边各点着一支蜡烛。 矮矮胖胖的大便罗翻帐进来。后面跟着一人,身形魁梧,正是他的儿子阿史那萧骨。 颉利笑了笑招呼他们坐下,接着各部落头领陆续赶来。不一会颉利的中军大帐里就人满为患了。 颉利将众人扫视了一遍道:“唐军拒不交战,我们的粮草也快耗尽了。现在请各位头人过来就是想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想议和,但又谁也不想第一个说话。 颉利见大家不做声,便看了看赵德言。赵德言会意,便直了直腰,说道:“大便罗,可汗想让你明日去唐营议和。至于阿史那萧骨被唐军俘虏一事,待退回草原后再做定议。各位头人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出来。” 赵德言最后那句话十分厉害,也发出了个信号,就是暗示阿史那答路说如果这件事情办不好你们父子就要倒霉了。在座的部落头领们听到这句话更是一惊,尤其看到颉利在赵德言说完这句话后连连点头,那些头领都心中暗暗盘算,本来想发表意见同意议和的也马上打住了,想听一听看一看再说,怕万一说错话得罪了大便罗就不好了。一时大帐里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大可汗,不管大便罗能向李唐要多少白米,我必须得分十万担。要不我就挺不过这个冬天了。”沉默了好一会后薛延陀部首领处罗,终于忍耐不住说道。 “谁不知道你的你底子厚,部落里的女人能生孩子,母羊能下羔子,而今这草原上除了大汗的毡房,就数你薛延陀多了。你要是分十万担那我们每人就都得分二十万担了。”铁勒部的契必何力立即讥讽道。 处罗马上争辩说:“我那女人和娃子多,谁不知道这些都是干吃饭的赔钱的货。” 颉利睃视了帐里的众头领们一眼,突然变脸,“乒”地拍击了一下跟前的案几,说道:“粮、粮、粮。光知道要粮,都不想自己的族人战死。当初要是都出把力抢在李世民来之前把太原打下来我每部分你们五十万担。” 这几句话像重锤击在在座的每一个人胸口,那些头领听了脸色都变了心想:“你不也是一样吗!你的部落最大人口最多,从攻城到现在也没见你死多少人啊!” 大家都低下了头,默默不语。 颉利看了看这阵势,心中出了口闷气。过了一阵儿,他缓了缓口气,说道:“好了,先不说那些了。既然大家没别的意见那就议和把。” 帐前的部落首领七嘴八舌地应对着,他们不想在这是非之地再耽搁下去,无论如何还是回去太平。毕竟他们现在内无粮草外无援兵,再耗下去别说过冬了,只怕连秋也过不了了。 自从去年在豳州城外的五陇坂被李世民逼退以后颉利就已经明白最危险的不是敌人,而是和自己离心离德的下属。十八个部落里有实力和胆子跟自己对抗的只有突利、契必何力和处罗这三个人。 从今天来看契必何力和处罗并没有联合起来这是件好事情。只要自己想想办法就不愁把他们两个都握在手心里。只要把这两个人牢牢控制住只剩下突利一条泥鳅也就掀不去什么大浪来了。 “那好,本可汗现在宣布几件事。第一,长期以来,突厥各部涣散成性,有的部落首领拥兵自重,不服可汗的约束。本可汗今日传下口谕:为了突厥国的强盛,可汗王廷从今日起对突厥各部将严加约束,若有人不服从王庭命令,或者有意违抗王庭命令,不论他地位多高,权力多重,本可汗定然严加处置。倘若有人敢里勾外联想做乱臣贼子的话本可汗绝不宽恕!” 说着,他两道凌厉的目光逼视着站立在两侧的部落首领们。 “第二,我既然蒙上天不弃,执掌汗位就不能看着大家山穷水尽。我会从我的部落里拨十万担白米给拔野古部。其他部落也要胖的帮一把瘦的,强的扶一把弱的,让能活下来的人畜都活下来。契必何力、处罗你们的部落大底子厚,也拿些东西出来帮帮那些小部落。”他接着又说道。 拔野古部的头人密苏阿激动得热泪盈眶,右手叩胸深深地躬身下去道:“大汗,我拔野古部四万父老感谢您了!” 颉利将他扶起,接着扫一眼各部首领说道:“第三,为了振兴突厥这次回去以后你们都要重整军务,时间少则一年,多则两年,那时我要在全突厥集中阅兵。为了帮助你们练兵,王庭将派出精干将领到各部落当教习并监督你们执行。” “本可汗还有一句话要对你们讲,从现在起,本可汗将按照天神祖宗的旨意带领你们去开创振兴突厥的大业。这不是一句空话,是实实在在的大事,要想办成这件大事,得历尽艰难险阻,得付出鲜血和生命,但此事必须办成。只有办成了这件大事,我们的一切难题便可迎刃而解;只有办成了这件大事,大突厥汗国才有明天与将来,我们才无愧为草原的子孙。”接着颉利又说道。 说这句话时颉利声色俱厉,众头领都伏首贴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颉利心里很是满意,他从部落首领的眼神中,看到了兴奋,更看到了一种敬畏的神情,这正是他需要的。他还用眼角扫了一下离他不远的契必何力和处罗,觉得这两人的精神比刚才委顿了许多,眉宇间还流露出一种惶悚的神情,这样很好,这也是他需要的。 第六十一章 突厥退兵 “大王,大王醒一醒。”帐篷里睡的正香的李承明被王虎臣轻轻地摇醒。 “什么事?”李承明闭着眼睛伸了个懒腰问到。 “陛下派人来了,秦王请殿下过去。”王虎臣答道。 “来的是谁,干什么来了?”李承明揉了揉眼睛又问到。 王虎臣答:“是工部尚书武土彟,带着圣旨来的。秦王请殿下过去听旨。” 武土彟,并州人,靠经营木材生意发家致富,隋大业十一年李渊为并州、河东抚慰大使时与这位家富于财,颇好交结的商人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委任他为行军司铠参军,李渊在太原起兵时武土彟出钱出粮功劳很大。这些李承明早就知道了,可是重要的是他记得武则天也是并州人,不知道跟这个武土彟有没有关系。如果有的话会是他女儿呢还是孙女,也不知道武则天现在有没有出生,有的话多大了。 “大王,您快去吧!武土彟还等着宣旨呢?”王虎臣是声音将承明从思虑中拽了出来。 李承明从矮榻上坐起来,穿好衣服,接过李东行手里的湿毛巾擦了把脸。便匆匆出帐向中营走去。 中军大帐里,李世民正陪着一个五官端正,皮肤白净,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谈笑风生。并不见其他人,连个侍卫都没有。 “他要是和武则天有关系的估计是女皇帝他爹。看样子他跟李世民很熟,这两个避开人在说什么呢?不会是有什么猫腻吧!”李承明心想。 接着他笑着和李世民打了个招呼。然后恭恭敬敬地以晚辈之礼对那中年男子做了一个长揖道:“后生晚辈见过武大人。” 武土彟连忙一把托住道:“大王礼重了,久闻楚王殿下少年英雄,今日总算得见了。” 李承明笑着说:“不重、不重。太子训戒过我们兄弟说武大人是皇爷爷的故交,当年皇帝太原起兵时武大人曾经鼎力相助。叫我们兄弟如果见着您必须行子侄之礼。说起来这礼到是有些轻了。”李世民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承明,心想:“皇帝的故交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太子凭什么会记住武土彟。还不是你这个小东西怕我和武土彟有什么问题故意出言恐吓他。” “这位楚王可真会说话,太子真的这么说过吗?他该不是以为我和秦王在背开众人商议什么,才故意这么说的吧!”武土彟心道。 “陛下有口谕给两位大王,一道明谕,一道密旨。明谕是豳州之敌已退,霍国公斩首千级。太子殿下已经班师回朝。密旨是请秦王尽快退敌,不管突厥有什么条件不妨答应他。今年大旱已有不少地方显现乱相,陛下担心我军与突厥对峙太久会加剧乱情发展。”武土彟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要避开众人呢。皇帝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可他又不想落个畏惧突厥的名声。所以只能下密旨,让李世民来担这个名声。这样也好,秦王李世民战无不胜的名声也能降一降。”李承明心想。 其实李承明的怀疑是对的,武土彟在太子和秦王的储位之争上一直是站在李世民一边的。一年之后他就知道了。 “武大人请放心,并州之围指日可解,你不妨多等几日,等突厥兵退以后好回旧宅去看看。”李世民皱了皱眉头说道。 李世民话音刚落,就有侍卫在帐外喊道说突厥派了使者来求见想要议和。 李承明看了武土彟一眼道:“看来武大人不用等了,突厥支持不下去了。” 李世民一声令下,原本空荡荡的大帐里立刻进来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大汉,将明晃晃的大刀扛在肩头立在两旁。 不一会阿史那答路父子和一个汉人通译在侯君集的的引导下走进大帐,刀锋上的寒意和那些士兵逼人的目光一齐射了过来。李世民面沉似水地在当中的胡床上,两边的团凳上分别坐着李承明和武土彟。 李世民指了指右下方的几张团凳,让阿史那答路父子坐下,然后笑着问道:“你们颉利可汗粮草不济了吧!” 阿史那答路听李世民问便对那个通译说了两句,通译给李世民行了个礼道:“大便罗说颉利可汗愿意马上罢兵,不再与大唐为敌,两国之间永结盟好。不过大唐得向突厥提供白米两百万担。” 李世民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但还是和颜悦色地说:“现在谈罢兵,怕已是晚了。你们粮草不济坐困坚城之下,挺不了几天了,我看除了投降就没有什么路好走了。我怕是帮不了你们可汗了。” 阿史那答路神色镇定,看了李世民一眼用汉话笑着说道:“不晚,不晚。我们突厥铁骑向来骁勇,这几年一直又在和北方的薛延陀、铁勒诸部交战,最终统一了他们,经历了这些大战,其战力比起从前就更强了,现在我突厥控弦之士已过百万。如果双方摆开阵式正面交锋,我十万铁骑随时可以突出重围返回草原。等来年秋高马肥之际百万大军一举压境,不知道那个时候秦王殿下会不会投降呢?” 阿史那答路说的是事实,唐军虽然人多但大都是步卒,突厥要是想突围的确很容易办到。 李承明冷笑一声道:“哼,你等无端犯我,输理在先,又是孤军深入,现在已是胆战心惊,我军是王者之师,同仇敌忾。你居然还敢说如此大言不惭的话,心里不虚吗?” 阿史那答路愣了一下,他知道这一定就是刚刚和自己儿子结为兄弟的大唐楚王,思虑了一下道:“我们可汗雄据草原,几年里收服诸部落,也历遭险境,但每次都有天人相助,逢凶化吉。贵皇帝陛下同样在数年之内里削平群雄,一统中原也是当今的大英雄。两位英雄何不划地而治,一南一北,互通友好。若一定要生死相拼,则必两败俱伤。” 阿史那答路的这两句话,众人倒听得有些顺耳。李世民微微摇摇头,说:“两家罢兵修好当然是件好事,我大唐也可以给你们两百万担白米,但你们要用牛羊来换。这样才能显示出双方永结盟好的诚意,大便罗你说是不是?” “拿牛羊来换我家可汗是不会同意的,不过我很钦佩楚王兄弟的胸怀。我愿意私人出三千匹好马来换。如果贵国同意我们就此罢兵,如果不同意我们就回报可汗。择日与你们一决雌雄。”一直低头不语的阿史那萧骨突然大声说到。 两百万担白米的价格虽然不止三千匹马,而且这场仗突厥已经毫无胜算。但眼下大唐的国力还不到能够和突厥一决雌雄的时刻。就算没有皇帝的口谕现在也不是坚持开战的时刻。万一激怒了颉利,明年真的举国来犯可就不好抵挡了。 李世民叫人将阿史那父子请到别处去休息。然后和李承明、武土彟开始商议,片刻以后三人就答成了一致意见,同意讲和。 事情定了下来,李承明便告辞出来。他要去看看阿史那父子。 帐篷外面李承明看到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衣着华丽的少年正站在那里。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走近一看真的是个小孩子。 “你是武土彟带来的吧!你是他什么人?”李承明问道。 “我叫武元庆,您是楚王殿下吧!”那少年恭恭敬敬地答道。 “武元庆,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武元爽、武元庆他们好像是武则天的哥哥,因为对儿时武则天不好,后来被自己的亲妹妹,一代女皇给杀了。这些在电视剧是有的。”李承明想道。 “你是武土彟的儿子。”他脱口问道。 “正是犬子,他一直想回老宅看看所以这次就顺便带他来了。”武土彟在他身后说道。 “陛下让我给大王带了些上等的蜀锦来好给大王赏赐将士,我已经叫人给大王送过去了。”武土彟接着又说道。 李承明点了点头,忍不住问道:“武大人有几个女儿?” 武土彟愣了一下,心想这孩子怎么没头没脑地问我有几个女儿。沉默了片刻还是答道:“有两个,大王你····?” 李承明尴尬地笑了笑说:“我近日研习相术,略有心得。刚刚观武大人的面相发现如果你女儿的话将来她一定名满乾坤,日后你武氏一门全靠她光宗耀祖。但是你的儿子们将来恐怕会遭她的毒手。” 言者无心,听着有意。李承明说这些只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冒昧,可在武元庆听来可不是这样。就因为李承明这句话才引出在武土彟身死以后武元庆联合武元爽将自己的继母、妹妹赶出家门的事。 武土彟被雷的不轻,这次愣的时间更长,半响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承明拍了拍武元庆肩膀,没有说话。转身就走。心想:“我不知道何时会被自己的叔叔杀了,你将来也会被自己的妹妹杀了。咱俩的命怎么都这么苦呢?” 李承明先回到自己的帐篷梳洗了一番,又换了身衣服。然后叫了几个人将皇帝给的蜀锦扛了十匹向阿史那父子休息的地方走去。 阿史那父子的帐篷里李承明给阿史那答路行了个礼道:“承明与萧骨兄一见如故结为兄弟,也愿大唐与突厥能世代交好。军营之中没什么好东西,几匹蜀锦请伯父和萧骨兄笑纳。” 李承明话一说完杨容等人将包蜀锦包裹解了开来,摆放在他们面前。十匹上等的蜀锦,色彩鲜艳,质地柔软,一看便不是寻常之物。 第六十二章 并州总管 突厥军退的第二天承明和李世民一起兵入太原,在李渊以前当太原留守的老宅子住了下来。李世勣、丘行恭各带本部人马返回原地,张瑾被武土彟带回了长安去等待皇帝的发落。在此之前李世民向阿史那答路询问过温彦博的消息,可颉利事先交待过什么人都能放,就是不放温彦博。于是阿史那答路拍着胸脯说突厥愿意释放所有被抓的唐军,真没抓到过温彦博这个人。李世民见阿史那答路如此信誓旦旦便以为温彦博已经战死,也没在追究。 “并州李唐王朝的龙兴之地,李渊称帝以后将这里定为北都。又地处突厥入寇的前沿,这几年来几乎年年与突厥交战。所以并州军的战斗力绝对不容小觑,前次惨败完全是因为张瑾无能之故。现在并州无主如果能在这个时候将并州道行军大总管的位置拿到太子这边来····”李承明坐在一棵参天古柏想道。 长安,太子东宫里李建成正在和一干下属们商议未来并州道行军大总管的人选。 “东宫缺将,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只有薛万彻和冯立。可这两人皇帝一定不会准,就算陛下准了,万一秦府有变殿下身边无将势必危亦。臣下以为这次霍国公随殿下出征立功不小,不如殿下保举他·····”太子子詹事赵弘智说道。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 魏征捋了捋他的山羊胡子道:“霍国公到是个合适的人选,前些日子因为平阳公主建庙之事他已经对殿下心怀感激。可是霍国公喜好交友,柴氏家族在河东势力雄厚与太原王氏的关系盘根错节。太原王氏一直站在秦王那边,如果霍国公到任并州的话在王氏的影响和为了柴氏的利益之下难免不会到向西府。” “那么以魏洗马之见我们当保举何人合适呢?”太子舍人徐师漠问道。 “殿下,臣下以为我们不能把并州拿在手里。这样可以避免皇帝的猜忌,至于并州总管的人选是谁都无所谓。只要这个人对皇帝忠心不到向秦王就可以。”魏征道。 “如此说来魏先生心中一定已有人选了?”李建成点点头道。 魏征沉默了一会道:“李世勣,此人当年因为李密之事被皇帝陛下称为纯臣,他又与太原王氏毫无关系,将并州交到他手里陛下放心,殿下无忧。” “魏先生好打算啊!李世勣虽然与太原王氏毫无关系,可他是瓦岗旧将。与秦王心腹秦叔宝、程知节交情你不知道吗?哦!我倒是忘了你魏洗马也在瓦岗待过。”徐师漠讥讽道。 魏征哼了一声没有理他,向太子解释道:“臣在瓦岗待过,心里很清楚李世勣的为人。他心里只会忠与皇帝,绝对不会倒向秦王,也不会到向太子。再说因为当年单雄信之事他与瓦岗旧将和秦王已有隔阂。” 单雄信,隋唐演义里称他为赤发灵官,是九省五路绿林英雄的总瓢把子。为朋友出生入死,为兄弟两肋插刀。是一条拳头上立的人,胳膊上跑的马的响当当的好汉。是秦叔宝、程咬金的结拜兄弟。初在瓦岗寨,后投王世充。李世民兵困洛阳时他匹马闯唐营,枪挑数十员唐军将领。后来被擒李世民曾经跪下恳请他投降,可他只求一死。李世民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将他斩首。 事实上的单雄信也真的是一位勇冠三军。武艺出众,让人服气的人物。他善用马槊,名冠诸军,军中号曰飞将。但与他亲如兄弟的不是秦叔宝、程咬金,而是李世勣。单雄信被擒后李世民要将他处决。瓦岗旧将里只有李世勣哭着向秦王求情愿意以自己家财爵位换单老哥一命,无奈李世民坚执不允。 单雄信行刑时李勣大哭着用刀从腿上割下一块肉给单雄信吃掉,说:“本来想随仁兄一起死,以成全我们结拜时的诺言,但我死了又有谁来照顾你的家人呢。此肉随兄入地下,以表我拳拳真情。”单雄信死后他的妻子儿女都由李世勣来抚养。 李建成点点头道:“就依先生所言,我立即上表!” 并州行宫里李世民原来的住处,秦王殿下正在与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人弹棋、投壶取乐。 弹棋据说为西汉成帝时的大臣刘向所制,以石为桌,五尺见方,中间微凸,两边各置六枚象棋形的木子,对阵二人各以指力使己方木子弹中对方木子,先击中者为胜。投壶是在室中置一口径约六寸的铜壶,众人依次站在十余步外,以箭投之,投进铜壶中多者为胜。弹棋和投壶之戏都是宫庭玩乐,民间不甚流行,李世民先前也很少玩此类游戏。近些时来不知是他因受封为藩王,身份高贵了许多,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一头扎在了弹棋、投壶之戏里,将近一年来,技艺大进,已成为其中高手。 第一盘由长孙无忌上场和李世民对阵,结果他的六枚木子全被对手弹中时,他才仅仅弹中对手一枚木子。 接着是杜如晦上场,也仅仅击中李世民两枚木子。 最后是房玄龄上场,他的技艺倒是不凡,虽仍是败了,却也击中了对手五枚木子。 “哈哈哈哈!”李世民大笑了起来,说:“弹棋之技,贵乎心静,唯静才能克敌制胜。辅机兄与杜先生今日一败涂地想必是心中有事吧!” “唉!眼下这个局面能静得下心来吗!”长孙无忌叹了一口气,语气中略带一些不满。 “张瑾回京必定获罪,大王现在远离京师,这并州总管如果落到东边的手里于大王可是不利啊!”杜如晦满脸忧色地说道。 “桥松,你有什么高见,怎么不说话?”李世民没有回答长孙无忌和杜如晦,转头问向房玄龄。 “我也没什么高见。不过,我昨日梦得一神人指点,言不可争、不可争。故心下坦然,无甚忧虑。”房玄龄故弄玄虚地说道。 “生死攸关的大事,你竟然如此戏言。”长孙无忌不满地瞪了房玄龄一眼,说道。 “我也以为桥松兄言之有理,眼下陛下对我猜忌很重。连累你们也跟着我受牵连,如果再争的话只会适得其反。既然如此就不如索性让给东边,太子的势力越大我和你们也就越安全。陛下对他也就会越来越不放心。”李世民正色道。 “那也不能坐看太子的势力越来越强啊!等到你无力与他抗衡的时候,万一他要赶尽杀绝一切都悔之晚矣了。”长孙无忌叫道。 “辅机兄尽管放心,太子不是元吉,赶尽杀绝的事他是不会做的。”李世民将手里的木子一指弹出,正中对面的木子。 长孙无忌皱了皱眉头道:“我担心的不是太子,是他的儿子。” 众人没想到长孙无忌会提起李承明来,不禁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做答。 “说起来承明到真是让我有些担心,从他对崔巍用的酷刑来看此子手段之毒辣简直是亘古未有。只怕能跟吃人魔王朱粲相提并论了。”李世民自言自语道。 “大王。”侯君集忽然走进来,弯腰禀道:“长安来人,说张亮出事!” 李世民大吃一惊,猛地站起来一把拉住侯君集道:“说详细些,出了什么事。张亮现在人在那?” 原来独孤达磨果然不负李承明的期望,到任洛阳后不但飞扬跋扈而且事事都想管。把自己弄的跟洛阳王似的。可没过几天他就发现洛阳的官员对他表面上看客气气,背地里却是不屑一顾。不仅官员们如此,就连那些豪门大户对他也是爱搭不理。这下子大大伤了独孤小爷的自尊心,仔细一了解才发现这些人不理他的有原因的。因为他们都抱上个一个比他粗的多的腿,秦王殿下。而且秦王还专门在洛阳设立了办事处,出任办事处负责人的就是天策府的车骑将军张亮。几乎洛阳的所有的头面人物都与张亮的眉来眼去关系不浅。 独孤达磨惹不起秦王,又不想受这些人的冷落便将此事告诉了李元吉。 齐王是什么人呀!没事都想找事的主,现在你真的有事他自然不会放过。于是社会青年李元吉连皇帝和太子都没有事先通知就派谢叔方去洛阳把正在那里春风得意的张负责人抓了回来。 “大王,据我知道本来齐王保举独孤达磨去豳州的。就是这位楚王先撕了官引,然后又向皇帝陛下保举将独孤达磨派到洛阳的。”听完侯君集叙述后长孙无忌阴阳怪气地说道。 “是啊!想不到我天策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这次竟然栽倒一个娃娃手里。”李世民神情颓废地说道。 “大王,眼下要紧的是张亮,只要他有一句话说错天策府上下恐怕就得土崩瓦解。”杜如晦紧张地说道。 房玄龄点点头到:“克明说的是,大王应该尽快回京向皇帝解释,一来表示大王你问心无愧,二来也能稳定天策府上下的人心。至于张亮到底会说什么,会不会说错话就得看皇帝会把他叫给谁审了。” “千万别交给李承明,要是到他手里可就完了。”房玄龄话一说完大家心里都这样想。 “克明、桥松随我回京,辅机兄你留在这。侯君集你转告众将,就说我有要事回京。你们从现在起都听长孙无忌的号令。记住,千万不要干涉并州的地方事务。没我的话也不要班师回京。”李世民思虑片刻后发号施令。 说完这些他又向侯君集招了招手,示意他俯耳过来。不知道悄悄说了些什么。 第六十三章 楚王遇刺 李世民离开并州的当晚,侯君集一个人悄悄地来到太原城西的一处大宅子外面抬手敲门。 不一会门开了,侯君集小声说了几话就被放了进去。 第二天一大早,并州行宫的外面突然来了几百个要饭的叫花子,有老有小,还有一大部分身体有残疾的,其中也夹杂着几十个身强力壮的。乱哄哄地吵闹着说要见楚王殿下。守卫们有心驱赶,又怕闹出事担不起。只好回行宫去向楚王请示。 李承明正在刷牙的时候听到守卫来报说有几百个要饭的叫花子想要求见他。很是诧异,心想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要饭的兴师动众的来找自己,难道这要饭的真是有组织的。 没错,要饭的的确有组织,名称就是人尽皆知的丐帮。类似于现在的黑社会组织。丐帮内部分工明确,有童丐军,也有成人、老人和残疾人。 一路被称作死捻子,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叫花子。那里头又有花搭子、武搭子、叫街的,三种。所谓花搭子,就是拿着快板,唱数来宝乞讨。当然,有的也会唱地方小曲。不过最出名的当然还是“莲花落”。 武搭子,也好辨认,大街上走来一个叫花子,站到一家门口,摊开手跟你乞讨。假如你不给,他掏出块砖头,或拿出一根棍子,朝着自己额头就是一家伙,马上血流满面。大家出于同情,和不想被旁人看热闹,一般会赶紧打发他一走了事。 至于叫街的,就是一些瘸老病瞎的残疾乞丐,他们专门在庙会上或者闹市区乞讨。 另一路是活捻子,严格来说,这些人不算乞丐。他们并不靠讨要东西过日子。这些人大多数身体无残疾,腿脚利索,体力也好。活捻子内部分工很细,在丐帮内部称作“掌事”。只要遇到那里有红白喜事,他们就去蹭活儿,打扫卫生、当下手,主人家当然得给赏钱。慢慢地,这帮人反倒变成丐帮的主流。方圆一带,谁家里有大事,不请他们是行不通的。办喜事的时候一般会有几个丐帮的人凑来,如果主人稍稍怠慢,那就肯定会坏事。一会儿工夫,招呼来一大群乞丐,吃的吃,拿的拿,抢的抢,砸的砸,让你哭笑不得,还要赶紧找中间人去丐帮当家的那里说和。等到那时候,给的赏钱就要多出好多倍。当然,豪门大户他们是不会去的,因为惹不起。倒霉的只是那些小富户。 这几路人马分别都有首领,叫做篓子头。是篓子头。篓子头下面,是普通乞丐。上面就是丐帮帮主,内部称做当家的。 太原丐帮的帮主叫做贺邻。贺邻是涿郡人氏,原本家境殷实,可是他十几岁的时候范阳卢氏看上了他家的几十顷地。先是出钱买,他爹死活不卖。接着没过几天就有一批衙役来到他家说有人报官,说他爹杀了人,尸首就埋他他家后院。然后就将贺邻的父亲押入大牢,紧跟着又在他家后院挖出了尸首。疑案变成了铁案,贺邻的父亲连惊带吓没几天就死在了牢里。他的母亲又急又气死在了家里。 十几岁的贺邻安葬了父母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带着自己的管家潜入卢氏族长的宅子想要杀人报仇。却不想刚进外宅就被巡夜的家丁发现,两人无奈只好拼死杀了出来。连家都没敢回,直接逃到太原隐姓埋名住了下来。 贺邻来到太原后一无所有的他只好加入了当地丐帮。那时,当地丐帮正处在混乱状态,群龙无首。历了一番血雨腥风后,贺邻做了丐帮当家的,数年之间,丐帮居然让他经营得声势大震。他的管家在协助他做丐帮当家的过程中,替他挨了一刀而变成了残疾。 贺邻是个能折腾的人,日子一安稳,便开始不安分,慢慢就和当地的豪门大户以及官府拉扯上关系。在后来在晋阳县令刘文静的引见下认识了正在四处交结豪杰的李世民。李世民是个不计较旁人身份地位的人,很快就与贺邻成了称兄道弟的朋友。侯君集昨天晚上去见的人就是贺邻。 “落盘菜,摇壶酒,天南海北任我走。盘龙大棍挽在手,打遍天下咬人的狗。”李承明出来的时候乞丐们正乱哄哄地说唱着。落盘菜,指剩菜,摇壶酒,指摇一下酒壶看一看有没有的剩酒。盘龙大棍,指打狗棍。 “不要吵,楚王殿下来了。”王虎臣大喊道。 “参见楚王殿下。”众乞丐杂乱无章地呼喊道。 “楚王殿下,救救我等的性命吧!我们都好几天没吃饭了!”一个瘸腿的瘦骨嶙嶙的老年乞丐跪下磕着头说道,接着乞丐们呼啦啦地跪倒了一片。 说话的老乞丐**着黝黑的上身,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塌陷的腹部和两排肋骨。如此炎热的季节他的下身却穿了一条大棉裤,正撅起屁股跪在那。屁股上的布蹭破了,露出脏兮兮的棉花来,似乎还能看到里面的屁股。 李承明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乞丐集中在一起。突然间看到这么多老弱病残、破衣烂衫、瘦骨嶙嶙的人们他的心里不由的一阵酸楚。他走下台阶去强忍着这几百个乞丐身上发出的酸臭之味,将那个大热天穿棉裤的老乞丐扶起来道:“都在这等着,我马上让人送吃的出来。” 突然,乞丐群中几个身强力壮的猛的站起身来,几个人纷纷从怀里亮出家伙来,都是短棍、短刀。 李承明立刻明白这些乞丐想杀自己。万分之一秒的时间内他做出一个决定,“逃命”。却没想到他的这个决定还没来的及实施就被那个老乞丐一把搂在了怀里。 情急之下尊贵的楚王殿下也顾不的脏臭,张嘴在那个老乞丐干瘦的脏胳膊狠狠地咬了一口。 这下子适得其反,老乞丐吃痛抬起胳膊转身将李承明摔向乞丐堆里去。幸好绝大多数的乞丐并不知道帮主叫他们来这的意图。一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吓的四散逃去。李承明转了几个圈一头撞在一个手持短刃的乞丐怀里。 飞身赶来的王虎臣一脚将老乞丐踢倒在地,然后把刀在手向乞丐群冲过去想救李承明出来。 五个乞丐杀手里分出四个迎向王虎臣。另外一个一把抓住李承明的头发,将手里的短刃高高举起向着他的背上猛刺下去。 李承明感觉背上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紧接着就是一阵巨痛。 王虎臣虽然工夫好,但拦他的那四个也都是练过的,以四敌一王虎臣虽然还是占着上风但一时也无法突破他们都阻拦。这时候抓李承明的那个乞丐正准备刺第二刀下去,而其他侍卫大都还在十几步之外。眼见李承明性命不保,王虎臣急的哇哇乱叫。 曾正午情急之下将手里的腰刀当做飞刀向那乞丐摔去。“扑”的一声正中那个乞丐的前胸,李承明和那个乞丐几乎同时瘫倒在地上。 曾正午等人忙跑过去将李承明抱起来跑回行宫。 李承明迷迷糊糊之中听见史汾几乎是在哭喊着叫道:“把这些乞丐全抓起来,抓活的。殿下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把他们全部抽筋剥骨!” 其实现在在场的都想哭,因为万一楚王殿下性命不保的话他们这些人就算是不死,也得流放这辈子是完了。 李承明伤的不轻,昏睡了五天五夜后终于醒了过来,他感觉眼睛似乎贴到一起,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睁开,却依稀看到身边有两个女人。他喃喃地问:“你是谁啊?我在哪里?” “殿下你醒了!”其中一个惊喜地叫起来。 另一个没有说话,愣了一下后打开房门跑了出去。李承明依稀觉的跑掉的那个有些眼熟。就是一时间想不起在那见过了。 “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去找点吃的来,我饿了。”李承明用他虚弱的声音说道。 “奴婢叫荷花,是裴大人府上的婢女。我这就给您弄吃的去。”那名叫荷花的婢女依旧惊喜万分地答道。 “儿子,你可醒了,急死娘了!”荷花刚出去郑妃就跑进来哭着道,他身后跟着刚刚跑掉的那个婢女。 李承明挣扎着要起身,郑妃一把把他按住道:“韦太医说你伤的很重,不能乱动。” 李承明强做笑颜道:“我现在没本事啦!哎哟!”他一动身子,背上的伤口立即剧烈地疼痛起来,再一次晕了过去。 郑妃吓得面如土色,手足无措地大叫道:“快去找韦天成来。” 她的贴身宫女立刻向外跑去,一不小心和正端着一碗大米粥进来的荷花撞到了一起。大米粥溅了她一身。 韦天成过来给承明号了号脉道:“娘娘放心,楚王殿下脉象平稳,只要安心静养个把月就没事了!” 在李承明昏迷的这几天并州城乱成了一锅粥。楚王府的卫队、太原府的衙役,还有侯君集带着的玄甲军全城搜捕乞丐。并州刺史裴秀达甚至把自己府里的仆人也派了出来抓乞丐。三天之内并州城里的乞丐一扫而光,并州大牢人满为患。街头巷尾的流言蜚语不绝于耳,有的说太原府丐帮帮主贺邻是真命天子,将来是要做皇帝的,所以当今皇上才下令捕杀并州的乞丐。也有的说贺邻勾结突厥造反,还杀了我大唐的楚王殿下,皇上下令要捕杀全国的乞丐给他孙子报仇。 就在李承明受伤的第二天早上他遇刺的消息就被快马传到了长安。高祖皇帝勃然大怒,一面命令并州刺史裴秀达全力捉拿凶手,一面派韦天成立即赶往太原探查李承明的伤情。 郑妃知道消息后痛哭不止,也非要到太原来看儿子。李建成无奈只好派人把她送了过来。 求推荐和收藏,谢谢各位。 第六十四章 张亮之案 长安,太极宫。 两仪殿内气氛凝重,武德皇帝李渊正在和亲信大臣们商讨如何处置天策府车骑将军张亮替李世民私下募兵的事情。 “陛下,张亮私下募兵交结豪门这些只是独孤达磨的一面之词。再说长安城内,太子有长林军士两千两百名。还有齐王府护军三千,左右羽林共计二千二百,再加上楚王府的护军,统共约有一万之众。而秦王府的护军、玄甲亲军、加起来也也不过三千之数。秦王府虽在谋臣战将上占得些许便宜,但在军力上与东宫相较,未免略显势孤。自杨文干事件以来,秦王与东宫、齐王间渐生龃龉,一比之下所差数倍,故秦王派出一两个下人去那边招募些许护卫私兵,也不足为奇。”萧瑀自顾自地说着,丝毫不注意皇帝的表情。 坐在龙椅上的武德皇帝默默地倾听着殿下站立的尚书右仆射宋国公萧瑀的陈奏。他眼睑低垂,静静地把玩着手中的玉如意,缓缓开口道:“玄真,你怎么看?” 李渊的铁哥们裴寂慢吞吞地躬身行了一礼,开口说道:“萧相的话虽不中听,道出的却是目下的实情。洛阳本是秦王率兵取来,一应大小文武官弁均是秦王一手提携任用的。说句公道话,这批人都是出身天策上将府,用兵行政,俱是相得益彰。二殿下在用人方面,颇得陛下之教。秦王派出一两个下人去那边招募些许护卫私兵,也不足为奇。依臣之见此事可大亦可小,但不管怎么处置,洛阳要稳定,不能乱,这是无庸置疑的。不过陛下使齐王审问张亮,却殊非妥当,张亮若是矢口否认也还罢了,张亮若是招了,太子仁厚,或可为秦王遮掩一二,但齐王却万万不会,到时候付诸朝堂公议,陛下的家事就变成了国事····” 裴寂的话的确够毒,他这分明是在暗示李渊说洛阳上下根本就是李世民的后院。现在重要的不是张亮是否募兵,而是皇帝陛下您是否有决心彻底拿掉李世民的一起权力。 “陛下,臣不认可裴相之见,陛下乃天下共主,古人云天子无私事,陛下的家事原本就是国事。秦王藩卫大唐,受命于陛下,天策上将府位列三公之上,招募些许护卫,又有何大惊小怪处?陛下请恕微臣愚昧无状,秦王有大功于天下,陛下先前也曾许以储君之位,后未践约本已有亏,如今却以欲加之罪惩处有功之王,而数年前文干谋逆,陛下却听之任之不加理会,以国事而论,陛下公道何存?以家事而论,陛下厚此薄彼,又何以对秦王?”直脾气萧瑀越说越快,声调也越来越高,全然不顾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砰!”武德皇帝将手里的玉如意摔在地板上,龙眉倒竖道:“朕甫登基,便策封世民为秦王,武德元年,授世民尚书令,领右翊卫大将军,掌管尚书省,至今未曾易人。同年底,朕给他加右武侯大将军、太尉,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整个关东悉由他做主。转年又拜左武侯大将军,兼领凉州总管。武德三年四月,又加益州道行台尚书令,那一次,是你去宣的敕,你应当记得吧?武德四年二月,朕以世民功高,官号不足以称其显,于是又加号他天策上将,领司徒、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位在王公上,增邑户至三万,赐衮冕、金辂、双璧、黄金六千斤,前后鼓吹九部之乐,班剑四十人。在我大唐,除了朕之外,还有哪个曾有这等尊荣?武德五年,加左右十二卫大将军。我大唐的文武显禄都给他加尽了,朕犹觉不足,又授他中书令。你萧瑀倒是说说看,朕还要怎样才算不“薄”了世民?” 眼见皇帝怒形于色,萧瑀却还是不慌不忙地说道:“陛下,爵以功赏,职以能任。陛下对秦王的恩赏,是用来酬劳秦王平定天下的功劳的,秦王若无功,陛下也不会因为他是皇子便滥加赏赐。然而秦王之能惠在天下,陛下若为大唐的江山社稷计,当立秦王为储君,如此百年之后大唐天下方可太平无事。” 皇帝陛下气急反笑:“萧瑀,你究竟是朝廷的宰相还是天策府的属吏?你若是觉得在尚书省做得个右仆射委屈了你,朕就命你到秦王府去做个长史如何?” “陛下息怒,时文这个老脾气,皇上最清楚了。别的臣不敢断言,但萧相对朝廷的忠心对陛下的赤诚,老臣还是敢保的。”江国公陈叔达怕皇帝收拾萧瑀忙劝解道。 皇帝看了看站立一旁半晌一句话都没说的中书令赵国公封伦,挥袖道:“裴监和德彝留下,你们都先退出去吧!” 萧瑀和陈叔达对视了一眼,缓缓退出了两仪殿。 李渊留下封伦是因为去年如何处理“杨文干”一案就是他出的主意。所以这次还希望封德彝能够再出个好主意。 武德双眉紧蹙,瞥了封伦一眼,说道:“德彝公,依你之见这次的事情,朕当如何措置?” 封伦扭头看了裴寂一眼,张了张嘴但没有说什么。 皇帝知道他的顾虑,笑着道:“裴监不是外人,德彝公直言无妨!” 封伦沉吟了一下,没头没脑地说道:“秦王才力超卓,用人用兵,满朝文武无人能及。臣斗胆请问陛下现在是否还有易储之念?” 皇帝站起身来绕着御案转了两圈,神情凝重地答道:“世民自幼聪颖过人,这些年来征战沙场,更是为我大唐立下了赫赫战功,而朕所虑也恰恰在于此。世民以军事见长,以军功受赏,用以治军必为良将,用以治国,则有穷兵黩武败坏江山之危。朕遍览诸史,凡文官治政之朝必国祚绵长,凡武将秉国之代必社稷崩坏。秦始皇千古一帝,崩后仅仅四年,秦亡而天下乱。汉武帝一代圣君,逐匈奴而民生凋敝,耗尽了文景之治积攒下的国铢库帑。秦历六代仁爱恤民之主方得天下一统,汉经高惠文孝四朝天子励精图治方得富庶,大唐方立,四方诸侯未平,天下黎民待哺。所以上遭突厥南下,朕欲迁都以避,非朕软弱,朕乃是不愿我大唐南方未平又树北方强敌。” 他顿了顿,接着道:“隋末炀帝无道,群雄并起,天下苍生陷于水深火热之中,至今战创未平,灾荒四起饿殍遍地,天下此刻需要一位仁爱文德的皇帝来与民休息。建成在军事上虽略逊于世民,但多年来监摄朝政并无大的过失疏漏,且生性仁厚友爱,非世民、元吉可比。朕百年之后,建成即位,则天下可多得数十载安宁,国库充实小民富足。到那时楚王承明业已长成,扫荡突厥扬我大唐天威,绝非难事。若是世民即位的话,那么数年之内,北疆必然烽烟四起,如今连年征战,国库早就入不敷出。窦建德死了已经三年了,可山东诸州诸郡的人心依然向着他,百姓流离失所啸聚山林者众多,不要谈赋税,就是能安定下来朕已经心满意足了。” 武德长篇大论,说得略感口干,喝了口宦官奉上的热茶,继续说道:“总之,我大唐未来需要的是一个能够让百姓休养生息的文官朝廷,而非一个连年征战不休的武将朝廷。” 封伦撩开袍子跪倒叩头道:“陛下远虑,非人臣所能猜度,微臣钦佩之至。” 李渊叹道:“现在让朕拿不定主意的,是如何处置世民。为保全他计,也为了让建成日后能够顺利即位登基,朕想趁这个机会削夺他手中的兵权。可是如今突厥势强,朕还指望世民能在驱逐突厥上助建成一臂之力呢。现在若是削了他的兵权,实在可惜了。” 裴寂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陛下若是左右为难,臣下倒有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愿为陛下解忧。” 皇帝很是意外:“哦,说来听听····”他实在没想到裴寂居然能有主意。 裴寂道:“说来也简单,请陛下下敕,封秦王于洛阳!” 武德一怔,似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怀疑问道:“封秦王于洛阳?” 裴寂点了点头,语气肯定地重复道:“对,封秦王于洛阳·····” “老兄弟啊!你这出的什么馊主意,难道你不知道洛阳是世民一手打下来的,那里的文官武吏都是世民的人吗?”李渊心说。 封伦抿了抿嘴唇,问道:“敢问裴相,一旦封秦王于洛阳,你如何保证将来秦王会向太子拱手称臣?” 裴寂笑了笑道:“若封秦王于洛阳,就应裁撤天策上将府,恢复亲王常制,勒定亲王护军数目,另加李世勣山东道行台尚书令,封鲁国公,陛下百年之后新皇加封鲁郡王,嘱其世守河东。” 武德听毕,半晌未曾发话。裴寂的建议的确高明,封秦王于洛阳,却削去了天策上将府凌驾百官之上独立议政独立掌军的绝大权柄,勒定亲王护军数目,李世民的军权即被削去大半。授李世勣大河以东军政全权,封公晋王,将秦王的封地夹在李世勣与关中之间,以李世勣之能,足以钳制得李世民动弹不得。 然而他忧心的是,万一削去了天策府议政调兵之权,一旦北方强夷突厥南侵,仁厚敦儒的建成于兵事素非所长。而能征惯战的秦王又没有了调兵之权,到时候相互牵制,虽说避免了兄弟交兵,却耽搁了抗敌大计。裴寂的办法虽说应付内忧有余,消弭外患却稍嫌不足。 皇帝想了半晌,挥挥手道:“你们先退下吧!此事兹事体大,朕再仔细斟酌、斟酌。” 第六十五章 东西角力 封伦与裴寂一起出了承天门,然后互相作揖告辞。 封伦在在随从的扶持下上了自己的马车,说道:“回府!” 车夫抖动手中的缰绳,两匹通体雪白半根杂毛皆无的俊骥缓缓挪动脚步,沿着承天门街由慢而快跑了起来。 长安街头的建筑物不断自马车两侧晃过,封德彝却全然无心赏看,他所有的心思都在适才的廷议奏对上。从头回忆到尾,自觉无甚纰漏之处,一颗悬着的心到此刻方才放了下来。太子秦王争夺储位,都城长安局面诡异莫名,他身在帝侧总领中书省,行事说话半步都差池不得。说起来他也是堂堂大唐宰相帝国重臣,但是无论是皇帝、太子还是秦王,哪个都不是他这个中书令惹得起的角色。裴寂、齐王支持太子,萧瑀、陈叔达意属秦王,这是全天下人人皆知的事情。也正因为如此,他这个貌似中立的中书令的意见才会在武德皇帝那里颇受重视,也正因为如此,太子和秦王也才会花费了大力气来拉自己。自己既然哪边都得罪不得,也只能两边虚与委蛇,只是这种游戏过于危险,犹如赤脚行走在钢丝之上,一个不慎,便会处于万劫不复之地。 不知觉间马车已经驶回到自己的府门口,封伦慢慢地下了马车正要进府。却听得一个刻意压低了的声音诡异地在身后响起:“封相好一副仙风道骨,想必今日与裴相、皇上交谈甚欢吧!” 几乎是转瞬之间,封德彝浑身上下已被冷汗浸湿,他愕然转身望去发现一个戴着宽沿大帽身材雄壮的汉子正站在他背后。斜眼瞥了车前的贴身随从兼马夫封富一眼,却见封裕两只盯着那汉子的眼睛中显露出无尽的惧意 封伦虽说也颇为惊惧,但多年练就的宰相城府毕竟不同于凡夫俗子,他对着封富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回去后笑道:“堂堂天策府左车骑将军张公谨,竟然这副打扮来见老夫。也不怕丢了秦王殿下的脸。” 张公谨隐藏在大帽子底下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若登堂入室的求见封相,只怕封相心里更会不安吧!皇上今日将萧相国和陈相国都遣了出来,却独留封相与裴相在殿内,如此看来只怕用不了多久封相就能与裴相并驾齐驱了。” 封伦微微笑道:“公谨不必多说无用之言,尽管道明来意,封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封相真是个痛快人!”张公谨赞了一声道:“公谨此来,别无他意,只是想打听一下封相适才在两仪殿中和皇上都说了些什么?裴相又说了些什么?皇上可有什么决定?” 封伦笑了笑将裴寂说的话全部告诉了张公谨,却隐去了自己问皇帝的话。 张公谨大帽子底下的眉头皱了起来自言自语道:“裴相好算计啊!” 接着又说道;“多谢封相,今日之惠,秦王异日必然有所厚报····” 封伦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请公谨转告秦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裴相之策虽然狠毒但皇上却并未最后下定决心。如今之计,是要想办法封住贵府车骑张亮的嘴,只要他不开口,皇上就无法决断。若是张亮熬不得刑,说出什么不相宜的话来,那时就算皇上有心回护秦王,朝堂之口悠悠,恐怕他老人家也有心无力。张亮虽小,却负街亭之干系,公谨务必将封某的话转达秦王。” 张公谨点了点头情真意切地道:“封相放心,良言句句在耳,公谨不敢耽搁,此刻就回禀秦王。大恩不言谢,以图后报。封相保重!此番公谨惊吓了封相,还望恕罪·····”说完左右望了望转身离开 封伦望着张公谨远去的背影,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叹了口气缓缓地走进府门。 裴寂回到府邸,刚刚下车府内家人便上来回话,说东宫太子詹事赵弘智求见。裴寂点了点头道:“去沏盏茶来!”然后迈步进了正房客厅。屋内客座上,赵弘智正自摇着扇子坐在客座上。 看到裴寂进来,赵弘智忙起身施了一个礼:“东宫小吏冒昧来访,请相爷恕罪。” 裴寂哈哈大笑,用手点着赵弘智道:“弘智当世豪俊,入枢拜相也是迟早之事。闲话少叙,说说你的来意吧!老夫洗耳恭听。” 赵弘智把扇子合拢,面色沉静地道:“相爷何等睿智之人,岂能不知下官的来意?适才两仪殿议政,说的是张亮募兵的事吧!这消息现在恐怕已经传遍了内廷,秦王府必定已经知道了,东宫又怎会得不到消息?下官别无他议,只是想问问相爷,张亮一案,圣上准备如何措置?” 裴寂头也不抬,端过下人奉上来的茶,掀开盖子吹了吹浮叶,却并不喝,旋即放下杯子,反问道:“太子的心意我是最清楚不过的,只是你们这些太子近臣的心思老夫却摸不透。你不妨说说看,这件可大可小的案子,你赵弘智以为应当如何决断?” 赵弘智面容严肃地说:“太子是君,弘智是臣,弘智就算再执拗,断然不敢做越俎代庖之事,还请相爷说个明白,皇上是否已然决定抚平波澜不予深究?” 裴寂起头注视了魏征片刻,淡淡点头道:“不只皇上,就连其他的几个相国也都是这个意思。” 赵弘智叹了一口气,恨恨地说道:“事情居然如此,真真是荒谬绝伦·····” 裴寂笑着问道:“弘智何出此言?皇上爱惜秦王,却也绝无鄙薄太子之意,何谓荒谬绝伦?” 赵弘智正颜道:“相爷见多识广,当知天子家事琐细皆干社稷。皇上身负九鼎之重,若要大唐江山稳固,或太子或秦王,总要有个了断。圣心既定,终归要裁抑一个以安天下。若是皇上决意择秦王为储君,就应当明诏授其东宫之位。若是皇上并无易储之意,就当废秦王干预军政之权,限其封邑,去其羽翼。似此等既不易储又不裁抑秦王,固然是皇上一番拳拳爱子之心,却恐怕太子秦王无一能得全首领,如此措置,岂非荒谬绝伦?” 裴寂哈哈大笑道:“弘智果然不愧是世之俊杰,胸中果有宰相机枢,一番鞭辟针针见血。所谓英雄所见略同,老夫虽不是什么英雄,久在帝侧参预朝政,却也不是不识大体之人。放心吧,张亮一案,皇上虽不会深究,却也不会全然姑息秦王置之不理。方才朝上,老夫已经正式向皇上建言,封秦王于洛阳,裁撤天策上将府,恢复亲王常制。皇上虽未当场应允采纳,却也意动,至多不出一个月,皇上必有明敕。” 赵弘智听了裴寂的话,低垂眼睑沉吟片刻,:“相爷果然是宰相风范,晚生佩服之至。不过相爷有没有想过封秦王于洛阳,削天策府权,对常人管用,对多年领兵在外征伐攻杀的秦王却是无用的。洛阳乃两代东都,物厚民丰,王世充无能之被尚且据之多年,诸侯不能下。晚生就是想问问,相爷可有什么制约之策?” 裴寂喝了口茶道:“老夫建议皇上授李世勣山东道行台尚书令,加封鲁国公,待太子登基后晋封鲁郡王,总领山东军政全权。” 赵弘智点点头道:“相爷高明,不过晚生以为齐王也得出京,否则武德之后天下不宁。请恕晚生无礼了······”说完告辞离去。 房玄龄的府邸里房玄龄默默地听完了张公谨的叙述,半晌未发一言,手中拿着一部未读完的《论语》闭目沉思。 张公谨也不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茶盏中的茶水。 过了许久房玄龄招下人进来,吩咐道:“没有我吩咐不要进来,若有客来访,除杜先生外一概挡驾,就说我身体不适,正在静养。” “公谨,张亮现在关在何处?可曾探到此案将由谁来审理?”下人出去以后房玄龄小声问道。 “关在大理寺,主审的人是齐王。”张公谨不假思索地答道。 “东宫那边可有什么消息?”房玄龄叹了口气又问道。 张公谨苦笑了一声道:“东宫上下现在正弹冠而庆,都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算人者天亦算之,这报应来得倒也太快了些,文干之仇今日便得报亦。” 房玄龄摇了摇头道:“如果只是如此那就好了,我担心的是东宫耳目众多,太子、齐王俱为一体,他们在朝中内廷势力庞大,皇上耳根子又软,一旦有变,我们会措手不及····” 张公谨垂头沉思片刻,说道:“玄龄兄,你说若是先发制人在长安动手,我们有几分胜算?” 房玄龄苦笑了一声:“敌众我寡,谈何胜算?一旦禁军插手抑或是皇上颁布明敕,我们连长安城都冲不出去。” 张公谨不以为然地说道:“内城总共能容得下多少人争战?我们就算只有千名勇士,若是能得地利天时,一样可把局面反转过来。” 房玄龄闻言浑身打了个冷战:“你的意思是说潜入太极宫内设伏?” 张公谨冷然道:“只要北军的常何和敬君弘肯合作,大事必然可成。” 房玄龄用手拍了拍额头道:“如此看来,我们在长安就还是有一搏之力的。不过怎么说这也是一步险棋,非万不得已不能用之。此事还是等我今晚向秦王禀告过,在做决定吧!” 张公谨不耐烦道:“你们文人就是麻烦,办大逆不道的事情,还要择个黄道吉日?拖拖拉拉何时是个尽头?此事宜早做准备,否则若是万一图穷匕现,恐怕就来不及了。” 不好意思,今天出去办事。更新晚了,请大家原谅。 第六十六章 张亮受刑 缺了一块的月亮朦朦升起来,惨淡地透过大理寺牢房内高开的小窗,摇摇荡荡,模模糊糊。 遍体鳞伤的张亮闭着眼睛,浑身伤口疼得发紧,就是想动动眼皮,也要费上许多力气。他费力地睁开了青肿不堪的双眼,好一阵才适应了地牢中昏暗难以辨物的光线。 极其难熬中,往事雪片般涌来:“少时在家种田,后来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于是参加了张须陀的部队当兵吃粮。当时的流寇乱民几乎没有一个不在张大将军的手里吃过败仗。没想到大海寺一战赫赫有名战无不胜的张须陀竟然战死了。于是他又跟着秦叔宝投靠了李密,再后来又跟着李密投了大唐。跟着秦王灭王世充,擒窦建德,受到了秦王的赏识,渐渐的做到了天策府的天策府的车骑将军······” 此刻他浑身上下连条亵裤也没有,赤条条地被几条大粗铁链子挂在半空中。他毕竟是武事上历练过来的人,稍一留神就已明了自身伤势。肋骨折了几根,浑身上下有百余道鞭痕,几乎找不到完整的皮肤,嘴里的牙齿已经被打掉了三颗,脚踝骨已经粉碎,能否医好就要看运气了。胸腹之处有五处炙伤,是火筷子和烙铁烙出来的,大小各不相同。 自己这点事,若在先前,本也算不上什么,可自南北统一后,秦王不但位居三公之上,且身兼尚书、中书两省掌令,领陕东道、益州道两大行台,举手便可提调天下兵马,成为让皇上、太子寝食不安的“大尾”。东宫提防着秦王,秦王即使没有夺储之意,又岂会不做自保打算?秦王的势力大都在关东,朝中支援实在寥寥可数。自己被关在这里已经有五天了,别说熟人人了,除了行刑的时候连大理寺的狱卒都在没见过。外面的看守都是齐王府的人,次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哗啦------” 一盆水当头浇下,他痛叫一声,刺辣得激抬了眸,浑身伤处火辣辣揪心般疼痛,“他娘的,这盆水里必定是放了盐了。”张亮心里咒骂道。 “齐王殿下到!”一个声音高叫道。 台阶高处,一个人缓步走了下来。身后跟着一名文吏和四个狱卒。 张亮一边想着他这是第几次屈尊降贵来到这里,一边半耷拉着脑袋,恢复成半死不活的模样。 只听齐王问道:“他还是不招么?” 一名狱卒答:“回殿下,小的们使尽各种手段,可他--” “好嘛!骨头够硬,我喜欢。”李元吉哼哼一笑,顺手从墙壁上取下一根粗大的缀满了细刺的长鞭,用鞭竿搭起他的头,“啧啧啧,让本王看看,还认不认得出咱们张将军?” 张亮想转过去,却扯动了左半边脸上的青肿,疼得他龇牙咧嘴,好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你瞧瞧你,这是何苦呢!张将军,该说的,本王对你说过了;不该说的,本王也提点过你。你要是再执迷不悟,本王也没有耐心陪你再耗下去····”李元吉轻轻地笑道。 张亮的唇抖索了半天才吃力地说道:“齐王殿下,张亮身为天策车骑,虽官职卑微,却也是陛下亲简的朝廷命官,不是寻常贩夫走卒。朝廷有礼制,刑不上大夫,殿下如此折磨微臣,恐于朝廷脸面上不大好看·····” 啪!一记厉鞭当即打得他哑了声。 李元吉冷道:“用不着跟本王讲这些虚套的话!告诉你,本王奉的是皇上口赦,专来审问你这乱臣贼子的。别说大理寺和刑部,连正牌子御史大夫也管不着。刑不上大夫?你看看自己这模样,也他妈配?少废话,你若是不想多吃苦头,今天就把指使你到洛阳招兵谋逆的那个人招出来,要不就别想活过这晚,明白吗?!” 张亮垂着头,没有声息。 元吉挥手又是一鞭:“说啊!” 良久,断续的声音伴随着血水一起吐了出来:“臣····已经说过,臣跟那些人都是旧相识,臣请假到洛阳探望朋友,不知殿下·····到底想让臣说什么····” “好,好。”元吉怒极反笑,“答得真是好啊!你大概不知道吧?你所誓死追随的秦王殿下,我那可怜的二哥,现在已经被北门禁军软禁在府中了。今天下晌的时候,宫内传来了皇上的敕旨,李靖即将去接收你们家秦王苦心经营训练多年的蒲州精骑;本王奉命出任门下侍中,领司空衔。你不是傻子,当知道这些事情究竟意味着什么。你为秦王遮掩至今,他也不曾来探视于你,这就是你们所谓爱下如子体恤将士英明神武的二殿下。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么苦撑下去,于你究竟有何好处?” 张亮偏过头瞥了齐王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殿下,你刑也用遍了,话也说尽了!难到还不明白么?张亮官职虽然卑微,却也是朝廷制命,我虽是天策府的车骑将军,做的却是朝廷的官。张某就算万死,也绝对没有谋大逆的念头胆略。秦王何等雄才伟略?他就算要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怎么会差遣我这等不入流的小官去做?说句不好听的话,天策府里什么样的人才没有?我这份才情胆识算得老几?殿下,不是我狡辩,你就算真的要问大逆案子,也找错人了” 这个张亮如此狡猾惫懒,气得李元吉真想一刀砍了他的脑袋。他强自压住胸中的怒火,咯咯笑道:“你敷衍得本王好啊!我倒还真不知秦王府中居然还有你这号食古不化顽劣透顶的人物。也罢,今天我跟你明说了罢。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明日早朝,皇上就要颁布敕旨,我那威风凛凛的二哥,从此就再也不是什么劳什子天策上将秦王殿下了。你虽然肚子里没什么墨水,但也当知道“庶人”二字是什么意思。一个被削夺了兵权和爵位的李世民,真的值得你用自己的性命去保他么?你自己仔细思量好了,明日秦王一旦被废,你的案子就算是定案了。你去洛阳招募私兵之事,现在长安已是尽人皆知。如果不是秦王谋逆,那么就是你在谋逆。你说得不错,你这么个芝麻绿豆官儿,就凭那几斗米的俸禄,谋逆,你也配?嘿嘿,你没得到秦王半点好处,却白白为他担待了天大的罪名,你自己想想究竟亏不亏?” 这句一句话让张亮立时出了一身冷汗。难倒秦王落败已成定局了。自己此刻再死保秦王,日后史书一笔,当脱不得一个“愚”字。可是此刻若是脱口供出秦王,背主求荣的骂名着实受不得。而这位齐王殿下偏偏又是个没信用的,去年他也答应要保乔公山和尔朱焕的性命来着,可结果又怎么样呢?一时间张亮心中天人交战,垂头不语。 李元吉见他这番模样,心知刚才一番假话,已经初步瓦解了张亮的心理防线,心中暗笑:“二哥啊二哥,我看你这次可是回天乏术了吧!” 他微微笑了笑,说道:“你不妨仔细斟酌,若是仍然执迷不悟,本王便一刀切了你的卵子送你进宫去当太监。刘文静身为太原从龙之臣,贵为门下掌印,功勋地位比你如何?看看他落得了什么下场,再想想自己,是生是死,全在你一念之间了·····” 说罢,齐王殿下扭头对身后的狱卒道:“把张将军放下来,在去拿些酒菜来。” 四名狱卒立刻分头行动,两名过去给张亮松绑,剩下的两名出去准备酒菜。 张亮刚被放下来就立刻瘫坐在地上。尽管他的屁股上也到处是伤痕但他实在是没有力气站起来。 “吱---”的一声牢门被人推开,两名狱卒一前一后的进来。前面的狱卒端着一个木盆,木盆放着一大块熟羊肉,羊肉的上面插着一把匕首。后面的狱卒一手抱着一坛,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大碗。 心乱如麻的张亮看到那块羊肉的时候眼里突然出现了一丝喜色。可惜他这个眼神被李元吉捕捉到了。 李元吉呵呵地笑了笑,抬腿一脚将那名端羊肉的狱卒踹到在地上:“兔崽子,谁让你带刀进来的?张亮要是出了什么事本王就要你全见命。” “小的知错了,请大王息怒、请大王恕罪。”那名狱卒忙爬在地上连连磕头道。 “滚出去。”李元吉喝斥道。 那名狱卒好像是被吓傻了,依然不停地磕头。直到李元吉又赏了他两脚这才连滚带爬地跑出牢房去。 张亮早在那名狱卒磕头的时候就看那狱卒的两只鞋底上怎么一只缝了一块白布。在仔细一看白布上是写了字的,一个字是秦,一个字是安。 “秦安”,看来这个狱卒是想告诉我秦王安然无恙。那么齐王刚刚一定是在骗我。张亮想。 李元吉挥了挥手,又一名狱卒将木盆里的羊肉切成了碎块。然后放在张亮的面前。 张亮拿了一块羊肉放在嘴里勉强嚼了几下就囫囵咽了下去。然后又喝了一大口酒。 李元吉冲着那文吏点了下头。那文吏忙拿出纸笔来准备记录。 “识时务者为俊杰,张将军要是早点说出来又何必受这些苦楚呢?”李元吉笑着说道。 张亮放下手里的酒肉,含含糊糊地道:“殿下,我知道您想让我说什么,可这是大理寺的天牢,在这里说谎,那是欺君之罪呀。去洛阳那点子事,我早就说清楚了,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让您这么一吵吵,仿佛真成了十恶不赦的大罪。我要是真的顺着您的意思满嘴胡诌攀东咬西,皇上他老人家知道了还不得凌迟了我?我劝您还是省省心吧!没有的事情,我断然不会胡说,我虽名为将军,但在天策府不过是一个赶车驾辕的马夫头儿而已,您说秦王殿下派我去干谋逆的勾当,这说出来谁信呐?明知是自取其辱的事情,我劝您还是收手的好,否则在皇上面前,您老人家面上也不好看不是!” 李元吉差点气的背过气去。敢情你是在玩我啊! 真是无语了,我家这个破铁通网。 第六十七章 丐帮帮主 八月初二,距离楚王李承明遇刺已经过去了十几天。太原城里别说是乞丐,就是连个衣着破烂的人也看不到了。因为他们现在都在并州府的大牢里,但是最主要的丐帮帮主贺邻却还没有抓到。 抓不到贺邻,就找不出刺杀楚王背后主使。找不到主使并州道的大小官员就不会有好日子过。所以并州道的所有官员这几天都全力投入到抓捕贺邻的工作中去。几乎个个都是废寝忘食不计回报的工作着。 班挥,并州刺史府的九品捕头。虽然年纪只有三十二三岁,但做这个行当已经八年了。八年来破获过无数起案子,虽然他经验老到但贫贱的出身注定了他不可能升任比九品更高的职位。此刻他正急匆匆地向并州刺史府走去。 “怎么样班挥,是不是有消息了?”裴秀达不等班挥说话就问道。 班挥从怀里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有点眉目了,我的眼线刚刚告诉我说贺邻从北门进城来了。” “他从外面回来?你肯定没有看错?”裴秀达大惑不解地问道。 “绝对没有,太原城里没几个不认识贺邻的。至于他为什么回来就不知道了。”班挥肯定地说道。 裴秀达长出了一口气道:“管他为什么回来呢?只要抓到他就行。” 接着他又说道:“知道他在那落脚吗?快带人去抓。” 班挥点点头道:“知道,我就是来跟大人要人的。” “等等,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去吧!”班挥带上人正要走的时候,裴秀达叫到。 班挥把裴秀达人带到了太原北关一家并不豪华的浴馆前,这家浴馆是贺邻的产业。太原城里知道的人不多,但却瞒不过情报网遍布太原的班挥。抓捕贺邻的任务一下来,他就派人日夜盯着这里。 “班爷,人就里面。一直没出来过。”一个下巴光溜溜,和班挥一样年轻的小伙子迎上来说道。 班挥点了点看着裴秀达道:“大人····” 骑着高头大马的裴秀达左右看了看一挥手说:“抓人。” 训练有素的捕快们纷纷亮出家伙,将浴馆团团围住。 班挥抬腿一脚,破门而入。七八名手持兵刃的捕快紧随其后。 浴馆最隐密的一间浴室里,贺邻正泡在盛满热水的大木桶中。这位丐帮帮主虽说已经年近五十,但他宽厚的胸背上依然长着结实的肌肉。这会儿,一名浴馆的侍者正在用一块布巾为他擦洗如树干一般粗壮的手臂。 “贺爷,您怎么还敢回来?朝廷下旨说抓到你的庶民赏千金,官员升三级。现在太原城的衙役和无赖们都发了疯似的找你呢!”那名侍者低声说道。 “天下虽大,却再无我容身之地了。我若不回来妻儿必受连累,整日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亦万分苦闷。既然如此到不如回来求死,一了百了。”贺邻向那侍者说道,说完将披散开来的又粗又硬的长发甩到桶外,脖颈枕在桶沿上,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显示出一副巴不得立刻被捕的样子。 侍者叹了口气道:“民不与官争,贺爷您现在家大业大,何苦要跟当朝楚王过不去呢?” “楚王与我素不相识,无怨无仇。我何尝不知道不管能否杀的了楚王,我自己的命是肯定不保了。可是为了兄弟义气和父母之仇,此事我又不得不做。”贺邻把双手扣在脑后,用力伸了一个懒腰,说道。 “贺爷真是奇男子,小的佩服。可您就不为妻儿想一想吗?”侍者柔声问道。 “妻儿,是啊。妻子到没什么,自己死后儿子该怎么办呢?”侍者的话说到了贺邻痛处。 贺邻一共五房妻妾,可惜的是除了大老婆给他生了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傻儿子外其他四个小妾连肚子都没大过。几十年来贺邻不知道看了多少郎中吃了多少药,可惜众老婆的肚子依然如故。无奈之下贺邻只好放弃了想再要一个儿子传宗接代的想法。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当侯君集找上他时他才异常爽快地答应下这件谋杀亲王的通天大案。 “那跟着我也有十年了吧!”贺邻问完从桶边的陶罐中抓出一把澡豆,在身上用力搓了起来。 “十二年了,当年要不是贺爷小的早已经饿死了。”那侍者呜咽着答道。 贺邻点了点头道:“如果你不是个天残,我早就认你当儿子了!” 接着他又道:“东门外的俞村你可知道?” 侍者点了点头。 贺邻道:“估计府衙的捕快也该到了,你赶快走吧!记住,到俞村去找贺福,你是认识他的。你去和他带上我那个傻儿子一起逃到蜀地去吧!这张图给你,我在那那藏了不少金银细软,足够你们三个舒舒服服地过完这辈子了。贺福年纪大了,腿又有残,没几天活头了。我那傻儿子以后就拜托你了。”话未说完这位在太原城里无人不知的风云人物已是泪流满面。 “贺爷····”侍者跪在地上哭着叫道。 贺邻从木桶撩了一把水在脸上洗了洗叫骂道:“嚎丧呢?爷现在还没死呢!你要是能照顾我那傻儿子一辈子,爷在地下感激不尽。” 侍者磕了一个头道:“贺爷放心,小的一定会尽心竭力地伺候贺公子一辈子的!”说完他站起来打开身边的一个柜门,空空的柜子里挂着一张壁毯。掀开壁毯,后面是一条折而向下的阶梯,竟然是一条通道。台阶上很干净,还在边沿处镶了厚实的木板,显然经常被人使用。 当班挥等人好不容易找到这间隐秘的浴室时,贺邻刚刚穿戴整齐。正坐在一旁的团凳上悠闲地喝茶呢。 贺邻右手一扬,将手里的茶盏向班挥掷去,接着将手伸进身边的木桶里飞快地抽出一柄短剑来。双臂一展如鹞鹰般向班挥猛扑过去。 班挥挥动着手里的铁尺,一边抵挡一边大叫道:“抓活的、抓活的···” 贺邻突然将手的短剑掉了个个,向自己的腹部猛刺下去。 班挥扔掉铁尺,扑了上去紧紧抱住贺邻右臂。可惜为时以晚,短剑已经深深地刺入了贺邻的小腹。不一会腹中流出的血已经将贺邻长衫下的中衣与脚上的短靴浸透了。 班挥使了个眼色,一个衙役抬手一拳重重地打在贺邻的后脑勺上。贺邻哼了一声昏死过去。 班挥猛地把剑把出来,右手紧紧地按住贺邻的伤口。招呼衙役们抬起贺邻大喊道:“快送刘一手家。” 刘一手是太原城里最有名的郎中。 “官差办案,闲人散开。”浴馆里的客人和侍者们被衙役们驱赶开来。 班挥和几个衙役抬着贺邻刚出浴馆,就看到四个青巾蒙面寻常百姓装束的汉子人手一把高丽剑向他们冲过来。几名负责外围的衙役猝不及防之下被砍翻在地。 班挥急忙命令衙役们将这四人团团围住,自己带着剩下的几人抬着贺邻向裴秀达方向跑去。 就在这个时候,裴秀达那面也有十几个同样青巾蒙面的百姓从怀里掏出短刃,向班挥等人冲过来。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裴秀达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劫杀官差。等他反应过来下令增援的时候,那些百姓杀手早已和众衙役短兵相接。 百姓杀手们个个武艺高强,而且悍不畏死。要知道悍不畏死比武艺精湛更加可怕。 一眨眼的功夫,班挥身边的衙役们死的死逃的逃,就剩下他一个人死死地抱着贺邻了。 市井出身的班挥从小就奉行一条非常重要的原则:打不过就跑,逃命并不丢人。功劳并不重要,要紧的是自己的性命。于是他将怀里的贺邻一把推向那些杀手们,自己向南跑去。 衙役们毕竟人多势众,在裴秀达的严令之下集合起来将那些杀手团团围住。 众杀手冲杀了几次后见赶来增援的衙役和兵丁越来越多知道突围无望,于是在贺邻的喉咙上割开了一个大口子,然后纷纷自尽。 心急如焚的裴秀达看到贺邻的喉咙上割开的时候身子一软居然从马上摔了下来。 裴秀达推开搀扶自己的下属,踉踉跄跄地向着贺邻的尸体跑去。 当看到贺邻喉咙上那道大张着像一只鲜红的鱼嘴的伤口时,裴刺史再次瘫坐在地上。 围观的人群中,那个刚刚和贺邻对过话的侍者,看着贺邻的尸体落下几颗热泪后转身离开。 “班挥,你马上叫人将这些杀手全部画影图形,四处张贴。凡是有这些人消息的全部重赏。”裴秀达很快就回过神来,吩咐道。 班挥闻言立刻从一具尸体扯下面巾来。接着他动作如飞,片刻间就将所有杀手的面巾全部扯了下来。 所有看到这些杀手脸的人全都叹了一口气。心说:“完了,这案子是没破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不可能查到这些杀手的来历。这些杀手都没有脸,准确地说是他们的脸都被毁容了。每个人的脸事先都用滚油泼过,满脸都是坑坑洼洼。别说是旁人,就是他们的亲娘老子只怕也认不出来了。 裴秀达一把抓住班挥道:“贺邻,贺邻所有的家人和亲戚朋友全部抓起来,一个都不能漏掉。“ 接着又对着其他的衙役们大叫道:“全部回去,把那些乞丐们一个一个地提出来审,我要知道贺邻今年见过的每一个可疑之人。” “拜托了诸位,这件案子要是破不了,本官丢官弃职事小,至于你们能不能活下来就只有乞求上苍了。”裴秀达说完又苦笑着说道。 第六十八章 天残之人 并州行宫里,李承明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现在正躺在一张摇椅上,让李东行和杨容抬着他去见郑妃。 马上就要过八月十五团圆节了,他要劝郑妃回长安去和太子一起过节。 “你的伤还没全愈,娘怎么敢回去呢?娘得在这陪着你,等你伤好了咱们在一起回去。”郑妃的回答早在李承明的预料之中。 李承明把裴怀蕊送他的那个平安钱放在鼻子前嗅了嗅,金子的味道并不好闻。 他放下手来笑着道:“娘亲,团圆节皇爷爷肯定会召见您的,皇帝面前失了礼数可不太好!再说皇爷爷必定也牵挂我的伤势,娘亲回去以后他必定要向您询问。如果您不回去的话皇爷爷肯定以为我伤的很重,他老人家就会担心·····” 郑妃点了点头道:“还是我儿想的周全,那我明天就回。” 李承明对郑妃的贴身婢女道:“有劳姐姐去唤杨容进来。” 接着有说:“儿子叫人给妹妹买了些礼物,就请母亲给妹妹带回去吧!” 话声刚落杨容提着一个大包袱进来。 李承明这么着急让郑妃是因为他有件大事情要办。郑妃在这里天天跟在自己身边碍手碍脚的,他的大计划就无法开展。 当日李承明遇刺时他心里的潜意识告诉自己说。这些乞丐杀手的背后主使一定是李世民。 其实他的判断只对了一半。因为李世民真的不知道他遇刺的事情,但他遇刺的事情李世民也脱不了干系。 当日李世民接到张亮被捕的消息后匆忙赶回长安。临行前他告诉侯君集说:“在张亮的案子了解之前想办法把楚王留并州。” 秦王心里知道张亮绝对不能落在李承明的手里,否则以李承明毒辣的手段张亮一定会招供的。可如何能保证张亮不落在李承明的手里,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个小兔崽子留并州。 胆大包天的侯君集和心狠手辣的长孙无忌经过一番商议后感觉实在是没有什么万无一失的办法能把李承明留并州。 不过这两位性格相似,他们几乎同时想到了同一个办法。杀了李承明,一劳永逸。 当晚侯君集就悄悄地找上了丐帮帮主贺邻。一面假称是秦王的意思,一面向贺邻许诺不管事情成败与否秦王都会收拾范阳卢氏替他报仇。 贺邻在努力再生一个儿子好传宗接代的希望破灭后,就一门心思得想抱父母之仇。可他在涿郡毫无势力,如何斗的过五姓七门的范阳卢氏。所以在听了侯君集许诺后他立刻将这件行刺亲王的通天大案接了下来。于是就有了李承明险些被一群乞丐杀死的事。 第二天,一送走郑妃李承明就叫人抬着自己向裴秀达的刺史府走去。 因为刚刚发生过行刺事件,所以李承明这次出门非常小心。虽然是在太原城里,可他还是带了一百多名护卫保护自己。 王虎臣、刘连章带了十几个人在前面开路。史汾等“四大天王”负责抬轿,杨不悔、曾正午带着十几个人走在后面。两侧分别是史荣和郑文信各带着几十名全副武装的步卒。众人一个个都是东张西望小心翼翼的样子。 “承明,依我看还是回去吧!昨天在北街抓贺邻的捕快死了几十个,我听说那些死士个个武艺高强。要是今天万一有几十个死士冲咱们来该如何是好啊?”郑文信紧张地说道。 “放心吧!舅舅,不会有人冲我们来的。那些死士只是想杀贺邻灭口,保护他们的主子的安全。既然贺邻已死他们背后的主子也就不会有危险,他们也就不敢再冒险来杀我了。”李承明分析道。 “我担心的是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要是在被惊吓到涝下什么毛病来可怎么办?”郑文信自言自语地唠叨着。 裴秀达的刺史府里此刻已经变的乌烟瘴气,抽打声、喝骂声、哀嚎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自从李承明遇刺后裴秀达和他手下的官员衙役们每天吃饭睡觉的时间不超过三个时辰。其它的时间都被用来抓人审人,审人抓人。裴刺史为了节省时间将那些青壮年乞丐和一些疑点大平时与贺邻关系密切的人都关到了自己的刺史府里。以方便他能昼夜不停地拷打审问。 裴秀达红肿着双眼,精神萎靡地迎了出来,做了个长揖道:“大王有事派人来传唤一声就是了,万一这路上――――” 李承明摆了摆手,史汾小心翼翼地将他从轿子里搀了出来。 “裴大哥多礼了。大家是亲戚,我之所以亲自过来就是想让你看到我已经没事了。”李承明轻轻地说道。 裴秀达看见李承明准备进府忙闪到一边和史汾一起搀扶住说道:“大王万金之体自然不会有事。” “我听说昨日贺邻被杀了?”李承明慢吞吞地踏上青石台阶问道。 “是,都怪下官疏忽,请大王责罚。”裴秀达扭头看了一眼李承明的后背见没血渗出来,这才答道。 李承明轻轻地笑了声道:“这不怪你,只能怪刺客背后的主使势力太强。” 接着他又说道:“我这次来是想请裴大哥把那些乞丐都放了吧!他们肯定什么都不知道。知道的人只怕都已经死了。” 裴秀达叹了口气说:“其实下官也这样以为,不过这里面有贺邻的管家和儿子。就这样白白放了,是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李承明停下脚步道:“这两个不要放,带来我要问话。” 裴秀达试探地问道:“如果放了这些乞丐,那皇帝陛下那····” “皇帝那里有我承担,裴大哥不用担心。” 裴秀达等的就是这句话,李承明话声刚刚落他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抱拳道:“下官代太原城全体官员和百姓谢大王了。” 李承明这次着实做了一件好事,如果他死咬住不放的话首先倒霉的是官员们。官员们为了保官位,就的抓住刺客,抓不到就只能在太原百姓里面抓捕一切可疑之人。到时候官员百姓都得惶惶不可终日。 “大王,可以进去了。”王虎臣过来说道。就在李承明与裴秀达交谈的时候他带人先进刺史府进行了清场行动。 大堂里裴秀达吩咐衙役去煮茶,王虎臣一把将那衙役拉住道:“拿白水来,我家大王不.喝茶。” 衙役很是怀疑,心说:“老百姓想喝茶但喝不起,这位王爷到有意思,能喝起却不想喝。” 李承明接过茶盏,将里面的温白水一饮而尽。然后将茶盏递给那衙役说:“在去拿些白水来。” 虽然李承明没什么文化。但是受伤之后不能上火否则伤口会发炎感染,这些粗浅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这个时代又没法打点滴,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多喝水。 堂上的众人都很奇怪这位楚王殿下怎么这么喜欢和白水。 “裴大人,把贺邻的管家和儿子带上来吧!”李承明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下一连喝了七盏温白水才开口说道。 裴秀达应了一声后几名衙役就押着三个人走了进来。 李承明仔细看了看,一个年近七旬的瘸腿老头,两个二十多岁的年青人。一个眉清目秀,肤色苍白,细皮嫩肉。另一个黑不溜秋,浑身**,嘴里还在不停地流着口水。分明是个傻子嘛! 李承明指着那个细皮嫩肉的年轻人,说道:“这个留下,其余那两个都放了吧!” “谢大王恩典,谢大王恩典·····”那个细皮嫩肉的年轻人立刻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响头,用尖细的声音大叫道,没几下额头上就已是鲜血淋漓。 李承明突然间感觉这个人的声音怎么这么似曾相识。 “大王不可,老头是贺邻的管家,傻子是贺邻的儿子。这个人跟贺邻什么关系没有,留他没用。”裴秀达大声道。 李承明有些生气,瞪了他一眼小声道:“什么都不是你带他来干什么?”他想大声喝斥几句但是不敢,怕牵动着伤口。 裴秀达苦笑了一声:“是他自己非要跟来,我就让他来了。” 李承明一挥手,两个耳聪目明的衙役过去将那个不住磕头的年轻人拉了起来。 “是不是贺邻救过你的命?”李承明问道。 “大王英明,要是没有贺帮主小的现在早就尸骨无存了。”那个年轻人弯腰答道。 原来这个人就是与贺邻在浴馆对话的那名侍者,他在目睹贺邻被杀后立刻奔向东门外的俞村想带上管家与贺邻的儿子逃往蜀地。可惜那里早已被班挥的眼线所监视,他们还没有收拾好东西就被随后赶来的班挥把他们连同那些金银细软给一锅端了。 “你说你是天残,可是你到底残那里了?我看你全身上下好好的啊!”听完那个年轻人的叙述,李承明盯着他仔细看了一会后疑惑地问道。 那名侍者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来,然后一咬牙飞快地脱掉了自己的裤子。 这下李承明终于明白什么是天残了,答案在那侍者的两腿之间。二十多岁的人了,他的家伙事和三四岁的孩子的一般大小。李承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好像比他的大许多,这才放下心来。这时候他又知道为什么听到他的声音耳熟了,太监特有的声音。 “我地个乖乖,看了那么多毛片也没见过这样式的人,这要是在现代的话他可以去做变性人。在古代就是一个天生的太监。”李承明想道。 “大王,是谁指使贺帮主的我们的确不知,我们三人都是废人,就请大王发发慈悲饶了我们这半条命吧!侍者哀求道。 管家贺福一言不发,傻子笑嘻嘻地看着自己身边的衙役们,那名侍者一脸鲜血看着李承明。 “裴大人,把他们都放了吧!再给他们些钱,别让他们饿死。”良久李承明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他还有心给那侍者介绍一份太监工作来着,可是一想人家还要照顾那个管家和傻子肯定不愿意干。于是也就作罢了。 “大王仁义,小人至死不忘····”那名侍者又跪在地上开始磕起头来。 第六十九章 以牙还牙 李承明开刺史府回到并州行宫后打发史荣去给史大奈送几尾黄河鲤鱼去。 黄河鲤鱼体态丰满,肉质肥厚,细嫩鲜美好吃的不得了。这些鲤鱼是前几天裴秀达派人送来给他补身体的,足有几十尾之多。始的时候一天吃两条,后来每天吃一条。最近这几天吃腻了,便都分给了手下人。还是古代好,要是现代黄河鲤鱼可是有市无价的东西。你就是有再多的钱也不一定能吃的到。 “虎臣,你去把你哥和苏烈找来。小舅舅,你留下不要走。”史荣走后李承明说道。 不一会王小胡和苏烈便推门进来。 “都坐吧!虎臣,你也坐下,不要走。”李承明道。 等众人都坐下以后李承明清了清嗓子说:“请各位兄长过来是想知道你们对我被人刺杀这件事的看法。依诸位之见背后主使者当是何人?” 屋里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愿意先说话。 “既然大家都不想先说,那就我先吧!请各位兄长听听我说的可对。”李承明有些失望地说道。 “承明···”郑文信想说些什么被李承明制止了。 “小弟愚见,这次刺杀我的背后主使就是李世民!”李承明板起面孔,表情严肃地说道。说完他仔细注意着四人的表情变化。 除了郑文信脸色大变外其余三人表情依旧。 “看来他们早就想到我要说什么了。”李承明心想。 “承明,秦王殿下是你的亲叔叔,不可胡说。”郑文信压低声音叫道。 李承明有心反驳说李建成和李元吉还是他亲兄弟呢!不过他知道这些说了也是白说。 “大王坦言相告,王小胡不胜感激。不过依王某之见主使之人应该不是秦王。”王小胡说道。 “苏某也赞同王兄之见。”苏烈道。 “刺杀亲王,干系重大,不管得手与否只要稍有不慎将来都会有数不清的麻烦。以秦王现在的处境他断不敢行次冒险之举的。”苏烈继续说道。 “苏兄说的是,刺杀大王您对秦王来说有害无利。如果说秦王要杀人的话他杀的第一个人只会是太子,大王您只能排第二。”王小胡接着说。 “可是放眼大唐,又有谁有能力养这么多悍不畏死的死士呢?而且他们在杀贺邻时全部毁容,分明就是为了保护他们背后的主人不受牵连吗!能让这么多人拼死效力的我看只有李世民了。”李承明坚持己见。 “大王说的是,这些死士绝对是秦王的人。他们杀贺邻就是为了保护秦王。可大王想一想,为什么那些死士不直接来刺杀您呢?他们要是出手的话得手的几率比那些乞丐可是要高很多的。”王小胡道。 李承明想一想好像有些道理,如果秦王铁了心想杀自己的话应该是件很容易的事。自己平常出门带的人并不多,只要派出十几名死士将自己干掉应该很容易。 “王兄言之有理,如此说来指使乞丐刺杀大王的应该是秦王的手下人。李世民知道以后这才派出死士杀贺邻灭口。保护自己和自己的下属。”苏烈道。 “那你们觉得会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呢?”李承明问。 “要是这样的话,这个人只能是侯君集。去年在”前彪鳟”侯君集被大王训斥和羞辱,天策府的人里他是最恨大王的,此人一向心思缜密而且胆大妄为。只有他敢背着秦王向大王行刺。”王小胡道。 “光他一个人怕是做不出这么大的决定,我看长孙无忌也很有可能参与了。”李承明知道长孙无忌也很恨自己,说不定这事就是他和侯君集联手干的。 “李世民的玄甲军驻在什么地方?”李承明问道。 “柳巷附近。”王小胡答。 李承明点点头道:“王虎臣,去告诉厨房,多准备些酒菜。今天中午我请大家喝酒。” 当晚,与玄甲军驻地距离不到五里的米仓起火,烧红了半边天,侯君集闻讯立即调拨人马赶去救火。 天色将明时大火才被扑灭。侯君集带着数百名精疲力尽的玄甲军士提着水桶、木梯和浸湿了水并发着焦臭的麻袋、棉被等物狼狈回营。 第二天天刚亮时裴秀达就被下人唤醒。说是柳巷的一处官仓起火,所幸里面的粟米烧毁的不多。要不是玄甲军帮忙的话只怕就损失大了。 裴秀达忙吩咐下属去准备些猪羊,想等天亮以后亲自去玄甲军的驻地去感谢。 天色大亮裴秀达正准备出门时一个精瘦干瘪掌柜模样的人来到裴秀达的刺史府状告玄甲军趁米仓起火之机洗劫了他的绸缎行。 裴秀达自然不信,就算相信他也不敢管玄甲军。于是派人要将那名掌柜赶出去。 “裴大人,此事千真万确,我家主人上党长史狄孝绪大人你是认识的。”那名掌柜模样的人大叫道。 这下子裴秀达犯了愁,他与狄孝绪不仅仅认识而且还是好友。狄家虽然不是名门望族却也是世代官宦。当年狄孝绪任晋阳县丞时自己不过是他手下的主簿,共事几年一直相处融洽。要不是狄孝绪性格耿直老得罪人的话他现在绝对不是一个小小的长史了。 “秦王殿下治军极严,玄甲军肯定不敢背着他劫掠百姓的。可狄家的人肯定也不敢诬陷玄甲军呀。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假冒玄甲军行劫。看来今天有的忙了。”裴秀达心道。 就在裴秀达纠结万分之际王虎臣拿着一张请贴进来,拱手行礼说:“裴大人,我家大王请你午间过去赴宴。” “这可真是巧,事情都赶一块来了。玄甲军帮忙灭火得去感谢,狄孝绪的商铺被洗劫不能不管,楚王请客也不能不去。今天真是一个难熬的日子。”裴秀达心想。 裴秀达先还了个礼给王虎臣,然后告诉他说感谢楚王殿下的恩典,自己一定准时赴宴。 王虎臣走后裴秀达先问清楚那名掌柜。自己这才带着几名下属赶着猪羊去犒劳玄甲军。 裴秀达在玄甲军的驻地和侯君集、长孙无忌说了些感谢的话后就放下猪羊返回了刺史府。 这个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忙碌了许久的裴刺史感到饥肠辘辘,他今天根本水米未进怎么会不饿呢! 裴秀达喝了盏茶水,吃了几块点心即去外衙的书斋办公。捕头班挥早就接到了通知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裴秀达点了点头,在书案后坐下道:“你现在就去安排你手下全部的眼线暗探,天黑之前一定要搞清楚昨日米仓起火的原因。还有米仓附近有一家绸缎行被人洗劫,也要赶快查出来是什么人干的。” “大人,这两件都不好查。属下说句不当说的话,这两件事大人还是不要管的好。”裴秀达话一说完班挥就想也不想地说道。 “你莫不是已经查到了些什么吧?”裴秀达知道班挥为人异常圆滑谨慎,他既然这样说那就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班挥叹了口气,小声说:“此事委实太大,小人实在不知该怎么说。” “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你今天怎么这么罗嗦!”裴秀达气的一拍书案叫道。 “大人,小的已经查看过,米仓的火是从外面着起来来的。火势虽然很大但烧的大多是外面干柴,米仓外面怎么会有干柴呢?”班挥答道。 “是啊,米仓外面怎么会有干柴呢?纵火、纵火一定是有人纵火。”裴秀达脱口而出。 “大人,玄甲军就驻在米仓附近,什么人这么胆大敢纵火呢?”班挥小声提醒道。 “是啊!别说玄甲军驻在附近,就算没有玄甲军这种损人不利己又冒着杀头危险的事谁愿意干呢?”裴秀达自言自语。 “还有,那家绸缎行与米仓只隔着一条街。小人也查过了,那绸缎行连房带货全加起来也不超过一百两金子,况且他被劫的只是放在外面的货,库房里的丝毫未少。损失并不大,大人以为什么贼会这么容易满足呢?”班挥又道。 “是啊!到底是什么贼会怎么容易满足呢?”裴秀达想的有些头痛。 “你就明白地说吧,你觉的是怎么回事?”裴秀达不耐烦地说。 班挥沉默了一会以后终于开口道:“大人,属下以为米仓着火不过就是想掉玄甲军出来,然后好把绸缎行被劫的罪名按在玄甲军头上。” 裴秀达这才明白过来,道:“你是说这两件事情其实只是为了一个目的。” 班挥沉默不语。 裴秀达不由自主地说:“敢给玄甲军栽赃的人只有楚·····”说到这他自己也不敢望下说了,赶忙闭嘴。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要是让陛下知道了即便他贵为亲王只怕也不好收场啊!再说玄甲军可是秦王殿下的人,他就不怕秦王·····”裴秀达极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班挥询问。 “此事必然与秦王殿下匆匆回京有关,又或者与楚王遇刺有关。”班挥说道。 裴秀达想了想,无奈地叹道:“要是果真如此,那么楚王殿下今日请我赴宴只怕也是为得此事。古人说的还真是,宴无好宴我该怎么办呢?” “依属下看此事到也好办。大人您是裴相国的亲侄子,楚王是裴相国的女婿。大人顺着楚王的意思办不就是了。即使将来出了什么乱子,前面有楚王、太子和裴相国顶着也一定不会牵连到大人您。”班挥道。 “可是秦王那里·····”裴秀达为难地说道。 “秦王那里也好办,大人马上派人去通知侯君集。就说有人状告玄甲军劫掠百姓,已被刺史府押下,但此事楚王也知道了,请侯将军在军中严查。秦王麾下人才济济定然会明白大人的心意。”班挥道。 裴秀达点了点头,如释重负般地长吐了一口气道:“就照你说的办,你现在就去玄甲军向侯君集转达此事。到时候该怎么说你比我清楚。” 班挥应了一声转身要走。 裴秀达又喊道:“速去速回,楚王那里你也陪我去吧!万一到时候楚王又有什么别的事你也好帮我出出主意。” 第七十章 节外生枝 将近正午的时候裴秀达带着班挥来到并州行宫。 王虎臣早已等候在门前,看到裴秀达忙笑着迎下去道:“我家大王特命我在此迎候大人,宴席早以备好。大人快快请进吧!” 裴秀达言不由衷地笑道:“得楚王之请,下官感觉不尽。” 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现在并州城里李承明的地位最高,他们现在已经把并州行宫当成自己家的后院了。 宴席摆在行宫里最大的奉天殿里。两旁不仅有侍女还有乐队演奏。李承明独坐首席,神色安然,身后两名侍女给他扇着扇子。王者之气已经开始显现。两旁分别坐着他的下属们,薛仁贵也被安排在下首坐陪。 “裴大人,你可来了?叫本王好等啊!”裴秀达进来后李承明站起来,笑着说道。 裴秀达弯腰行礼道:“大王有请,下官本当早来。奈何今日实在是事情太多,请大王海涵。”将近正午的时候裴秀达带着班挥来到并州行宫。 王虎臣早已等候在门前,看到裴秀达忙笑着迎下去道:“我家大王特命我在此迎候大人,宴席早以备好。大人快快请进吧!” 裴秀达言不由衷地笑道:“得楚王之请,下官感觉不尽。” 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现在并州城里李承明的地位最高,他们现在已经把并州行宫当成自己家的后院了。 李承明笑了笑道:“咱们是亲戚,说这些干什么。今天之论辈份不论尊贵,裴大人快请入席吧!” “并州总捕头班挥,见过楚王殿下。”班挥行了个跪礼。 “总捕头免礼,快起来入席吧!” 宴席并不是很丰盛,但是酒却很多。在楚王的暗示下他的几个下属们不停地向裴秀达劝酒。 “裴大人这两天在忙些什么?”等众人喝的差不多的时候,李承明慢吞吞地问道。 裴秀达看了坐在他对面的班挥一眼,然后将昨天晚上的事情说了出来。 李承明听完叫喊道:“岂有此理,玄甲军是我大唐精锐,怎么会干出劫掠百姓的事来。一定是有人假冒玄甲军之名干的。裴大人这件事情你一定要查清楚,还百姓以公道,玄甲军以清白。” 裴秀达俯首道:“请大王放心,下官一定照办。” 说完他又看了班挥一眼心想:“你说的不对吧!我怎么看着这事不像是楚王干的呢!” 李承明接着又道:“不过既然玄甲军牵连在里面,也还是查一下为好。万一真的是玄甲军干的,那就一定要严惩。裴大人你说是不是呢?” 裴秀达道:“大王是的极是。” 李承明咳嗽了一声道:“既然如此就有劳班总捕头去请侯君集过来吧!二叔不在,他现在是玄甲军的统领,事情还是交给他去世查好些。王虎臣,你陪班总捕头一起去。” 侯君集此刻并不在玄甲军的驻地,他上午得了班挥话后马上就明白这一定是李承明设的局。他不清楚的只是李承明这么做的目的。 在与长孙无忌做过简单的商议后两人决定马上去找绸缎行的主人。 两人带着几名军士来到绸缎行时恰巧狄孝绪也在这。 狄孝绪是今天上午回来的,回来的原因是因为快过团圆节了。他刚一进家门就听家人说自家的绸缎行被玄甲军劫了。于是狄孝绪吃了些饭后就立刻赶去绸缎行查看。 等王虎臣和班挥在绸缎行找到侯君集时侯君集和长孙无忌正与狄孝绪言谈甚欢。原因很简单,狄孝绪和长孙无忌是认识的。不仅认识,还很熟悉。狄孝绪与原来的晋阳县令,为李唐王朝定鼎中原立下大功的刘文静相交莫逆。跟李世民自然也很熟。 米仓着火和绸缎行被劫都是李承明派人干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嫁祸给玄甲军后他好趁机治侯君集的罪。当然是要把侯君集往死里整,当他做出这个决定时手下的几个人没有一个赞成的。郑文信更是直接地告诉他说你这个办法太拙劣了,随便什么人都能看出来你这是在栽赃嫁祸。但李承明并不这样想,他要的只是一个理由,想马上要了侯君集的命。至于别人看出来那是以后的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酒足饭饱后李承明命人撤过宴席,一边和裴秀达闲扯一边焦急地等待着侯君集的到来。他也想过自己直接带人去玄甲军的驻地把侯君集抓回来,但是尉迟恭现在也在玄甲军的驻地,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人很是害怕。一直有一种避而远之的想法,一想到尉迟恭就有些底气不足。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李世民他都不怕为什么要怕尉迟恭呢?二是就算能把侯君集抓回来也名不正言不顺,虽然他贵为亲王但并没有干预地方政务的权力。所以他需要有一个地方官员来做人证,证明他抓侯君集完全是为民除害。最合适的人选当然就是裴秀达。 一想到马上就能把侯君集抓到自己手里,李承明不由的有些兴奋。 “大王,侯君集来了!”杨容跑来报告说,他是李承明安排在行宫外面的嘹望哨,专门观察侯君集的到来,随时传递消息。 不一会侯君集在王虎臣的带领下步入大殿。后面跟着长孙无忌和班挥。 “侯将军、长孙大人,好久不见了。来人,给两位大人上茶。”李承明冷笑着说。 侯君集行了个礼笑着道了声谢。长孙无忌则只是板着脸行了个礼,连句话都没说别说是笑容了。 李承明喝了口水,慢条斯理地说道:“侯将军,二叔治军一向号令严明。可现在他刚回长安就出了玄甲军劫掠百姓的事,此事当由谁来负责呢?” 侯君集笑笑,说:“回大王话,这事下官已经查过了。劫掠百姓之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是那家绸缎行的掌柜贪了主家的财物,知道主家今天回来所以就趁着昨晚米仓起火之事,向裴刺史报了假案想躲过主家的责罚。” 李承明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一时没了话,不知该说些什么。 郑文信道:“既然误会那就算了吧承明。” 长孙无忌奸笑道:“大王要是不相信可以亲自问题那个掌柜,人我们已经带来了就候外面。” 李承明臊的满脸通红,心想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自己还是太嫩了。本以为收拾侯君集是件很简单的事,随随便便找个理由就可以。没想到人家轻而易举的就解决了。现在不但没有收拾了人家还得被别人奚落。 长孙无忌喝了口茶水道:“裴大人,米仓起火的原因查到了没有?下官去米仓看过,那火可是从外面着起来的,依下官之见这火十有**是有人故意放的。此事一定要严查。” 李承明勃然大怒,狠狠地一拍案几大叫道:“长孙无忌,你是什么身份。本王还在这,轮的到你指手画脚吗?我问的是玄甲军,有问过米仓的事吗?” “长孙无忌,本王遇刺到今日已将近一月。侯君集不来探望我不怪他,可你好歹也是皇家外戚,怎么也不来看看呢?我看你是心中有鬼吧!刺杀亲王,形同谋逆是要诛三族的。你觉的什么人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呢?虽说是死无对证,但你小爷我心里什么都知道。我实话告诉你你做的初一本王就要做十五,你敢怎么样!”气急败坏的李承明将他心里的怀疑一古脑全说了出来。 长孙无忌毫不畏惧,冷笑一声道:“大王遇刺卑职很替大王你担心,可大唐是有律法的,你不能因为我没有探望你就污蔑我与你遇刺有关啊!要是这样的话岂非全天下的人都有关了。” “我不是和你讲道理,现在太原城里本王最大我今天就豁出去,现在要了你们俩的小命。皇上就是在怎么罚我也不会杀了我得!你说是不是?”李承明耍起了无赖。 “王虎臣,把他们绑起来,不麻烦别人我亲自砍他们的脑袋。” “大王,万万不可如此。” “请大王手下留情。” “承明,你会闯大祸的。” 奉天殿上的人七嘴八舌地说道。 李承明一言不发。 王虎臣道:“不劳大王动手,要杀人交给属下便是。” 说完一挥手几名跟随王小胡投降过来的人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麻绳冲出来将长孙无忌和侯君集绑了起来。 “大王,皇帝陛下现在对你宠爱万分,你万不可因一时的气愤做下自毁前程的事啊!”郑文信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 接着除了已经把刀在手等待李承明命令的王虎臣和搞不清状况的薛仁贵外几乎所有的人都跪在地上求情。殿内立时跪倒一片,虽然各有各的理由但目的是相同的,请楚王殿下不要杀人。 李承明突然发现现在的场景在无数的电影、电视剧里都出现过。在那里面主角大都选择了同意大家的求情。到最后都因为当时耳根子太软而铸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想到这李承明把心一横道:“拉到外面砍了,出了事我担着。” 侯君集这时惶恐起来,挣脱拉着他的两名护卫兵伏身跪到,浑身乱颤:“大王,小人冤枉,请大王饶命。” “承明,杀了他们事小,可你想过没有擅自斩杀朝廷命官,到时候皇帝定然震怒。秦王恨你入骨,太子也会怪你给他惹祸。朝中百官都会说你嗜杀成性。你以后就没法在朝中立足了。你是姐姐唯一的指望,你就算不替自己想也得替你娘想想啊!”郑文信跑到李承明身边小声说道。 “大王要是想杀他们可以用别的办法,何必要用这种以本伤人的笨法子呢?属下也以为这样实在是太不划算了。”王小胡也跑过来小声说道。 “你的意思是····”李承明问道。 “大王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王小胡阴险地笑着说。 李承明点点头道:“好,我信你!” 接着他逼视着侯君集冷冷地道:“侯将军,我去年就跟你说过别惹我,你可能记性不好忘了。今天我看在各位大人的面子上饶了你们俩。不过为了给你长点记性挨五十鞭子吧!至于长孙大人我看在二叔的面子上就不打你了。不过你也记住了你就是心气在高你也只是个外戚,爷我是皇帝的孙子,太子的儿子。你要再敢惹我小心祸连全族。” 第七十一章 大唐神算 八月十五团圆节过后的第七天上午,李承明梳洗打扮后准备出去赴宴。他的伤势基本已经痊愈,请他吃饭的是工部尚书兼左禁军宿卫龙武大将军一品应国公武士彠。 武士彠是刚刚回到太原的,回来的原因一是带走留在这里的家人。因为他外放到扬州任大都督,要到扬州任职了。二是顺便向李承明传达李渊的口谕,皇上让李承明安心养伤,伤好以后不要耽搁马上返回长安。 武士彠年轻时经营林业木材,是当时有名的木材经营商之一,隋炀帝时土木工程甚多,他借机敛财无数。隋朝大业七年时隋武士彠投靠李渊为他反隋募兵筹集资金,深受李渊信任。武德元年,李渊建立大唐后论功行赏,分封太原功臣,士彠被封为二等“太原元谋勋效功臣”,为大唐开国十六个重大功臣之一。 武士彠被外放为扬州大都督其实是沾的李建成光。武士彠是李世民在朝中屈指可数的几个支持者之一。 张亮在洛阳替李世民交接豪强私下募兵事发后李建成就开始排挤秦王在朝中的支持者,为将来张亮招供以后一举打垮李世民做准备。 李承明自从上次遇刺以后这是第二次出门,再加上前些日子刚刚训斥了侯君集和长孙无忌他心里还真有些不安。怕这俩人在给他来个斩首行动,所以今天出门和前次一样,依然是戒备森严。 李承明在大队人马的保护下出了行宫骑上矮马“赤风”向武士彠家走去。 北校场附近,快到武士彠家的时候李承明看到对面有一骑过来。骑者年纪大约五十多岁。身材瘦长脸形瘦削,鹰眼,钩鼻,是个道士。鞍座前挂着个大葫芦。腰间系着根红丝带,身着宽大的黑色道袍。坐骑却是一头瘦骨嶙峋的老青驴,驴背上还架着两杆长枪。 李承明一直盯着那道士的大葫芦看,那道士却一直盯着李承明的脸看。 “去去去,别当着路。”王虎臣在前面驱赶那名道士。 “无量天尊,有劳壮士转告贵主人。贫道袁天罡请见。”那道士说道。 “杨不悔,去告诉王虎臣,让他放那道长过来。”李承明依稀听到了袁天罡,不由的大吃一惊。 “袁天罡的大名不知道的人恐怕很少。要真是袁天罡就好了,那可是出了名的人神算子。让他看看自己的寿命。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出些什么来!”李承明心想。 那道士在四五名护卫的看护下向李承明走来。 李承明从马上跳下来行了个礼道:“敢问道长可是袁天罡天师。” 那道长却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的脸看。李承明有点莫名其妙:“道长看我有什么地方不妥吗?” “贫道正是袁天罡,奇人自有异相。公子爷天庭饱满,五岳拱朝,学堂宫全,不是寻常人物。”那道长笑着答道。 李承明脸上不禁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他原以为大名鼎鼎的袁天罡会说出什么让他意想不到的话来。却没想到竟是这样平淡无奇的一句话。能带百十号人上街的人谁都知道肯定不是寻常人物,还用的着你说吗! 袁天罡看到了他的表情,微微皱起眉头说:“不过公子爷眉宇间隐含一丝杀气,恐怕对人有劫,对己也不利。” 这下说到了承明心坎里,他忙请教道:“不知袁天师可有什么化解之法?” 袁天罡摇了摇头道:“人之生死祸福皆由天定,非人力可化解。” 李承明笑了笑道:“天师不要哄我,你既然看的出来怎么会没有化解之法呢!” 袁天罡微笑着说:“公子爷骨法不凡,天资甚高,如果愿意拜贫道为师参透歧黄、命理之术,应该可以避过此劫。只是不知你能否吃苦,愿意随我浪迹江湖?” “你这个死道士,敢诱拐我家大王,你现在算一算你还能活几天?”王虎臣喝斥道。 袁天罡呵呵笑道:“贫道不会算自己的命,但能算你的命。你鼻下黑气很重,要不是遇到楚王殿下这样的贵人早就应该命赴黄泉了。贫道断言只要你离开楚王殿下必定活不出一载。” 袁天罡这话说的尽显江湖骗子的本色,无论是谁都不好反驳。王虎臣的脸上和臂膀上伤痕累累,身上散发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凭谁都能看的出来不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职业军人,就是一个啸聚山林的亡命悍匪。这两者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再说就算王虎臣离开李承明一年不死他也还会有别的话圆回去的。任何一个江湖术士都有这点本事。 “要是我跟袁天罡走了还说不定真能躲过玄武门这个劫,可躲过了又能怎么样呢?李建成一死五的儿子全部被诛,李世民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就算他肯放长孙无忌、侯君集等人也一定会斩草除根的。到那时李世民已经是天下之主只要下一道圣旨,就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杀了自己立功封爵。”李承明没有在意到袁天罡和王虎臣的对白,只是自顾自地想到。 “袁天师习过武?还懂医术?你既然怎么知道我的身份那么你算一算我会不会跟你走?”承明丈瞅着驴背上的大葫芦和长枪问道。 “贫道幼年习武,弱冠习医。十年前修习相术。公子现在虽然贵为亲王可你命中有劫,要想避过唯一的法子就是随贫道云游四海浪迹江湖。至于殿下是否会跟我走我是算不出来的。”袁天罡答道。 李承明很是诧异,他没想到袁天罡竟然还通武术和医药。 “大王,武大人来了。”史汾提醒道。 李承明向着前方望去,可不是吗,武士彠正骑着一匹高头骏马带着四五个仆从向自己这边跑来。 “我还道楚王殿下不来了,正要亲自去请呢?”武士彠老远就从马上跳下来,大声说道。 “武大人相请,承明后生晚辈怎敢爽约。实在是恰巧遇到一位高人所以才耽搁了。”李承明行了个礼笑着道。 “袁天罡道长,扬州大都督武士彠大人。”李承明给两人互相介绍。 “袁天师,承明还有诸多事情未向天师请教。想请天师在承明身边逗留数日,万望道长不要推辞。”李承明想不管怎么样这是个奇人,把他留在身边应该是件好事。 “是啊!武某也久仰天师大名,楚王殿下诚心挽留,天师就留几日吧!”武士彠劝道。 袁天罡点点头道:“楚王盛意,贫道怎敢拒绝。” 一个身材丰满的中年妇人带着两儿子和一群下人们等候武宅的门前。看见李承明等过来一起躬身行礼。 李承明还过礼后笑着拍了拍武元庆的肩膀和他打招呼。 武士彠果然不愧是并州巨富,他的宅子大的几乎可比并州行宫。客厅里的装饰更是堪称天下奇珍,香木彩色屏风,其花纹细若蛛丝。白象牙凉席、玉几玉床,绿琉璃窗扉,剔透晶盈,光可鉴人。 袁天罡自从看到武士彠的老婆,两眼就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 “武夫人的面相是不是有什么不妥?”李承明问道。 袁天罡又看了看武元庆兄弟,摇了摇头道:“武夫人骨相非凡,前者孕形于内,胎隐于中,端为迎龙合德,胎临青龙。更逢三合**,主当必生贵子。可我观两位公子的面相最多不过官至三品,且恐不保家。实在是奇了。武大人是不是还有儿子?” 武士彠摇了摇头道:“只此两子。”武士彠的老婆说道。 “武大人忘了我的话了吗?不如把两位女公子也请出来让袁天师相相面如何。”李承明笑着说道。 “好,快去请两位小姐出来。”武士彠的老婆说道。 “不知袁天师仙乡何处,师承何人?”武士彠开口问道。 袁天罡接过丫鬟端上来的茶盏回答:“贫道益州人氏,家师孙思邈,想必武大人是知道的。” “药王孙思邈,不会吧!神算子袁天罡的师傅会是赫赫有名的药王孙思邈。这么说孙思邈是唐朝人。难到他也是个预言家,要不怎么会有这么出色的神算子徒弟呢?”李承明心想。 “失敬,失敬没想到袁道兄竟然是孙真人的弟子。”武士彠不但连声说道,还起身行礼。 慌的袁天罡也连忙站起来还礼。 “袁道兄可知道孙真人现在何处云游?我主万岁甚是想见真人一面。”武士彠行完礼后问道。 袁天罡苦笑了一声道:“非是贫道不说,实在是家师云游四海,漂泊不定。还请武大人见谅。” 孙思邈七岁读书,就能“日诵千言”。被人称为“圣童”,到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名满天下。但他认为走仕途,做高官太过世故,不能随意,就多次辞谢了朝廷的封赐。隋文帝时让他做国子博士他也称病不做。唐高祖立唐后,召他入京他竟然遁入山林从此下落不明。 就在这时候一个丫鬟领着一个四、五岁大小的小女孩走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奶妈,怀里抱着一个大约一岁左右的孩子。 李承明走到那奶妈身边看了看她怀中的小孩,除了一张圆乎乎小脸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会是将来的武则天吗?”李承明心想。 “鸳鸯求仕,舍旧图新,所求遂意,终不脱古剥之神。大人长女极贵,但不利夫。”袁天罡道。 然后他也走到奶妈身边端详起来。 良久终于开口道:“**潜伏,欲萌而未觉,待天地合体,阴阳假神,浑然天成,厥夫朱雀写字,青龙吟诗,刚果严厉,包括中华,乃聪慧前程,从兹定矣,龙瞳凤颈,极贵验也。惜为女子,若为男必为天子。” “完了,完了,她真是武则天。如此看来袁天罡还真有两把刷子。”李承明心说。 “怎么样武大人,当日我跟你说的话没错吧!”李承明说,说完了他又看了看武元庆 请推荐和收藏,谢谢各位。 第七十二章 一条人命 八月二十三夜,刚过子时。一轮残月发着昏黄的光高挂在半空。 总捕头班挥巡了会夜后,正哼着小曲往回走。走过了木厂胡同,刚拐到了臭水塘边,打对面来了两个人,并不靠路边走,却是迎面直冲着他走过来。这个时候,月光惨淡,晦暗不清。整条路上也就只有他和那两个人。班挥心里一阵紧张,不由停了脚步。 “站住,子时已过,你们怎么还敢在街上游荡。”班挥把出刀来喊道。 古代大都有宵禁的习惯,主要目的是为了维护社会安定,打击违法犯罪。 “是官爷吗?我们两个不是歹人,是外乡来做生意的,买卖折了本。被店家赶来出来,实在是没地方可去了。”那两人停住脚步高声说。 班挥松了一口气,叫道:“你们过来跟我回衙门查清楚。” 等那两人走近了,班挥借着昏暗的月光看到是两个年轻人,前面的一人大胡子小眼睛,眉毛特别长,一脸的黑点子。 “这个人怎么这么眼熟,在那见过呢?”班挥心想。 “玄甲军,那天去玄甲军驻地的时候这个人就站在侯君集的身边。”因为职业的原因班挥的记忆力特别好,他很快想了起来。 “你们·····”班挥话还没说完,只觉的一件硬东西直砸在后脑,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五天后的一个的下午,太原城外汾河边上围着一群神色慌张的百姓,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这不是班总捕头吗?怎么好端端的竟吃人害了。” “我看肯定是因为他拿丐帮帮主,得罪了丐帮,被丐帮的人杀了。”旁边一个人答道。 一小队衙役正在吆喝着驱赶人群。 十几匹高头大马正望这边跑来,当先一匹马上端坐着一位剽悍的校尉。那名校尉正是史荣。他是奉了李承明的命令来看情况的。 三天前李承明得到了班挥失踪的消息,潜意识告诉他班挥失踪和自己遇刺有关。便告诉裴秀达一有班挥的消息就通知自己。今天中午刺史府来人说是在汾河里发现了班挥的尸体。 “大家快散了吧!官府来人了。”一名围观的汉子叫道。 史荣翻身下马,在一株柳树上系了马。挤进了人群堆里。 四名衙役正在用力推搡人群,不使他们挨近尸身。史荣挤到前面一看,不禁一阵寒噤。班挥显然已经死了好几天了,皮肉因浸水过久肿胀腐烂,十分狰狞可怕,尸体臭秽不堪。一个仵作正围着尸身认真验查。 “将尸身权且抬回衙门,那两个发现尸身的也一并押去衙门,等候勘问。”一名捕快头发命令道。 说完指示几名衙役用担架抬起班挥的尸身,又押了两名发现尸体的百姓回城去。 史荣拉住那仵作问了几句话后也上马回城去了。 “大王,那班挥死了已有五日,是被人用铁棒打碎后脑而死的。其他地方没有伤痕,那仵作说杀他的力气很大,一击毙命,肯定是老手。”并州行宫里史荣正在向李承明汇报。 “咱们出去转转吧!”李承明听完后说。 “大王要出去?可是····”史荣道。 “没事,多带些人就是了,总不能叫几个刺客就吓的一辈子不出门吧!”李承明道。 “王虎臣,去挑几个机灵点的,全换便装带短刀。我想听听太原百姓怎么看班挥被杀的事。”接着他又说道。 “闲话最多的地方莫过于饭店,可现在也不是饭点。该去那呢?”李承明边走边想。身边跟着史荣和王虎臣。其他的护卫们三三两两地散落在他们周围。 突然间李承明看到一家茶肆。心想这里应该也不错,于是便径直走了进去。 茶肆里人声鼎沸,茗雾缭绕,一桌一桌闲极无聊的茶客正在津津有味地议论着今天的惊人新闻。 李承明拣了一副座头一屁股坐下。店伙计殷勤上来侍应,不一刻便端上了三盏新沏的香片。 茶客们谈论班挥的话,片言碎语偶尔可听着几句,都不真切,大抵是说班挥一定是因为抓捕贺邻的事得罪了丐帮,这才招来杀身之祸。 也有的说他死得太可惜,要是楚王不来的话就就不会遇刺。班挥就不会抓贺邻,贺邻不死班挥也就不会死了。 “你···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啊!班挥死的罪有应得,因为他昧了贺····贺帮主的金子。”李承明邻桌的一个茶客结结巴巴地说道。 李承明忍不住抬头细看了那个结巴一眼,然后小声道:“把这个人带回去,我有话问他。” 话一说完胡乱呷啜了几口茶水便赶紧出了茶肆。 “你们干···干什么?”那个结巴叫道。 李承明刚一出茶肆,就有两名侍卫进去抓住那个结巴望外走。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几个好事的茶客叫嚷着站起来想要阻拦。 “官府拿人,都老实坐下。”一名侍卫喊道。 茶肆里立刻恢复了平静。 从茶肆出来李承明带人向刺史府走去,他要看看裴秀达那查出些什么来。 刺史府前,一名侍卫两扇朱红子的铜杯上轻轻拍打了两下。门开了一名衙役走出来。还没来的及说话李承明就已经带人走了进去。 外衙的厅堂里裴秀达正在和几名下属谈论着些什么。看见李承明进来忙带人迎出来道:“大王大驾惠临,实在是蓬荜生辉。未能远迎请大王见谅。” 一面又吩咐下属道:“你们都下去吧,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许上来。” “班挥之死你可查到些什么?”李承明刚进厅堂就开口问道。 裴秀达苦笑一声:“那班挥当捕头多年,得罪的人数不胜数。实在是不知该从那查起。” 李承明看了他一眼笑道:“那为什么偏偏在我遇刺以后他就被杀呢?我看你就从这开始查吧!” “对了,班挥身上留下什么东西没有?” 裴秀达道:“有、有,这里有几样东西是从班挥尸身上搜得的。” 说完他他用手指了指桌上的一折地图、一叠名刺和一串铜钱。李承明展开那折潮湿的地图,地图上羊皮做的,大约一尺见方。上面画了一座山。还用一条粗粗的朱墨涂画朱在上面,像是在指示着什么。 “这座山是城北的西山,朱墨涂画的应该是条翻山的路。”裴秀达解释道。 “这些名刺上的人也都查过了?”李承明问。 “查过了,都是些城里的商人,身家清白,没有可疑的。”裴秀达答。 李承明点点头道:“这地图给我吧!我派人去查查,说不定不是这么简单。” 裴秀达点头依允。 “裴大人可知道袁天罡这个人?”李承明又问。 裴秀达答道“知道,这袁天罡端的是个高人,来到太原也有二三年了,每日里骑着一头青驴在城里走街串巷,给人看相算卦。从来没有不准过。城里的人大都认得他,但不知晓他的来历。” 李承明将那张地图交给王虎臣后说:“班挥失踪的那晚和他一起巡夜的衙役有几个?” “八个,下官刚刚问过他们话,现在应该都还在衙门。”裴秀达答。 “那太好了,把他们都找来,我问问话。” 裴秀达应了一声,起身出去。 不大一会儿,八个衙役都已带到。 李承明看了看这八个人,最小的只有十**岁,最大的大概三十岁出头。他问道:“你们那个跟班总捕头关系最近好?” 出乎他的意料,一个年纪最小的少年回道:“回大王,是我。” “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小的十七岁,叫做班东,是班总捕头的侄子。”少年流着泪答道。 “哦,原来是这样。你叔叔最近可跟你说过些什么让你感到意外的话?” “没说过什么,就是说过他想纳个妾,不知道这算不算?”班东答道。 “纳妾,这算什么啊!这个时代那个有有钱有势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李承明想。 “大王,班挥家贫,自幼父母双亡。哥嫂也死的早,十几年前他带着三岁的侄子要饭来到太原。后来当了捕快,他为人机灵做事圆滑。又破了不少案件,升了捕头。一直到五年前才讨到老婆。可惜他老婆的肚子不争气,五年生了四个女儿。班挥早想纳个妾生儿子了。”裴秀达道。 “班挥做过乞丐,那他一定老早就认识贺邻了,这么说来他可能贺邻有瓜葛,甚至可能知道我被人刺杀的内幕。所以才被人杀人灭口。”李承明分析道。 “大王放心,下官愿意担保班挥与贺邻毫无瓜葛。”裴秀达道。 “为什么?” “大王不知道,班挥刚来的时候不懂规矩,得罪了丐帮,要不是遇到贵人他们叔侄现在早就被贺邻变成残废满街讨饭了。”裴秀达说。 “既然这样的话难不成班挥真的是因为昧了贺邻的金子才被丐帮的人杀死的?” “班东,这些日子里有没有一些平常不见的人来找过你叔叔?”李承明思虑了很久后问道。 班东想了想道:“叔叔交往的人很多,几乎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人找他。没有什么不常见的,不过那就是贺邻死的那天叔叔回来的很晚。我本来以为是衙门有事,可叔叔告诉我说他去看恩主了。然后又说万一他出什么事让我以后一定要替他向恩主尽孝。” “那你们这个恩主是谁,他怎么施恩给你们了?” “恩主是王裕王大人家的管家,焦爷。十几年前我和叔叔来到太原在街上讨饭时被贺邻捉了去,他要打折我们的手脚,再让我们帮他讨钱。幸亏焦爷看见开口救了我们。他老人家还收留了我们,给我们吃给我们穿。还安排叔叔当了捕快。”班东答道。 李承明听完大吃一惊,因为这个王裕不是别人,是李渊的妹夫自己的姑爷爷。太原王氏的族长。 “看来班挥已经预感到可能会有危险,那么他会不会和他的恩主说过些什么呢?李承明满脑子的疑问。 求推荐和收藏,很老套吧!不好意思。 第七十三章 太原王氏 “王虎臣,把茶馆里带回来的那个结巴带来。顺便把袁天罡也请过来。”李承明刚一回到行宫就说道。 李承明说完带着几个护卫向奉天殿旁的偏殿走去。 “跪下,给大王行礼。”王虎臣把那个结巴一把推进来,喝斥道。 那结巴慌忙跪在地上胡乱磕起头来:“小···小人,大王····大··”因为紧张他结巴的更厉害了,而且还有些语无伦次。 “不用害怕,本王就是有些话要问你,你知道什么就实话实说。只要你说的有用本王还有赏。”李承明微笑着说。 也不知那结巴是没听懂还是没听清,依然跪在那不停得磕头。 “你们快去把他扶起来。” 承明身边的两个侍卫走过去把那个结巴拉了起来。 那结巴先看看李承明,又看看李承明的身后,一脸吃惊的表情。 “后面有什么啊?这家伙看到什么了?”李承明心想。 他扭头向后望去,看到了被他从刺史府要来的班东,也是很吃惊地看着那个结巴。 “这个结巴叫什么名字?他是不是和你叔叔很熟?”李承明问道。 “回大王话,小人只知道外号他叫梁结巴,大名不知道。他是我叔叔的眼线。”班东低头答道。 这时,袁天罡提着他的大葫芦进来了。 李承明吩咐道:“去给天师煮茶。”然后又说:“请天师过来是想请这个梁结巴说的是不是实话。” 袁天罡看了看梁结巴道:“这个贫道怕是看不出来,不过从面相上来看此人刚刚被人骗过。骗他的人是他的老相识而且他还惹不起。这位梁结巴为此事气恼不已,已经伤了命。贫道敢断言,他一定活不过五十五岁。” 梁结巴惊奇地道:“道···道长,说的太对了。骗···骗我的就是班····挥。我就算活···不过五十五也没什么。反正班挥已经死了。” “告诉我,班挥怎么骗你的,你说班挥昧了贺邻的金子又是怎么回事。慢慢说,别着急。”李承明说。 费了好大的功夫梁结巴终于将班挥昧了贺邻的金子的事说了个清楚。 原来梁结巴一直在监视贺邻的管家和他的傻儿子,那名浴馆侍者找到贺福要带他们逃走的时候梁结巴当机立断扑上去把他们拦下来。浴馆侍者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来给他,告诉他说照着这张地图能挖三千两金子。请他收下地图放了他们。梁结巴将信将疑又不敢做主,一直等到班挥赶来才向班挥汇报了此事。 班挥告诉他说这些丐帮的人犯了谋逆大罪,别说是三千两,就是三万也不能收。梁结巴起先还在暗自庆幸没有收那张图。可后来他听说楚王不追究,丐帮的人都没事了。于是他又找到贺福等人索要那张地图,可人家告诉他地图早就被班挥搜走了。等他再找到班挥询问时班挥却矢口否认此事。把梁结巴气的心口疼了好几天。 “王虎臣,把图给他看看。” 梁结巴看到那羊皮图,立刻两眼放光道:“就···就是,这张····” “既然图还在,那么杀他的人就一定不是丐帮的也不是图财,不图财又是为了什么呢?看来自己先前的判断是对的。班挥及有可能是知道了些他不该知道的,情况严重到杀人灭口这件事情一定小不了。这个时候唯一的大事就是自己遇刺的事。”李承明想。 “赏他两吊钱,放他走吧!” “你带些人去西山,照着这张图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金子。”李承明避开众人小声对王虎臣说。他现在虽然不差钱可又有谁会嫌钱少呢? “袁道长,你每天都提着你这个大葫芦是不是里面藏了许多灵药啊。”偏殿里就剩下承明和袁天罡后他开口问道。 袁天罡哈哈大笑:“让大王见笑了,老道这葫芦可比不得家师的。家师的葫芦里有的是灵丹妙药,老道这里面有的只是茶水。只是这葫芦是家师所赐,故常带在身边。” 李承明点点头又问道:“道长那日只说武士彠的女儿有天子之相,难道就没看出来她也有皇后之命吗?” “大王不知道,看相着贵其贵相,贱其贱命。武家女儿从面相上来看将来是要坐天子的,所以看不出其他来。”袁天罡答。 “明日我想去王家拜访,道长可愿意与我同去。”李承明想带班东去王家转一圈,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收获。 袁天罡微笑着说道:“大王相请贫道怎么会不愿意呢?” 这天晚上承明觉全身困乏,老早就入睡了。可这一也却没有睡好,做了好几个梦,先是梦到自己跟着袁天罡云游四海,神幻变化,很做了一番离奇的事业,好像还成了仙。后来又梦到自己带人去刺杀李世民,可是杀来杀去怎么都杀不死。后来又梦到袁天罡跟他说李世民是真龙天子,你杀不死他的。 第二天一早醒来时,心里倒清爽了许多。他一一回味着昨夜的残梦,却慢慢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突然感觉袁天罡的面容十分眼熟,好像是很久以前就认识的。 想着想头,头脑里乱了起来,匆匆洗漱了便派人去拿早餐来准备进食。 王家大宅前,王裕的儿子并州刺史府长史王仁表带着王家的主要人物三十多人在此等候楚王的到来。 王裕现在住在长安,王仁表因为不是同安公主所生被留在太原看守祖宅。 昨天下午楚王护卫杨容来王家传话,说明日一早楚王要来拜访。请王仁表不要出门等候楚王大驾。 王仁表为此专门聚集王家的主要人物进行了商议。讨论结果是应该不是坏事,毕竟族长是楚王的姑爷爷,而且前些日子楚王遇刺以后王家可是备了厚礼去探望过的。 王家人刚刚出府就看见百十名护卫拥簇着一顶蓝色大轿走了过来。 李承明下了轿,见最前边的一个人大约三十多岁,身材有些清瘦,却透着一股子精明劲。身站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他走过去问道:“这位想必就是王仁表王大人?” 王仁表答道:“正是下官,大王亲到鄙宅,下官全家蓬荜生辉,不胜荣幸,请大王到屋内歇息。” “这位王大人神完气足,用不了多久就会官至三品。可惜的是寿命不长。到是他身边的那个小孩将来一定可以出将入相,只是也不得善终。”袁天罡小声说道。 李承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对这些并不关心,他现在只想找出焦管家背后的那个人。 李承明心里只想着班挥与王仁表的管家到底说过些什么没有,进了厅堂寒暄了几句话就开门见山地问道:“王大人,你府上的管家是不是姓焦?” 王仁表一愣,这才知道李承明来他这里不是找他的却是找他的管家。一时不知自己的管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忙说道:“的确是有个姓焦的,不知道大王····” “我有些话想问他,王大人可否请他出来一见?”李承明笑了笑道。 “去唤焦管家来。”王仁表对伺候在一边的婢女道。 很快,一个须发花白年过半百的干瘦老头进来给李承明作揖道:“草民焦川见过楚王殿下。” 李承明道:“焦管家认得班挥?” “认得,小人无妻无子,一直把班挥当自己的儿子看。” “班挥死了,你已知道了吧!” 焦川点点头,眼里流出几滴浊泪道:“知道了,小人原来还指望他日后给我坟头烧纸呢!可选择·····” “贺邻死的那天班挥找过你,他和你说了些什么?”李承明问。 焦川诧异地望了李承明一眼道:“也没说什么,就是来看了看我,说了些家常话。给我送了几件衣服。他每个月都会来看我一两次的。” “就这些,再没有了?” “没了。” “不会吧!怎么这么倒霉呢!难道班挥那天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和他侄子说那些话的。”李承明心想。 “焦管家能不能把班挥给你的衣服拿来让我们看一看?”坐在承明身边的苏烈突然开口说道。 “快去拿来给楚王殿下瞧瞧。”王仁表道。 不一会焦川提着一个包袱进来。苏烈站起来将包袱接过来打开。里面包着很普通两件棉袍。 苏烈将棉袍铺在矮几上,双手不停地在上面揣摸着。 “大王,棉袍里有东西。”苏烈揣摸了一会后走到承明身边小声道。 “啊····”李承明心里一阵狂喜。 “快去拿出来啊!”他催促道。 “大王,还是回去拿好!”苏烈提醒他说。 “对对对,我高兴的过头了。” 李承明咳嗽了一声道:“焦管家,这两件棉袍我得带走。”说完对着王虎臣使了个眼色。 王虎臣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焦川。 焦川连连摆手道:“大王有用尽管拿去就是了,草民怎敢要大王的银子。” 李承明呵呵地笑道:“拿着吧!本王怎么能占你的便宜呢!你也不要太难过,班挥死了你还有班东,他会给你养老送终的。我这就替你给班东找个媳妇,将来多生几个儿子过继一个给你跟你姓焦。” 一听到棉袍里有东西李承明心情好的不得了。又扭头向着被他冷落多时的王仁表道:“恭喜王大人,刚才袁道长说你过不了多久就会官至三品,你的儿子将来会出将入相更是不得了。” 王仁表高兴地看着袁天罡问道:“可是袁天罡袁道长?” 李承明笑着说:“当然是袁天罡了。” “在下有个侄女,刚刚两岁,前些日子有个道士给她看过相,说她将来会死于非命。家兄甚是不安,可否请袁天师再看一看?”王仁表恳切地说道。 “当然可以,抱来吧!”李承明答道,他想看看袁天罡会不会还有惊人之语。 “快,快去抱小姐出来。”王仁表叫到。 袁天罡看了看丫鬟抱来的小女孩,然后笑着道:“贫道只是看出这位女公子将来一定是会当皇后的!” 王仁表心想:“既然能当皇后那就一定不会死于非命了。看来前面那道士看的不准。” 今天还不错,昨天通知说要停电到晚上六点半,没想到五点就来电了。 第七十四章 一本帐簿 “王皇后,武则天,两个人的年纪很相似吗!如果袁天罡说的没错的话,那么结果应该是······”从王家出来以后李承明一直在想。 “大王,你在想什么呢?”看到李承明的脸色变幻不定,王虎臣问道。承明对他的下属不摆架子,尤其是对那些有一技之长的更是经常和他们打闹嬉笑。所以大家并不怎么畏惧他。 “呵呵,我在想袁道长没有告诉王仁表他的侄女不但会死于非命,而且会死的很惨。”李承明冷笑两声道。 袁天罡疑惑地看了看李承明道:“大王也懂得看相?” 李承明哈哈大笑道:“略懂,略懂。” 回到行宫李承明迫不及待地命人把那两件棉袍都拆了开来。果然,其中一件棉袍里掉出一本帐簿来。 帐簿上密密麻麻的写的很多人名和钱数。 “看样子这个应该是贺邻记的,被班挥得了去。班挥没有把他交给官府,反而想用它来要挟帐簿上这些人。所以才遭来杀身之祸。”李承明想到。 “去查查这些人是不是和秦王那边有什么瓜葛。”李承明看完后将帐簿递给史汾说。 “承明,还是不查好,你没看到这上面的人大都姓王吗!”郑文信劝道。 “我知道,太原王氏吗!那有怎么样,我堂堂大唐亲王,险些被刺杀在这太原城之内。难道就让这个案子从此成为无头案么?如若任由凶犯逍遥法外,大唐律例何在?国家法度何在?皇上之脸面何在?”李承明大叫道。 “大王,刺杀亲王是通天的大事,他们既然敢做就一定不怕查,这帐簿上记的都是些小人物。大王就是把他们全抓起来杀了,于大局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反而会使大王担上残暴的名声。属下现在担心的是这帐簿根本就是假的。”王小胡说道。 “假的?”李承明不解地问道。 王小胡又从史汾手里把帐簿要过来,放在李承明的面前道:“大王请看,这些人的官职都在九品到七品之间,姓氏不是姓王就姓李、姓崔又都在太原为官。乍一看倒是有些像贺邻交结地方官府,为害一方的证据。可这些人都是高门大户,他们根本不缺钱,更不屑和贺邻这样的寒门无赖交往。” “王兄高见,属下也以为这是西边的诡计,如果大王真的照这个帐簿查下去的话你就把清河崔氏、赵郡李氏和太原王氏都得罪了。到时候别说大王您,就是太子殿下也会行事艰难的。”苏烈接着道。 “既然是假的他们为什么还要杀班挥?”李承明又问道 “因为班挥不肯把它拿出来,所以他要是不死,这本帐簿就落不到大王手里。只要这本帐簿落·····”苏烈道。 “他们以为只要这本帐簿落在我手里,以我少年得志的心性必定会大肆搜捕,酷刑拷打以报自己被刺之仇。这样我就会同时得罪三姓大户。日后行事就会举步维艰。对不对?”李承明打断苏烈的话说道。 王小胡呵呵笑道:“大王聪惠,正是如此。” 李承明考虑良久后道:“小舅舅,你去把这本帐簿上所有的人都请到行宫里来。就说本王要请他们吃饭。” “承明,你要干什么?”郑文信问道。 李承明笑了笑道:“请他们吃饭呗,顺便告诉他们有人在栽赃他们刺杀我。” “怎么样?我这个法子好吧!”接着他又得意地说。 王小胡等三人相视一笑,没有说话。 “你们都去歇着吧!我有些困,想睡一觉。”李承明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道。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是犯困。”众人出去以后李承明躺在矮榻上听着外面麻雀在树上叽叽喳喳的声音想道。 不知过了多久半睡半醒之间承明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出什么事了?谁这么大胆子敢影响自己睡觉呢?”李承明一边生着气一边糊里糊涂的睁开眼睛。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吱----的一声被人推开,李承明急急忙忙跳了起来:“什么人?” “是我,承明表弟!”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好像是柴哲威?没错,肯定是他!”李承明想 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抚了抚咚咚直跳的胸口:“表哥,你什么时候来太原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迎你。” 柴哲威看着承明一脸真诚说道:“听说你遇刺的事可把我担心死了,要不是忙着成亲我早就来看你了。” 柴哲威的样子和话让承明很是感动,他忙道:“谢谢表哥挂念,其实只是一点小伤。遗憾的是没能吃上表哥的喜酒。” “对了,表嫂来了没有?”他接着又说。 柴哲威笑了笑道:“来了,在外面指挥下人们搬东西呢!估计快进来了。” “嗨,搬东西吗!还用的着表嫂亲自看着。你们是第一次来太原吧!等等小弟带你们出去逛逛。”李承明走到窗边的木盆那,弯下腰来一边洗脸一边说。 说句老实话李承明他自己也对太原不熟悉,唯一熟悉的只有这并州行宫。他想了决定找个向导。人选是班东,他在太原待了十几年又是捕快肯定对这里很熟悉。 班东果然不负李承明之所望,带着他们来到太原最繁华热闹的南宫。这里车马云集,人烟稠密,店肆如林。 “大王,那是九霄楼太原最好的馆子。您要不要去尝尝他们的点心?”班东指着前面的一家饭馆说。 “当然要去,民以食为天吗!”李承明说完示意跟在身边的侍卫们离自己远一点。 李承明等刚刚跨入九霄楼的店堂,一个胖伙计堆起笑脸迎上前来,问他要吃点什么,泡不泡茶。柴哲威先要了一壶太湖碧螺春,又问有什么好吃的。 胖伙计道:“公子爷,小店好吃的不少,但最好吃的还是重油豆沙团。是太原城最出名的佳点,过往的士官客商照例都闻名来尝。客官若想吃时,小的这就去端过来?” 李承明点头应允,慢慢端起伙计送上来的茶盏,呷了一口茶在嘴里品尝,还是和以前一样味道怪怪的不好喝。 很快一盘豆沙团就端上了桌,胖伙计乘机将一条毛巾搭在肩上便凑上搭讪,欲献殷勤。李承明咬了一口团子,只觉十分滋舌润口,虽说有些甜腻但感觉还是不错,口中也连连称好,说道:“好吃、好吃,表哥表嫂快尝尝。” “再上一盘,在把你这其它的好吃的也都上一盘。”说完摆了摆手,班东很识趣的走向侍卫们那边。 “表哥这次过来能住几天?” 柴哲威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团子,塞到嘴里一边嚼一边道:“我来了就不走了,不过你肯定马上得回长安去。” “不走了?为什么?” 柴哲威喝了口茶水道:“这团子好吃,就是太甜了。我现在是并州道行军大总管麾下的折冲校尉,以后就住在太原了。要不然也不会带你表嫂来。” 李承明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恭喜表哥了。可这并州道行军大总管是谁啊?现在不是空着呢吗?” 柴哲威摇摇头道:“已经有人了,估计圣旨一两天就到。” “是谁?”李承明很关心这个北方重镇军事主官的人选。 “上党总管李世勣,听说是太子舅舅和秦王舅舅一起推举的。”柴哲威答。 “李世勣果然名不虚传,太子、秦王都想拉拢他,皇帝也信任他。做人能做到这个地步真了不得!”李承明想。 “怎么样?表嫂,这的东西还行吧!你跟表哥大喜的时候我没赶上,既然你们要留在太原我送你们一套宅子吧!就当是你们成亲的大礼。”李承明实在想不出送点什么礼物给他们,只好给他们买套房子里。反正自己现在唯一不缺的就是钱。 从前的殷小姐,现在的柴夫人不知道是该收下还是拒绝,只好侧身看着自己的丈夫寻求帮助。 柴哲威呵呵地笑道:“楚王表弟盛意拳拳,你还不快谢谢殿下。” 殷小姐笑着说:“谢大王厚礼。” “都是自己,有什么好谢的,我还准备以后和你们结亲家呢!这房子就当是我替我儿子给你们下的聘礼好了。”李承明大笑着说。 柴哲威反驳道:“为什么是我嫁女儿呢?你就不能把女儿嫁我们家啊?” 李承明点点头说:“可以啊!那就当嫁妆好了!” “表哥,京师这些日子可有什么稀罕事没有?”接着他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没什么稀罕事,不过有一件大事。”柴哲威语气沉重地说。 “什么大事?”李承明压低声音问。 “现在长安个坊都在流传,说皇上要实封秦王于洛阳,裁撤天策上将府,恢复亲王常制。”柴哲威的声音更低。 “不会吧?这是国家的机密大事怎么可能会在市井庶民之间流传呢?” “谁说不是呢?皇帝为此雷霆大怒,下令京兆尹衙门彻查此事,这几天京兆尹衙门到处抓人,京师官员人人自危。”柴哲威道。 “搞了半天表哥你是来太原赴任,并不是专程看我的。”李承明猛然想起着茬来。 柴哲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看表弟说的,主要还是来看你,赴任什么时候不能来啊!” 吃完点心,李承明陪着柴哲威夫妇在闹市逛了整整一下午。柴哲威的老婆可真是个购物狂,直到闭市的鼓声响起,她才意犹未尽,依依不舍的准备离开。她采购的东西足足装满了一车。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这些东西是我们少夫人送给裴家小姐的,请大王笑纳。”两个柴府的家人提着四个包袱走到李承明行礼说道。 李承明看了看柴哲威夫妇,摆了摆手,两名侍卫跨上前去将包袱接了过来。 第七十六章 遍插茱萸 九月初九,二九相重,称为“重九”就是俗称的重阳节。重阳又称“踏秋”与三月三日“踏春”一样,皆是家族倾室而出,重阳这天所有亲人都要一起登高野宴,饮酒吃肉,插茱萸、赏菊花。 茱萸雅号“辟邪翁”,古人认为在重阳节这一天插茱萸可以避难消灾,长生延寿。 张亮之案的圆满解决(李渊这样认为)皇帝心情极好,今天一大早带着全部的儿子和**的嫔妃们去骊山登高远眺。 太子和李世民一路上配合的相当默契,对前一阵子搞得双方剑拔弩张的张亮一案只字不提,尽挑一些正经却又不涉敏感朝局的政务来说。 李元吉也一改往日的恶劣态度,一口一个二哥唤着李世民。 看到三个儿子相处融洽,李渊更是高兴,一登上山顶就吩咐人摆酒宴。 “今年大旱,盗贼四起,山东尤为严重。那里民情复杂,粮赋固然无从谈起,就连地土也尚未均实。二郎经略洛阳很有些时候了,有什么奇谋妙计不妨说出来听听。看看能不能对山东起些帮助!”李建成端着酒盏,一双清澈宁静的眸子凝视着坐在对面的李世民道。 李世民微微抿了一口盏中的菊花酒,笑道:“山东是大哥打下来的,也是大哥抚平的。此次民变完全是天灾所置,世民就算有什么小算计,又怎敢拿出来在大哥献丑?” 李建成摇了摇头,哈哈大笑道:“二弟,不必装神弄鬼,我诚心实意问计于你,怎么?你揣着妙计不肯献出来么?” 李世民看了看皇帝,又扫视了太子和齐王一眼,将盏中的酒一口气喝干,面带笑容道:“其实在现在这个时候,对待大河以东基本没有妙计什么可言。” 话一出口,众人都是一怔。李渊捻着胡须皱眉问道:“那依二郎之间,山东群盗该如何措置。” “回父皇,自古安定天下者,靠的无非钱粮、刑狱二事耳。一个事关朝廷仓库,一个干系社稷安危。山东一带经过连年大战,人口凋零土地荒芜。儿臣以为要想平息山东群盗,朝廷不但要免征其粮赋,甚至还要想办法赈济。再说刑狱,山东盗匪猖獗不假,但根本之因是因为生计无着饥民四起。人若是饿着肚子,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实际上现在山东那些命案和盗案,大多是因粮食而起。”说到这李世民停顿了一下。喝了口水。 接着他又道:“其次窦建德、刘黑闼还有不少余孽隐匿在野,沦为流寇,虽然羽翼尽失难成气候,但他们熟悉地方我们很难把他们一举荡平。山东百姓苦于战乱久矣,此时若是行严刑峻法,恐怕适得其反,反倒便宜了那些窦、刘余孽。汉高祖入关中,与百姓约法三章,因百姓苦秦久矣。故此虽缘不同实理同,山东两到三年之内不能以法治之,一个“宽”治政要义。故此刑狱二字,自然也就谈不上了。” 这番话不但说的李建成悚然动容,就连李渊的目光之中也透出了热切的神色,他饶有兴致地催问道:“还有什么,都说出来听听!” 李世民似乎也讲出了兴致,继续说道:“儿臣以为父皇可以在山东单设行台,主要是为了恢复生产做养百姓,以备日后万一与北面开战,山东不再是朝廷的累赘,甚至能够成为关中的粮仓。至于如何恢复,儿臣还没有想好!” 听到这里李元吉突然插嘴道:“这有何难,依我之见只要经略蓬莱取海盐不就有钱了吗!” 李建成摇了摇头道:“这个法子到也可取,但是却不是急务,海盐之利,利在民部,而眼前的田土粮棉之弊,却是直接危及大唐社稷,一近一远,我等当晓得取舍!” 李渊点头道:“太子说的对,目下让百姓安分务农做养田土之业,乃是根本之计。” 李世民也也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山东战乱多年,土地荒芜者极多,人丁稀少。自大业年间以来,炀帝大修运河,导致大批自耕者倾家荡产,河东土地绝大部分辗转流落到一些地方豪强手中。庶民百姓手中的田土越来越少,而由于战乱,豪强手中的田土越来越多,租息也越来越高,众人不堪盘剥,这才揭竿而起酿就乱源。建德、黑闼之乱,皆起于此。所以若要铲除山东的乱源,非从田土入手不可。” “二郎这才是谋国之言,若要山东稳定不酿祸乱,终归要先使小民富足殷实才可。”李渊赞道。 太子闻言,脸上一红,笑道:“真是惭愧,看来坐在长安,终归难知下面实情。若不是今天二弟剖析就里,我这个太子恐怕每天还坐在显德殿里空言论道呢!” 李世民笑道:“大哥谦虚了,其实今日只事皆由我而起,要不是我当年负气斩杀了窦建德就不会有黑闼复起,为祸两载之乱。也不会有今日的社稷之忧了。/父皇虽未因此罪我,然臣弟心内实在难安。” 李建成摆了摆手:“二郎这话我却不敢苟同,此一时彼一时。你初战建德之时,洛阳未破,王世充尚且据东都坚城以拒天兵,郑夏两军数倍于王师,稍有不慎则有全军覆没之虞。你那时候若是分心考虑民政,恐怕如今山东之地,还是反王割据呢!甚或朝廷危殆,郑夏联军兵临长安亦未可知。” 李世民叹道:“这只是大哥体恤弟弟的一片私心,我自己却不能这样想!那时候我总领关东军政全权,未能一举安定齐鲁,毕竟有负皇上和太子的一片殷切之心。” 皇帝摆摆手道:“往日的事情不要再提了,你们兄弟几个好好商议一下,现在该如何平复山东的乱局。” 此言一出李建成兄弟三人的内心都开始飞快的盘算起来,想着该怎么办才既能应对皇帝,又能压制对方。 “父皇,儿臣请设山东道行尚书台,统管山东历亭、深州、兗州、瀛州、铭州、饶阳六郡。由太子殿下兼领行台尚书令,由东宫洗马魏征任行台尚书左仆射,由楚王府长史王小胡任行台右仆射。历亭刺史刘斌擢行台尚书左丞,其余人事,可由魏征自行荐用。”沉默了好一会后李世民第一个发言。 “世民打的是什么主意?他这是在向我表示真心悔过不再和我争位,还是以退为进向父皇表明他豪无私心。可不管怎么说这样一来就等于把山东全交到自己手里了。”听完李世民的话李建成心想。 “历亭彰南是刘黑闼造逆之地,人心向来不稳,魏征、王小胡、刘斌都是窦建德旧部,派他们去抚慰最合适不过。朕准了。”武德皇帝道。 “父皇,儿臣还想请授四弟为门下侍中,加司空衔,与宇文士及共掌门下省。另儿臣愿辞去太尉、尚书令、中书令、左右十二卫大将军、陕东道行台尚书令、益州道行台尚书令等职,保留天策上将尊号,留在长安闲居,孝敬父皇辅佐兄长。”接着李世民又是一句让别人怎么也想不到的话抛了出来。 这样一来李世民除了秦王和天策上将的尊号以外就一无所有了。这句话仿佛一个炸雷在众人头顶打响,听到这句话的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李世民的确是在以退为进,目的就是为了减少皇帝的猜忌和麻痹太子。这是昨晚他和房杜二人商量好的。昨天一接到皇帝口谕说明天要到骊山登高远眺时,李世民就立刻召来了房玄龄和杜如晦研究对策。三人经过简单的讨论一致认为既然皇帝和太子没有深究张亮一案那就一定不会答应他的请辞。 李渊笑道:“二郎,这样一来你是清闲自在了,可你有没有为天策里那些跟着你出生入死披肝沥胆的下属想过?” “父皇,既然二哥想图个清闲自在父皇准了便是。至于天策府中所属吏员,一体归并东宫三省六部御史台九寺五府十二卫重新任职不就是了。”李元吉兴奋地说道。 “建成,你怎么看?”李渊问。 “万万不可,父皇,世民自自太原元从以来,屡立战功倘若如此处置儿臣天下人心不服,更恐会有宵小之徒借机生事蛊惑人心谋大逆。到时候陷父皇于不仁,世民于不孝,儿臣于不义,便悔之晚矣!”李建成沉吟许久,才开口答道。 李元吉反驳道:“大哥想的太多了,这是二哥自己提出来的,又不是父皇逼他。再说只要父皇明诏天下,令相关人等不必惶然,赏功罚过,朝廷自有法度律令,怎么会乱呢?” 李建成微微一笑,说道:“现在朝廷南疆辅公佑之余党再次作乱,山东群盗纷起,梁师都还在雕阴称王称霸,北方突厥猖肆。父皇如果在这个时候准备世民之所请定然不利于政局。” “建成所言及是,此事不要再提了。另外世民请奏元吉与宇文士及共掌门下省一事朕准备了,明日早朝便公布。”李渊道。 其实李渊根本没有想过同意李世民的请求,因为他还需要李世民为他东讨西杀保他江山永固呢!他唯一担心的是太子那,现在李建成也反对他自然不会同意了。 “大哥,你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替世民说话?”李建成起身如厕,李元吉跟了过来质问道。 “世民之所请何尝不是我之所愿,可三胡你想过没有,父皇连张亮之事都不愿深究,怎么可能会答应世民辞职闲居呢?”李建成苦笑道。 “不管父皇是不是同意你都得据理力争,你可到好怕他们下不了台,还帮他们抬梯子。”李元吉嘟囊着。 第七十七章 霸王举鼎 九月初九傍晚,天色将黑快要掌灯的时候李承明才回到行宫来。他也是出去爬山了,爬的是西山。当然他不是去登高辟邪,而是去看王虎臣他们挖出来的金子。足足有四千两之多,也不知道这个丐帮帮主是怎么搞到这么多财富的。 “大王,您想吃些什么?我这就派人去弄。”跟在他后面的史汾说。 李承明摆摆手说道:“我现在还不太饿,等等再说。你去问问郑文信我让他请那些高门大姓的子弟们吃饭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是,大王,我这就去。”史汾边答话边掏出火折子来点灯,蜡烛亮了起来显得屋里更加昏黄。 李承明不由的有些心烦:“多点几支,在点十支吧!屋子里必须亮堂堂的。” 史汾应了一声。 这时并州行宫监守王敬带着一个宫女端着托盘走进来,低眉顺眼地说道:“大王,这是下官特意吩咐下人们熬的银耳大枣汤,不甜也不淡,您尝尝。” 说完接过上面的盖碗端到承明面前。 李承明接过来半碗就不喝了,他把汤递给那宫女摆摆手,宫女知趣地退开了。 “我刚回来王大人立刻便至,想必一定是等我多时了吧!”李承明问道。 “不敢欺瞒大王,下官已经等了整整一下午了。”王敬道。 杨容和李东行拿着一些蜡烛进来,将它们一一点燃。屋里立马亮堂起来。 李承明心情好了不少,道:“王大人找我什么事?说吧!” “今天早上郑大人告诉下官说大王明日要请小人赴宴,下官心中感激万分。早就听说大王喜欢招揽奇人异士,下官府上有一林邑国人氏。虽然身材矮小但却矫健异常,双臂更是有千斤之力。大王要是喜欢下官想明日带来献给大王。”王敬答道。 “哦,竟然有这种人,带来、带来,一定要带来。如果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本王一定不会亏待你。”一听这个李承明立刻来了精神。 “承明,呦,王大人也在?”郑文信推门进来说道。 王敬给承明和郑文信各施了一礼后来告辞出去。 “人我都通知到了,地方还是奉天殿,你看行不行?”郑文信找了一个团凳坐下道。 “行,还有件事,你得马上去办。王虎臣他们一会会带一些金子回来,你找地方放好了。另外在找人帮忙在太原买个大宅子,是送给柴哲威的。越大越好不要吝啬。”李承明道。 当晚李承明吃了一小碗白米饭,一盘炒豆腐后就立刻睡去,爬了一天山实在是太累了。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天亮了,勉强睁开眼睛乖乖不得了,只看见一黑龙盘在前窗,首尾相见。不一会儿,又见天女散花,还有人高喊着些什么,之乎者也的听不明白。心里一着急忽地一下子坐了起来。 “草了,吓我一跳,又是一个梦。”看着还在燃烧的明晃晃的蜡烛李承明心想。 第二天李承明一起床就向袁天罡的住处跑去。 袁天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现在正在屋前舞剑。而且还是双剑。那剑舞的青光抖擞,好像蛟龙出海。袁天罡人随剑走,剑随人动,上下翻腾,辗转腾挪甚是好看。 “好···,袁道长好身手,真是叫我大看眼界。”李承明不由自主地叫道。 袁天罡闻言停手,脸不红,气不喘。收了双剑给李承明行礼道:“大王早!” 李承明这才注意到原来他双剑的剑鞘竟然是那两杆长枪。 “早、早、早,一大早找道长是有一事相求。”李承明将自己的梦说了一遍然后问道:“依道长之见此梦何解?” 袁天罡沉默了好一会终于开口道:“君臣具体,朋友同志,市易有利,天地丈夫。” “到底什么意思?” 袁天罡道:“黑龙当门主大吉,天女散花寓吉庆常在。大王此梦大吉。” “大王,王敬带着一个矮子来求见您。”李承明还想问的仔细些,却听到杨容在远处叫喊道。 “王敬说要带一个奇人给我,袁道长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袁天罡笑道:“贫道求之不得。” 李承明的住的屋前,王敬正带着一个身高一米五几,皮肤黝黑毛发卷曲,大约二十出头的少年等在那里。 王敬笑嘻嘻地迎上来道:“大王早,袁道长早,下官把人带来了。” 李承明仔细看看,只见那个小个子黑人长相甚是朴实,并无丝毫惊人之处,唯独一双臂膀粗壮得像小水桶一般。心想:“这就是林邑国人,我看有些像马来西亚人。” “他会说汉话吗?” 王敬答:“会一些,不多。” “你让他展示展示他的功夫。”李承明道。 “是,大王。”王敬答完双掌凌空“啪啪”拍了数下。 只见那个黑人点点头举目四顾,然后向着王敬一边叽里呱啦的说话,一边伸起双手比划着些什么。 王敬点点头,道:“大王,他说这里没什么沉重之物,显不出他的身手。依下官之见,行宫门口那一对青石狮子,不能不让他试一试?” 李承明听完顿时惊得眼珠都快弹出了眼眶----行宫门口那一对青石狮子,他天天都能看见,每只高达七尺有余,足有五六百斤重,三四个彪形大汉都抬不动哪!他一个人能举得起来? 李承明频频点头道:“好、好、好,那就人我见识见识力能扛鼎的传奇故事吧!”说罢,立刻带头向门口走去。 袁天罡,王敬等人忙跟了出去。 行宫门口处李承明将几名值班的侍卫打发到一起去。然后伸手摸了摸那两只峥嵘威猛的青石狮子。道:“王大人,让他开始吧!” 王敬应了一声,然后向那个黑人指指石狮子示意他开始。 那黑人志点了点头,慢慢走到右边那只青石狮旁,伸出右手抓住那石狮踏着绣球的右腿,轻轻一摇,那青石狮顿时猛地一晃,移开了八寸左右。 只见他右手紧紧抓住那青石狮的右腿,猛地叫喊了一声,随着这一声猛喝,他右臂上的肌肉立刻便如一块块小丘般暴凸而起,撑得右袖碎成片片!然后,但见他右臂一扬,偌大一只青石狮顿时轰地离地而起----被他稳稳当当地举在了半空中! “好!好!好!”四下围观的侍卫们见了,不禁齐齐脱口失声喝起彩来! 黑人右手举着那只青石狮,竟是面不改色、呼吸平稳。他站了片刻,就那么单臂举着青石狮,一步一步缓缓走到左边那只青石狮旁,左手一伸,抓着那石狮抚着狮崽的左腿,也“呼”地凌空举了起来! “哗哗哗!”全场顿时响起了一片雷鸣般的掌声。 那黑人却像是意犹未尽,双臂一扬,“呼呼”两响,竟将那两只青石狮悬空高高抛起,在半空中翻了四五个滚儿后,又伸手稳稳地接在手中! “竟然会有这样的人?要不是亲眼所见简直是想也不敢想。双臂真有千斤之力,也不知道奥运会的举重冠军不能不举的起一千五百斤来?应该是举不起来。”李承明心想。 “大王,让他放下吧!时间长了我怕他撑不住。”杨容有些替那人担心。 “对,对,对。快让他放下吧!”李承明面露喜色,笑着说道。 王敬看见李承明高兴,自己也不禁喜笑颜开。他向那个黑人使了个眼色。黑人见状,便将两只石狮轻轻放回原处。在一片喝彩声中,站回到王敬身后。 “王敬,这个人你是从那得来的?林邑国在什么地方?”李承明微微含笑问道。 王敬听了,笑了笑,道:“这个人是下官去年在长安买的,至于这个林邑国下官也不知道在那。” “林邑国在西贡,隋大业年间隋将刘方征服之,设置林邑郡。这个黑人应该是林邑国昆仑岛上的人。”袁天罡插嘴道。 “昆仑奴。”李承明脱嘴说道。 “殿下说的对,就是昆仑奴。”王敬道。 “他也名字吗?”李承明问。 “下官一直唤他昆仑奴,大王要是不喜欢可以给他换个名字。”王敬笑吟吟地说道。 李承明想了想道:“昆仑奴这个名字太普通,我看他力大无穷不如叫他昆仑力士吧!” 熟悉李承明的侍卫都在一旁窃窃发笑,心说楚王殿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喜欢给别人起名字玩。 “杨容,昆仑力士就交给你了,给他置办几件衣服。没事的时候教他学学汉话。”李承明边上台阶边说。 回到住处李承明将其他人打发走只留下王敬、袁天罡和自己闲扯。 “请大王用膳。”一个宫女端着一碗白米粥和两个鸡蛋进来说。 李承明点点头道:“去给袁道长和你们王大人也拿些早饭来。” “运千斤之物如拈一羽,这昆仑力士果奇人也,今日实在是大开眼界。”袁天罡叹道。 “承明,我刚刚听说你得了一个力大无穷的昆仑奴?”柴哲威站在门口问道。 李承明想要回答却被蛋黄噎住了,连忙端起米粥喝了一口道:“是啊,刚才忘记叫表哥出来看了。那家伙一手举一个石狮子力气大的你想都不敢想。” “对了表哥,我可能一两天就得回去了。有件事得你帮忙。”他接着说道。 “说吧!什么事?”柴哲威感慨了一番后说。 李承明将自己答应焦管家给班东找媳妇的事说了一遍,又道:“表哥看看你带来的婢女有没有合适的?” 柴哲威想都没想就答应道:“行,包在我身上。你快点吃,吃完了带我去看看你那个昆仑奴。” 还没到中午李承明宴请的人就都已经等在奉天殿了,没有一个是空手来的。为此郑文信只好临时设了一个收礼处。 第七十八章 布衣宰相 奉天殿上太原城的大小官员三十多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要不是李承明的话他们应该是没有机会像今天这样欢聚一堂的。 饭吃到一半时李承明感觉有些迷糊,可能是昨天一直做梦没休息好的缘故。他向郑文信交待了几句便悄悄离席了。 “请大王留步····”李承明出大殿正往自己的住处走,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喊道。扭头一看却是裴秀达。 “裴大人有事?”李承明停下脚步道。 裴秀达双手提起官袍,一溜小碎步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听说大王快要回京了,下官有封书信想请大王转交给叔父大人。” “转交书信?不会吧!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一州刺史,三品大员,封疆大吏难到就不能派个信使吗?”李承明不解地问道。 裴秀达尴尬地笑了两声:“大王说的是,实在是····实在是大王遇刺一事下官心里甚是不安,皇上和太子那里卑职实在是不知该怎么交代。昨天又有严旨到了,限卑职一月之内侦破此案·····” 说到这裴秀达叹了一口气,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道:“卑职想请大王·····”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这样吧,你随便找几个死囚报上去就是了,就说他们是受了突厥人的指使。剩下的事情我来向皇上和太子解释。”李承明打断他说。 裴秀达一边磕头一边说:“卑职代并州道上下官员谢大王厚恩。” 李承明忙扶住他说:“快快起来,别让人看见。你这是干什么呢?咱们是亲戚,何必这样呢!” 裴秀达爬起来连声道谢:“下官有块蓝田玉,已经让人送到大王的住处了。请大王一定笑纳。” 李承明点点头道:“行,我收下了。你快回去吃饭吧!” 回到住处李承明一眼就看到了摆放在矮几上的那块蓝田玉。那玉不小大约一尺见方,只做过简单的加工,通体发绿,翠色晶莹,纹络间隐隐约约好像显示出一幅山水画来很是好看。 李承明过去抱了抱,份量不小。手感冰凉润滑是个好东西。 看着这块美玉他突然想起“麻将”来,用这玉做一副麻将孝敬皇帝,李渊应该会喜欢玩的。自己虽然没别的本事但麻将那几张牌还是记得的。不过这个时候麻将还没有出现,李渊要是问起来该怎么回答,这个必须事先想好。不过这打麻将是会磕来磕去的,会不会把这好玉磕坏了?管他呢,坏就坏了,反正留这这东西也没用,要是拿些竹子之类的做出来送到皇帝那去一来不好看,二来也不符合李渊的身份。 “来人!”李承明作出决定以后大喊道。 “大王有什么吩咐?”一个侍卫进来说道。 “去把麻贵找来!”李承明说。 “麻贵是石匠,让他雕副麻将应该没问题。麻贵、麻将这倒是挺有意思。”李承明想。 麻贵进来以后李承明将麻将的大小、张数、规格做了些交待,然后问:“怎么样?能做吧!” 麻贵看了看那块玉点点头道:“没问题!” “那就好,等回长安以后本王给你个将军做。不过东西一定要做好,要是做不好坏了这块玉本王也饶不了你。”李承明笑着说。 “大王放心,要是坏了这玉您把小人的脑袋砍了。”麻贵拍着胸脯保证道。 “呵呵,那就好,行了,你抱着玉走吧!我想睡会儿。” 山东,博州。 旱情加蝗灾,已把这个城郡折磨得痛苦不堪。 街上的酒肆、店铺、茶庄已经关了大半,剩下为数不多的几家也是在勉强维持。平常靠着边角儿摆摊的小商贩们更是完全没了踪影。市面上来往的行人屈指可数,一些四处乞食的叫花子、唱小曲儿的、卖狗皮膏药的倒处处可见。在一些穷街僻巷里,土地庙前,大街两侧稍可遮风挡雨的老树下,已搭起了不少破席棚,如鸡窝狗舍似的散落在那里。 唯一热闹的是人口市,烈日下四、五十多个大姑娘小丫头跪在地上,脖颈后插着草标,个个穿着衣不遮体,饿的面黄肌瘦。 一个四十多岁白白胖胖肥头大耳的商贾模样的人围着这群丫头们左转转右转转,点点头,摸摸胡子,又凑上脸去闻了闻,把那些姑娘们吓得簌簌发抖。 “得嘞,就这个吧。”大胖子在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面前停下说。 “十吊钱,大爷。”旁边一个同样衣不蔽体,嘴唇干裂,面无血色的妇人迎上来有气无力地说道。 大胖子伸手在小姑娘的肩膀上捏了捏道:“三吊。” “大爷,您行行好吧!这闺女我养了十五年了,就是吃糠咽菜也不止百十吊钱那?”妇人乞求道。 “三吊。要是不肯就算了,这儿这么多人,爷还买不到个丫头吗?”大胖子双手叉腰道。 “三吊就三吊吧,被人买了去好过跟着你饿死。”旁边一个同样卖女儿的汉子说道。 妇人点了点头一把扑到女儿身上哭泣着说:“跟大爷去吧闺女,去了好好伺候大爷不用挨饿了。” 小姑娘呜咽着,将头埋到母亲的怀里。 大胖子一挥手,身边的随从掏出三吊钱了扔在地下。另外两个伸手去拉那个姑娘。小姑娘立刻被提了起来悬在空中,两条腿拼命的乱踢蹬,一圈雪白的腰身露了出来。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要敢强抢人口不成?”一个声音怒吼道。 大胖子扭头一看一个衣着寒酸二十出头的少年正一脸愤怒地看着他们。 大胖子冷笑一声:“我这是买的,以钱换人,明码实价你不要多管闲事。” “买的,多少钱?” “三吊,怎么样,你要有四吊的话我现在就把她卖给你。” 一个如花般的少女只值三吊钱,少年只觉一颗心像被谁抓了一把,酸疼酸疼的,正要说话,却见妇人在旁边哭着说道:“少爷,求求您别搅黄了俺的买卖,这是俺情愿卖的,让他们带走吧。” “你是卖主?”少年问。 “是。”答 “你是这孩子的娘亲?”少年往前跨了两步。 妇人不语,点了点头。 “娘亲!”少年冷笑一声,接着说:“世上也有你这样狠心的娘亲。你知道,他们买她去干什么吗?” “这位大爷说是做丫鬟。” “做丫鬟?今年大旱,这博州城的买卖都关了大半了。谁家还有余粮养活丫鬟?”少年盯着那个大胖子说道。 大胖子扭过头去不敢面对他的眼神。 少年转身对那妇人说:“你能保证他不是人贩子,不会把你家女儿卖到勾栏院里去?” “你····,左右给我打这个信口雌黄的兔崽子。”那胖子霎时变了脸,发作道。 几个随从撸胳膊挽袖子正要动手,妇人却早开了口:“那也顾不得了,公子爷,俺真的是没办法了呀!家里断炊几个月,阿爷、阿婆饿死了,他爹在地里挖草根,吃得浑身肿得像吹了气。她还有个三岁的弟弟,早就皮包着骨头,整日里哇哇地号。这孩子就是跟着我们十有**也是活不成的。求求少爷,您就不要管闲事了。”说着,妇人已泪流满面,气塞声咽。 少年一时语塞,双目潮红,叹了口气对胖子道:“我给你三吊,把孩子赎回来。” 胖子冷笑一声道:“你就是给我十吊,这人爷我也不卖。” 少年一把抓住胖子的衣襟道:“孙子,敢跟小爷来这一套。你知道爷我是谁吗?” “大爷我管你是谁,左右给我打。”胖子很是嚣张地喊道。 “慢着,我看你们谁敢!”少年一把推开胖子,又向前迈了两步大喝道。 那几个随从见少年不但不跑反而向他们逼了两步。心里不禁有些胆怯,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你们听着,我是刺史府的记室马周,你们要是有胆子尽管朝小爷我这脸上招呼。”少年背负双手,挺起胸脯傲然说道。 胖子很是怀疑地问道:“你真是刺史府的?” 马周猛地一转身抬手一个耳光准确无误地打在胖子的肥脸上:“怎么,你看着不像?” 毫无防备的胖子被打的眼冒金星,他捂住红肿的脸庞大叫道:“刺史府的又怎么样,刺史府的就能随便打人,左右给我打这个小王八蛋。” 马周转身恶狠狠地盯着那四个随从:“来啊!光天化日之下,殴打朝廷官员,不怕朝廷律法的话尽管来。” 四名随从都被这句朝廷律法给吓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动手。 马周从怀里掏出三吊钱来扔在胖子脚边,冷冷地道:“识相的话拿了钱马上滚,要不爷马上去衙门告你们殴打朝廷命官。” 胖子喘了一会粗气以后一跺脚道:“走。” 四名随从如获重释忙向他靠拢,其中一个弯腰把那三吊钱捡起来。 那几个人走后马周将手伸到怀里摸了摸,将里面仅剩的一块银子掏出来准备交给那妇人。 可他看看旁边那些万般无奈卖女儿卖媳妇的,还有附近那些逃荒要饭的足足有上百号人,于是摇了摇头将银子揣回到怀里转身离去。 三天后博州刺史达奚恕将马周喊去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说他整日里以纵酒为乐,不务正事,仗势欺人不是做官的材料。 天资聪颖,满腹经纶,而又心高气傲,狂放不羁的马周一怒之下挂冠离职带着自己的全部家产十五两银子,准备到长安找机会,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求推荐和收藏,谢谢大家。 第七十九章 来福客栈 武德八年九月二十一日傍晚,已是深秋的季节。距离长安不远的小城新丰,一片祥和安宁,青砖铺就的街道上,人来人往。 新丰虽小却也有四百多年的历史了。而且关于这个小城更有一个顺父母、顾念乡情的故事。 汉高祖刘邦在四百多年前建立汉朝,定都长安,他的老爹刘太公被封为为太上皇,可是刘老爹虽享受荣华富贵,却因思念故里,时常闷闷不乐。 为此,刘邦命令在国都长安附近的秦国故地骊邑,仿照家乡沛县丰邑的街巷布局,为太上皇刘老爹重筑新城,并将故乡沛县丰邑的乡亲故友悉数迁居于此,太上皇这才高兴起来。 传说新丰城建造得与刘邦家乡丰邑一模一样,丰邑百姓迁至新居,连鸡犬都能找到各自的门户,此所谓“鸡犬识新丰”。 新丰城最大的客栈,来福客栈前两名伙计正站在门口一边招揽顾客一边一边贪婪地看着街上的少女美妇们,嘴里还时不时地唠几句闲话。 “哎,刘老哥,昨天我在咱们店里看着一奇人。诶呀,那酒喝的,简直是酒仙啊!” “算了吧,三儿,那人我知道,不过是一个狂生。在自己家乡混不下去了,这才四处游荡好找个有钱的主骗吃骗喝。这种人我见多了。” 三儿摇了摇头说:“我看不像,他昨天一个人足足饮了一斗八升的酒。还没要一盘菜肴。连东家都看呆了,不但没管他要酒钱,还免了他三天的房钱呢!” “那是东家傻,不就是喝酒吗?我也能喝一斗八,你信不信?” “得了吧,你那点酒量我还不知道,一斗八?你连八升也喝不了。” “那也比你强,要不等会收了工咱哥俩好好喝几杯?”刘老哥说道。 “行啊,我酒量也不次于你。哎,刘老哥,你听听,正南街面上闹喧喧的,还有喝道声,可能是有大官路过。咱哥俩准备招呼吧!” 说话间,南横街真的跑过来几十匹骏马,骑手们拥着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年,不一会儿就到了客栈门前。这少年身着一袭银白色的绣龙丝袍,面皮微黑。此人正是甩开大队人马匆匆回京的楚王李承明。 两名伙计忙迎上前去点头哈腰的招揽道:“天色晚了,公子爷要不要打尖住店。本店客房干净菜好酒香。” 李承明勒住“赤风”环顾了一下四周,笑着对左右说道:“赶了一天路大家也都累了,在这歇息一晚明早在回京吧!” 说完翻身下马问道:“你们这店里能住的下我们这些人吗?” “住的下,住的下,俺们这店是新丰最大的店。”刘老哥媚笑着回答。 “行,那就住你这了,把马牵到后院去,解了鞍,饮些水再喂点黄豆。好酒好菜尽管上。”李承明道。 刘老哥哈腰点头道:“是、是、是,公子也里面请。”说完侧过身子头前带路。 三儿牵起“赤风”绕路向后院走去。 一众侍卫纷纷下马,跟在李承明身后,最后的两名侍卫插着腰守在客栈门口。 “有客到,看茶。”刘老哥叫到。 “来嘞----”随着一声响亮的回应,一个店伙计急匆匆从二楼奔了下来,左手上托着一个黄杨木的托盘,上面摆着一个三彩的茶壶四个泥杯;右手上拿着一块抹布飞快地擦着桌凳,转眼之间已是收拾停当,弯腰行礼道:“给公子爷请安,公子爷请坐!”说完又转身去收拾其他的桌凳。 这时候楼上传来“咣当”一声铜盆坠地的声音,一个高亢清越的男声吟唱道:“太清上初日,春水送孤舟。山远疑无树,潮平似不流。岸花开且落,江鸟没还浮。羁望伤千里,长歌遣四愁。” 李承明怔了一下心想怎么还有人在楼上作诗?这诗有些耳熟,作者是谁呢?管他是谁,人家这是正经的原创。 “楼上是什么人?”王虎臣问道。 刘老哥陪着笑脸答道:“大爷莫怪,是一个姓名马的穷酸,为人放浪不羁。这个人什么都好,学问很高,就是贪那两杯马尿。喝几口黄汤,就口无遮拦。听说他以前也是为官的,就是因为喝醉酒口无遮拦乱骂刺史,弄的官也没得做了,这才落魄到这的。” 李承明呵呵笑道:“不妨事,本公子喜欢有学问的人,你通禀一声,就说下面有人请他喝酒。无论如何请他下来一叙。” 刘老哥为难地说:“小人恐他酒还没醒,唐突了公子爷,那可就是死罪了····” 李承明哼了一声说:“那不管你的事,你去把人给我请下来就是了。” 刘老哥无奈,躬身行礼说:“请公子爷稍候片刻····”转身向楼上跑去。 王虎臣不解地道:“大王,读书人哪里没有?这等不拘小节不识尊卑的醉汉狂生,见他做甚。” 李承明道:“你懂个屁,读书人多了去了,没有真本领,哪个敢当面骂一方司牧?这等奇人万万不可错过?” 话音未落,就听见楼上那人又大叫道:“什么公子娘子?爷我这满肚子学问是要卖与帝王家的,不去·····” 王虎臣听了勃然大怒:“上去几个人,把这狂生拖下来。” “慢着,好好说话,请他下来。不要动粗。”李承明不想与有才华的人失之交臂。 楼上的人正是马周,有唐一朝唯一的布衣宰相。 不一会,两名侍卫和那个店小二一起灰溜溜下楼来了。 “真是给脸不要。大王,让我去把那狂生绑了吧。”王虎臣叫道。 李承明摆摆手道:“不,我亲自去把,刘备能三顾茅庐我怎么不能。要是他真没本事的话在绑也不迟。” 李承明刚刚进到马周的房间就差点被浓重的酒气熏倒。不由自主地伸手捏住鼻子。 马周现在正呈一个大字形躺在矮榻上,闭着眼睛反复的吟唱着刚才的诗句。 李承明制止了身边侍卫的行动,将脚边的一个团凳扶起来坐上去。 几名侍卫开窗的开窗,捡盆的捡盆,开始帮忙收拾房间。 过了很久,天色早已大黑,李承明也已经疲倦不已时马周才醒过来。 他揉了揉兀自隐隐作痛的额头,满脸通红地对着依然坚持端坐在团凳上的李承明作了个揖,讪讪道:“书生酒后无状,让小公子见笑了····” 李承明强忍着睡意应,指着屋里矮几上的饭菜道:“马相公不必客气,我自己不喜欢读书却最敬重读书人。我这里早已备好饭菜,请相公赏脸一起用晚膳如何。” 马周苦笑了一声:“马某一落魄书生,得公子相请怎敢拒绝。” 李承明将全部侍卫打发出去后走到矮几旁坐下。 马周站起来整理了整理衣衫跪下道:“草民马周叩见楚王殿下!” 李承明笑了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楚王?” 马周答:“殿下穿的白龙袍是只有开府立衙的亲王才能穿的,我大唐开府立衙的亲王一共只有三位。草民怎么会猜不出您的身份呢!” 李承明哈哈大笑,指指对面的席子道:“马相公多礼了,承明有几件事情想请教一二,还望相公不吝赐教。” 马周笑了笑,站起来走到李承明对面坐下道:“大王但讲不妨,马周定当倾尽所知。” 李承明考虑了一会后皱起眉头道:“马相公对当今太子与秦王的储位之争如何看待?” 马周闻言心中悚然而惊,大唐宫室不宁,太子秦王争储,这消息他在山东便早有耳闻。现在楚王竟然公然向一个小老百姓询问他的看法,简直荒谬绝伦。难道帝室内乱已是迫在眉睫,如果这样的话那朝局就真的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了!父子兄弟之间猜忌到这种分上,委实让人胆战心惊。我该怎么说呢?一句话说错别说前途,能不能保住命都是两说了。 “马相公想什么呢?有什么话尽管明言,你放心,今日之话出自你嘴入于我耳,决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李承明见马周沉默不语开口劝道。 马周长叹了一口气道:“太子殿下名正言顺。秦王殿下功高震主。即便秦王不争太子殿下也会心有顾忌。天策府的文臣武将也会心有不服。太子殿下与秦王相比有一利一弊,利在名正言顺弊在心慈手软优柔寡断。若是太平盛世这弊也不为过,只可惜他是乱世储君,这一弊会遗祸无穷。秦王殿下也有一利一弊,弊在名份已定,利在心狠手辣、刻薄寡恩。若是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这利就是大弊,因为没有人愿意跟他一起犯上做乱。可现在四海初定刀兵刚平,秦王麾下有的是甘冒奇险以求终身富贵的勇士。” “你这也没说出什么有建设性的话来呀!不过马周这个人倒是知道,贞观长歌里出现过是个很牛叉的人物。应该不会是同名同姓吧!不管怎么说先把他收在楚王府再说吧!”李承明想。 “我楚王府的长史王小胡刚刚被皇帝任命为山东道行台右仆射。不知马相公愿不愿意到我这来屈就长史?”李承明问。 马周闻言,眼中顿时绽放出一丝喜色,略带点惶惑地点了点头道:“大王初次见面便将心腹之事对草民明言,草民怎么敢拒绝呢!” 李承明呵呵笑道:“马相公胸藏济世之才,一朝得志定可一飞冲天。我保你他日位列三公。” 马周心想:“你话都说成那样了,我那还敢拒绝,要是拒绝的话小命能保的住吗。”接着他拱了拱手道:“谢大王!” 李承明拿起筷子来,夹了一块羊肉道:“吃饭,吃饭。” 第八十章 马周之策 新丰距离长安不过几十里的路程,第二天晌午时李承明等已经回到了楚王府前。 “大王?大王回府了·····”大门前值班的侍卫一个伏地叩头迎候,另一个腿快的,飞奔到内院报信去了。 客厅门口,春梦忙不迭地跑出来迎接躬身施了个万福礼:“奴婢恭迎大王。” 李承明摆摆手说:“免了吧!我这有些日子不在府里没出什么事吧?” “回大王,府里一切都好。您的伤不要紧吧?”天宝从回廊上匆匆跑来,气喘吁吁地道。 “当然不要紧,你这个小奴才是不是盼着我有事呢?快去安排宴席,多准备些酒,咱们这位马相公离不了酒。”李承明笑着道。 春梦从圆圆的手里接过拂尘来一边给李承明拂除身上的尘土,一边说:“大王回来怎么也不先派个打前站的,奴婢好给您准备汤浴和宴席。” 李承明伸开双臂扬着头道:“打什么前站?又不是晚上,现在安排也来的及。李安好吗?会说话了没有?” 接着又说:“对了,你还得安排一个房舍,给马相公住。再有就是王小胡去了山东,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入冬之前你去把秋香和她女儿也接到这来。” 春梦点头应了一声,道:“大王,郑公子怎么没有回来?“ 李承明笑道:“他和苏烈跟随大队回来。怎么?你还想着我小舅舅呢?” 九月底天渐渐地冷了,已是西风渭水、落叶长安的季节。东宫刚刚派人送来一些时兴的野味,几名下人抬来一个白铜大火盆,烧得极旺的木炭,厨子站在火盆旁边,现场烤肉。 厅里已经摆放了一张紫檀长方大矮几,矮几摆了茶水和一大盘干湿时鲜果子,再取两个棉坐垫摆在左右。李承明在上方坐了,马周做在西向的客位。 第一盘烤兔肉好了端上来。李承明欣然举筷,夹了一块送入口中,细细辨味,然后一连吃了两块,满意地说:“好,不错。赏这厨子一壶酒,马相公请。” 接着他又叫道:“春梦,过来替我恭敬马相公杯酒。” 春梦听了从一边伺候的宫女手里取过一盏酒来跪坐在李承明身侧道:“春梦替我家大王与马相公上寿。”说着双手捧起酒盏,一饮而尽。 “不敢,不敢。”马周显得有些拘谨,手忙脚乱的干了一杯。 春梦亲自为马周斟了酒,接着再为李承明倒了碗白水。 “大王,有···人求见。”王虎臣进来吞吞吐吐地说。 “什么人?让他进来吧!” “是我兄长安排监视王晊的人。”王虎臣犹豫了一下,附在承明耳边小声说道。 李承明兴奋地说:“好啊!是不是那小子露出什么破绽了?” 王虎臣点点头:“应该是。” “快让他进来,马相公不是外人。” 很快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进来给李承明行跪礼道:“草民见过楚王殿下!” 李承明从春梦手里接过湿毛巾来擦了擦手道:“起来说话吧!” “谢大王。”那汉子站起来道:“小人等盯了王晊几个月,发现他每隔十天就到右教坊的一个酒肆吃酒。每次都是一个人去,一个人回。” “王晊家住在归义坊,距离右教坊中间隔着五个坊他跑那么远去吃酒。一定有问题。”李承明自言自语道。 那汉子点点头说:“小人也觉的有问题,可是也没看见酒肆有什么人和他说话。小人就估计那家酒肆一定有问题。于是小人等就分出几人来连那家酒肆一起盯住。” 李承明笑道:“干的好,可发现什么了?” 汉子摇了摇头道:“别的没发现,不过那酒肆正是尉迟恭打伤窦奉节的那家。” 李承明一听,心里就有数了,当下道:“你先下去吧!你们一共几个人?每人赏三吊钱。春梦你去安排一下。” “皇家贵胄,虽然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但这浮华背后、繁花似锦的外表下面,何尝不是险恶难测的大旋涡。人生但求快活适意即可,何必非得呼风唤雨呢?”李承明叹了口气,轻轻说道。 马周微微一笑没有吱声。 见马周不语李承明又道:“马相公也看到了,秦王的手已经伸到东宫去了。真不知道我这楚王府里有多少二叔的人?马相公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殿下胸怀坦荡,初次见周便将心腹之事与周明言,周怎干不尽犬马之劳。”马周从容答道。 “不过周以为殿下现在完全可以放开王晊,马上把右教坊那家酒肆和与那家酒肆有关联的人一网打尽。” 李承明失声而呼,摇一摇手说:“不行,我还要留着那家酒肆找更多的内奸出来呢?” 马周哈哈一笑:“殿下放心,只要把那家酒肆的人全部拿下就不愁找到更多的内奸。” 李承明摇摇头道:“马相公错了,二叔有经天纬地、治国安邦的才能,麾下有的是愿意为他肝脑涂地的勇士我估计那些人拼死也不会说的。” 马周笑道:“殿下放心,那些人招与不招并没多大关系。主要是王晊,他没有了传地消息的去处自然着急,西府那里得不到王晊的消息也会着急,忙中自会出乱····” “对呀!不管能不能找出内奸来只要李世民那边乱起来就好,他越乱就越没有时间考虑其他。”李承明想。 吃过午饭李承明洗了个澡然后回东宫去见太子和郑妃。 “见过大王!”东宫宫门前的侍卫行礼说道。 “几位辛苦了!太子殿下可在?”李承明跳下马来道。 “大王褒奖了,尽忠职守而已,怎敢言辛苦。太子殿下赴齐王之约去了。”一名小校笑嘻嘻地弯腰答道。 李承明点点头说:“哦,那我去看看母妃。” 郑妃的寝宫里郑良娣正在午睡。 李承明制止了宫女想要叫醒她的想法轻轻地说:“你们都出去吧!我在这休息一会。”说完蹑手蹑脚地走到胡床那坐下。 “李世民为什么要推荐王小胡去山东呢?魏征去了,王小胡也去了,表面上看整个山东都落在太子手里了。可这样一来本来就人才匮乏的东宫和楚王府就同时都少了一员得力干将。再说李建成本来就在山东有着及好的声望,莫不是李世民已经开始策划玄武门之变了?”李承明半躺在胡床闭上眼睛猜想着。 “自己现在虽然也招揽了不少人,但跟天策府比起来还是相差太多了。李世民到底是怎么让那些人对他死心塌地的呢?” 就在李承明胡思乱想之际突然感觉身边好像有人过来了,他猛地睁开眼睛一看。原来郑妃不知何时已经半蹲在自己身边。 “娘亲,您什么时候醒的?”李承明坐直了身子问。 郑妃的嘴唇颤动着,泪水顺着她光洁的脸颊不停地往下流。她伸出右手抚摸着儿子的脸道:“承明,听娘的话,咱以后再也不出去了好不好?” 李承明慌忙站起来敷衍道:“行,怎么不行。娘亲放心,儿子以后再也不出去了。” 说完又招呼宫女打热水来,拿一块手巾,洗洗拧干水,给郑妃擦脸拭泪。 做完这些他笑着对仍在悲泣的郑妃说:“儿子想接娘和妹妹去楚王府住几天。” 郑妃点了点头,抹抹眼泪道:“其实你不说娘也想去你那住了,省得在这受气。” 李承明听了暗惊,道:“娘,是不是太子妃给您气受了?” 郑妃接过宫女递来的巾帕拭了拭眼角,说:“可不是吗?从我打太原回来以后太子妃就没给过我好脸色。还经常冷嘲热讽地跟说我生了个好儿子,可惜现在不是太子的。” “女人最强烈的就是妒忌心,尤其是看看到丈夫跟别的女人生的儿子强过自己的儿子时这份妒忌就会更加强烈。”李承明想。 李承明笑着安慰道:“娘,她只是在嫉妒你,你想想看,儿子我已经是亲王了。承道他们还都是郡王,您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呢!” 郑妃哼了一声道:“娘也知道她是妒忌,可现在她就这样对娘,等以后太子当了皇帝她就是皇后,那时候咱娘仨可怎么活呀!” “原来她想的是这个,我倒是小看了她了。高门大户家的女儿果然不同于小家碧玉,想的远想的深。”李承明想。 李承明考虑了一会后呵呵笑道:“娘亲放心,儿子会在太子登基之前就请皇上把我实封到丹阳的。那里百姓富庶,气候适人,到时候儿子把娘和妹妹都接过去我们不就不用受太子妃的气了吗?” 郑妃很是怀疑地道:“皇上肯听你的?” 李承明笑道:“当然,您想啊,现在坐镇丹阳是赵郡王李孝恭,他是皇帝陛下的侄子。我却是皇帝的孙子,您说是孙子亲呢还是侄子亲?” 郑妃点点头道:“好像是这么回事。” “怎么不见妹妹?娘亲叫人收拾东西吧!咱们现在就去儿子那。”李承明说。 郑妃犹豫了一下道:“艾子还在睡觉,东西也不忙收拾,还是等太子殿下回来再说吧!” “承明,我刚听说你回来了。怎么样伤不碍事吧!听说你遇刺兄弟们都急坏了。”李承道突然闯进来,亲切地说。 李承明拱了拱手道:“不碍事,谢二哥惦记。” 李承道满脸堆笑道:“有些日子没见你了,高了些也黑了些。” 说完给郑妃行了个礼道:“母妃,儿子想请承明去我那坐坐,望母妃恩准。” 李承道礼数周到言辞恳切,郑妃没法拒绝,只好答应。 李承道见郑妃答应立刻拉起承明向外走去。 第八十一章 擅自抓人 李承道其实是个不错的少年,先前他对李承明的妒忌主要是怕承明抢走他未来储君的地位。现在承明已经过继给了李智云,对他的地位毫无影响,他自然也就不在忌恨了。 在李承道闲扯了一会后承明告辞出来,又到太子妃处请了安。太子妃对他倒是没说什么刻薄的话,还赏了他一块羊脂玉佩。 李建成将近傍晚的时候才的回来,承明向他提出要接郑妃到自己那群住几天时他也没说什么很爽快地点头同意了。 几个月没见哥哥了李艾一看到承明立刻高兴又跳又叫。时刻不离地跟在他身边。 回到楚王府时天色已经大黑,李承明先命人准备晚宴,然后亲自带着郑妃和妹妹向早就给郑妃准备好的寝宫走去。 吃过晚饭李艾还是不肯放哥哥走。李承明没办法只好叫人带她去找李安玩。 “派人通知马周、王虎臣、史汾和杨不悔让他们去书房等我。”一出郑妃寝宫李承明便向伺候在身边的春梦吩咐道。 “我想悄无声息地将右教坊那家酒肆的人全部抓起来,你们有什么好办法?”等人来齐以后李承明发愁地说。 他的苦恼不是没有道理,长安一百零八坊其实就是一百零八个小城堡。每个坊都有自己的坊墙和坊门还有自己的坊丁,每个坊之间都隔着一条宽阔的道路。白天打开互相通行,到了晚上亥时各坊一起闭门,别说杀人越货,就是小偷小摸也叫你无处遁形。治安状况原比现代社会要好千百倍。 马周笑了笑道:“大王错了,属下以为此事还是越张扬越好,最好弄的能让皇上也知道是您抓封了这家酒肆才好。” “为什么?那样的话王晊就会知道我已经怀疑他了,我怎么还能找到其他的内奸?”李承明很是不解地问。 “殿下您想,但凡做内奸的人都是小心翼翼的,即使您悄无声息的将那个酒肆的所有人一网打尽王晊也会很快就明白自己的处境的。所以殿下到不如大张旗鼓地去抓人,敲山震虎或许会使其他内奸们人心惶惶。”马周道。 “这样好使吗?好像不怎么样啊?”李承明现在很是怀疑这个马周的能力。 “那我还不如留这这个王晊,利用他传些假消息给天策府呢?”李承明嘟囔道。 马周笑笑说:“大王,秦王麾下人才济济,消息的真假他们不难做出判断。况且假消息只能传一次。” “有道理!” 李承明点点头,心想:“我如果利用王晊传消息给李世民说太子想杀他结果会怎么样呢?李世民报告皇帝?没有真凭实据李世民应该不会这样傻的。再一个结果就是先下手为强,如果自己这边安排的周密的话完全有可能置李世民于死地。可要是万一有一点失误,那玄武门之变岂不是成了自己一手促成的了吗?不行,这样太冒险。” “不过我们楚王府的人没权利去右教坊抓人,找个什么借口好呢?”李承明想了一会后问到。 史汾道:“大王放心,属下有个办法。” 第二天,早上,西市附近。 这里的放生池是长安最热闹的地方,也是整个长安城最具活力的所在,游走各州郡的走绳艺人、表演幻术的龟兹术士,还有唱小戏、说浑话逗人发笑的,再加上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的偷儿与乞丐,构成了长安城最吸引人的游乐场。 就在此刻这里围着一大群人在观看着什么。 人群中央有一小堆细细的黄沙,一个头上缠着金丝包头,虬髯满面的龟兹大汉将一粒种子交到围观的众人手上看了看,便埋在了黄沙中。众人将目光紧紧地盯在沙堆上,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龟兹大汉口含羌管,发出的却是一阵阵夜鬼哭号般的啸音。善良的长安百姓虽然明知这是幻术,但仍不免随着羌管一声紧似一声地凄厉紧张起来。终于,黄沙堆上钻出来一株小苗,它是那么柔弱,又那么可爱,虽是在灯火之下,它却呈现出一种让人心痒难挠的鲜绿。 羌管刺人心脾的声音更高更紧了,小苗眼看着长了起来,渐渐地变成了一株茂盛的小树。 “樱桃!”人群中有识货的人,不由自主地对这株幼小的樱桃树发出一声赞叹。 “现在可是深秋了,他竟然能变出樱桃来。”一个妇人高叫道。 “笨蛋,那是假的。”旁边一个中年汉子叫骂到。 龟兹大汉不失时机地将一方华丽的织锦铺在沙堆边上。“想吃樱桃的请赏几文铜钱。”这个龟兹人的汉话讲得很蹩脚,但铜钱却如细雨般落在织锦上。 突然,一枚铜钱不小心扔到了黄沙堆上,茂盛的樱桃树也在转眼间消失了。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哈哈的笑声,逐渐散去。 龟兹人弯腰用织锦将人们赏的铜钱包里起来准备离去,起身之际还不忘从沙堆里将那枚铜钱也找出来。 龟兹人掂了掂手里的铜钱,说了几句龟兹话准备再找一个地方继续表演。 这时候过来几条汉子将他团团围住。龟兹人正要张嘴说些什么,却见那个为首的汉子已亲热地将自己搂住。 快中午时,右教坊那家酒肆里依旧人满为患,龟兹美女素丽莎还是众人追捧的偶像。 这家酒肆是长安城里最高档的酒肆,来的客人非富及贵。又有素丽莎这样的异域美女坐镇,达官显贵们自然趋之若鹜。人多了话题也就多,彼此之间又大部分相识,难免要喝点酒,喝多了的人通常都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说。于是这里也是李世民最重要的消息来源地之一。 突然一条汉子闯进来大叫道:“官府拿人,一个都不许走。” “你是哪个衙门的?凭什么到这来拿人。”一名二十多岁,正在喝酒的客人站起来质问道。 “你又是什么人?”那汉子反问。 “我是金吾卫右街使,没我的话谁敢在这拿人。”客人大叫道。 金吾卫右街使职位是长安城中最重要的几个职位之一,虽说品级只有从六品下,但他负责朱雀大街以西整个西城的治安,位不高但权重。如此年轻就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的人必定和李渊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右街使又怎么样,王虎臣,先把他抓起来。”李承明进来说道。 酒肆掌柜跑过来行礼道:“公子爷,小店一向奉公守法·····”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拖了开来。 李承明大声说:“有人密告本王,说此店里有突厥人的密探,全部带回去审问。” “楚王殿下,家父是扶风郡公窦琮,你胡乱拿我,不怕皇帝陛下责罚吗?”金吾卫右街使高声叫喊到。 “糟糕,怎么会是窦琮的儿子呢?他跟李建成是嫡亲的表兄弟,自己的表叔,平白无故将他抓起来还真是件麻烦事。可是自己话已经说了出去,要是现在改口岂不是很没面子。”李承明心想。 “大王不用理他,这家酒肆有突厥人的密探,闹到皇帝陛下那去倒霉的只会是窦公子。”马周道。 李承明看了他一眼,心说:“你可真牛叉,说谎都说的理直气壮。” 马周小声道:“大王,这里的人非富及贵,您放了一个就没法拿其他人了。” 李承明看了看左右,小声说:“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打算把这个酒肆拔掉,没想过要抓这些客人回去的。” 马周笑了笑说:“大王,这家酒肆私通突厥,这里的客人个个都有嫌疑,您把他们都抓回去有利无害。” 他怕李承明没听明白,又接着解释道:“只要这家酒肆私通突厥的罪名坐实,这里所有的人都得向大王您讨好。”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不管怎么说私通突厥的罪名不是谁都敢担的,到时候这些贵族子弟为了避嫌还不都得巴结自己。” 想到这他双手一拍,大声道:“全部抓起来,一个都不许放过。”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史汾将手一挥,围在外面的侍卫们纷拥而入,开始抓人。不大会工夫抓捕就顺利结束了。 李承明这次出动了两百多人,酒肆早已被他的手下围的水泄不通。连同这里的伙计和酒客一共抓了五十七个人。那位名扬长安的龟兹美女素丽莎也被抓了起来。不过这里除了素丽莎和她的两名龟兹侍女外就在没有女眷了。 “后面很大,大王要不要进去看看。”王虎臣出来说道。 李承明点点头向后院走去。 酒肆后面是个三进院子,所有屋子里的家俱陈设整齐有致,所有物事还各安其位,丝毫未乱,偌大一个院子,窗明几净,杂草不生,衣柜中的衣服都叠放得整整齐齐。 “仔细搜搜这里,不要放过任何地方。”李承明道。 王虎臣点点头,带着人在院中细细搜了一遍,却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搜出来,大为泄气,只好先向李承明汇报。 听完王虎臣的禀报承明向史汾撅了撅嘴。史汾会意,从怀里掏出一些羊皮来交给王虎臣。 这时候一个人走进来,那人四十多岁,从官服上看是个捕头。那人见了承明施个礼道:“大王,小人是京兆尹右教坊的巡街捕头,不知道大王这里要不要小人做些什么?” 李承明冷笑了一声道:“你来的正好。我问你,这家酒肆开了几年了,为什么这里没有女眷,这院子原来的主人是谁?” 那个捕头思虑了一会答道:“回大王,酒肆是武德六年开的,院子原来的主人是前隋将阴世师的弟弟阴药师。现在的主人就是这家酒肆的掌柜,也就是阴药师的儿子阴天智。这里原来是有女眷的,小人也不知这些女眷何时不见的。” “从现在开始你安排些人住到这里来,凡是来这的人全部抓起来。”李承明道。 第八十二章 麻将面世 楚王府的偏厅里,十几名从酒肆抓来的客人们都被关在这里。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些什么。 突然门被人推开,一个大汉站在门口高声道:“楚王殿下到。” 接着李承明带着四、五个人走进来。 一个三十多岁矮矮胖胖的人行礼道:“下官刘兆基见过楚王殿下。” 李承明摆摆手说:“免了。” 接着他走到正中央的胡床那坐下说:“各位都是我大唐的功勋子弟,承明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诸位见谅。不过右教坊的那家酒肆的确有突厥的密探。王虎臣,把东西给他们看看。” 王虎臣从怀里掏出那些羊皮来交给刘兆基等人。 李承明接过宫女送上了的茶盏道:“你们谁能看的懂什么写着些什么?” 看过羊皮的人一起摇头。 李承明道:“我也看不懂,那是龟兹文。” 接着他脸色一变大吼道:“可是有人能看懂,那上面写的都是近十几天我大唐北疆的兵力调防和粮草配置以及李世绩调任并州道行军大总管的事。上面有很多是连本王都不知道的,你们这里面有谁是在兵部的?” “回大王话,下官是···是兵部给侍郎。”刘兆基吞吞吐吐地答到。 给侍郎负责考察兵部官员的过失,直接听命于兵部尚书。虽然位不过从五品下,但权力及大。和金吾卫右街使一样,位卑权重。 史汾爬在承明肩上耳语了几句,李承明点点头道:“你是刘弘基的弟弟?” “回大王,下官是刘大人的堂弟。”刘兆基犹疑了半天,怯生生地地答道。 李承明喝了口水道:“你只是给侍郎,并不接触机密大事,按说是不会谢密的。” 刘兆基闻言大喜,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大王说的及是。” 李承明话锋一转又道:“可是这里面除了你再没有兵部的人了,你说本王该怀疑谁呢?” 刘兆基现在心如乱麻,简直是欲哭无泪,思虑了好久才道:“屈突文,他是屈突通的孙子,他爷爷是兵部尚书。” 屈突通前隋降将,敢于直言为官正直、为人严厉。降唐以后授兵部尚书、蒋国公,天策府行军元帅长史。 李承明心中暗喜,心说:“这就好了,刘弘基与屈突通都跟李世民关系不错,你们两家吵去把。” 果然刘兆基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大叫道:“大王,我家祖父向来不苟言笑,从未与我等儿孙谈论过朝中大事,请大王明鉴。” 李承明冷笑一声:“好了,我马上就会将此事奏明皇上,倒时候陛下自然会派人查清楚的。马相公,你把这些人的姓名和官职都记下来,放他们回去吧。” 说完起身向外走去,快到门口时又说:“你们回去以后全部老老实实待在家里,随时等候传唤。任何人不得离京。表叔就算了吧,我相信你不会勾结突厥。皇爷爷那里我会替你说话的。” 话音未落人已经在门外,金吾卫右街使窦孝节心里咒骂道:“谁用你装好心了,我是皇家外戚。只要是个人就知道我肯定不会勾结突厥了。” “大王。”李承明侧身望去,麻贵正抱着一个刚刚上过漆的木盒子在一旁行礼道。 李承明愣了一下,然后笑着问道:“是不是东西做好了?” 麻贵笑着迎上来,打开盒子道:“大王请看。” 李承明拿起几张牌来看了看除了繁体字外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好,做的好麻贵,等郑文信回来我叫他在楚王府安排个武官给你。” “麻贵,麻将军,麻将,呵呵。还是就叫麻将把。其它的该怎么跟皇帝解释呢?得好好想想。”李承明边走边想。 麻贵抱着盒子紧随其后一个劲地道谢。 “行了,把东西交给杨容,你先下去吧!”李承明道。 “史汾,你去找王虎臣把那些羊皮拿来,我马上要进宫。” “回来,我还有话要问你。” 史汾应了一声正要走又被叫了回来。 “你找的那个龟兹人现在在那?”李承明小声问道。 史汾道:“大王放心,还在王府里。大王要是觉的有什么不妥的话属下这就把他·····” 说完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李承明想了想道:“那到不必,你看好他就是了。没我的话不要放他出府,去吧!” 武德皇帝现在正在张婕妤衍庆殿。张婕妤几天前刚刚诞下一个皇子,皇帝今天兴致很好,一下朝就匆匆跑来看自己的新儿子。 进**的时候李承明就没有手下了,他只好亲自抱着他的麻将盒子。引路的小太监想要替他,被他拒绝了。 “赵公公好,有些日子没见您了。”衍庆殿外,李承明笑嘻嘻地和赵雍打招呼。 赵雍弯腰行礼,惊喜地道:“楚王殿下,前些日子闻听大王遇刺,老奴这心里着实替大王担心了好一阵子。请大王稍候,老奴这就去禀告陛下。” 李承明笑了笑道:“谢公公挂念。” 衍庆殿里李渊和张婕妤用膳,听赵雍的汇报高兴地说:“快让他进来,见见他的小叔叔。呵呵。” 一番例行的见礼后,李渊道:“好了,起来吧!伤好利索了?何时回来的?” 李承明站起来道:“回皇爷爷话,全好了,孙儿昨天回来。” 李渊点点头笑嘻嘻道:“盒子里装的什么?是不是给朕的?” 李承明笑着答道:“皇爷爷目光如炬,孙儿手下有一位姓麻的将军做了个玩意,孙儿看见挺好玩,就想把他献给爷爷。” 说完他将盒子打开,把里面的麻将牌倒在身边的矮几上。开始给李渊和张婕妤演示麻将的玩法。 看见李承明一个人洗牌、码牌、掷骰子,忽左忽右地起牌打牌,忙的不亦乐乎。李渊和张婕妤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承明,你这些东西都是什么意思?”李渊问道。 李承明停下来道:“回爷爷话,这东南西北代表士、农、工、商,中发白代表君、亲、师,棍饼万代表兵、粮、钱。合在一起就是天下所有的臣民。” 李渊哈哈一笑,点头道:“恩,不错,有点意思。” 说完坐在李承明身边开始摆弄麻将牌。张婕妤也站在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还时不时地向李承明问一些玩法,既像是自己想知道也想是替皇帝发问。 过了一会李渊冲着赵雍道:“去请尹德妃和宇文昭仪来。” 接着又向李承明道:“承明,这个玩意起名字了没有?” “还没有,孙儿想请爷爷命名。”李承明答道。 李渊沉吟片刻道:“既然是姓麻的将军所做那就叫麻将军把。” “嘿,还行,比麻将多了一个字。”李承明心想。 张婕妤看着皇帝菀尔一笑,道:“陛下,九皇子还没有名字呢?” 李渊站起来道:“爱妃放心,名字朕早就想好了,就叫元方。等他一满月朕就颁诏,册封元方为周王。” 李承明在一边突然想起一部电视剧来,“神探狄仁杰”那里面也有一个李元芳。不过两人的地位实在是差太多了。 这时候尹德妃和宇文昭仪也陆续来了。 李渊迫不及待地安排自己的老婆开始打麻将。李承明站在一边轮番地教着他们打麻将的规矩。当然他们并不是叫打麻将,而是叫玩麻将军。 不多会时候众人便都沉迷在麻将里。 “自摸三万,哈哈。朕又成了。”李渊将牌推到,高兴地叫着。 “皇爷爷,孙儿有件要事想向您禀告。”李承明看见皇帝正高兴,感觉是时候汇报了。 果然,李渊低着头只顾跺牌。随口答应道:“什么事?说吧!” 李承明慢吞吞地说:“昨天晚间,有一个龟兹人向孙儿密报,说右教坊的一家酒肆里有突厥人安插在长安的密探。” 李渊打了一张东风出去,然后看着李承明:“有这种事?” 他的双眼虽然已经浑浊,但浑浊中却透着老练和威严。 李承明突然有些心虚,连忙从怀里掏出那些早就准备好的羊皮道:“千真万确,孙儿已经把那家酒肆的人全抓起来了,这是从那搜出来的。” 李渊接过羊皮看了一眼道:“是龟兹文,你抓的人呢?有没有教给刑部?” 李承明的心上下乱跳,脸色也微微有些发红:“回爷爷话,人还在我那关着,孙儿不敢交给刑部。” “哦,为什么不敢?莫不是你以为刑部有人私通突厥。”李渊问道。 “那倒不是,只是这酒肆的主人是阴药师的儿子。这羊皮就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李承明答。 李渊起手摸了张牌道:“你打算怎么办?” 李承明答道:“阴世师的女儿现在是二叔的侧妃,孙儿以为此事还是不要经刑部为好。” 李渊呵呵笑道:“为什么呢?” “孙儿怕有人趁机挑拨父亲与二叔的关系。”李承明答。 李渊端起茶盏喝了口水,笑吟吟地道:“好孙儿,难为你能想到这些。行了,你先回去吧!” 李承明行了个礼后惴惴不安地出了衍庆殿,他感觉皇帝好像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出了衍庆殿,绕过大同殿,在走出兴庆门才能出**。需要步行很长路程,走着走着他突然感到有些饿了,仔细一想原来自己没有吃午饭,郁闷。 “大王,慢行。”一个尖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李承明停下脚步向后望去,看见赵雍正迈着小碎步向自己跑来。 李承明问道:“公公有事?” 赵雍跑过来低声道:“皇上密旨,请大王将那些突厥密探全部斩首,不要声张。此事到此为止。” 李承明这下可放了心,这正是他想要的。 赵雍又笑着对李承明说:“大王不去万贵妃那看看。” “是啊!怎么把这位给忘了呢!”李承明心说。 求推荐和收藏,谢谢大家。 第八十三章 西北边塞 在赵雍的提醒下李承明又绕回安仁殿去看万贵妃。 回到楚王府时李承明已经饿的头昏眼花,匆匆吃了点饭后便迫不及待地叫人把阴天智带了上来。 阴天智二十多岁肤色白皙,面目俊朗甚至有些妖媚之态,更有意思的是还生了一对凤眼。现在正一脸无辜默默含情如同秋水般的看着李承明。 年少的楚王殿下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心说:“这家伙怎么这样啊?是不是同性恋啊。” “阴天智,你好歹也是世家子弟,怎么做起这种小生意来了,也不怕丢你祖辈的脸。”李承明忍住心里的厌恶问道。 阴天智谦卑地一躬到地,向李承明行礼反问道:“大王贵为千金之躯又为什么要为难我一个落魄的世家子弟呢?” 李承明“哼”了一声,冷峻傲岸的目光在阴天智的身上扫视了一番后说:“你那家酒肆里的人都是秦王隽养的死士,我没有说错吧!” 阴天智的腰弯得更低了,小声道:“大王你若是因为草民与秦王殿下有些瓜葛,就说我是秦王死士的话只怕天下没人会相.” 李承明冷然一笑道:“你这算是在向本王要证据吗?” 阴天智笑了笑说:“草民没有这样说,大王您怎么会平白无故就缉拿我等呢?想必还是我等······” 李承明哈哈大笑着打断他的话道:“你说错了,我拿你们的确是无凭无据。不过你想要什么证据本王就给你什么证据,你可满意。” “大王既然想冤枉草民,草民也不多言,随大王处置就是了。”阴天智挺直了腰身,冷冷地说道。 阴天智,阴世师的嫡亲侄子。前隋大业十三年李渊太原起兵,阴世师立刻诛杀李渊留在长安的亲属挖了李渊家的祖坟,李渊打破长安后被杀。 本来照着李渊有仇必报的性格是要诛杀阴家九族的。后来李世民劝说父亲起兵是要安定天下的,要是如此杀戮的话会失去人心的,您要是放过他的家小的话天下百姓就会称赞父亲的仁义,更加痛恨杨广的残暴。 李渊想想也是,现在根基不稳,要是大开杀戒的话的确不是好事。于是不但同意,还让李世民娶了阴世师的女儿,向天下人表示自己不会追究后帐。 李承明笑了笑说:“你如果能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的话我就饶你不死。” 阴天智沉默了半晌终于道:“我贱命一条,大王想杀便杀,何必祸及他人呢?” “这么说你是承认你们都是秦王的死士了?”李承明道。 阴天智“哼”了一声,省做惶恐地说:“我没这么说过,大王休要诈我。” 李承明点点头:“阴天智,你信佛吗?” 阴天智有些听说的有些迷糊,好端端怎么问起我这个来了。 “佛法说人的来生变什么决定于他临死时想什么,我想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他接着又说道。 阴天智皱了皱眉说道:“我不信佛,心中也无所想,大王若敢我杀请杀就是了。” 李承明没想到阴天智的回答竟然是这样,不禁恼羞成怒大喊道:“放心,你死定了爷既然把你抓了回来,就一定会杀了你的。” 说完摆了摆手,几名侍卫将阴天智押了下去。 “酒肆里连同阴天智在内一共多少人?”李承明向王虎臣问到。 “四十一个,除了三个龟兹女人外都是壮丁。”王虎臣答。 “一家小小的酒肆里就藏了三十八名死士,也不知道李世民到底还藏了多少死士?”李承明想想这些,不觉头有些大了。 王虎臣轻声道:“大王,这些人怎么办?” 李承明冷笑一声道:“除了阴天智和那三个女人其他的全部杀了,尸体拉到骊山去喂狼。你现在就去办吧!记住,杀人的时候要让阴天智亲眼看着。” “还有,那个龟兹女人是不是美的很?”王虎臣点头正要离去,却听见李承明问道。 王虎臣心中一怔,继尔笑着答道:“是很美,大王您····” 李承明嘴角挂著微笑说:“赏你把,不过你千万要小心。保不齐她也是李世民的暗探。” 王虎臣心里一乐道:“谢大王,大王放心,属下一定小心。” 三个月前,凉州酒泉郡的城墙上贴了一张告示。告示上也没说什么别的,只不过是几个文笔粗劣的句子:“酒泉郡守尉迟行告四方百姓,今捕获无法无天、残民害国马贼首领一名。该贼怙恶不悛,妄自尊大,背德逆行之处不知凡几,实罄竹难书其恶。今遭捕获,尤不知悔改。特定于三日后酉时于城外小校场就地正法,以平民愤,以儆效尤,特此布告。” 告示下有两个人正在仔细地阅读着。 看告示的两个人一个大约二十**岁年纪,另一个只有二十出头。二十**岁那人浓眉阔口,一双眼珠里微微泛出古怪的黄色,很少有人会有像他这样颜色的瞳彩,另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在这近五月的天气里,倒空心穿了件羊皮背心,领口处露出一段浅酱色的筋肉,十分结实。这两个人都是关外出名的盗匪,年纪大些的叫郭杰,小的叫乔子宏。 这时郭杰正一脸郁闷地低头沉思,那小伙儿乔子宏性子急些,等了一会儿按捺不住,口里急急道:“四哥,你说这是真的吗?他们抓住的人真会是二哥吗?这告示是前天的,要是的话不就是今天吗?” 可能是因为年纪小的缘故乔子宏没有自己思考的习惯,有什么问题都是直接问兄长们。 那被呼为四哥的郭杰不由得皱了下眉,五弟乔子宏这么问,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好,只有苦笑道:“我也不知道。照酒泉郡守尉迟行一向的行事风格,是个咋咋呼呼、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可这次整个酒泉郡只有这一张告示,怎么看都有点不对。可看他们这么偷偷摸摸的处决方式,倒像真捉住了什么顶重要的人物,怕处决时引起麻烦似的。可要说那些草包真捉住了二哥,打死我我也难以相信!” 酒泉地处西北,侧近玉门,本是屯兵重地,也是滋扰多事之区。隋朝末年武威郡鹰扬府司马李轨割据于此,自称大凉皇帝。 武德元年李渊准备谋攻薛举,派遣使者前往凉州,下达玺书与李轨结好。李轨大喜,派遣其弟李懋入朝。高祖拜李懋为大将军,送还凉州,下诏鸿胪少卿张俟德持节册拜李轨为凉王、凉州总管。 李轨召集部下商议说:“李氏已经据有天下,是历运所属。一姓不可两立,现在我除去帝号,东向接受册封。” 他的下属曹珍劝说:“隋亡天下,英雄竞起,称王称帝,瓜分鼎立。唐国自保关中、雍州,大凉自处河西,何况您已为天子,怎能接受别人的官爵呢?” 于是李轨上书给李渊自称“从弟大凉皇帝”,与李唐交恶。 武德二年李轨败亡以后他手下的三名将领不愿意降唐便结为兄弟在此啸聚为盗。到四年前又多了窦建德的两名下属来投,从此变为五人。自称“酒泉五骑天下驰、草上沙中任我飞”。 所谓“草上沙”是指他们盘踞的地方。那里方圆甚广,但土瘠草矮,很是荒凉。 五人中老大张楷是李轨的表弟,老二李波是李轨的堂弟,老三曹单是窦建德的小舅子,老四郭杰又是李波的妹夫,老五乔子宏是窦建德的外甥。也就是说这五人都与李唐王朝有着血海深仇。 这次郭杰与乔子宏之所以赶到酒泉城来看这么一个告示,实是为一桩不得已的苦衷----那就是,他们五人中最具才气最有号召力的李波居然在五天前忽然失踪了!至今人影全无,这当然是了不得、不得了的大事,更何况近来尉迟行对他们围剿甚急“草上沙”正面临十余年来从没有过的大关口,极待他深谋远虑的抉择,可他却不知何处去了,叫人怎能不急? 酒泉郡守尉迟行是尉迟恭的族弟,当然他能做到这个职位完全是靠着自己的武勇,而不是尉迟恭的面子。 郭杰想了想,皱着眉道:“咱们先看看再说吧!” 此时已近酉时,小校场不大,就在城墙边上。天上的月已从东边城墙新补好的缺口上探出头来,郭杰的脑子却有些乱乱地想:近两年,这天下真的似有些渐渐平定的模样了。他自成年就赶上隋末之乱,可以说生于乱世,长于乱世,也恼于这个乱世。这些年,他一心盼望的就是天下平定,但不知怎么,如今,唐皇借秦王李世民和赵郡王李孝恭之力、经过数场大战,先平薜举,肃清陇右之地;再平窦建德,稳住黄河两岸;最后平杜伏威,擒萧铣,败林士弘,平定大江南北,纷扰多年的天下终于有云开日出之势后,他不知怎么却有了一丝遗憾----也许所有的乱世英雄都会有这种遗憾吧,他见大哥、三哥口里虽不说,但每一次有唐军大胜的消息传来,他还是看得出他们的心底的苦涩。他们都说得上是豪杰英雄。对一个英雄来说:这场动乱,该永远不停、永远动荡、永远无歇无止! “不知道处决犯人为什么专要选在傍晚?”郭杰皱着眉想。 “四哥,官府是不是怕劫法场?”乔子宏扬扬头问道。 “如果真的被擒的人真的是二哥的话,咱们该怎么办呢?”他接着问。 郭杰答道:“如果真是二哥的话,咱们就是拼了命也得劫。” 乔子宏像按捺不住心头的燥热,已把领子又扯大了些。郭杰望着他年轻的脖项,唇角微笑了下,才待说句什么,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城门开启的声音,然后,步履杂沓,轮车辘辘,他与乔子宏对望一眼,心中同时暗道:“来了!” 求推荐和收藏,谢谢大家支持。 第八十四章 长安来客 是来了,只见城墙东门边,正缓缓走来一队人马。人好像不多,但也有二三百骑。郭杰与乔子宏对望一眼,两人后背向城墙上一靠,同躲进暗影里。 郭杰的嘴向上努了一努,乔子宏会意,两个人转身过去,双手用双手双足抓住城墙上的砖缝向上攀去。那城墙本不高,也就丈五有左右,去小校场的路就在城墙之下。 西北干旱,所以酒泉也没有关中城池常见的护城河。两人攀至城墙最顶处,并不翻入,而是用伏在城堞上,凝目向那队人马看去。可护卫重重,加上夜黑,两人心头虽急,努力看向囚车,却也看不清囚车中人是什么样子。 那队车马渐渐驶近,还是没看清囚车中的人到底是谁。乔子宏已经不耐,他一向信任四哥的眼力,低声问:“四哥,到底是不是二哥?” 郭杰也在烦恼,却偏偏急不得,好容易在那队车走至二百余步开外时,那囚车里人犯的脸才在护卫的遮挡中隐隐露了出来。郭杰道:“别急,别急,就要看清了。唉----” 他说着说着不由得发出了一声长叹。原因是,这下看虽看清了,可那囚车中人明显是个没见过的汉子。这本来该算好事,但郭杰心里不知怎么倒有一丝失望,这人又不是二哥,那二哥去那了呢?李波到底去了哪里? 乔子宏也已看出那人不是,心中失望更甚,一怒之下,甚至想不管车中人是也不是,都把它先劫了再说,他们唐家捉官府的还有坏人吗----他这么想只是因为窦建德的缘故。但最近,大哥、二哥、四哥,连他一向最敬重的三哥都对他说过:以后对李唐官府的行动,一定要征求了他们的同意再说。乔子宏不知是何道理,但他一向懒得思考,又敬重几个哥哥,也就依命行事。 那车眼看就要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过完了。乔子宏与郭杰四目对望了下,心中都掩不住的失望。 乔子宏正待道:“四哥,要不咱们先劫了它再说。” 虽然他心中明知四哥多半不会同意。 这时就听到前面传来了一声熟悉犀角响。那犀角分明正是他们平常所用的。 乔子宏与郭杰二人不由得就都一愣。然后,只听一串蹄声传来,竟有一骑马儿自远远的黑暗处、小校场方向向那队军队迎面行来。 不说城下的队伍一乱,就是城墙上的郭、乔二人也一愣。没等他们愣完,只见那队伍已停,押队的似已料到可能有人来劫一般,指挥镇定,并不慌乱。 可来的却似只有一人。月亮升起,刚刚涌破一块云彩,这城下之路猛地亮了起来。月华如霜,虽不能照得人毫发毕现,倒也足够视物了,可那来人却在暗影里----只见三五百步外,一匹马缓缓地、缓缓地行来,那马是匹白马,肩高背阔,上面骑着的黑影很是熟悉。 那人被城墙的阴影一直遮着,也就一直望不清面部,他这么慢慢地走,看得不只城墙上的二人,连城下的军队似乎都有些着急起来。 那马儿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不知怎么,正是这慢给人一种气定神闲的压力。押车的军官嗓子似乎有点不自然了,叫道:“上弦!” 只见前面的二十余名军士齐向腰间一探,弯弓搭箭,对准来人。来人似乎依旧不急,不怕死似的,不逃也不避,看看要行到队伍前百步弓箭手的射程之内了,那人也刚要走到了月影之下。 乔子宏也急着要见来的是何等人物,竟有这般英雄胆气。 好容易那人走出暗影,城上城下之人心里却忍不住都轻轻发出一声低叹----大家的失望其实都是为同一件事:那人居然戴了好大的一个斗笠,宽阔的笠檐已把他一张脸完全遮住,墙上的郭、乔二人从上往下看,更是看不见他的容貌。 不过郭、乔二人心里却下意识得感觉到那人就是失踪已久的二哥。 那牲口眼看走进百步射程,军士们的手心都在出汗,就在这引而待发、一触即发之际,那人忽一伸手,他一伸手就扬掉了头上的斗笠,然后一条腿一抬,从马颈上偏了过去,人已偏坐金鞍,面向城池。城下的人还没看清,城上的乔子宏已惊叫一声:“是二哥!” 没错----来人正是李波,他的腿从马颈上跨过身体已偏吊金鞍,身子一伏,整个人从马前面看就似忽然不见了,那马儿却忽然加速起来。 这些士兵久居塞上,却也没见过加速这么快的马,更没见过这么高明的骑术。那马儿从细步慢走到疾驰而奔似乎只要一霎间似的! 只见它四蹄一卷,风似的就已要卷入敌队。那二十余名已弯好弓的士兵只觉前面忽然就失去了准头,等他们回过神,目标已在他们身前不足二十步,他们要调整也已来不及了。 没等他们细想,李波已连人带马冲入队内。说来话长,其实只一瞬,人就已冲到了囚车边,带队的军官才待大呼,就见她的右手一闪,从马鞍边拔出一把刀来!刀光雪亮,在一瞬间照亮了他的容颜,李波横眉怒目,狠狠地挥刀就向囚车劈去! 好强的臂力,好快的刀!只见他一刀劈下,车子连门带枷链一起裂开。 带队军官口里也不由得赞了一声“好刀!” 李波毫不迟疑,轻轻一探臂,已把囚车中人轻松地拎了出来,向自己鞍后一放,自已一偏腿人已复位,轻喝了声:“驾!”双腿一夹,他那匹良驹已扬首一嘶,四蹄如飞,撒着欢跑远。 那马儿几乎快冲出队列时,那些官兵们才反应过来,纷纷举刀拦截。 李波左右遮架,只几刀就已将砍来之刀一一接住。他一马双跨更不怠慢,在交招之中就已绝尘而去。 眼看他就要走远,那军官回神叫道:“放箭!” 他们这时放箭,李波还没出射程之外,他纵然无事,他身后之人也必然凶险。 城墙上郭杰忽然推了乔子宏一把,两人一起纵声大叫了起来。 他二人俱是壮年男儿,又是放马惯了的,于旷野之外吆喝牲口练来的好嗓子,这齐声一叫,沛然嘹亮,怎由得城下军士不惊! 就在这一惊之下,李波已带了所劫之人远远跑出了射程之外。 远方的黑夜里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多谢四弟、五弟。” 郭杰和乔子宏扰乱了酒泉兵士的军心,拦住了可能带给李波麻烦的箭之后马上溜走。他二人的马就拴在附近,他们本就是纵横塞外的悍匪,用的自然是好马,那些兵士如何追得上? 两人纵马直跑了二十几里,一直快跑到酒泉西北处的山口,才见慢了下来。他们知道李波应该就在前面不远了。 果然,转出了一个红柳林,沿前面一条小道直朝一处山上行去,那山不算高,坡也不陡,两人又俱是良驹,攀缘而上,不算困难。山路缠绕,乱石遮眼,行了一小刻,眼前才忽然豁然开朗,原来是到了山巅。这山位于祁连山北麓,并不算高,跟四处平地比起来,这里就是一个一个高坡。 两人一抬眼,已看到了李波。他的马已歇在一边,人则正在给那个他刚救来的人松绑。那人双手双足都有铁链,身上还捆有几道麻绳。李波先用匕首把他身上的绳子一一割断,又依那铁链连接之缝把铁链撬开。 这里是高坡,正在山巅,没有遮掩。被救来的人是个黄色面皮、长相还说得过去的汉子。 被救的那个汉子双手一拱,嘿嘿一笑道:“多谢李兄和郭兄,还有这位小兄弟。” 郭杰愣了愣,吃惊地说道:“你是邓启邓兄弟?” 邓启笑了笑道:“六年不见了,郭兄弟别来无恙。” 郭杰看了看李波道:“二哥,这是怎么回事?邓兄弟怎么来了?” 李波笑了笑道:“我们先回去吧!不要让弟兄们担心。” 原来邓启是李轨手下尚书左丞邓晓的族弟。当年李轨派邓晓入使长安被李渊扣押。次年李轨败亡后邓晓入朝恭贺。 武德皇帝说:“你称臣于李轨,出使来此,闻其灭亡,而没一点哀容,竟然手舞足蹈来讨我欢心。你不尽心于李轨,怎能尽节于我呢?”于是不但废弃他而不予录用,还不许他离开长安。 去年杨文干事变后,老谋深算的邓晓立刻意识到李唐皇室内乱将起。这是一个让自己重反仕途的绝佳机会,他仔细分析过太子和秦王后得到一个结论,投靠太子。 能够在乱世枭雄李轨手下做到尚书左丞,邓晓当然不是泛泛之辈。虽然只是闲居长安但他敏锐的目光还是很快看出高祖根本无意易储,李建成的地位根本不可动摇。再说李世民麾下人才济济,即便自己投靠也不会得到重用的。反观太子就不一样了,他手下人才不多,自己被重用的机会要大很多。 于是邓晓备了厚礼去求见太子的首席幕僚赵弘智。 赵弘智收了礼物后向太子推荐邓晓为太子舍人。 邓晓顺利地进入东宫后没几天就发现自己错了。因为楚王开府立衙了,东宫虽然比天策府好混,但也没有李承明的楚王府好混。 邓晓经过深思熟虑后又马上和楚王府长史王小胡取得了联系。他向王小胡表示是愿意招一些骁勇之士来为楚王效力。深知李承明心意的王小胡立刻做主答应了下来。于是邓晓就派自己的族弟邓启去酒泉劝说李波等人来长安投靠李承明。 这样做的好处有二,第一李波等人不用再做盗贼担惊受怕了。第二一旦李波等人入了楚王府也就等于和自己一殿为臣,那么自己以后也就不会势单力薄,总是一个人战斗了。 可是不巧的是邓启刚刚联系上李波就被尉迟行的下属顶上了,李波武艺高强,眼疾手快没有被抓住。邓启却很不走运地坐进了囚车,于是就有了前面的事情。 第八十五章 酒泉五义 黄昏的时候李波等四人三骑回到草上沙。夕阳如火,热风追随。几人的衣袍早湿作一片,黏贴在背脊上,十分狼狈。奔驰了一整日,都觉口唇焦敝,困倦异常。 草上沙只怕是塞北最冷落的地方,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这里是盗贼的地方。别说傍晚,就是大白天也很难看到放马牧民。 “呜····”乔子宏吹响了犀角,告诉躲在暗处兄弟是自己人回来了。 不一会几人就来到了他们的老巢,约有两百顶牛皮帐篷组成的营地。 最大的一顶帐篷前,摆放着一张粗劣的乌木矮几,旁边放着几囊酒。几案上上刀痕鲜明,那是用刀子割切牛羊肉留下的痕迹,老大张楷和老三曹单正在喝酒。 老大张楷是个面貌斯文的中年人,坐在他身边的是一脸横肉的老三曹单。两人看见李波等回来一起起身,亲热地打招呼。 待看到李波身后的邓启后张楷不由得一愣,然后大笑着拉住邓启的手一边和他说话,一边招呼大家坐下喝酒。 邓启迫不及待地伸出他细白的露着青筋的手端起面前那个粗瓷大碗,将满满的一碗青稞酒像喝凉水似的一口灌了。 这一口下去,他只觉肚里烧了一把火似的,满脸通红大笑地说道:“六年没有喝到这样的烈酒了。” 酒泉五义都咧开嘴哈哈大笑。 邓启一连喝了三碗后才开口将来意道出。 曹单喝了碗酒道:“邓兄弟看看在下,可觉得有些什么不同吗?” 邓启一愣。 曹单指指自己的头发,又摆摆自己袍子的下摆,开口道:“衣服”然后拿起自己面前插在案上的一把刀来,从放在矮几的羊肉上挑出一快骨头来,用手指一弹,正打在帐内地毯边缘的一面羯鼓上,还有这个。” 然后他切下了一大块牛肉,放在嘴里慢慢嚼着说:“邓兄弟定然已经注意到,我等所穿,已不算是汉家服饰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是不可以随便改换的。但邓兄弟应该已经注意到,我等差不多算是胡服截发了。” 这一番长篇大论下来,邓启已经知他想表达的意思了。 只听曹单又道:“我等兄弟五人自隋末之乱以来,截发胡服,荒野放牧,背离乡曲,形同野人已有数载。如今天下已定,四海升平指日可待,我兄弟也是该重回故里,打扫先祠,重整冠戴,更张礼乐了。” 接着他话锋一转道:“不过李唐皇室向来卑鄙,这一点从当初他们对待我家夏王就能看出来。万一我们兄弟以毕生之精力相许楚王,助李建成平整河山,位定九五之后,他们会做些什么呢?我们这里数百名兄弟和亲人之性命不知能否苟全?” 邓启被他这么一说,脑子中不由得一滞。他原以为李波等会很高兴地跟他回长安去,根本没想到还有曹单这个人。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张楷也放下手里的碗道:“老三说的是邓兄弟,我也受够了离乱之苦,受够了文官之治的苦。这些年我也已经已过惯了这种幕天席地、纵横草原的生活。不想再去做秦王与太子争夺中的一粒棋子,不想再回中原中生活了。光大门楣,已经不是我的志向了。” 他一语落地,就一挥手,道:“倒酒。” 乔子宏提了酒囊起来,先给他大哥、三哥先斟满一碗,又给邓启添满一碗。 邓启冲着乔子宏点点头。然后冷笑道:“张大哥,曹三哥你们尽可以说喜欢纵横草原,但你们怎知兄弟们也是和你们一样的想法呢?你们真的觉得故里就是那么好弃吗,故乡真的那么好离吗?你们手下的兄弟也都是汉人,你们真的确定他们就跟你们俩一样喜欢幕天席地、终老边荒吗?” 说完他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又道:“家,回家,是人一生最大的愿望。” 邓启放下碗又拿起刀来割了一块羊肉放进嘴里嚼着。 “来、来、来,我们今日只喝酒叙旧,其他的事还是改日再谈。”李波眼见气氛有些不好,赶忙端起酒碗来说。 “我倒觉的回中原去也没什么不好,兄弟们也都不用担惊受怕了。”郭杰小声嘟囔道。 邓启点头道:“郭兄说高见。据小弟所知酒泉郡守尉迟行这些日子对你们围剿甚急,你们以为凭这数百这人就可以对抗朝廷大军吗?到时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曹单“哼”了一声道:“李唐与我等仇深似海,我姓曹的宁愿在这里过风餐露宿,刀头舔血的日子也不愿做他李家的臣子顺民。” 邓启笑着道:“苏烈、王小胡现在都在楚王麾下效力,曹三哥可知道?” 曹单“噢”了一声道:“当真?” 邓启点头道:“王小胡现在是楚王府长史,苏烈是楚王府护军统领。” “李唐已经灭了当年随风拥起的各路英雄一统天下,从现在起一切都开始有规矩了,所有的英雄和自认为是英雄的人,除了依附朝廷之外之有一个出路,那就是灭亡。各位兄弟难道看不明白吗?”邓启静了静,接着说到。 “大哥,我也以为邓兄所言不差。”李波想了很久,终于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张楷摆摆手道:“此事干系重大,让我好好想想在说吧!” 张楷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马蹄声响,一个人左腿上带着一支羽箭打马飞奔过来大叫道:“官兵,官兵来了。” “老三你带邓兄弟和老弱家眷们往“文山”跑,老二、老四、老五和我殿后。”张楷忽地站起来道。 说完立刻吹响手里的犀角报警。 酒泉五义的营地里立刻一片混乱,老弱病残和家眷们忙着备马套车好逃命。精壮汉子们开始集结准备保护自己和家人朋友的性命。 呐喊声,马蹄声,越来越近。酒泉五义的手下们还没有集结完毕,尉迟行的大军已经快逼过来了。 “没想到尉迟行居然敢夜袭。咱们四个各带一队,分开迎敌,搅乱官军的队形,绝对不能让他们找到我们的家眷。四个时辰以后各自突围明天晚间到文山汇合。”张楷接过手下递给他的长矛道。 话一说完盗贼们纷纷翻身上马兵分四路迎着官军方向冲去。 官军胜在人多势众,来的突然。盗贼胜在熟悉地形,马术精湛。 尉迟行的这次行动是经过周密计划的,首先他故意让李波救走邓启是为了知道盗贼现在的巢穴。其次他还将此事报与了河西安抚使刘弘基,从刘弘基那又借来三千马军相助,加上自己的本部人马一共四千骑兵。 草上沙方圆数百里,凭四千人人绝对无法合围的。尉迟行本来的计划是想等到白天发动进攻的,像猎狗撵兔子一样追着盗贼跑。这样的话即使不能把他们一网打尽也会叫他们元气大伤。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刘弘基的马军里有一匹战马发疯了,发疯的战马还径直向着盗贼的巢穴跑去。无可奈何的尉迟行只好驱军夜袭。 官军胜在人多势众,来的突然。盗贼胜在熟悉地形,马术精湛。 马贼和山贼相比有一个很大的优势,那就是不容易被剿灭。山贼很容易被官兵围山困死,而马贼不一样,他们有着广袤的草原和大漠任由驰骋。四五千人的官兵想在方圆几百里的草上沙把马贼剿灭实在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 如果是白天的话这是一个重创马贼的绝好机会,因为官兵可以追着马贼的家眷和粮草辎重打。只可惜现在是晚上,很多官兵都是从酒泉赶来的,有些甚至连北都还没找着就稀里糊涂地开始冲锋了。 从开始攻击的那一刻起尉迟行就估计这次很可能是徒劳无功了。黑暗之中官兵无法保持队形,也不能看清楚对面的敌情,只要别发生自相践踏的事就谢天谢地了。结果正如他所想的一样,马贼在和他们纠缠了四个时辰,确保家眷已经安全以后各自突围而去。 第二天打扫战场的时候尉迟行惊奇地发现自己太低估这些马贼了。经过四个时辰的战斗官兵仅仅杀死二十七名马贼,而官兵的损伤竟然将近两百名。 文山并不是山,而是一个地名,那里最高的不过就是一个土坡。这已经是张楷等人最后的容身之地了,在往北走就是大石板,那里被另外一伙马贼所占据。 跟大石板马贼相比张楷一伙并不算是真正的马贼。张楷他们都是汉人,一般也并不劫掠过往客商,他们只是想过往客商收取一定的过路费,偶尔还跟他们做点生意。张楷马贼的内部分工明确,有专门收过路费的,也有专门放牧养马的,有时候甚至还接受过路客商的雇佣给他们保镖护卫。但即便如此这种目无官府的行为也还是不能被官府接受的。 大石板马贼就不同了,他们是由一些流浪胡人组成的。他们没有家眷也不放牧,唯一的生活依靠就是抢劫。客商、牧民甚至是官府的粮草他们都敢抢。 这几年来张楷等与大石板马贼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交手已经数十次了。双方互有胜负,伤亡也大致相当。这次他们逃到文山距离大石板更近了,冲突也只怕会更多了。尉迟行既已调来大队人马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现在前有对头后有官兵张楷一伙是到了好好考虑一下出路的时候了。 第八十六章 纥干承基 楚王府的后院的一间厢房里,阴天智的关押之地。 这位不到三十岁的汉子正在焦虑地走来走去,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赶快死去。 两天前他亲眼目睹自己的一干下属被楚王府的侍卫全部斩首。他现在已经明白李承明不是吓唬自己,他绝对敢要自己的命。之所以现在不杀自己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想从自己嘴里得到更多的东西。 李承明对崔巍用刑的手段秦王已经给他们这些死士传达过了,阴天智知道自己一定抗不住那样的酷刑。与其招了以后在被人杀死不如现在自杀,可是楚王的人看的很紧,自己吃喝拉撒睡都有人看着,现在真是想死都难了。 “别转了,转来转去又有什么用呢?我看你不如趁早招了吧!我听说曾正午明天就回来了,他的手段毒的很,你一定受不了。”看守他的楚王府侍卫劝道。 阴天智愁眉苦脸地道:“我招与不招都得死,兄弟你要是能成全我现在就死的话,我写个字据给你,你去找我堂弟,他会给你十两黄金的。” 侍卫笑了笑道:“金子我是想要,可我也不想有命拿没命花啊!依我看呀!你还是招了好,至少能少受些苦。” 阴天智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坐在矮塌上目光有些呆滞地望着窗外柳树上叽叽喳喳的麻雀开始发呆。 到吃晚饭的时候阴天智的心情似乎好了些,胃口不错吃了不少东西,还给看守他的侍卫有说有笑地讲述他开酒肆时遇到的趣闻。 第二天早上李承明起床后正在刷牙,王虎臣来报说阴天智用一根筷子杀死了自己。 “***!曾正午马上就要回来了,你怎么能让他死了呢?”李承明气得将手里的细瓷碗摔的粉碎,大叫道。 王虎臣垂头丧气,一脸懊恼地答:“属下实在没料到他能用筷子自杀,请大王责罚。” “筷子自杀?不会吧!筷子怎么自杀的?”李承明刚才只顾着生气,现在才想起来问阴天智说怎么用筷子自杀的。 王虎臣一边比划一边回答:“属下也不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筷子从左耳入右耳出,他····就死了。” “废话,都那样了能不死嘛!”李承明低低的叫骂了声,然后摆摆手让王虎臣下去。他原来是想留着阴天智的性命交给曾正午用刑的,以曾正午毒辣的手段一定可以问出些什么来。可那阴天智也了不得,竟然能用一根筷子了解自己的生命。 和母亲妹妹一起吃过早饭以后李承明闲的没事便带了几名侍卫出府去了。 西市,放生池边李承明正优哉游哉地带着一大群侍卫闲逛。 前面不远处围着一群人,唧唧喳喳议论着什么,于是也李承明走近人群,放眼一看,见路边上跪着一老一少,估计是父子俩。 老头约有五十多岁,蓬乱的头发、长长的胡子乱七八糟地贴在脸上,脸色焦黄而肮脏,仿佛有半年都没洗过了。跪在老头身旁的小伙子大约二十一二岁,皮肤黝黑,头上插有一根草标,身材魁梧。身上的衣服虽有多处摞着补丁,但洗得很干净。 从围观者的议论中,李承明得知,原来这是当爹的在卖儿子,换钱给妻子治病。 李承明对王虎臣使了个眼色。 王虎臣上前去拉起那老头道:“你们走运,碰到我家大王。” 这父子俩是突厥人,老头复姓纥干,名庆,儿子名叫纥干承基。因为去年得罪了突厥贵族所以才逃到大唐来。 可到霉的是,纥干老头前些日子得了伤寒险些丢了性命,好不容易治好却也将身上的财物差不多花光了。偏偏祸不单行,老头的病刚好,他妻子却因劳累过度,又患上了风瘫症,卧床不起。一个游乡郎中替她开了一个药方,其中有穿山甲、人参、珍珠等贵重药物,但是哪来钱买药呢? 老头无奈只好在放生池边上卖儿子。父子俩在这里已经连续跪了三天,同情的人不少,可就是没有人帮他们。 主要原因是他们父子要价太高,要一百两金子。在一个原因就是没人愿意花一百两金子买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回家。如果纥干承基是个美女的话估计早被人买走了。 “纥干承基?贞观长歌里出卖李承乾的那个刺客,他居然在这出现了?真是想不到。”李承明想。 “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在提起。”李承明道。 “既然他能出卖李承乾那就也会出卖自己,这种人还是不要留在自己身边的好,还是让他出卖别人去吧!可是怎么想个办法把他送到李承乾身边呢?”李承明想。 “哟!这不是楚王侄子吗?多会回来的?大清早的干嘛呢?”一个尖细的童音在李承明的身后响起。 李承明转身一看李元景和李元昌哥俩正带着十几个侍卫向自己走来。 李承明忙行礼请安道:“刚回来两天,闲得没事,正想去找两位叔叔呢。您二位这是要去那?” 李元昌还了个礼,呵呵笑道:“和你一样,闲的没事,刚从太学溜出来。六哥说这有个茶舍不错,准备去坐坐。” 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声,众人抬头看去,原来是一匹马惊了。路上的行人一边躲避一边叫骂着。 马是的乘客紧紧地抱着马脖子,生怕被马摔下来。李承明仔细一看,那乘客赫然是金吾卫右街使窦孝节。 “这小子怎么搞的?大清早地骑了一匹疯马出来了!”李承明自言自语道。 接着他对着王虎臣招招手道:“想办法让马停下来。” 王虎臣为难地摇了摇头:“大王,这马跑的太快,没法拦啊!” “可惜没把要昆仑奴带出来!以他的力气一定能把马拦住。”杨容插嘴道。 “是啊!早知道就带他出来了。”李承明想。 眼见那惊马越来越近了,李元景和李元昌的侍卫们已经开始护着他们的主子向两旁躲去。 “要不杀马吧!千万注意,不要伤到人!”李承明道。 王虎臣带了几个人拔出腰刀,分两列站在路中央,准备将那受惊狂奔的马乱刀砍死。 谁也没注意到,纥干承基竟然迎着那匹惊马跑了过去。 更叫人没想到是纥干承基一边跑,还一边脱衣服,当然脱的是上衣。 在距离惊马大约两三尺的时候纥干承基身体一偏,将手里的衣服罩在了马头上,与此同时飞快地伸出右手抓住马缰绳,飞身上马,骑在马屁股上,紧紧地拉住缰绳。 这一系列动作几乎在同时完成,周围的人忍不住叫起好来。 马儿目不能视,安静了下来渐渐地放缓了脚步。 纥干承基翻身下马,不停地抚摸着马脖子上的鬃毛。 王虎臣赶忙等人将窦孝节从马背上搀下来。 “表叔没伤到吧!”李承明佯装关切地问道。 窦孝节虽然吓的脸色苍白,但还是强做镇定地说:“不碍事,这该死的畜生,大清早发疯,我马上就叫人阉了它。” 李元景也从远处走过来笑着和窦孝节打招呼,李元昌却走到纥干承基身边去观察那匹马去了。 没多久窦孝节的几名下属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窦孝节拱拱手笑着道:“谢谢诸位大王挂念,我去巡街了。”然后又对着自己的下属道:“把马牵回去,叫人阉了它!” “慢着,孝节表兄,这马给我吧!多少金买的?我回头叫人给你送府上去!”李元昌言道。 “七叔,你要这疯马干什么?”李承明很是怀疑地问道。 李元昌笑了笑道:“此马骨骼强壮神态非凡,只要好好调训一下一定会是匹好马的!” “大王,汉王殿下说的没错!”王虎臣小声说道。 窦孝节寻思了片刻后为难地说:“汉王殿下喜欢牵去就是了,就是这马性子太烈实在难训,殿下还是不要骑它的好。” “表叔说的是,七叔还是不要骑这马好,要不万一你有什么闪失,表叔的麻烦可就大了。”李承明道。 李元昌摇摇头道:“放心吧!我不是想骑,要它是想画它。” 李承明脱口道:“是啊,你最喜欢画马,我怎么忘记了。”然后笑了笑又说:“表叔这下可以放心了。” 窦孝节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李元昌看了看纥干承基道:“承明,这个突厥人借我用几天可以吗?” “当然可以,七叔要是看上他的本事的话侄子把他送你就是了。” 李元昌道:“那就谢谢承明了,我还真是看上他训马的本事了。” “王虎臣,你带纥干庆去给他妻子看病,找最好的郎中,一定要把人看好。实在不行的话告诉我,我去请韦天成来。”李承明忽然想到纥干庆还在一边等着呢,赶忙吩咐道。 纥干庆跪下磕了几个头后千恩万谢地跟着王虎臣走了。 李承明走到纥干承基身边道:“放心,你母亲的病包在我身上。你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以后要好好伺候汉王殿下,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说完冲着杨容喊道:“把卖身契还给他。” 纥干承基接过卖身契,跪下磕头:“大王厚恩,不敢言谢!” 李承明笑着拉起他来道:“杨容,去给纥干承基买几套衣服来,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我们楚王府出去的,穿这样的衣服我脸上也太不好看了。” 李元景在承明身后笑嘻嘻地说:“承明,到你府上转转吧!” 李承明转身点点头道:“好啊!随便请七叔给我画副画。” 他转身的一瞬间看到纥干承基深褐色的眸子里充满了泪水。那一刻他感觉纥干承基并不是一个卑鄙下作的小人,也突然怀疑自己把他送人是不是做错了。 第八十七章 秦王生日 楚王府里李元景和李元昌闲坐了一会就要告辞出去。 “着什么急啊!晌午在我这吃饭吧!我这厨子烤的肉特别好,你们不想尝尝吗?七叔不准备给我画画了?”李承明笑着说。 “想是想,但今天不行,改天吧!改天一定。”李元昌不好意思地笑着道。 “今天怎么啦?” 李元景站起来道:“今天是二哥的诞辰,我们俩得去宏义宫。” “李世民过生日,这哥俩居然不和我说。肯定是怕我为难,看来太子和秦王间的矛盾已经影响到这些十二三岁的皇家子弟了。”李承明想。 “既然是这样我就不留两位叔叔了。” “今天秦王诞辰,马相公觉得我要不要去看看。”送走了两个小叔叔,李承明立刻来到马周的房里咨询。 马周正在喝酒,听了李承明的话放下手里的酒盏道:“去,为什么不去,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不但要去还要大张旗鼓地去。” 李承明叹了口气道:“我本来也是这样想的,但这几天我跟二叔那边积怨太重,他手下的人个个恨我入骨,我担心去了会有人对我不利。” 马周微微一笑道:“大王放心,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谁敢对当朝楚王不敬那就是自己找死。” 李承明思索了一下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让我去了以后不要给任何人好脸色,逼他们急,逼他们犯错,逼他们对我不敬。” “对,您是当朝亲王,地位仅仅在太子、秦王、齐王之下,大可以对天策府的属官们极尽刻薄之言。”马周喝了口酒道。 宏义宫前门里门外到处人头攒动,前来拜寿的文武官员络绎不绝,越聚越多。宏义宫的侍卫们自然是跑前跑后地招呼客人应接不暇,还有充当司仪的侍卫不断地高声唱着前来拜寿的高级官员的职位和名字。 李世民站在宫门口左侧的台阶上不断地向前来拜寿的亲朋好友和幕僚臣属们拱手致谢。 客人们纷纷回礼,口中连称“不敢当”,然后在王府侍卫的的接引之下或从容不迫,或左顾右盼,或局促不安地走进宏义宫。 李承明年纪虽小但派头十足,他带了整整一百名侍卫前来,前呼后拥,气度雍容,虽然尚在少年,但皇家贵胄的气质早已是周体流溢,李元景哥俩跟他根本没法比。 李承明老远就翻身下马拱起双手大声道:“侄儿恭祝二叔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承明来了,快请进府。”李世民笑着道。他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来,好像早就知道李承明会来似的。 “楚王殿下到!”司仪高声唱道。 安天海跑过去将手里的礼帖交到李世民身后的司仪手里。 司仪打开看了一眼然后大声道:“楚王为秦王贺,黄金一千两。” 一名十七八岁,眉清目秀的少年跑到承明行了个礼,侧身道:“大王请!” 李承明点点头,抬腿跨上石阶。 史汾摆了摆手,一百名侍卫“哗”地一下子分列在宏义宫的两旁,到像似李世民手下的看门的一样。 李承明看到不禁有些后悔,他感觉自己的手下有些像小丑,早知道就不带这么多人来了。可是现在叫他们撤走只会更丢人,真是无奈。 “这位兄弟怎么称呼,我看你既不像侍卫,也不像下人?”李承明边走边问。 那少年笑着答道:“回大王话,我叫阴弘智,是天策府的记室。” 李承明听罢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点了点头道:“哦!那个私通突厥的阴天智是你堂兄吧?他昨天晚上畏罪自杀了。” 阴弘智一愣,脸色大变,哼了一声道:“赵王和汉王正在承乾殿上吃茶,大王请。” 李承明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摸了摸光秃秃的下巴,皱眉道:“阴天智私通突厥,死不足惜,不过我抓他的时候并没有见他的妻儿,想必他早有准备了。” 阴弘智突然发怒道:“我家堂兄做事一向循规蹈矩小心谨慎,怎么回是突厥密探呢?大王您冤枉他也就罢了,难到还想祸连妻儿吗?” 说罢不在理会承明,自顾自地从从人群之中穿过,往承乾殿方向挤了过去。 望着阴弘智离去的背影,李承明不禁叹了口气,这个的阴弘智脾气到是挺厉害的哟!敢和当朝的亲王发火。 “这个阴弘智到是挺有种的。”他回过头来,笑着和马周说道。 马周笑了笑道:“是挺有种的,不过此人心浮气躁成不了大事,大王根本不用担心他。” 随着离吉时越来越近,人也越来越多了,承乾殿里固然坐满了皇亲国戚和高官显贵们。就连承乾殿外的空场上,几天前便也早已搭起了大棚,一些中下级的文武官员们都坐在一处兴高采烈地互相打着招呼,那位吏部主事王阂也混迹其中,和人攀比着述说自己与楚王的“关系”。 这些人自然不像里承乾殿那些皇亲国戚和高官显贵一般从容,而是喧哗不已,好在这寿典之上,热闹些倒也正是题中应有之意。只是在这承乾殿之上,有三张矮几高位空着,却没有人敢上前就座,也不知道是给谁准备的。 李承明带着马周坐在李元景哥俩的的下首,正探着脑袋和那兄弟俩说笑。侯君集手里拎着个大茶壶,正在给客人们添茶。长孙无忌正坐在李承明下首,陪着柴绍说话。 当侯君集来到李承明面前时,承明正坐在那里和李元景聊得口沫横飞,端起刚斟满的茶碗一饮而尽后,头也没回地对侯君集说:“去给爷换个大碗来。” 坐在马周旁边的长孙无忌冷笑一声道:“楚王殿下果然不愧有亲王的大架子,居然将天策府的骠骑将军当奴才使唤。” 李承明哈哈笑道:“长孙大人果然风趣,竟然将侯骠骑比作奴才,小王我很是佩服。” 长孙无忌看了侯君集一眼,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这时,忽见张公瑾急步跑进来大声说道:“天策上将军,领司徒、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秦王殿下迎候各位。” “迎候”二字,不过是出于礼节,在坐的各位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战功势力那一个能比的上李世民的十分之一。 话音刚落李世民便已含笑步入承乾殿,路过张公瑾身边时,嗔怪地道:“没有规矩,这些都是至交的亲朋,还要大呼小叫。” 接着对着众人拱手道:“多谢各位亲朋,实在是来的人太多,招呼不到之处,还请各位海涵。” 众人赶忙纷纷还礼口称不敢,淮安王李神通更是嚷道:“秦王殿下见外了,这里谁不知道你的为人,赶快安排酒宴就是了。” 李世民笑道:“酒宴马上开始,淮安王叔今日一定得不醉不归。” 接着又向众人拱了拱手说:“请诸位稍后,我去外面说说话,马上回来。” 众人齐声答应了一声,李世民转身往大殿外面走去。 外面的宾客也早已被房玄龄安排妥当,放眼望去,足有百十人,好不热闹。 这些人看到李世民出来无不欢声雷动,有的性子粗豪的武将忍不住高喊:“祝秦王殿下寿比南山啊!” 这一开了头,许多人也跟着喊起了祝词,就连一些老成的世家子弟和文官们也深受感染,祝祷不休。 李世民对着众人拱手道:“承诸位厚爱,世民不胜感激,略备薄酒,请大家一定尽兴。” 李世民说完挥了挥手,天策府的下人们立刻忙碌了起来。菜肴和美酒流水般地传了上来,待到杯盘都布好之后,李世民拿起一杯酒笑道:“诸位,共饮此杯!” 正在此时,一名侍卫突然慌慌张张跑了进来,看看酒席上的情形,欲言又止,生怕打断秦王的说话。 房玄龄天是寿典的总执事,见状忙上前将那侍卫拉到一旁低声问道:“发生何事,怎地如此慌里慌张?” 那名侍卫忙禀道:“太子殿下和齐王殿下来了。” 那侍卫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在一旁的李世民却已经听得清楚,当下笑道:“哦!大哥和四弟到了,快随我去迎接。” 李世民和太子、齐王进到承乾殿时这里的客人已经开推杯换盏了,看到当朝的三个实力派人物进来众人纷纷放下手里的酒杯和筷子起来行礼。 这时候李承明才明白敢情那三个主位是给他们哥仨预备的。 承明和李元景哥俩连袂去向太子三兄弟去请安行礼。 “承明?你怎么也在这,回来也不去看看你四叔,等等跟四叔坐一席。”李元吉看见李承明,立刻说道。 “见过楚王殿下!”兰氏四兄弟给承明躬身行礼,齐声说道。 李元吉是个好显摆的人,自从得了兰家兄弟以后只要一出门必须得有这四兄弟跟着,有这样四个一模一样的护卫跟着齐王觉的自己倍有面子。 李建成挥挥手道:“今日是二弟诞辰,大家不必多礼,都坐下喝酒吧!” 三张主位,李世民居左,太子坐在当中,李元吉和承明居右。 “四叔,满朝大员除了裴相国以外只怕是都到了。”承明坐在李元吉身边小声说道。 “承明,我听说你把右教坊的一家酒肆给抄了,可有此事?”李元吉没有回应他的问题,反而向他询问起阴天智的事来。 承明探出身子望了望李世民,小声道:“有这事,不过那家酒肆里的人都是二叔养的死士。” 李元吉到是并不吃惊,只是淡淡地说:“太子殿下早就知道了,你呀!还是太嫩,沉不住气。” 这下轮到李承明吃惊了,没想到自己自以为是的发现太子和齐王早就知道了。那么王晊是内奸的事他也肯定知道,可是又为什么不把他拿掉呢?搞不清楚了。 承乾殿上秦王破阵乐再次响起。 李元吉轻咳了一声,小声道:“二哥的那些死士还关在你府上吗?” “都杀了。”李承明小声答道。 李元吉轻声笑了笑道:“你小子心肠够狠,比你父亲强多了。” 第八十八章 复姓第五 从宏义宫出来以后正赶上老天爷刮大风。九月底,天气已经转冷。风中带着一丝寒意,李承明打了一个冷颤心想:“到加衣服的时候了。” “大王,郑公子他们回来了,正在大堂等您呢!”刚一回府天宝就迎上来说。 李承明点点头道:“马长史,随我去见见你的同僚吧!” “见过大王。”前厅里正在聊天郑文信、苏烈和袁天罡一起起身问好。 李承明笑了笑说:“诸位一路辛苦了,都坐下吧!”说罢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 他接过侍女递上的茶盏道:“这位是马周马相公,字宾王,楚王府新的长史。马相公才华横溢,你们以后有什么事要多和马相公商议。” 袁天罡点了点头道:“马相公胸怀锦绣他日必为国之栋梁,不过可惜寿祚不长,吾观马相公的面相,恐怕您活不过五十岁。” 马周笑了笑并不以为然。 “袁道长可有破解之法?”李承明问。 袁天罡道:“只有修心养性,戒骄戒躁而已,并无他法!” 李承明看见马周不以为然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担心,袁天罡的话他还是比较相信的。于是放下手里的茶盏道:“袁道长铁嘴神算,马相公还是注意些的好。” “谢大王关切,不过臣下以为人活于世,只要能快意一生就足亦,何必非得长命百岁呢?”马周一边回答,一边看着推门进来的春梦和秋香。 “大王,奴婢把秋香母女接来了。”春梦行了个万福礼道。 秋香也行礼道:“奴婢恭祝大王吉祥如意,福寿安康!” 李承明点点头:“好了好了,快起来吧!闺女呢?怎么没带进来?” 秋香笑着答道:“怕孩子会哭闹,惹大王心烦,所以没带进来!” “也好,先带孩子去后院吧!等等我去看你们。春梦,你马上给袁道长安排个房间。”李承明笑了笑说。 春梦和秋香答应了一声要出去。 李承明对着春梦摆摆手,示意她先别走,俯耳过来。 “你带秋香母女去见见我母亲,如果母亲没有赏赐的话你替她赏秋香母女一百两金子。”春梦俯低身体,李承明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对了,府里现在有多少金子?”李承明问,他突然想起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家产呢! 春梦看了看厅里的其他人,然后说:“开元通宝三百二十多万贯,黄金一千七百两,银子三千多两。” “行,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薛仁贵呢?”春梦出去以后李承明问。 “他回长安县了!”郑文信答。 “哦!没什么事的话你们也都回去休息吧!我有些困了。”突然间一阵倦意袭来,李承明打了一个哈欠说。 郑文信和苏烈站起来告别。 “来人,带袁道长下去休息。”目送郑苏二人出去以后李承明道。 李承明离开前厅,回到后堂的矮榻上,拽过被子的一角盖住胸腹。 “大王,大王,有客人来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隐隐约约听见春梦在喊自己。 “谁来了?”李承明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 “韩玄龟。”春梦答。 “韩玄龟?他不是跟着独孤达磨在洛阳吗!”李承明爬起来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道:“叫客人厅堂稍等!” 李承明整装束带,出了睡房,来到厅堂,见韩玄龟正在等他,见了承明,连忙上来施礼:“韩玄龟见过大王。” “免了,你什么时候从洛阳回来的?”李承明打了一个哈欠,挥了挥手道。 “回大王话,刚回来。”韩玄龟答。 “怎么不跟着小爷在洛阳了?” “哦!是公子让我回来找大王的。”韩玄龟答。 “小爷让你找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韩玄龟叹了口气说:“自从张亮出事以后洛阳的大小官员都对我家公子敬而远之,我家公子现在处境艰难,想请大王帮忙换个地方。” 李承明半躺在胡床,仰面朝天懒洋洋地道:“其实小爷已经得罪了二叔,换个地方又能怎么样呢? “小爷是皇爷爷的嫡亲表弟,就算是二叔本人也不敢把他怎么样的,如果他一定要换个地方的话那就换吧!他有没有说想去那?”他接着又说。 “公子说想去李孝恭处。”韩玄龟答。 “行,我想想办法。”李承明坐直了身体,揉了揉眼睛道。 “大王,有几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要见您!”一个侍卫进来禀说。 “叫他们进来吧!” “十三四岁的少年?应该是长安县的那些孤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李承明想。 “大王,薛统领出事了!”三个少年一进厅堂就跪下行礼道。 “薛仁贵?出什么事了?”李承明吃了一惊。 “被长安县衙的人拿了!” “为什么?” “管闲事,今天快晌午的时候我们回到庄子,吃过午饭后薛统领带着我们三个去长安县,想找个训马师傅给我们带回来的那几百匹胡马钉马掌。可巧看到汉子正对一个老头又打又骂,薛统领气不过就去教训那几个人,没想到官府的衙役赶来就把薛统领抓走了。”一个口齿伶俐的少年答道。 “去通知王虎臣集合卫队,我要去趟长安县。”李承明对站在门口的侍卫说。 长安县衙的监狱里,七八个衣衫褴褛、蓬首垢面的犯人关在一个大牢房里。牢房臭气熏天一片狼藉。 一个十七八岁,矮小瘦弱的少年走到马桶边想要撒尿。 一个身材魁实的大胡子一脚将他踏倒在地说:“小子,你懂不懂规矩,先把身上的钱交出来。” 少年慢慢地爬起来,微蹲着身子后退了两步:“我没钱!” 大胡子阴笑说:“没钱就叫家里人送,要不就不许吃饭。” 少年哼了一声没有理他,继续向马桶那走去。 大胡子跨了一步双手插腰挡住少年面前。 少年后退了一步,然后猛地挥拳向大胡子的面颊击去。 大胡子侧身闪过,脚下一钩,少年直直的摔了出去,差点扑倒马桶,口鼻之中尽是鲜血,怀里的几个铜钱也滚落出来。 大胡子走过去将那几个铜钱捡起来揣到自己怀里,然后又从容不迫地继续痛殴那少年。 但那少年极是硬气,用双手护住脑袋,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却强忍着不落下来。 这时候从人群中闪出一个黑铁塔似的青年人,那青年也不搭话,飞起一脚踢在大胡子的脸上。大胡子猝不及防,仰天摔倒,后脑结结实实的磕在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大胡子摇摇晃晃的起身,狠狠地啐了口唾沫,目露凶光,直盯着青年人骂道:“第五天,敬你是条好汉,素来不去招惹你,是你自己不知好歹,三番四次和我过不去,今天我他娘的活剐了你!” 那个名叫第五天的汉子角微微下撇,不屑地笑了笑,说道:“好哇,你有种就过来试试!” 囚犯们穷极无聊,都想找乐子,巴不得这架越打越大,纷纷叫喊着大胡子动手。大胡子踌躇了一会还是选择了认输,走到角落里坐了下来。囚犯发出一片嘘声! 第五天将那少年扶到马桶边,等他小完便后问道:“你犯了什么事?” 少年咽了口唾沫,答道:“杀人。” “哟嗬!”一个囚犯来了兴致:“看不出你小小年纪还有如此手段!给我们说说,你是欺压良善伤人致死啊,还是**不遂杀人灭口?” 其他几个犯人听了这话笑得前仰后合,纷纷言道:“大哥,你看他的样子像是“奸”么。” 少年见几人如此轻辱作践自已,顿时血气上涌,抗声说道:“小爷不是因奸杀人,小爷我是路见不平,杀的是富家贵公子。” 他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虽然身材单薄,但神情凛然,其他犯人们尽皆动容。 大胡子看了看其他几个犯人淡然问道:“你杀谁了,如何杀的,仔细说说。” 少年仰着头开口道:“我就是长安县人氏,我娘死得早,我自小便和爹爹相依为命。守着几亩薄田过日子。” “说你杀人的事,你为什么要杀那贵公子?”一个犯人打断他说。 少年笑了笑说:“两天的早上,我爹爹肚子疼,我去给他请郎中,一出巷子口,就看见我县大户高万年的儿子高宣带着两个人正放狗咬一个乞丐。” “嗨!我还以为是调戏大姑娘呢!”一个犯人泄气地说道。其他的几个犯人也都笑成一团。 少年接着又说:“那狗呲着一嘴白牙,脖颈上的毛都竖了起来。不停地在那乞丐身上撕咬,我看的着急就摸起块石头,砸在那狗的眼睛上,那狗哀号一声,逃到了常宣身边。那常宣见我打了他的狗便带人过来打我,他们有三个人都比我高大,将我打翻在地上拳打脚踢。这时候我邻居二哥正好路过,腰上还带了一把刀,我情急之下将二哥的刀抢了过来,只一刀就杀了常宣。” 第五天叹了口气说:“杀人以后你没有逃?” 少年点了点头:“往哪里逃呢?再说我要是逃了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老爹的,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是因为我逃了连累我爹受苦岂不是不孝了。” “好,好汉子,真有种。”第五天道。 少年嘿嘿笑道:“大不了一刀宰了我,再说我这条命早在去年就该死了。” 大胡子走过来将怀里的铜钱还给那少年道:“对不住了小兄弟!” 求推荐和收藏,谢谢大家。 第八十九章 草包王爷 将近傍晚的时候李承明在一干护卫的保护下飞马赶到长安县衙。县衙门前的衙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百多骑吓的不轻。 “快叫你们县令来迎接楚王殿下。”李东行对还没有搞清状况的衙役大声喊到。 一个衙役慌忙行了个礼然后转身跑进了衙门。 “长安县令王藻见过楚王殿下!”很快,一个四十多岁面色苍白的中年人带着几名衙役出来给李承明行礼道。 “王县令,你这的衙役无端抓了我的下属,你可知道?”李承明跺着方步质问道。 王藻扭头看着自己的下属说:“怎么回事?快去查查!” 说完弯腰道:“大王请入内歇息片刻,下官马上就查清楚!” 县衙外堂上,李承明和王藻分宾主落座,两名衙役端茶上来。 坐等消息的李承明一边喝茶,一边向王藻闲扯。 很快薛仁贵就在几名衙役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李承明看着他道:“薛仁贵,你先回庄子安排一百个人的晚膳,我们今晚都住哪里。” 薛仁贵应声出去。 “王县令,你的下属勾结豪强鱼肉百姓,连我楚王府的人都敢抓,你可不要告诉我你对这些一无所知。”薛仁贵一出去李承明就冷冷地说。 一名衙役在王藻身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王藻站起身来,行了个礼笑着说:“大王误会了,其实主要原因是因为两天前我县左卫府府兵高天赐杀了本县大户高万年之子高宣,然后高家家人和高天赐的父亲就有了冲突。所以才有了薛仁贵被抓的事。” “高天赐?他竟然没有死?”李承明脱口而出。 “大王认识这个人?”王藻问。 李承明点点头道:“恩,王大人能不能把他带来,我想见见他!” 王藻迟疑了一下道:“当然可以,请大王稍候。”说完对着身边的衙役吩咐了几句。 高天赐被带来时天色已经大黑,堂上也已经掌灯。一年多不见李承明和高天赐都长大了许多,承明本来也对高天赐的相貌也没什么影响,只是记住了他的名字。 高天赐到是还认识承明,一进来就立刻跪下,惊喜地高声道:“大王千岁!您怎么会在这?” 李承明呵呵笑道:“果然是高天赐,我还记得你的声音,你怎么逃出来的?我听说那天晚上突厥人几乎把你们都斩杀殆尽了!” 高天赐磕了个头道:“托大王福,那晚突厥人杀来时张老爹把我藏到了车底下,所以才保了一条命。不过张老爹就······” “行了,快起来说话吧!跟我说说,你为什么杀人?”李承明打断他道。 听完高天赐的叙述后李承明看了看王藻道:“王大人,高天赐这个案子能不能拖几天在判?” 王藻显然是对李承明的要求有些为难,沉默了许久才勉强开口答应。 李承明看着王藻笑了笑道:“王大人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帮忙的。” 王藻搓了搓双手笑着说:“大王光临卑职这个小地方,卑职不胜荣幸,卑职想请大王赏脸在这里用晚膳,不知大王····” “晚膳就算了,我还想借这个机会去庄子里看看,后天晌午你来楚王府,我请你吃饭。”李承明道。 王藻媚笑着弯腰鞠躬道:“谢大王,谢大王恩典。” 李承明假笑道:“王大人那里话,我的庄子在你的辖区,以后少不了麻烦你王大人照顾。” 与此同时吏部尚书兼左金吾卫大将军唐俭的府邸里,主人唐俭和素有“草包王爷”之称的淮安郡王李神通从秦王府连袂回来后就一直品茗对弈,一直到掌灯。 大唐以武立国,武将改任文职者不少,但向唐俭这样文职武职集于一身者却也不多。吏部尚书主管天下官员的选拔任命,左金吾卫大将军长安城内除太极宫外其他的外宫城宿卫、南衙宿卫、东宫宿卫、宏义宫宿卫、各亲郡王府、各公爵府、三司、六部、九寺、京师各衙署及长安十二门城防均在其监控之中,权力极大。 唐俭自太原起事便追随唐皇父子,其地位在唐廷内虽然算不上最高,却实是长安城内握有军政实权的人物,备受唐室信任,不管是武德皇帝李渊还是此刻剑拔弩张势不两立的太子、秦王一对冤家,均对这位十年来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的老臣信任有加 唐俭喝了口茶,落了一子,摆摆手将伺候的婢女下人都支了出去开口道:“王爷今日前来只怕不只是品茗对弈这么简单吧!” 李神通微微一笑:“不瞒唐老弟,老夫今日前来说受了秦王之托。秦王想知道当年独孤怀恩谋叛的一些细节。” 唐俭脸色大变怔怔注视着棋盘上被李神通困住的十几个白子儿,过了好久才开口道:“秦王殿下托王爷来问唐俭这些陈年旧事,真意究竟何在那呢?” 当年独孤怀恩谋反是唐俭告发的,独孤怀恩被杀后唐俭受到皇帝的重赏,还接收了独孤怀恩的全部家产,问题是独孤怀恩谋反从头到尾都是唐俭的一面之词,虽然独孤怀恩的下属承认了,但怀恩本人至死都没有认罪。 唐俭对这件事也一直后怕,不管怎么说独孤怀恩是皇帝的表弟,他很怕那天皇帝后悔了要杀了自己给怀恩报仇。现在秦王突然旧事重提他怎么能不心怀忐忑呢! 李神通全然不顾被自己黑子团团围困在西北一隅的十几个白子,自顾自地在东南又布下一子,语气淡然地说:“我是个糊涂人,秦王的意思我自然琢磨不透,不过老弟是个聪明内敛之人,我想,我想不明白的事情,你或许能想得明白也未可知。” 唐俭抬头看了他一眼,呵呵笑道:“王爷取笑我么?谁不知道你淮安王是我大唐头号绝顶聪明的人物?你都想不通透的事情,还有谁能想透?” 李神通捋了捋胡须,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唐老弟,就算你要恭维我,也不必如此着痕迹吧?满朝文武,三省六部,谁不知道我是个草包王爷无能王爷?除了喝酒吃肉,无论治政还是掌军,没有一样在行的。若是一个酒囊饭袋也能称得绝顶聪明,岂非天下最大的笑话?”说完,手中拈了一枚黑子随手放在了棋盘上。 唐俭摇了摇头:“王爷若真是个草包,早就死在窦建德手上了,怎还能活着回到长安来?嘿嘿,下官自太原元从以来,就一直跟王爷打交道,还会看走了眼么?任城王长于勇猛善战,赵王则善于守拙,两位王爷终日劳碌风吹日晒,禄位至今仍居于王爷之下,哈哈,究竟谁是真正的傻瓜谁是真正的聪明人呐?这世事委实是难说的紧了·····” 唐俭的这几句话恭维的恰到好处,李神通哈哈大笑道:“毕竟是老朋友了嘛,纵然能骗得过天下人,也难逃老弟你那双毒眼,嘿,我实话和你说了吧!秦王现在处境艰难,想请唐老弟助一臂之力。” 唐俭沉默了良久,长叹一声道:“王爷,现下局面太乱,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能否告诉我,太子和秦王,你究竟看好哪一个?” 李神通悠然自得地呷了一口清茶,淡淡笑道:“不瞒你说,东宫那边也找过我,还许给我一个尚书右仆射的甜头,事情虽复杂,我却看得极简单,我不看好太子!” 唐俭皱起了眉头,问道:“如今京师局面,一面倒地偏向于东宫一边,王爷你为何反倒不看好太子?” 李神通摇了摇头道:“也没什么别的原因,太子、秦王、齐王,这几个人都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不看好东宫一系,自然有我自己的见识,这见识或许简单浅薄,但对我这等庸碌无为之人而言,已经足够用了!” 唐俭抬头定睛注视着李神通道:“请王爷明示。” 李神通语气轻松地道:“无论是太子还是齐王,都坐不了龙庭,最终正位太极宫的,必是秦王无疑!” “为何?” 李神通冷冷地道:“因为他们不够狠!” 唐俭垂头道:“太子和齐王的确不够狠辣果断,但是那楚王却·····” 李神通一对令人望而生厌的小眼睛眯了起来,冷笑了两声道:“论起狠辣果断来,不要说是乳臭未干的楚王,便是当今皇上也比他那位在沙场上磨砺了十年的二儿子差得远了。” 唐俭浑身一颤,怔怔地看着李神通,目光中充满了讶异和惊惧,额头上的汗水涔涔而下······ 过了好久唐俭突然将棋盘一推,站起身来走到烛台旁望着正在燃烧的羊油蜡烛说:“老实说,终日里看着这些宫闱内争,我着实有些厌烦了。前线虽说兵凶战危,总归比京城里这个位子舒心得多!” 李神通摇了摇头道:“你这个位子可是天下第一紧要的位置,多少人眼睛红红地想抢去而不可得呢。你可倒好,蒙皇上、太子、秦王如此信任,却偏偏身在福中不知惜福,一天到晚想着怎么往外跑,你啊你啊,让我说你什么好!” “好了,既然唐老弟不愿意趟着浑水,想必秦王也不会强求,只是那独孤怀恩之事·····”李神通喃喃自语道。 唐俭苦笑了一声道:“在下年老气衰不想再经风浪了,下官随时可以向皇上辞去这左金吾卫大将军之职,不知道秦王殿下希望谁来继任,臣下愿意向皇上保荐。” 李神通点了点头道:“唐老弟放心,我一定转告秦王,很晚了,老夫告辞了!” 第九十章 帝王心术 “咚、咚、咚、咚”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李承明就被一阵激烈的鼓声惊醒。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后他决定起床去看看薛仁贵他们训练。 “大王,是不是他们吵到您了?要不我去让他们小声些!”守夜站岗的侍卫见承明出来赶忙道。 李承明摇头道:“不用,他们在干什么?带我去看看。” “刘连章在后院教他们拳脚功夫,我给大王带路!”侍卫道。 薛仁贵等三百多名孤儿在后院围成一个大圈,刘连章正站在圈子中央,左手抱刀,右手托天,稳稳摆个旗鼓。突然,“咳”一声大喝,一个旱地拔葱直蹿起来,半空中啪地踢个二起脚,落地时,刀已交了右手,一错步,夜叉探海接一个金鸡独立,单腿着地,身子却扎了根一般纹丝不动,手中那刀噌地发一声响,刀尖子哗哗一阵乱抖。 “好!”薛仁贵等齐声喝彩。 刘连章很是得意地拱了拱手。然后又走了一路通臂拳。他的功夫确实不错,桩扎得稳当,身法儿活泛,拳脚使开,呼呼风响,手眼身法步俱是地道,众人又是连声叫好。 “耍的不错,但你们最需要学的不是这些,是兵法、骑射、行军布阵,我希望的是你们以后能够成为冲锋陷阵浴血沙场的将军,而不是浪迹四海行走江湖的艺人。”李承明一边鼓掌一边说。 “薛仁贵你去通知王虎臣,从明天开始他和郑文信苏烈全部住到这来,教你们兵法、骑射和行军布阵,没有我的话他们全部不许离开。”接着他又说。 宏义宫,秦王府的书房里。 李世民盘腿坐于席上,身前的木案上面堆满书卷。他一会儿展开这卷,一会儿又展开那卷,聚精会神地看着,时时眉头紧皱,时时又微微而笑。 看到得意处,他还拿起笔,反反复复地在纸笺上写着。 “王爷,是什么书,你看得这样入神,是不是又在这待了一整夜?”长孙氏推门进来说道。 “唉!以前我一直戎马生涯没有机会用心读书。如今悔之已晚,只有多加努力,追回往昔虚抛去的时日。”李世民伸了个懒腰道。 “《太公六韬》、《尚书》,这《尚书》词意古奥,最是难懂,王爷竟也看得如此饶有兴致,妾妃实在是钦佩无地。”长孙氏看着木案上的书卷,又是惊讶又很满意地说着。 自从张亮募兵事发以后,李世民简直成了个书痴,只要有一点空余时间,就一头扎在书案上。 “太公六韬》深沉博大,文武权略战策兼备,许多精妙之处远远超出《孙子兵法》,实为古今第一奇书。只是所言俱为周文王、武王时事,而《尚书》中亦有文、武之言,对照相看,获益甚多。征薛仁杲时,诸将以为我制敌之策都是由心而生,乃天纵英武。其实,我所思所想,俱从《太公六韬》中得之。三国时刘备也极重视这卷书,在遗诏中还与诸葛丞相反复谈过此书。可惜诸葛丞相对这《太公六韬》习之甚少,以至未能北伐成功,兴复汉室,抱憾终身。”李世民感慨地说着。 “诸葛丞相素为后人敬仰,言其既有忠心,亦富谋略。但听王爷之意,那诸葛丞相似是并无谋略,与前人之言,甚不相合。”长孙氏问道。 “诸葛亮起自布衣,初出茅庐,就联兵东吴大破曹操,又西取巴蜀,遂使天下三分,不能不说他完全没有谋略。而且其忠心耿耿,匡复汉室之心可昭日月,实乃古今少见之贤人。然其长于治国,不善战事,又缺乏机变,也不明时势,至少犯了三忌。其一,他过于强调兴复汉室,讨伐汉贼。这样他势必自居正统,与曹魏毫无妥协的可能,非得紧紧依靠东吴不可,一旦与东吴失和,则两面受敌,顾此失彼,难以支撑。当时天下离乱,汉室已尽失人心,也不宜以兴复汉室为号召。”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端起木案上的茶盏来喝了口水。 然后又接着道:“其二,诸葛亮本应借刘备之死,佯装势弱,将曹魏的兵锋转到东吴,然后暗中储备粮草,训练士卒。一旦曹魏空虚,则立即大举攻击,出其不意,一举削平中原。可是诸葛丞相不但没有这样做,还恨不得在一日之内就出兵北伐吞灭曹魏。每次出征之前又以仁义之师、匡复汉室相许,大肆宣扬,使曹魏始终倾全国之力防备西蜀,没给诸葛亮任何可乘之机。” “其三,蜀汉地僻人少,与曹魏相比,明显处于弱小之势,以弱击强,非出奇制胜不可然而蜀军几乎每次出征,都以正谋对敌,少使奇谋。这样的结果是曹魏每次都能以其强大的国力,从容拒战,使蜀军劳而无功,徒伤士气。其实,蜀汉中也有人明白须以奇兵胜敌。部将魏延就曾经请求率兵万人,迂回别路,作为奇兵。可偏偏为诸葛亮拒绝,使后人慨叹不已。诸葛丞相六次北伐,只有一次用过奇兵。那一次他声言出斜谷,而实际上却是直攻祁山,大出曹魏意料,一下子就攻取了天水、安南、安定三郡。若非后来部将马谡不听节制,致使全军后退,必能趁胜直入关中,袭取长安。诸葛亮既犯此三忌,又安能成功。”一谈起运兵之道李世民就滔滔不绝,一发不可收拾。 这些话,他极想在人前显示一番。但他又不愿在手下文武僚属面前过于显示自己,让人看透了自己。他是龙种。龙者,理应藏于九天之上,半隐半露,使人神秘莫测,见首不见尾。只有在长孙氏面前,他才没有必要藏于九天之上。 “大王说的及是,可是我家兄长也喜欢看兵书。说天下兵书,没有超过《孙子兵法》的。而王爷又说《太公六韬》远远超出《孙子兵法》,这又是何故?”长孙氏问。 她其实对兵书战策之类,并不感到有趣,却偏偏要装出极有兴趣的样子。大约这就是“贤”吧,贤字其实无非是顺字,顺夫即为贤妻。顺夫岂不一切是夫?既一切是夫,身为女子,又有何用?长孙氏心里充满了迷惑,却又竭力压抑着自己,绝不让迷惑从言语神情上露了出来。 “天下兵书,的确没有哪一部能超过《孙子兵法》。可是《太公六韬》已远远不仅是一部兵书。如“文韬”中所载各篇大都是谋取天下,收揽贤士,治国经世的帝王之术······”李世民忽然停住了话头,他感觉自己说过了,长孙氏虽然和他是恩爱夫妻,有些话他一样绝不能说。 也就是说他他在长孙氏面前,也有时不得不“藏于九天之上”。 “取天下者,如逐野兽,而天下人皆有分肉之心。”李世民默念着,心想:“既有分肉之心,自然是都有帝王之心,天下人人都有帝王之心,我有帝王之心也属平常,不足为奇。天下者乃天下人之天下,唯有德者居之。能否得到天下,其实在于有德与否。” 我深研《太公六韬》之类奇书,正是要明理修德,我能明理修德,旁人自然也能明理修德。 如若旁人修德胜于我,那天下自是旁人的天下。 如若旁人修德不如我,则天下又为什么不能是我的天下呢? 天命存于世间,若无天命,我李氏怎么能够直入长安,建立新朝? 可是若依天命,我上有父兄,又何能····何能得天下?天命早已应于父兄,我就不该有非份之想。不!我为什么没有天命?我也应有天命。 只是我若应有天命,为何偏偏生居次子之位?天命既不属于我,只好人力可夺之? 人能与天争胜吗?李世民心中如乱麻一般,无法理出个头绪。 “王爷,你身子是不是不大舒服?怎么脸色如此发白?”长孙氏见李世民脸上神情大变,忙问道。 “那有不舒服,想是昨日劳累了一天,又整晚未眠的缘故吧!”李世民说着,举目四顾,欲揽镜自照,看看自己的脸色到底如何发白。 “王爷,你要什么?”长孙氏见李世民左顾右盼,好奇地问。 “大王,淮安王殿下来了!”李世民正要解释,听到外面的侍卫禀告说。 “王爷,臣妾告退了!”长孙氏知道李神通大清早来访必定有要紧的事,便立刻告辞离开。 李世民点点头道:“一起出去迎迎王叔吧!” 李神通来去匆匆,将唐俭的想法告知李世民后就告辞离开了。 “王叔,我这有几只高丽国贡的老山参,侄儿马上叫人给王叔送到府上去!”宏义宫前李世民亲自扶李神通上马后说道。 李神通已经五十多岁了,但身体强壮,保养的及好,看上去竟然和三十多似的。房事依然是他每日必行的功课,老山参对他来说绝对是好东西,当下笑着道了声谢后打马离去。 “去请房杜二公和舅爷过府来!”目送李神通远去后李世民对身边的侍卫道。 “你们说说看,找谁来担任这个左金吾卫大将军合适。”书房里李世民向自己的幕僚们询问。 杜如晦呷了一口茶水后说:“要说合适呢任城王和淮安王都是最合适的人选,这两个人选皇上那应该也会同意,就是太子那边·······” “还有两个人选,屈突通和刘弘基。这两个人估计太子和皇上都会接受。就是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帮我们。”长孙无忌道。 “辅机兄说的是,不过屈突通是前隋降将,虽说这几年一直和大王关系不错但其垂垂老矣,恐怕会患得患失。我倒是更倾向于刘弘基。”房玄龄道。 “乔松兄言之有理,最合适的确是刘弘基。”长孙无忌又道。 李世民点点道:“辅机兄此事你去办吧!我还是不出面的好,去找封相、萧相和陈相帮忙,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 “刘弘基那要不要先去试探一下?”长孙无忌问。 李世民摇摇头道:“不用,事情办成以后在说吧!” 第九十一章 祝由之术 第二天中午,楚王府的前厅里李承明在和袁天罡、马周、韩玄龟等闲聊。 厅堂的中央鎏金鼎炉中烧着沉香木,缕缕异香从炉盖的圆孔中透出,沁人肺腑。地上铺着的红线毯的两旁分别摆着两张乌木长案,放满金杯玉盘,还有两只贴金舞马银酒壶。 楚王殿下今天中午要请客,客人分别是长安县令王藻和代他行使亲勋翊卫羽林郎将权力的宁远将军张輔。 一个家仆喘吁吁跑进来,弯腰道:“大王,长安县令到了!” 很快脸色依旧苍白的王藻就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一撩袍角行跪礼道:“长安县令王藻见过楚王殿下!” “王大人快快起,天宝,给王大人上茶。”李承明笑道。 承明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二十多岁身穿青袍,腰围玉带,头戴黑介帻,脚穿乌缎靴。身材高大,面目俊朗的青年在一名侍卫的引导下脸上挂满笑意地走来。 “张将军大架光临怎么不容门卒通禀,我好亲自出府迎接啊!”李承明迎出厅堂,边走边道。 此人正是张婕妤的弟弟宁远将军张輔。 张輔长施一揖笑道:“能的到大王的邀请小人已经是感激不尽了,怎么还敢劳大王亲自迎接呢!” “张将军神采奕奕,好一个风流少年啊!一定迷倒过不少长安城里的大家闺秀吧!”李承明拱手笑道。 “大王说笑了,和大王相比小臣不过米粒之珠。”张輔笑着说。 “张将军快请入席吧!我人略备薄酒,但愿你和王大人能乘兴而来,尽兴而去。”李承明道。 “大王这里肯定都是美酒佳肴,我怕我们两人会舍不得走啊!”张輔看着乌木案上的金杯玉盘一脸羡慕地说。 金杯玉盘是李承明开府时皇上赏的,同时赏赐的还有很多东西,出吃的到穿的用的什么都有。最好笑的是还有两百斤海参,是去年高丽国进贡的,从皇帝到厨子都不识货,也在李承明开府时被内侍省少监赵雍当除害一样送给了楚王。 海参这个东西李承明以前也听说过,不过只是知道这玩意很贵,该怎么做的吃他也不知道。他原本想找人问一问来着后来一想连皇宫里的御厨都不知道怎么做估计其他厨子也够呛。为此他专门和自己的厨子谈了一次话,告诉厨子说那个海参绝对是好东西,千万不能浪费,你自己想办法做吧!煎炒烹煮炸焖烩都试一试,怎么好吃怎么做,做的好的话本王有赏。 谁知道那厨子也挺有本事,经过短暂的试验以后告诉李承明说,这个海参很好做,只要煮熟了怎么做都好吃,煎炒烹炸都可以,甚至还能当烤肉一样吃。 “诸位也都请入席吧!”李承明说完走到主席位上坐下,喝令侍女们送上菜肴。 送上来的菜肴看的张輔和王藻目瞪口呆,他们两人虽说平时的生活条件也不错但和楚王府比起来还真不是一个寒酸能说清楚的。 熊掌、鹿炙、鹅掌、鲤肠随便那一样都不是普通人家能够天天享受的。 李承明端起一杯白水来道:“我不喝酒,就以水代酒了,诸位先同饮了这杯,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承明绝不推辞。” 侍酒的宫女们给众人满满地斟了一大杯。 张輔一饮而尽,道:“小将官职卑小竟能得到大王的赏识,实在是感激不尽!” “张将军是不是嫌官小呢?那不是问题,张婕妤刚刚喜的贵子,几天后皇上就要封你的外甥为周王了,到时候你就是亲王的舅舅了,等册封的时候请张婕妤在皇上面前美言你几句,升你到外郡做个郡守。也不是难事。”李承明笑道。 “大王说的是,只是小臣久仰大王风采,今日好不容易的大王的赏识实在是不忍离开大王。只要大王不以小臣平庸,肯容我随身伺候,这才是小臣莫大的福份啊!”张輔说。 李承明摆摆手道:“张将军说哪里话来。你我是同僚,再说你替我掌管下属,说起来也不过是我正你副,只差半级。何来伺候二字。” 李承明这句话给及了张輔面子,张輔此刻心里高兴得飘飘然如同坐上了云端,大口喝着美酒。 马周喝了口酒,冷冷地道:“大王差矣,大王您是皇家贵胄地位尊贵,张将军说伺候您毫不为过,他能伺候您也真是他莫大的福份,大王您自降身份皇上太子知道了恐怕会生气得!” “马长史说的是,大王如日月之当空,世代贵族。小臣不过一介草民出身,不过腐草间的萤火,幸亏家姐的皇上宠幸这才有幸识大王。小臣愿唯大王马首是瞻,只要大王一句话小臣赴汤蹈火绝无二话!”张輔听了马周的话连忙放下手里的酒杯说。 李承明笑了笑道:“天宝,你去告诉春梦,让她准备两百两金子,等等给张将军带回去打赏属下。” 说完拍了拍手只听得环佩轻响,麝兰之气袭人,八个手执笙笛箫管,琴筝琵琶的乐女缓步进来,齐齐跪坐在乌木案中间的红线毯上。只见她们朱唇微开,纤指齐弄,吹吹弹弹,送出阵阵悠扬悦耳的乐声。 “闷酒难饮,本王特地歌乐助兴,请诸位尽兴。”李承明笑道。 接着又走进两个妙龄美女来,都生得腰似弱柳,面若桃花,长发如云。虽然已是深秋但她们还是穿着罗纱长裙,隐隐露出嫩藕般的双臂。 乐声忽然转急,奔放欢快中又带着柔媚娇娜之意。 两个美女轻舒长裙,翩然起舞。 “国·····国色天香,想不到大王府上竟藏得这等·····这等娇娃”王藻愣愣地看着两个美女,舌头好像一下子短了许多,话也说不利索了。 李承明笑了笑道:“这两个舞姬是我刚刚买回来的,等等王大人带她们回去就是了!” 按说一个小小的县令李承明根本不需要这样对他,但这个王藻是太原王氏的人,太原王氏依附李世民,一直和东宫保持着一些距离,承明想从他身上打开一个缺口,向太原王氏渗透一些自己的影响。 他原来想挑一些太原王氏的重要人物下手,例如王仁表等。但经过一阵观察后发现这些人早已投在李世民麾下,李世民在太原多年和他们的关系早已牢不可破,无奈之下只好挑一些小人物下手。 王藻脸色红红地说:“大王厚意臣下不敢回绝,只是臣下实在无以回报,实在是汗颜。” “唉!要什么回报,王大人只要治理好地方,让百姓安居乐业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李承明打了个哈欠道。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犯困,你们喝着,我去后堂睡一会。”李承明又道。 说完带着天宝向后堂走去。 众人忙站起身来,目送楚王离开。 李承明醒来时天色已是黄昏。 伺候在一旁的天宝见他醒来忙到了杯水端过来。 “客人都走了?” “都走了,不过韩玄龟韩老爷子一直等在前厅,他说有要事要向大王当面禀告。”天宝答。 李承明喝了几口水,站起来扭了扭腰道:“你去请他到后堂来吧!我懒的走路了。” 说完又打了一个哈欠。 “大王是不是最近总是犯困?”韩玄龟进来行了个礼道。 李承明点了点头道:“差不多,还老做梦。” 韩玄龟看了看天宝:“大王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李承明很是疑惑地问:“什么意思?” 韩玄龟沉吟了一会道:“府里有人对大王不利。” “天宝,你先出去。” 天宝出去以后李承明拉着韩玄龟坐下低声道:“你怎么知道?” “如果我估计不差的话大王中了“祝由术”。”韩玄龟答道 “祝由术?这是什么东西?”李承明问。 ““祝”者咒也,“由”者病也,是借符咒禁禳治疗疾病的一种方法,但也有心怀叵测之徒用他来害人。刚刚开始只会令人昏睡做梦,时间久了就会让人产生幻觉,变得喜怒无常举止失措。”韩玄龟答。 “难道真有巫蛊之术?”李承明,脱口而出,因为他想起汉武大帝里的巫蛊案来。“难不成古代真有这种巫术。”李承明心说。 韩玄龟摇了摇头道:“不是巫蛊,巫蛊不过是用木、土或纸布之类做成偶像,暗藏于某处,每日诅咒之,根本害不了人。祝由术可不一样,它是通过说话、眼神或者动作使人不知不觉中犯困,时间久了会使人发疯,害人于无形中。” “这么说来这祝由术很有可能就是催眠术,可倒是是谁能不动声色地催眠自己呢?”李承明想。 仔细回想了一会后他肯定地说道:“袁天罡!” 韩玄龟点头道:“是!我今日见他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大王您。您是不是每次和他对视的时候都会被他的目光吸引呢?” 李承明点点头道:“好像是的,我每次看他都感觉他想和我说什么似的!” 韩玄龟道:“大王,这个袁天罡千万不能再留在身边了。” 李承明冷笑了一声道:“是不能留了!”接着他大声道:“天宝。” 天宝跑进来道:“大王有什么吩咐?” “去告诉史汾,让他马上来见我!” 天宝应了一声,马上跑出去。 “史汾,你马上带人去袁天罡住的地方,什么话也别说,一刀砍了他的脑袋来见我。记住,千万不能让他跑掉。”史汾一进来李承明就立刻说道。 “大王,您是不是······”史汾有些摸不着头脑。 “别废话,立刻去杀了袁天罡,要是让他跑掉我就杀了你。”李承明厉声道。 承明从来没有和手下人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史汾不敢再说话,立刻转身出去。 第九十二章 单氏兄弟 “大王,人已经杀了。”史汾用一个铜盆盛了袁天罡的脑袋进来给李承明查验。 铜盆袁天罡的的人头浸泡在鲜血里,嘶牙咧嘴的已没了他以前仙风道骨的样子。 “你马上把这个人头送到京兆尹去,就说妖道袁天罡谋害本王,被我斩杀。”李承明道。 “韩老爷子,你会不会祝由术?”李承明问。 韩玄龟摇了摇头。 李承明失笑一声道:“想不到他居然用这样卑劣的办法来对付我,看来我的存在已经让他严重不安了。” 韩玄龟开口道:“大王要是没什么事的话草民就告退了。” 李承明点头道:“你回洛阳去告诉小爷,叫他先回长安来,去李孝恭处没有问题,我马上就给他办。” 李承明现在深深地感觉到人才匮乏的难处,西边现在步步紧逼先是贺邻然后是袁天罡,没一步都是想将自己置于死地,可自己呢躲过这两次靠的都是运气。他不知道第三次自己还能不能躲过去,该怎么对付西边呢?他现在一点主意也没有。 “大王,您想什么呢?”天宝低声问道。 “你去叫马周进来见我。”李承明说。 “有两个办法,一是大王您深居简出加强身边的护卫,二是派人向西边下手,以求一劳永逸。”马周听完李承明的叙述后说。 李承明苦笑一声道:“我也想向西边下手,可是我手下的人西边都知道,万一一击不中就后患无穷了。” 马周笑了笑说:“大王为什么要用自己身边的人呢?” “我跟秦王不一样,他已经经营了十几年手下有的藏在暗处的敢死之士,而我从默默无闻到开府立衙不过一年的光景,可以说是毫无根基,除了在几个都在明处的下属外根本没有私下隽养的死士,仓促之间如何能找到愿意为我卖命的人呢?”李承明叹道。 马周喝了口茶道:“大王为什么不去找将死之人呢?” “将死之人?你什么意思?”李承明问。 马周放下茶盏笑了笑说:“监狱。” 李承明恍然大悟,想了一会后说道:这倒是个办法,可是万一这些人失手被擒,或者被当场格杀的话很容易就会查到我的。再或者这些人一出牢房就逃之夭夭又该怎么办呢?” 马周点了点头道:“大王说的这些都有可能。” “那你这话不是说了等于没说吗?”李承明没好气地说。 马周又笑了笑说:“秦王殿下数载征战,杀人无数,仇家必定很多,比如窦建德的旧部。” “是啊!王小胡不就一直都想置李世民于死地吗?有他这种想法的一定很多,可这些人行事一定很小心,会被抓到监狱里吗?”李承明想。 “大王,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京兆尹的牢房里应该有您想要的人。”马周道。 “你怎么知道?” “当年秦王在虎牢关前大破郑夏联军,生擒窦建德逼降王世充,还斩杀了王世充麾下两员骁将“单雄信和杨公卿”其中杨公卿被满门抄斩,单雄信则在李世绩的恳求下保住了两个儿子的性命。前些日子我听说单雄信的两个儿子在山东饶阳为盗被捕,刚刚押送来京了。”马周笑着说。 “单雄信,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的绿林总瓢把子,二贤庄的庄主,隋唐演义里的传奇人物。他的儿子应该也是铁骨峥峥的好汉吧!”李承明想。 马周皱了皱眉头道:“不过现在唯一的难处就是大王您得想办法让单氏兄弟名正言顺地出狱,这样的话不管将来事情成败与否都不会影响到大王您。” 李承明忍不住露出笑容来说:“这个没问题,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去见见单氏兄弟,马长史陪我走一趟吧!” 京兆尹的监牢前得了楚王府侍卫传话的裴秀章正等在这里。他身后就京兆尹的大牢,牢房门楣上有一匾,匾上面白底黑字写着“犴狴门”。 远远看见李承明带着一队人过来裴秀章忙迎上去行礼道:“大王您怎么突然要去大牢里转转,是不是里面关了什么重要的人了?” 李承明翻身下马道:“还真是,前几天从山东饶阳解来的单氏兄弟关在那里?” “暗监辰字号,大王您·····”裴秀章答道。 “带我去瞧瞧。”李承明说。 犴狴门内分为四层,第一层,近狱神祠者,为软监关押的是犯罪嫌疑人。第二层,稍进者,为外监关押的是小偷小摸的轻罪犯人。第三层,再进者,为里监是是重犯监牢。第四层,最深邃者,为暗监关押的都是死刑犯和犯了谋逆大罪的人。 愈往后,犯人愈重要,看管愈严密。监狱牢房的编号并不用数字,而以千字文中的内容为顺序,依次是:天、地、元、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等。单氏兄弟的牢房就在暗监辰字号。 司狱官打着灯笼领着李承明和裴秀章等人来到辰字号牢房前。 “开门!”裴秀章说。 司狱官打开牢门后闪身躲开。 牢房不大,进深五步横宽四步,只有七八尺高,但通天到地的墙壁都是大青石条和着糯米沙浆彻成的,草泥的墙皮剥落下来,露出渍着土碱花的墙石本色,似乎在告诉囚徒,即使是插上翅膀,也难从这里逃走。牢内除了一些稻草和一个马桶外一无所有。 单家兄弟盘腿正坐在稻草上努力地想看清楚牢门外的人。 “马相公,这里交给你了,我先出去。我派人守在这里,谈好以后你叫他们开门。”李承明道。 马周点点头,从司狱官手里接过灯笼跨步走进牢房。 司狱官伸手将牢门锁上。 “杨容,你和李东行陪着司狱官守在这里。”李承明说完带着裴秀章向外走去。 “裴兄,今天凡是见过我的人每人赏钱十吊,告诉他们不要和任何人说我来过这里。”李承明边走边说。 “大王放心,臣下一定会让他们守口如瓶的。”裴秀章答。 李承明脚下被绊了一下几乎摔倒,裴秀章连忙伸手搀住。 李承明自嘲地笑了笑说:“这路得修修了。” “前些日子我答应裴兄外放一事你可想好到什么地方没有?” “如果行的话臣下想回蒲州老家。”裴秀章沉默了一会后小声答道。 “现在的蒲州总管是谁?”李承明问。 裴秀章不假思索地答道:“安兴仁。” “这个安兴仁是什么来历?”李承明又问。 “是已故左武侯大将军安修仁的弟弟。”裴秀章答。 “行,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一听没什么后台李承明便打了保票。 谈话间两人已经走出大牢,半边月亮正缓缓升起,寂静的夜空中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声。 “今天除几了?”李承明随口问道。 裴秀章想了一下答:“十月初七。” “大王,臣下斗胆问一下,那个袁天罡到底是怎么回事?”裴秀章小声道。 李承明冷笑一声道:“那个妖道用祝由之术害我,幸亏我身边有人识破了。” 裴秀章皱起眉头道:“大王,臣下认得袁天罡,你送来的那个人头好像不是袁天罡。” 李承明大吃一惊道:“不会吧!那他会是谁呢?” 裴秀章苦着脸答道:“下官也不知道。” 李承明有些恼恨自己,这个袁天罡跟了自己这么长时间自己都不知道,别人怎么会知道呢。 “你是说你认识袁天罡?你确定我派人送来的那个人头不是他?”李承明问。 裴秀章答道:“不确定,不过臣下以前也见过一个袁天罡,和大王送来的这个人头是不一样的,臣下也不知道那个是真的袁天罡。” “那个袁天罡从认识自己到现在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证明他真的就是袁天罡,从头到尾的一切都只是他自己说的。难道他真的是假的,又或者裴秀章见到的那个是假的,为什么会有两个袁天罡呢?现在想想当时真不该那么冲动杀了他。”李承明想。 “大王。”马周从大牢里出来喊到。 裴秀章看了他一眼,识趣地走了开来。 马周走到李承明身边小声道:“单家兄弟答应了。” “太好了!”李承明笑道。 “可是大王您准备怎么让他们兄弟若无其事地出来呢?”马周问。 李承明笑了笑:“放心,我自有妙计。”说完高声叫道:“裴大人!” 裴秀章应声音跑过来答道:“大王有什么吩咐?” “那单家兄弟每日给他们好酒好菜,从现在开始没我的话不要让任何人见他们。” “是,大王放心。不过要是刑部来提人的话臣下就没办法了。”裴秀章答。 李承明想了想道:“要是刑部来的人话你马上派人通知我就是了。” 裴秀章点了点头。 长孙无忌府邸的厅堂上房玄龄喝了口茶道:“辅机兄,张非云到楚王身边有两个月了吧!” 长孙无忌点点头,奸笑道:“是啊!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再有两个月李承明就该神智不清疯言疯语了。” “可是我总觉的你这招太冒险了,张非云冒充袁天罡,很容易被人拆穿的,到时候一旦张非云反水,辅机兄你就大难临头了。”房玄龄叹道。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道:“乔松兄有所不知,那张非云与秦王殿下相识多年,即便是他被人拆穿也一定不会反水的!” 房玄龄放下茶盏,点点头道:“但愿如此,想不到一个十余岁的孩童竟会让天策府上下胆战心惊。” 长孙无忌冷笑了一声,脸上依然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黄口小儿而已,乔松兄多虑了。” 不好意思各位,这几天事情多,以后改晚上更新。请大家谅解 第九十三章 大释天下 十月初十,经纳采、纳吉、纳征、请期,李渊颁下诏令:册张婕妤之子李元方位周王。第二天行册封之礼。太极宫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近些日子以来,太极宫里活得最高兴的要算是张婕妤了。衍庆殿的内室里里张婕妤正穿着朝服端坐着等待接受其他嫔妃的祝贺,虽然一脸喜气但内心却很是不安。她只不过是个小商人的女儿,要不是被当年的太原留守现在的皇帝看中她现时在哪里呢?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过去,生儿育女衣食无忧,偶尔也会被一些平民百姓所羡慕,仅此而已。从此她就湮没在历史之中,没有人知道隋唐年间曾经有过一名姓张的平凡女子。 但是现在这是不可能的了,母凭子贵皇家的玉牒已记上她的名字、籍贯、父母而且永远也不会被删除。昨天晚上她梦到了她已经过世父亲,那位信佛的老实巴交的小商人,梦里父亲对她说:“人生宿业,纤维必报。孩子,你欠了人家的,总归要还。” 醒来后张婕妤就一直跼蹐不安她很怕因为自己的缘故,老天会报应到自己儿子的头上。 一个宫女轻手轻脚的进来,轻声道:“娘娘,楚王妃来了!” 张婕妤立刻从胡思乱想中摆脱出来道:“快请!” 宫女忙上前为她正正衣冠,扶她到了外间。裴怀蕊已经站在那里等候了,穿着白色窄袖襦,上加绿色背心,浅红色长裙,单髻上别着一支小小的簪,珠圆玉润的模样,十分的美丽,看见张婕妤出来从从容容的迎上来,行了个万福礼道:“裴怀蕊见过祖母!” 一名宫女拿上了一个蒲团,裴怀蕊正要行跪拜之礼却被张婕妤一把拉住道:“都是自己人,不要行重礼了。” 裴怀蕊对自己身后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立刻从怀中取出几个以红纸包裹的小金锭子,一一塞到几名张婕妤的宫女手里。 裴怀蕊从怀里掏出一个晶莹通透的玉佩来道:“今天是周王叔叔的册封大典,一块玉佩请祖母笑纳!” 张婕妤笑着接过来道:“楚王妃客气了!” 那块玉佩是从去年太子赏给裴寂的一块玉石上取下来打造的,温润细腻,呈脂肪光泽,击打时其声若金磐之余音,绝而复起残声远沉,徐徐方尽,是块罕见的好玉。 张婕妤将玉佩交给身边的宫女道:“去给楚王妃拿些点心来!” 说完,跟在后头早有准备亦步亦趋的宫女已经端上了满盆满攒的点心,一样样的端开来,豌豆黄、芸豆卷、翡翠糕、和平糕、咖喱卷,琳琅满目,全是精巧细致的苏式点心。 皇帝今天天不亮就起了身,宫女伺候着洗漱完毕,便坐在甘露殿里等着接受群臣和子孙们的朝贺。内侍省少监赵雍亲自站在殿前,充当司仪。 不知道是上了年纪还是新近添丁显示他的身体还很健康的缘故今天李渊的话特别多,不停地和身边的人东拉西扯。 刚刚和太子说完话他又轻声道:“陈福!” 声音虽然不大,但马上就有了反应,李渊话音未落,殿中监陈福已经垂手肃立在身边低声下气地答道:“奴才在,陛下有什么吩咐!” “陈福啊,祭祖的一应事体都安排好了吗?”尽管李渊对陈福历来办事都很放心,但还是禁不住要过问过问,祭祖的事情太重要了,这可关系到李家的兴旺发达呢! 陈福从皇帝的语气中揣摩到了这一点,他恭声禀道:“陛下放心,一切都是照老规矩办的,毫无疏漏。牛、羊、猪” 李渊摆摆手,道:“这些不必细说了,你去吩咐御膳房祭菜固然要丰盛,但洁净是最要紧的!祭祖最讲的便是一个敬字,敬,也就是净啊!” 陈福连连点头,附和道:“陛下说的极是,奴才这就去办!” 陈福出去以后李渊看着与李元昌坐在一起李承明问:“承明,近来在做些什么?” 李承明答道:“孙儿近来在学习研习《周礼》。” 《周礼》是儒家经典,西周时期的著名政治家、思想家、文学家、军事家周公旦所著,其思想内容及其丰富,融合有道、法、阴阳等家思想,与春秋孔子时思想发生极大变化。《周礼》所涉及之内容更广。大至天下九州,天文历象;小至沟洫道路,草木虫鱼。凡邦国建制,政法文教,礼乐兵刑,赋税度支,膳食衣饰,寝庙车马,农商医卜,工艺制作,各种名物、典章、制度,无所不包。堪称为上古文化史之宝库。 李渊满意地点点头道:“学到哪一篇了?” “已到冬官。”冬官也称为事官,讲的是管理工程建设兼及沟洫、土地、水利等,是《周礼》的最后一篇。 李承明答完后忐忑不安,因为他根本就是在瞎掰,万一李渊考他就完蛋了。 李渊沉吟片刻,唤了声:“拟旨!” 话音未落,内侍省少监赵雍已领着一名笔墨纸砚侍候的宫女由内殿出来,倾耳聆听:“敕封楚王李承明领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一职原来一直由李世民兼任,因前些日子张亮募兵一事李世民向皇帝上表要辞去一些职务,李渊也批准了一些,刑部尚书就是其中一个职务。李世民辞去这个职务以后太子一直想把这个官缺弄到自己手里,但皇帝没有同意,刑部尚书的职务一直由刑部侍郞钱九陇代行。 殿上群人除了太子和秦王表情依旧外其他人都大吃一惊,齐王李元吉面露笑容,地向承明道喜毫不掩饰自己心里的喜悦。 李承明忙跪下谢恩。 李渊呵呵笑道:“起来吧!刑部尚书干系重大,有什么不懂得多听听钱九陇的意见!” 李承明答了声“是”后站起来道:“孙儿想请皇爷爷下旨大释天下为周王叔叔祈福!” 李渊哈哈大笑,拿起小酒杯抿了口酒道:“承明知朕心意,传朕旨意大释天下,除罪不可释者全部免刑!” 李世民盯着李承明看了一会看了一会后起身道:“今年大旱,盗贼蜂起监狱里人满为患大释天下到也行的,只是这里面杀人越货的奸猾之徒也甚重,冒然大释儿臣恐怕有些人会重操旧业为害百姓,儿臣请父皇三思!” “陛下,臣也因为秦王所言极是,冒然大释只会给那些心怀不轨的宵小之徒可乘之机,陛下一定要三思啊!”宋国公萧瑀接着说道。 “皇爷爷,孙儿以为大释天下只会让万民百姓沾染雨露感觉皇恩浩荡,执迷不悟者毕竟只有少数。”李承明又道。 李渊沉吟片刻,将手一挥冷冷地说:“朕意已决,不必多言!” 刚过辰时群臣朝贺完毕,李渊带领着一群儿孙赶去太庙拜祭祖先,告诉自己的祖宗,李渊我六十多岁了还能生儿子。 拜祭祖先是件神圣的事,包括皇帝在内都是步行的虽然天气不热,但是要走很远的路。裴怀蕊做为作为李承明的准王妃也得跟着去。 从太庙回来以后已经接近中午明晃晃当头直照,众人都走的筋疲力尽。皇帝在甘露殿举行家宴,李渊的嫔妃和子女儿孙加起来足有百十号人。 吃完饭向皇帝行了跪拜之礼后三三两两地告辞离开。 大同殿附近裴怀蕊紧紧跟在李承明身后。 “殿下!小心。”裴怀蕊突见面前有什么东西一晃,来不及多想,抽身挡在李承明身前,“砰”,什么东西狠狠撞上她的后背,她向前一个趔趄,头发昏,站立不稳,结结实实的扑入了李承明的怀中。李承明顿觉芬香满怀,揽住她腰肢,纤弱不堪盈手,若水明眸与自己相接,翦翦秋瞳羞怯迷蒙,带着似有若无的轻愁,一时难以自己,将她扶在身侧,轻挽她的手臂,竟然忘了放手。 大同殿边上笑嬉嬉的跑出来一名小太监,小太监三步并两步捡起了那撞了裴怀蕊之物----原来只是一个皮制的小鞠球,有些沉甸甸的,绝计伤不了人。 “你个小兔崽子,早叫你们你玩乐的时候当心点,偏不听话,惊扰了楚王殿下,不想要命了!”不远处赵雍叫骂道。 小太监跪下连连嗑头:“奴才知罪,奴才知罪,求大王饶了奴才这回,奴才再也不敢了。” 赵雍走过来笑着对李承明道:“大王,这小奴才固然该死,但就老奴看,这事也是一件好事。” 李承明松开裴怀蕊的手,很是不满地道:“这话怎么说?” 赵雍狡猾地笑道:“若没有这件小事,殿下怎么知道王妃对殿下情深逾海,在危难之时,能以身相挡呢,呵呵。” 赵雍话说得直白,裴怀蕊刹时脸红如蜜桃,李承明脑中灵光一闪,好像也明白了些什么,当下向着赵雍拱了拱手,然后带着裴怀蕊离开。 赵雍望着李承明等走远,长出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把散钱塞进小太监手中道:“今天你当差不错,回去做事吧!” 小太监捧着铜钱躬声道谢不迭,等抬起头来,赵雍已经不见踪影。 赵雍进了衍庆殿李渊正和张婕妤、尹德妃和宇文昭仪打麻将军。 赵雍静悄悄地走到皇上身边道:“万岁,事情办好了!” “怎么样?”李渊一边摸牌一边问。 “禀皇上,正如陛下所料!”赵雍低声将方才情景描述一番。 李渊点点头道:“这就好,承明将来是要建功立业的,朕可不想他娶一个不能和他同心同德的王妃!” “等等九万是谁打的?朕要碰!” 第九十四章 达成交易 十月十二清早刑部尚书李承明匆匆到刑部会见过自己的下属后便将大释天下所需要的一切工作交给刑部侍郞钱九陇。 钱九陇,字永业。原来是李渊的家将,善骑射,李渊深爱之,任命他为自己的卫队统领。太原起兵以后,以功授金紫光禄大夫。攻克长安后,拜左监门郎将。平薛仁杲、刘武周,以前后战功累授右武卫将军。再后来跟随李世民擒窦建德,平王世充;跟随太子讨刘黑闼,累封郇国公。 钱九陇性格暴躁脾气极大,除李渊外谁的面子都不给。当年随李世民攻打洛阳时王世充在即将断粮之际带两万精兵出从方诸门出城,直向李世民中军大营扑过来,准备全力一搏。 李世民见王世充意欲决战,自是求之不得,当即命屈突通、李元吉各率步卒五千,分左右进击敌军。兵交,则纵烟为号。钱九陇帅一万步卒为后军,三通鼓后全军压上,以求一据打垮王世充。 李世民带领秦琼、尉迟敬德、程知节等大将率精骑一万,布于北邙山上,居高了望。 不一会,屈突通和李元吉的步卒就与郑军交上了手,战场上霎时黑烟蔽天,几乎对面都望不见人。 李世民大吼一声,率领众骑卒飞驰南下,冲向敌阵。 两军在洛阳城下血战,王军在此战中斗志极高,死战不退,给唐军造成很大伤亡,连李世民都险些阵亡,大将段志玄被俘。 李世民势不可当的骑卒仅仅将王世充的中路军阵击破了一个缺口,却无法深入。李世民领着的前队冲在最前面,也最易受到敌方的攻击。 王世充大喜,立刻挥旗语指挥右翼猛扑过来,一下子将唐军的骑卒冲成了两截。李世民所带领的千余人前队顿时四周受敌,陷在了绝境之中。 行军副总管屈突通眼见情势危急,忙用旗语命令钱九陇立刻全军压上,岂料钱九陇然不顾李世民的安危,坚持要等到三通鼓后才全军压上。 此役若非尉迟恭搭救李世民几乎丧命在单雄信之手,这也许就是为什么以后李世民不过李世绩等人的苦苦请求非杀单雄信不可的原因吧! 事后钱九陇并没有因为按兵不动而受到任何惩罚,反而和别人一样立功受奖。实在是令人费解。 “大王,您是刑部主官,大释天下的事也是您向皇帝提出的,都由臣下来办恐怕不太合适吧!”刑部大堂上钱九陇捧着刑部尚书的官印,面无表情地说道。 李承明笑了笑说:“皇爷爷吩咐过我只是兼领刑部尚书,刑部的一切工作还是得仰仗钱大人您。所以这刑部尚书的官印还是钱大人收着好!” 钱九陇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既然是皇上的意思下官就不敢推辞了,大王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臣下。” “实不相瞒承明现在就有一件事想请钱大人帮忙。”李承明嘿嘿笑道。 钱九陇皱起眉头道:“大王请吩咐!” 李承明轻咳一声道:“是这样的,并州总管李世绩前些日子捎来一封书信给我,说他好友单雄信的两个儿子被关在京兆尹,想请我搭救。我也不清楚他们两人在不在大释之内,所以想钱大人批示文书的时候帮个忙放他们兄弟出来,如果出了什么问题的话我来承担就是了。” “大王放心,臣下照办就是了!”钱九陇松了一口气道。 李承明拱拱手道:“那么就有劳钱大人辛苦了,承明还得赶去吏部,就先告辞了。” 钱九陇将官印交给身边的随从道:“臣下恭送大王!” 单雄信和李世绩的关系李承明是从苏烈那里听来的,当年单雄信被斩之前,李世绩和他割股食汤以做送别并保全了他的子女,可惜单雄信的长子和次子却一直对李世绩耿耿于怀,认为他没有出全力来抢救自己的父亲。所以他们并没有和弟弟妹妹们一样接受李世绩的抚养,而是选择逃往山东为盗。 当然他说李世绩给他来信的事完全是扯淡。因为他估计钱九陇不会去找李世绩对质的。 出了刑部李承明骑上“赤风”道:“马长史,跟我去吏部,史汾,你赶去长安县请王藻把高天赐放了。” 吏部大堂上李承明向唐俭提出了要调独孤达磨去李孝恭处的想法后唐俭先是沉默不语,于是李承明只好向唐俭保证说自己会负责一切后果,唐俭这才勉强答应。 李承明等着唐俭将一切办好以后又把独孤达磨调任的官引要了过来这才离开吏部。 “杨容、李东行你们两个现在就去京兆尹,等单家兄弟出来以后找一个稳妥的地方把他们藏起来。”一出吏部衙门李承明立刻吩咐道。 “大王,单家兄弟出来了!”楚王府的偏厅里李承明正在和马周吃午饭,杨容进来禀告。 李承明放下手里的筷子问:“很好!他们现在在那?” 杨容摇了摇头道:“藏在宇襄坊录事巷的勾栏院中,李东行在那陪着他们。” 李承明点点头道:“很好,没人跟踪你们把?” 杨容很肯定地答道:“没有!” “你马上回去把那家勾栏院全包下来,肃清闲杂人等,然后回来报我。我要见见他们。”李承明道。 “大王准备先向谁下手?”杨容出去以后马周喝了口酒道。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李承明冷冷地道。 马周咽下嘴里的羊肉道:“秦王现在杜门不出,天策府戒备森严成功的机会可谓是微乎其微!” 李承明摇了摇头道:“不要紧,我主要是想让他们知道我李承明也不是好惹的。” 等天色完全黑下来以后李承明带了马周和杨不悔等十几骑向宇襄坊跑去。 唐朝勾栏院中的规矩,以妓女主持酒令,称为“觥录事”;所以录事巷顾名思义,可知是妓院集中的地区。 宇襄坊录事巷前后两头都已经被楚王府的人严密看了起来。勾栏院前李承明下马将马缰丢给身后跟上来的侍卫,走进勾栏院。 “哟!这么小的公子爷也好这口啊!可今个实在是不巧,奴婢这已经被几位爷给包了!”勾栏院里的鸨儿看见李承明惊奇地叫道。 正在东厢闲谈的杨容和李东行已经听见了外面的声音,彼此对望了一眼,赶忙出来叫骂道:“老奴才,怎么跟我家公子说话呢?不想要命了!” “看老奴这张嘴,真是对不住公子爷了,公子爷大人大量千万不要跟老奴计较。”老鸨一边施礼一边连声说道。 李承明摆摆手道:“算了,杨容,客人在那?带我去见见!” 杨容行了个礼道:“公子爷请!”说完转身带路先行。李东行走到院门口看了看将院门关上。 单家兄弟此刻正在后院最里面的一间房子里由四名浓妆的妓女服侍着喝酒,兄弟俩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一名花枝招展的妓女,掀开门帘娇声道:“哟!怎么还来了个小公子啊!” 杨容低声吼道:“叫上你的同伴滚!” 妓女忙转身招呼屋里那三个一起离开。杨容掀起门帘道:“公子请!” 李承明迈步走了进去,马周紧随其后。等两人进屋以后他又将屋门关上放下门帘,自己和杨不悔守在门前。 单家兄弟看到马周后才露出笑脸道:“原来是恩主到了!” “两位单公子道这位是何人?”马周笑嘻嘻地说。 兄弟二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答话。 “这位就是救你们兄弟脱险的楚王殿下!” 两人一听,脸色大变,其中一个道:“原来是楚王,怪不得有如此手段,不知楚王殿下想让我们兄弟做些什么呢?” 李承明看了看他们兄弟,走到团凳边上坐下道:“两位今年贵庚?” “我十九,他十八。”刚才说话的那个答道。 李承明点了点头心想:“是了,李世绩的年纪不过就是三十多岁,他的老朋友单雄信估计也和他差不多,所以他的儿子年纪才会这么小,单雄信被杀在四年前,那就是说他们兄弟跑去山东当强盗那年不过十四五的年纪,果然够狠。” “楚王殿下救我兄弟的性命我们兄弟感激不尽,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就是了,我们兄弟绝不推辞。”单家老二喝了口酒道。 李承明微微笑了笑道:“实不相瞒,我救你们兄弟出来是有件大事想请你们兄弟帮忙,不过此事委实太大,如果你们兄弟不敢做的话可以不做。” 单家兄弟耳语了一会后单老大道:“楚王想让我们兄弟干什么请吩咐就是了,我们一定照办。” 李承明一拍桌案道:“好!两位单兄果然豪杰,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来,我全部答应。” 单老大笑了笑道:“也无甚要求,大王您让我们干什么我们都去干,不过有一点,就是不管成败与否我们兄弟之做一次,出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李承明点头道:“一言为定,你们就先住在这,至于办什么事,什么时候办马相公会告诉你们的。” 单家兄弟两人同时离席,一揖到地,异口同声地说:“谢大王!” 李承明摆摆手道:“我谢你们才是真的。好了,马上要宵禁了,你们兄弟接着乐,我先回去。马相公,你今晚就留在这吧!” “你和李东行从现在开始就住在这,没我的话谁也不许出去。”李承明出门后对杨容说。 不好意思,今天晚了,对不起大家。 第九十五章 阴谋败露 “大王,你可回来了,太子爷那边来人了,在前厅等您好一会了!”李承明刚一回府天宝就迎上来说道。 “是谁?有没有说什么是事?”李承明边走边问。 “他说他是太子舍人邓晓,就是不说什么事,说要等您回来亲自跟您说。”天宝答道。 李承明点点头道:“知道了,我这就去见他!” “不知邓大人深夜来访有何要事?”李承明跨进前厅拱手说道。 正坐在胡床上喝茶的邓晓赶忙站起来连连还礼道:“太子舍人邓晓冒昧来访,请大王见谅!” 李承明走到摆放在厅堂正中央的白铜炭盆边一边烤火一边道:“邓大人请坐,我刚刚有事,回来晚了,让大人久等实在对不住了!” 邓晓坐下笑着说:“大王实在太客气了,下官所来是受人之托,想请大王援手。” 李承明停止烤火道:“天宝,去给我倒杯热水来。” 说完他走到主位坐下沉思了一会道:“太子殿下可知道?” “下官人微言轻在太子跟前说不上话,所以·····”邓晓垂头道。 “既然这样邓大人请说就是了,只要能帮的上我一定帮忙。”李承明觉的这个邓晓不找太子找自己,还是等晚上才偷偷摸摸地来,肯定不是求自己办事这么简单。 邓晓道:“下官原是伪凉皇帝李轨属下的尚书左丞,李轨败亡后他的一些部属啸聚为匪,近年来酒泉郡守尉迟行围剿甚迫,前些日子他们派人来找过臣下,想请求朝廷招安。臣下念及同僚一场所以来才冒昧来求大王。” “原来是这样,他们有多少人?”李承明问。 “一共千余,老弱精壮各占一半。”邓晓答。 “人少了些,不过总比没有强,再说他们能和边防军周旋六年不被剿灭想来也是有些本事的,自己现在兼着凉州总管、刑部尚书、吏部侍郎招安他们应该也没有问题。”李承明想。 “大王,水来了。”天宝用木盘托着一个大号的茶盏进来说道。 李承明接过茶盏道:“这个没问题,你回去列一个他们的名单给我,我给他们安排一些官职,让来人带回凉州去找刘弘基。” 邓晓站起来作揖道:“臣代他们谢过大王厚恩!” 李承明笑了笑道:“还有,你问问来人,他们那里需要些什么也都说出来,本王全部给他们备齐。” “是,大王。” 夜深了,晴朗的天空上忽然飘满了浓云。 宏义宫,秦王府的后院里一片漆黑,只有不时提着灯笼巡视的侍卫,才勉强看得清身前的景物。 院墙上陡地跳下一个人来,发出扑通一声大响,在静夜里显得异常清晰。 “有动静。”一名侍卫叫道。立刻有四、五个侍卫左手高举灯笼,右手紧握长刀,循声急扑过去。 墙上跳下的那人敏捷地伸出手,扳住藤萝架下石桌上的一个花盆,无声地放倒下来,然后学了两声猫叫,急闪身,伏在了藤萝架后的竹篱下面。 “娘的,原来是只野猫。倒吓得我出了一身汗。”那名侍卫边说还边向地上的花盆踢了一脚。 其他几名侍卫则举着灯笼四处照了照,见没什么异常之处,就随着众人,又往别的方向巡视过去。那人待侍卫们走远才从竹篱下探出身,轻手轻脚又快速地走着,不一会,就来到了后院的正厅外面。正厅里烛光通明,白窗纸上映出两个人影,似正在说着什么。 正厅外的石阶上,站着两个腰跨长刀的家仆,不停地来回走动着。 那人在地上摸到一粒石子,扔向正厅西面的树林里。 “哗啦啦!”石子在树林里滚动着,弄出一片声响。 两个侍卫立刻抽出长刀向树林中扑去。正厅窗纸上的两个人影本来挨得很近,也一下子分开了。 那人飞快地从怀中掏出一柄匕首,扬起手臂,就要向窗纸上掷过去。 “呼----呼----呼----”几道劲风忽起。四名侍卫神出鬼没般跃出身,挥舞长刀,向那人砍过去。 那人大骇,拚命向前纵身跃去,脚才落地,后面、左面、右面又是三箭射来。那人也只得再次纵身前跃,几下子就给逼到了正厅的台阶上。 正厅徒然门户大开,李世民、侯君集手中横握长刀,大步走出。 那人四面受敌,走投无路,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着李世民连连磕头。 “哼!你不请自来,不就是要行刺我家大王吗?为何事到临头,又贪生怕死起来?”侯君集盯着那人,嘲讽道。 这时,许多侍卫拥了过来,灯笼高举,照见那人穿一身黑衣,脸上还蒙着一块青布,只露出两只眼睛。 “你既有胆而来,就该奋起而搏。来,来!且起来与我斗上几合。”侯君集手握长刀,连晃了几下,指着那人说道。 “我并非刺客,如此前来,深有苦衷。”那人手托匕首,高高举起。 灯光下,李世民看见匕首柄上包着白布,用丝线紧缠着。 李世民插刀回鞘,用不容置疑地口气说道:“你们都下去。” 除侯君集外,所有的侍卫都远远退开了。 “起来吧,有话到里边说去。”李世民对那人说着,转过身,走回厅中。 那人站起身,跟在李世民后面走进正厅。侯君集紧盯着那人,一同走进厅内。 “你怎么来了!出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李世民愁眉不展地问道。 那人伸出手,把脸上的青布扯了下来道:“楚王今天命我和李东行从京兆尹接了两个人出来,现在就藏在宇襄坊录事巷的勾栏院里,今天晚间李承明悄悄去过,我虽然没有听到他们谈了些什么但是可以肯定,楚王要对大王您下手了!” “你是李承明的护卫杨容?”侯君集大吃一惊。 李世民笑了笑道:“他是自己人!” 杨容神情尴尬地说道:“其实楚王待我甚好,只是在下曾受秦王厚恩不敢忘怀,只好趁夜而来,预先警示。然后隐遁天涯,归身于红尘之外。”说完又跪倒下来,向李世民磕着头。 侯君集伸手托起杨容道:“弃暗投明,实是明智之举,可喜可贺。来,来!且请坐下,喝上一杯,压压惊。”他说着将杨容拉到厅中的铺锦芦席上,坐了下来。 芦席正中有一木案,上面早就摆满了酒菜,放着两只酒杯。 “来人!再拿一副杯筷来。”李世民说着,也在木案旁坐了下来。 “早知道大王防范如此严密的话我就不该暴露身份了!”杨容想到刚才自己几乎丧命的情景,心有余悸地说着。 李世民冷笑了一声道:“眼下形势紧迫不的不如此啊!” “你不能回楚王府了?”侯君集问。 杨容点点头道:“是,李承明防范很严,他今天特地叮嘱我们说没他的话任何人不能离开勾栏院,我是偷着跑出来的。” “有劳壮士了!”一名侍卫拿了一幅碗筷进来,杨容起身接过来谢道。 “杨壮士甘冒奇险,揭破奸人恶谋,世民感激不尽。请!”李世民举杯相敬。 “大王请!”杨容举起杯来,一饮而尽,道:“大王如果想将此事告知皇上的话杨容愿意做人证!” 李世民摇摇头道:“算了吧!仅凭你一面之词根本奈何不了李承明,我以后小心些就是了!” “唉!我今日之举,虽报了秦王之恩却辜负了楚王之义,已是羞于见人。草民这就去归隐山中,做一方外之人,了此残生了!”杨容起身离席,磕了一个头眼圈红红地说道。 “杨壮士一片苦心,世民已然深知,人生于世,有太多两难之事,权衡利弊,择善而行,乃大丈夫之本色,何羞之有!来,来,满上一杯!若再提什么归隐山中,不免过于见外了。”李世民微现不悦之色。 杨容心中一颤,坐回到席位上,端起酒杯一仰头,将杯中酒大口大口地灌下肚去。 “梆----梆----梆----”外面传来二更的鼓声。 “时候不早了,你先下去休息吧,你以后就住在天策府里,不要出去。”李世民目视着杨容道。 “是,谢大王!” “君集,从明天开始杨容给你做副手。”李世民道。杨容立刻从楚王府的护卫变成了天策府的将军。 侯君集点头应道。 “来人,带杨将军下去休息!”李世民高声叫道。 “大王,您就这样算了,捅到皇上那去咱们应该不会吃亏吧!”杨容出去以后侯君集小声嘟囔道。 “不算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你和长孙无忌惹出来的祸,你叫贺邻去刺杀承明,长孙无忌又叫张非云以邪术对付他,别说他年轻气盛,就是再老实的人只怕也给你们逼出火来了!”李世民低声喝斥道。 侯君集低头不语,屋中一片沉寂。 良久李世民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们也是诚心为我,只是做事前也先告诉我一声的好。” “大王,属下以为还是及早除掉李承明为妙,属下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比看见太子和齐王都害怕。”侯君集又小声道。 李世民笑了笑道:“他就是在厉害也不过是个孩童,眼下长安的局势对我们很不利,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要冒险而搏。” 第九十六章 被拉下水 “大王,出事了,大王!”次日清晨李承明还没有起床,天宝就在他耳边低声喊着。 “我说过多少回了,自然醒,自然醒,你怎么还要叫我?”李承明依然闭着眼睛说。 “马相公说要要事求见大王!” “马周?他不是在勾栏院吗?难道是那出了什么事?”李承明想。 他翻身坐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去请马周进来!” “大王,杨容不见了!”马周进来说道。 “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呢?”李承明很是不理解。 天宝半蹲下给他的主子穿鞋。 马周苦笑了一声道:“李东行说他是今天早上才发现杨容不见了的,我仔细询问过守在外面的侍卫,他们说杨容是奉您的话离开的。如果我估计不差的话他现在应该在天策府。” “***!这个白眼狼,天宝,你去告诉史汾,马上把杨容的亲戚朋友全给我抓来!”李承明猛地站起来大吼道。 天宝应了一声,转身向外跑去。 “算了,不用去了!”很快李承明就又改变了主意。 接着他叹了一口气道:“马相公,麻烦你去告诉单家兄弟,事情不用他们做了,叫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马周点点头道:“大王气度恢宏,他日必成大器。” 李承明笑了笑道:“何以见得?” 马周笑道:“大王有两点异与常人,依下官来看大王这两点长处足以使大王名垂青史!” “我怎么不知道?那两点?” “其一大王能容人,刚才您听道杨容反水虽然显出狂暴之态,但马上就加以克制。成大事者第一要紧之处,就是能够容人。其二就是有远略,下官知道大王您胸怀大志。否则也不会结交豪杰,招纳亡命隽养死士了。不过臣下还有一言相劝。”马周道。 李承明呵呵笑道:“不知马相公有何金玉良言?” 马周正色道:“大王以后遇事一定要慎之又慎,并要多听进属下们的劝诫。此外,大王还得礼贤下士,倾心孔孟。” 李承明点点头道:“行,我会照你说的做的。不过最可恨的就是这个杨容,要不是他的话单家兄弟说不定能除了二叔。” 马周摇了摇头道:“殿下心里应该清楚,就算没有杨容反水,单家兄弟杀秦王的机会也是很小的。” 李承明笑了笑道:“那倒是,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不知道我身边还有多少人是二叔的密探。” “大王,宁远将军张輔在前厅求见大王!”一名侍卫在门口说道。 “张輔,他来干什么?”李承明心想。 “大王,张輔大清早地来求见必定有好事,大王千万不要怠慢!”马周道。 李承明点头道:“放心吧!我知道,得罪谁我也不会得罪他的!” “哟!什么风把张将军给吹来了?”李承明一进前厅就拱起双手笑道。 张輔连忙出团凳上站起来还礼道:“见过楚王殿下,下官今日前来是想请大王赴宴。” 李承明一愣道:“赴宴?” 张輔点头道:“是,下官已将大王的赏赐转给了兄弟们,大家都说无功受禄心里不安,想要当面谢谢大王。所以属下昨天已经在西市最好的酒楼鸿运楼订了几席饭菜,请大王今天中午务必赏光。” “这倒是真不错,我本来还想见他们呢,没想到他们却自己送上门来了。”李承明心说。 “大王是不是中午有事?”张輔见李承明不说话,还以为他中午没时间。 李承明连声道:“没有没有,张将军放心,我一定到。” 中午时分李承明带着马周等人前去鸿运楼赴宴,与此同时东市的一家酒肆雅间里长孙无忌在杜如晦和房玄龄的陪同下也在秘密会见着几个人。 长孙无忌要见的这几个人就是将来为李世民“玄武门之变”立下汗马功劳的几名玄武门守将,云麾将军敬君弘、中郎将吕世衡和中郎将常何。 敬君弘虽然是李渊的亲卫但其早就与杜如晦有秘密往来,常何曾经跟随李建成往河北讨伐刘黑闼,算是东宫旧属,吕世衡是太原王氏的外甥,也是新近才通过李世民的关系安插到玄武门的,是李世民的人。长孙无忌今天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用尽一切办法拿下常何。 这三个人的职衔都不高,严格来说还只是校尉一级的角色,因此服饰也不奢华,尤其常何的衣服十分粗鄙,一看就知混得很不如意。 桌上已经摆满了上好的酒菜。闻到酒香,常何咽了口口水,眼睛落到桌上一坛老酒上。长孙无忌是个何其精明的人,马上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这个人对酒有特殊的嗜好。六个人坐下来寒暄一番后,开始对饮。一开始常何的话不多,他原本是不想过来的,只不过因为敬君弘一再说杜如晦是自己的乡党,聚在一起只是为了叙叙旧,他才拗不过跟了来。这些年长安城里的文武都明白东宫、齐府和秦府间不睦,常何算得上是东宫那条线上的人,自然对出自秦府的长孙无忌等怀着戒意。 几杯酒下去,常何脸颊泛起红光来,酒桌上的气氛也缓和了一些。长孙无忌品了一口酒,脸上露出沉醉的表情,问常何道:“将军觉得这杏花春的滋味如何?” 常何的职位还远称不上将军,但是,人当然都是爱听恭维话的,长孙无忌这么称他,他心里听着舒坦,表情就松弛了许多,点头道:“是啊,这酒是真不错。” 长孙无忌忙道:“看得出来,常将军也是个好饮之人,那咱们换大碗如何?”接着不由分说,抢过常何手中小杯将酒倒掉,对着外头喊了声:“小二,快换大碗。” 小二应一声换了大碗过来,长孙无忌抱起酒坛结结实实给常何倒了一大碗,然后又给自己满上一碗,端起来,口中说道:“来,我陪将军先饮一碗。”说罢已先干为敬。 常何无奈只好也端起碗来,一饮而尽。接下来就这么一碗接着一碗,一气儿喝了七八碗,常何脸上露出一丝醉意,嘴也就开始把不住了,对长孙无忌道:“长孙大人,你可真是好酒量呀!我还真服了你了。” 长孙无忌应道:“将军的酒量也着实让在下佩服呀!不过我更佩服的是将军的人品,听说将军在讨刘黑闼时,曾领着一百兵丁镇守一座关隘,断粮七日,饿死了八十多人,也没有退后一步呀。” 这算得上是常何活到三十几岁最得意的一笔,提起这事儿,他的兴致高涨起来,忍不住眉飞色舞地将那段经历说了一遍,敬君弘也在一旁时不时地补充着。长孙无忌装出一副听得出神的样子,最后由衷地道:“嗯,将军真是神勇呀,你立了这么大一个功劳回来,上峰是如何封赏的呢?” 此言一出,常何脸色一变,骂道:“赏赐,赏个狗屁,打仗的时候太子亲口说,常何英勇,战后要连升他三级,可一回长安,他就把这事儿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长孙无忌脸上故意露出慌张的神色,说道:“嗯,常将军,这话可不能在外头说,隔墙有耳啊!” 常何喷着酒气道:“怕什么,反正就是个看门的小官,我早就不想干了,让他们听见了倒落个痛快。” 至此,长孙无忌已经将常何这个人的脾性摸了个透,也明白了他心里其实对建成藏着不满。他立刻装出一脸替常何抱屈的神情,叹了口气道:“没想到将军心里还憋着这么一口怨气,其实我家秦王一直仰慕将军武勇,想与将军交个朋友!” 常何咧了咧嘴,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酒渍道:“俺老常也是两军阵前九死一生滚过来的人,心里一直佩服秦王的战功。其实当兵的破开肚子肠子全都一个模样,一样的刀头舔血,一样的厮杀,谁不佩服能打胜仗的统帅?能与秦王交朋友老常我真是想也不敢想。” 房玄龄笑了笑道:“常将军够豪爽,好汉子,秦王殿下果然没有看错你!” 杜如晦叹了口气道:“现在朝局险恶,政情汹涌,秦王殿下被太子猜忌举步维艰,如果不多做一手准备,就是坐而待毙。秦王殿下不怕死,但是即使死,也要死到战场上,刀丛剑垄尸山血河之中才是勇士的长眠之地。有谁愿意愿意死在自己亲兄弟从背后射来的冷箭之下呢?” “是啊!殿下是被太子和齐王一步一步逼入绝境的,这一层满朝文武内外军民均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长孙无忌接着道。 这几句话让让常何浑身立时打了个冷战,酒醒了一半,舌头打着卷道:“你,你想干什么?” 长孙无忌笑了笑道:“也没什么,秦王殿下就是想教你这个朋友,万一以后有什么事情还想请常将军帮忙!” 常何看着长孙无忌,酒已完全醒了,突然笑了一声:“我看你们是想造反,君弘,咱们快回去向太子禀报他们的阴谋。” 敬君弘看了他一眼,一把拉住他道:“常兄弟,东宫那头有多少人要找太子讨口吃的,太子顾得着你吗?秦王这头可不一样,这一宝你押上去,一赚就能赚个满堂彩呀! 常何停了下来,敬君弘的话打动了他。他是个地地道道的粗人,没读过一天书,当然不像那些满腹经纶的书生,行事前总想起什么圣人的教诲来,他想事情很实在,哪条路对自己更为有利他就会往哪条路上走。跟着秦王这头,看起来是有些风险,但是,如果秦王成事儿了,那他就立下了一件奇功,可以说一辈子都不用再发愁了。 再说就算自己去告密皇上也不一定会相信自己,以秦王的地位只要渡过这一劫自己还不是死无葬身之地。想到这常何不由自主地坐了下来。 第九十七章 王府总管 吃过午饭李承明和马周从鸿运楼出来,张辅等几个禁军将领有说有笑地跟在后面,看着李承明等上马离开后继续返回酒楼喝酒。 “大王,这些人都是勋戚子弟,攀龙附凤之心太重,行事必定畏首畏尾,您不能太依重他们。”回楚王府的路上马周对李承明说道。 李承明一边看着路上的行人一边道:“放心吧!马相公,该怎么用他们我知道!” “其实我一直担心皇宫里会出事,我找这些人只不过是想让他们帮我看紧皇宫大内,万一那里有事情发生的话希望他们能帮我争取一点时间。”接着他又说。 “大王!”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李承明的面前,跪倒在他马前道。 “高天赐,你怎么来这了?不回去伺候你爹了?”李承明吃惊地问到。 “回大王话,草民已经回去过了,我爹他···他已经死了。”高天赐流着泪答道。 “起来说话吧!怎么会死呢?”李承明道。 高天赐站起来答道:“是上吊死的,一定是我被抓以后高万年家的人总去找我爹的麻烦,我爹人很老实,平日里最是忍气吞声的,从来不和人红脸,那经的起他们每天欺负。再加上我又杀了人,所以我爹心灰意冷之下才上吊自杀的。” 李承明叹了口气道:“是我想的不周全,要是我派人去看看你爹的话他就不会自杀了!” “那你怎么不给你爹发丧反而跑到这来了呢?”接着他又问。 “我回去的时候我爹已经被邻居帮忙埋了,我来这是特地找大王您的。”高天赐答。 李承明点点头道:“也好,你以后就在楚王府当差吧!” 高天赐一揖到底道:“谢大王,草民愿为大王赴汤蹈火。” 忽然李承明看见前方有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正跌跌撞撞地向自己这边跑来,后面还有十几个家丁打扮的人骂骂咧咧在追赶着他。 不一会那人就跑近来了,李承明定睛细看,只见那人一身是土,发髻也散了,遮住了半边头脸,右眼乌青,嘴角隐隐有血迹。 “第五大哥,你这是怎么了?”高天赐惊喜地高叫道。 那人愣了一下停下脚步随口道:“没什么,被人打!”接着继续拔腿跑路。 李承明挥了一下手,身后的侍卫伸手将那人拦了下来。 “大王,他叫第五天,是我在监狱里认识的。”高天赐说。 “第五大哥,这位就是我曾经和你说过的楚王殿下,是谁打你?楚王殿下一定能帮你的!”他又说。 第五天给李承明行了给礼道:“第五天见过大王。” “第五天?这个名字还真有意思。”李承明心想。 “你得罪什么人了?为什么会被人当街追打?” “这位小公子,事情跟你没关系,人交给我们,不要给自己惹麻烦!”第五天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那些人已经追了过来说道。 李承明翻身下马笑了笑说:“你们怎么知道跟我没关系呢?” “小公子,这事你管不起,我劝你不要给自己惹麻烦!”一个家丁说道,其他的几个家丁都哈哈大笑起来。 李承明哼了一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还真不知道这大唐天下有什么事情是我管不起的。” 众家丁一起停住笑声,疑惑地看着李承明和他身后的侍卫们。 这时候一个胖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浑身肥肉乱颤,远远地叫骂道:“你们这些不长眼的狗奴才,还不快点给楚王殿下行礼。” “见过楚王殿下!”众家丁杂乱无章地喊道。 “小人关乐给楚王殿下请安!”胖子手抚胸口喘了几口气后说道。 “还好你认识我,要不我就给自己惹麻烦了!你们是谁府上的?为什么要追打这个人?”李承明道。 胖子咽了几口唾沫后表情平静地说道:“我们是淮安王府的。这个家伙今天一直在王府附近探头探脑,小人起疑便叫人去盘问,没想到他什么也不说,还动手打人,所以小人等才追他,想把他拿去送官。” 李承明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史汾把人交给他们!” 胖子做了个揖道:“谢大王!” “楚王殿下,请你不要把我交给他们。”第五天叫道。 “大王,第五大哥是好人,您帮帮他把!”高天赐也说。 李承明笑了笑看着第五天道:“你先告诉我说你为什么要到淮安王府前窥探,要是说的再理我不但帮你还能助你达尝所愿。” 第五天看了看那个胖子道:“我去淮安王府就是为了等他们的总管关乐出来。” “等他干什么?”李承明问。 第五天答:“回大王话,小人是咸阳人氏,一直在长安县靠屠狗卖酒为生。小人煮的狗肉不错,几年下来,多少赚了些钱。小人想屠狗卖酒不是长久之计,于是想攒钱去捐个官。也免的将来被给人欺负。” “为什么这么说?我看你的身手应该也不错嘛,还怕人欺负,你是想说怕官府的人欺负你吧!”李承明插嘴道。 第五天点点头沉声道:“不错,因为长安县的的陆举陆老爷,做玉石生意的,为人再仁义不过了。挣的那些钱,一多半都接济落难人了,那又如何,还不是叫人告了。几百万贯钱,几世的心血,全都充了公。陆老爷受不了,用剑抹了脖子。他的妻儿素来锦衣玉食,如今却沿街乞讨。陆老爷下葬时,连副薄棺都没有,裹了个席子就埋下去了。那份罪受的,惨不忍睹啊。” 李承明点点头深有同感道:“是啊!俗话说的好“破家的县令,灭门的令尹,”这话果不其然。贪官污吏实在可恨!” 第五天笑了笑道:“大王高见。小人这些年一共攒了三万贯钱,原来是准备买块地的,可看了陆老爷的结果以后就发誓一定要当官,要不然有多少钱也没用。所以我就四处托人想捐官,恰巧在一年前这位关乐关总管来到小人的酒肆。他跟我说他是淮安王府的总管,只要花两万贯就能帮我捐个官。” “行了,我知道了,就是说他收了你的钱,没给你办事,对不对?”李承明打断他道。 第五天摇了摇头道:“不止这样,草民因为交钱以后捐的官没有得到就找他想要回我的钱,谁知道他竟然告诉长安县令说我讹诈他的钱财,让长安县令无缘无故的把我关进了大牢,要不是皇上大释天下只怕我现在还在长安县的监狱里呆着呢!” 李承明看着胖子说:“他说的是真的吧!” 胖子不语。 “行了,你们回去吧!拿了人家多少钱明天送到楚王府来,我看在淮安王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 胖子连连点头称是。 “第五天,我可从来没听说过有姓第五的人,你这个名字真有意思,想当官的话跟我来吧!”胖子等人走后李承明笑着说。 第五天犹犹豫豫地说:“我不过是给屠狗卖酒的市井小民,大王您愿意收留我?” 李承明笑了笑道:“我听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西汉大将军樊哙不也是屠狗的吗?你要是既不仗义又没志气的话你就继续回长安县屠狗卖酒去吧!” “大王放心,小人我有的就是义气和志气!”李承明话声未落,第五天便挺起胸膛说道。 “大王,您要那个第五天有什么用?”回到楚王府后马周问道。 李承明想了想道:“不知道,我就是感觉这个人将来会有用,还有就是我看他的名字挺有意思。” “大王,太子舍人邓晓带了两个人来求见大王。”一个侍卫站在前厅外道。 李承明道:“带他们进来吧!” 不一会邓晓带着两个人走进厅堂来给李承明行礼道说:“大王,这两位就是臣下跟您提过的人李波和郭杰。” 李承明站起来拱手道:“邓大人已经把你们的想法跟我说过了,朝廷现在也是用人之际,承明非常欢迎各位愿意报效朝廷为国出力。” 李波长施一揖道:“大王不念旧恶,收留小人等回归故土,我等感激不尽。小人等从此以后愿唯大王之马首是瞻。” 李承明呵呵一笑道:“邓大人,我让你列的名单可准备好了?” 邓晓从怀中掏出一块白布来道:“已经准备好了,请大王过目。” 李承明接过来看了看道:“好,你们两位明天就可以带着招安的文书和官引回酒泉了。” “大王您准备怎么安置我们?”李波问道。 李承明道:“你希望我怎么安置呢?” “化外野民,能够回归故土便已经是求之不得了,怎么还敢提要求呢?”李波笑着说。 李承明摇摇头道:“你们要是没什么本事的话我也不会同意招安你们,我既然愿意收留你们就准备答应你们的一切要求。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我全部满足。” 李波想了想道:“要说要求到也有一个,那就是我们中有些兄弟已经厌倦了刀头舔血的生活,想请大王给他们安排一些田地,让他们做会一个普通百姓。” 李承明笑道:“这不算什么,我答应你。” “马相公,麻烦你去告诉春梦,让他准备五百两金子交给李波带回酒泉去安置他的兄弟。”接着他又说。 马周没有说话,点点头走出厅堂。 第九十八章 贵妃交战 大兴宫安仁殿里,万贵妃拿着茶具正在亲自煮茶,宫女们都围在一边伺候。 万贵妃笑着说:“煮茶讲究的是色香味俱全,色泽要均匀,香气要淡而浓郁,喝到嘴里有一股清泉涌入的感觉,来,你们都尝一尝。” “怎么样,品出些味儿来没有?”万贵妃问。 宫女们都面面相觑。万贵妃又道:“其实煮茶是最好的训练耐性的方法,以后我宫里的茶就得这么煮,明白吗?”众宫女齐声应是。 万贵妃的贴身宫女钗儿领着一个小太监进来,万贵妃见状,看了看左右说:“你们都下去吧。”宫女们起身做了个万福礼离开了。 小太监上前请安,万贵妃问道:“知道本宫为什么要召见你吗?” 小太监答道:“回娘娘话,奴才不知。” 万贵妃冷笑一声道:“那我给你提个醒,昨天晚上你和张婕妤的贴身婢女说了些什么?” “奴才请她帮我做些针线活儿。”小太监试探着地说。 万贵妃怒喝道:“还敢欺骗本宫,来人,拉出去杖责五十。” 小太监连连磕头道:“奴才知错了,娘娘饶了奴才这一回吧!奴才昨天还替太医院韦太医的药童传了个话给“香穗”姑娘。” 万贵妃一笑道:“什么话?” “请香姑娘想办法今天下午去太医院一趟!还有······”小太监道。 “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带了一幅画给香姑娘。” 万贵妃点头道:“行了,你下去吧!” 小太监磕了一个头以后马上退了出去。 “钗儿,你马上去召集一些人手,咱们查检**。”万贵妃马上说到。 钗儿点头称是,满脸兴奋之色。 “娘娘,楚王殿下来了!”这时候一个宫女进来轻声说道。 万贵妃点了点头道:“快请!” 李承明带着春梦进来跪倒磕头道:“孙儿承明拜见奶奶,孙儿恭祝健康长寿,万事如意。” 万贵妃笑着将承明扶起来道:“以后来奶奶这可不要行这么大的礼了!” 李承明搀着万贵妃走道胡床边上坐下道:“孙儿带了些吃食给奶奶,这东西叫海参,是我府上厨子的独家手艺。奶奶尝尝,要是还行的话我会经常送来的。” 说完对着春梦使了个眼色。 春梦将手里的食盒交给钗儿道:“这道菜葱烧海参,是我家大王起的菜名。也是我家大王亲自看着厨子做出来,特地孝敬贵妃娘娘的!” 万贵妃笑道:“承明,你这个婢女可真会说话,钗儿去挑件首饰赏她。” 钗儿应了一声向内殿走去。 春梦跪倒谢恩。 万贵妃摆了摆手道:“好好伺候楚王就是了!” “你先下去吧春梦,我陪奶奶说说话!”李承明道。 春梦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李承明半蹲在万贵妃身边给她捶腿道:“孙儿今天来是想问问奶奶娘家还有什么人?”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已经十几年没有家里人的消息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亲人?”万贵妃感慨道。 李承明微微一笑:“不知道***祖籍是哪里,交给孙儿去找吧!孙儿哪里刚刚开府有很多地方需要自己人帮忙,不知道奶奶是否同意?” “这孩子真了不起,这么会来事。就算是智云活着也肯定比不上他,怪不得他在皇上跟前这么得宠。最可恨的是他怎么说也是太子的儿子,要是自己的亲孙子就好了。”万贵妃看着李承明想。 万贵妃站起身来,仔细回忆道:“我是永州人氏,原来是陈国宫女,前隋开皇八年隋文帝发兵二十多万,兵分八路灭陈,开皇九年陈灭。我和其他的六百宫女一起被隋将韩擒虎送往“大兴”(就是长安),那时候恰巧皇帝陛下去拜见当时的独孤皇后,独孤皇后随手就把我赏给了陛下,算起来已经整整三十五年了。” “奶奶放心,孙儿这就派人去永州,一定让奶奶和亲人团聚。”李承明安慰道。 万贵妃点点头没有说话,眼里流出两行泪水。 “奶奶,孙儿先告退了!”李承明见万贵妃伤感,便小心翼翼的说。 万贵妃笑了笑:“奶奶送你出去!” “大王,万贵妃那怎么样?”李承明刚一出大兴宫迎侯在外面的马周就凑上来问道。 李承明道:“应该没问题,不过你现在得马上派人去永州去帮万贵妃找她的亲人。” “是,属下马上就办!”马周答道。 “只要万贵妃肯帮忙传递消息大王您的担心应该就不是问题了。”马周又说。 昨天晚上李承明向马周透露了他担心“玄武门事变”的想法。马周告诉他说如果秦王真的会冒险一击的话那他必须控制皇宫,因为这个做法太冒险了,万一太子和齐王没有按时上朝而他又没有控制皇宫的话,那么等待秦王就只有死路一条。如果我是秦王的话就一定先控制皇宫,那样的话就算太子和齐王不上朝只要把皇帝握在手里“挟天子,以令诸侯”秦王依然有周旋的余地。 所以李承明才大清早来讨好万贵妃,希望万一皇宫发生意外时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以便自己尽快做出反应。 “娘娘,人已经集合好了,我们还去查检吗?”钗儿见万贵妃在发呆低声道。 万贵妃从回忆中清醒过来道:“今天没有朝会,先去查一下陛下现在那?” “在宇文昭仪那玩麻将军。”钗儿答道。 万贵妃点头道:“好,我们直接去衍庆殿。” 衍庆殿前,万贵妃气定神闲地坐在石桌前,钗儿侍立在一旁。宫女们三两个一群地站在回廊上不断探头张望。太监们进进出出地搜查,时不时将一些字画物品扔在地上。 突然里间传来一个声音:“你们干什么?别碰我的东西,住手,快住手。” 张婕妤从里面冲出来,怒气冲冲地道:“万娘娘,搜查**是你的权利,但周王殿下还没醒,惊了他谁能担当的起。” 这时候几个太监押着香穗出来,两个太监将一幅少年男子的画像展开给万贵妃看。 万贵妃冷笑一声道:“这不是太医院韦太医的药童吗?我是不是看错了,拿给张娘娘看看。” 张婕妤看了一眼,然后走到香穗跟前打了她一个耳刮子道:“你个死丫头,敢与人私通,你不要命了吗?” 香穗哭着说道:“娘娘,救救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救救我吧娘娘。” 张婕妤现在很矛盾,如果是其他的宫女的话她根本不会考虑她的哀求。但是这个香穗是自己的贴身婢女,也就是给前楚王李宽下药的那个小宫女。照现在这个情况看来香穗和太医院的药童勾搭上很有可能就是从那次开始的。 “如果自己不救这个死丫头的话万一她乱说什么自己也得倒霉,可要是救她的话有不知如何开口,该怎么办呢?”张婕妤想。 “哟!万姐姐今天怎么有闲情来这?这是怎么啦?”尹德妃在几个太监宫女的拥簇走来。 张婕妤迎上去把尹德妃拉到一边小声说了起来。 万贵妃高声道:“钗儿,你去太医院告诉韦天成,就说他的药童私会宫中女眷,叫他把药童绑了,送于殿中监陈福治罪。” “是,娘娘!奴婢马上就去。”钗儿答道。 尹德妃听完张婕妤的叙述后低声埋怨道:“唉!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还留着那个宫女!” “难道怎么样?赶走她吗?”张婕妤问。 尹德妃白了她一眼道:“被你气死了,好了,好了,给我来办吧!不过这次以后要马上把她处理掉。” 张婕妤这下才彻底明白了尹德妃的意思。 “至于香穗,马上拖下去乱棍打死!”看见尹德妃向自己走来,万贵妃又说道。 押香穗的那四名太监齐声答应,架香穗就往外走。 “慢着!先不要动手。”尹德妃高声道。 “德妃娘娘救命!”香穗哀嚎道。 尹德妃摆摆手,示意她住嘴。然后走到万贵妃身边行了个万福礼道:“万姐姐,香穗死不足惜,妹妹我本不该说什么,但是香穗一直照顾周王,姐姐也知道周王还不懂事,他一刻看不到香穗就哭闹不停,所以妹妹想替周王跟姐姐求个情。” 万贵妃不屑地笑了笑道:“既然这样看周王的面子改杖责三十,罚俸一月吧!” 香穗赶忙挣脱太监们的控制,跪倒磕头道:“奴婢谢几位娘娘开恩!” 万贵妃摆了摆手道:“拉下去行刑!” 说完又扭头对自己身边的一个小太监道:“小海子,你跟去监刑。” 小海子和四个太监架着香穗向不远处的一个凉亭走去。 凉亭里行刑的太监早已等在了那里,小海子高喊了声:“行刑!” 太监们立刻把香穗推到凉亭里摆放的一条长凳上,举起刑杖一下又一下地打在她身上。 小海子高声在一旁数着:“一、二、三······” 香穗放声惨叫,额头上冷汗直流,血水慢慢从裤子里渗出来。旁边几个观刑的宫女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捂住了眼睛。 小海子仍在数数:“二十八、二十九、三十,停----” 行刑的太监刚刚一停手,几名张婕妤手下的太监和宫女便冲进凉亭将香穗抬回了衍庆殿。 望着万贵妃离去的背影张婕妤带着哭腔道:“姐姐,你看这老太婆,现在变本加厉了!” 尹德妃叹了口气道:“没办法,谁能想到皇上会把汝南王过继给他当孙子呢!” 张婕妤也唉声叹气地说:“是啊!早知道我们还不如不把·····” “住嘴,那个香穗该怎么处理你可知道了?”尹德妃打断她说。 张婕妤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 第九十九章 无药可救 今天没什么事,李承明吃过早饭后就去逗李安玩。李承明来到李安的房间时他正摇摇晃晃地在木地板上跑来跑去。 李承明平时并不怎么过来,李安跟他不熟。看见承明进来李安跌跌撞撞地向他的乳母跑去,嘴里还不停地喊着:“阿母,阿母。” 乳母给李承明行了个万福礼后抱起李安哄道:“不怕,不怕,这是你父王。”又说:“孩子还小,您也不常来,有些怕生,大王莫怪。” 李承明找地方坐下道:“不怪,不怪,小孩子怕生有什么好怪的。” 秋香抱着女儿进来看见李承明赶忙行礼道:“大王安康!” 李承明对着端水给他的侍女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喝,然后道:“啊!秋香姐姐,有些日子没见你了,怎么样,这里也住的惯吧!” 秋香笑了笑道:“住的惯,奴婢谢大王恩典!” 李安此时已经和秋香的女儿开始咿咿呀呀地交流了起来。 李承明看着秋香道:“放心,过年的时候我保证让王小胡回来和你们母女团聚。” “大王,太子爷派人来了,说请您马上到东宫去!”这时候天宝进来禀告说。 “行,我知道了,你去通知马周和杨不悔让他们陪我回去。”李承明点头道。 天宝应声出去。 李承明道:“秋香姐姐,要是缺什么的话和春梦说,不要客气,你快乐所以我快乐。呵呵呵。” 李承明发明的麻将军现在已经在贵族领域流行开来。东宫显德殿内大唐监国皇太子李建成正在和李元吉、赵弘智、薛万彻一边玩麻将军一边闲谈。 “承明见过父亲。”李承明进来行礼道。 在公开场合他早就改叫李建成伯父了,不过私底下还是叫父亲。 李建成抬头看了他一眼,出了一张牌道:“坐吧!” “承明,我听说你手下的护卫杨容不见了!”李承明刚一落座太子就说道。 李承明轻咳了一声道:“是,他现在应该在二叔府里。” 李建成点头道:“他为什么会去天策府呢?” “他本来就是二叔安插在我这边的暗探,为什么不能在天策府呢?”李承明不加思索地答道。 李建成微微笑了笑:“你要不是想找人对你二叔不利的话他现在就不会再天策府。” “二叔那边三番五次谋害我,父亲想必也知道吧!他做的初一我为什么做不得十五?”李承明出言反讥道。 李建成谈了口气道:“尹阿鼠打长孙无忌是你设计的吧!天策府的人不是好欺负的,要不是你锋芒毕露步步紧逼他们也不会对你下手。你一心为我我是知道的,父亲不想小小年纪就成为众矢之的。以后行事小心些,不要在招惹你二叔,事情闹大了于我们也没什么好处。” 李元吉突然冷笑道:“大哥也忒仁厚了些,人家已经骑到我们脖子上来了,你居然还能甘之如饴!” 李建成瞪了他一眼,缓缓开口道:“你也管管自己那张嘴巴吧,你当二郎真是一两个刺客就能对付的,若是没有十足把握,还是不要妄动的好!” 李元吉叹了口气道:“大哥,不是弟弟说你的不是,你就是太软弱了,没有世民毒辣。老二之所以能够管住手下这些桀骜不驯之徒,全凭心狠手辣这一条。洛阳城破之时我就在军中,他杀单雄信等人的时候,眉头都不皱一下。当时那么多将军跪在那里求情,黑压压满堂甲胄,他竟视若无物。李世绩哭求了整整一天水米未进,他毫不动容。你看他平日在朝中满口仁义道德一副谦谦君子面孔,出了京满不是这么回事。在军中他就是霸王。大哥,你就是在这个狠字上输与了他,迟早要吃大亏。” 李建成转过头看了看元吉,长叹一声道:“你呀,怎么和承明一个样,你们俩到像是父子,马上得天下可,马上治天下则天下必乱!这是为政者的常识。为君者若不能德才兼修,如何能为天下表率?执政者若不能恩威并用,如何震慑文武群臣?只是如今不在其政,难为其事。父皇春秋鼎盛,我们此刻若是太过嚣张扬狂,父皇必定以为我等与二郎是同样人了。老二在军事上没得说,只是太不懂得收敛韬晦。这才引起父皇的猜忌,天策府现在处境艰难,只要我们不动二郎现在根本不敢妄动,何必要逼他狗急跳墙呢?” 李承明苦笑了声,壮着胆子道:“父亲你小看二叔了,我们连他在民间养了多少死士都不知道,凭什么说他不敢轻举妄动呢?以二叔削平群雄的战功和桀骜不驯的性格他一定不会就此认输,即便我们不逼他他也一定会殊死一搏的。儿子恳请父亲想办法马上把天策府的那些文臣武将全部调离长安,断了二叔的羽翼。” 李建成的脸色沉了下来,冷冷说道:“此事以后再说吧!皇上现在对东宫信任有加,我们也不能对西边太过了,负责引父皇的怀疑岂不是得不偿失了。承明我再告诉你派遣江湖刺客暗杀夜袭,这样的蠢事绝不能做。说到底,谁当储君都是父皇说了算。世民战功赫赫又怎么样,没有皇帝的首肯,他既进不了东宫也去不了洛阳。我自受封监国以来,素以仁孝为本,不事张扬恭守本份,也正因为此,虽然二弟功高,却始终不能取我而代之。无论是嗣位还是治国,仁孝二字都是根本,失了这两个字,君者不君,臣者不臣,父者不父,子者不子,兄者不兄,弟者不弟,最终结果就是国者不国天下大乱。前朝炀帝就是最典型的例子。这一层不仅我想得到,就是皇上,也从无一时一刻能忘怀。” “太子殿下,臣以为楚王殿下所言及是。朝廷储位之争,虽不像边关战事般凶险,却也断不可忽视武将的作用。历来得天下者,尧舜以后,臣还未曾听闻有不动刀兵以德化四海的。成汤嗣夏,无士卒之力桀焉肯禅让?武王伐朝歌,牧野一战血流千里。春秋五霸战国七雄,除假仁假义的宋襄公外哪个不是用刀把子说话?若无百万甲兵,始皇帝安得一统六国?韩信若不失兵权,一世英雄又怎会死于深宫妇人之手?曹孟德若仅空口白牙,其子又怎能篡汉?”赵弘智突然插话道。 “臣也以为楚王殿下和赵大人所言皆是金石良言,太子殿下还要深思才是。”薛万彻也说道。 “不用多言了,我不是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太子,自幼随父皇习学兵事,自太原起事十余年来也曾多次独领一军,又岂不知兵权之重要?东宫六率,左右长林我们的兵力数倍于西府,足够用的了。”李建成道。 李承明深吸了一口气道:“父亲,兵力多寡并不是实力的全部,我们手上兵多将寡,战场上厮杀不同于当街斗殴可以人多取胜。天策府久经沙场的战将几十员,由这批人统领的数百名久经沙场的亲兵队伍,其实力绝不亚于一支万人大军。” 李建成笑着摇头道:“父皇的心思我很清楚,他老人家怕的就是子孙不孝手足相残,只要我包容世民他老人家就绝对不会易储。只要他老人家不打算易储二郎继大位的想法就是雾里看花,他想要摘这朵花就只能背水一战,他手下要是没有一兵一卒你叫他那什么殊死一搏?” 殿上众人不禁都大吃一惊,谁都没想到李建成会有这种想法。 “太子殿下是想效仿郑庄公除共叔段?”赵弘智脱口而出。 李建成吉呵呵一笑没有说话。 “郑庄公除共叔段是怎么回事?”李承明问。 赵弘智笑道:“春秋时期郑武公有两子,一为“寤生”,一称“段”。郑武公死后,由长子寤生继位。是为庄公,其弟共叔段在偏爱他的母亲姜氏的支持下,竭力扩充自己的封地,准备夺取王位。郑庄公的大臣祭仲知道后,力劝庄公,说君王要及早安排,共叔段的势力已经很强了,再这样下去,王位会被他篡取的!庄公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其后共叔段不停地修筑城池、屯田积兵,并请其母亲姜氏里应外合,攻下郑都。庄公早有防备,趁共叔段进军郑都时,出奇兵攻其窝穴。共叔段兵败,逃亡他处,而庄公出军追杀,最后使共叔段走投无路,被逼自杀。” “这不是扯呢吗!郑庄公是一国之主大权在握,他说的话就是圣旨。你李建成是什么?你就是一个太子,能跟郑庄公比吗。再说共叔段不过是个得母亲溺爱没有真本事的纨绔子弟,李世民可是削平群雄战功赫赫天策上将。你跟他来这一手根本就是在玩火,我看呀玄武门事变搞不好都是你自己一手促成的!”李承明听完赵弘智的叙述后心想。 “太子殿下,此事大是不妥,共叔段与郑庄公君臣名份已定,郑庄公只要一声令下共叔段便是谋逆之罪。而您和秦王之间还有皇上,万一秦王矫诏殿下您悔之晚矣!”赵弘智接着说。 李建成摇头笑道:“不必担心,父皇好端端地呆在大兴宫里,他怎么矫诏?就算他敢矫诏也只会激怒父皇,到时候父皇一纸令下天策府?还不是照样得树倒猢狲散。” 李承明看着李建成心想:“完了,这倒霉孩子怎么这么天真,这都是你一厢情愿,李世民不可能照你想的干的。这孩子真是没救了!” 第一百章 山东已平 大唐武德八年腊月初一清晨,家家户户都守在暖和的地炉边,没有人愿意在这么个滴水成冰的时候走出房门。 山东饶阳山东道行尚书台的议事房里,一名身着便服的四十岁上下的男子正焦灼地走来走去,口里不停地急促地问道:“王小胡失踪已经五天了,怎么还没有消息?” 边上一名文吏打扮的官员恭谨地回答道:“魏大人,三天还有人在风影山附近见过王大人,官已派出缇骑四出打探,很快就会有消息,大人不需急躁。” 那名中年男子正是太子洗马、山东行台尚书左仆射魏征。他之所以这么焦急是因为右仆射于十几天前王小胡不见了。 听了文吏的话魏征稍微放了点心,转头望着雪花飘飘的窗外,不由得低声叹了一口气:“王小胡呀王小胡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魏征再也沉不住气,他霍地转过身来对那文吏说道:“王大人,把所有人都派出去!上元节前一定要找到王小胡!” 就在文吏正要答应的时候,忽然有个卫兵进来道:“魏大人,有人带了一封书信来,说是王小胡王大人给您的!” 魏征大喜,忙接过书信匆匆看了一遍道:“来人呢?” “还等在外面。”卫兵答。 “传他进来!”魏征道。 很快卫兵带着一个衣着破烂的年轻人进来。 那个年轻人走到魏征面前躬身行礼,道:“见过魏大人!” 魏征看了看身边的卫兵和文吏:“你们先出去!” 魏征走到团凳那去坐下道:“王大人现在在那?” 年轻人躬身道:“王将军现在在风影山,他一切安好请魏大人放心。” 魏征冷笑一声道:“你回去告诉刘十一,他的要求我全部答应,但有一个条件就是先放王小胡回来。” 年轻人低头将胸前裸露出来的棉花塞回到衣服里去:“刘爷说了,必须先给粮食我们才放人。魏大人不用担心王将军和我们刘爷交情好的很,只要您给了粮食刘爷一定会放人的。” 刘十一是刘黑闼的幼弟,刘黑闼败亡后王小胡远遁突厥,刘十一则带着百十人逃上了风影山为盗。今年天下大旱,山东更是饥民遍野盗贼四起刘十一的势力急剧膨胀,现在以风影山为中心已经占据附近三个郡县的十几个山头,手下也发展到两千余。 魏征和王小胡到饶阳以后的主要工作其实就是剿匪。几个月以来匪患已经基本平定,唯一不肯投降又无法迅速剿灭的就是刘十一了。 王、魏二人多次商议也没拿出什么有效的意见来。十几天前王小胡瞒着魏征单人匹马去了风影山,想要劝降刘十一。却不想反而被刘十一扣了下来用以要挟魏征换粮食。 魏征笑了笑道:“也好,你回去告诉刘十一,给我三天时间调集粮草,三天以后你们在派人来吧!” 年轻人拱手道:“谢魏大人,刘爷早说了您一定会答应的,所以叫小的不用回去,等粮草备齐以后小的在回去禀告就行了!” 魏征迟疑了一下道:“好,从现在开始你就做我的亲随吧!” 他也知道刘十一让这个年轻人留在自己身边是为了监视自己到底是调集粮草呢?还是调兵遣将。既然想知道就索性让你知道的彻底些吧! 三天后的傍晚此时的天际还残留着一抹微红,风影山上王小胡和刘十一等盗贼首脑们一边欣赏漫天大雪一边饮酒聊天。 雪不是在下,大片大片的雪花分明是在舞,是在飘,是在由下往上旋,那雪带着细小的绒毛,一弯一挺地舒展着腰身,舞着旋着,旋着舞着,眼瞅着就旋在了一起,拥在了一起,组成一个个浑圆晶莹的大雪团,直上直下地砸下来,你期待的那乒一声、咚一声还没有听到,雪团就哑然地分裂了,破碎了,带着一种快感的余韵,软软地卧在那无尽的沃野之上。 “棉团雪,棉团雪!”一个盗贼头领兴奋地叫起来。 “什么是棉团雪?”一个抱着酒坛伺候的少年小声问。 “棉团雪就是一团一团地抱着往下落的雪,下棉团雪,天不能太冷,太冷,雪抱不到一起去,也不能太热,太热,还没下到地上,就泥了,就软了,也舞扯不到一块去,还不能有风,一丝风也不能有,更重要的是,那雪花得大,得厚实,三片五片就能抱成个团。这种雪是很少见的,听老辈人说看见棉团雪的人都会走运,咱们以后有福了。”那个盗贼头领高兴地说道。 王小胡抬头看了看天道:“看这雪的样子,只怕是满天下都在下,满天下都走运,也就算不上什么运了!” “王大哥,你真的不准备留下来和兄弟一起干吗?”刘十一走远了几步背过身去,解开裤子一边撒尿一边说。 王小胡喝了口酒道:“刘兄弟,现在四海一统天下已定,占山为王不是长久之策,你还是听哥哥一句劝,归顺朝廷安居乐业吧!” 刘十一系好腰带转过身来摇了摇头道:“王大哥,道理我都明白,但李家与我仇深似海,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跟他们周旋到底的,大家人各有志你愿意当李家的官我不管你,你也不用再劝我了。” “刘爷,郭离传话回来,魏征已经备齐一万担粮草了,我们在那收粮?请刘爷示下。”一个小头目跑来说到。 刘十一想了想道:“通知郭离,让魏征在后天黑以前必须把粮草运到孝子山。” 孝子山山高林密,风光秀美,在饶阳之南,距离饶阳约一百八十里路程。 孝子山顾名思义肯定和孝子有关系。相传三国年间这山里住着父子俩,靠进山打猎采药为生。一日,父去山外人家卖药材,几日未归。儿子离家寻父,走到这处山下,突然发现草丛中有一个看着眼熟的东西,扯出一看,正是父亲装药材的背袋,上面沾满了血。就近再一寻找,又看见了父亲沾血的毛发和几个老虎爪印。儿子知道,父亲是被老虎吃了,他痛哭一场,回家取出长刀,就钻进了这山的深处。追寻了三日,终于让他摸到了老虎的栖身地。一连捅了老虎七十多刀,自己也被老虎抓得遍体鳞伤。就在他又一次被老虎扑倒,眼瞅着就要命丧虎口时,他瞅准机会,用尽所有的力气,一刀就捅进老虎的嘴里,连胳膊都伸了进去。老虎惨叫一声,倒地死去,他却再也没有力气拔出长刀,圆睁着双目,也死在山上。后人感慨这生为父雪恨的勇烈,从此把这山就称为孝子山。 不过现在的孝子山早已被刘十一的属下们霸占,便成了土匪窝。 小头目点点头转身离开。 “叫兄弟们集合,今夜子时起程直扑饶阳。”刘十一又道,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王小胡大吃一惊,良久才道:“刘兄弟用兵已深的黑闼兄的真传,佩服佩服!” 刘十一哈哈大笑道:“王大哥过奖了,魏征为保粮草安全一定会派很多人手押送,甚至会亲自出马,风影山在饶阳之北,从这里到饶阳不过一天一夜的路程,其实在你一到风影山的时候我就有了这个想法,人手也早就集中好了。明天我的大队人马赶到饶阳城下时魏征正带着人向孝子山赶去,饶阳城内空虚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拿下它。到时候天下震动,我振臂一呼必有很多老兄弟相应,山东,哼,又是我们的了!” 王小胡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刘十一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有劳王大哥跟我一起走,看小弟我如何轻取饶阳。再说我这些兄弟大部分都跟你认识,我可不太放心把你留在山上,呵呵。” 第二天深夜子时,饶阳城外,刘十一带着千余人正悄无声息地向饶阳悄悄逼近。 在距离城墙大约几十丈的时候全部停了下来,这时候两条身影从不远处飞快地跑过来。 “怎么样?”刘十一向来人问道。 “正如刘爷所料,魏征亲自带人去了孝子山,城里的郡兵也走了大半,内应也已经准备好了。”来人答道。 刘十一满意地点点头道:“太好了,马上举火!” “怎么样王大哥,饶阳到手了。”他又对身边的王小胡说道。 王小胡笑道:“现在说到手只怕还早了些吧!” 很快两堆篝火就烧了起来,映红了漆黑的天空。 接着饶阳郡的南门大开,刘十一哈哈大笑,翻身上马道:“弟兄们,进城。” 千余名盗贼有马的上马,没马的撒丫子跑步全部一窝蜂似的向饶阳南门拥去。 刘十一带人冲过城门以后惊奇的发现自己被困了,城门并不是一个郡城的第一道防御。打破城门以后还有一个还有有道城门。那个叫瓮城,也叫藏兵洞。 刘十一冲过城门后发现藏兵洞通往内城的那道城门还是关着的。他的第一个感觉就是上当了,可是随后拥来的喽罗却一直把他推到瓮城到内城的城门之下。他根本没有任何改变策略的时间。这时候城外突然发一声喊,伏兵四起火把无数纷纷向南门杀来。 刘十一长叹一声道:“王大哥,我等愿降,只求你能请魏征放我的弟兄们一条活路。” 不好意思,今天回来晚了,抱歉。 第一百零一章 碧眼胡僧 武德八年腊月二十三马上就要过上元节了,长安城里热闹非常,封疆大吏们或亲自或派人赶往长安来给皇上上贡和朝中权贵们送礼。李承明做为新近升起的权贵巴结他的人自然不在少数,楚王府前车水马龙丝毫不逊色于齐王府和天策府。 “大王,杨不悔回来了!”李承明正在与送了三万贯厚礼的诸葛德威闲谈时天宝进来小声说道。 “哦!太好了,传他进来!”李承明高兴地说。 诸葛德威立刻反应过来,躬身说道:“大王有事,臣下就先告辞了!” 李承明笑道:“也好,天宝,你去告诉春梦,让她把皇上赏的鹿肉给诸葛大人分一半。” “谢大王赏!”诸葛德威起身拱手道。 李承明起身作出要送诸葛德威的样子。 “大王请留步。”诸葛德威连忙说道。 李承明就势坐下道:“马相公,代我送诸葛大人!” 杨不悔带着一个衣着简朴的中年人进来走到李承明面前躬身行礼,简洁地说道:“大王,属下已经完成大王的指令。” 李承明看着那个中年人道:“你是哪里人氏?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 杨不悔忙对那中年人说:“我家楚王殿下在问你话呢?” 中年人长施一揖,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大王话,草民万安,永州人氏,今年四十六。” 李承明点头道:“家里可还有什么人吗?” 中年人摇头道:“草民家贫,没讨过妻子,父母早亡,是兄长抚养我长大的,兄长亡故后嫂嫂带着侄子改嫁,家里就剩草民一个人了!” “你侄子还能找找吗?”李承明问。 万安咽了口唾沫道:“找是能找到,不过他已经改姓张了。” 李承明点点头,然后指指一边的团凳说:“坐下说话吧!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吗?” 万安跼促不安地将半个屁股坐到团凳上小心翼翼地说:“杨护卫说我可能是万贵妃的弟弟。” “那你呢?你是不是真有个姐姐在陈国做过宫女?”李承明语气冰冷地问道。 万安突然扑腾一下跪在地上道:“大王,小人真有个姐姐在陈国做过宫女,不过姐姐离家时小人还小,我已经不记得姐姐的模样了,不是我想来认皇亲,是杨护卫非要带我来的请大王明鉴。” “好了,好了,快起来说话。”李承明忙说。 这时候天宝正好推门进来。 李承明看着刚刚进来的天宝道:“天宝,你快带万安下去安排个房间让他住下来,再通知春梦来见我。” “这个万安不会错吧!”天宝带着万安出去以后李承明扭头向杨不悔问道。 “肯定不会错,属下找到他时他一无所知,还在给当地的一家大户做工呢。”杨不悔很肯定地答道。 “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属下到永州后照马大人的嘱咐去请永州刺史帮忙,永州姓万的人不多一共也就百余户,家里有入宫为婢的有三户,可其他两户的女儿在陈国灭亡以后就都被放出宫回家了,只有万安的姐姐被送到长安了。”杨不悔说。 李承明听了心情极好,连声道:“办的好,办的好!” “大王!”楚王府总管春梦进来行礼道。 李承明摆手道:“去找个裁缝来,给万安做几套新衣服。” “不,多找几个裁缝吧!府里每人都做一套新衣服,再赏杨不悔三百贯钱!”春梦正要点头却听李承明又说道。 “大王,韩玄龟带了一名和尚来求见您!”李承明话音刚落就见一名侍卫推门进来道。 李承明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大王要是没什么吩咐的话奴婢就先下去了?”春梦说道。 李承明想了想道:“你从这几天收的礼物里挑些稀罕的物件,分成三份,我要送人。” 春梦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韩玄龟进来行礼道:“我家公子让我带了些东西给大王,请大王笑纳!”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礼单来。 “小爷是长辈,怎么还这么客气。要送也是该我送他礼物才是啊!”李承明和韩玄龟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他身后那个和尚。那和尚金黄色的双瞳明确地告诉他,此人是一个胡僧。 韩玄龟将礼单递给天宝后说道:“大王,这位是洛阳白马寺的智愿大师。” 这个智愿和尚大约四十几岁的年纪,面色光润,身体强健,完全没有大多数僧人身上的那种慵懒神气。从他弯曲的鹰鼻和金色的瞳孔可以看出,他身上有着明显的胡人血统。 他身上的丝质衣料也不是普通僧人应该穿着的,因为那太昂贵了。若不是他头上的戒疤,以他雍容的气度和华美的衣着,人们一定会以为这是长安西市上一名成功的胡商呢! “两位请坐!天宝去煮茶。”李承明道。 “智愿大师是波斯人还是龟兹人?”李承明微笑着问。 智愿的双手端端正正地放在膝盖上,背挺得很直,目光注视在李承明的微笑上,用流利的汉语答道:“我是龟兹人,不过我在前隋大业年间就来到中原了。” “哦!我府上也有一名龟兹人,变的一手好幻术。大师要不要见见他?”李承明随口道。 智愿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韩玄龟看了看李承明的左右道:“大王,智愿大师有机密大事相告。” 李承明眉心掠过一缕青气,心里很是意外:“马相公留下,其他人全部出去!” 李承明看着天宝杨不悔等人出去以后道:“大师有什么话请说吧!” “和尚我在洛阳总管府看见一个不该在那看见的人!”智愿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说道。 原来这个智愿精通医术,半年前他应洛阳富豪张泰之请去给洛阳总管温大雅医治腿疾。 温大雅名彦弘,大雅是他的字。前些日子在太谷被突厥人抓走的温彦博是他的弟弟。他们兄弟同为李世民的得力干将。温大雅在跟随李世民破薛举父子时不慎从马上跌落从此患上了严重的腿疾,一到刮风下雨或者变天的时候就疼痛难忍。他出镇洛阳后洛阳富豪张泰便给他推荐了智愿和尚。 智愿和尚的医术确实没的说,有了他在身边温大雅的疼痛减少了很多。所以智愿和尚可以随便出入洛阳总管府。 一个月前他和往常一样正在给温大雅按摩脚掌,却见护兵送了一封书信进来。温大雅看完书信后便立刻停止按摩,走了出去。 当智愿离开总管府的时候看到几个卫兵正押着一个人进府,智愿还恰巧认识这个人。 “什么人?”李承明问道。 “齐王身边的贴身护卫宇文宝!”智愿答。 “宇文宝?温大雅怎么敢抓齐王的人,唯一的可能就是宇文宝去洛阳是想干掉温大雅。”李承明自语道。 “大师认的宇文宝?” 李承明的目光平和地注视在智愿的脸上。这目光既不严厉,也没有刻意的凶狠,然而,就是这平静的目光却常常使人不寒而栗。此中所隐含的威严与权势使智愿激动不已,他为自己已经接近并即将可以借用楚王的权势而庆幸。 智愿目标并不是当一个好和尚,而是当一个大官。 最近一年来他仔细地搜集有关太子和秦王两大营垒中的情况,从各个方面得出的结论都显示出太子在力量对比中占有相当大的优势,而且这种优势还有进一步扩大的可能。 和大多数人的想法一样智愿总结了无数条理由,结果就是秦王必败。他决定在太子阵营找个靠山投机,可是太子集团中又分为东宫、齐王府和楚王府三大阵营。该找那一家呢?细心比对后他选择投靠楚王府,原因很简单,他认为李承明年纪轻,见识浅,好糊弄。手下又少,自己投靠他容易发展。 智愿小心翼翼地答道:“当年秦王攻破洛阳后齐王殿下曾经带着宇文宝到过白马寺。” 李承明又想:“李元吉不会傻到派自己的贴身护卫去杀温大雅吧!” “大王,宇文宝被押进总管府后就再没有出来!”智愿又道。 李承明点点头,话锋一转道:“我看大师衣着华丽,并不像是个普通的僧人。” 智愿笑了笑道:“大王法眼,我原先在洛阳经商,改行当和尚只是大业末年的事,大业末年天下大乱,我不想在乱世中丢了性命便出家当了和尚。” 李承明又点点头道:“如此说来大师在洛阳已经呆了十几年了吧!” “二十一年了。”智愿道。 李承明呵呵一笑道:“既然这样那么大师您在洛阳必定认识不少人吧!” 韩玄龟接道:“大王说对了,洛阳上至豪门贵族下至三教九流到处都有智愿大师的故交知己。” 李承明搓了搓双手道:“承明有一事想请大师援手,万望大师不要推辞。” 智愿念了声佛号道:“大王有事尽管吩咐,大和尚决不敢推辞。” 李承明心中一喜道:“我早想在洛阳建立一个细作网,可惜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帮手,大师在洛阳关系繁杂,如果愿意帮忙的话我就把一切都托付给大师了。” 智愿笑了笑说:“大王相请大和尚我怎么敢推辞呢!” 李承明双手一拍道:“好,那就有劳大师了,大师需要些什么尽管开口,承明全部答应。” 第一百零二章 姐弟重逢 腊月二十七,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天的雪停了,长安百姓终于迎来了久违的阳光。大雪深深覆盖了久旱干涸的麦田,使人们看到了一个大熟之年就在眼前。 三天以后就是上元节了,官府发出号令,百姓们都走手执扫把锹耒出家门扫雪清道,为过节做准备。街巷中堆满了头戴斗笠红鼻子蓝眼睛的雪人,引得孩童们绕着雪人唱啊跳啊地打雪仗。最显眼的是扫雪的人在每个城门前堆砌的巨大雪人,高约三丈,手执长矛,威风凛凛若天神一般。雪人筑起,引来城门口一片“万岁、万岁”的狂热欢呼。 楚王府里张灯结彩打扫的干干净净,李承明带着楚王府的大小官员和重要人物正在迎接一个更重要的人物万贵妃。万贵妃是来见万安的,三天前李承明进宫告诉她说找到了她的弟弟,所以万贵妃决定今天出宫确认万安的身份。 不远处四、五辆马车徐徐驶来,一个小太监提前跑过来喘着粗气道:“大王,贵妃娘娘到了。” “恭迎贵妃娘娘。”李承明带着他的下属们一齐拜倒。 “快免了吧!怎么冷的天,别冻坏了。”钗儿掀起马车上的棉布帘子,万贵妃探出身子来说道。 李承明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跑到马车边上扶着万贵妃下车。 万贵妃伸手摸了摸李承明的脸蛋,微笑着说:“看这小脸冻的。” 李承明嘿嘿笑了声道:“不碍事,奶奶请进府吧!” 万贵妃点头道:“钗儿,你在这看着把礼物给楚王殿下抬进来,一件也不能落下。” “春梦,你陪着钗儿姑娘,等等把我给奶奶准备的礼物都装车。”李承明道。 前厅里万贵妃叹了口气,笑呵呵地说:“从陛下称帝到现在我这还是头一次到藩王府上呢!” 李承明从圆圆手里接过茶盏亲自端到万贵妃面前道:“奶奶以后要是在宫里闷得慌的话就常来孙子这转转。” 万贵妃点头道:“恩,万安呢?” 李承明扭头对伺候在一边的圆圆道:“去请万安进来。” 万贵妃看了看左右的宫女太监道:“你们也都出去吧!” 万安进来磕头道:“草民见过楚王殿下,贵妃娘娘。” “站起来,抬头说话!”万贵妃柔声说道。 万安站起来,抬起头可是眼睛却忽左忽右的始终不敢和万贵妃对视。 时间过去了很久,万贵妃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盯着万安的脸庞。终于她站起身来向万安走过去。 “芦苇高,芦苇长,芦花似雪雪茫茫。芦苇最知风儿暴,芦苇最知雨儿狂。”在距离万安五、六步时万贵妃停下来低声吟唱道。 “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里捉迷藏。多少高堂名利客,都是当年放牛郎。”万安迟疑了一下后回唱到。 “芦苇高,芦苇长,隔山隔水遥相望。芦苇这边是故乡,芦苇那边是汪洋。”万贵妃有唱。 “芦苇高,芦苇长,芦苇笛声多悠扬。牧童相和在远方,令人牵挂爹和娘。”万安回唱。 万贵妃突然紧走两步拉起万安的双手,流着泪道:“你的左小腿是不是有块红色的胎记?” 万安点头道:“是,你真是我姐姐?” 万贵妃看着万安那双粗糙削瘦,布满老茧的手,失声痛哭道:“二弟。” 李承明走过去劝道:“奶奶,你们姐弟重逢是件值得庆贺的事,为什么要伤心呢!” 万贵妃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说:“是啊!是该好好庆贺一下,要不是你提醒的话我只怕再也见不到弟弟了。” 李承明笑了笑道:“奶奶说的那里话,孙儿为奶奶尽孝是应该的。” 万贵妃拉着万安坐下道:“家里还有什么人?你兄长呢?” 万安哭着答道:“没有了,爹娘和兄长都死了。” 万贵妃唏嘘一声道:“你呢?你这些年怎么过来的,没讨到妻子吗?” 万安点头道:“每日里给大户做工,勉强饿不死,那里有闲钱讨妻子。” 万贵妃的脑海里霎时涌入了万安白天给人当奴仆,吃苦受累,晚间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画面来,眼泪又情不自禁地落了下来。 李承明只得再劝慰道:“舅爷找到了奶奶以后就不用再受苦了,孙儿马上想办法给舅爷弄个爵位,再从皇族里给舅爷找个年纪差不多的妻子,奶奶您看怎么样?” 万贵妃破涕为笑,但还是很怀疑地说道:“皇族里谁能看的起万安的身份呢?‘ 李承明想了想道:“试试看吧!或许有呢,这个奶奶您就不要操心了。” 说完他走到门口,打开门道:“传令下去,偏厅摆宴恭贺贵妃娘娘姐弟重逢。” 楚王府的下人们早有准备,一听到李承明的吩咐便马上忙碌了起来。 李承明说完转身向万贵妃行了个礼,然后走出前厅,反手将门带上。 齐王府前一骑五花马箭一般飞驰而至,骑士从马上跳下来将马缰绳丢给门口的卫兵,自己飞快地跑进了王府。 齐王府的前厅里只有李元吉和谢叔方围坐在炭火盆边小声谈论着些什么! “怎么样?有消息了?”李元吉见那骑士进来马上问到。 那骑士走到炭盆边上脱下手上带着的熟麂皮手套道:“宇文宝被温大雅抓了。” 李元吉哼了一声道:“看来洛阳还真是铁板一块,我们很难插进去。” 谢叔方点头道:“是啊!洛阳上下只认秦王一人,我听说独孤达磨已经求楚王把他调到赵王那去了。” “不过洛阳有人让我给大王带了句话来。”那骑士一边烤火一边说。 “哦!”李元吉很是意外:“什么话?” 原来宇文宝是李元吉在张亮替李世民私下募兵事发以后派去洛阳发展细作网的。一个多月前突然没了音讯,于是李元吉又派了这个骑士,也是他的贴身护卫李思齐去洛阳查探宇文宝的消息。 李思齐到洛阳以后,先在洛阳总管府附近租了一个隐蔽独门院落住了下来。 可是就在他刚刚住下的第二天就有个人竟然踩着他的脚后跟,跟了进来。 来人是个五十多岁的矮胖老者,神色坦然,衣着也很体面。他随手带上了院门,免得门前来往的闲人窥视。然后,他客气地向李思齐点了点头,便好像他是被请上门的客人一般,径自脱靴坐在了席上的矮几边,而且是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上首。 直觉告诉李思齐这个老头没有恶意,至少要自己性命的打算,否则他也不敢孤身来见自己。于是他开口道:“尊驾何事?” “我知道你是谁!”老头语调轻缓地说。 “我来,是想请尊驾再办一件事。”老头又说。 “什么事?” 老头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盯了李思齐一眼,目光冰冷而锐利,这目光让李思齐有些胆怯。这位老者目光中的威严与气势,是只有大权在握,能够夺人生死的人才会有的东西。那一刻李思齐的脊背上有些冷飕飕的。 老者收回了目光,但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右手拿起了矮几上的粗陶筒形茶碗。他将碗中的冷茶在矮几上倒了几滴,然后,用手指蘸着茶水写了一个“齐”字,便又注目在的李思齐脸上。 “什么意思?”李思齐佯装不懂。 老头笑了笑道:“请尊驾转告你家主人,洛阳不是长安。不要再派人来了。” 老头讲这话的时候,神情很是自然,仿佛他在洛阳可以操控一切人的生死一样。 “那老头是谁?”李元吉听完李思齐的叙述后问道。 李思齐道:“属下查探过,那老头是秦王妃的叔叔左骁卫大将军,薛国公长孙顺德。” 李元吉哼了一声道:“我就知道是这个老贼骨头,除了他没人敢在洛阳放此厥词。” “他本来就是洛阳人,在洛阳亲朋故旧甚多,大放厥词到也不足为奇,只是他既然已经知道思齐兄是大王您的人还敢如此就有些奇怪了。”谢叔方道。 李元吉一愣道:“有什么好奇怪的,肯定是李世民让他这么做的。” 谢叔方点头道:“大王您想想,秦王为什么要让他这么做呢?是不是保住洛阳已经是秦王的最后的底线了?” 李元吉想了一会道:“有道理,你的意思是说李世民在考虑退路。” 谢叔方又点了点头:“如果不是的话他为什么这样紧张洛阳呢?依臣下所见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秦王想据洛阳与朝廷分庭抗礼。” 李元吉摸了摸下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如果是这样的话宇文宝只怕已经性命不保了······”李思齐叹道。 李元吉道:“谢将军,你去给宇文宝家送些钱财吧!” 接着又冷笑一声道:“李思齐,你去找个武艺高强的人来,我要杀了长孙顺德给宇文宝报仇。” 李思齐点头称是。 谢叔方看了李元吉一眼道:“大王,长孙顺德是秦王妃的叔叔,杀了他只怕秦王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元吉哈哈一笑道:“那又怎么样,再说现在最想让天策府倒霉的不是我,而是楚王殿下。呵呵呵!” 谢叔方道:“大王的意思是嫁祸给楚王?” 李元吉白了他一眼道:“承明现在锋芒毕露,还用的着我嫁祸吗?只要长孙顺德一死,以长孙无忌的性格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楚王。” 第一百零三章 高丽使臣 腊月二十八,王小胡和魏征押着刘十一回到长安。武德皇帝龙颜大悦,每人赏锦缎百匹。 入夜时分东宫上下灯火通明,显德殿前人影绰绰,杂役太监们往来不停。顶盔贯甲的武士戒备森严,每隔一柱香的时间还会有两队卫兵在殿前交叉走过。 太子李建成今天晚上要大宴高句丽使者,高句丽使者是三天前来到长安向皇帝恭贺新年的,武德皇帝令太子做好一切招待,李建成为表大国风范不但额外赐宴还请了齐王和楚王来作陪。 高句丽使者泉盖苏文高句丽大对卢(相当于唐朝的宰相)泉太祚的儿子,今年二十二岁。正带着三名下属和两名贴身护卫在太子更率令王晊的引导向显德殿走来。 迎宾的礼乐响起,李建成带着魏征薛万彻等人降阶相迎,笑着拱手道:“泉将军今日一定要不醉不归。” 泉盖苏文拱手还礼道:“小国使者谢太子殿下赐宴。”他身后的三名下属和两名护卫却挺立在那里傲然不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行礼的打算。 站在一边的王晊不由得心中暗暗发笑,心想这些野蛮人还真狂妄这么不懂礼数,激怒了太子今天晚上又有热闹看了。 不等太子发话魏征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横目扫了这几人一眼,扭头对迎宾使说道:“礼乐停了!” 迎宾使早已经脸色发白,听到魏征的吩咐,急忙示意礼乐停止。 魏征大步走到李建成身边用一种正式而毫无感情的声音对那几名高句丽使者说道:“面对大唐太子尔等怎敢如此抗礼不尊?” 泉盖苏文身边一名身着白衣的高句丽使者大声说道:“我国虽然向大唐称臣却并不纳贡,要拜也只拜皇帝,太子殿下现在还不是一国之尊我等无须屈膝。” 这话一说出口,李建成身边的人脸上都露出不豫之色,心想这些不服教化的蛮夷之邦果然不可理喻,居然敢在太子殿下面前如何叫嚣! 最让人不解的身为主使的泉盖苏文对此一言不发,显然这一切都是他们预先商量好的。 魏征冷声说道:“你们高句丽从汉朝开始就一直是我们中国的臣属,太子殿下是我中国他日之主,你们当恪守臣属之礼马上向太子殿下行跪拜之礼。” 高句丽内部分为高丽、百济和扶余三国,统称高句丽。从西汉开始臣服于中原,以后的时间里陆陆续续的与中原王朝或和或战一直到隋炀帝连续三次大举征伐,虽然因为各种原因隋军并没有成功,但隋与高句丽的战争严重的消弱了高句丽的国力,阻止了他们泛滥崛起的势头,否则他们也不会心甘情愿的向李唐臣服的。 那名白衣使者笑了笑道:“想让我们屈膝也可以,却不知是否有这个能力?我们高句丽的武士被人在光明正大决斗中击败后,就愿意俯首称臣!” 李建成哼了一声,根本就不想搭理这种可笑的请求,太子东宫显德殿前这么庄重的地方这小国匹夫居然提出这种可笑的要求,难道以他大唐太子尊贵的身份能允许他们这些野人毫无体统地斗殴? 李建成冷笑道:“你小小的番邦使节,对天朝上国如此无礼,不怕丢了性命吗?”此时,李建成的语声已经充满杀气,这杀气是为了自己的尊严和大唐的威望。 白衣使者嘴角露出一丝不屑地笑容,说道:“哼!怎么?难道唐国只敢动嘴说话吗?却不敢选出一个人来和我们较量?想要我们屈膝,就让我们见识见识你们到底有什么能力,天朝上国的名声,可不是靠动嘴说来的!” 魏征大怒,正要开口训斥,太子身后的薛万彻突然大声说道:“请太子殿下准许让臣和他们比试比试。” 李建成扭头看了看薛万彻沉默了一会道:“好,不过要小心些,不要丢了朝廷的脸面。” 薛万彻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殿下请放心!” 接着他缓步走了出来,望着前面不远处的泉盖苏文道:“既然如此,我们便较量一下,你们派谁出来?” 这时泉盖苏文身后走出来一名武士,身穿无袖绢衣,绢衣下隐约还能看见黑色铠甲,略微俯身对泉盖苏文:“公子,崔保久愿与唐国武士一战!” 泉盖苏文点头说道:“好!”接着他又对李建成说:“太子殿下,他叫崔保久,是我们大对卢府的第一武士。” 李建成冷笑一声,没有答理他。 崔保久恭敬地对泉盖苏文躬身为礼,然后转过身向薛万彻走去,在薛万彻面前大约一丈二尺处停住脚步,缓缓脱下身上那件阵羽织,沉声说道:“唐国武士,我将与你一战,请多多指教。” 说着他低头对薛万彻恭敬而标准地行了一礼,薛万彻也毫不怠慢地回礼。 只见崔保久从腰间拔出刀来,刀锋处清冷而锋锐的光芒在众人面前一闪而过。 “好刀。”薛万彻赞道。 “唐国武士请了!”崔保久道。 薛万彻点点头,走到旁边一个侍卫身边,将他的腰刀抽了出来。 随着薛万彻抽出腰刀,现场的气氛仿佛愈加沉重起来,李建成等人的脸色都是凝重无比----薛万彻要是赢了还好说,如果输?大唐的脸面可就······ “薛大将军,对付番邦小丑下手千万不要留情。”李承明带着王小胡和马周等人从高句丽使臣的后面走出来说道。 薛万彻哈哈大笑道:“大王放心,万彻保证让他埋骨异乡。” 李承明拍着手高声道:“可惜杀鸡用牛刀,委屈薛大将军了。” 崔保久手中的长刀在周围火把下闪烁着游走不定的青白色锋芒,映的人澈面生寒,李承明的目光仿佛也被这把长刀给吸引住,忍不住盯着看了几眼,赞叹道:“果然是把好刀。” 泉盖苏文很是自信地笑了笑道:“敝国的锻钢技艺并不亚于上国。” “小心了·····”崔保久突然蹂身直上,手中那柄四尺长刀划过一道刺目的白芒往薛万彻肩头劈去。他只想击败薛万彻,并不想杀了他,这倒不是他仁慈,只是他知道他们国主并不想明目张胆对抗唐国,要不然也不会向唐国称臣,更不会派他们来恭贺新年了。 周围人群中传来“哗”的一声惊呼,所有人都对崔保久的突袭感到惊讶,虽然两人已经说好比试,但崔保久忽然就挥刀而上,其中偷袭的含义不言而喻。 李承明勃然大怒对泉盖苏文质问道:“这就是你们的比武较量?” 泉盖苏文冷冷地说道:“既然双方已经决定比武,那任何时候出手都是可以的,谁让你们不多加注意?何况兵不厌诈,本来就是你们中原上国教给我们的。” 崔保久的谈话中忽然出手,虽然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却没有在久经沙场的薛万彻的意料之外。 薛万彻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微微一侧身,就从容地闪过了崔保久看似势若雷霆的突袭。接着一扬手,手中的腰刀向着崔保久的头颅直斩而下,似乎想一刀就把这名高句丽的武将兼使者护卫斩于当场。 胆敢对大唐太子抗礼不尊就是死罪,何况还胆大妄为地要求比武,更何况还以这种偷袭的方法!薛万彻虽然不是文人但从小也读过一些经书,德以柔中国,刑以威四夷这句话还是知道的,早在他向李建成请缨出战时就有了斩杀这些番邦野人为大唐立威的打算了。 志在必得的突袭忽然落空,让崔保久不由得大为意外,但他毕竟是也是久经沙场的武将,硬生生地止住身形,一个急转身架住了薛万彻的腰刀,只觉得一股大力涌来,星火四溅中,立足不稳的崔保久被震的连退十余步。 看到这一幕,泉盖苏文的脸色不由得大变,想不到这位唐国将军如此的难以对付,就连大对卢府的第一勇将在近似偷袭的情况下都无法得手! 崔保久忽然觉得肩头一阵剧痛,原来刚才已经被薛万彻的刀锋掠过,如果没有铠甲遮护的话,只怕伤的会更重,他咬了咬牙,正要挥刀再上时薛万彻已经大步赶过来扬手挥刀再次向他的头颅砍下来。 泉盖苏文身边的另一个护卫想要拔刀相助却被眼疾手快的王小胡一把抓住了手腕,连刀都没有拔出来。 崔保久知薛万彻力大不敢再举刀相抗,只拖着受伤的左臂来回躲闪。 “噹!”一声响,崔保久胸前火星四溅,他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上。原来他又被薛万彻砍了一刀,要不是身着厚重的铠甲,这一刀足以让他命赴黄泉。 薛万彻立刻跟上,左脚踏住崔保久手里的长刀,右手高举腰刀向崔保久脖颈处砍下去。 泉盖苏文脸色铁青,高叫道:“太子殿下,手下留情!” 泉盖苏文话音未落薛万彻的刀已经架到了崔保久脖子上,他扭头看向太子。 魏征低声在李建成耳边说了些什么。 李建成笑了笑道:“算了,不要在显德殿前见血。” 薛万彻将腰刀扔给一边的护卫,自己俯身从崔保久手里将他的长刀夺过来道:“去向太子地下磕头赔罪,求殿下饶恕你刚才的胡作非为!” 泉盖苏文瞪着薛万彻眼中已经被怒火烧红,薛万彻却仿佛毫无察觉一般,反而抬高声音淡淡地说道:“臣下刚刚听的楚王殿下夸奖这刀,臣下现在把这刀献给大王,请大王笑纳!” 李承明挥了挥手,扬不悔过去将刀接了过来。 李承明看了看泉盖苏文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道:“薛大将军刀法如神,番邦小丑何足道哉!” 第一百零四章 万国驿馆 泉盖苏文看了李承明好一会,没有说话,然后带着自己的下属和护卫大步走到李建成面前跪拜了下去,大声说道:“高句丽使臣,泉盖苏文问大唐太子安好!” 李建成虚托了一下道:“诸位请起!” 紧接着又吩咐左右的护卫道:“扶这位崔将军下去,请太医过来瞧瞧他的伤势。” 泉盖苏文站起来陪着笑道:“番邦小国不知礼仪,请太子殿下不要过于动怒。” 王晊低声提醒道:“太子殿下,是时候开宴了。” 李建成点了点头道:“泉将军请!” 泉盖苏文躬身道:“太子殿下先请!” 稍作礼让后,众人便按照身份高低依次进入显德殿。 显德殿上灯光如白昼,李承明的心头却沉重无比,他隐约觉得高句丽决不会无缘无故地干这种事情,泉盖苏文今天的举动很明显有试探太子的意思。莫非高句丽也知道李世民与太子的储君之争,今天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试探太子的能力,以便尽快在太子和李世民之间做出选择,又或者他们已经和李世民秘密结盟了? 想到这李承明低声对身后的王小胡道:“你现在立刻回去调集人手,日夜监视在明礼坊的万国驿馆附近,这群高句丽使者的一举一动都不能放过!” 王小胡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之色,他爬在李承明耳边耳语道:“大王,您说的是监视使者?” 李承明扭头,小声道:“对,看好他们是不是和西府有瓜葛。” 王小胡立刻反应过来,道:“是,大王,属下马上去办。” “对不住了大哥,我来晚了。”李元吉带着谢叔方进来拱手说道。 李建成板起面孔点了点头道:“入席吧!就等你了。” “太子殿下,齐王殿下,楚王殿下,诸位大人,我代我家国主恭贺大唐皇帝陛下万寿无疆!”宴会开始以后泉盖苏文举杯向太子和齐王楚王致礼。 随着庄重的礼乐之声响起,这次早就被拖延多时的宴会总算开始了,一些空着肚子来的人都已经饿得半死了。 酒过三巡后,气氛也随之热烈随便了一点,泉盖苏文举杯对太子和李承明致礼后,笑着道:“太子殿下,楚王殿下,外臣刚才多有失礼,请两位殿下海涵。” 李承明端起眼前的茶盏一饮而尽,笑着说道:“呵呵,泉大人尽管放心,我们天朝上国不会和你们化外番邦一般计较的。” “承明!不可失礼。”李建成沉声喝斥到。 “出了什么事?”李元吉虽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开口问道。 李承明知道太子不想再破坏了气氛,于是笑了笑道:“没什么,来四叔,侄儿敬您一杯酒。” 李元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行,既然你们不想说那我也不问了。” 接着他放下酒杯道:“大哥,怎么还不上歌舞?” 李建成笑了笑,扭头对伺候在一边的潘欣道:“上歌舞。” 这时乐声响起,从显德殿两侧走出一对对宫娥彩女,随着悠扬的乐声翩翩起舞。 望着聚精会神地欣赏歌舞的人们,李承明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这个泉盖苏文还正是个人物,刚才还气得火冒三丈,没想到这么快就若无其事了,而且汉语还说的这么好,将来一定会是高句丽对抗大唐的一员大将。 酒过三巡之后,司宴官轻轻地敲了一下身旁的青铜钟,丝乐之声便嘎然停止,舞女们盈盈对李建成拜了四拜,小心翼翼地退了下去。 泉盖苏文再次向李建成举杯致礼道:“太子殿下,外臣祝殿下福寿安康。” 宴会结束后,李承明带着一干手下前呼后拥地回到楚王府。这时外面的更鼓已经敲到三更两点,穿过庭院李承明发现自己的卧房还亮着灯火,温暖的灯光依稀从窗户中铺洒出来,不由得心中升起一股暖意,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很安全,他也知道里面等他的一定是春梦和天宝。 李承明推开房门,果然春梦和天宝正倦伏在案几前面,面前淡淡的灯光由于刚才开门的缘故,被微风吹得有些模糊摇摆。 这时候春梦仿佛听到了声音,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发现李承明已经站在面前,立刻站起来道:“大王回来了,要不要喝水,我去给您倒。” “不喝了,叫天宝起来,你们都下去休息吧!”李承明微笑着说道。 刘连章已经在明礼坊的万国驿馆外的一棵大槐树上上伏了两个多时辰,手脚早就冻僵了。 “该死的鬼天气。”他暗自咒骂,他是在正准备睡觉的时候被王小胡招出来执行监视任务的。 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传来,刘连章往下望去泉盖苏文等高句丽使者在一队卫兵的护送下回来了。 看着卫兵们离开,使者们入屋安寝后刘连章知道自己可以离开了。他轻轻活动了活动已经冻僵了的手脚准备下树。 就在刘连章正要下树的时候他突然发现驿馆隔壁的一条小巷里,一个人正无声息地向驿馆走来。 刘连章马上四下张望了一会,想看清楚还有没有其他人。 这时,那条小巷里的那个人影已经走到了驿馆门口。他爬在驿馆的门缝上发出轻微的两声猫叫。 刘连章惊奇地发现驿馆里黑暗的角落中无声无息地走出一个人来,微弱的星光下,灰色的人影肉眼几乎难以分辨。 这人走到门口从门缝里接了一封信过来,然后又无声无息地向驿馆内走去。接着送信的那人左右望了望,原路返回。 刘连章看着那人进入小巷后立刻像一只灵巧的狸猫一样,飞快地爬下树来,沿着那人的去路向小巷追寻过去。 第二天早上,李承明刚刚起床,正拿着自制牙刷出去准备刷过牙。 早就等在外面的杨不悔立刻迎上去道:“大王,昨天监视高句丽人的刘连章抓了一个人回来,不过不是高句丽人,是不是审一审?” 李承明一边刷牙一边说:“当然要审,还要马上审,不过你得先去找曾正午来!” “等等,还是先叫刘连章把他抓的那个人带到偏厅来给我看看吧!” 杨不悔接到命令后就转身匆匆而去。 “不是高句丽人,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李世民的人,二是高句丽人收买的密探,会是那种人呢?”刷完牙以后李承明一边往偏厅走,一边想。 “大王,您还没有用早膳呢!”天宝在他身后提着食盒高喊到。 李承明转身道:“拿道偏厅来吧!” 天宝应了一声,提着食盒赶了上来。 偏厅里,李承明正坐在炭火盆边上喝小米粥。刘连章和一名侍卫抬着一个扎的结结实实的麻袋进来,扑通一声抛在木板地上,里面传来一声沉闷的哼声。 李承明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先打开袋子。 他慢条斯理地将粥喝完,又把碗交给天宝,这才对刘连章说:“把麻袋打开吧!” 刘连章点点头,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轻轻一割,就挑开了麻袋口子,从里面揪出一名满脸血污的汉子来,一放出来,这人就大声叫嚷起来,但在刘连章的几下重手下,便停止了叫嚷。 那人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刘连章在腿弯处踢了一脚,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谁让你去万国驿馆的,和你接头的那个人是谁?是高句丽人还是驿馆里的人?”李承明问道。 那人看着李承明道:“你又是谁?怎敢对我如此无礼?我是京兆尹的密探。” 李承明先生吃了一惊,然后说道:“京兆尹的密探为什么要去万国驿馆?你去那只是传递消息给驿馆里的人,我看你是高句丽人的密探吧!” 那人脸色一变,接着大叫道:“你不要冤枉我,我不是高句丽人的密探。” 李承明笑了笑道:“好,我相信你不是高句丽人的密探,但你到底是谁的人,和你接头的那个人是谁?老老实实地告诉我,我保你不死。” 那人看了看李承明,又仔细观察了观察偏厅的摆设才犹犹豫豫地道:“你是不是楚王?” 李承明点了点头。那人突然垂下头去不在说话。 “好了,我也不想和你多说废话,下面我问一句,你就答一句,别企图不回答或者欺骗我,知道吗?”李承明淡淡地说道。 话语中没有一个威胁的字,但那汉子却知道这其中的含义。 那汉子考虑了一会后,突然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道:“请大王赐小人一死!” “见过大王。”曾正午推门进来行礼道。 李承明看了看他道:“这个人我交给你,一个时辰以后我要知道他所知道的一切,刘连章你陪着一起去。” 曾正午躬身说道:“是,大王。”说着侧目望着跪在身边的那条汉子,眼中隐约闪出一丝兴奋的光芒。 李承明话一说完就立刻走出偏厅,缓步向后花园走去。静谧的花园流溢着清新的露水花香,李承明静静地站在一棵腊梅树前,蜡梅花绽放如雪,暗香浮动,心里说不出的惬意。 过了好一会李承明折了一枝梅花下来放在鼻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只听曾正午说道:“大王,那汉子招供了。” 李承明头也不回地说道:“废话不要说,捡要紧的说就行了。” “那汉子的确是京兆尹的密探,但他早就被房玄龄收买了,昨天半夜他是奉了房玄龄的指示去万国驿馆送了一封信,不过他不知道收信的人是谁。”曾正午回答道。 李承明点点头道:“马上找郎中来,不能让那个汉子死掉!”接着又说“通知王虎臣,集合卫队。” 第一百零五章 泉盖苏文 明礼坊的万国驿馆相当于现在的国宾馆,专门负责招待来朝的外国使者。 此刻李承明正带着一百多人直扑万国驿馆,他知道机会稍纵即逝,他得赶在房玄龄之前把昨天接信的那个人找到并抓起来. “见过楚王殿下。”万国驿馆前驿丞给李承明行礼道. 李承明摆了摆手,示意他站起来:“驿馆里是不是只有高句丽的使臣?” 驿丞点头称是。李承明道:“那好,你现在就去把昨天夜间当差的人全部集合起来,一个都不能落下。” “王虎臣,你带人进去看着高句丽人,不要让他们胡乱走动。”他又说。 驿丞连忙点头跑回驿馆去,片刻之后他带着十几个人出来道:“大王,人齐了,但少了一个杂役。” “什么时候不见的?”李承明问。 驿丞想来好久才回答道:“回大王话,小人不知道。” 李承明瞪了他一眼道:“那杂役的住处在那?带我的人去看看。” 驿丞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是,大王。” 驿丞带着刘连章等人向那个杂役的住处走去。李承明带了几个人向高句丽使臣的住处走去。 泉盖苏文看见李承明过来便分开监视他的护卫,拱手道:“楚王殿下,这就是你们中原上国的待客之道吗?” 李承明笑着拱手还礼道:“泉将军,误会了。我得到密报说有人想刺杀你,挑起两国战争。泉将军要是相信我的话,我想请你们到我的楚王府过完年再回高句丽去。” 泉盖苏文看了看左右的下属们,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大王,除了一些破旧衣服外什么都没有。”不一会刘连章过来说道。 泉盖苏文是高句丽宰相的长子,李承明自然要热情款待,除了马周、王小胡外他还派人把已经回家准备过年的苏烈和郑文信也请到了楚王府中。 正厅里李承明和泉盖苏文同席而坐。 “当今皇上,实在是叫外臣佩服。只怕是一统河山的始皇帝,也不能比。”泉盖苏文笑着说道。 “泉将军这话什么意思?”李承明问。 泉盖苏文答道:“大王请想,萧瑀是梁武帝的后人,陈叔达是陈后主的弟弟,两个帝室贵胄一起臣服于当今陛下,怎么能不叫人佩服呢?” 李承明点头道:“还真是这样,要不是你提起,我还真没想到。” 此时此刻秦王李世民正在天策府杨妃的寝宫里,和杨妃一起不厌其烦教自己的儿子长沙郡王李恪写字。李世民马上就要二十六岁,他从十六岁开始征战四方,到现在已经整整十年了。他的性格就像他的血统一样,分为胡汉两种。在马背上的时候,他无比勇猛,像一只渴望与强者搏击的矫健苍鹰,回到家中以后他他又变得非常平静温柔,喜欢吟诗怀古,喜欢琴棋书画,对自己的妻妾子女来说,是一个标准的贤夫慈父。 长沙郡王李恪,李世民的爱子,今年刚刚六岁,李世民和他的侧妃杨妃生的儿子,杨妃是前朝炀帝公主,义宁皇帝的姑姑,唐军克长安时年方十四,后于义宁元年为李世民所纳。如果从血统上来说的话李恪血统之高贵世间仅有,一人集杨隋,李唐两家皇族之血脉,可谓天下第一。 李世民属于那种追求完美的男人,同时又怀着强烈的征服欲,所以,他打过的每一仗都那么惊心动魄,他喜欢过的每一个女人,也都是极品。而杨妃就是这样,无论样貌还是身份血统都堪称是这极品中的极品,她的美是那种羊脂玉一般无瑕的美,透着月光一样的高贵。特别是她的眼睛,带雨含烟,投出的每一瞥都让人生出如梦如幻的感觉,那种韵味就像四月的江南。正因为这样,李世民虽然有德才兼具的长孙王妃,但其心里最喜欢的还是杨妃。 突然,外边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一边喘息一边喊着:“殿下,殿下----” 李世民依然紧紧地握着李恪的小手,一笔一笔地写着字,用沉稳的语气应道:“什么事儿?” 门外的声音很急:“房大人和杜大人来了,说有急事求见大王。” 杨妃看了看李世民道:“外头那人的声音这么急,一定是有什么大事,殿下您还是快些去吧!” 李世民慢慢站起身来:“等着我,待会儿我还回来陪你们母子。” 说完,李世民迈步向外走去,伸手推开门,一阵风挟着雪末迎面吹来。李世民看看天,自言自语道:“又下雪了。”他转过脸,一眼看见杨妃正抱起李恪在屋子的一角正看着自己,眼中仍然如浮动着一团烟霭。 李世民无声地一笑,透出一丝让女人喜欢的那种年轻男人的英气,说道:“等着我,我马上就回来。”然后认真地关上门,又伸手推了推,确信不会被风吹开以后,才转身大步离开。 步出二门,李世民一眼看见房玄龄和杜如晦正焦虑不安地站在门洞里,像是在等什么人。有墙遮挡着,多少可以抵消些风力,但天实在太寒冷,他们缩紧了脖子,把手笼进衣袖里,同时跺着脚在取暖。 李世民很喜欢和这两个近臣打哈哈,和往常一样,和他们开起了玩笑:“你们二位怎么在这儿站着?是在赏雪嘛?这文人的情趣和武人就是不同呀。 房玄龄和杜如晦对视一眼,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用玩笑去应和。杜如晦一拱手:“出事了大王。” 李世民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人,杜如晦的话没有让他改变松弛的表情,他看看天,淡定地道:“什么事儿,不就是要下雪了吗?” 一旁的房玄龄上前一步小声道:“泉盖苏文被李承明带到楚王府去了。” 李世民将目光转向房玄龄:“那你给泉盖苏文的书信······?” “已经交给他了,我怕他会转交给楚王,要是那样的话就麻烦了。”房玄龄答道。 李世民轻松的表情开始凝重起来,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送信的人呢?” 房玄龄答:“一个不见了,一个候在王府门口。” 李世民笑着说道:“不见的一定是被承明捉去了,剩下的那个让他躲到天策府来吧!” 房玄龄点头道:“只有如此了,泉盖苏文那······?” 李世民想了想道:“泉盖苏文那不用担心,他应该不会把信拿出来的。就算他拿出来又能怎么样,一封劝他劫掠大唐边境的书信又能证明什么呢?” “好了,没什么好担心的,你们也都回去准备过年吧!”李世民说道。 李世民一把推开杨妃寝宫的房门进去,抱起了小李恪,对蹲着身子正欲行礼的杨妃道:“罢了,罢了,我这刚出去一会,不用行礼了。” 小李恪瞪着两只黑豆似的眼睛兴奋地盯着李世民,扎着手叫道:“父王安康!父王安康!” 李世民满心的阴郁情绪被儿子这脆脆的一声呼唤扫得一干二净,他哈哈笑道:“恪儿有没有淘气?”说着凑过嘴去在李恪雪白,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一下,硬硬的胡子茬扎得李恪扭着脸咯咯直笑。 侍立一旁的杨妃见了也不禁跟着笑道:“大王,您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寒气重·····” 李世民恍然大悟,连忙将李恪交给杨妃。 李世民坐下看着杨妃道:“你自小便是在太极宫里长大的。我记得北海池子边有座殿,却从没进去过,那殿名字叫····叫什么来着?” 杨妃笑了笑:“是临湖殿,隔在长生殿、御花园和北海池子之间,从玄武门进宫敕见的大臣们,都得从临湖殿边上过去,否则就得绕过御花园的那一大片林子从宏义宫的小路穿北掖庭过去,太费周章了。臣妾记得早年间临湖殿开启过一次,父皇带着臣妾还有一些兄弟登上二层,从那里北可以看到玄武门内的军衙,西可以看到长生殿内的光景,往南能够看到甘露殿和神龙殿,连两仪殿都依约能够看见,三个海池子就更不必说了,站在楼上,尽收眼底!可惜了,终父皇一朝,临湖殿只开了那么一次,后来臣妾委身大王,就再没进过宫,也不知道那殿那阁如今是何等光景了。或许后来又开启过,只是臣妾不知道罢了!” 李世民哦了一声点头道:“那大殿自大唐建政以来一直封着,从未开启过。不过它北面的紫宸殿我却上去看过,依高度而言,紫宸殿应该正好挡在临湖殿的前面,看不见玄武门才对吧!” 杨妃眨了眨眼,失笑道:“大王没上去过,自然不晓得,紫宸殿和临湖殿实际上并不在一趟线上,从临湖殿的东北角恰好能够穿过紫宸殿顶东南角的飞檐看到玄武门的情形。” 李世民两只眼睛带着笑意看着小李恪,回答杨妃的话道:“好了好了,有机会我也上去看看,不过要开启临湖殿恐怕真的得有父皇的敕旨,先不说这些个没用的了。” 第一百零六章 赵王立场 武德九年正月,长安城笼罩在一片肃杀寒冷的空气里。 太极宫,生了十几个炭火盆的两仪殿里却是温暖如春。 李渊笑眯眯地看着来给他拜年赵郡王李孝恭道:“在南方待了这许多年,戎马倥偬,终日与刀枪剑戟为伴,朕看你的身子骨倒似比原先好得多了!有什么调养之道,不妨说来给朕听听!” 坐在偏席的李孝恭脸上堆着笑欠了欠身,恭敬答道:“臣早年文弱,都是吃了娇气的亏。这些年在外带兵,太阳晒雨雪淋,吃伙房大锅里的粗饭,骑在马背上打瞌睡,说来也怪,幼年时落下的胃气弱的老病根竟不知不觉地去了。这却也算不上什么调养之道!” 皇帝哈哈大笑:“回京一月有余了吧!这几年一直呆在南方,突然回来可住的惯?” 李孝恭答道:“蒙陛下爱惜,臣这些日子休养得极好,只是平日里公务繁忙,乍一闲下来,浑身上下倒还有些不自在呢!” 皇帝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你的心思朕知道,这次招你回来实出于不得已。” 皇帝顿了顿,又说道:“今年是朕登基的第九个年头了,虽不能说是天下鼎定,却也勉强称得太平了。朕现在心病,还是北方边事,你对北边有什么看法,不妨说来听听。” 李孝恭思虑了好一会才道:“臣以为灵州的任城王虽然年轻,但治军多年骁勇善战三军宾服,瀛州的屈突通侍奉两朝谨慎老成,并州的李世勣精通兵略善谋攻伐,三人联手,军事上的事情陛下大可放心。” 皇帝端起茶盏,喝了口茶道:“话是这样,可最不叫朕放心的就是这个李世勣。河东地方千里,仅粮盐两项,经营好了就不得了,能抵小半个国库的岁入。那里没有自己人看着,朕实在是不放心。” 李孝恭端茶盏来,皱起眉头道:“陛下的意思,是想让臣出守河东?” 皇帝凝视着他道:“朕已经设了从三品的山东道行台,以魏征为左仆射,王小胡为右仆射,他们把山东整治的不错。朕现在又想设一个更大的行台,统领晋、冀、鲁、豫诸州郡军政事务,就叫河东道大行台,洛阳以东,淮河以北,悉署理之。这个行台和原来的陕东道大行台一样,与朝廷尚书省同级。你出任河东道行台尚书令,正二品,由裴、萧两位政事宰辅遥摄左、右仆射,柴绍任尚书左丞兼行台兵部尚书,正三品,独孤达磨任尚书右丞兼行台民部侍郎,正四品。其他的人事,你可自行权衡酌定,可先任命,再向朝廷尚书省吏部报备。你看怎么样?” 李孝恭心中大喜,端着茶盏的手略有些颤抖。虽说他在荆州任东南道行台尚书左仆射,但东南道行台不过从二品,且省内只设了一个兵部尚书,还是给李靖的。此番出任河东道大行台尚书令,在品秩上一下子与担任朝廷尚书令的秦王李世民一下子拉平了,且听皇帝语气,可仿中枢六部制分设各部,除了吏部礼部干碍朝政礼制不能另设,其余四部均可自行任命尚书。 更加让他怦然心动的是,裴萧两位政事堂宰相分任自己的两个副手,虽说不能实际到任,却也是极大的荣耀之事。他又想到眼前皇帝对秦王已颇为不喜,看这意思,恐怕秦王权势即将不保。到时候空出一个尚书令的位子来,太子监国自是不能兼领,齐王顽劣,做个侍中都是摆设,总领百官总理朝政的尚书令说什么也不太可能落在他头上。楚王虽说深的皇帝宠爱,但毕竟年纪太小,很难服众。这样的话宗室之中,只有自己军政全能,又实任与朝廷尚书省平级的河东道行台尚书令,到时候进政事堂荣任首辅,不过咫尺之遥了。 李渊哪里想到李孝恭现在的想法,他叹了口气道:“朕以秦王功高,欲封秦王于洛阳,同时免去其所任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一职,把河东几十个州郡划出来由你统领。秦王及其所属天策上将府统领函谷关以西洛阳以东晋阳以南许昌以北的几个州郡作为封邑,这个地方另设一道,就叫关外道,直属于天策府。朕把你放在长安的东边,是希望你能够妥善安抚百姓节度诸军,若是关中有什么大事,也能与朝廷相呼应!朕的这一番苦心,你能明白么?” 李孝恭眼珠子转了转,答道:“陛下圣心远虑,臣下等皆不能及。秦王殿下天生聪颖敏慧过人,函关以东,有秦王殿下与臣坐镇,陛下大可高枕无忧。” 李渊笑着点了点头道:“今日就到这里吧,建河东行台之事,两月之内朕就有明敕,你回去准备准备,不要张扬。长安局面复杂,你自小心谨慎就是!” 李孝恭起身行礼告退。 李孝恭是李渊的堂侄,武德四年李孝恭平定巴蜀以后,将巴蜀子弟尽数招入幕府为官,轻松安定川中。九月,在李靖的辅佐下亲率周师,趁江水暴涨之际沿三峡顺水东进,以实击虚,连破荆门、宜都,月余即进抵夷陵城下。与文士弘初战失利,后来采纳李靖之策,率军侧击,大破之,歼敌近万,获舟舰四百余艘,夷陵遂克。然后马不停蹄地率五千人马直袭江陵,先克外城,复收水城,缴获千余舟舰,又用李靖之计,命将士弃之江流,舟舰顺流漂下,来援梁军见之,以为江陵已破,遂不复往。萧铣坐守孤城,内无粮草外无援兵,只得自缚请降,南方遂定。 李孝恭在外带兵多年,又在东南建制开府,手下谋臣武将不在少数。不过最被他看重的还是李靖和岑文本,李靖为人圆滑,不是他的心腹。岑文本为人最是聪慧敏捷,尤善文墨,其手书工楷,连李渊都赞不绝口,称:“王右军以下,楷无出岑氏!”此番回京,别的僚属他一个没带,却独独携此人同行。 赵王府的前厅里,岑文本正在喝茶读书。看见李孝恭回来忙放下手里的书籍起身避席见礼,道:“大王回来了,皇帝陛下说了些什么?” 李孝恭叹了口气道:“秦王的处境远比你我估计的还要艰难!”说完将皇帝和他的对话告诉了岑文本。 岑文本皱了皱眉头道:“大王,我这里也有一则消息,文本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孝恭摆了摆手:“你我还有什么顾忌的,但讲不妨!” 岑文本斟酌着词句道:“大王入宫以后长孙无忌来找过我,他说前些日子太子殿下曾进宫造膝密陈,言道赵王在外开府日久,东南半壁一手抚定经略,虽无不臣之心,却也不可掉以轻心。东南道军政大权其一手操控,时日一久,纵使赵王自己不生异心,恐其左右亦有宵小之辈怂恿蛊惑。建议陛下夺了大王的兵权政柄在京赋闲荣养,对内巩固朝廷根基,对外保全功臣晚节!” 李孝恭倒吸了一口凉气,咬牙切齿道:“我素来没有得罪过他,他为何要在背后如此害我?” 岑文本躬身施了一礼道:“大王明鉴,长孙无忌所言荒诞离奇,文本以为并不可信。” 李孝恭点头道:“说说道理!” 岑文本道:“太子秦王争储,京师政局动荡,太子齐王对西府虎视眈眈。满朝文武虽亦不乏对天策府心怀同情恻隐之人,大多却不肯得罪东宫和皇帝。秦王在外征战多年,其势力多在关外地方,京里党羽寥寥可数。宰相当中萧相、陈相心向秦王,裴相、杨相和齐王心向东宫,封德彝态度持中不偏不倚,还算势均力敌。可偏巧去年楚王横空出世,不但深得皇帝宠爱还以十一岁的年纪开府立衙。如此一来秦王立落下风,多帮衬一个人就多一个盟友,多得罪一个人就少一分生机,秦王太子都是有大智慧之人,怎会堪不破这个道理?” 他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大王虽多年在外统兵,掌一方政柄,毕竟还未到尾大不掉的地步。多年以来陛下都明敕大王将兵事委于药公,固然是用药帅精于战阵弓刀之长,又何尝不是令大王与药公相互制衡以防患于未然?陛下对大王虽难免存此猜忌,却毕竟不是昏聩之主,大王一片赤胆忠心,陛下岂能不知不察,单凭太子殿下没有丝毫真凭实据的一面之词枉做处断?即使太子真的如此构陷大王,恐怕陛下万难轻信。疑惑之中夺去大王的兵权也就罢了,何必连东南道行台的差事也一并除去?这不是打草惊蛇么?皇上何等精明,怎会做如此愚蠢之措置?” 李孝恭默默听了半晌,笑着说道:“如今两王争储夺嫡长安不宁。对陛下而言,恐怕真正在外领兵日久大权独揽尾大不掉的恰恰是秦王殿下。秦王位居天策上将三公之首,身兼尚书中书两省掌令,节制左右十二卫大将军,兼领陕东道、益州道两大行台,举手便可提调天下兵马,这才真个是让陛下和太子夙夜忧心寝食不宁之“尾”。太子殿下不可能绕过秦王对付我,可长孙无忌也不应该出这种可笑的计策来离间我和太子的关系吧!” 岑文本道:“不管怎样,文本以为大王当下之策只要稳坐府中就可,万不要贪那从龙之臣。” 李孝恭呵呵笑道:“景仁(岑文本的字)放心,我本来就已是王爵,禄位上早已无所求。再说他们兄弟谁做天子我也还是王爷,难不成还能贬了我。” 第一百零七章 七只乌龟 正月二十三,虽说上元节早已过完,但长安城依然非常热闹,就好像发得一盆特别旺的面,鼓鼓囊囊,蓬蓬松松,胀得越出面盆横流四溢。莫说那些繁华的大街上熙熙攘攘,人流如潮,就连以前一些僻静的背街小巷,也是人群如织,川流不断。 包医百病的江湖郎中,耍把式的,变魔术的,卖春药的在大街闹市实在找不到立足之地,便向僻静的地方挤过来。他们靠一条板凳,或一张桌子,或一幅布幌,甚至只消扫出一块干净的地方,便就地设摊。两通锣鼓,几声吆喝,人们就被吸引了过来,于是在街巷两边便画出许多人的圆圈。 长安西城的金光门下,一对父子在这里找了一块空地,儿子拿出扫帚细细打扫干净;父亲从肩上取下一个包袱,慢慢解开,从里面取出只木箱,小心翼翼放在面前。然后取过包袱皮,从头到脚掸去尘土。掸罢,又对扫地的儿子喊道:“狗蛋,过来我给你掸掸。” 狗蛋今年七岁,长得眉清目秀,聪明伶俐。听父亲叫,放下扫帚走过来,站在父亲面前,把身子转来转去,让他浑身上下掸个遍。 这时,已渐渐有人围了过来,都好奇地望着这对父子和那木箱,七嘴八舌地猜测着,议论着。有的说是卖药的,有的说是变魔术的。 “你们都没猜对,他们是表演乌龟戏的,那中年汉子就是有名的乌龟康,那孩子是他的儿子。”一个年岁大的人大声纠正他们说。 乌龟康掸罢土,捡块烂砖头靠墙根坐下,拿出酒葫芦来,美美地喝了两口。然后举头看看天空,时候已经不早,便向身边的儿子仰了仰下巴,说一声:“开始吧!” 狗蛋听到父命,麻利地从布袋里取出一面铜锣,随着当当当一阵锣响,便是一阵稚声嫩气的吆喝:“喂,大家都来看,乌龟叠罗汉。叠了宝塔尖又尖,叠个陀螺滴溜转。小孩看了长得快,老人看了老得慢。不老不少看一遍,好运跟着你屁股转······” 两遍锣声后,人已围得水泄不通。但见那乌龟康轻轻打开木箱,取出一面小鼓,提出一个竹兜。而后,扣好木箱,从竹兜里取出大小七只乌龟,随手放在木箱盖上。 那些乌龟大的如饭碗,小的如鸡蛋,一个个老老实实在箱盖上趴着,绝不乱爬乱动,只是伸头缩脑,睁着闪亮的小眼睛东瞧西望。 这时,乌龟康敲起了小鼓,或重或轻,或快或慢,抑扬顿挫,节奏分明。 随着鼓声,木箱上的乌龟开始爬动了,最大的那只首先占据中央,面向观众把头高高扬起,其余六只,依大小顺序,围着大乌龟爬成一圈,也都把头高高扬起。来了个“集体亮相”。 少许,鼓声转换,第二大的那只乌龟便爬上中间那只大乌龟的背上。随着鼓声加快,乌龟们自动以自身大小为序,依次爬到前一只的背上。最后,那只最小的乌龟,爬过层层龟背到了最上层。这时鼓声由急促陡然变得缓慢,只见那只小乌龟后腿一蹬,以头和两只前爪为支点,把身子倒立了起来,小尾巴直立朝天。 人们看到这稀奇精彩的乌龟表演,突然爆发出一阵掌声,加上叫好声,口哨声,响成一片。 这声音传开去,正好惊动了李承明等。 李承明今天去东宫拜见郑妃,正赶上李艾在郑妃面前撒娇放泼,一定要出宫玩玩,恰遇郑妃心情畅快,便叫承明带妹妹出宫去玩耍。 李艾现在正骑在刘连章的的脖子上,两只白嫩的小手一边牵一只耳朵,叫他向东就向东,叫他向西就向西。因为两个耳朵被牵得太紧,刘连章痛得直咧嘴,口中不住地喊道:“郡主轻点,郡主轻点。” 郡主自然一点不听,照样死拉硬拽。 这时,乌龟康正在指挥乌龟表演“转陀螺”。但见乌龟们在鼓声指挥下秩序井然地爬动着。最大那只乌龟稳稳伏在下面,其余乌龟纷纷朝它身上爬,最后垒成一个中间小两头大的“陀螺”。接着,鼓声一变,中间那只小乌龟四只脚用力一蹬,上面的乌龟都随之转动起来。渐渐地,越转越快,恰如一个飞旋的陀螺。看得人们又是一阵喝彩。 喧闹中,一个小脑袋从人群的腋下钻进来,看到这稀奇的表演,也手舞足蹈地吆喝起来,当乌龟陀螺停止转动时,便伸手去抓那可爱的小乌龟。 “不许动!”狗蛋伸手去挡。 “我要这几个乌龟。”李艾双手叉腰说。 刘连章等人想挤进去帮忙,被李承明制止了,他想看看妹妹会不会闹些笑话出来。 看到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狗蛋也不相让,上前半步说:“乌龟是我家的,你凭什么要?快走开。” 李艾从来没有听见过有人敢在她面前这样讲话,便眼一瞪,抬手就给了狗蛋一巴掌。但听“叭”的一声,打得实在,狗蛋的脸上顿时就出现五道指印。打了还不解气,顺手把那乌龟搭成的“陀螺”掀翻,抓住那只中间的小乌龟就往怀里揣。 狗蛋虽是穷人家的孩子,却是父亲的独苗苗,从来也舍不得打一下。今天忽地钻出个野孩子,打了他耳光不说,还抢了乌龟,他气得大叫一声,也瞄准对方的脸,重重地还了一耳光。 李艾没想到这个衣衫破烂的小乞丐竟然敢打她,一时间竟愣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得报复,她忍住痛,流着泪,先是对准那些乌龟乱踢一通,而后抓住狗蛋又打又抓又咬又撕嘴里还不住地叫着:“哥哥,哥哥。” 不等李承明吩咐,刘连章和曾正午已经挤进人群挥拳向狗蛋劈头盖脸打去。 乌龟康见儿子挨打,忙转身来护着,又苦着脸求告道:“二位老爷饶了他吧,孩子小,不懂事。” 刘连章和曾正午见他是孩子的父亲,便转而向他打去,乌龟康也不敢还手只紧紧地护着自己的孩子。 “停,不要打了。”李承明叫到。 而这时的李艾却像没事一样,一只只把地上乱爬的乌龟拾起来,牵起围裙往里装,准备拿回宫中慢慢玩。 狗蛋见那孩子要拿走乌龟,便从父亲怀里挣脱出来去夺,你争我抢,互不相让。 李承明大叫道:“妹妹,放手。” 李艾松开双手仰天大哭道:“哥哥,我要,我要乌龟。” 几名侍卫分开人群,李承明走进对着乌龟康拱手道:“我家的奴才不知事理,在下这里向老爹陪个不是,请老爹多多包涵。” 接着他又说:“我家小妹既然喜欢你这几只乌龟,你就开个价,卖给我们好吗?” 乌龟康听了,长长叹口气。他跑江湖时间虽不长,遇到的倒霉事情不少。心想,与其带着儿子在外面过这种挨打受气的日子,不如把乌龟卖几个钱,赎回押出去的地,安安稳稳在家乡种庄稼算了。打定了主意,便说:“既然公子爷喜欢,随您赏几两银子便是了。” 李承明笑道:“乌龟是你的,还是你开价的好!” 乌龟康想了想道:“几只乌龟本来不值多少钱,因为它们会这套本事,就值钱了。您给一千贯钱如何?” 李承明点头道:“我给你二十两金子。” “哇!七只乌龟二十两金子。”围观的百姓惊叹道。 说话间刘连章用竹兜提上乌龟,曾正午背起了李艾。王虎臣从怀里掏出些金子来塞到乌龟康的手里。 李艾得意洋洋地骑在曾正午的脖子上,就像打了胜仗凯旋回朝的将军。不过,她觉得比打胜仗回朝的将军更得意,因为打胜仗回朝的将军手里没有听话的乌龟。 “你们在这等我一会,我送妹妹回去。”东宫门前,李承明对自己的手下说道。 李艾刚一回到郑妃的寝宫就迫不及待地将乌龟们放了出来,要给郑妃表演乌龟叠罗汉。 郑妃看着女儿的脸,仔细端详一番说:“承明,艾子的脸怎么回事?我怎么看着好像左脸比右脸大似的。” “小孩子出去,东跑西窜的,难免磕着碰着,没事。您看她这不好好的吗?”李承明敷衍道。 李艾忙着表演乌龟戏,跑来跑去,早忘记了挨打的事。郑妃见女儿一切如常,也便不在追究。 李艾从来李承明的身边跑过去,从宫女手里接过来,刚才提回的布兜里取出小鼓敲起来。 那乌龟果然训练有素,听见鼓声就依大小顺序排列整齐,准备表演。但因李艾的鼓声杂乱无章,乌龟们无所适从,一个个伸出小脑袋东张西望不知所措。 李艾见乌龟不垒塔,也不转圈,更使劲敲鼓,那些乌龟则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便都伏在那里不动。气得李艾把鼓一撂,跑到承明身边,求哥哥给她把那玩龟的人找来。 郑妃也被那些乌龟呆头傻脑的样子所吸引,感到很有趣味,不免动了恻隐之心,便笑着对李承明说:“承明,娘也看着挺稀罕,你快去把玩龟的人找来吧!” 李承明道:“行,儿子这就叫人去找,可他们也进不了东宫啊!” 郑妃想了想道:“把他们养在你府里不就行了,快去找,娘明天就带艾子去你府上看乌龟戏。” 第一百零八章 边塞大捷 武德九年,二月初八。冰雪开始融化,大地一片生机,对北方的游牧民族来说,捕食的季节开始了。 关中从西往东的驿道上驰来络绎不绝的信使,他们都是从西北和东北过来,身上穿着厚厚的皮袄,这些信使向唐朝廷报告的都是凶信:西北草原的党项首领细封步赖可汗率数万骑兵渡河入塞连破数城,已经打到了凉州城下。 阿史那氏的突厥骑兵则如风一样四处出击,劫掠帝国的北疆,连续对原州、灵州、朔州、泾州等地发动侵掠,攻击宽度达数百里。 凉州是唐军防备北方草原民族的一个重镇,那里被围自然京师震动。原来的凉州总管刘弘基,早在去年腊月的时候就被皇帝调回到长安接替唐俭担任左金吾卫大将军了。现在的凉州总管是襄邑王李神符。 李神符,淮安王李神通的弟弟,武德四年是在并州城外曾经大败突厥,斩首五百级,虏马二千匹。在宗室里也算的上是骁勇善战了,要不然李渊也不会把凉州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他了。 大兴宫太极殿内唐高祖李渊正愁眉苦脸坐在天子宝座上,一些文臣武将围坐他身边。这么多地方同时告急的确是件麻烦事。 东北和西北同时传来警讯,这着实给李渊出了一道难题。从去年太谷大战,唐军惨败以后李渊把朝中能打的大将几乎全部调到了北边,准备全力对付突厥。可他万万没想到党项人也来凑热闹了。 “陛下,灵州城小兵少,又是颉利可汗亲自带队围攻任城王虽然深的军心,但也一定坚持不了多久了。”封德彝道。 裴寂附和道:“陛下,臣也以为德彝公所言及是,陛下当早做决断。” 李渊原本白净的脸庞今天有点微微发青,他静静地听着封德彝和裴寂的劝谏,手上端着茶盏缓缓捻动着,却自始至终一语不发。 “父皇,儿臣请调安州大都督李靖率江淮劲西出蒲州旅星夜驰援灵州。”太子李建成奏道。 李渊点头道:“德彝公,你马上照太子的意思去颁旨。” “凉州方面也得马上派人去才是啊!你们都说说自己的见地,派谁去好些?”接着李渊又说道。 殿上无人说话,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最合适的人选就是李世民,但没有一个人提出来,因为大家都知道,皇上和太子都不想用李世民。 李建成有心向皇帝请缨挂这个帅,可是剽悍的草原骑兵让他有些胆怯,几番犹豫,差点想开口请战,到最后还是没有在父亲面前说出声来。 自从武德七年所谓的庆州都督杨文干谋逆一案以后李渊一直力挺李建成。这使得李建成比从前有更多的机会接近自己的父亲。越是接近,李建成就越能看透这位大唐开国皇帝的心思,他已经琢磨出来了,父亲现在的心态是想解凉州之围,却又不愿把兵权还给李世民。 可是,李建成更明白,这种拖延毕竟是有限度的。凉州一失,党项的大军就有可能顺着河西走廊南下,那个时候更加可怕的突厥骑兵肯定会趁火打劫,该怎么办呢?他李建成必须马上想出一个破解之道,不然,兵权必然会重新回到秦府去!这个时候,李建成又想起了魏征。 五天以后的一个傍晚,朔州城外的旷野之上,尸骸残肢比比皆是,四处流淌的血水漫过了大地上应时生发的新芽,将方圆数里之内的田埂、山岗、丛林覆盖在一片惨烈绚丽的红色之中。大战方息,受伤却尚未毙命的士卒发出一阵阵令野狗都为之心悸的呻吟呼嚎,让那些几个时辰前在战场上也未曾有过丝毫恐惧迟疑的将士们不禁两股战战,负责清理战场救治伤员的步卒强忍着翻涌不止的肠胃将一个个早上还生龙活虎的战友们搭上绳床运往城内救护之所。 并州总管李世绩重重透了一口气,理了理身上略有些散乱的甲叶子,催马继续缓缓前行,默默倾听着跟在身边的统军副将述说军情战报。 “目下清理斩获贼首一千零八十九级,获口外战马一百三十二匹,银鞍三副,金鞍一副,大纛四面,其中一面绣有金色狼头。其余弓弩箭矢弯刀矛刺数目还未曾报来。” 李世绩摆摆手道:“报我方的伤亡。” “我军战殁一千八百五十七人,伤者不详,别将张振升殉国,统军校尉李肃、周简、宇文肱殉国,校尉杨郅断一股”副将答。 “可有生俘?”李世绩问。 “没有。”副将黯然应道。 李世绩嘿然笑道:“突厥兵甲之利,数年之内,我们恐怕难追骥尾呀!” 副将凑趣般笑了笑:“也不尽然,此番恶战,全歼入寇之敌,斩首千余,杀了一个特勒三个俟利发。我军损伤虽重,却也算不得伤筋动骨,毕竟对面的是天下最悍勇的金狼铁骑,这等战果,已是大胜了!” 李世绩摇了摇头,伸手止住两名正在运送伤员的士卒,探身掀开绳床上的麻布,赫然见一个浑身甲胄都已被鲜血浸透的骑兵队正仰卧于上,身上插了十几处箭簇,箭身已被斩去。头上有一道刀伤,草草用战袍里衬上撕下来的布帛包扎了一下,显是裹扎得过于匆忙,未能止住血流,伤口处的红色斑痕透过布帛已然洇了出来。他皱了皱眉头,翻身跳下战马,伸手入甲,从自己的战袍内衬上撕了一条布下来,重新给那队正裹扎了一番,这才挥手命两名士卒将伤员抬走。 他复翻身上马,边行边道:“这一战我军兵力十倍于敌,仅骑兵就出动了四千,又是伏击,才勉强打成这个样子,委实不值得夸耀。这股子贼军胆子太大,竟敢孤军深入,可见突厥牙**下,直视我大唐军如无物。我们虽说打胜了,也只不过全歼来犯之敌而已,连一个活的都不曾拿到。” 副将叹了一口气:“突厥人悍勇非常,天下皆知。想要在战场上拿一个活口,确实不容易。” 李世绩沉吟了片刻,说道:“向朝廷发的告捷表暂且不忙,但派去蒲州向屈帅通报战况战果的信使最迟今日戌时就要出发。这段路途不近,两日内要让屈帅那边知道我们这边的情况。药帅此刻应该已经率军北进,我们联系不上他,就不用费这个神了!” 副将皱眉道:“要是知道药帅此刻的具体方位,联系上他却也不是难事!他即使率军北进,终归要向西走,比起屈帅那边,距离似乎还要近些!” 李世绩摇了摇头:“按照前次他派人快马传来的用兵方略,我只知道他此番率一万精骑出蒲州西北,越过中条山,连渡大河和洛水,自庆州、泾州、原州之间穿插向北,向灵州方向运动。除此之外,确切的行军路线和宿营地点进军目的我都一无所知。此刻派信使去追他的大军近乎妄想,好在敌军情形与他的猜想相去不多,他是老军务,就算我们不通报他,这边的消息他最迟两天以后就能得知。” 副将点了点头,打马离开。 李世绩紧锁的眉关下那一对深邃漆黑的瞳仁远远地向着西北方望去,心下暗自计算着里程,良久,心中叹道:“突厥人以马背为家,在马上就能憩息补充体力,这一节我们中土骑兵只怕永远也赶不上他们。” 灵州城外,颉利可汗盛怒之下将整整一羊皮袋子的塞外烈酒掼在石板之上,皮袋登时迸裂,四处飞溅的酒水淋了报信的俟斤阿史那乌没啜满头满脸。颉利站起身来,嘴角胡茬上兀自挂着些许酒渍,他挥动着双手骂道:“该死的麻贺咄,由于他的愚蠢和鲁莽,一千名金狼勇士被唐军杀死了!好在他战死了,否则我一定要亲手一刀一刀把他的肉割下来烤着吃掉!” “可汗,麻贺咄特勤是中了唐人的埋伏,李世绩足足调动了四千骑兵和一万步兵来伏击我们的勇士,我们的勇士都是战斗到最后一刻才死去的,他们没有一个人向唐军屈服,他们没有辱没金狼勇士的荣光。”阿史那乌没啜答道。 颉利可汗咬着牙道:“李渊,一千名勇士的血,我一定要你们用十倍,百倍的代价来偿还。” 阿史那乌没啜抹了抹脸上的酒渍,说道:“可汗,我们已经对大唐的北部防线进行了多次试探性进攻,除了夏州之外,别的战略据点似乎都有重兵防守,看来此次南进,还要仔细筹划才好。” 颉利可汗望了望不远处的灵州城道:“李道宗也算是个有勇有谋的年轻人了,十几天了,我们还没打下这小小的灵州城。” “李渊的这个侄子是个很有勇气和谋略的人。但他手中的兵力有限,估计不会超过两万五千人,而且大多数都是步兵,这样的实力是不足以与我们抗衡,只要我们加把劲打破灵州活捉李道宗,到时候其他郡城不是望风而逃就是举城归降。”颉利身后的赵德言说道。 颉利可汗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酷的笑容:“赵先生说的是,我听说李道宗号称小李世民,阿史那乌没啜传我的命令,休息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四面围攻灵州城。” 阿史那乌没啜单膝跪倒左手过肩,应了声是,正欲转身去传令,忽地似是觉察到了什么,神色一变,耳扇甫张,眼神里全是凝重和紧张。 此刻,大地的振颤越来越明显,连四周正在随意啃吃野草的战马也都一匹匹竖起了头,警惕地向四周扫视。 一名斥候骑兵飞也似的跑了过来,单膝跪倒,气急败坏地叫道:“禀告可汗,东南方五里之外突然出现大股唐军骑兵,数目约在万人上下。” 第一百零九章 齐王心思 “大王慢走。”吏部衙门前吏部主事王阂和卢崇峻送李承明出来说道。 李承明翻身上马道:“谢两位大人相送。” 李承明来吏部是帮裴秀章谋蒲州总管的职位的,事情办的很顺利,有亲王出面,又是裴寂的侄子,唐俭自然不敢拒绝。 “史汾,你把官引送去给裴秀章,李东行杨不悔陪我去东宫。”李承明话一说完,立刻打马向东宫方向跑去。 东宫一角的书房里两个三十来岁的官员正在坐立不安地等待着什么,二人一高一矮,高的是太子詹事赵弘智,矮的是太子洗马魏征。 魏征本来应该回山东的,但是被李建成找借口留了下来。 外面终于响起一阵脚步声,赵弘智脸上一喜,先开言道:“是太子殿下来了!”二人一齐站起来,门“咯吱”一声响,太子李建成走了进来。赵弘智与魏征一齐行礼:“臣参见太子殿下。” 李建成的脸色不太好看,瞥一眼二人,应了声:“免礼!”就径直走到前头一张团凳上坐了下来。 赵弘智与魏征面面相觑,二人心里明白,太子一定是没受什么好气。赵弘智看看李建成,上前一步道:“太子殿下,往凉州发的救兵定下来谁挂帅了吗?” 李建成没好气地答道:“还没有定,不过估计又得世民去。” 一旁的魏征皱了皱眉头道:“太子殿下您就没有站出来跟皇上说一声,您愿意挂这个帅?” 李建成看一眼魏征,皱起眉头道:“我倒是想争这个帅位来着,可父皇把前敌的情形一说完,秦王这边就把调哪几支兵去,多少骑兵,多少步兵,先打哪儿后打哪儿,粮草怎么运过去都说了一番,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势。再说父皇也知道兵事不是我之所长,实在是不好争啊!” 众没有说话,不过他们心里都清楚太子是怕争来帅位以后吃败仗,到时候在皇帝面前丢脸大臣们面前抬不起头来。 赵弘智在一旁道:“皇上现在看秦王已经越来越不称意了,他老人家心里头其实并不想让秦王挂这个帅,可是我们这边又没有合适的人选,实在是件麻烦事。” “太子殿下,楚王殿下求见!”这时候一名侍卫在门外禀告。 “叫他进来吧!”李建成道。 李承明进来以后正要行礼,太子将手一摆道:“免了吧!坐下说话。” 李承明应了一声,然后走到魏征身边坐下道:“父亲,儿臣想请问解凉州之围的救兵统帅皇爷爷定下来没有。” 魏征叹了口气道:“两位殿下,臣到是有个人选,不过······” “是谁?”李承明问道。 魏征看了看李建成道:“齐王殿下。” 李建成看着魏征,眼前闪过齐王那张挂着微笑的面庞,手里却提着一柄滴血的长剑,脊背上立时生出一股凉意来。李元吉人小鬼大,十四五岁时就上了战场,以后又多次在唐王朝建立和统一的战争中也多次独当一面,立过不少战功。他虽面貌丑陋却孔武有力,自幼好的就是弓马,上了战场杀人不眨眼,其手段之狠辣,军中无人不知。 “我看不合适,让四叔统兵,就怕皇爷爷不会答应呀。经了太谷之败,朝廷上下都对草原的骑兵畏如猛虎,不是身经百战的上将,是不敢轻易派往前线与敌接锋的!”李承明出言反对。 魏征知道李承明话中的潜台词,那就是李元吉以前守太原时,面对刘武周的骑兵有过弃城逃跑的不良记录。可他又不便挑破这一层意思,只好笑了笑不在说话。 赵弘智看着李建成道:“太子殿下,臣下以为魏大人的办法可行。” 李建成当然也知道承明话中的意思,于是想了好一会都没有说话。 赵弘智笑了笑道:“殿下记不记得二桃杀三士的掌故?” 李承明问道:“二桃杀三士是什么掌故?” 魏征解释道:“是春秋时的事儿,齐国的公孙接、田开疆、古冶子三个猛士尾大不掉,晏子让齐景公赏两只桃子给他们,引得他们相争,迫得三人自杀。” 话讲到这里,李建成和李承明都明白赵弘智的意图了,他是想把兵符抛给齐府,引得秦齐二府相争,好让东宫渔利。 李建成道:“计是条好计,不过元吉跟我一向十分接近呀,他还多次表白要效忠于我,上次出了杨文干那档事儿后,父皇一度生出废立之意,我的储位差点不保,还是他在父皇面前死保的我呢!这么做岂不是把他不当成自家人了? “是啊!四叔对父亲忠心耿耿,如果这样做儿臣也怕寒了四叔的心,再说万一让英明睿智,高瞻远瞩的皇爷爷看穿,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李承明说道 魏征清咳了一声道:“两位殿下,齐王是带兵的出身,自视颇高,骨子里谁都看不上,野心只怕不比秦王小。这些年来他一面左蹿右跳地怂恿殿下和秦王争斗,殿下这些年一直盯着秦府,而臣却以为,秦府要盯着,齐府也一样要盯着呀。” 李承明摇头道:“魏师傅,承明并不这样看,东宫齐府和秦府之间齐府势力最弱,父亲名正言顺监国多年天下皆知,二叔战功赫赫手下谋士如云猛将如雨,四叔什么都不占。我以为他除了依附父亲以外绝无出路。” 李建成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赵弘智摇了摇头心想:“这父子俩怎么都这么想,你们真是太小看齐王了。” 李承明心里知道李元吉一直到死都是站在太子这边的,所以他才阻止太子有怀疑李元吉的想法和针对李元吉的行动。 李承明见没人说话便开口道:“父亲,儿臣倒是有个人选,请父亲和两位大人看看合不合适。” 李建成眉尖一挑,点了点头。他没想到李承明是来推荐人的,可自己这边这么多人都没想到合适的人选,承明一个小孩子家会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呢? “父亲,儿臣推荐赵郡王李孝恭。”李承明道。 李建成眼睛骤然瞪得老大心想:“是啊!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呢?虽然说李孝恭平定江南多是李药师(李靖)之力,但宗室子弟里毕竟只有他一人能在军功方面和李世民抗衡。由他带兵赶赴凉州皇帝肯定会同意,大臣们也不会有异议。最重要的是李孝恭是个聪明人,这几年来自己和李世民都拉拢过他,可他总是保持中立不偏不倚谁也不得罪。” 魏征点点头道:“赵郡王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而且不管他有多大的战功也不会影响殿下的位置。” “是啊殿下,臣也以为楚王殿下所言及是。”赵弘智也开口赞同道。 李承明见大家都同意便又说道:“父亲,儿臣还想请父亲上表皇爷爷准许儿子和赵郡王一起赴凉州。” “太子殿下,臣也认为可以让楚王和赵郡王一起驰援凉州。”魏征立刻说道。 “是啊,楚王殿下天姿聪慧,让他和赵郡王朝夕相处一段时间是件好事。”赵弘智也说道。 齐王府里李元吉也在和他的几个得力下属开会。 李元吉生性残忍而且也很奸诈,是标准“中山狼”,他在十四岁时一手带大他的乳母,因为责备了他几句就被他亲手杀死。 齐王府的甲库里,李元吉手持一柄巨斧道:“你们觉的我向父皇请命去救援凉州能有几成胜算?” 这甲库是他平时与心腹们商量机要的地方,李元吉是个从小做着英雄梦的人,喜好的就是各种奇异的杀人利器,一回到府中,他的大部分时间都会花费在这里,要么和他的党羽设计算计别人,要么一遍一遍地擦拭那些他费尽心机搜罗来的兵器。 李思齐看了他一眼道:“大王,臣下以为您带大军援凉,与北方草原骁骑接战,无论结果如何,只怕都将面临灭顶之灾呀。” 李思齐的话一出口,李元吉和薛叔方脸色都是一变。李元吉问:“这话从何说起?” 李思齐道:“草原骑兵战力极强,用的又都是良骥,若是败在他们手中,殿下一定无法逃脱被他追杀的命运。可如果胜了呢?战功赫赫,回到朝中,您的地位只怕会蹿到秦府前面去,东宫惦记着您手中的兵权,秦府嫉妒您的战功,一定都会把精气神转到殿下头上来,殿下您如何应付得过来?” 这着着实实说到了李元吉的痛处,他倒吸一口凉气道:“如此说来我还是呆在长安的好!可凉州那边该保荐谁去呢?” “赵郡王。”谢叔方道。 李元吉点了点头道:“他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其实李元吉的心里现在也有问鼎大位的想法,这个想法主要是被李世民挑起来的。在李元吉看来既然你李世民能和大哥争,我为什么不能争,反正大家都是皇帝的嫡子。 从十几岁就开始算计人的他比起李建成要奸诈得多,自杨文干事变以后,他突然发现自己也是很有机会问鼎大位的。于是他就躲在李建成的身后,明里暗里推动着李建成与李世民争斗。 他的如意算盘是让自己这两个兄长较量下去,借李建成之力逐步削弱李世民,然后与李建成合力将李世民彻底逐出大唐帝国的权力中心然后在要了他的命。至于李建成,李元吉并没有放在眼里。他知道李建成优柔寡断,远不及自己心狠手辣。一旦李世民被击垮,转过来对付李建成,只要一个刺客就可以了。 到时候大哥二哥双双毙命,父皇只剩下自己一个嫡子,大唐帝国的千秋大业舍我其谁。 第一百一十章 北地烽烟 “马上去探查,这一万骑兵是那冒出来的?”灵州城外颉利可汗脸色铁青地吩咐道。 几名斥候应了一声,打马离去。 很快一名斥候飞马回来报道:“统军将领还没打探到,只是这支骑兵全部佩轻甲,不是重甲。旗子上写的汉字是分别是唐和李。” 颉利可汗的眼睛眯缝了起来,自语道:“难道是李世民?他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虽说搞不清楚敌人的内情,但这一场硬仗看来是在所难免了。他翻身上马,伸手从马鞍上拔出了自己的佩刀,高叫道:“勇士们,全部上马,南方的胆小鬼来送死了,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金狼勇士的厉害吧!” 众军将轰然应诺,一场不期而遇的血战拉开了序幕。 凉州城外暮云四合,乌鹊乱飞,西边天庭的晚霞像道道血痕紧紧压着大地,莽莽的荒原渐渐黯淡,在暮色中显得更加孤寂与凄清,空气也似乎凝固不动了,只是其中充斥着一股呛鼻的焦臭与浓重的血腥味。这又是一处刚遭洗劫的匈奴部落营地。这里没有牛马,没有炊烟,没有人声,只有一座座被捣毁点燃的帐篷,只有尚未熄灭的火光与浓烟,只有狼藉遍地的尸体----人的尸体、马的尸体,只有折断了的兵刃、弓箭····· 在这块了无生机、浸满了鲜血的土地上,剩下的生灵只有几匹失去主人的战马还在附近游荡。 在远远的山包前点点篝火燃起来了,还隐隐传来“呜呜”的号角声,那是党项族首领细封步赖可汗的军队在附近宿营。 半夜时分凉州城北门,悄无声息地打了开来,一小支骑兵队伍悄悄地走了出来向党项人的营地摸去。 这支骑兵每个人的嘴里都叼着一根木棍,以防止意外发出声响。坐骑颈脖上的铜铃全摘除了,还给马嘴上了嚼子,每匹马的马蹄上也包裹了棉花。为首的一匹高大的栗色战马上骑坐的便是凉州总管襄邑王李神符,他头戴铜盔,身着鱼鳞甲,犀牛皮护腿,牛皮战靴,锐利的目光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距离党项人营地约两百步的时候李神符抬起长槊大喊一声:“杀!”他身后的两百多名大唐勇士立刻精神抖擞地驰骋着向前冲去。 正在梦乡中毫无防备的党项人遭到突如其来的袭击立刻乱成一团。李神符并不恋战,只是带着人从党项人的营地直穿而过,从梦中清醒过来的细封步赖看着已经远离自己营地的唐军勃然大怒。这些天来的胜利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在他的眼里汉人已经成了他平常打猎的猎物。 细封步赖亲自披挂上阵带了临时集结三千多人向唐军遁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天色将明的时候细封步赖终于在一片河滩地上发现了正在饮马的几十名唐军。细封步赖一挥手,身后的党项勇士立刻就拍马向唐军杀去。饮马的唐军惊慌失措,纷纷上马逃命。 前面的唐军眼看着渐渐近了,其中有十几骑稍稍落在后面,党项人呐喊着追了上去,大约有两百步之遥,只见那位落在后面的一名骑士一闪身,一支羽箭就射了过来,箭风劲疾,跑在最前面的一名党项人及提防,咽喉中箭,“嗯”都没喊出声来便翻身落马。 后面的党项人见同伴身亡,十分恼怒,追得更紧。前面的唐军也加快骑速,但总是离他们二三百步之遥。追了一阵,又有七八名党项人奋勇地驰近了唐军,但是拖后的那十几个唐军骑士手法极快,又是十几羽箭急急地射了过来,那靠前的那七八名党项人又都被射落马下。 细封步赖勃然大怒,挥动着战刀,对部下吼道:“追上去,杀了他们,杀光他们。”他身后的党项勇士也狂喊着,一个个伏身在马背上,夹紧马腹,死命地追杀过来。 前面出现了一个山口,唐军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便地策马驶进了山口。党项人追到山口,便勒住了马望向细封步赖。细封步赖向四周瞭望了一眼,便挥手道:“追!”于是党项人追进入了那山口。 这是条外宽内窄的山谷,两边的黄土崖上长满了小树林。追了两三里地,前面的唐军一拐弯顺着山势便不见了。 党项人拐过了弯,追了一阵,发现这竟是条死谷,前面是二十来丈高的崖壁,崖壁下是块方圆十几里的一块空地,而那些唐军转眼之间连影子都找不到了。 细封步赖一看傻了眼,他勒住马,转了两个圈,看着两旁的山势,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不好!中计了!他连忙对部下喊道,“快撤!”说完带着队伍便往外冲。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一声呼哨,两边山崖上突然冒出了无数唐军,他们刚出现,一阵阵羽箭就劈头盖脸向党项人射来。这狭窄的地形,这突然的袭击使党项人无法招架,仓促间便有上百人倒在山谷中。 细封步赖一面挥舞手中的战刀拨挡着射来的羽箭,一面嚷嚷着指挥着部下向后退却。 这时候山崖一侧的小树林里突然冒出了两百多名唐军骑兵,为首的便是凉州总管襄邑王李神符。 骑在栗色战马上的李神符举起了手中的长槊响亮地打了个呼哨,便抬槊冲向党项人,那两百多名唐军骑士也都举槊呐喊着杀了过来,就在那十几里方圆的空地上,双方疯狂地砍杀着。 唐军们很英勇,虽然在人数上和骑术上都居劣势,在单兵作战的能力上,他们与剽悍的草原骑兵相比也稍逊一筹,但是地势狭窄党项人无法全部展开,他们需要对付的只不过是和他们人数相当的敌人,而且他们早有准备,又个个悍不畏死在加上还有山崖上面的羽箭支援,所以战场的主动权还是倒向了唐军。 细封步赖一边挥刀拨挡羽箭,一边组织部下拼死突围。这时候又有大队唐军步兵向山谷内拥来,细封步赖高呼道:“勇士听着,我们中汉人的奸计了,大家努力,要在唐军步卒赶过来之前突出去。” 半个时辰以后困兽犹斗的党项人,终于在付出付出千余人的代价以后杀开一条血路突围而去。 这一战,大唐将士长长地出了一口恶气。 青铜峡峡口距扼守长城关隘的灵州要塞八十余里,距离青铜峡不远有一个小集镇叫峡口集,集镇的名字就是来源于青铜峡。 峡口集不过是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集镇,但其地理位置却极为特殊。峡口集是距长城最近的集市,中原和口外的商旅多在这里歇脚打尖,集子里的马市是灵州军事禁区内唯一可以合法交易马匹的地方。因此人烟虽然稀少,峡口集平日熙熙攘攘却也小有繁华。 峡口集镇西十二里有个野狼坡,这野狼坡实则是一片高地,上下二十余里寸草不生砂石遍地,也就是这个荒无人烟的野狼坡即将展开一场空前惨烈的骑兵会战。 交战的双方分别是大唐永康县公、上柱国李靖所率一万江淮骑兵和突厥可汗颉利亲自统率的将近三万金狼铁骑。 江淮骑兵的编制较普通唐军为小,全军共计十府,每府千人千马,皆为中府编制,只有作为李靖贴身护卫亲兵的荆州亲卫府是上府编制。江淮军的战马也远不及突厥骑兵乘骑的塞外战马雄壮骠悍,冲击速度也相去甚远,其所长在于善跋涉耐远途,从蒲州跨越数百里奔袭灵州,还能保有相当余力。 凡物有其利亦必有其弊,耐久力稍胜一筹的另一方面便是负重能力大打折扣,江淮军的马具装备甲胄兵刃无论从质地上还是从性能上与突厥骑兵都难相抗衡。普通骑卒身着皮甲,挎一柄略带弧度的斩马刀,佩戴一副坚韧度较高的拓木弓,箭壶中的箭是唯一不打折扣的物什,每个骑兵的箭壶中都满满当当插了三十六支狼牙箭。只有李靖和各府的统军将军才披挂有鱼鳞明光铠。 唐军的突然出现,大大出乎突厥军的意料之外,待全军上马做好了临战准备,野狼坡上最高的地势已为唐军占据,几名原先布置在上面充做警哨的斥候兵飞也似地驰回本阵,有一个跑得稍稍慢了些,远远的一支狼牙箭自背后透胸而过,带出了一蓬血雾。死尸的脚挂在马镫里拖回本阵,扬起了一路烟尘。 作为此次救援灵州的前敌最高节度大将,对于敌我双方的战略态势对比,李靖心中明镜一般。唐军与突厥军不仅仅在数量和质量上差距甚大,即使在双方的临战状态上,唐军也处于绝对的劣势。突厥铁骑虽是客军,毕竟已经在附近盘桓了月余,地理环境早已熟悉,且接战之前已经足足休息了半日有余;唐军虽是主军,却是从长江一线临时抽调北上,几乎所有士卒都是长这么大头一遭来到大河以北,更何况连续行军三日三夜,人未离马马未卸鞍,是地地道道的疲惫之师。 唐军唯一可恃者就是隐秘行军突然出现在阵前,颉利可汗及其左右不明虚实心存顾忌,更无法判断是否随后还有援军。颉利可汗虽然历来飞扬勇决,但此番毕竟是率轻师孤军深入,四周强敌环伺,稍有不慎就有全军覆没之危。 第一百一十一章 江淮精锐 阳光疲软地照射在距离凉州几十里的官道上。官道上沟沟坎坎高低不平,两边的村落稀疏破败,人烟罕见。道旁几株枯枝上有几只寒鸦不时地“呱呱”地叫着,像是在寻觅它的伙伴。偶尔有一两个路人佝偻着身躯踽踽走过,他们衣衫褴褛,形容枯槁,背着破烂的行李卷,一看便知是那些躲避战乱沿途乞讨的贫民百姓。一个多月的战乱,让西北这片土地满目疮痍,遍体鳞伤。 正午时分,在这片寂寥的旷野中,出现了一支马队。这支马队顶着西北的寒风向北急速行进,五千名轻甲骑士在二三十名身披各色斗篷的将军的率领下,整齐快速地前进着。 这支马队是唐军救援凉州的先锋部队,李承明和李孝恭都在队伍里,而且队伍里还有几个高句丽人,那就是高句丽主使泉盖苏文和他的几名护卫。 泉盖苏文住进楚王府后和李承明的关系处的不错,他早已经将天策府悄悄给他的那封书信转给了李承明。书信的内容不只是劝高句丽人劫掠大唐边境,而且信里还注明了大唐与高句丽边境上大唐军队的一切部署和虚实。承明和马周等人仔细研究过那封书信以后感觉大有处,于是便将书信交给了李建成。 在李建成的授意下承明全力挽留泉盖苏文在大唐多住些日子,以便东宫找到真凭实据以后好让他出面做证。 泉盖苏文得知李承明要出征凉州的消息以后非要跟着一起来,说是想见识一下大唐的军威。李承明在请示过太子以后便将泉盖苏文带在了军中。 “两位殿下,我们距离凉州已经不到五十里了,前方已经发现了党项人的斥候。”一名斥候飞马回来禀告。 李孝恭点了点头,对身后的传令官道:“传令下去,全军休息,等步卒和后队的粮草辎重上赶来。” 传令官应了一声,立刻打马向前面跑去。 不一会整个马队在一阵号角声中停了下来。 李承明和李孝恭翻身下马,离开官道向覆盖了薄薄一层绿草的的旷野走去,几十个个侍卫紧紧地跟了上去。 李承明放慢了脚步,伸了伸腰,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眼睛眯缝着望着前面的李孝恭,向身后问道:“那件事查清楚了没有?” 紧跟在他身后的王虎臣知道是在问他,赶紧答道:“查清楚了。郭杰、李波他们现在都跟着尉迟行退到了凉州城里。” 李承明点了点头,紧走了几步赶上李孝恭道:“赵郡王叔,我听说围凉州的党项人有十万之众,只是不知道他们的战斗力和突厥相比怎么样。” 李孝恭笑了笑,自信满满地答道:“党项人根本不能和突厥人相提并论,他们只不过是一些一群凶猛的乌合之众,行军布阵、进退行止都没什么章法,不难对付。” 灵州,峡口集镇西十二里的野狼坡下。 颉利可汗恶狠狠地注视着军容严整井然有序的唐军阵列,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他朝着身边的俟斤阿史那乌没啜使了一个眼色,阿史那乌没啜会意,纵马出阵,勒住缰绳用汉语高叫道:“请对面的大唐将军出来说话!” 李靖看了看身边的将士,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深吸了一口气叫道:“击鼓,出战。” 咚咚的战鼓声陡然间在空旷的原野之上响起,让所有阵前的将士心中骤然一紧。击鼓进军!阿史那乌没啜有些诧异地眯起了眼睛,自己问话对方非但不答,竟然擂起战鼓,连个照面也不愿意打就要开战。对面的唐军人数不多,战意何以如此强烈 没等他反应过来,唐军前军两千余骑已然开始缓缓前进,全部的骑兵们动作统一地拔出了斩马刀向天挥舞,齐齐扯着嗓子高叫:“杀、杀、杀!”人数虽然不多,声音却极响亮高亢,一时间,鼓声、两千匹马蹬踏大地的声音都被这震人心魄的喊杀声淹没了。 阿史那乌没啜虽然略感惊疑,却毫不畏惧,他清楚的明白眼前这点骑兵,对抗金狼铁骑,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全军覆没。 就在此刻,就在唐军中军的左右两翼,突然之间驰出了两支轻骑,这两支骑兵绕过高坡,分两个方向斜刺刺向突厥军阵的两翼杀去。 两翼的骑兵杀出阵位并不奇怪,让阿史那乌没啜略感有些别扭的是这两支骑兵杀出阵位时的速度。速度就是骑兵的生命,骑兵在战场上的机动优势以及强悍绝伦的冲击力全赖远高于步兵的速度。没有了速度,骑兵就发挥不出任何的优势。然而骑兵的速度却绝非说有就有,不经过一段距离的加速,骑兵的速度所能造成的冲击效果将大打折扣,甚至可能根本就发挥不出来。 这两支骑兵自野狼坡最高点两翼一露头,阿史那乌没啜立即断定,不管这两支轻骑总共有多少人,必然是在坡后突厥大军的视觉死角里经过了起码数百丈距离的加速才杀出来的。速度虽不算快,但金狼骑兵要想将马速提高到同等程度却同样需要百余丈的加速,双方阵线之间距离空间也不过四百余丈的距离,恐怕速度还没提升多少,两军便已遭遇。阿史那乌没啜这才明白过来,击鼓也好,前军出阵也好,高声喊杀也好,都不过是为了掩盖坡后两支偏师加速的马蹄声而已。 阿史那乌没啜心中暗自冷笑,看来对面统军的唐将倒是略通骑兵的奥妙,只是双方实力相差悬殊,这种小伎俩根本不能扭转强弱之势,这种局面下如此轻率用兵,未免也太莽撞了点! 这两支轻骑阵列不若前军般齐整,每骑之间拉开距离较大,士卒们都塌着腰低伏在马背上,几百丈的距离,几乎眨眼之间就还剩下不足一百五十丈,金狼军的骑士们早已搭弓在弦,只待唐军全军进入射程。便在此时,唐军阵中又是一阵急促的战鼓声,随即“呜----呜----”的号角声响起,随着这令人心动神驰的号角声,一面明黄色镶着龙纹边页的大纛在野狼坡最高的地方竖了起来,那里恰恰是唐军中军所在处。 一时间,颉利可汗和阿史那乌没啜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突厥阵中所有通晓汉家文字的特勒和俟斤们都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刃弓矢,全然没注意到两翼来袭的轻骑恰于此时马头略偏,向突厥军阵的两侧略去。 那大纛上光溜溜什么饰物都没有,只简简单单用楷书工工整整写了五个玄色大字“天策上将军”。 旷野上仍然是敌寡我众,眼前的唐军骑兵也仍然就这么多,背后八十里远的灵州城更是没有什么异动,一切似乎都与方才没有什么不同。然而,一股彻骨的寒气却在突厥大军之中悄悄地蔓延开了,上至君主下至士卒,都被这自野狼坡高坡背后传过来的莫名的寒气感染得高度紧张起来。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那杆刚刚立起来不久的大纛上那微不足道的几个楷字而已。 李世民来了的消息迅速在突厥将士中流传开来。李世民去年在豳州五陇阪带数百骑逼退他们八万精骑的阴影还没有从他们心中抹去。 这时候在大纛一侧,唐军又打出了另外一面将旗,旗号上的字样远较大纛为多,写的是“安州大都督天策长史璐州道行军大总管李”。 阿史那乌没啜催马驰了回来,对颉利可汗道:“应该只是李靖和李孝恭的江淮骑兵,没有发现李世民的玄甲军,不知道为什么会打出李世民的旗号来?” 颉利可汗自言自语道:“难道李靖改做李世民的行军长史了?” 阿史那乌没啜摇了摇头道:“那就不清楚了!我们已经有三个月没有接到长安的线报了。” 望着两翼正在来回游走射杀己方士卒的唐军骑兵,颉利可汗握紧了双拳道:“真是失策,也不知道前面之敌到底是不是李世民?他手上有多少军马?” 阿史那乌没啜想了想道:“没有玄甲军,应该不是李世民,我看可能是李孝恭和李靖在虚张声势。” 颉利可汗扭头看着赵德言道:“赵先生怎么看。” 赵德言道:“断然不是,乌没啜不了解这个李孝恭,他是李渊的堂侄,唐军中的名将,在唐军平灭南方的战争中是指挥十余万军马的统帅,他的军队为李渊打出了中原以南的半壁江山。在大唐军中,他的地位仅次于李世民。以李孝恭的身份和高傲,他是不会做出打着别人旗号来壮胆子丢面子的事情来的。” 颉利可汗点头道:“不管他是谁,打一仗就知道了。” 说完他“锵”的一声将弯刀擎在了手中,狞笑大喊:“无所畏惧的狼的子孙们,敌人就在你们的前面,拿出你们的勇气来,把他们全部消灭。” 颉利可汗话音一落,突厥全军喊声震天,纷纷抽出弯刀举起长矛,准备反击。突厥军的两翼迅速展开,企图将对面的唐军包裹吞没。 求推荐和收藏,谢谢各位。 第一百一十二章 颉利上当 凉州城外,党项首领细封步赖在他的中军大帐里心如火焚,坐立不安。细封步赖年约四十四五岁左右,须发花白,身躯壮实,近年来因发胖略显臃肿,脸上的轮廓与整个体形都往圆的方向发展,但腰板还是挺得直直的,看得出年轻时是个出色的武士。他头戴饰有金貂的王冠,身披青底绣金绸袍,腰束饰有獬豸的大带,足登牛皮战靴,给人的印象华贵、威武。 这些天,他心中烦躁透了,他带了八万勇士南下,一路过关斩将连破十几座郡城。直抵凉州城下,可是前几天一个大意竟然中了汉人的诱敌之计损失了一千多名骁勇善战的勇士。更气恼的是唐军从次以后就闭门不出,自己接连几日攻城除了搭上千余人的性命外毫无进展。早知道这样的话就不该听突厥人的话,颉利可汗分明是想让自己替他分散唐军的兵力。党项人丁稀少不比突厥,自己这次南下可是把部落里的精壮全带出来了,可千万不能吃败仗啊! “可汗,斥候发现三十里外有唐军斥候出现。”一名护卫进来禀告说。 细封步赖点头道:“去请头人们过来议事。在多派斥候出去,把探查范围扩大到五十里。” 护卫应声出去。不一会头人三三两两地来到细封步赖的中军大帐。 细封步赖望着那些气势汹汹、剽悍雄壮的部下心情好了许多。他兴致勃勃地让侍从们在大帐内摆下了酒宴,与头人们一面畅饮,一面议论眼下的这场战事。 头人畅所欲言各抒己见。 有的说,突厥势大,唐军顾此失彼援兵不会太多,我们打破凉州城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有的说,唐军会捡软的先打,一定会派很多人来先击败我们,然后再全力对付突厥。 还有的说,我们这次出兵时对天神和祖先的祭祀不诚恳,只要我们再隆重地祭祀天地,激励将士就一定能击败唐军,打破凉州。 就在众人争吵不止,相持不下时大帐外一阵急疾的马蹄声滚滚而来,接着便传来一片嘈杂的呐喊声、欢呼声,原来是细封步赖的长子柔塔王子来了。 柔塔王子进帐后,环顾一下四周,然后对父亲匆匆施了一个跪拜礼。 细封步赖看见儿子神情一振,忙挺直了身子,一摆手让柔塔坐下。 柔塔王子二十六七岁,中等身材,浑身肌肉绽露,异常结实,一双深陷的眼睛透出他的狡猾与精明,双鬓长着的那部细密卷曲的胡子又添了几分成熟与老练,他的脸庞与身架都像刀削斧砍一样,轮廓分明,显示出一种力量与意志,矫健挺拔,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 柔塔没有遵照父亲的意思坐下,反而开口道:“父汗,儿臣以为当前首要之事当弄清汉人援兵的虚实,然后才能相机行事,请把这件事交给儿臣吧!” 细封步赖见儿子帐前讨令,心中很满意。对于儿子的能力他是了解的。儿子十四岁就跟他上阵厮杀,十余年来,身经数十战,斩敌过百,在党项青年贵族中是数一数二的出色武士。儿子上阵不仅勇猛异常,还十分机警,善动脑子,这才是叫他最为赞赏的。 但他仍有些不放心,这次战争不同以往,他们面对的是拥有百万大军的唐国。他问了一句:“你要带多少人马?” 柔塔答:“只要三千人就够了。” 细封步赖点头道:“那好,此行你要多加小心弄清唐军援兵的虚实后迅速返回,切不可逞勇恋战,前面的情况也由你相机处理了。” “儿臣遵命!”说完柔塔王子立刻转身出帐,一个时辰以后,他披挂扎束停当,率领三千名党项勇士纵马呼啸而去。 看着儿子离开以后细封步赖立刻对身边的侍卫道:“去请巫师来向天神问问凶吉。” 灵州,峡口集镇西十二里的野狼坡,颉利可汗的金狼骑和李靖的江淮骑兵进行的骑兵会战已经持续了三个时辰了。 一抹残阳挂在远方的天际,将天和地同染成了动人心魄的红,几朵云被落日的余晖渲染得如天火般绚烂多姿。在逐渐暗淡下来的苍穹之下,血腥惨烈的杀戮战场正在吞噬着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一个人、一匹马,在战争的风暴中显得如此脆弱,如此微渺,转瞬之间,无数的灵魂便从大地上飘起,化为怨气,化为杀戾。 颉利可汗自继汗位以来所历战阵不尽其数,与中原诸雄互争短长亦非一日,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令他有这等心动神驰的感受。 唐军的骑兵阵布得令人不解,背山而阵,出现在野狼坡正面的骑兵总数不超过五千人,中军不过三千人之数,两翼的骑兵也不过两千余人。左中右三军之间始终留有五百步到八百步之间的间隙。作为机动性较强的骑兵而言,这种阵线平滑的战阵不易发挥骑兵的速度和冲击力,然而李靖所在护纛中军承受了金狼军数次势道迅猛的冲击,兀自岿然不动。 颉利可汗眯起了双眼,他已然看出了些门道。 每当金狼骑兵冲上高坡,唐军的前沿阵列就会自动向两翼侧向机动,而布于阵后的一千二百中军护军均一手持矛一手擎重盾,突厥军驰上高坡,速度自然减缓,在唐军的矛阵前无法发挥骑兵的冲击力。而撤向两翼的唐军骑兵却充分发挥短弩的强大杀伤力,毫不停歇地在远距离上予敌侧后部队以大规模杀伤。 因此往往突厥骑兵的冲击仅仅能够维持一个波次,后力难继。每当突厥骑兵冲击失利退下高坡,撤向两翼的唐军骑兵就会迅速驰回原有阵地,将阵线补齐。而此刻高坡之后就会出现数百矛骑,以补充在方才的战斗中损耗了的中军护军。 而左右两翼游动的两支唐军却始终不与突厥军正面交锋,只是远远地牵制袭扰,令金狼军始终难以从侧翼包抄野狼坡后路威胁李靖的中军。 颉利可汗冷冷一笑,唐将的战法虽然高明,但是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兵力不足。他的战法之所以能一直奏效那是因为自己顾忌他有后援,始终不敢动用主力与其交锋。 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远方连绵不尽的小山脉中,颉利可汗终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吹起号角,今夜我们生擒敌将,让他去与温彦博做伴。”颉利可汗狞笑着下令道。 呜呜的号角声在战场上空响起。两万名突厥骑兵挥起战刀,催动胯下的彪悍战驹,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着野狼坡方向杀去。 金狼骑兵分为三军,两翼各五千骑兵,中军突击兵团则有万人之多。两翼的骑兵分左右向野狼坡两侧迂回,中军则全力突破李靖的中军护军夺取大纛。战术虽不出奇,但从兵力上来讲,却绝非李靖目前部署在野狼坡正面的部队所能够阻挡。一旦实力展开,两翼的袭扰游击也好,中军的列阵防御也好,均不能继续奏效。反倒有被突厥铁骑分割包围逐个击破的危险。 李靖端坐在马上,长长出了一口大气,沉声下令道:“命左右两翼向中军靠拢,给后军屈突老帅打旗语,就说我已准备决战,请他一个时辰以后出击。” 说罢,他“锵”的一声拔出了腰间佩刀,高叫道:“将士们,大丈夫建功立业,正在此时,是男子汉大丈夫,便随我李药师杀敌立功,胆小怯懦者,我不杀之敌亦杀之!今日一战,有进无退,不闻金擅退者斩!全军听我将令,前进。”说着,他两腿一夹马腹,催动战马,率领中军护军缓缓开动,在高坡之上展开队形,从高往低扑了下来。 空中布着几朵薄云,看不见月亮,朦胧的夜色为两军的交锋更添了几分诡异气息。仗打到这个份上,胜负似乎已经可以见分晓了,江淮军日夜兼程奔波了数百里,又与号称天下第一彪悍的突厥金狼铁骑苦战了半日,早已是人困马乏折损过半。此刻李靖所率中军护军加上左右两翼的游骑加在一起所余不到两千二百余骑,野狼坡后哨苏烈所率后军也仅剩下两千余人,还在奋力抵御从两翼迂回过来的一万金狼军的猛烈冲击。 换了别的唐军,在金狼军如此恐怖的战斗力和冲击力面前早已溃不成军。李靖治军最重令阵,令行阵变,无令擅离阵位者斩,故江淮军阵型之稳可称天下第一。也亏得如此,武力强大的突厥骑兵虽数次冲击杀伤了大批唐军骑兵,却始终未能冲乱唐军阵脚。建制不乱,唐军的抵抗就始终保持着均势,即使四面受敌,也让突厥军找不到可以突破将唐军分割包围各个击破的缝隙。 几万大军混战在一处,举目四望,黑压压一片人海,交战的双方根本来不及做别的多余的事,只顾埋头厮杀。只有位于阵线后方的突厥骑兵才能引燃火把照明。颉利可汗此刻紧锁着双眉,虽说战事顺利,他却隐隐觉得不妥,又不知自己这种感觉究竟来自何处。 李靖手下骑兵的战力确实令颉利可汗暗暗心惊。金狼军已然是突厥草原上最善战的骑兵,以三万人对战一万不管在马匹还是身材甲胄弓刀器具上都远远不可比的唐军骑兵,四个时辰还不能全歼敌军,这在突厥战史上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这些小个子江淮军虽然没什么气势,战意却极为旺盛。纵使一人面对整整一队金狼铁骑也毫不气馁毫不怯战,这和北方的绝大多数汉人骑兵大相径庭。即使自负如颉利可汗,也不得不承认敌将所统带的这支骑兵确实是自己平生遭遇的第一劲敌。 第一百一十三章 凉州城外 这时候隐藏在野狼坡东南约三里远,由老将屈突通率领的三万蒲州精骑和一千玄甲军开始发动冲锋了。 屈突通几天前得到李世绩传报的战果,再综合北方各州郡传来的敌情,屈突通得到一个结论,那就是李靖即将面对的是突厥至少三到五万的精锐部队,而不是原先估计的三万普通骑兵。屈突通当机立断一边派人向长安通报,一边亲自带队追赶李靖,终于在两天前和李靖的江淮精锐取得了联系。于是和李靖一起布了这个局,引颉利入彀。 战场上的人喊马嘶弓角争鸣响彻云霄,颉利可汗等观战的突厥将领耳朵里几乎听不见别的声音。然而多年的马背生涯练就了突厥人的敏锐灵决,因此屈突通的骑兵一进入战场,几乎立时就被几双疑惑敏锐的眼睛盯住了。 眼睛望着南方那黑沉沉的茫茫原野,颉利可汗只觉得一阵阵心悸。他知道自己绝不可能没来由地突然之间望向那里,这一点从步将们那一双双与自己看向同一方向的眼睛就能证实。随着大地的震颤频率发生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微妙变化,漠北草原之主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 他猛地拔出了腰间的弯刀,怒吼道:“全军准备----” 几乎就在他发出命令的同时,那一片幽暗当中突然亮起了数以万计的火把,在火光的映照下,那一匹匹毛色鲜亮体态膘壮的战驹,那一副副漆黑乌亮的战甲,那一柄柄长度一致轻重仿佛的斩马刀无不散发着动人心魄的光芒。 就在颉利可汗分辨出了这支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骑兵的建制时,几名突厥将领的尖叫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玄甲军,李世民真的在。” 颉利可汗怒目扫视了众将一眼,待众人都不再说话,这才缓缓开口道:“阿史那乌没啜,阿史那萧骨,你们两率我的五千勇士星夜向夏州方向进击,配合阿史那岑石拿下夏州,务必为我军回师草原打开通道。” 阿史那乌没啜和阿史那萧骨低头领命,拨转马头向东跑去。 “吹号角,通知勇士们往西退,从兰州方向退回草原。”颉利可汗又道。 凉州城外五十里处,大唐援军的前锋正在休息和等待后军赶上来。一名担任卫戍任务的校尉向李孝恭禀告说党项人来了。 李孝恭立刻道:“马上传令,全军集合,准备出击。” 的确,党项人来了,三千党项铁骑在他们的王子柔塔的带领下正向唐军扑来。厚实的黄土地上卷起了一股股浓烈的烟尘。 李孝恭和他的部下都没有和党项人交过手,只知道党项人人是不通礼仪的夷狄之邦,形同鬼魅,凶猛异常,因此李孝恭的部下都有几分畏敌之心。 李孝恭看出了大家有些畏惧,大笑着说:“大唐的勇士们,皇上有令,斩首一级赏钱十贯,现在党项人给你们送富贵来了,千万不要错过这个机会啊!” 唐军将士们哄然大笑,畏惧之心顿减。 李孝恭是一员历经战阵的大将,这些年也打过不少硬仗、恶仗,也是在生死线上闯荡过来的一条汉子。他一面赶紧调动军队正面迎敌,一边派了一支千余人的偏师向右侧的一道山梁运动。准备在两军激战正酣之时发动致命一击。 两军一交锋,党项王子柔塔便发现唐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骁勇善战,且数量上也超过自己。他不敢恋战,怕难以脱身。于是,他倚仗着对地形的熟悉,连忙把队伍撤了回去。 李孝恭因为突然遇敌情况不明,也没穷追。尽管柔塔撤得快,但回去一检点人马,还是损失了两三百骑。 细封步赖得知儿子回来以后立刻召开军事会议商议对策。 会议上,柔塔详细地把他与唐军前锋的遭遇经过讲述了一遍,最后对他父亲说道:“父汗,唐军援兵的率军之将成熟老练,队伍运动神速又不急追躁进,战术素养很高。至于战力,他们的弓马也很娴熟十分勇猛。” 细封步赖细听着儿子的叙述,柔塔是一员富有经验的战将,虽然只与唐军接了一仗,但他的感受应该是准确的。他想了一想,又问了一句:“他们有多少人?” 柔塔端起案几上一大碗奶酒,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下去道:“人数大概在四千左右,我属下的斥候还发现有一支千余人的唐军向东北方向的山梁移动。没有步卒,没有粮草辎重,他们只是前锋,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后续部队会源源不断地赶来。” 细封步赖点点头道:“你们都有怎么看,这凉州还要不要打?” 面对如何对付唐军援兵,甚至是要不要打凉州,党项的头人和将军们议论纷纷,七嘴八舌,渐渐形成两种对立的意见。 一种是赶紧组织撤离,保存党项各部的有生力量。另一种是主张先灭唐军援兵,然后再打凉州。 双方都有很充足的理由,主退的一方说:“唐王朝剿灭群雄,统一中原,国运正盛,兵精将广,且有所为而来,其势锐利,难以抵挡。而且背后还有凉州守兵,万一被他们前后夹击党项极有可能大败亏输。” 主战的一方说:“唐援兵远来,人马困乏,人数又少。如果我们趁他们立足未稳一鼓作气全歼他们,到时候凉州城便可不攻自破。” 细封步赖看了看儿子道:“你怎么看?” 柔塔隐约觉的不能与唐军在打了,可是,还没有正式交锋就示弱逃跑,又不是他的性格,为此他十分矛盾。 “父汗,儿臣也认为我们应该马上集中兵力,全歼唐军援兵。如果不能成功再做其他打算也不迟。”柔塔答道。 凉州城里的财物和女人一直吸引着细封步赖和他手下的大部分将士们,他大多数人是不甘心就这样离开的,儿子的话提醒了细封步赖。他这次和突厥联手,还带了八万人出来抢劫,要是不多抢一些也的确不好意思回去。 细封步赖终于拿定了主意。他双手一摆,止住了大家的争辩,以雄浑的声调说道:“行了,各部头人都快去整理队伍,准备迎敌,让汉人尝尝我们党项铁骑的厉害!愿万能的天神保佑我们一战成功!” 主战派听到细封步赖的决定,纷纷张开双手欢呼,仿佛他们已经全歼了唐军援兵一样。 柔塔仔细考虑了一会后向细封步赖说:“父汗我们可以调动三万勇士,以众击寡,务求一战全歼唐军。儿子愿带一万人为前锋。” 细封步赖点头答应,并且准备亲帅两万人为后军。 天色将近黄昏时党项大军终于出动了,人声鼎沸,万马嘶鸣,鞞鼓声起,旌旗乱舞。方圆几十里的上空,烟尘蔽日,形成了一道浓密的纱幕,像一大片灰黄色的云。 柔塔威武地骑在一匹浑身毛色乌黑油亮,额上有一簇白毛,人称“一点白”的战马上,让手下将一名被俘的唐军士兵拖过来。 那士兵已半死不活,像头猪羊般地任人宰割。一阵鞞鼓声起,刀斧手挥手一斧砍掉了那名俘虏的脑袋,一腔鲜血立刻喷射出来。两名党项士兵手疾眼快地用一只铜盆接住鲜血。一名骑士过来,舀起一瓢满是血沫的鲜血奋力地泼在一面青白色的绘有苍鹰图案的大旗上。那颗唐军士兵的脑袋在沙地上滚动了一阵终于停了下来,可是那双眼睛还不甘心地睁着,死死盯着那面染着自己鲜血的大旗。 凉州城外是一大片开阔地,植被稀疏,极目望去,苍茫一片,周围连接着高低不一起伏绵延的沙冈,像一道道推开的波浪。 柔塔一边派出斥候向自己上午与唐军遭遇的地方探查,一边带着一万党项铁骑呈扇形在这片开阔地上缓慢前进着。 “王子,唐军步卒赶来了正在前方列阵。”一名斥候飞马来报。 柔塔诧异万分,他们没想到唐军步卒来的这么快,不过也没什么。这是一片开阔地,适合的是骑兵冲杀,就算他有十万步卒自己也不需要害怕。 骑兵善于冲击攻杀,人借马力,马助人威。这片开阔地正可纵马砍杀。能够充分展开兵力,发挥自己的优势,在马背上把唐军的势头压下去。只要唐兵步卒顶不住党项骑兵的冲击,一旦溃退,那么骑兵的马蹄与弓箭便会追上他们,把他们杀得落花流水。这样,便可一战成功。 想到这里柔塔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容,对面的唐将是一个无能之辈。 柔塔打马登上了一个隆起的沙丘,神情严肃地向前瞭望。眼的情景叫他大大地吃了一惊,只见三四里外的开阔地上红彤彤的一片,铺天盖地的全是唐军布下的军阵,一片鲜艳的红色盖满了土黄色的大地。 柔塔率两百精骑又前进了一二里地,仔细观察唐军的阵营,发现唐军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一个个方阵。方阵四边坚实,正面阵地、左右两翼都以三排背向的战车组成屏障,像一道宽宽的栅栏。阵内旗幡招展,矛戈成林,虚虚实实,看不清究竟,但见有一架架三丈来高的望楼车竖立在各个方阵中央。他知道,这种望楼车是用来瞭望观察敌情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凉州破敌 唐军步卒是在柔塔退走以后赶到的,李孝恭不敢让将士们休息,立刻命令原地结阵,准备抵御党项大队骑兵的冲击。 唐军步卒三万人,都是李孝恭的江淮劲旅,虽然远道赶来个个疲惫不堪,但每个人都是一脸兴奋之色,因为他们带有对付骑兵的秘密武器,战车和巨型弩床。 唐军的战车其实可以称为守车,主要用于用于屯守,守车的尾部立有一块高达两米,厚十几公分的木板。平时也可以拉粮草辎重,战时列成一排可以阻挡敌人的冲锋。 巨型弩床是攻击武器,可以称为冷兵器之王。每台弩床能安几张弩弓,弩箭的长度约有一米五左右,有效射程有五六百米,能洞穿身穿铠甲的敌人,就算是铁盾牌也无法抵挡它的威力。它的发射扳机与现在的步枪扳机十分相像,称机牙,而巨型弩床的机牙(铜栓)要用木槌敲击,使它下落,使弓弦回弹,将弩箭射出。巨型弩床的弓弦一两人是拉不开的,要四五名精壮汉子绞动弩床的轮轴才能将弓弦牵引开来,足见它力量之大。 柔塔看了看唐军的阵地以后立刻打马回去向细封步赖报告说:“父汗,唐军步卒也赶来了,正在列阵自保,一定是畏惧我党项锐骑射杀。请父汗许我带精骑猛冲他们的阵地,只要将他们的阵地撕开冲垮,敌阵一乱,大军就可趁机掩杀,一战成功。我愿立此头功。” 细封步赖看了一下两边的头人,没有人有异议,便说:“那你就带人去吧!要一鼓作气,撕开敌阵,一旦敌阵动摇,我便亲率大军掩杀过去。” 柔塔听罢,丝缰,策马向前跑去,召来几名斥候传达自己的命令。他将自己的一万精骑分为左、中、右三路直扑敌阵。“ 进攻部队的大领用自己的旗幡、号角调动着队伍,在一个个旗手的率领下,骑士们在战场上向前运动了。开始他们策马小跑着,等队伍一但全部运动开,便齐声呐喊着突然加速向前冲去。 在这三四里宽的正面战场上,三支骑兵像三支利箭射向唐军,又如一阵狂风向唐军卷来。喊叫声、马蹄声震耳欲聋,荒原上顷刻间卷起三股浓烈的烟尘,渐渐布满天空。 李孝恭带着李承明和泉盖苏文登上了中军一架望楼车,观察着党项大军的动静。各个方阵的望楼车上也都站着校尉将领们,等待着他的号令。 党项军阵前兵马刚一调动,李孝恭便慢慢地抬起了右手,一位军士马上将一面杏黄色的三角旗幡伸出望楼车,马上唐军阵内的各架望楼车上都伸出了一面杏黄色的三角旗幡。 接着,各个方阵内都响起了齐整的号角声。各级将领与士卒们都拔出了刀剑,探下了弓箭,做好了战斗准备。一台台巨型弩床推了出来,正面排开的各个方阵,随之稍稍变更了方位,迎着匈奴骑兵扑来的方向集结成左、中、右三个集团。 党项骑兵呼啸着、呐喊着、疯狂地向前扑来,唐军阵时并无反应。当党项骑兵的前锋冲到离唐军阵地还有七八百步的距离时,唐军阵内的望楼车上变成了黑旗。马上,阵内“咚、咚、咚“战鼓声起,数百台巨型弩床发射了,一批批大型弩箭带着尖厉的啸声向扑来的党项骑兵的密集队形射去。 这种远射程的武器给党项骑兵极大打击,也具有威慑力量。普通射手在马上挽弓射远,能达百步开外而箭弩仍有杀伤力者,已称得上是一流的膂力了,根本无法与大型弩箭的射远能力较量。因此在武器的杀伤力上,党项骑士必输无疑。 对着飞来的弩箭,党项骑土没退缩,仍疯了似的向前冲去。无数骑士惨叫着倒下,有的连人带马一起被贯穿,有的被弩箭射中在马上被抛了出去,鲜血洒成一片片血雨,人仰马翻,惨不忍睹。 远射弩箭威力虽大,也有缺陷。因为它要多人操作发射,这样,弩箭发射的速率与密度就受到影响。另外,它虽可调整发射角度。但目标靠得越近,它的威力就越小,会有死角。现在,不顾死活的党项骑士都拼命地穿越这片死亡之地,向秦军阵前扑来。 骑兵的前锋突破了呼啸的弩箭阵,继续向前猛扑,唐军阵地只有百余步了。这时,唐军阵中弓箭手开始工作,箭矢如雨般地向党项骑兵射去,冲在前面的党项骑兵又连人带马批批倒下去。 站在沙丘上观战的细封步赖和手下的将领们被眼前的战况弄傻了,都吓出一身冷汗。唐军的实力真是深不可测,那些攻战的利器,他们以前还没领教过,怪不得中原群雄都亡在唐皇的手里。对面的唐将真是一个厉害的对手。这次攻击,自己的勇士还没接近敌阵,还没与敌人交上手,就被他杀伤了这么一大片。 正当他们全神贯望着前面的冲杀时,不顾死活冲到唐军阵前的党项骑兵又出现了令他们不解的现象,许多奔驰的战马突然癫狂了,有的跪倒在地,有的不驯服地蹦跳着,一匹匹倒下的战马昂起脖子发出了声声悲鸣。后面赶上来的飞骑也出现了这种状况,他们与前面的骑手撞在一起,在唐军的阵地前乱作一团。 细封步赖当然不会知道这突然变化的缘故。原来唐军在阵地前撒下了许多鸡蛋大、拳头大的铁蒺藜、石蒺藜。那些蒺藜上布满了锐利的尖角。那些急驰的战马猛然踩上那些铁蒺藜、石蒺藜,都被深深刺伤了足骨,怎么不跪倒、颠踬、悲鸣!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间,不顾一切冲向敌阵的党项骑士们在距离秦军阵地只有百步左右的开阔地上,人与马的尸体一层层堆积起来,鲜血浸透了这片荒原。 党项骑兵也不示弱,他们一面冲击,一面射箭回击。不少落马的骑士冒着箭雨,凭借着马的尸体、人的尸体的掩护,跪蹲着与唐军对射。 然而,三排守车组成的栅栏成为一面有力的盾牌。在它的掩护下,唐军的伤亡很小。他们有效地射杀着继续冲上前来的党项骑士。 有几十名党项勇士从箭雨中冲突出来,他们跃过战车组成的栅栏,勇猛地突入了唐军的阵地,也引起在远处观战的细封步赖等人一阵兴奋。但是,他们毕竟人数太少,突入敌阵后即陷入重围,经过一番厮杀,都被如林的戈矛剑戟砍杀于阵中。 党项骑兵几经挫折,元气大伤,冲锋的势头减弱了,面对唐军密集的箭雨,他们简直很难再前进一步。阵前血流成河,尸体堆积如山。这时,唐军巨型弩床已经调整发射了角度,又发挥着他们的威力。 组织进攻的柔塔王子急红了眼,他纵马四处指挥,让骑士们鼓起劲头继续往前冲击。但是他手下的勇士已经被唐军杀落了胆,个个徘徊不前。 正当党项骑兵徘徊不前时,李孝恭又传下将令,随着唐军阵内一阵急促的鼓声,两翼的唐军步卒在一辆辆战车的率领下出击了。他们的进攻以战车为盾牌,弓箭手为核心,盾牌手保护两翼,一面进攻,一面掩护,一步步向党项骑兵压迫过来。 柔塔王子率领一批亲兵拼命呐喊、弹压,他们挥鞭举刀企图拦回溃散的队伍、压住阵脚。但兵败如山倒,他们哪里弹压得住。这时,一支羽箭飞来,正中柔塔王子乘骑的那匹“一点白”的右眼上,一点白当即被击毙,柔塔王子跌落马下,肩头也被羽箭射伤。两名亲兵见势不妙,赶紧将他拖起,扶上另一匹战马便往后逃命。 在小沙丘上观战的细封步赖等人看到唐军队出击,自己的军队溃退,都大惊失色。细封步赖带着十几个头人马上策马冲下沙丘,在阵地前布置起队伍,压住阵脚,防止溃散的败兵冲垮了阵地,也防止唐军乘机掩杀过来。 然而,唐军只前进了七八百步,在离党项大军一二里处就停止不前了。他们依然结起一个个方阵,互相依傍,像一头红色的怪兽,虎视眈眈地蹲身在前面。 这次出击,党项军队锐气大折,一万精骑只回来两千余骑,还有不少带伤的。三位统兵的头人,一名被弩箭贯胸而死,柔塔王子与另一名头人也都带伤逃回。 下一步怎么办?细封步赖没了主意。继续进攻,再增兵冲击?一点取胜的把握都没有。要冲开唐军的阵势看来十分困难,他们就像一个个铁疙瘩那样叫你无处下口。要不孤掷,自己还有七万骑兵,全扑过去以求一逞?这也不行,正面的敌人虽然不多,但军威雄壮,武器犀利,自己下了全部血本,万一再受挫,出现全军崩溃的局面后果就真是不堪设想了。 正犹豫间,又有斥候来报说:“左右两翼都发现了唐军的大队骑兵。他们在沙丘后面迂回行动,已深入到党项大军的侧后方,两翼都有三四千之众。” 这个消息像晴天霹雳砸在细封步赖和所有头人的头上。大家的目光急着转向两翼仔细远眺,只见在自己东西两侧远远的沙丘背后果然扬起着两股长长的沙尘,这两股沙尘往后延伸并逐渐在靠拢。这分明是大队骑兵在运动,刚才他们都被正面那场激烈的战斗吸引住了,忽视了侧背出现的这种变化。 这严峻的形势使大家一时都惊呆了,都不知该如何摆脱目前的困境。细封步赖在马上皱紧了眉头问周围的头人们:“咱们该怎么办?谁有好主意?” 其实,不用他问,那些将领和头人们此刻也都在想:“该怎么办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 仓惶北窜 几名骁勇的部落头人主张派人回老营再调三万人来,然后拼全力向前冲击,只要冲垮前面的敌阵,就粉碎了唐军的合围,即可一举打垮唐军援兵扭转战局。理由是我们比唐军人多,当然这也是一着棋,不过是一步险着,一步凶着。 也有人认为对面的唐军将领狡诈狠毒,他正面摆出一副守势,不急于进攻,正是为了吸引住我们的主力,消耗我们的有生力量,暗中却让机动性强的骑兵迂回到我们侧背,形成前后合击的局面,这一手既毒辣,又高明,我们如果全力冲击的下场就是伤亡惨重。而且凉州城里的李神苻不是等闲之辈,他们一定会趁机出城抄我们的后路,到时候我们很有可能全军覆没。 这时候左臂负伤的柔塔王子带着十几骑跑到细封步赖面前道:“父汗,唐军阵地壁垒森严,他们只守不攻,正是要拖住我们的大军。如果现在再贸然进攻,大军粘在阵前,突不进,杀不开,耽误了时间,正好中了敌将的圈套,给唐军的骑兵创造了合围的条件。因此,目前只有趁唐军的合围尚未合拢之际,马上后撤,杀开一条血路,把大军带出去再作计议。” 这时,这片开阔地周围的沙丘后面已隐隐约约能见到唐军的军旗,形势越来越紧迫,不能再延误了。细封步赖望了望周围那一张张焦虑、惊恐的脸,终于咬了咬牙,下命令全线撤退。 细封步赖可汗四十多岁,正当壮年一身胆气,当下在马背上作了部署,他命令左臂负伤的的儿子率军断后。自己亲自带人向唐军骑兵的左翼突击,另派自己的侍卫长带人阻击唐军骑兵的右翼,挡住合围过来的唐军骑兵,一定要封堵住唐军,留一个口子,让大军撤离。 人声鼎沸,万马嘶鸣,鼓声四起,旌旗乱舞。党项各部首领慌忙地调集部下,掉头转身,准备撤离。两万余骑士大转身的撤离不是一件易事,党项阵片混乱。幸好,细封步赖和他的侍卫长动作敏捷,他们已调集队伍率军分头向两翼扑去。 这时,对面唐军的阵地也发生了变化。密切注视着党项大军的李孝恭和李承明都发现了党项大军后撤的企图。 李孝恭一直在观察侧翼运动的骑兵。这两支骑兵是他早在昨天到凉州之前就分出去的,为的就是自己与党项人交手的时候来配合步卒重创党项人的,现在看起来一切都进行得都很顺利,都符合自己的战略意图。他老练地环视了整个战场,心想:“到时候了!” 接着他微笑地看了李承明一眼,然后庄严地咳了一声,目光马上变得极其凌厉。他握紧拳头举到额前,低沉地吐出了四个字:“全军进击!” 随着这声命令,千百声号角骤起,无数面战鼓擂动,真是地动山摇,声遏中天,一时间激荡得将士们周身热血沸腾,心都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了。唐军的方队瞬间变成进攻队列,在千余乘战车的引导下,三万步卒在三四里宽的正面,像一座红色的大石压了过来。他们那么狂热,那么勇猛,齐声呐喊着像一头头出山虎猛扑了上来。 战鼓声、喊杀声惊天动地····· 向两侧阻击的党项骑兵与合围过来的唐军骑兵已经遭遇交手了。他们疯狂地对射着,纵马冲突砍杀着。党项勇士拼命抵御,细封步赖亲自率骑一次次冲杀,一次次反扑,力图给党项的大队人马留下一个突围的口子。 在四周砍杀的金铁交鸣声中,在飞矢强弩的袭击下,后撤的党项队伍失去了控制,乱作一团。各级首领已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整支大军像一片赶散的羊群慌乱地向后退去。 唐军三面都发起了猛攻,两侧的骑兵,后面的战车、步卒呐喊着如潮水一样掩杀过来。尤其是后面的千余乘战车与三万步卒,他们凭借着浩大兵势,像猎人一样射杀着挤压在前面“羊群”。场恶战!一方为了夺路逃命拼死相搏;一方胜券在握,渴望建功立业,奋力砍杀。两支大军纠缠在这片血染的滩地上,直杀得人仰马翻,天昏地暗······ 党项大军在两翼拼死抵挡下,总算钻出了李孝恭设下的口袋,从宽仅三四百步的缝隙中突出了万余骑。 柔塔王子带的后队和细封步赖的两侧骑兵渐渐被唐军挤压在一起。他们且战且退,经过两三个时辰的恶战,一万人马只剩下三四千骑,还几乎人人带伤。身披重甲的细封步赖腿部、臂部两处被砍伤,身下的战马已经换了三匹。柔塔王子俊秀的脸颊上一道三寸来长的伤口,鲜血染红了半张脸,神情十分可怖。这员年轻的骁将一手张弓、一手举刀,挡身在父亲面前。他们东冲西突,凭借着精良的骑术与箭术,在亲兵们奋不顾身的掩护下,终于突出了重围。 这一战,细封步赖带了三万人出来,能够全身而退,还有战斗力的不过万余,可谓伤亡惨重。 凉州城外,细封步赖奔回老营不到一个时辰李孝恭的大队唐军就赶了过来,在党项大营外不足五百丈的地方列阵叫战。 细封步赖遭此大败斗志全无,根本不敢应战,当天夜里丢下大批的粮草辎重,仓惶北窜。一直派人监视党项人的李孝恭得到消息立刻组织骑兵追击。 春雨淅沥,寒意袭人,长安城连日笼罩在细细的春雨中。 太子东宫显德殿后殿里李建成脸色蜡黄蜡黄的,一副病容。此刻,他靠坐在床头看着案几上堆放的一些无关紧要的奏章。看着看着,他又皱起了眉头,他让侍应去把魏征等人叫来大厅议事。 他侧耳听了一阵,问边上的长随潘欣道:“外面的雨还在下吗?” “还在下,哩哩啦啦的没个完!”潘欣答道。 李建成叹了一口气道:“这雨下得,真叫人心烦。” “殿下其实不用烦,这雨下得好,您应该高兴才是。”潘欣笑着说。 “高兴?老闷在屋里,都出不去,有什么好高兴的?”李建成一边起身一边问道。 “您是贵人,不知稼穑,不懂种田人的心思啊。有一句农谚叫做“八十三场雨,一年吃饱饭”。”潘欣伸手扶住李建成答道。 李建成摆了摆手,示意潘欣放手道:“要下这么多雨,八十三场?” “不是八十三这个数字,是八月、十月、三月,只要在这三个月份里下三场透雨,田里的墒情接上了,一年的庄稼就保住了,就能吃上饱饭了。这雨还不能下得太大、太猛,一大一猛,就会成灾,冲垮田地。因此这样的雨了,下得细下得密,能把地浇透了,地里就不会旱。您也就不用着急救济灾民,您还该高兴吗?”潘欣回答道。 李建成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这时,内侍进来报告,魏征、赵弘智等臣属都到了,在大厅候驾。听说魏征等来了,李建成便忙披了一件锦袍,走了出去。 大厅里魏征等人见李建成出来忙上前行礼,并关切地询问贵体安康。 李建成摆手让大家都坐下才道:“没什么,只是些小毛病,太医看过了。不说这些了,这两天又有什么情况?洛阳那边有什么动静,泉盖苏文交给承明的那封密信可找到送信之人?” “洛阳温大雅借口突厥犯边正在日夜招募兵丁,这日已经招了几千人,还有络绎不绝的投奔者。”赵弘智答道。 “招募兵丁是父皇的意思,温大雅借此机会为二郎扩充实力也是预料之中的事,只要二郎留在长安这个没什么好担心的。”李建成笑着道。 魏征点头道:“殿下所言及是,温大雅这样做只会让皇帝陛下对西府更加不满和怀疑。” 赵弘智又道:“西府的内应有消息了,他两天前在天策府后院的杂役里看见了万国驿馆不见了的那个杂役。” 李建成此刻精神一振,脸上的病容顿时消失,一双眼睛变得炯炯有神。他挺直了腰板道:“太好了,内应没有看错吧?” 赵弘智摇了摇头道:“应该不会,我事先给他看过那个杂役的画像。” 李建成略一思索道:“你马上想办法联系内应,让他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把那个杂役骗出天策府,事成之后他想要什么我都赏他。” 赵弘智忙俯身:“遵命。”他刚要起身,李建成又道:“慢着,暂且等一下,北边可有什么消息?” “刚刚接到一个重要情况,突厥人已经已过了句注山兵困灵州,并州总管李世绩在朔州城外伏击了一个突厥人的千人队,突厥人全军覆没。”赵弘智答。 李建成高兴地点点头道:“李世绩干的好,围困灵州突厥人有多少人马,谁人率领?” 魏征答道:“围困灵州突厥人打的是颉利可汗的旗号,还有突厥猛将阿史那岑石的旗号。沿途的百姓说,他们号称十万大军,但据斥候侦察,突厥人没那么多,至多三万人马,有的说还不足三万人。不过全都是精锐的金狼骑。” “上柱国李靖正率一万江淮骑兵星夜驰援灵州,老帅屈突通传来消息说他正带三万蒲州精骑和一千玄甲军也赶往灵州。”赵弘智也说。 “凉州呢?承明和李孝恭走到那了?”李建成又问。 赵弘智和魏征一起摇头道:“还没有消息。” “太子殿下不必担心,赵郡王行伍多年麾下全部都是精锐之师,党项人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楚王殿下一定不会有事的。”魏征又道。 赵弘智在一边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第一百一十六章 突厥屠城 武德九年四月初七,凉州城内的凉州总管府里,凉州总管襄邑王李神符正在设宴款待帮他击项人的李承明和李孝恭。凉州之战以唐军完胜结束,总计斩首将近两万级,俘获三千余,缴获战马万余,照此战绩估计二十年内党项人再无进犯的勇气了。 就在众人兴高采烈开怀畅饮之际突然有人来报说秦州总管,霍国公柴绍有信使来。 原来颉利可汗在十几天前带着从灵州败退下来的一万余金狼骑距离兰州城三百余里的秦州停了下来,接着连续增兵,日夜攻打秦州城。柴绍麾下马步军不过两万余,没几天就顶不住了,柴绍只好派人突出重围分头向长安现在兵多将广又最靠近秦州的凉州、灵州求援。 颉利可汗带队从秦州城下经过时柴绍麾下的一个校尉发现城下突厥人的马队里竟然有一个衣着华丽,十二三岁的少年,在几十名骑士的陪同下耀武扬威地脱离大队向秦州城跑来,嘴里还不停地叫骂着些什么。 那名校尉是个反应敏捷的人,立刻感觉这个的突厥少年必定不是寻常人物,于是命令城墙上的抛石机操作手一起瞄准这个突厥少年发炮。十几架抛石机一起发射,那个突厥少年立刻被砸成了肉酱。 校尉心中一喜,马上跑下城墙去向柴绍请功。与此同时几百骑突厥骑士飞奔而来将那少年的尸体抢了回去,不一会正在徐徐北撤的突厥大队突然停了下来,接着突厥人停止撤退开始在秦州城外安营扎寨。接下来的几天大量的突厥骑士从草原向秦州云集,五天以后秦州城下的突厥人达到了十几万人。 原来被唐军石炮砸死的突厥少年是颉利可汗最疼爱的小儿子,草原之主颉利的小儿子惨死在秦州城下,颉利气的暴跳如雷一定要打破秦州屠光里的军民给自己的爱子报仇。 等兵力足够的时候颉利便组织队伍攻城,秦州是座古城,城墙坚固高大,柴绍也是员勇将,城头上数十架抛石机发炮如雷,石头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每个垛口都射出了强劲的弩箭,千弩,像是泼雨;攻城的突厥士卒损失严重,那些越过城壕,攀援登临城头的士卒也一次次被城头上的唐军反击下来。 面对一次次的受挫,突厥骑士激怒了,他们呐喊着,纵马沿着城墙驰驱,与城墙上的唐军对射着,将一个个火把甩上城头。这场攻坚战相持了七八天以后,攻城的虽然未见胜算,但守城的却已现败绩。柴绍麾下的士卒已经伤亡过半,坚持不了多少天了。 夜深了,一阵阵春风吹来带还着一丝寒意,秦州城的街面上寂静无声,壮丁们都上了城墙,妇孺们早早紧闭门户蜷缩在家里,只有城头上示警的梆子声不时传来。近日,城里的狗吠声也很少听到,那些畜生大都已进入了人们的肚腹充做口粮了。 然而,柴绍总管府的大厅里两座多枝灯仍燃得十分明亮,柴绍与一些下属还在议事。 “公爷,距斥候报告说外面围城的突厥人不下十五万,我们守不了多少日子了,依末将之间我们不如早做打算。找机会突围吧······”折冲校尉杨君利言道。 其实其他将领也都有突围的打算,只不过是不敢再柴绍面前提起,杨君利之所以敢说是因为他是左卫大将军杨恭仁的儿子。 柴绍双眉紧锁,沉默了会才用他那特有的沙哑的声音道:“求援的信使有没有消息回来?” 一名领军将军摇头道:“还没有!” 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一名校尉匆匆跑进来说道:“公爷,突厥人连夜攻城了。” 柴绍连忙站起来,一边让身边的侍卫给自己穿铠甲,一边道:“全部跟我上城墙。” 突厥人之所以加紧攻城是因为颉利听取了赵德言的意见,力争赶在李唐援军抵达秦州之前攻陷秦州,这样,在以后与李唐大军的对垒中,便攻守自如进退两宜。这个建议无疑是正确的,颉利虽然伤心幼子之死,但并没有昏了头脑,算一算时间李唐援兵应该也快到了,所以才一反常规发动了夜袭。 柴绍登上城楼放眼望去,秦州城外无数突厥人灯火通明,无数突厥人手持火把悍不畏死地越过城壕架起云梯向城上爬来。 突厥这次拼了老本,出动了四万人,四面围攻,没有佯攻,全部都是主攻。很快秦州城就四面告急,柴绍连自己的贴身卫队也都分派了出去,这才勉强支撑到天亮。 清晨,一轮旭日从东方冉冉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向大地。秦州城内外一样,到处都是死尸和折断的刀枪、还有一些将死未死的伤员在不停的哀嚎。 柴绍清点将士,可用之兵已不足两千。城外突厥人正在埋锅造饭,看样子最多一个时辰以后他们就又要发起进攻了。 “去传我的命令,把能战之人全部集合起来,一炷香以后我们从西门出城,出城以后向句山方向突围。”柴绍叹了口气以后,小声向杨君利说道。 杨君利点头答应,转身带了几个属下去传达命令。 “霍国公,你要干什么?你们是不是要突围?”不一会守在东城的秦州刺史跑来问道。 柴绍点点头道:“刘大人,我属下能战之兵已不到两千,突厥还有十几万人,即使是突围也不见的能突出去。” 刘刺史冷笑了一声道:“战死在沙上青史留名,侥幸突围只会落个畏敌逃遁的名声,只怕会遗臭万年,何去何从霍国公自己选吧!” 说罢转身离去,连头也没回。 望着刘刺史离去的背影柴绍陷入了沉思。 城外阿史那岑石得到斥候的报告,一支唐朝的大军正在急从凉州向秦州赶来。大约在三个时辰以后就会感到,人数大约在三万余,大多是步卒。他一面派人加强侦察,一面情况告知了颉利可汗,听到这个军情变化,颉利马上命令,不吃早饭,立刻攻城。 就在这个时候柴绍带着他的残余部下大开西门,向句山方向拼死突围。 颉利在付出了三万余人的伤亡代价以后终于进入了秦州城。柴绍也终于带着三百余骑突出了突厥人的重围。 李孝恭和承明带的三万唐军步卒得到秦州失守的消息以后立刻停了下来,正在距离秦州城三里远的地方布好军阵安营扎寨,扼守着东面的各个通道、路口。 颉利得到消息以后立刻带大军赶来,对面的唐军让所有突厥人都吃了一惊。 他们的战车上、马背上、腰带上除了武器,除了随身背负的干粮与形形色色的战利品外,还常见到挂着一颗或几颗血淋淋的人头,披散着乱发,血糊糊、黑黢黢,一张张变瘦变小的脸都龇牙咧嘴,还散发着阵阵恶臭。但那些可怖的头颅被将佐士兵们视作宝贝,要等专门官员核实清点后,才集中掩埋。这些头颅都是他们的战功,是他们终身享用的爵禄,也是他们用以炫耀和威慑敌人的武器。 颉利看着这些杀气腾腾的大唐精锐对身边的赵德言道:“看来党项人吃大亏了。” 颉利在秦州城外有十万余将士,兵力是唐军的三倍有余,而且秦州城已经在他的手里没有后顾之忧。颉利自然是以我为主,连续组织了几次突击,想打它个立足未稳,也试探一下新来唐军的战力。 他马上发现他面对的唐军大将不是庸常之辈,而是娴熟战事的行家里手。他的属下也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他们尽管是长途奔袭而来,十分疲劳,但阵地建构与营垒设置十分严整。面对他的突击,唐军既不慌乱,也不急于反击,只是组织起严密的防守,牢牢地扼守着东面的各个通道、路口,像是蹲踞在城东的一头猛虎。 颉利可汗的几次挑战都无功而返,李孝恭任凭突厥的万般挑衅,都不上阵应战。颉利赞许这位沉得住气的将军,面对十余万突厥大军他竟然毫不慌张。他现在知道为什么党项人会败的那么惨了。 平野上作战,骑兵固然可以发挥它凶猛快速的冲击力,但如果对手配置了足够的守车便不会吃亏,甚至还有优势。十几公分厚的木板足以挡住突厥人射来的箭矢,就像今天战场上的装甲车一样,更重要的是突厥人没有穿甲弹。另外,在武器装备上也是唐军占优,唐军有多种持机击发的强弩,射程远,威力大;手执的兵器也坚硬锋利。所以只要唐军不主动出击突厥人一时半会也那他们没有办法。 “可汗,灵州方向也有大队唐军向这里奔来。”一名斥候跑来报告说。 颉利考虑了一会说:“先退回秦州城,告知勇士们,杀光全部俘虏,一个不留,给小王子陪葬。” “可汗,我们要不要趁两股唐军合围之前退回草原?”阿史那岑石问道。 颉利哼了一声道:“不着急,再等等看。这里地势开阔,东边和北边都是是连绵的丘陵山地,我们的骑兵随时可以突围出去。加强警戒就是了,说不定会有大破唐军精锐的机会。” 第一百一十七章 秘密行动 武德九年四月十七深夜,在刚刚接任左金吾卫大将军刘弘基的命令下,长安城东门大开,放了一队马车出去。 这支夜间行动的诡秘队伍不打灯笼不举火把,像一队鬼魂直往前窜。没有说话声,没有笑闹声,只有杂乱的脚步声和马蹄声,还有车轮碾向大地的隆隆声。偶尔,也有一两声低沉的叱骂:“快!妈的!” 那是从队伍后面的马背上传过来的。一听,就知道是从那长满胡髭的程知节的嘴里喊出来的,有几分威严,有几分恐怖,把本来就紧张的气氛勾兑得更加紧迫,听了让人喘不过气来。 队伍顺着淡淡月色照射下白蒙蒙的大路以急行军的速度前进,来去如风,路边人家有那尚未入睡或睡醒一觉的人听了响动好奇地推开窗户向外瞧时,人马早已过去,迷糊中还以为是神鬼作祟,赶快关了窗户蒙住头,胆颤心惊地睡去。 大概四更天,这支队伍赶到驿站,早有准备的驿站服务人员已在后院收拾好房间,一行人连同那几辆遮得严实的马车开到后院。车门打开,但见十几条大大的身影从车上下来。分别走进已经准备好的几间房子。然后房门,每个门口都有程知节的两个亲信把守,为那些人送饭送水,其余的人不许靠近。 走了一夜,又累又饿,兵士们轮流着吃饭睡觉。 在饭堂雅间里,程知两个贴身卫兵侍候,品酒吃肉,不过他的目光却时时留神着雅间外饭堂里狼吞虎咽的士兵,观察他们的举止动静。他肩负的使命太重要了,不敢有丝毫疏忽。 这时,身边侍从向外一指,对程知:“大人您看······” 程知节顺着指尖看去,只见靠墙那桌,一个士兵在与小胡子堂倌交头接耳讲话,很是亲密。他立刻向身边侍从使了个眼色,对他耳语数句后,那侍从便应声而去。 程知节慢慢喝完酒吃饱饭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串饱嗝。他本该去睡觉,但没去,因为还有件重要任务等他去完成。他复又在那宽大的椅子上坐下,细品刚泡上的茶,边喝,边用牙签掏牙缝里的残渣,脑子里勾画着那将发生的刺激性场面。 “将军,准备好了!”先前领命出去的那个侍从走进雅间,向程知节报告。 程知节绷着脸,点点头,把手中的牙签一丢,从椅子上忽地站起来,大步走出雅间,穿过饭堂,由侍从提着灯笼带路向后园走去。 驿站的后园里,树上高吊着灯笼,照着一个刚刚挖好的大坑,坑的四周,站着一圈闪着惊恐目光的士兵。 程知节在一堆新挖的泥土上一站,威风凛凛咳嗽两声。士兵们立刻伸直腿挺直腰,睁大着眼睛望着他。程知节又威风凛凛地咳嗽两声,这才用他那特别粗哑嗓子厉声说:“本官奉命押解朝廷要犯出京,出发前我早就给大家说得清楚,任何人都不得与外人接触交谈,违者,杀!可是就有人敢违抗命令。这个坑,就是为他挖的·····” 几句话,说得士兵们一个个魂不附体,惊慌失措地你望我,我望你,胆小的竟吓得发起抖来。 为了多看一会儿手下士兵们的恐惧表情,程知节故意在土堆上走两个来回,然后深深吸口气大声喊出一个人的名字:“张元。” 张元就是吃饭时与堂倌讲了几句话的那个士兵。他心里正犯嘀咕,怎么吃着吃着,就叫他到后园去挖坑。他知道挖坑是为了什么,但他绝没想到是为了埋葬自己。他的理由很简单,自己一贯小心,指拇大的错也没犯过;再说叫自己挖坑,那是长官对自己的信任,哪会要你死还让你知道、让你自己挖坑的?想到这里,心里一阵轻松,劲也来了。他自小在农村长大。有一身蛮劲,铁锨、锄头用得圆熟,加上园里的土又松软,不到半个时辰,一个土坑就挖出来了。怎么,程大人会叫上自己的名字,一定是搞错了吧?他惊恐如痴地望着程知节。 “叫你咧,张元,你愣着干啥?”程知节的心腹过来,把他拉前几步。他身子一歪,差点滚下坑去。 “我问你,”程知节阴森森的目光盯着他说,“吃饭的时候,跟你交头接耳讲话的是谁?” “我,那个是我堂兄,我们打起长大·······”张元颤抖着声音回答。 “你看,是不是他?”程知节指着刚从园外捆进来的一个人说。 张元抬头看看,说:“哥····” “程大人,我冤枉呀,我没讲什么呀大人,我冤枉,我啥事也没犯呀。张元和我光屁股时就在一起玩,后来长大了他去城里当兵,我就在这驿站上跑堂。我们什么坏事也没干过·····”张元的堂兄哭喊着辩解道。 “住口!”程知节不听他的申辩,向士兵们一挥手说:“执行!” 话音刚落,他的亲信侍从过来,一掌一个,把张元和他的堂哥打进土坑,然后叫众士兵铲土,向两人身上埋去。 “程大人,我冤枉呀,我没讲什么呀·····” “程大人,您做做好事,放我一条生路······” 程知节不听,不停地吼叫士兵快快填土。 当土埋至两个人胸口时,但见面色由白变红变乌,额上青筋暴突,喊饶命的声音渐渐变弱,最后口吐白沫、耳鼻出血,渐渐停止挣扎,归于安静。 不一会儿,两个人就被活埋了。程知节又指挥把土铲平,再踩结实,看去平坦如旧,像从未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 这时,程知节站在平坦的新土上,铁青着脸对士兵们说:“我早就给你们定下纪律,不准与外人结交,不准私下里说这说那,都看见了,这就是下场。” 说完。他命令士兵们快去睡觉,明晚二更以后出发。看看天色,这时东方已渐渐发白。 要是平时程知节是不会这样对待下属的,但现在是剑拔弩张的非常时刻,再三天策府已经发现有内奸了,所以他只好张元和他的堂兄杀掉,虽然他心里感觉张元说的是实话,但是肩头的重任使他不敢用感觉来判断事情。 当众士兵散去,程知节站在那块新土填平的地上,任凉风吹过自己的面颊。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兴奋与恐惧。 兴奋的是秦王殿下终于准备放手一搏了,恐惧的是万一事败自己和自己的朋友家人就都会死于非命。 程知节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临行前秦王的嘱托,要他一定把这些人安送到目的地。心里有些不踏实,于是翻身爬起,走出房门,到后院巡查一遍。见到值班士兵都直挺挺站在岗位上,看他来了都毕恭毕行礼,这才放下心来。 白天,除了值班的卫士,所有的人都睡觉,一直睡到落下太阳升起月亮繁星布满天空夜深人静时,程知节这才率领这支队伍出发。一上官道,便如一队幽灵直往前窜,就是官道两旁人家喂的看门狗见了那阵势,也都不敢狂吠乱叫,急急夹着尾巴躲进狗洞里去。 长安出事了,出的是大事,随时有可能天翻地覆。李世民和他的一干下属都已经处在了风口浪尖上。 原来两天前李世民发现一直藏在天策府后院的那名万国驿馆的杂役不见了。仔细追查之下发现那名杂役竟然到了太子东宫,东宫内应传来消息说那名杂役之所以倒向东宫是因为他的家人被李建成抓了起来。 虽然还没有其它的消息但李世民和他的智囊团一至认为李建成等李承明带泉盖苏文回来以后一定会把他们教唆高句丽侵犯大唐边境的事呈报皇帝的,所以才有了程知节带人悄悄出城的事情。 程知节所护送的那些人都是李世民麾下重要人物的儿子。他们的目的地是洛阳,李世民绝对安全的大本营。李世民这样做的好处有二,一是将属下与自己紧紧地绑到了一起,使他们不会三心二意,二是能使绝对忠于自己属下放心,能够一心一意地给自己卖命。 照长孙无忌和侯君集的意思本来是想立刻在大兴宫发动一场针对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刺杀行动,但李世民考虑再三以后还是没有采纳。 促成李世民没有采纳的原因很多,但最主要的一点是的准备工作还没有完全到位,仓促之间发动一场决定千万人生死的政变实在是太草率了。成功了还,万一失败那些多年来一直跟随自己的忠心耿耿的部下必定都得死于非命。 就算侥幸成功了,先不说在长安以外东宫齐府的心腹部下的反应,就是那些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的态度他还没有探查过。 最重要的是李承明现在正和李孝恭的数万精锐在在一起,万一李孝恭以李承明为傀儡,在北连突厥传檄天下声讨自己,到时候东宫齐府的心腹部下必定纷纷蚁附。自己的胜算实在是微乎其微了。这样一来反到是便宜了李孝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唐军中计 第一百一十八章唐军中计 十几天来,大唐的精锐部队不断地向秦州方向集结,贯通南北的官道上风烟滚滚,全是一队队、一批批往北赶的唐军队伍,声势浩荡。 西边的李靖、屈突通和东边的李孝恭已经开始对秦州外围的突厥据点发起了攻击。面对唐军的攻击,突厥人的抵抗并不强烈,几乎可以说是一触即溃,纷纷向北逃去,大批的粮草辎重落入唐军的手里。 唐军东西两线合兵一处,准备攻打秦州城。经过一夜的商议和准备,第二天清晨,李孝恭指挥的兵车辚辚地驶上了战场,在几处路口严阵以待,李靖和屈突通指挥的马军也一排排地在战场铺开,刀出鞘,弓上弦地守候着对面突厥人的出现。出乎意料是秦州城外的突厥大营里没有异常动静,突厥骑兵像往常一样,一队队一列列地周围游弋,也来回调动,但没有大规模的集结,更没有出现准备出战的迹象。这让唐军的主将们感到奇怪。 李承明提议派王虎臣带一千骑兵冲击一下,探探虚实,让对手显形,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李孝恭摇了摇头道:“此刻出击意义不大,搞不好会使我们的阵地出现缺口,给突厥人可乘之机。突厥人不动,是件好事,说明他们没准备好,拖一刻是一刻,拖的时间越长对我们越有利。” 突厥人的大营里正忙得不可开交,在大将阿史那岑石的安排下,各路主将都明确了队伍的突围路线。那些将领听命后马上带上骨干去观察了各自的目标,装得像平时的游弋一样。 颉利可汗则在密切着各方面的动静。据斥候报告,唐军大营昨宵彻夜灯火通明,今晨全军早早便进入了阵地。颉利听了点点头,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时间在一刻一刻过去,对峙的双方都像蹲踞着的猛兽,瞪大了眼睛盯住对方。 午时刚过,颉利可汗终于拿定了主意。他决定傍晚酉时各部开始集结队伍,酉时三刻以城头三堆大火为号,全军发起攻击,一举突围。 接着他让阿史那岑石去给各路主将下达作战命令,他特别强调酉时前的这两个时辰,各部绝对不能提前集结队伍,不能暴露作战意图,违令者斩。 城外的唐军睁大了眼睛盯着突厥的大营已经整整一天了,军中报时的梆子声敲了一遍又一遍。随着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从李靖、屈突通李孝恭到各级将校心里都在盘算,看来今天突厥人不会突围了,这场大战要留到明天了。 初春的天气,白昼还短,过了申时,进入酉时,天色便渐渐昏暗,春风也一阵阵刮得紧了,对方的营寨在暮色中渐渐模糊。李靖与屈突通商量了一下,看来明晨拂晓是个危险的时刻,现在该是收兵的时候了。将士们严阵以待地守候了一天,人马都已饥渴疲惫,马得喂料,人得吃饭,要让士兵们歇一夜,准备迎接明天的厮杀。明天那场厮杀是绝对会发生的。于是,他们派人去通知李孝恭,在征的李孝恭意见以后一起下达了收兵的命令,除了留下警戒的队伍外,各部兵马都陆陆续续地回营了。 正当他们收兵回营时,对面的突厥营寨却沸腾了。酉时一到,号角声声,鼓声隆隆,迫不及待的骑士们跃上战马,在一片吆喝声中一支支队伍集结起来。他们一队队一列列,都策马“嘚嘚”跑着,朝着各自指定的出击位置移动。 天色越来越暗,一轮淡淡的圆月出现在东方的天庭。颉利可汗披挂齐整上了他那匹黑龙驹,与阿史那岑石又检查了一下各项细务,便嘱咐阿史那岑石按时点燃城头的烽火,自己与赵德言带着一万金狼骑向朝出击的主攻方向赶去。 唐营的士卒正埋锅造饭,袅袅的炊烟伴随着米香在营地里飘散。正在这时斥候的紧急报告又送进了李靖、屈突通的大帐。斥候发现突厥营寨突然喧闹起来,灯火稠密,号角声声,队伍有大规模的集结与运动,这迹象表明他们将有所行动。 听到这消息,两位唐军主将面色大变,难道突厥人要他俩都十分机警,马上想到突厥人莫非要在今夜突围,他俩对视了一眼,都读懂了彼此的意思,真没想到,那个颉利可汗会使出这一手,出乎寻常地在晚上突围。这判断似乎越来越有说服力,他俩不约而同地猛一跺脚一击掌,突然悟到这时机正是突厥人最有利的时机,真是百密而一疏,他俩来来回回考虑了多少遍,偏偏没有卡准这一两个时辰。在这一两个时辰里,唐军并不占优,突厥人的力量却不弱,他们更占了突然袭击的先机,这个疏忽真是要了命了。 他俩马上派人通报李孝恭再命令,刚刚回营的队伍集合,立即各自进入原先的阵地,他俩则披挂了上马,匆匆往前沿赶去。一时间,马嘶人喊,号角四起,一口口热气腾腾的锅被踩翻了,一溜溜火星子被风刮得满地乱窜,唐营中你奔我突,乱作一团。 尽管李靖、屈突通作出了判断,并下达了紧急部署的命令,可还是晚了一步。秦州城头的三堆大火冲天而起,憋足了劲的突厥骑兵在“呜呜”的号角声中呐喊着,张弓挥刀,举着火把,像一条条火龙向唐军阵地猛扑过去。 唐军从未经受过如此猛烈的冲击,且是在黑夜中仓惶应战,一时阵脚大乱。营寨上大火四起,突厥人密集的火箭一轮轮射来,点燃了所有可燃之物,增添了战场的混乱。担当主攻的是颉利可汗亲自指挥的一万金狼骑,他们像饿虎扑食般地向唐军扑去,他们不容唐军有片刻的喘息,骁勇的骑士们踏平了唐军一座座营垒,像一把利斧在唐军阵地砍出一道道缺口。其余的突厥骑士又紧随其后向两侧砍杀,把那些缺口撕裂得大大的。被他们冲垮的唐军官兵四处逃窜,将领们呐喊着甚至截杀着溃散的军卒,但仍无法建构起强有力的防线,唐军西侧阵地岌岌可危。 登高瞭望的李孝恭很快发现突厥的主力在西侧,那里是突厥人主攻方向,自己所处的中军及阵地东侧则被四五千骑来回驰驱的突厥人缠住,他们四处穿插,施放火箭,袭扰自己麾下的步卒。 在与李承明商议以后李孝恭派决定苏烈率领五千精骑,也是此刻他们身边的一支机动力量,从一片火海中冲出,向西侧增援,力争帮助唐军恢复那儿的阵地。 然而,苏烈的队伍刚赶到西侧,就遭到颉利可汗的截杀,使他难以进展。他再三冲突,都被一阵阵箭雨射回。在夜战中,突围的突厥人还保持着队形,有序又有效地运用着战术,让他无计可施。 突厥人的后军也投入了战斗,西侧的唐军防线被彻底摧毁,突厥人的突破大功告成。那些在中路与东路的佯攻队伍,见西线得手,便转移。当屈突通组织起兵力追击过来时,他与李靖只截住了匈奴人的一个尾巴,大队的突厥人则已绝尘而去,消失在夜幕中 第二天清晨,唐军进入秦州城,眼前的这片凄惨景象让全部的士卒们沉重地低下了头。李承明紧紧咬住了嘴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腹内一阵恶心,强忍着没有吐出来。城里的居民男男女女、老老都给杀了,更可怖的是地上躺着的全是无头的尸体,脑袋都叫突厥砍走了。还有不少女人的尸体更惨不忍睹,她们一丝不挂叉开着大腿仰躺在那儿,有的被割了ru房,有的被剖开了肚子,有的下面上还插着箭矢、小刀,可以想象,突厥兵们是怎样在她们身上发泄,又如何残忍地杀死了她们。 城里的不少地方还在着着大火,李承明挥挥手示意身边的士卒赶快去救火和掩埋百姓的尸体。 突厥铁骑在突出包围向北狂奔五十余里以后突然掉头向东,星夜杀奔凉州而去。得到消息的唐军将领特别是那些高级将领们不安了,他们议论纷纷,感到落入了突厥人的圈套。这些年他们打过许多硬仗恶仗,一次次都挺过来了,但对未来的这一仗,不少人心中没了底。敌人的兵力胜过自己暂且不说,最重要的是战场的主动权现在已经完全落到了突厥人的手里。 这个颉利可汗还真是个难缠的魔头,不好对付。另外,还有一个很不利的因素,突厥都是骑兵,唐军多步卒,如此往来奔波之怕是不用战场厮杀光累也累死了。 这使唐军将士心中很不塌实。他们把焦灼的目光投向了李靖、屈突通和李孝恭,期待着他们能拿出出奇制胜的高招来。 李靖、屈突通和李孝恭经过简单的商议以后决定由李靖和屈突通率马军四万骑星夜驰援凉州,李孝恭和李承明率四万步卒和一万马军先向北开进,然后折向东在凉州北边的五岩山附近列阵,阻断突厥人的归路,另飞马传信给并州总管李世绩,请他率军出并州,佯攻定襄,吸引突厥人的注意力。 第一百一十九章两头夹击 四月底,李孝恭等经过将近二十天的长途跋涉终于赶到五岩山附近。 李孝恭知道自己的兵力逊于突厥,但他更明白交战双方实力的对比,将帅的才智,三军的士气,所占的地形地貌是否有利,粮草辎重的保障等等,都是很重要的。而且战争毕竟是有关生死的集群的运动,战场上风云突变,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一个偶然的、突发的事件往往会改变整个战局。 李孝恭仔细勘察过地形后决定将营寨扎在五岩山左十余里的地方阻击突厥。原因很简单,因为这里有一条河,突厥人一定会在这里补充水源。更重要的是这里地势狭长,一面是山,一面是河,不利于突厥大队骑兵大规模地集团冲锋。 三天以后五月初一,斥候来报说远处发现大队突厥,至多一个时辰以后就会到达河畔。原来屈突通和李靖赶到凉州时正赶上凉州城破,颉利可汗命令阿史那岑石先带战利品退回草原,自己亲自带人和唐军周旋。 李孝恭立刻下命列阵,并传达李承明的命令给三军,每斩杀一名突厥骑士楚王额外赏十贯钱。 战役一开始,突厥人的攻击势头不错,突厥前锋阿史那岑石集中了一万余骑士向唐军阵起了猛烈的冲击,突厥异常凶猛,一个个奋不顾身地扑上来,向唐军的阵地射出火箭,掷出火把,烧掉唐军的守车。 唐军突然遭到这般猛烈的冲击,一时难以招架,防线出现了好几处缺口,几股数量不等的突厥人突破着、深入着、撕裂着唐军的阵地。 站在高岗上瞭阵的李承明、泉盖苏文等人,看到突厥军的攻势十分惊讶,李孝恭并不慌张,他从容地对众将说:“这是一股气,等这股气放掉了,他们就没这么拼命了。” 当天夜里李孝恭命令后撤三十里。 第二天突厥人的攻击力没前两天猛了,李孝恭队伍抗击力却随之增强,双方的战马,守车纠结在一起,你冲我突,杀得难分难解,战场进入了胶着状态。 李孝恭和阿史那岑石都在瞭望,阿史那岑石早在之前就接到过颉利可汗的命令,如果遇到唐军阻拦必须全力击溃前面拦阻之敌。所以他马上命令自己的部下不顾一切地向唐军阵地冲击。 还又组织了一千精骑从侧翼向唐军拦腰砍去,直扑唐将的指挥中枢,搴旗斩将,打乱唐军的战斗部署。 在“呜呜”的号角声中,一千突厥精骑人人手持火把像一阵旋风蓦地卷来,搅起漫天的黄色烟尘。奔腾的马蹄敲击在坚硬的沙石上,加上骑士们高亢的呐喊声,就像隆隆的雷鸣在战场上空炸开。他们像一把利刃从西南方向猛插过来,向唐军拦腰截去。 李孝恭正正瞪大眼睛站在他的楼车上观察战局,看到大批突厥骑士风驰电掣般从自己的侧翼杀来,忙挥动旗语调动士兵去救援。 这一仗来来回回冲杀到天黑,双方鸣金收兵,算是打了个平手。 就在这天夜里,军情又发生了大变化,唐军后军主将急报,在他们后方,离他们五六十里的地方出现了大批突厥骑士正快向五岩山赶来。 李孝恭和李承明等人大吃一惊。后面怎么又出现了突厥人。这支突厥骑兵从何而来?难道是颉利可汗早就估计到唐军会在此阻击,提早派人迂回到自己后方去了?形势变得十分危急了。 唐军背后的突厥人的确是颉利可汗埋下的伏兵,不过不是迂回过去的,而是老早就藏在五岩山附近的,只是人数不多,不过一万余。 李孝恭和李承明连也召集高级将领商量对策。此刻,他们面临着两个抉择,一是往南冲破阿史那岑石的大军返回中原,二回头击破刚刚赶来的突厥骑士向秦州靠拢。可是重要的是唐军多步卒,无论怎么样想保军都是很艰难的。 大家都沉默不语,你看着我,我瞪着你,难以下定决心。 李承明忍不住了,他对李孝恭说:“赵郡王叔,事情已经很紧急了,现在趁着知道实情的人还不多,留下步卒阻挡南面的敌人,组织骑兵从来路突围吧如果错过了战机,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很有可能会全军覆没的。” 苏烈在一边点头道:“楚王殿下所言及是,打仗全凭一股气,士气、士气就是士兵的气、将帅的气。气可鼓而不可泄,气泄了散了,便一触即溃,兵败如山倒。一支队伍在战场上可以岿然屹立,拼杀到最后一个人,流尽最后一滴血,也不后退一步,这便是一股气在凝聚着,始终不散,人倒下了,但气还在,所谓气贯长虹。同样是一支队伍,也可以听得一声呼喊,人心大乱,军心大乱,便随着大流,一溃千里,草木皆兵,风声鹤唳,这便是没有了精气神,失魂落魄。“战争”说到底由气而生,也随气之盛衰而生灭。所以决定不能让士卒们知道我们已经被敌人合围的消息。” 李孝恭考虑的半天,终于开口道:“苏将军,郑将军,你们两人马上带一万马军保护楚王殿下从来路突出去,我留下来指挥步卒,鼓舞士气阻挡正面的突厥人。” 说罢,他的声音哽咽了,表露出必死的决心。 李承明被李孝恭的悲壮言辞所感染,赶紧道:“赵郡王叔,我们还是一起走吧” 说罢他转过头来看着苏烈和郑文信道:“苏将军,小舅舅我决定和赵郡王叔同生共死。” 第二天清晨,浓浓的晨雾还笼罩在河上,老鸦呱呱的叫声中,透出一种不祥的死亡的气息,让人感到凄冷与恐惧。马上,这种气息被隆隆的战鼓声驱散,晨雾中显现出了无数的战马、战车,出现了密集的呐喊着的人群。突厥开始大举进攻了。 阿史那岑石得知唐军背后有了自己人的消息以后欣喜异常,一边不赞美自己的可汗料事如神,一边调整部署,派飞骑去和对面的突厥主将联系,让他即刻攻击唐军的后军,向前挤压,与自己会师。 这场河畔决战的大幕此刻算是真正拉开了,唐军率先发动攻势,步卒监视阿史那岑石的军阵不动,后面马军向突厥伏兵猛冲过去。 河畔之战对于唐军而言,胜算几乎没有。突厥的大军不仅在数量上占优,在军事素质上也丝毫不逊于李孝恭的队伍,更主要的是从一开始,战役的主动权就落到突厥人手中,唐军是在按着颉利可汗的谋划被动地应战。别看他们率先进攻,气势很盛,那是为了摆脱被动局面的挣扎,竭力想跳出颉利可汗设下的圈套。 李孝恭的进攻势头十分凶猛,简直到了疯狂的地步,他一批批地将队伍投入战场,对突厥人形成强大的冲击力。唐军的士兵们也都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今天好歹得冲出去,今天若冲不出去,也没了活路。他们都知道今天及有可能是他们生命中的最后一天了,看一眼家乡的亲人,闻一下家乡的土地,已经是奢望了。随着处境越来越危险,他们也都变的疯狂起来,像有个妖魔在控制他们的头脑、咬噬着他们的腑脏。 因此他们也越来越仇恨挡在他们面前的突厥人,他们恨不得扑上去咬断对手们的咽喉,撕裂他们的胸膛,把他们一个个剁成肉酱。在这种近乎疯狂的、病态的情绪渲染下,他们失去了理性,变做了一头头眼睛喷火的怪兽,不顾死活地向突厥人扑去,场面十分残酷,十分惨烈。 身处第一线的突厥人被如此痴狂的攻击惊呆了。在理性与野性较量上,第一回合胜利的总是野性,他们顶不住了,产生了极大的恐惧,纷纷向后退去。 突厥主将拼命拦阻,但唐军还是压了上来。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时刻,这个时刻如若处置不当,那后撤的溃兵便会像雪崩那样,垮塌的面积越来越大,很快引起全线的动摇与崩溃,出现兵败如山倒的局面。 这时候阿史那岑石发动进攻了,一时间战场上鼓号声大作,出现了无数面突厥人的狼头旗号,无数的突厥骑士将手里的火把掷向唐军的车阵。腹背受敌的唐军阵脚开始乱了起来,在唐军马军猛烈冲击下已经呈现败状的突厥人勇气大增,开始稳住了阵脚。 晨雾消散,眼前的战场一目了然地显现出来。唐军的勇猛让阿史那岑石叹服,实际上他们已经被厚厚实实的突厥人围在中央,它的背后也没有机动力量支撑它,策应它。但他们仍在奋力拼搏,不仅竭尽全力,还在超负荷挥。惯于征战的军人知道,这种异常的力对敌人很可怕,对自己也很危险。它就像张弓一样,弓弦绷得太紧,拉过了头,容易弓折弦断。即使弓弦不断,射手的膂力也顶不了多久。那种异常的力,就像一把火,既会烧毁敌手,也会烧尽自己。 这场厮杀像两只猛兽在扑咬着,它们撕咬了一阵,便趴着对视着,喘口气将息一阵,又向对方猛然扑去,又咬打撕掳一阵,谁也不肯回头,只是一次次撕断了鬣毛增添了伤口。 第一百二十章大败亏输 这场咬打撕掳一直持续到午后,战场形势发生了变化,阿史那岑石这边突破了唐军步卒的车阵,率领大军从南面掩杀过来。 唐军步卒主要靠的是车阵,阿史那岑石麾下的突厥勇士不停地向他们投掷火把烧毁了他们赖以防御的守车,失去了车阵唐军步卒根本无法抵挡突厥铁骑的冲击,很快就被突厥人全线突破了。 唐军步卒溃散后,阿史那岑石就率领大军一无遮拦地掩杀过来。唐军中军的背后出现了一片白色旗幡,黑压压的突厥骑士潮水般涌来。 此刻,唐军的队伍出现了大混乱,身后涌来的大股敌人让他们乱了阵脚。面对突厥人前后两翼全方位的攻击,他们顾此失彼,难以招架,加上几乎一整天的鏖战已经让他们精疲力竭,不少兵卒的箭弩也射尽了。此刻,他们看到了失败,看到了一步步逼近的死亡。他们的头脑突然清醒了,突然明白了将要发生的一切。他们的情感在瞬间发生了变化,死亡的恐惧渐渐压倒了他们的勇气与信心,与生俱来的求生本能替代了视死如归的决心,队伍的意志涣散了瓦解了。于是,原先一个个坚固的群集被突厥人冲开了,他们无法再组织起有效的抗击,而是仓皇地寻觅着逃生的方向。 李孝恭等将领眼看着队伍的溃散,他们已经失去了对队伍的控制力,感到了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但他们仍在呐喊、挡阻、驱赶,竭力组织起抗击的力量,支撑他们的已经不是渴望胜利的信心与决心,而是寻找出路的困兽犹斗。 突厥人的攻击越来越猛,唐军的兵卒在箭矢、刀枪下一批批地倒下,李孝恭的周围只剩了三四百骑。这是跟随他多年的忠诚卫士,他们簇拥着李孝恭一会儿投东,一会儿往西,不知往哪里奔突。 李承明身着肥大的铠甲,在苏烈和郑文信、王虎臣、曾正午等人的保护下,带着他的三百卫队正努力地向李孝恭靠拢过来。 “赵郡王叔,我们能力尽了,赶快结合马军突围吧”李承明大声叫道。 李孝恭此刻身上脸上全是血污,战袍的右襟绽开着一道长长的刀口,还在流着鲜血。他嘶哑着嗓子对李承明喊道:“承明,快走,从原路突围,往秦州跑,我来掩护你,再不走就出不去了,快走,快走” 说罢,他夺过了身边掌旗手手里的的旗幡,率领着他的残余的三四百骑朝前冲去。 苏烈猛缰绳,随座下的黄骠马转了两圈。他环顾了四周,对李承明道:“大王,快跟赵郡王冲吧”说罢,他一把拉过李承明坐骑的缰绳,朝着李孝恭等人冲击的方向拍马赶了上去。 四处围攻上来的敌人,有好几支牢牢地盯着李孝恭的旗幡。他的旗幡始终是战场的一个中心,无论是自己人还是敌人都往这里靠,这里赶,这里成了一个漩涡的中心,你冲我突,昏天黑地,搅作一团。 很快李孝恭和李承明身边的士卒只剩下了百余骑,不消半个时辰,他们不是被突厥生擒活捉,便是命丧刀箭之下。 就在这时候,意外发生了,本是晴空万里之天,突然天地变色,飞沙走石,狂风四起西北方陡起一团巨大的黑云,其势类似原子弹爆后的蘑菇云,交战的双方都被惊呆了,愣愣地看着西北方的天空。 接着黑风卷来,巨大的云团象块神奇的抹布,抹去了不远处的五岩山。狂风挟石而至,片刻之后天空已成土黄色,天色开始变红,再接下来四周变的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就在这时,围攻的突厥人突然全部后撤了,李孝恭等人大喜过望,忙趁机向着秦州方向突围而去,这一仗,唐军步卒全军覆灭,马军也伤亡大半,十几个统领、校尉命丧疆场,突厥人大获全胜。 李孝恭兵败的消息,第三天傍晚就传到了凉州唐军大营,与此同时还有一个消息就是阿史那岑石正在带五万余突厥骑士折返凉州,没过一两个时辰,突厥大营也得到了这个重要信息。 凉州城外唐大营灯火通明,岗哨林立,巡夜的骑士一队队来回穿梭,气氛蓦然紧张。刚过半个时辰,众将都已到齐,他们伫立在大帐两侧,等候主将屈突通和李靖的到来。 李靖和屈突通联袂进帐,屈突通神情严肃地扫视了下周围,走到主位上坐下,舒了一口气对两边的众将说:“你们也都坐下吧,今夜要与你们议一议,把下一步的作战方针定下来。” “是”众将齐刷刷地坐在两侧的胡床上。 “赵郡王兵败的消息你们都知道了吧。败得很惨,三天里就差不多全军覆灭,只突出去两千多人,其中将近一半还是伤号,这次我们损失不少。出现这个结果,责任不在赵郡王,敌我兵力悬殊,我们又中了突厥人的奸计,所幸赵郡王和楚王都安全脱险了。我们应该承认那个颉利可汗不是平庸之辈,这回他下了一步好棋,一步凶棋。下面他只怕还有更凶险的一招,那就是他会调人赶来凉州,然后像对付赵郡王那样把我们一口吃掉。那么他有没有这个实力,能不能把我们吃掉呢?” 说到这儿,他有意地停顿了下来,两道凌厉的目光逼视着在座的众将。 “不,他办不到”一个身材魁梧的将军憋不住了,第一个把心中的怒气喊了出来。 “他在做梦,让他来尝尝我们的厉害” “我们蒲州精骑和玄甲军可不是赵郡王,要吃掉我们没那么容易” “他办不到,办不到” 血气方刚的年轻将领们嚷成一片。 李靖双手一张,制止了那股声浪。他神秘莫测地笑了笑,然后低沉有力道:“你们都说错了,他有这个实力,也有这个可能。” 这句话让许多唐军将领大吃一惊,李靖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说出这种丧气的话来。 “打仗不是儿戏,每个人都是血肉之躯,不是箭射不透、刀砍不进的金刚天神,这点大家一定要。颉利可汗这回占了天时、地利,又有十多万大军,兵力上远胜于我们,那些队伍也训练有素,赵郡王率领的三四万人马一战被歼,足见他们的实力。”李靖接着说道。 “这些不说了,还是回到正题吧。刚才你们嚷嚷的也没全错,例如你们说,我们不是赵郡王,我们都是大唐的精锐骑兵,颉利要吃掉我们没那么容易,这句说得对说得好。虽说颉利有这个意图,也有这个实力,但只要我们应对得当,我们就会让他的希望落空,就能粉碎他的战略意图。现在对我军而言,键的便是要寻找到最佳的应对措施与时机,找到了这个方案与时机,我军便能转危为安,颉利将空忙一场,我们也有机会转败为胜。”李靖又说。 众将都聚精会神地听着,看来李靖已经早有了准备,那么他的应对措施与时机又是怎样的呢? “颉利想要合围我们,也形成了这个态势,如果这目标实现了,那我们将损失惨重,甚至有被歼的危险。因而我们必须在他的合围完成前将两突厥击破,凭我们眼下的实力击破阿史那岑石部还是有把握的。但是,要想让颉利在凉州城里按兵不动,坐看我们击破阿史那岑石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有个计划,那就是我们今夜丢掉所有粮草辎重,轻骑北上迎击阿史那岑石部。我估算了一下,如果我们行动够隐蔽够的话可以在在颉利发现我们撤离,组织人追赶的过程中赢的两三个时辰的时间,因此,我们的应对时机就在这两三个时辰里,也就是说我们要在两三个时辰击跨阿史那岑石部。这一战,要迅猛有力,不动则已,一动则雷霆万钧,一战成功,让随后赶到颉利的大军望尘兴叹。这便是我的应对方略,你们听明白了吗?”李靖侃侃而谈道。 这席话已听得大家心惊肉跳,他们齐刷刷地答道:“听明白了。” 李靖喘了一口气,又说了下去:“我跟屈突老帅算了一下,阿史那岑石部快则后天傍晚,迟则后天半夜就能赶回来,所以我们今夜里就要起程。召开会议之前我和屈突老帅已经商议了一套方案,现在请屈突老帅把方案讲一讲。” 那些将领听到这里,都打起了精神,挺直了身子,准备接受任务。 屈突通咳嗽了一声道:“宣布方案前有一件事,先要下。今夜子时撤离,要轻装,多余的乘骑集中起来,驮运必备的物资。谁也不许用乘骑驮运自己的财物、俘虏,拖累整个队伍的行动。此事我会派专人监督,你们做好了,下面的百长、什长就不敢轻举妄动,你们做不好,那下面就乱套了。现在我丑话说到前头,如果被我查到有任何人胆敢不尊号令,跟老夫玩心眼的,格杀勿论那时别怪老夫无情。怎么样,都听明白了没有?” 他说得很轻松,说完了“哈哈”阵大笑。那些将领们却一个个头皮发麻,都跟着屈突通“嘿嘿”地干笑着。 第一百二十一章以血还血 凉州城里颉利可汗接到阿史那岑石的捷报后,也连夜分析城外唐军有可能的动向。 李孝恭大军的被歼让他很是兴奋,将近一个月来他屠秦州,破凉州,又在五岩山聚歼李孝恭部三万余,接二连三的胜利让他有些得意忘形。 为了犒劳大家,他兴致勃勃地让侍从们在摆下了酒宴,与手下的将军和诸位部落首领们一面畅饮,一面议论眼下的这场战事。 突厥将领们一个个兴高采烈地喝着、唱着,在他们看来唐军根本不堪一击,只要再加把力重创城外的这股唐军精锐马军,李唐王朝以后就再不敢和大突厥抗衡了。 至于城外的那四万余唐军,他们根本不需要有丝毫的畏惧。要知道突厥现在仅在凉州城里就有五万大军,在加上即将赶来的阿史那岑石部的五万余大军,突厥兵力马上就会达到十余万,谁都知道要战胜这支十万精骑的突厥大军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这支大军足以使任何对手色变,能与任何强大的敌人周旋一气。 第二天晚上,子时时分,夜已深了,在距离凉州约七百里里的东窑岗,唐军的四万铁骑正静静地躲藏在一道道土坡后面等待突厥人的到来。 唐军昨晚的撤离进行的十分成功,突厥人直到第二天清晨时才发现唐军营地似乎有问题的,营地周围虽然不时有二三十骑的马队来回巡逻,但是里面却很安静。 颉利将信将疑,便命人带了五千精骑冲击唐军营地。 那些巡逻的唐军见突厥人袭来,没做任何抵挡,便纷纷向营地里逃散。营地里也像惊呆了,没有任何反应。 突厥骑士一鼓作气呐喊着冲进了唐军营地。一进入营地,他们便惊呆了,那是一座空营,营地里除了一些逃散的人影与一些闲散老弱病马和粮草辎重以外根本没有人,帐篷里也是空的。 颉利得到唐军营地人去营空的消息以后大吃一惊,直觉告诉他唐军一定是北上迎击阿史那岑石去了。 突然一阵剧烈的马蹄声传来,远处无数高举火把像一条火龙似地向唐军隐蔽的东窑岗卷来。 突厥人正忙着赶路,丝毫没有觉查到前方有唐军埋伏。等突厥人的马队跑过去约一万余人时左右两翼都响起了号角。接着两侧便是熊熊的火光,无数唐军铁骑在夜幕与火光中呐喊着冲杀过来,不一会儿,羽箭便像飞蝗一样射来,突厥人被拦腰切成了两截。 突厥人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敌人,更没想到有这么多,这么强,几次冲杀想重新靠拢,都在唐军严整的阵势前一次次垮下来,接着又在一队队唐军骑士的穿插分割下被砍杀得七零八落。 突厥骑士受到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个个惊慌失措,不知周围杀来了多少唐军。阿史那岑石知道落入了唐军的埋伏,得赶快脱身,越快越好,就大声呼喊着率领队伍且战且退,拼命冲突出去,借着夜色的掩护往回逃窜。 唐军奋力追赶,紧随其后,拼命追杀凶猛异常,战鼓声、号角声、喊杀声、马蹄声与卷起的千百道烟尘和火光交织在一起,紧张、炽热、疯狂的气氛使东窑岗整个沸腾了。交战双方都拼命了,他们明白这生与死搏斗中,谁胆怯谁退缩就意味着死亡。战争已经把他们推入绝境,也渐渐把他们引入了状态。 阿史那岑石现在的兵力并不占太大的优势,而且是被动应战,战场的主动权完全握在唐军的手里。突厥勇士伤亡惨重溃不成军,大唐铁骑士气高涨战意如虹。一边煽起了复仇与征服的激情,一边为生存活命而拼挣,这一场恶战杀得天昏地暗 东窑岗成了火海、屠场。凶神恶煞般的唐军张弓挥刀,纵马驰骋,肆意射杀着狼奔豕突般哭喊着、逃窜着的突厥人。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臭、血腥与呛人的烟尘。这个默默无闻的方此刻成了名副其实的人间地狱。 看着纵马狂奔的突厥骑士,阿史那岑石情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想办法阻止敌人的追击。他打马奔上了东侧的一个高坡上竖起一面白色的狼头大纛,召集溃兵。 不一会他便集中了三千多人,他将这三千人交给自己的弟弟阿史那独龙道:“你亲自带领这些狼的子孙们去冲击唐军的中军,搅乱他们的指挥。” 阿史那独龙擞精神,一声“遵命”,便拍马下坡,马上号角声起,三千左右的突厥骑士在他的率领下发起反冲锋了。 那三千骑士开始都以小跑的速度“嘚嘚”地行进着,片刻以后,阿史那独龙高举战刀,一声呐喊,三千骑便纵马驰骋,卷起了一道狂飙,杀声震天地向正一马当先的李靖冲去。 这时,唐军方向的号角吹响了,东西两侧大约都有千名骑士向阿史那独龙杀来,他们从两侧肋部直插过来,密集的箭雨随即从两侧泼洒而来。 阿史那独龙十分骁勇,他拍马挥刀没有理睬这两支夹击的队伍,仍然喊叫着指挥骑士向前冲击。三千人的队伍被截断了,将近一半的突厥人被唐军截了下来,他们与两侧冲来的唐军搅杀在一起,对射着,砍杀着,战斗十分酷烈。 阿史那独龙率一千多骑不顾一切地向李靖冲去,在离李靖的大纛还有三四百步的距离时,大纛两侧从坡后拥出了大批唐军铁骑,向他们迎面扑来。紧接着是一阵接一阵的密集箭雨,把正在往上冲的突厥人射得人仰马翻。 骑术高明,藏身在马镫边,冲在最前面,无奈那匹坐骑被三四支羽箭射中,他便滚落在地。他翻了两个身想站起来,刚支起一条腿,便被迎面驰来的唐军战马撞倒,紧接着几十匹战马先后践踏过他的身躯,把他踩得血肉模糊。那一千多骑士猝不及防遭到这迎头痛击,死伤大半,剩下的六七百骑士见难以抵挡,便掉转马头垮了下去。 阿史那岑石一直在观察战况。唐军骑兵的突击与反击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整支队伍军容齐整,动作敏捷凶猛,真是难以抵挡,确实是支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自己的弟弟和部下也很勇敢,也都拼了命了。现在弟弟和大部分部下都战死了,可唐军的攻势丝毫不减,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自己拼全力与唐军一搏了。 于是,阿史那岑石双腿一夹,跨下的战马扬起前蹄,长啸一声,便冲下了山包。那些突厥将领见阿史那岑石亲自上阵了,也都振作起精神跟了上来。 阿史那岑石威风凛凛地立马阵地,手中的那柄大砍刀高高一举,阵前万余名突厥骑士便齐声呐喊着向前冲击了。他们不仅要去接应那些败退下来的弟兄,更要再次攻击李靖的中军所在。 阿史那岑石知道唐军的战意和素质都胜过自己的队伍,但眼下没了退路,他只是高喊着,指挥着队伍往李靖所在的中军冲击。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能冲到唐军主将跟前,如果能将他抓获,如果能将他杀死,那自己和自己的兄弟们就有救了,这场战争便有可能反败为胜。 这时候东方已经露出青白色的曙光,这一场恶战直杀得天昏地暗、鬼哭狼嚎,青青的草滩被鲜血浸透,旷野上躺满了人与马的尸体,到处是断裂的刀剑、弓弩与被砍落的断肢残骸,草原的芳香被一股血污的腥臭掩盖,散发出一股强烈的令人作呕的秽气。 唐军将士在屈突通有进无退的军令约束下无比英勇,精锐中的精锐玄甲军更是势不可挡,一些年轻的将领立功心切,更是个个争先。 阿史那岑石让人吹响了冲锋的号角,万余名突厥骑士勉强摆列起阵形向李靖大纛的方向猛冲,像一头发狂的野牛,低着头、张着角,一股劲地向前顶。他们一个个都把生死置之度外,不再寻求活命的途径,只是要跟那个恶魔,伏击他们的唐军主将纠缠到底。 李靖胜券在握,当然不会跟那些亡命之徒赌气争胜,他只是冷静地观察着战场,指挥着大唐将士们分割、冲散他们的队形,然后再去屠宰那些发狂的野牛。 阿史那岑石不要命的反冲锋虽然没有对唐军造成大的危害,但却也打乱了唐军对溃逃的突厥人的追击,使得大部分突厥骑士得以保全了性命。 太阳完全升起来时东窑岗的那场厮杀,不,应该说它更像是一场围猎、一场屠杀,已近尾声。那些坚持到最后、最顽强的突厥人竟然杀开了一条血路,冲到了李靖的中军跟前。他们满身血污,吱哇乱叫着向李靖扑来,像一群从地狱中钻出来的恶鬼。 那些冲到李靖跟前的突厥人只有百十来人了。他们几番冲杀,九死一生,又拼着一口气闯到了李靖跟前,一个个都已满身伤痕,精疲力竭。 但是李靖的侍卫太凶狠了,在他们的战刀与箭弩下,突厥人一个个倒下了。不少人在倒下前朝着李靖所在的方位射出了最后一箭,不过那支箭已是软弱无力了。 很快残余的突厥骑士便被全数歼灭了。 阿史那岑石被生擒,他肩部、胸部都中了箭,一条腿也被砍断了,像个血人一样。此役唐军斩获两万余,也算多少报了五岩山的一箭之仇。 第一百二十二章西宫密谋 武德九年,五月二十一,天策府,宏义宫,李世民的书房里。秦王正在和自己的大舅子、房玄龄、杜如晦和侯君集开会。 侯君集斜斜看了李世民一眼道:“北面的战况马上就要见了分晓了,殿下现在的处境就危险了。” 长孙无忌把玩着手里的玉佩道:“大王,若是您现在还不能彻底斩断父子兄弟的亲情羁绊,天策府上下可真是要土崩瓦解了。” 李世民没有理他,扭头对侯君集说:“洛阳西援的人走到那了?” “两千人,已经隐蔽在长安城外,随时可以入城。刘弘基那也已经了,他答应放人进来,不过” “不过什么?”李世民着急地问道。 侯君集答道:“不过刘弘基说他的城防军不能协助大王。” 李世民松了一口气道:“这是预料之中的,毕竟我们要干的是诛九族的大事,他能做到到放人进来已经是对我们最大的支援了。” “常何那里确定没有问题了?”他又问道。 杜如晦点头道:“没问题,我已经和他了,现在正等侯在外面,随时可以来见大王。” 李世民点了点头:“好,我们先议,议决了就召他过来” 接着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大家都知道,事情已经很紧急了,我不再赘述,现在除了和东宫方面正面交锋,我们再没有它途可走了。然则骨肉相残,乃古今之大恶。我诚知大祸只在朝夕之间,如果等待那边先为不道,然后以义讨之,大家以为可行否?” 侯君集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大王是久历兵事的人,当知这是一厢情愿的想法。众人以死奉大王,乃天授大位于大王。而今塌天大祸就在眼前,而大王犹自犹豫不以为忧,大王纵然不以己身为重,又将宗庙社稷置于何地?大王如果在优柔寡断,君集只能辞去,归隐山林再为草莽,不敢留居大王左右,交手受戮,还望大王三思。”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道:“东宫待大王如寇仇,大王待东宫以手足。如此态势不均,而大王之心又不能定,明知必败之战,君集等众将岂肯为之?再照此彷徨下去,众将必不复为王所有,无忌亦当相随而去,不能复事大王矣” 李世民沉吟了片刻,说道:“你们应当知晓,此番我们所面对之敌,不仅有太子和齐王。最重要的是父皇,只要我们在长安城内动起刀兵,便是父皇之敌,朝廷之敌,社稷宗庙之敌。于天下人眼中,父皇是君,我是臣;父皇是父,我是子,太子是兄我是弟。若不能取得皇上的支持,我们在长安城内所冒风险就是万世之险,故而我才提议待太子不道,我们再起而讨之,这样不仅无亏臣道,也无亏孝道。你们尽可预做谋划,然本王所言,亦未可全弃。” 长孙无忌急道:“大王在战场上何等智勇,如今临大事怎么这等糊涂?大王今处事有疑,是为不智;临难不决,是为不勇。且大王麾下三府军士,在外者今已入宫,擐甲执兵,事势已成,此事关乎多少人的身家性命,已经不是大王一人之事了” 一旁的杜如晦看了看长孙无忌和房玄龄这武两大说客,眉间隐有忧色。房玄龄却坐在一旁冷眼旁观一语不发。 杜如晦何等聪明之人,转念间,已知这位秦王的心事何在。他微微一笑,淡淡问道:“大王以舜为何如?” 李世民笑道:“圣人也” 杜如晦拍手道:“这就是了,使舜落井不出,则不过井中之泥罢了;涂廪不下,则不过廪上之灰罢了,安能泽被天下,法施后世乎是以小杖则受,大杖则走,只有留得有用之身,方可全忠义,尽孝道,施友爱。大王今日被逼无奈先发制人,正是为了日后能于社稷尽忠,于皇上尽孝,于天下子民广施仁爱” 李世民瞳孔猛阵收缩,他仰起头道:“既如此,大家就准备把” 几个人相互回顾了一番,提在心间的一口气这才松了开来。 李世民冲着杜如晦一笑道:“去请常将军过来。” 杜如晦应诺走了出去,长孙无忌叹道:“玄武门是此番京城内战事的关键。只要控制了玄武门,即便太子齐王兵力再多一倍我们亦不惧。若是没有玄武门在手,此番我们在京城内实无半分指望,只有冒险逃离长安一途了”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这事我想了许多遍了,玄武门内是主战场,我和敬德、君集等在那里设伏,这一路人马不必多,却须得个个精悍能够独当一面。这一路我亲自节制指挥。东宫这边,敌不动我不动,但须派一路人马严密监视长林门,一有动向须立时向我禀报。武德殿那边亦然。尚书省、中书门下政事堂是玄武门之外最要紧所在,这一路出动军马不能少于五百,由房公主持大局,率段志玄、周孝范、公孙武达、张士贵四将,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将诸位相公留住,三省印信拿到即可;这一路的紧要之处是既不能跑掉一个人,也不能伤着一个人,分寸火候把握至关重要,除了房公,恐无人能担此大任。” 房玄龄在座席上欠了欠身,说道:“臣下领命” 李世民又道:“再有一处就是长生殿,此处宿卫的侍卫军兵相互不能统属,不是常何能够节制的。须得我亲自前往,否则伤及圣躬,我就百死莫赎了所以此处无论如何必须在凌晨前解决,请皇上移驾南海池舟上,由专人伺候侍奉,我将于天亮后赶回玄武门指挥大局,好在相去不远,来回不费时辰。无忌要随我去请驾,玄武门这边由侯君集暂行权节度。” 他说话的时候,杜如晦已然领着常何走了进来。 见常何呆呆地要给自己行礼,李世民笑着摆了摆手:“都是家里人,就不叙礼了,坐下说话。” 常何一头雾水地在杜如晦下首坐了下来,却见李世民并不与自己说话,自顾自地道:“玄武门内地方太宽阔,所以设伏地点我选定的是临湖殿西侧的御道,那里一侧是水一侧是殿阁林台,是绝佳的设伏地点。我的中军就设在临湖殿,到时候我们开启临湖殿,我就在二楼上节制诸军,据我所知,那里北能够看到玄武门,南能俯瞰两仪殿,是绝佳的中军扎营地点。” 长孙无忌长长出了一口气,叹道:“大王此番可谓算无遗策了” 一旁的杜如晦摇了摇头:“还有两路至关紧要,大王却未曾说及。” 李世民愣了一下:“那两路?” 杜如晦肃容道:“一路是我们现下所在的承乾殿,另一路就是楚王府。” 众人恍然大悟,西府兵将倾巢而出,秦王府便成了一座空城,此时若太子和齐王的部将率军击之,王妃世子及阖府家眷就危如悬卵了。李承明最近招贤纳士,楚王府也是一处不能忽视的力量。 李世民皱着眉头思忖半晌,道:“府里只能托付给杜公了,可惜,长安城内我可用的兵力太少,只能给你三百人。够用么?” 杜如晦摇了摇头,老老实实答道:“不够用” 李世民苦笑道:“我们手上这点兵力,须得用在紧要之处,此处不是洛阳,再多我也没有了不过只要玄武门事毕,我会立时遣敬德率部回府,不会让杜公当真撒豆成兵画饼充饥。” 杜如晦叹了口气:“三百就三百吧,总比一个都没有强可是楚王府又该怎么办呢?” 李世民笑了笑道:“杜公放心,承明那里不需浪费我们一兵一卒。” 接着他转过身来对着满脸骇异之色的常何微笑问道:“常将军何时会在玄武门当值?” 常何哆嗦了一下,想了想道:“下个月。” 李世民点了点头:“不会临时更动吧?” 常何摇了摇头:“玄武门禁军轮值次序每月一定,均上报皇上批准。没有皇上手敕,任何人不得擅自更动,违者以大逆论罪。” 李世民笑道:“看你惶惑得满头满脸都是汗水,不要惊惧,我们不是要造逆。然则朝中不清社稷不宁,我身为亲王,总要为父皇分忧才是。常何,我得到密报,东宫齐府预谋不轨,欲行刺皇上,我等商议之后,准备适时保驾诛逆,你怎么想?” 常何压根就不相信李世民所谓太子齐王要行刺武德皇帝的鬼话,但是此时此地,他又能怎么样呢?。他起身走到殿中,撩开袍子单膝跪了下去,沉声道:“大王但有差遣,末将万死不辞常何愿为秦王殿下效死命秦王万岁” 李世民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伸手扶起了他,温言道:“将军不必如此,我素知将军忠义,不敢要将军做危害大唐江山之事。将军不负我,我自不负将军世民今日在此对上天立誓,我若做出危害江山社稷的大逆不道之事,有负常将军信任托付,天诛地灭” 常何急忙摇手道:“大王不必如此,常何一匹夫耳,怎当得大王如此重誓?” 李世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素来以信义二字纵横天下,言出必行,你回去准备吧,记得随时与君集保持联系” 常何应诺,自偏门退了出去。 李世民一直目送常何的身影消失,这才转身对杜如晦道:“你来安排,找人从此刻起日夜不离地监视常何,如有异动或是进宫见驾,立时回报” 杜如晦会意,立刻转身离开。 第一百二十三章大变将至 武德九年五月初八,颉利可汗带大军赶到东窑岗时李靖和屈突通早已率着唐军向秦州方向奔去,颉利气得暴跳如雷,但也无可奈何。这些日子他虽然杀伤唐军甚众,但经此一役他想打垮唐军精锐,逼李渊俯首称臣的的想法也不可能在实现了。无奈之下只好北返草原。 讯息传到长安以后已经是二十天以后的事情了。倒不是李靖和屈突通有意拖延消息,因为他们必须确定以后才敢向皇帝报捷。 裴萧两位宰相得到突厥撤军的消息以后立刻联袂至两仪殿奏告李渊。至此皇帝悬在北线的这颗心才算放了下来,当即决定次日在太极殿设中朝以贺,敕令太子诸王公柱国及所有在京五品以上文武官员全部参与不得缺席。 二十天后借助沙尘暴的帮忙,侥幸逃的性命的李承明和李孝恭联袂回到长安,经过五岩山一战的生死与共李孝恭和李承明的关系好的不得了。 五岩山一战李承明的王府卫队损失大半,新近投靠他的酒泉马匪也跟着他几乎伤亡殆尽,马匪头领中的张楷、曹单也战死在了五岩山,酒泉五义变成了酒泉三雄。 李承明很是庆幸没有将薛仁贵他们那些娃娃兵带来,要不然只怕是血本无归了。 “大王,太子殿下派人来了。”李承明刚刚回到楚王府,正要吩咐天宝准备饭食时有侍卫进来说道。 李承明点点头道:“请进来吧”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见薛万彻进来行礼,小声说道:“大王,太子殿下请您带泉盖苏文去东宫议事。” “太子这么着急找泉盖苏文,一定是西边露出马脚了。”李承明想。 房玄龄得到薛万彻从楚王府请走李承明和泉盖苏文的消息以后立刻飞奔到秦王府去。 长孙无忌听完房玄龄的叙述后焦急道:“还有三天才到六月,如果这个时候太子带着泉盖苏文向皇上告状的话我们很有可能会功亏一篑。” 李世民笑了笑道:“放心,我不会给东边这个机会的。” 接着他又道:“辅机兄,咱们现在就去淮安王府。” 此时此刻赵郡王府的书房里,刚刚归来的李孝恭连家人的面都没有见就紧急召岑前来议事。 “大王放心,此次兵败罪不在大王,况且大王是皇帝的侄子又有平定江南的大功。皇帝陛下一定不会责罚您的。”岑道。 李孝恭摆了摆手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是太子与秦王之争。” 接着他站起身来二目炯炯凝视着李孝恭,一字一顿地问道:“东宫和西府,先生究竟看好哪一边?” 一句话把岑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面色极为尴尬地看着李孝恭。 李孝恭冷然笑道:“此番北边站事如此凶险,皇上都不肯用秦王,依我看来秦王危矣” 岑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大王是准备投效东宫了。” 李孝恭用手捋了捋胡子,坦然道:“不瞒先生,我确有此意。” 岑冷笑着摇了摇头:“秦王纵横天下十余年,不会轻易认输的。只要出了长安城,他登高一呼,四海豪杰必然纷纷往投。大王现在表明态度是不是早了些?” 李孝恭摇了摇头道:“太子也是乱世储君,不是不出宫门的纨绔之辈,这一层道理不会看不明白,你以为他会给秦王离开长安的机会吗?” 岑摇了摇头道:“大王差矣,太子驾前能用事者,不过魏征、薛万彻等寥寥数人而已。秦王麾下,文有长孙房杜,武有侯张尉迟,无一不是当今世上一等一的顶尖人才。这些人追随秦王日久,根本不用吩咐,一句差遣一个眼神,便能将诸事料理得妥妥帖帖。秦王根本无须诸事亲躬。太子长于治政却拙于驭兵,治政靠的是为政审慎丝丝入细,驭兵讲求的却是当机立断沉稳果决。太子注重全局,就难免忽略重点,临机只是就难免多所犹豫,一个犹豫就可能葬送三军性命,在这一点上,秦王绝非太子可比。如果万一秦王发动宫变” “秦王势力虽大,却多在关东陇西之地,京兆一带太子已经经营了九年,这里基本上全都是太子的力量,在长安开战,太子是主,秦王是客,就算李世民有通天彻地之能,在这种局面下除了束手就缚或是兵败身死,恐怕不会有第三种结局了。况且这两年来太子步步紧逼,秦王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在长安他已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我看大局已定了。”李孝恭不以为然道。 岑又摇了摇头:“秦王若是真的就此放弃抵抗任人鱼肉,他就不是纵横天下十余年不败的天策上将了。凡做大事者,行事皆有所求。秦王之所以忍耐,盖因如今京城局面形势对他不利,他不得不克制自己对太子步步退让。这在兵法上有二解,一曰示弱,示敌以弱,使敌对己不加重视,误导敌军错判局势;二曰蓄势,蓄己之势,势成则发,一鼓而不可挡。然则秦王若是真的等到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的时候,即使想再做反击也不可得了。如是秦王能求一世富贵尊荣已是万幸。可是我朝这位二殿下十余年来戎马倥偬英雄了得,别人做得富家翁,他却万万做不得” “何以见得?”李孝恭道。 岑叹了口气道:“秦王殿下外表虽是谦和爱下善纳雅言,骨子里却是一个秉性刚烈嫉恶如仇之人。他待人宽和,待己却颇为严苛,内里极为自负。如此宁折不弯之人,怎么会走韬晦保首领这条无趣之路呢?有句俗话说得好,最了解你的人便是你的敌人。太子既是秦王的兄长,又是秦王的敌人,天下最了解秦王脾气禀性的,除了他更有谁人呢?” “你的意思是太子这两年来太子步步紧逼是想逼反秦王?”李孝恭愕然问道。 岑点头道:“不错,太子是储君,正位东宫,是名正言顺的帝位承嗣者。他不会也不能采用非常之策在今上面前解决掉秦王,那样将会败坏他宽仁德化孝敬严慈友爱兄弟的好名声,也会影响皇上对他的看法。如果太子真的这么做了,会让皇上对其彻底失望乃至切齿痛恨,也会便宜了在一旁阴附太子觊觎帝位的齐王。这样的蠢事,太子万万不会做对于他来讲,既然自身的位子是正的,那只需逼着秦王走到邪路上去,他以正压邪,以众凌寡,不损名声不堕威望,也丝毫不影响自己的地位。后世史笔如铁,也仅会斥秦王为汉之吴、楚;至于孝景帝杀吴世子晁错苛诸王事,直如太史公者,也不过一笔带过而已哈哈,太子殿下的主意虽说拖沓了些,却也不可谓不高明啊” 李孝恭沉默半晌,问道:“如此说来,秦王被逼在京城内起兵,只是迟早之事了?” 岑气断然道:“不是迟早,一月之内,京城局面便将地覆天翻,太子秦王之争必见分晓。”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前些日子秦王之所以按兵不动静观时局,是因为北方军事未安。秦王还有离京的机会。现在北方军报已到,秦王离京节度诸军就变得再无必要,如此秦王离开京师的最后一分指望也就告破灭。现在秦王除了当机立断发动兵变诛杀太子、齐王逼迫皇上退位,就再也没有别的出路了。” 李孝恭头上的汗水涔涔而下,他掏出块帕子擦了擦额头,问道:“诛兄杀弟,迫皇上退位?这等大逆不道之事,秦王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将出来?” 岑点了点头,冷冷一笑:“社稷之事,何事不可说,何事不可为?古来成就大功业者,又有哪个受礼制伦常羁绊?魏武帝若奉圣人之言,曹丕安能篡汉?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仁义可以之治天下,却不可以之得天下殷鉴不远,秦王一定不会拘泥于妇人孺子之见的。” 李孝恭叹道:“如果皇上能够允准秦王赴洛阳,便能消弭这场塌天大祸了。” 岑摇着头道:“大王此想乃一厢情愿。皇上在太子和秦王之间举棋不定左右摇摆,早已是朝野皆知的事情。封秦王于洛阳,固然是两全其美之策,然于大唐社稷而言却是饮鸩止渴之策。今上在位或许还能隐忍弹压,一旦今上龙驭归海,还有谁能阻止大唐天下四分五裂?这是明摆在那里的事情,谁还看不明白?就算皇上不听太子、齐王和以及新近崛起的楚王的一面之词,裴寂、封伦、等政事堂诸相公的意见,皇上恐怕不能当耳边风置之不理吧?更何况还有赵王、淮安王、窦公等勋臣外戚,这些人就算不向着太子,为江山社稷计,也绝不会坐视皇上重蹈前汉分封覆辙而缄口不言的。”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皇上就算心意再坚定,能抵得住这些王爷公爵宰相将军的齐声反对?皇上毕竟不是汉孝武皇帝那样的刚愎之主。说到底,出洛阳号召天下,不过是秦王殿下的一个美梦罢了” 李孝恭咽了口吐沫,强自稳了稳紊乱的心神:“如此来王还是及早离京为上策” 岑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是啊臣下估计不出一个月长安将成一片修罗杀场。” 第一百二十四章东宫毒酒 五月二十八傍晚,太子东宫的一间偏殿里,李建成和魏征、赵弘智正在接见泉盖苏文,李承明被太子打发去看自己的母亲郑妃去了。 李建成心情极好,他先殷勤地慰问了泉盖苏文几句。紧接着就转入了正题,请泉盖苏文以高句丽使臣的身份向皇上证实有人向他传报了大唐军情,并且许诺以后会出力帮他父亲一统高句丽三部。 泉盖苏文省加思虑以后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就在这时候有侍卫来报说秦王和淮安王联袂来访。 “太子殿下,秦王这个时候来访必有用意,殿下还是不见的好。”魏征急忙说道。 赵弘智也点头附和。 李建成先吩咐潘欣带泉盖苏文下去休息,然后笑道:“事已至此,我不信他还能耍出什么诡计里,见见又有什么关系呢?两位先生,随我一起去迎迎二郎和淮安王叔吧” 话音刚刚落就起身想外走去。魏征与赵弘智对视了一眼,只好起身跟了出去。 显德殿里众人分宾主落座,李世民笑眯眯:“大哥,这次承明和赵郡王安全归来实在是件值得庆祝的事。” 李神通也笑着附和道:“是啊是啊胜败事小,我大唐的两位王爷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魏征和赵弘智心里都瞧不上这位专打败仗的草包王爷,现在又听他还在大言不惭什么安全要紧的道理心里很是厌恶,两人都是微微一笑没有出声。 李神通看到了他们的表情,当下冷笑了一声道:“太子殿下,今天老夫与秦王是来你这里讨酒的,殿下不会拒绝吧?” 李建成听的一头雾水,心说:“怎么好端端地想起到我这里喝酒来了,难不成是二郎想低头认输,不能够啊这不是他的性格啊可要不是这样的话又是为了什么呢?” 李神通又道:“太子殿下,我已经命人去王了,你们兄弟也很久没有在一起宴饮了吧今天就陪着老夫来个一醉方休,皇帝陛下知道了一定高兴的很。” “这样看来可能是淮安王奉了皇帝的命来撮合他们兄弟三人一起宴饮,改善关系的。”李建成又想。 接着他高声吩咐道:“来人,拿我的贴子去请赵郡王来宴饮。” 李建成对这次宴饮布置得极为隆重,筵宴地点竟破例设在了平日宫中节庆款待群臣的承恩殿。李承明也被他派人从郑妃处唤了来,为了着重凸显对军功卓著的李世民和李孝恭的尊崇与重视,李建成特意调来了尚仪局的几名司乐和整套宫乐为筵宴奏曲。十八名貌若鱼燕的宫女身着华采四溢的服饰随着乐声缓缓起舞,当真是一番天朝盛世的瑰伟气象。更不内侍省尚食局司膳亲自掌厨制作的精美膳食,当真是陆地牛羊海底参鳗天上鲲鹏应有尽有,窖藏百年以上的美酒足足开了五坛。 李世民今天对参与宴饮的众人都格外亲热,频频举杯敬酒。 殿上众人也都出言谨慎,生怕说错话打乱这片祥和的气氛。将近一个时辰过去了,喝酒的众人都有了些醉意,李建成摆摆手示意舞女和乐师们退下去。 正在和李孝恭举杯遥祝的李世民突然间身体前倾,一手扶住案几,一手紧紧捂住了腹部。众人顿时愕然,李建成关切地问道:“二弟,身子不舒服么?” 转眼之间,李世民的脸色已变得惨白,斗大的汗珠不住自额头上滚落,两眼圆睁,眼角布满了血丝,颈部青筋暴现。他嘴唇发紫,紧咬着牙关,似是强忍着极大的痛苦一般。 长孙无忌迅即离席来到秦王身边扶住了他,焦急地问道:“殿下,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此刻众人早已惊得呆了,一丝不祥的味道悄然掠过魏徵和赵弘智、李承明等人心头。太子也放下酒盏离席走了过来,伸手要搀世民。便在此时,目光逐渐开始涣散的李世民再也忍耐不住,“噗”的一声,一道色泽鲜红亮丽的血线从他已然转青的嘴唇间喷涌了出来 淮安王李神通也离席跑过去扶住李世民道:“不碍事,秦王喝多了,我送他回去就是了。” “难倒这就是传说中的东宫毒酒事件?李世民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他的表演真是太逼真了。”看呆了的李承明心想。 李神通和长孙无忌架起李世民向殿外走去。 东宫属臣早已乱做一团,不知如何是好。 李承明突然下意识里感觉到现在不能让李世民离开东宫,要不然李建成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薛万彻,马上封锁东宫,没太子的话任何人不的离开。冯立,马上带人把接触过酒菜的杂役、厨子、侍女全部拿下。”李承明突然站起来高声叫道。 薛冯二人一起扭头看向李建成。 “父亲,如果任由二叔就此离开的话后世史书如铁,您会落下千古骂名的。”李承明向太子说到。 “太子殿下,楚王所言不差。”魏徵和赵弘智一起说到。 李建成恍然大悟,立刻道:“快照楚王的意思做。” 长生殿里灯光昏暗,从内侍到宫女一个个浑身颤抖面带惊惧,今天奉敕侍寝的德妃尹氏罗衫半掩地坐在龙榻一侧的偏席上,玉白无瑕的面容上充满了尴尬怨愤之色,狠狠地盯视着匍匐在地的秦王妃。 只是迫于盛怒之下的武德皇帝那凛冽的天威不敢插嘴搭话。却也难怪德妃愤恨,秦王妃竟敢在宫门下钥之后连夜越过重重宫禁直接谒见皇帝,把正在榻上与德妃共享人伦欢畅的武德皇帝搅了起来,也令她不得不衣衫不整地在皇帝的寝宫内和皇帝的儿媳见了面,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她立时便会成为整个六宫的笑柄。 武德皇帝也极为恼怒,他原本白净的脸上如今面色赤红,两道髭髯几乎根根竖起,连问话的声调也变得忽高忽低,显是方寸已乱。 “长孙氏,你说的可是实情?秦王真的是在东宫被太子扣押了吗?”武德皇帝的声音嘶哑而沉闷,那一丝丝强自掩饰的颤音里似乎蕴含着令人惊心动魄的威压与风暴。 秦王妃似乎丝毫也感受不到武德身上那濒于崩溃的愤怒情绪,叩头哭诉道:“父皇,儿媳有几个胆子敢妄言欺君,秦王今日和淮安王叔一起去东宫宴饮,许久未归。儿媳派人去接才知道淮安王叔、赵郡王、秦王、齐王和楚王现在都被扣在东宫了。淮安王叔和赵郡王的家人现在都在东宫外面等侯。” 武德闻言拍案叫道:“建成逆子,安敢如此。” 说罢他强压下那股突然间涌上来的愤怒悔恨情绪,走到御案旁,伸手取下一杆笔,随手拿过一张白笺,急匆匆在上面写了几个字,从内侍手中接过自己的随身小玺在上面印了一下,用两根手指头捏起便笺递给内侍省少监赵雍道:“拿朕的手敕去东宫,让太子立刻放人。” 转瞬之间,他又稳定住了自己的情绪,对着今夜负责长生殿宿卫轮值的太监道:“传敕张輔警跸宫城。再派人通知刘弘基,让他戒严长安城。” 此刻东宫已经乱成了一团,皇太子李建成面色铁青地坐在显德殿里怒目凝视着站立在大殿中央的厨子和侍女杂役们,两道浓重英挺的眉毛剑一般竖起,两只充斥着血丝的眸子中杀气凛凛。 魏征行礼道:“殿下少安毋躁,请听魏征一言。” 李建成突然挥拳捶着书案双眼垂泪道:“我们忍辱负重苦心经营出来的大好局面,就要悔于一旦了,此番众目睽睽之下,秦王吐血跌倒,恐怕我们就是跳进大河,也难洗清罪孽嫌疑了。秦王在东宫被鸩的消息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了长安,等父皇得到了消息,你倒是看,如今局面,教我这个长兄如何自处?” 魏征长叹了一口气道:“此刻殿下若不能凝神静气清明在躬,我们苦心经营了两年多的局面就当真要被二殿下这拙劣简单毫无花巧的鬼蜮伎俩毁去了” 李建成浑身一震,立刻平静下来站起身来向着魏征长身一揖道:“适才建成乱了方寸,请先生赐教。” 赵弘智则一脸的懊悔沮丧:“说到心术城府,我们这些人痴长了这许多年纪,竟不如楚王一个小娃娃,能够马上识破秦王的诡计,真叫人惭愧汗颜无地呀” 魏征苦笑一声道:“楚王殿下做的没错,不过于大局也没有什么用了,这一切都是秦王算计好的。我估计皇帝陛下现在一定已经知道我们将秦王扣在东宫了。”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措置?”李建成失声问道。 “等”魏征语气笃定地道:“等御医查出秦王吐血的原因,等皇上召见太子,等到皇上下敕调查此事,现在局面混乱,秦王就好从中混水摸鱼;局面稳定,秦王的阴谋就会自行败露。所以稳定对我们有利,乱局却对秦王有利,这个“乱”字,可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啊” 赵弘智捋了捋胡须道:“干等也不是个办法,须得给老相国送个信儿,让他心中有数,以备皇上垂询。只是此事还要机密些才好。” 魏征点点头:“我这就去裴相处报个消息” 赵弘智摇了摇头道:“你去恐怕不妥,东宫上下现在都是干系中人。还是请楚王殿下去吧他是裴老相国的女婿,又刚刚从北边回来,去给裴老相国报个平安是合情合理的事。” 第一百二十五章吐血数升 赵弘智话音刚落就有侍卫进来说:“太子殿下,皇帝陛下派人来了” 李建成大吃一惊,失声问道:“来了多少人?” “只有七八个,领头的是内侍省少监赵雍,说皇帝有手敕给您。”侍卫答到。 冯立按着刀柄站起身道:“太子殿下,宫所有禁军侍卫都已经进入戒备,左右长林也整装待命,是否出动应变,就等殿下一句话了” 魏征连忙摇头道:“不可,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要谨慎小心,切切不可乱了方寸慌了手脚。此事本来就是秦王施的诡计,他绝对死不了。只要秦王不死,我们就还有向皇上解释陈述的机会,事情不怕查,一查就能查清楚。太子殿下现在地位稳固,有什么道理要在东宫当着众目睽睽之下药鸩秦王,此事过于不合情理。皇上此时盛怒之下或许虑不及此,但是只要老人家一旦冷静下来,立时便会发现这其中的蹊跷之处。所以此刻我们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停顿了一下他又说:“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皇上一定已经派人通知刘弘基,让他全城戒严了。此时的长安城,犹如一个浸透了油的柴堆,只要崩上去一个火星子,立刻便是冲天大火。那时候我们是谋逆了。” 李建成点了点头道:“魏先生说的是,马上开门迎接赵公公。不管父皇有什么旨意,我们一切照办。” 当晚,李渊听赵雍说李世民在东宫喝酒喝醉了,太子殿下想留秦王在东宫晚,不是什么大事。 可第二天长孙无忌请见皇上说秦王其实是中毒了而且吐血数升,性命危在旦夕之间。 武德皇帝很是怀疑,他沉默了良久,方才开口问道:“长孙无忌,秦王真中毒了?” 长孙无忌叩头哭诉道:“陛下,是臣亲眼所见,昨天东宫承恩殿里足有上百人,宫内尚仪局的几位司乐也是亲眼得见,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臣下有几颗脑袋,敢欺君罔上信口胡言。” 李渊连忙问道:“世民现在情形如何?传侍御医了么?” 长孙无忌又叩了一个头答道:“未请圣敕,不敢擅传宫医,目下秦王府两名主事司医正在给殿下诊脉,王妃恐司医力所未逮,这才命臣下进宫请示陛下,传敕尚药局遣宫医前往王府为殿下诊治,臣下入宫之时,殿下还在昏迷之中,神志尚未复苏。” 武德闻言拍案叫道:“糊涂,人命关天,庶民百姓尚知此理,何况是朕的儿子?世民性命悬于,都这个时候了还讲那些个繁文缛节做什么?朕就不信,你就是以王命传教尚药局,还有哪个奉御直长敢不听命?人都这个样子了你们还要循规蹈矩地走程序,世民的性命就断送在你们这些腐儒的手里了” 他叫得声嘶力竭,额头上青筋暴现,不要说身边的宫女太监,就是个刚刚进宫来的他的铁哥们裴寂也被吓了一跳。 接着他一脸严霜道:“传旨韦天成,让他带齐所有的御医,随朕去宏义宫。” “媳妇长孙氏,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昨晚闯宫的秦王妃在武德皇帝走进寝殿的那一刻还守坐在自己的丈夫榻边,见皇帝进来,急忙起身上前跪倒施礼。 武德皇帝看了看这个未着铅黛的清秀媳妇,叹了口气:“快起来吧世民怎么样了?” 长孙氏眼中含泪,面上也有泪痕,容色却从容镇定地答道:“秦王患了急症,媳妇要在身边侍奉,未及迎驾,还望陛下恕罪” 李渊摆了摆手:“不妨事的,你起来吧” 说完回头看了尚药局奉御韦天成心里明白,立刻上前去把脉。 长孙氏缓缓站答道:“自昨天回来,一直腹痛难忍,呕了许多血,发了一阵疯癫热,如今睡了多时,还不见苏醒。” 武德走近床边,定眼仔细观瞧,却见秦王李世民仰卧在榻上,面容憔悴,嘴唇上满是青紫痕迹,中衣上血迹斑斓,显是还未及换下。虽是昏迷,鼻息却时缓时促。 他指着世民嘴唇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长孙氏垂泪道:“自从回来,腹内疼痛难忍,他又不肯出声,便死命强忍,拉着我的手不叫传宫医看脉,连舌头都咬破了。我见他晕厥,晓得不好,这才命家兄去见陛下,惊动了父皇,实在罪该万死” 武德这才注意到她皓白如玉的右手及腕上如今布满着一块块青紫瘀伤,显是李世民剧痛之中紧紧攥住她的手挣扎之故。想及此处,武德皇帝喉头一热,几乎淌下泪来。他招了招手,叫过韦天成道:“诊过脉了,秦王现下情形如何?” 韦天成浑身一抖,跪了下来:“陛下容禀,秦王殿下脉象奇特,寸关沉滑,表里不疏,脾胃不和伤及五脏,不似寻常症状。倒像是” 李渊严厉地瞥了他一眼:“倒像是什么?直说,不要和朕在这里吊医书。” 韦天成哆哆嗦嗦斟酌着词句道:“倒像是吃了什么伤胃气损肝脾的冲撞东西,这东西在西域叫结肠草,中土却是没有的。这草本身也能入药,妇人吃了可以固本培元以健胎气,男子吃了就变成了剧毒之物,而且吃下去暂时不会发作,总要等到七八日上,五脏方会慢慢坏烂不治。” 武德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秦王就是吃了这东西了?有法子医治没有?” 韦天成赶紧磕了个头,回话道:“陛下洪福齐天,殿下的体质特殊,肠胃里天生容不得脏东西,吃下去后不多时便起了反应,呕血逾升,虽大损元气,于殿下却是件幸事,这几味药未及大作便随着血水排了出来,故此只要休养月余,便不碍的了。只是这段时日殿下不能吃硬东西,总要流食为佳,水要多喝,臣下还开了几服健胃疏脾协调阴阳疏通表里的方子,十几服药吃下去,就有望大好的了” 李渊点了点头道:“从现在起,你一刻不离地守在秦王身边,倘若秦王有什么意外朕拿你试问。” 便在此时,长孙氏忽地娇呼一声:“殿下醒了” 横卧在榻上的李世民,缓缓睁开了双眼 武德皇帝几步走到榻前,却见李世民的目光由涣散渐转清明,眼中浮现出慌乱尴尬之色,嘴唇艰难地动了几下,声音嘶哑道:“劳动父皇御驾,儿臣” 武德摆了摆手:“你乏了,不要多说话,静养些日子,御医给你把过脉了,不碍的。其他的事情不要多想,自有朕给你做主。” 李世民挣扎了一下,似乎想爬起来,却没挣动,苦笑道:“儿子平生要强,如今却动不得了。这里病气重得很,陛下不能多留,还是请驾及早回宫的好”他嘴上有伤,这几句话说得含混不清,武德只听明白了个大意。 他踌躇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问道:“你是在东宫饮宴的时候突然发病的?” 李世民浑身一抖,拼命用胳膊撑起身体,气喘吁吁地道:“儿臣自从打洛阳便落下这么个病根儿,只是父皇和大哥不晓得而已,这些年来发作几次,都不大碍的,没想到此次在承恩殿当众出丑了。” 武德皇帝默默看了他片刻,温言道:“你必为了回护他人骗朕,御医已经给你把过脉了,朕心里明镜一般。你放心吧,此事朕当给你个公道。” 李世民喘息着摇着手道:“千万不可,父皇,如今朝局不宁,四海方安,不宜再生波澜儿子身处嫌疑之地,有的时候也实在是难,只是无论如何,还请父皇不要深究此事,人言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若是北方强敌晓得我朝诸多尴尬事,恐怕咳咳”话未说完,他已剧烈地咳嗽起来。 武德皇帝伸手拉住了李世民消瘦见骨的手,抚着他的背长叹道:“看来位在西府,你也活得不易小民百姓尚且能够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偏偏做了天子,家中事务就如此难断。看来你留在长安,终归难保全性命,罢了罢了,待你身子大好,还是带着天策上将府去洛阳吧,朕若不在了,你可独建天子旌旗,仿梁孝王故事。国家有召,你还可为国效力。即使兄弟不睦,也可保得一家老小的性命” 李世民此刻已咳得说不出话来,连谢恩都谢不得,只顾在床上以头触床沿,眼中的泪水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涌将出来 李渊走出秦王寝殿,招呼裴寂一起登上御辇,起驾还宫。 片刻之后,寝殿内只剩下了秦王夫妇二人,李世民忽地睁开双眼,长长出了一口大气,喃喃自语道:“总算安全躲过过了今日了。” 长孙氏嫣然一笑:“躲得过去就躲,躲不过去的,迟早得面对天将降大任于殿下,这点子磨难,又算得了什么?” 李世民长叹一声,闭上了双眼,两道泪水自眼角经鬓角悄然流下:“有的时候,我真恨自己生在这帝王之家,累得你也整日里担惊受怕,过不得一天安生日子。父皇说得不错,小家小户尚且能够和睦相处,偏偏我们这些个天璜贵胄整日里争来斗去,为的不过是太极殿里的那把椅子,想起来当真无趣得紧。” 长孙氏起身换了一块热巾子给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温言道:“皇上不是允准我们去洛阳了吗,到了那边,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李世民冷笑了一声道:“我太了解父皇了,他随时都会改变主意,当年他亲口许过给我太子之位,可那又怎么样,不过几天工夫他就改了注意。我今天这番举动,实是没法子之下行险一搏,只求暂时瞒过父皇就行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关键人物 满朝文武皆知,裴寂这个宰相当的不易。大唐弓刀立朝以武事平天下,裴寂这个宰相的文治之功自然不值;不过治理偌大的一个国家,四处都是军事八方要用钱粮,天下大乱饥民四起野有饿殍,从太原起事至今九年以来他这个大唐“萧何”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竟也勉强对付了个出入相抵四面光鲜,委实不得不让人佩服其周转营生之能。裴寂能理财,这一层即使素不相能的秦王李世民也从不讳言。百官言其不易,却并非因为他擅长财务民政,乃因其乖巧通达,他很会处理和武德皇帝李渊之间那种既是君臣又似兄弟的关系。 裴寂虽出身豪门,却并不富庶。他是蒲州桑泉县人,祖父裴融做过司本大夫,父亲裴瑜当过绛州刺史。虽说是官宦世家,然而裴寂父母早亡、自由孤怙无依,不得已在族中几个堂兄家中趁食,也说不尽那白眼森森世情种种。自十四岁出仕以来,历任蒲州主簿、左亲卫、齐州户曹参军、州丞、侍御史、民部驾部承务郎。大业七年,年近半百的裴寂方才出任太原郡长史兼晋阳宫副监。这一番仕途变迁宦海倾腾,裴寂委实受益匪浅。 隋炀帝大业十一年,卫尉少卿唐国公李渊受炀帝命出任太原留守,兼知关右诸军事。此事无论是对当其时的大隋来讲还是后来定鼎立国的大唐来讲都可称影响深远。即使对于裴寂这个在宦海当中苦苦挣扎了数十年的小人物而言,李渊出镇太原一事也毫无疑问乃是其一生运道命数之关键所在。 能得与后来的武德天子嬉戏为友,当其时也并非什么难事,其中缘故或许是因为李渊本人生性豁达爽朗结交广泛,否则也就不会有后来的四海豪杰来投了。李渊早年的朋友极多,且不拘贵贱不论出身。不过,能够在李渊太极加冕登基称帝之后还被这位九五至尊视为良师益友的人,环顾天下却只有这个每日里寡言少语的裴玄真。武德皇帝虽结交不以贵贱,但任人行政却绝不苟且,朋友归朋友,禄位归禄位,他自己就经常以此训诫几个儿子:“官职品轶爵禄,乃朝廷公器、百姓疾苦之所系,不可轻予夺;前朝之吏久历政任庶务娴熟,非草莽杀伐之士可比,庶不知政,故不可以亲用之,贵而久柄,故不可以疏弃之。” 然而对于裴寂而言,自从结识武德天子之后,其仕途却一改往日的晦涩艰难。大业十三年唐公建大将军府于太原,任命裴寂为大将军府长史,赐公爵三等,封于闻喜。义宁元年,裴寂升任大丞相府长史,赐爵魏国公,食邑三千户。恭帝逊位,唐王揖让,裴寂率众进言:“桀、纣之亡,亦各有子,未闻汤、武臣辅之,可为龟镜,无所疑也。寂之茅土、大位,皆受之于唐,陛下不为唐帝,臣当去官耳。”武德登基,他这拥立的第一功臣当即被任命为尚书右仆射,且特敕尚食奉御。 御驾之上李渊感慨万千地叹道:“那年劝进的时候,你往那里一跪,几句话说得声泪俱下词真意切。朕当时就想,你们这些从太原就追随着朕的老弟兄,朕永不相负谁知道到头来朕还是不得不忍痛诛了文静” 裴寂也叹了口气道:“既为君臣,兄弟情分就须置于朝廷公义之后。天子的家事,就算是再亲的亲兄弟也须回避,这一层不肖说” 德转过身看了这位老朋友一眼,摇着头道:“若不是文静不顾大局一意胡闹,建成、世民兄弟二人之间怎会弄到如此地步?朕杀他是不得已,望他九泉之下莫怨朕不顾昔日情分” 裴寂笑了笑:“陛下做了九五之尊,自家门里的事情却还是堪不破。太子和秦王之间是生死之争,不管有没有文静在后面撺掇,这场争斗都是免不了的。秦王多年领兵在外,功勋卓著;上马治军下马治政,手中权柄过大,又笼络豪杰广结人心。坐在他那个位子上,若想在陛下百年之后不被新君猜忌无异痴人说梦。太子虽仁德,但有这么一个军功卓著的弟弟坐在身边怎能安心?” 武德哼了一声:“其实,那年文干倡乱,朕若是就此废了建成,立世民为太子,恐怕现在就没有这许多麻烦了。” 裴寂低垂的眼睑微动了动,却再没说话。 李渊长叹了一声:“朕就是武功起家,又有什么不知道的?做将军的,饮血无数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世民若是登基,断没有建成、元吉兄弟的活路。所以朕一直不肯易储。这才蹉跎到今天,却不想建成敢也对二郎下此毒手。” “陛下,楚王殿下昨晚子时去过臣的府上。”沉默了许久的裴寂终于开口说道。 李渊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承明又跟你说了些什么呢?” “楚王说高句丽使臣泉盖苏文曾经接到过一封密信,密信上写有我大唐与高句丽边境上我方驻军的全部虚实。送信之人亲口承认是天策府的杜如晦所指使,泉盖苏文也愿意作证。”裴寂不慌不忙道。 武德瞳孔猛震收缩,似乎猜到些什么,可转念一想又改口道:“那只是东宫的意思,韦天成已经亲口证实,二郎的确是中毒了。” “可万一要是韦天成图谋不轨呢?”裴寂点了点头,淡淡道。 李渊抬手撩起车帘了望了望外面道:“裴监的意思是” 裴寂抿了抿嘴,答道:“陛下何不召韦天成一问呢?陛下龙威之下韦天成断然不敢撤谎。” 李渊思虑了片刻道:“照你的意思办吧” 一回到皇宫李渊便立刻派出数人,分别召齐王、楚王和正在天策府看护李世民的尚药局奉御韦天成入宫见驾。 然后带着裴寂直奔南省政事堂去见大唐的诸位宰相。 宏义宫里李世民得到皇帝要传召韦天成的消息以后连忙起身下床,神色肃穆地对着韦天成恭恭行了个跪礼道:“韦太医,天策府上千口人的性命就在你一念之间了。” 韦天成连忙跪下还礼道:“大王对小臣恩重如山,小臣知道怎么做。况且小臣已经犯了欺君之罪,怎敢再背叛大王。”说完又向长孙氏磕了个头,然后起身离去。 韦天成走后李世民起身对长孙氏说:“我已决意在长安对大哥和四弟动手,成败还不可知。要不让无忌先行护送你和承乾离京吧,你们走了,我才安心一些。你们先去东都,那里要安全很多,万一我事败你们母子就隐姓埋名或许” 长孙氏微微一笑道:“没有了你,天下虽大,哪里是我们母子的安身之所呢?难道说你不在了,我们还能苟活在世间么?我自幼不少,也听哥哥说了许多古人的事情,历来党争,从来没有哪一方能够心慈手软的。既然身在无情无义的帝王之家,我和乾儿就都得认命了” 李世民拉着长孙氏走到床榻边坐下道:“你知道么?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生了和大哥争夺皇位的心,我最后悔的就是那年杨文干的事情轻启战端,弄得自己如今骑虎难下进退失据。我身上背负着那么多人的殷切期望,他们指望跟着我封公拜相飞黄腾达,指望着我要一日能够坐上太极殿那把无聊透顶的椅子,指望着我使他们的后辈代代受惠可父皇就是不喜欢我,不管我立下多少战功,也不管我多么得军心民望,父皇就是不肯选择我做继位人。大唐的天下大半是我流着血淌着汗风里来雨里去一刀一枪用命换来的,可是坐天下的却不是我,永远不可能是我,仅仅因为我比大哥晚生了那么几年”说到这里英武神朗的秦王早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长孙氏充满爱怜地望着这个及近三十的大男孩,轻轻抚着他的发髻道:“这也是战争,殿下十余年纵横沙场,未尝一败,这次也不会败的。这场战争虽说是在长安城里,可它终归是战争啊殿下以前的敌人是战场上的反王,如今的敌人却是自己的兄弟,是太子,是齐王,甚至,还有养育了殿下的父皇妾身和你的孩儿,都还要靠你庇护呢” 李世民一脸惊愕地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妻子,她凝视自己的目光中充满了温柔、爱恋与信任,一时间,满面横流的泪水仿佛凝固住了,时间仿佛也凝固住了 太极殿外的广场上便站满了前来参与中朝的文武官员。二王争储,京城局面复杂,更有传言称秦王殿下昨天自己在东宫被太子下毒身亡。故此很多人心中均惴惴不安。此刻早朝时间已过,却仍不见太极殿大门开启,众人更加惊疑,不禁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第一百二十七章功亏一篑 两仪殿的后殿里,李渊看着跪在地板上的韦天成沉声问道:“韦天成,你跟朕说实话,秦王中的到底是什么毒?” 韦天成磕了一个头答道:“回陛下,是结肠草。” 李渊看了一眼裴寂,不在说话。 “韦太医,据你所说这结肠草产自西域,你可曾见过此物?”裴寂问到。 韦天成想了想答道:“没有,不过根据秦王的脉象和艺书所载秦王中的绝对是结肠草无疑。” 裴寂点了点头又道:“老夫听说有种名叫“汆地龙”的草药,韦太医你有没有见过?” 此言一出韦天成浑身颤抖,满头大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昨天有三名东宫医官给秦王把过脉,他们三人一致认为秦王是服了汆地龙才吐血昏迷的。韦太医你对此怎么看?”裴寂又道。 韦天成哆哆嗦嗦:“回相爷话,下臣以为东宫医官的话不能相信。” 裴寂笑道:“那么你师傅许胤宗许老侍郎的话能不能信?” “韦天成,到底怎么回事?”李渊厉声怒吼道。 韦天成将头伏在地上一言不发。 裴寂看了看韦天成,笑着解释道:“汆地龙和结肠草一样产自西域,食之也会使人少量吐血和短暂昏迷,但对身体实际上却毫无伤害,甚至连卧床休息都不用。昨天晚上秦王吐血昏迷,东宫医官查不出头绪来,太子殿下便派人请来了许胤宗。许胤宗把脉以后立刻断定秦王是服了汆地龙,而不是韦天成所说的结肠草。” 裴寂的话仿佛一个雷霆打在韦天成和皇帝的头顶,跪在地上的韦天成只觉得头晕目眩四肢乏力体似筛糠,冷汗一层一层冒将出来,连中衣都打透了。 李渊则感觉心如刀绞,他万万没有想到二郎会出如此拙劣的手段来陷害太子,真是利令智昏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陛下,小臣愚钝,不明朝廷大事。但小臣秦王殿下的确是迫不得已才如此的,殿下此举只求保命,绝无他意。小臣愿以全家性命为秦王殿下做保,求陛下明查”韦天成突然间发狂似的大叫起来。 裴寂摆了摆手,几名内侍上了将他拖了出去。 将午时之际,内侍省少监赵雍徐徐从偏殿中走了出来,站定道:“诸位大人请稍安毋躁,皇上召封相、入两仪殿见驾,口敕着各位大人太极殿外候旨” 文武百官闻言不禁面面相觑,皇上和裴相谈了这么许久,又召专门拟旨的封伦见驾,看来一定是出大事了。 封伦气喘吁吁从门下省政事堂赶到两仪殿,通报了职名,手捧圭板低头碎步走进殿中。一进大殿他便感觉到气氛不大对头,偌大的两仪殿里静得可怕,连根针掉落到地上都能够听得见,除了他自己的脚步声和喘息声,他再也听不到别的多余的声音。武德皇帝一只手托着下颌正在沉吟,他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跪下叩头道:“臣封伦奉敕见驾,吾皇万岁万万岁” 李渊像往常一样命他平身说话,缓缓站起身,脚步飘忽地绕过御案来到封伦面前,立定了问道:“外面都在议论什么呢?” 封德彝弯了弯腰,老老实实答道:“在议论昨晚秦王喝酒吐血一事。” 武德点了点头道:“你下,等等回去拟几道旨。” 封德彝点头称是。 李渊沉吟了一下:“第一道敕,任命李孝恭为任河东道行台尚书令,正二品,裴寂、萧瑀遥摄左、右仆射,柴绍任尚书左丞兼行台兵部尚书,正三品,独孤达磨任尚书右丞兼行台民部侍郎,正四品。其他的人事,可由李孝恭自行权衡酌定,可先任命,再向朝廷尚书省吏部报备。” “第二道敕李靖兼领璐州道行台尚书令,节制蒲州、太行兵马命霍国公柴绍为陇西道行军总管,授任城王李道宗加安北都护府都护,进京述职。洛阳总管温大雅任山东道行台尚书令,进京述职。” 封伦心中的疑问,终于得到了证实。 秦王要跨了,皇帝突然给李靖加官进权,并指明要他去接收原本归属秦王直接节制的蒲州兵马。又将与李世民关系最要好的李道宗和替秦王坐镇洛阳的温大雅调回长安,这一切都明白无误地表明皇帝对执掌兵事多年的秦王李世民已经彻底失去了信任。 还未等他回过味来,武德皇帝冷森森的声音便又传入耳中:“第三道敕,授齐王元吉门下侍中,加司空衔,与宇文士及共掌门下省。” 武德皇帝轻轻舒了一口气,说道:“这三道诏敕,即刻发出。然后再来见朕,朕还有几道诏敕要发。” 封伦愕然抬头,正碰上武德皇帝那冷漠得不带丝毫感的目光,他急忙垂下头来应道:“恭聆陛下敕谕” 冷冷注视着封伦脚步踉跄地步出大殿,皇帝眼中的寒意愈浓,森然对随侍一旁的黄门开口道:“传朕口敕,召北衙禁军左屯卫将军张士贵即刻进宫见驾 张士贵从两仪殿见完驾出来,打发副将回北衙准备自己却出了承天门便翻身上马,沿着天街一路打马飞奔,直出皇城回府而去。 张士贵,本名忽,自幼学武,颇有臂力,箭无虚发,隋末在虢州聚众聚众揭竿起义,后归顺李渊。按照李渊的旨意,在河南攻城略地,发展势力。大业十三年,李渊攻下隋都长安后,派相府司马刘文静经略河南。刘文静以张士贵为向导、以所占地盘为依托,在河南战场夺得了一系列重大胜利。李渊对屡建战功的张士贵大加奖赏。李渊称帝以后封他为光禄大夫,北衙禁军左屯卫将军。 张士贵胆识过人,打起仗来勇猛无比,但他有一个弱点就是功成名就以后非常迷信。每有大事发生他总要找人占卜,为此他的府上养着十几名术士。他现在急匆匆地回府就是找他最相信的术士李淳风去问凶吉。 李淳风从小就被誉为“神童”精通天文、地理、道学、阴阳学。是大唐王朝与袁天罡齐名的相术家,不过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刘文静和李世民的好友。 正在张士贵的书房里正自捧卷对茗李淳风的被慌慌张张闯进来的张士贵吓了一跳,愕然道:“张公何故如此慌张?” 张士贵挥手摒退了侍女,端起桌子上的茶碗咕咚咕咚灌了个痛快,放下茶碗,用袖子抹着嘴喘息着道:“先生,出大事了,适才皇上召我两仪殿见驾,传了一道口敕,命我起北衙禁军三千人包围西府,严密监视警戒秦王动向” 李淳风闻言颜色大变,追问道:“是口敕?有废黜秦王的明诏么?” 张士贵摇了摇头道:“没有” 李淳风双眉紧锁,放下负手站起,却并未走动,在原地站了约一盏茶工夫,一句话没说。 张士贵有些着急:“先生,你快看看我这差事是凶还是吉?” 李淳风缓缓坐入椅中,淡然说道:“张公且暂勿惊惧,你奉皇命办差,陛下既有口敕,你照办就是了。只一条千万切记,你率兵围西府,诸人尽可阻其出入,不妨事的;不过秦王若要离府,你务必网开一面不要阻拦,这一点至关重要,张公若想日后免去杀身之祸,千万谨记” 张士贵脸都吓白了,连忙:“先生,我看不住秦王就是玩忽职守,说重一点这是也欺君呀,皇上若是较起真来,还是要掉脑袋的呀” 李淳风摇了摇头道:“张公,天子家事,不能以常规度之。秦王失势,就在眼前,但说出大天来,他也仍然是当今皇帝的亲生骨肉。他若要离府,你强行拦阻,双方难免刀剑相向。且不提秦王府内精兵如雨猛将如云,真正动起手来张公恐有性命之虞。即使张公能够侥幸占得上风,万一军中失手伤了秦王,皇上暂时可能会嘉奖张公忠勇,但父亲心痛儿子乃是天理,转过身来难免对张公滋生怨念,早晚掀将出来,张公恐怕就危险了。汉孝武帝一代雄主,生平极少顾念亲情,戾太子一案仍教他痛彻心肺,一相一将就此种祸,汉武帝这出了名的无情之主尚且如此,何况当今陛下向来顾念亲情回护儿孙,日后反过头来,恐怕张公就里外不是人了。” 张士贵苦着脸道:“可是若是秦王就此遁去,我项上人头岂不是即刻就会搬家?” 李淳风笑了笑:“秦王若是真的连夜逃离长安,皇上或许会有些许不悦,或许会贬一贬张公的官职也未可知。不过只要张公言辞恳切将不欲伤残天家骨肉的居心据实禀上,淳风担保张公性命无忧。张公身居要职,掌管禁军兵权,这本来就是个要命的差事,如今事机紧急,只能两害相衡取其轻了” 张士贵踌躇左右,双眉紧锁,一语不发。 李淳风笑道:“张公待我以士,我必不误张公” 张士贵脸上一红,讪讪笑道:“先生勿怪,不是我不相信先生,事体太大,不容常某不掂量仔细。我听先生的就是。” 说罢,他回转身大步而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兵困秦府 武德九年五月二十九日夜,秦王府内乱成了一锅粥,在战场上浴血厮杀了多年的将军们一个个义愤填膺怒不可遏,都身披战甲佩戴着兵刃聚集到承乾殿前。 他们都是听了秦王中毒的消息以后赶来探望的,却不想全部被张士贵的北衙禁军围在了府里。 一脸虬髯的程知节高声怒骂道:“,朝中出了奸臣了,秦王在外征战这许多年,打下一大片花花江山,如今不仅没份坐江山,连性命都保不住么?这是什么狗日混账道理?老程我第一个不服” 尉迟恭冷冷瞥了程知眼:“老程你他娘的嚷个屁,在这里叫唤算什么本事?府外就是北衙的几千禁军,有本事你冲着他们去嚷几嗓子,看看能不能让他们闻风而散” 段志玄见程知节额头上青筋暴起怒目横眉,知道这老兄素来鲁莽,深怕他受不了尉迟恭的激真的一个人冲出府去,急忙劝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闲心在这里斗嘴,就算要出去,也得秦王发令,咱们天策府法令森严,没有号令,哪个擅自动作小心秦王砍了你们的脑袋“ 说罢他对尉迟恭道:”敬德,你也是,明知咬金最受不得激,你还逗他,仔细挨鞭子” 大殿内,几个文臣武将围坐在李世民的大舅哥身边议论着些什么。 “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分明是殿下受了冤屈,皇上反倒围了天策府。干脆劝说殿下反了吧,再犹豫就什么都来不及了,说不定皇上已经被太子软禁了。”长孙无忌脸色惨白地道。 侯君集声音嘶哑地道:“现在大家都在外面,只要大王一声令下,今天晚上就能让长安城变作一座血城。我们手中的兵力虽说不多,但都是忠勇善战之士,只要我们先发制人,未尝不能翻转局面。” 天策府司马杜如晦缓缓开言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就算我们杀退了外面的三千禁军又能怎么样呢?东宫六率、左右长林、再加上齐府护军、南衙禁军和刘弘基的四万城防军,我们连长安城都杀不出去,只能是自寻死路。” 天策府长史房乔也道:“皇上废黜大王敕旨现在还没到,以当今风格,现在应该还在犹豫中。最重要的是我们能不能拖住,使皇上五天之内不要下废黜大王的明旨。可惜的是现在天策府被围,我们无法和封相、萧相取得联系,即使他们有心帮忙也不知该出何下手” 李世民缓步从后殿出来道:“外面领军的是何人?”他原本白净的脸庞可能是因为昨天吐血的原因,微微有点发青,两撇英气勃勃的胡须也略略颤抖。 “是北衙禁军左屯卫将军张士贵。”长孙无忌答道。 “是那个随我征讨过王世充的张士贵?”李世民问。 长孙无忌点头称是。 “殿下,唯今之计只有您亲自去见皇上,以父子亲情来感动他老人家了。”房玄龄叹了一口气道。 李世民思虑良久,点了点头道:“眼下看来只有如此了,吩咐门下备车。” 殿面的人声逐渐嘈杂起来,李世民微微皱了皱眉头,缓步走到门口,亲手打开殿门,站到了大殿外的台阶之上。 此时大殿前的广场上被灯笼和火把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台阶下黑压压站立的将士兵丁的目光齐刷刷全都集中到这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王爷的脸上。李世民负手傲然挺立,严厉肃杀的目光冷冷扫视着殿外诸将。被秦王那冷森森的目光一扫,即使是最豪勇无畏的程知节、尉迟恭、秦叔宝等将军也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在目光着体的那一瞬间,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手脚僵然不听使唤。 李世民嘴角浮现出一个自信而冷酷的微笑,淡淡说道:“都去休息吧,尉迟恭和程知节各抽二十鞭子。”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大家的念头,现在我没时间给你们解释,但我要你们明白我是朝廷册封的天策上将,没有我的将令,任何人多句话多做一件事,莫怪我军法无情你们都是跟随我征战多年的人了,这个规矩,不用我再仔细解说了吧?” 大殿外的气氛骤然一紧,所有的人都感到说不出的压抑愤懑,一时间,虽是群情汹涌,殿前的广场上却陷入了地狱般的沉默和寂静之中 一辆皂顶黄盖的马车在诸军众目睽睽之下自角门驶出,沿着角墙缓缓驶至正门台阶下停稳。那车夫傲然坐在车上,伸左手从怀中取出一个酒葫芦,用右手拔下了塞儿,举头狂饮,竟视四周各擎刀枪缓缓逼近的禁军武士如无物。 浑身甲胄披挂整齐的张士贵抬手阻止了军士们继续向前逼近,他分开人群,催马来在马车之前,拱手对那车夫道:“张兄别来无恙,小第失礼了” 张亮咧了咧嘴,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酒渍,塞上塞儿,将葫芦塞回怀中,漫不经心地道:“士贵兄如今发达了嘛,带得这许多兵马当真是大将军八面威风,嘿嘿,厉害厉害。北边现在不大安定,你是准备去讨伐颉利呢还是准备去打梁师都呀?” 张士贵老脸一红:“张兄取笑了,秦王功高盖世,天下敬服,若非受了皇上口敕,小弟有几颗脑袋敢带兵骚扰王府?我本是一介武夫,唯知遵上令行事而已张兄也是在刀丛箭林中滚过来的人,当能谅解兄弟的苦衷。” 张亮点了点头:“这几句话说的地道,算你老常还是个有良心的汉子。适才兄弟言语中多有得罪,望老兄海涵” 正说着,却见秦王府的两扇大门在一阵刺耳的轴动声中缓缓打开了,两名天策亲兵一人提着一盏灯笼大步走了出来,靴子上的马刺狠狠敲击着门外的青石板地面,分左右侍立在大门两侧。紧接着,头戴玄色冕旒的李世民带着长孙无忌自大门里阔步走了出来。 张士贵不敢怠慢,急忙甩镫离鞍下了战马,单膝跪倒行礼道:“末将北衙禁军左屯卫将军张士贵拜见秦王殿下” 李世民垂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张将军不必多礼,请起” 张士贵站起身来,一脸谦恭地问道:“殿下这是要去何处” 站在一旁的长孙无忌不冷不热地接道:“张将军,殿下王驾所趋,难不成还要提前向将军报备不成?” 张士贵面容严肃起来,理也不理长孙无忌的调侃和讥讽,拱手躬身道:“殿下容禀,士贵领皇上敕命保护殿下及王府众人安危,职责在身不能玩忽,还请殿下体谅末将” 李世民微微一笑,摆手道:“无忌不要多言,张将军是个厮杀汉子,他奉了上命,不容违逆的。” 他转回头对张士贵道:“世民有要事,需要面见父皇” 张士贵脸上露出迟疑神色,旋即说道:“若殿下不计较末将身份卑微,士贵失礼,愿陪同殿下一同前往。” 长孙无忌脸现怒色,正欲出言呵斥,却被李世民挥手阻止。他微笑着道:“如此甚好,张将军可带上若干军士,与本王同往。” 张士贵哈哈大笑:“殿下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殿下若想出城,末将手下这些娇生惯养的御林军能拦得住么?若是和殿下对阵,末将的兵就是再多上十倍也不够瞧的。天下谁人不知秦王殿下英雄盖世信誉卓著。” 李世民点了点头:“好汉子就依你” 张士贵回身叫过一名将领来道:“我随殿下入宫,你在这里约束军士不得擅动,只要府内没有异动,绝不可妄加打扰” 那名将领拱手道:“末将领命” 张士贵点了点头,回身向李世民躬身道:“请殿下登车驾,末将骑马在后面跟随。” 李世民笑了笑,俊秀挺拔的双眉豁然展开,说道:“请张将军随本王一起登车吧” 张士贵一怔:“殿下,这恐怕不大合适,末将身份卑微,怎能与殿” “这是王命”李世民丝毫没有听张士贵把话说完的意思,开口打断了他。 张士贵尴尬地咽了口吐沫,躬身垂头拱手道:“末将遵命” 车驾在天街上辘辘前行,此刻宫城已经戒严,巡逻甲士警卫兵丁一队队一伍伍往来络绎,遇到车驾也不闪避,当头喝问口令,多亏了张士贵就在车内,车驾才得以顺利前行。 “三年了吧?”李世民忽地叹了口气,问道。 “是,快四年了”张士贵恭恭答道。 李世民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说道:“当时安排你出掌北衙禁军时的情形,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啊那时候我还在想,张士贵这个王八蛋,会不会有一天翻脸不认人了呢?” 张士贵哆嗦了一下,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殿下,士贵这条命,是你带着众兄弟从万马军中抢回来的。若是没有殿下和敬德兄,我这一百来斤的份量早就扔在洛阳了,哪有今日的风光体面。” 李世民摆了摆手:“还好东边并不知道这么一段故事,否则他就是拼了命也不能对你出掌北衙禁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士贵忍不住问道:“此番大难临头,不知殿下有何打算?” 他顿了顿,又说道:“只要殿下一句话,我手下的人可以立刻和大王的人合兵一处,保护大王杀出长安去。” 李世民默默注视着前方星星点点的灯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第一百二十九章太白经天 两仪殿里兀自灯火通明,大殿内外被禁军卫士警戒得滴水不漏气象森严。从玄武门到两仪殿,李世民走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到,宫城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即便他是人人都认识的秦王殿下,也仍然要接受禁军岗卒的盘查询问,即便禁军将领校尉都识得他,也不敢无礼怠慢,但关防印证却丝毫不肯通融假缓,一边赔着笑脸给秦王殿下赔礼,一边诉说下官卑弁奉上命行事的无奈。这么一路走下来,区区咫尺之遥,李世民竟然走出了通身大汗。 武德皇帝坐在御案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李世民道:“韦天成不是说你需要卧床休养一个月吗?怎么这么快就安然无恙地来见朕了?” 李世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地向他忏悔,请皇帝下旨将自己废为庶人,并且向表示愿意终生不出长安。 李渊看着这个哀号不止的二小子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先回去吧朕不是无情之主,你立的功劳朕一清二楚,该怎么处置你朕心里有数。” “陛下,您到底准备怎么处置秦王?”李世民出去以后裴寂从屏风后面闪身从来道。 李渊叹了口气道:“你是怪朕为什么不趁机裁撤二郎吗?” 裴寂摇头道:“陛下知道臣不是这个意思?” “放心,朕这次不会手软,朕是想等洛阳的消息。”李渊道。 裴寂点头道:“陛下是怕冒然裁撤秦王以后洛阳会有异动” 李渊站起身来道:“是啊二郎在洛阳经营多年,那里兵精粮足朕的确是怕温大雅据城做乱。” “士贵,你的副手君新末那里进行的怎么样了?”回天策府的路上李世民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张士贵问道。 张士贵抿了抿嘴,答道:“应该问题不大,君新末也是两军阵前九死一生滚过来的人,他嘴上不说,心里面其实一直佩服秦王的战功。” 李世民沉吟了一下,问道:“有些话,能和他说透了么?” 张士贵想了想:“还没有,现在说恐怕也不是时候了,不过殿下放心,我有把握能够调动全部北衙禁军,君新末要是不吃敬酒,我几句话就能剥了他的军权。” 李世民摇了摇头:“士贵你记着,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背叛自己的亲生父亲,我是大唐的秦王,我没有造反的心,你们也不要陷我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地。朝局险恶,政情汹涌,被自己的亲哥哥猜忌到这个份儿上,我不多做一手准备,就是坐而待毙。我不怕死,但是即使死,我也要死到战场上,刀丛剑垄尸山血河之中才是勇士长眠之地。我绝不愿意死在自己的亲兄弟从背后射来的冷箭之下。” 张士贵愕然,点头道:“殿下是被太子和齐王一步一步逼入绝境的,这一层满朝文武内外军民均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李世民点了点头:“所以说我不能造逆,君为臣纲,父为子纲,董仲舒这千古之论说得精到,就算父皇听信谗言,就算大哥四弟不仁不义,就算全天下人都支持我李世民,我也不能和自己的父亲和自己的亲兄弟刀兵相见,你明白么?” 这个高深莫测的秦王满嘴的纲常仁义,张士贵不禁坠入云山雾海之中。 六月二日清晨,李渊派往洛阳的的使者回报说温大雅借口身体抱恙,不肯回京述职。李渊勃然大怒,立刻召集百官商讨,准备对洛阳用兵。 “陛下,温大雅虽不奉召,但是洛阳方面也并无异动。臣以为目下长安人心浮动,政局不当有大的动荡,此刻对洛阳发大兵,恐非智者所为。臣恳请陛下三思” 坐在两仪殿龙椅上的大唐帝国开国之君皇帝天子李渊默默地倾听着殿下站立的尚书右仆射宋国公萧瑀的陈奏。他眼睑低垂,静静地把玩着手中的玉如意,缓缓开口道:“玄真,时文的意思你都听明白了?你是个什么看法?” 尚书左仆射魏国公裴寂慢吞吞地躬身行了一礼,开口说道:“萧相的话虽不中听,道出的却是目下的实情。洛阳本是秦王率兵取来,一应大武官弁均是秦王一手提携任用的。现在秦王被软禁在天策府里,洛阳上下心生畏惧也是人之常情。但不管怎么处置,洛阳必须要稳定,已经安定下来的局面不能再乱,这是毋庸置疑的。” 李元吉不耐烦地道:“父皇,温大雅拒不不奉召,等同谋逆。儿臣请父皇马上下旨,讨平洛阳,儿臣愿为主帅。” “齐王言之差矣洛阳城池坚固,易守难攻,而且物厚民丰。王世充无能之辈尚且据之多年诸侯不能下,今温大雅麾下多是秦王以前的精兵猛将,不知齐王殿下准备用多长时间拿下洛阳?”萧瑀高声说道。 “王世充虽说无能却也是一方诸侯,麾下江淮精锐还曾经大破李密的瓦岗军,岂是区区一个温大雅可以相比的。”李建成冷笑一声道。 “行了,朕意已决,以元吉为主将调李艺的天节军兵发洛阳讨伐温大雅。”李渊斩钉截铁道。 武德九年六月初三,天色已经大亮,金星却仍然清晰可见。一阵晨风吹来,立在观象台上的太史令傅奕打了个冷战。是风冷,还是心冷?傅奕没心思琢磨,他疾步走进观象阁,翻开书案上的“天文日志”。傅奕不是顺手翻开日志的,他翻开的那一页上夹着个书签。傅奕把书签拨到一边,书页上显出一行小楷。那是他前日写上去的,写的是:“六月丁巳太白经天”。 古人用干支纪日,那一年的“六月丁巳”,就是六月初一,也就是前日。“太白”,指太白星,也就是金星;“经天”,是古天术语,换成一般的说法,就是“昼见”。再说直白些,就是天亮了还看得见的意思。 傅奕取笔蘸墨,在这一页的第二行上写下“六月己未太白复经天”这九个字。 写下这九个字以后,傅奕搁笔捻须,双眉紧锁,陷入沉思。天上的星宿,除去太阳之外,只有月亮昼见不足为奇。太白昼见,不仅是非同寻常,而且是非同小可,更何况是一现而再现身为史官,傅奕非得向皇上提交一份书面报告不可。可这报告应当怎么写呢?根据《汉天文志》的记载:太白昼见是有人造反并且成功的预兆。如果隐瞒这一点,能免欺君之罪么?傅奕拿不准。如果点明这一点呢?会被指为妖言惑众么?傅奕也拿不准。欺君,是死罪;妖言惑众,也是死罪。横竖是个死,傅奕能不忧心忡忡么? “裴寂裴大人来了。”傅奕正犯愁之时,听见司阍在阁外喊了这么一声。 “谁来了?”傅奕失口反问。其实,他并非没听清,只是不敢相信运气居然这么好。 裴寂听完傅奕的叙述以后在他耳边密语了几句,便立刻转身离去。 太白金星于白日现于当空实在是件诡异的事情,历来天象有变,往往意味着君主失德朝廷失政,武德皇帝也不能泰然视之,不过历代大臣当然不会将责任向人主身上推。按照惯例,政事堂六位宰辅大臣纷纷上表自劾。 关于皇帝要不要下罪己诏一事,君臣七人在两仪殿议了半日,也未能有个结果。辅臣当中,裴寂和宇文士及坚决反对皇帝下诏罪己,裴寂称:“天象有责,是为政者不善政故,请辞尚书左仆射之职” 萧瑀、杨恭仁两人则赞同皇帝下罪己诏以慰天下臣民。只有老成持重的陈叔达和老奸巨猾的封德彝低着头一语不发。直到天将迟暮,太史令傅奕的奏表终于由殿中省承了上来。 这位朝廷天文星相权威的奏表极短,核心内容只有三两句,意思却极为明白浅显,只是,这意思却是武德君臣万万想不到也万万不愿去想的:“太白形于日侧,见于秦分,主秦王当有天下” “朕还活着呢”武德皇帝怒吼道,一把将傅奕的奏表掷在了地上。他脸色铁青地站起身离开了御座,快步绕过御案,盛怒之下将丹樨上晚间照明的竖盏碰了一下,他随手抽出佩剑,挥剑将竖盏劈为两截。唬得站在丹樨之下的几个大臣面如土色,慌忙跪倒叩头,连呼:“陛下息怒。” 武德喘着粗气站在御案前,手中的宝剑斜斜指着丹樨之下,手在微微颤抖,额头上青筋暴现,沙哑着声音冷笑道:“身体康泰,有人就已经迫不及待了啊好,朕今天就杀一儆百,给百官、给天下人做个样子看看中书省着即拟敕,立刻将傅奕拿赴大理寺问罪,妖言乱政,形同谋逆,朕断然容不得他” 傅奕的奏表来的正是时候,武德皇帝经过将近一天的讨论早已经失去了耐性,现在又看到了秦王当有天下的奏表自然会勃然大怒。 第一百三十章废为庶人 刚才在罪己诏上含糊迟钝的封德彝现在却第一个反应过来,抬起头挺直了上身肃容叫道:“陛下,万万不可” 武德皇帝凌厉的目光立时移到了他的身上:“怎么?你封德彝要为这等乱臣贼子鸣不平吗?” 封德彝沉稳道:“陛下,傅奕职在司掌天文历法星相,其所释天象或有确实差误,但不应获罪,况且傅某与秦王素无来往,此番也不似为秦王争储而缪解天象。陛下深思,若是傅奕党附秦王,陛下尚且健在,且春秋鼎盛,他在此刻上此奏表,岂不是要陷秦王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境地?他若是真的为秦王着想,怎肯出此下策?” 裴寂也也叩头道:“陛下,封相所言及是,自汉高祖以下,历代帝王无诛史官者。司马迁著谤书遗世,直斥汉孝武皇帝之非,汉武帝都没有诛杀他。当今皇上乃仁爱之主,怎能为此连一代独夫都不敢为之事?史官地位超然,自古便是如此,纵使触怒人主,亦不可轻诛。今日陛下盛怒之下诛杀太史令,将遗后世不尽之害” 陈叔达也点了点头道:“陛下,裴相封相所言乃赤胆忠心之言,纯为陛下着想,还请陛下雅纳” 李渊直着眼睛看了看这两位老臣,冷冷问道:“朕若是不纳呢?” 陈叔达抬头直视着皇帝道:“臣万死,若陛下一意孤行诛杀太史令,门下省将不予副署” 良久,武德沉重地叹息了一声,苦笑道:“罢了,朕不做这个无道的昏君了你们都起来吧,你们说得对,朕不能杀史官,不能给后世开这个例” 他有些心灰意懒地道:“朕的这些儿子们啊,当真个个都是英雄好汉,都巴不得朕早点死了。自古无情最是帝王家,村言俚语,平日朕不信的,不想竟然说得竟一般不差朕真是寒心了,什么‘太白形于日侧,见于秦分,主秦王当有天下’,嘿,直接说朕该让位了不好么?看来世民是真的得人心啊,连老天爷都帮着他来催朕。” 他扭过头对裴寂道:“你这就去趟天策府,问一问世民,要不要朕禅位给他?” 几位辅臣面面相觑,对这道不伦不类的口敕都不知该如何做答,大殿中一时间竟然寂静了下来,气氛既尴尬又诡异。 武德皇帝扫了几个人一眼,问道:“怎么,裴监,连你也不奉敕?” 裴寂浑身哆嗦了一下,却仍不知如何做答,迟疑着道:“这” 一旁的陈叔达再次开口道:“陛下,太史令所言不过是虚妄之词,陛下怎么能治罪秦王呢?况且现在天策府外数千禁军枕戈待旦,秦王满门只怕已经是胆战心惊了,陛下若再出此言臣估计秦王只有已死谢罪了” 武德默默听毕,半晌方开言道:“好罢,朕就听你陈子聪一次。裴监,你还是去一趟西府,带上傅奕的这份奏表给他看看,问问他是怎么想的,告诉他,朕就在两仪殿,等他明白回奏” 裴寂这才长长出了一口大气,叩头道:“臣领敕” 又过了良久,李渊终于苦笑了一声:“行了,你们回去吧封德彝留下。” 几位辅臣自大殿中走出,人人都情不自禁地擦了一把汗,因傅奕上表而险些引发的一场政治危机,总算在众臣苦口婆心的劝谏下滑了过去。可是皇帝单独留下封德彝又是为什么呢? 大殿里只剩下李渊与封德彝以后,李渊来回踱了两步,缓缓开口说道:“德彝,今天晚上你辛苦些,拟三道敕。” 封德彝躬身称是。 李渊回到御案后,端起上面的茶盏来喝了一口,说道:“第一道敕,裁撤天策上将府,原府中所属吏员,一体归并东宫三省六部御史台九寺五府十二卫重新任职,明诏天下,令相关人等不必惶然,赏功罚过,朝廷自有法度律令,勿须多虑。若有借机生事蛊惑人心谋大逆者,朕决不宽恕。” 接着他停了一会,又继续说:“第二道敕,秦王世民,自太原元从以来,屡立战功,遂生骄纵逆父背主之情状。前次克洛阳,所得财务宝器,其中饱私囊邀买人心,用心险僻。自开天策府视事总兵以来,该王不思皇恩父德,平日里暗藏甲士私结豪俊,更遣宵小之徒窜于河东桊养乌合预图不轨。朕数次宽恩教化而其不能收敛行迹,实负朕恩多矣。朕闻当天下者不得以私情辜社稷,全宗室者不能以小功而掩大害着敕废秦王为庶人,免去其所兼太尉、尚书令、中书令、左右十二卫大将军、陕东道行台尚书令、益州道行台尚书令等职,去其天策上将尊号,苟全性命终身不得离京。” 武德皇帝慢慢透了一口气,又道:“第三道敕,太子建成,素性仁德惠爱,监国多年绩业卓然,着领尚书令,总领政事堂会议。诸臣事太子当如事朕,如有怠慢轻忽,朕当严惩。” 武德说毕,叹道:“德彝,你也不必过于惶恐,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身在中枢,有些事情两下里都避不开,朕也能谅解。太子仁爱贤德,你放心就是了。这三道敕旨,你回去准备,明早太极殿大朝,朕就要诏示天下了” 封伦叩头应是,颤声答道:“陛下若无其他旨意,臣此刻便去中书拟敕了” 武德皇帝点了点头:“去吧” 玄武门禁军屯署之下,编制有左右二屯营,左屯营统领为黔昌侯云麾将军敬君弘,右屯营统领为中郎将吕世衡。常何身任左右监门卫左翊中郎将和玄武门禁君屯署左右屯营将军二职,前者主司勘验文武官员王公贵胄出入宫城的门籍,后者主掌统军兵权。这两个职衔权虽重,但品轶都不高。 常何挥了挥手,家人捧上一个红漆条盘,条盘之内堆着黄澄澄数十枚金刀子,数十名城门郎和禁军校尉顿时两眼烁烁放光。常何与站在身侧的云麾将军敬君弘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对着这些门官说道:“大家都是跟了我多年的老弟兄,自山东便跟着我南走北折东挡西杀,着实不容易。早年咱们大家伙追随蒲山公,后来归顺朝廷,攻洛阳战虎牢平山东,说起来也是几十年的交情了。照说呢,这么多年鞍前马后的,关照提携赏赐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没什么可说的;只是你们一向知道,我是个手上有点钱过不了夜的人,平日出手虽大方,但一口气拿出这许多金子打赏,我就是把二十年的俸米全都拿出来怕也不够。” 接着他嘿嘿笑了两声:“这些金刀子是咱们天策秦王殿下知道你们这些弟兄跟了我这许多年,却一个个还过得颇为清苦,他老人家带了多年的兵,知道吃粮人的苦楚,所以昨日便赏了我这四十刀金子,要我拿来给大家打赏。可是我不能贪冒殿下的人情,说清楚了,这些个金子是殿下赏的,殿下以后要是有什么用得上你们的地方,若是哪个混账东西敢推诿搪塞,我可是不依;话又说回来,忘恩负义的东西,纵然我能饶得了他,众家弟兄能绕过他么?” 站在常府庭院当中的这几十个人,均出身于山野草莽,生计潦倒家破人亡之际才不得已投了瓦岗军,在常何手下前后十余年,如今均在左右监门卫和北衙屯营中担任下级武官,虽说做了官,大多却仍桀骜剽悍,不改亡命习性。禁军规制特殊,不同寻常府兵轮换统制提调,是以常何才能利用职权之便将这些人安插在宫禁宿卫的要害岗位。 当下众人喜笑颜开地谢过了赏,便纷纷上前领金。常何走到一边,对敬君弘道:“这么大的事情,你我二人是将身家性命都押上去了。好在我没有家眷之累,若事败,无非一死而已你老兄此番可是将全家老小的性命都夹在掖下了。” 敬君弘抿着嘴唇沉了沉道:“我们不会失败的” 见常何不解,敬君弘冷笑道:“别忘了,我们此番追随的,是大唐的秦王是在十八路反王割据辗转中未尝一败的秦王” 裴寂见这位平日里英武儒雅豪气干云的秦王看完傅奕的奏表后面如死灰,浑身上下止不颤抖,竟连奉敕二字都忘了说,也不禁心中有些怜悯。他叹了口气,宽慰李世民道:“殿下不必忧心,傅某是个执拗书生,与西宫素无来往,这一层老臣等平素便知晓的,就是皇上,也不过是说了几句气头上的话,无大干碍的,于今之计,殿下从速拟一份自辩的奏表呈上去才是正经,皇上此刻还在两仪殿坐等呢” 李世民这才从忡怔中苏醒过来,语气苦涩地谢道:“多谢老相国回护周全,世民感激不尽;来人,快快给老相国奉茶” 裴寂摆了摆手:“殿下,茶就免了,臣奉敕而来,此刻还要回去向皇上复命若是殿下能尽快拟就奏表,臣可一并带回两仪殿。若是殿下一时之间难以草就,臣明人再遣人来取。” 李世民诚挚地道:“如此便有劳老相国了,相国关怀照顾之情,世民牢记在心,他日必将有报” 裴寂叹了口气,摆摆手道:“老臣告退了” 送走了裴寂,李世民脸上忧惧惶恐的神色转眼之间一扫而空,转身大步进了偏殿。此时,房、杜、长孙领衔,天策府一干文武重臣都在此候着,见李世民进来,纷纷从席位上站起,以询问的目光追视着这位在接敕之后神色表情只显昂扬却不见颓丧的秦王殿下。 李世民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然后朗声说道:“方才你们都听得清楚,事情有变。圣上此刻正在盛怒之中,事态急迫,我们须即刻草拟奏表呈送两仪殿。你们有什么想头,尽可道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事变前夜 大唐武德九年六月三日亥时,西宫主殿承乾殿正殿内灯火通明,大殿周围密匝匝围着五百盔甲鲜明的王府护军。秦王府内已然戒严,宫眷侍女侍卫内侍杂役兵丁各色人等不得随意走动。宫内岗哨密布,三座宫门均设重兵把守。此刻,王府内的上上下下均知道大变就在眼前,却不知究竟是吉是凶。其实不仅仅是他们,便是此刻聚在承乾殿内“共举大事”的诸人,对于他们所谋之事的成败吉凶,也是一无所知。所不同者,有些人此生都是在刀丛剑垄的冒险中度过,在这批人看来,用自己的脑袋去冒一次险,换回的却是后半生的富贵尊荣,委实算不得赔本的买卖;而另外一些人,却要用自己此时此刻安逸平静的适意日子为代价去兑换动荡难明的未来,对这些人而言,这笔买卖无论是过程还是结果无论如何都谈不上有趣。 大殿内,文官武将三十余人眼睁睁看着张公谨大步走上前去,一把将秦王李世民手中占卜所用龟骨夺下掷于地上,心中暗自佩服他的大胆,也暗自诧异于他突如其来的无礼举动。有几个脑筋不好使的将军心中暗自偷笑,只道张公谨毕竟未曾在秦王麾下作战,只见得他平日里谦恭下士的儒雅风范,却不晓得这位殿下在战场之上军令如山的凌厉做派。张公谨却不理会众人内涵各异的目光,单膝下跪朗声道: “大王,府外数千禁军枕戈待旦,裴相又送来太白经天的偈语,您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呢?臣下听闻古时候凡卜筮之术者,乃以决踌躇未定犹豫不决之事,今大王既已定计不疑,占卜又有何用?若是占卜出不吉甚或大凶之兆,大王难道可以临阵退缩就此息兵罢手么?即便大王此时改变主意,东宫和齐府难道就会放过大王了么,如今其势已成,由不得殿下犹豫踌躇,愿大王思之。” 李世民听了,似乎思忖了片刻,忽而露出一个轻松至极的笑容,他环顾众臣属道:“吉凶未卜,你们愿意跟着我冒这趟风险么?” 他似乎觉得话没有说清楚,于是又补了一句:“此时事且未发,现下反悔,还来得及。不愿跟着我担待这等诛九族之大罪的,此刻便可走出来表明心迹,只要不去告变以取爵禄,我李世民绝不相强。” 他话音方落,站在前排的尉迟恭高声道:“大王这是什么话?弟兄们追随大王这许多年,难道富贵能共享,患难就各奔前程么?” 他转过身来,目光炯炯盯视着众将道:“都是老兄弟了,我尉迟恭的性子大家一向也都知道。这些年来,殿下待我们这些粗人如何,大家心中有数;兵凶战危,沙场上不管局面何等凶险,秦王可曾撇下我们独自逃生?” “不曾”众人齐声答道。 尉迟恭嘿嘿笑道:“痛快,这才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兄弟” 他扭头说道:“殿下,您既不曾在战场上撇下兄弟们独自逃生,兄弟们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弃殿下而去哪个不要脸的若是敢在这个时候背叛大王,某家即刻便用泰阿宝剑砍了他的脑袋祭旗” 李世民含笑点了点头,他平复了一下略有些激动的情绪,说道:“既然大家都愿意跟着我冒这个风险,没什么的,事成之后,富贵共与之。今日在场之人,不论文武,爵不下国公,食不下千户!” 众人伏地大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世民此刻也不再多说,肃容点名道:“高士廉” 年过花甲的高士廉排众出列,躬身道:“臣在” 李世民口气和缓了些,面色却无比凝重:“今夜关键,全在玄武门。玄武门内有常何,门外的西内苑则有敬、吕二位将军把守。你率五百王府亲军在芳林门附近负责支应缓急,若见玄武门危殆,即刻增援,若该处无恙,则按兵不动等候后命。张衮和赵祝太给你做副手,听你调度节制。” 高士廉,名俭,字士廉,曾经是北齐皇族。长孙无忌和秦王妃的舅舅,也就是他在十五年前看中了李世民的才华,断言李世民将来必成大器,亲自做主将自己的外甥女嫁给了当时的李家二公子。 高士廉沉声道:“臣----领命” 李世民叹息着道:“舅舅,你上了年纪,这等劳动筋骨的差事,本不该由你来做。只是如今长安城内,我们孤立无援,人手又不足,只能辛苦你了。” 高士廉肃容道:“老臣定然不负大王重托。” 李世民点了点头,又叫道:“房乔。” 站在他身侧的房玄龄恭身应道:“段志玄、周孝范、庞卿恽、郑希放。” 四员武将出列应诺,齐刷刷向李世民行军礼。 李世民取出几幅早已写就的帛书道:“这是授权你们接管南衙十卫和内廷三省的,已然加盖了尚书省和左右十二卫大将军印鉴。以玄龄为首,你们四人为辅,率五百王府护军和三百玄甲亲军,今夜二更出永安门,最迟在三更天必须解除宿卫三省的卫军武备,切断内廷政事堂和外界的联系,控制尚书、中书、门下三省印信,明日五更左右辅臣们要在政事堂聚齐见驾。你们无论如何也要留住他们,同时还不能伤着他们。此事对朝廷社稷至关重大,容不得半点闪失。故此你们一切听玄龄安排调度,凡事无论大小,皆要先请示他而后施行。听明白没有。” 四员武将齐声应道:“末将领命” 李世民双手将帛书交给房玄龄,沉声道:“内城我亲为之,外城就托付玄龄了。能否顺利控制政府,全看诸公的了。” 房玄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淡淡应了一句:“臣不才,断然不负大王所托。” 李世民回转过身,继续往下点道:“王蓸、李远达。” 二将应声出列。 李世民冷着脸发令道:“稍后刘弘基会开城放两千人进来,到时候你们两人各带一千人埋伏在东宫和齐府附近,倘若他们动静,你们就按兵不动,若是其倾巢而出支援玄武门,你们一面快马报敬君弘将军知道,一面立即发兵攻打宫府。东宫齐府之中,旁人可以不必去管他,安陆王李承道、河东王李承德、武安王李承训、巨鹿王李承义、梁王李承业、渔阳王李承鸾、普安王李承奖、江夏王李承裕、义阳王李承度这九个人务必给我一个不少地拿来,死活不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听明白没有? 二将对视了一眼,均在心中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然而此时此地却也容不得他们迟疑,答道:“末将领命” 李世民点了点头,略沉了沉,叫道:“杜如晦、张亮、樊兴、元仲文、秦行师。” 五人应声出列,躬身道:“臣在” 李世民扫了五人一眼,开口道:“今夜一战,既关乎大唐社稷兴替宗庙气运,也干联着我李世民阖府上下男女老幼以及众将家眷的身家性命。西宫是我们的老营,老营不容有失。你们六个人的职责就是率领三百王府护军守护西宫,保护众弟兄的家眷和我李世民的妻儿老小。王府内一干大小事体,均由司马杜如晦裁度施行,任何人不得有违。自我离府开始,上至王妃王子,下至兵卒杂役,统归杜大人节制。听明白没有?” 众人齐声道:“臣等领命” 李世民叹了口气,对杜如晦道:“兵力太少了,如晦斟酌使用把’ 杜如晦不卑不亢地答道:“臣当竭尽全力” 李世民点了点头,又道:“去请张士贵进来。” 不一会张士贵大进来行军礼道:“臣张士贵,见过大王” 李世民点了点头问道:“君新末那里办妥了没有?” 张士贵答道:“禀秦王,已经妥当了,君新末已经被臣带进府来了。” 李世民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含笑说道:“今日之事,多谢将军了。”接着又高声道:“请君新末进来。” 君新末看到殿外密密麻麻的秦府卫兵,心里早已浮起了疑团:“莫非秦王要造反了,可是凭秦王府这点兵力这不是找死呢吗” 职业本能让他预感到了危险,右手不觉悄悄向腰间的刀柄摸去。 君新末战战兢兢地走进承乾殿,手按刀柄道:“大王意欲何为?” 李世民呵呵一笑道:“君将军,本王接到密报,太子和齐王明日一早将要作乱。想请将军和我一起诛杀叛逆。” “宏义宫被北衙禁军围困已有四日,你那来的密报?我看是你秦王殿下要作乱把?”君新末厉声喝到。 叫声里,君新末按他早就想好的应变之策,和身扑向李世民。君新末也是沙场征战多年的勇士,身手自是不凡。可惜你面对的是身手比他还矫健的李世民已及他麾下的二十几员猛将。 李世民见君新末扑来,跳起身一纵,已后退了六、七步。 李世民身边的秦叔宝、尉迟恭和段志玄武立刻抽刀向君新末砍去。 “呀”君新末绝望地吼叫着,不顾自身,将手中佩刀狠狠向李世民掷去。 眼疾手快的张公谨飞步掠到李世民身前,抬起长刀一格。 “当!”脆响声里,君新末的佩刀被张公谨格出去,飞到了半空上。 噗!噗!噗!闷响声里,君新末的腹间、胸上和脖颈处同时被刀砍中,骨裂肉碎,惨叫也不及发出一声,便倒地身亡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开战在即 “大王,常何和敬君弘正等在府外”看见君新末已死张士贵立刻说到。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太好了,马上去请他们进来。” 常何和敬君弘进来看到地上的血迹有些愕然,李世民笑了笑道:“常将军,门监手续怎么样了?” 常何行礼答道:“禀大王,绝对没有问题,今夜当值玄武门的,都是跟随我多年的老兄弟,也都受了大王的赏赐,一定不会出事的。”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今夜二更时分,你亲自引领我和众军将进皇城,就呆在我的身边,随时听我指令。要你的人留心,只要太子和齐王进了玄武门,即刻在敌楼之上向着临湖殿方向摇动红旗示意。” 常何答道:“末将领命。” 李世民又叫道:“敬君弘” 敬君弘满面泛着红光,显然今天的场面气氛让这个久违沙场的将军颇为激动。他高声应道:“末将在” 李世民笑了笑道:“我们以前没有一起上过战场,也谈不上什么交情,这不碍的。既然没有一起做过战,那今日我们就一起并肩作战,同生死,共患难;这一仗打下来,没有交情也有交情了” 敬君弘一哈腰,大声应道:“末将领命” 李世民深吸了一口气道:“士贵兄,明天天一亮你就马上带你麾下的北衙禁军赶往宏德坊,监视驻在那里的东宫六率,切断他们与外界的联系,如果他们万一有什么举动的话你要尽全力拦住他们。” 张士贵点头称是。 李世民又拍了拍他的肩道:“东宫六率一共一万八千人,驻在城内宏德坊也有九千人,士贵兄千万小心。” 张士贵抱拳哈腰:“大王放心,臣宁死也不会放东宫六率一兵一卒出宏德坊的。” 李世民点了点头重新扫视了一眼众将,复又叫道:“长孙无忌、侯君集、尉迟敬德、张公谨、程知节、秦叔宝、刘师立、公孙武达、独孤彦云、杜君绰、李孟常” 十一个人当即出列应诺。 李世民咬牙说道:“你们几个跟随本王,率领两百玄甲亲军,今夜二玄武门入皇城,翌日众兄弟究竟是共赴黄泉还是共享富贵,就看我们今夜的成败了” 等众臣将散去,李世民又将长孙无忌等十一人召至偏殿,自橱屉中取出一个黄帛包裹的小匣。他伸手入怀取出了一枚铜钥匙,将小匣上的锁打了开来,打开匣子,里面是一部卷着的帛书。李世民小心翼翼地将帛书取出,也不用条案,就这么席地而坐,一边摆着手令众将随意,一边将那帛书展了开来。 赫然是太极宫的平面地图 长孙无忌贵为王妃的家兄,是李世民最信任之人,却也从来不知道这承乾殿里还藏着这样一份具极高战略价值的地图。他觑着眼睛仔细看时,却见地图的右下角有一方篆文印鉴,是“开皇宝玺”字样。 却听李世民笑道:“这原本是前朝开皇年间为了在东都仿造太极宫所做之图样,乃是杨素遣画师所画,仁寿四年杨素死,此图落在其子杨玄感之手。大业九年杨玄感反隋,父皇以唐国公卫尉少卿出弘化兼知陇右诸军事,我那年才十六岁,随父出征,后来杨玄感兵败身死,这幅图就落到了我的手上。大业十三年进长安的时候我以为能用得上,结果没用上。没想到今日到了的确不得不用这物什的时候,竟然是派做这等用场唉,造化弄人啊” 说着说着他已是意兴阑珊,摆着手道:“时光不多了,别拘那么多礼数,坐远了不方便看图说话,都就地坐吧。长安此刻是战场,这里就是我的中军大帐,我们说正经事要紧” 他指着宫城图道:“太极宫内皇城北面有两道门,玄武门和安礼门,玄武门是正门,正对西内苑,安礼门为侧门,是东宫的正门。这些我们且不去管他,外面即便打翻了天我们也不理会。你们来看,这是玄武门内的广场,长约二百四十步,宽约一百一十步,这是紫宸殿,紫宸殿东侧是玄武坛,西侧是隶属掖庭的浣做监,左右各有一条宽约八步的甬路通往内宫。按照习惯,一般入宫走西边,出宫走东边;然则这毕竟是一般习惯,我们得把万一算进去。我们兵力不多,不能分散两处设伏。再者,紫宸殿离玄武门太近了,我担心宫门还没有关上,对方就已经和我们接战,那时候敌必回窜,这段距离太短,我们要对付的人身份又过尊贵显赫。我怕那些看守玄武门的禁军看到他们就吓软了脚,若是一个疏忽被他们逃了出去,我们就全盘皆输了所以我决意将伏击地点设在这里” “临湖殿”他一边指给大家看一边说道。 “这里距离紫宸殿有两百八十多步,距离玄武门约四百步;而且周围能够通行的只有一条路,路的东面是大殿,西面是北海池子,大路宽二十余步,便于我们的兵力展开。大殿的东侧是御花园的林子,人马难以通行。在这里设伏,我们的反应时间比较充裕,不利于敌逃遁,可保证一击必杀。临湖殿自本朝以来一直关闭,其阁楼在东北角,北可远眺玄武门,南可俯瞰长生殿和南海、东海两片池子,我的中军就设在这里。” “你们看看可有什么纰漏?”说完他直起身来又说道。 众人互相对视了几眼,一起摇了摇头。 “那就好,今夜我们子时出发,最迟三刻时辰内必须进入皇城。我们能带进太极宫的人马,只有两百亲军,这两百人分为十队,每队二十个人。我和无忌各亲掌一队,你们八个人各领一队。中军设在临湖殿,君集、知节、叔宝皆在中军。我若不在,中军由无忌接掌,无忌不在,中军由君集接掌,我们三人都不在,中军由公谨接掌。这个次序,都明白了吗?”李世民扫视了众人一眼道。 众将纷纷抱拳称是。 李世民点了点头:“如此甚好,诸位兄弟,成败荣辱,贱贵祸福,在此一举世民不才,蒙众家兄弟看顾,明日一战,我当与兄弟们同当矢石汝等不惜死,我又何惜富贵尊荣?” 众将轰然应诺,散了出去各自准备。李世民却将长孙无忌、侯君集和尉迟恭留了下来。 他神色凝重地缓缓说道:“最迟丑时,我们必须在临湖殿立起中军。在常何配合下,到寅时便能控制整个内城。但我等不到寅时,中军事定,我便要和无忌带着刘师立、公孙武达、独孤彦云、杜君绰四将率一百人直驱长生殿。估约最早也要寅时二刻甚或卯时才能回到临湖殿中军,这段时间里,下哨、设伏、制警以及玄武门方面诸事就都要君集和敬德代决了,务必小心谨慎,当决断时万勿迟疑。” 侯君集浑身打了个冷战,看长孙无忌时,却见这位舅爷面上毫无异色,仿佛对秦王刚才所言之事听而不闻,再看尉迟恭,这个大老粗却满不在乎地舔着嘴唇道:“大王放心就是,明晨玄武门就算只有某家一人,也足以留下太子和齐王二人的性命。” 侯君集沉吟了一下,开言道:“长生殿周围的护卫当不少于一队,这批人天天挨着皇上,常何派不上用场,一旦动手,一百人兵力少了点,不如再调二将,这样兵力增加到一百四十人上下,三倍之数,胜算就比较大了。” 李世民深吸了一口气,口气坚定地道:“再调一将,一百二十人足矣。临湖殿这边是主战场,兵力太少了不成,就算诸事皆从我愿,只要放走了太子和齐王,我们就还是败了。” 他站起身来,说道:“就这么定了,你们去准备吧。” 大战在即,李世民的心中却莫名其妙地涌上了一股烦躁焦虑的情绪。他心中隐隐不安,却又不知自己不安的究竟是什么。长安的局面虽说凶险,但他多年的辛苦经营毕竟没有白费,张士贵这颗当初预埋下的棋子此刻终于发挥了大作用,刘弘基已经答应,不奉圣敕城防军对秦王在长安城内的任何行动均不予干预。此刻自己真正面对的,不过是东宫和齐王府中的若干宫府兵罢了。东宫六率平日养尊处优惯了,上至官弁下至士卒均不曾上过战场,张士贵的三千北衙禁军对付他们绰绰有余。倒是长林兵跟随李建成平乱山东,战力不容小视,可惜兵力太少,只要自己拿下玄武门他们一样无可奈何。 今夜的行动虽说是无奈之下行险一搏,胜算却也委实很大。虽然明知如此,他却还是觉得焦躁烦闷,一股无以名状的情绪始终在他心头徘徊,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呢?他自己也说不出来,努力平静了一会内心的焦虑以后他向王妃长孙氏的寝殿走去。 长孙氏似是一点也不诧异他的到来,一面见礼一面将身边的侍女们都遣了出去,容色平静地问道:“大王准备动手了?” 李世民看了妻子一眼,怅然叹道:“是要动手了,但我心里面就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翻腾,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以往大战之前,局面再险我亦能做到心如止水恒定自若,今天却不知究竟是怎么了,究竟在怕什么?” 说到这他摇着头自嘲笑:“看来我确实是老了,连胆识和定力也大不如前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夫妻夜话 长孙氏轻轻叹息了一声:“殿下不是胆子小了,只不过此次所面对的是空前强大的敌人,也难怪殿下心神不宁” 李世民摇着头道:“大哥和四弟联手虽说不好对付,却还不到让我心神不宁的地步。” 长孙氏笑道:“臣妾以为,太子和齐王并非大王最大的敌人。” 李世民转过头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长孙氏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摇了摇头:“殿下此刻面对的最大敌人,不是某个人,而是两样东西。这两样东西虽看起来平常,却是绝大的心魔。”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两样东西,一样叫做“家”,一样叫做“礼”。” 李世民心中一动,似有所悟。 “对殿下而言,皇上不仅仅是一个好皇上,也曾经是一个好父亲;太子也曾经是一个好哥哥,齐王也曾经是一个好弟弟。殿下原本是有一个“家”的,在这个家里面,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殿下不论做了何等天样大的事情,背后都有一个宠爱殿下的父亲为殿下做护翼,有一个爱护殿下的哥哥为殿下排忧解难。可是如今这个家即将没有了,殿下即将亲手将这个“家”打得粉碎。没有了疼爱儿子的父亲,没有了爱护弟弟的兄长,殿下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长孙氏说到这里,垂下头去道:“其实,如今殿下已然有了一个家,在这个家里,殿下就是顶梁的柱子,就是挡风的屏障,是臣妾和众妃的希望,也是承乾等众王子的后盾。” 她轻轻一笑:“还有一个礼字,听哥哥道,多少年来换了多少个朝代,都以这个字为根本。这个字告诉世人,弟弟不能杀哥哥,儿子不能背叛父亲,臣子不能反叛君王。殿下一定是担心,有些事情一旦做了之后,就会被世人用这个字来苛责刻斥,会被写史书的人记录为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昏君、叛臣、逆子,会遭到全天下人的反对,会受到千秋万代的唾骂殿下如此辛苦劳碌浴血奔波,却要被诬以此等恶名,殿下实在是不甘心” 她一双明若晨星的眸子柔情款款视着李世民道:“其实殿下大可放心,臣妾虽不出门,却也知道如今天下并不太平,老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天下人其实并不在乎他们的君王是否是个好儿子、好弟弟、好哥哥;他们只在乎这个君王能否让他们有田地种,有粮食吃,有房子住,有银钱用。一个君主,只要能够让治下的子民吃饱饭穿暖衣服,大家就都会说这个君主是一代明君。殿下啊,皇上和太子,他们或许能够得到百官的拥戴,但他们得不到天下臣民的心。更何况” 说道此处,长孙氏声音低了下去,臻首再度垂下,半晌方才缓缓抬起了头,眼中隐隐现出泪光:“殿下,臣妾是个女流,臣妾不懂那么多的大道理,但是臣妾知道,殿下是臣妾的男人,是全家的倚仗和靠山。有殿下在,臣妾活着才有意义,若是没有了殿下,臣妾纵然苟活于人世,也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臣妾是女人,臣妾也自私,天下人的死活,史书的褒贬都不关臣妾的事。臣妾只要自己的男人活着,即便全天下的人都诅咒他、都唾弃他,他也始终是臣妾的男人,是臣妾毕生的指望、生命的意义” 李世民呆立了半晌,情不自禁地上前两步,将妻子揽在怀里,在她的眉上、眼上、颊上、腮上、唇上印下了密匝匝的吻 长孙氏酥软着身子委在李世民怀中,紧闭双目,微微喘息着,享受着这属于夫妇二人的片刻温柔。渐渐地,她发觉李世民的身体开始发生某些令人羞惭的变化,那双搂抱着自己的大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她浑身一颤,睁开双目满脸通红语无伦次地挣扎道:“不行,殿下要出征了,大家都在等你,不能不能臣妾” 李世民放开她,轻轻一笑道:“你也去准备一下,带上乾儿,跟我一起入宫。” “大王,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妥呢?”长孙氏理了理衣衫道。 李世民想了想道:“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怕明天东宫和齐府的的卫队会围攻宏义宫,这里兵力太少,我不能让你们母子冒险留在这里。” 长孙氏想了想道:“好,臣妾也想陪在大王身边,若是上天不佑,殿下不幸罹难,臣妾当为殿下殉节,你我夫妻也好携手黄泉” 潜入太极宫的行动极为顺利,李世民所率十一将二百亲兵于初四凌晨子时正牌自永安门出了西宫,转由西侧的安福门出了皇城,沿着城墙一路向北,经芳林门入西内苑,在常何亲自率领的一百北门禁军的接应下顺利进入了玄武门。一路之上虽说遇到了一起南卫巡兵阻拦盘问,却随即被身着亲王冠服的李世民斥退,在进芳林门之前还遇到了一起城防卫队,却是问也不问视若不见。到子时三刻,秦府兵马已经顺利开到了临湖殿。 劈落铜锁进入殿内,将殿内的灯盏点亮,李世民面无表情地用电也似的目光将大殿内扫视了一遍,什么也不说,迈步便沿着梯子上了二楼。临湖殿虽多年不起用,然每月逢五逢十的日子均有专人扫庭净殿,地面梁栋倒也还算干净。上了二楼推开南北两面的窗子,李世民终于松了一口气,杨妃所言不差,这里确是监视玄武门和长生殿的最佳所在。他转身对跟上楼来的侯君集道:“就这样吧,你们快去布置,我和无忌稍事歇息,即刻赶往长生殿。” 侯君集应了一诺,转身下楼,却见一个亲兵点着火把正沿着楼梯上来,他立在楼梯口按剑厉声问道:“你上来做什么?” 那亲兵愣了一下,答道:“回禀将军,楼下的灯盏都已经点明,只剩下楼上的了” 侯君集怒道:“你做事情怎么不用用脑子?楼上的灯一盏都不许点,楼下的灯也只留两盏,余者全都灭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动作” 侯君集那边布置岗哨勘察地形,李世民却不理会,下得楼来召集了长孙无忌、秦叔宝、刘师立、公孙武达、独孤彦云、杜君绰六将,淡淡吩咐道:“点齐你们的兵,随我来”说罢再不多言,手按着腰间的宝剑迈大步出了大殿。众将急忙召唤所属士卒,在后面紧紧相随。 沿着北海池子往南行了约两百余步,远远地看到一队宫禁巡兵自甘露大殿南侧绕了过来,约摸有二十几人样子。长孙无忌毕竟是个文人,此时心中不禁一紧,却见李世民满不在乎地迎了上去,开口问道:“这里谁当值?” 一名留着大胡子的队副借着灯笼发出的光认出了是秦王,急忙快步跑了上来,跑到李世民面前立定,单膝下跪行军礼道:“末将丘行德,给秦王殿下见礼” 李世民扫了他一眼,笑道:“你是丘行恭的堂弟吧,我们在洛阳见过面的。” 丘行德抬起头来满脸惊异的神情:“殿下还记得末将?” 李世民笑道:“你在我的中军帐站了两天班呢,岂能认不得?怎么,行恭荐你到禁军来当差也有两年半了吧?如今还是队副?” 丘行德脸上一红,讪讪道:“让殿下笑话了,是小人出息得浅薄了” 李世民摆了摆手道:“罢了,自家兄弟,又是前方下来的汉子,若是有什么不如意,改日我和常、敬两位统领打个招呼,你就到天策亲军补一个录事参军吧,总比领着这么几个人巡街出息一些。” 丘行德大喜,先是道了一声谢,然后才反应过来李世民已经被软禁在天策府了,怎么会在半夜带这么多入宫呢? “大王,您带这么多人入宫想干什么?”丘行德手按刀柄问道。 李世民笑了笑口气随意地道:“突厥的细作刺客最近在长安出没颇多,本王奉皇上密旨入宫警戒,方才刚在你们的屯署与常将军和敬将军商议划定了警跸职责。喏,你们常大统领此刻正在临湖殿那边和我的骠骑将军侯君集商讨细务呢你不归本王节制,详细情形,还是到那边去问他吧” 丘行德虽心有疑惑,但转念一想没有禁军的顶头总管常何放行秦王是万万进不来玄武门的,再加上李世民刚刚许了一个录事参军给他,于是也不在多想说了声:“是末将告退。”便起身离去。 丘祖德转身带着兵士去了。待其走远,李世民紧了紧身上的甲叶子,回头对几个亲信将领道:“皇上的寝宫那有四十六名内廷侍卫,他们的统领不是我提调过的兵,只有硬闯了,你们怕不怕?” 秦叔宝噗哧一笑:“大王,寝宫又如何?血肉堆里都去得,几十个人就能吓唬住弟兄们了。” 李世民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冷酷的笑容,不再多说话,迈开大步向前走去。众将也不迟疑,甩开步伐跟了上去。一百多亲兵鱼贯而行,直奔长生殿方向而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闯宫斩将 高士廉看着在自己面前列队的五百军兵,暗自皱起了眉头。兵力实在是太少了,常何和敬君弘虽说都是内应,但毕竟不是秦府嫡系人马,高士廉所率部实际上是负责监视驻扎在西内苑的数千南衙禁军的。也正因此事过于紧要,李世民才会让他这个王妃的亲娘舅来担此重任,此刻也只有这些生死祸福均系于他一身的家里人才能得到这位秦王殿下的信任。只是西内苑的禁军有数千,而东宫齐府军也有数千,高士廉此刻所能动用的王府护军却仅仅五百之数,不管怎么使用,都略显捉襟见肘。 他毕竟是自隋末开始便跟随李氏父子纵横征战的老将了,略想了想心中已然有了主意,沉声吩咐左右道:“命掖庭更率章敢速来见我。” 不多时,负责掖庭宫刑罚囚监的掖庭更率令章敢一路小跑着赶了过来。只见这位掖庭尉大人连帽子都没有带,发髻披散,身上胡乱罩了一件外袍,连钮子都扣错了位,显然是被人直接从被窝中揪起来的。他急匆匆赶到高士廉面前,哆哆嗦嗦跪下道:“下官见过高公” 高士廉看了看他的狼狈相,不禁有些好笑,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道:“章大人,这么晚了还叫你出来,着实对不住,然则事机紧急,等不得明日,不得已要劳烦你了” 章敢勉强挤出了一个笑脸,却比哭还难看:“下官微末小吏,不敢说劳烦,高公有事,尽管吩咐就是。下官当尽犬马之劳。” 高士廉点了点头,问道:“掖庭之内,共有罪系囚奴多少人?” 章敢愣了一下,答道:“回禀高公,登记在册的罪奴共计两千一百四十七人,其中男一千七百八十九人” “好”高士廉截住了他的话,一招手,叫来一名统军道:“你带上一百人,随着张大人到系所去,将这些罪囚都押了到这边来,,只押成年男子,妇孺老人不要。” 那统军干脆利索地答道:“末将领命” 章敢满脸惶恐,大张着嘴想问,看着眼前的阵势却又不敢问,无奈之下只得在那统军及众军卒的逼视下缓缓挪动脚步,向掖庭宫系所行去。 约摸过了两刻钟,衣衫褴褛面色惊恐的罪奴们在一百军卒的押解下排成四队走到了大殿前的广场之上。从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到四十余岁的壮年男子均有,约有千余人。 高士廉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扫视了一眼众人,朗声道:“我知道你们这些人,要么是在府里宫里手脚不老实,要么是伺候主子不尽心,总归是犯了事,才被发遣到掖庭来做苦役。若是依着往常,你们便是累死累活累到吐血,此生也休想再有重见天日的时候。你们当中的大多数人大约不认识我,我叫高俭,是秦王妃的舅舅,王府治中,朝廷的安阳郡公,今日奉秦王教谕,要领兵靖乱。我上了年纪了,心肠也慈,故此才召你们来。我已经命人打开了王府的武库,你们一人捡一件趁手的家伙拿上,随着老夫去靖乱。只要你们肯卖力气,待今日之事一过,老夫定然禀告秦王,索性赦免了你们,一律入府军籍,也谋个出身。若是有哪一个不卖力气的,老夫也不用禀告殿下,直接砍了便是” 说罢,他笑眯眯地问道:“你们都愿意去么?不愿意去的,就站出来,老夫立时就让军卒送你们回苦囚牢去” 长生殿外的气氛剑拔弩张,负责今日长生殿宿卫的右千牛卫府中郎将唐忠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有人全副武装半夜三更直闯阙下。四十六名宫禁侍卫猝不及防,被突然之杀来的玄甲亲军转眼间放倒了三十余人。说起来内廷千牛侍卫也是各军中选拔来的格斗高手,然而成队攻杀毕竟不同于单打独斗,李世民所统帅的天策亲军府玄甲亲军是从跟随他南征北讨多年的数万蒲州精骑中选拔而来,都是在战场上厮杀了十余年的老兵,身上大多都挂着爵位。这批人杀起人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凶暴狠辣到了极处。他们人数又多,相互之间又配合搭档惯了,一上来便大开杀戒,还没等卫忠弄清楚这批人的来历,宿卫长生殿的卫士便只剩下他和身边的十余个人了。 唐忠手里握着长刀,心中一阵阵胆寒,他虽是功臣子弟,毕竟没真个上过战场,何曾见识过这般光景?知道武德皇帝就在殿内,他也想表现得硬气一些,却无论如何也稳不住拿刀的手。周围明晃晃的刀枪不断向前逼近,他心中大急,叫道:“何方贼人,竟敢夜闯宫阙刺杀皇上?难道不怕死么?” 站在他身旁的队正听得暗自皱眉,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这位大爷居然还没闹清楚对方的来历,便在他耳边低声道:“将军,对方身上的铠甲头盔全都是黑色的,全长安除了秦王麾下的玄甲亲军,没有人做这等服饰。” 唐忠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还没等他说话,秦王李世民手中提着宝剑排开众人走了出来。他步伐稳健地走到卫忠面前,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道:“唐将军,本王要觐见父皇,你挡在这里,可是要离间我们父子亲情么?” 唐忠稳了稳心神道:“秦王殿下带了这么多人入宫是要逼宫谋逆么?” 李世民板起了面孔,森然道:“我要面君见驾,你闪开吧” 唐忠冷笑一声道:“此处是长生殿,当今皇上寝宫,不比寻常门户。殿下要面君可以,但也得守规矩,需得在殿门口报名跪候,待皇上传敕召见。且只能殿下一人进去,这些人须得留在殿外三十步以外等候啊----” 话未说完,他便发出了一声惨叫,圆睁双眼瞧着透胸而入的宝剑,缓缓栽倒。 李世民面无表情地拔出宝剑,冷冷道:“朝中出了奸人,皇上被宵小蒙蔽。这些人既是和奸人一道蒙蔽圣听扰乱社稷,阻挠我们面君兵谏,便是我大唐上下的公敌,人人得而诛之” 话音甫落,秦叔宝等众将率先抢了上来,身后跟着数十名杀红了眼的玄甲亲兵,一时间刀斧齐下,不过眨眼之间,守在大殿门口的十几名卫士便被砍杀殆尽。 长生殿前的台阶上鲜血横流尸骸遍地,紫色的廊柱和白色的窗纱上,被侍卫的血溅出了片片殷红 身穿睡袍面色铁青的武德皇帝李渊长身站立在大殿中央,双手负于背后,用凛然不可侵犯的目光冷冷注视着身着甲胄直挺挺站在自己面前的亲生儿子。 李世民慷慨激昂的嗓音带着金石之声在长生殿内回荡:“儿臣对外南征北讨,定陇西、平山东、克洛阳,为我大唐国朝定鼎终日奔波劳碌;对内百般退让,数让储君之位,谦恭待人礼贤下士,为了朝廷大局社稷稳定忍辱负重委曲求全。可是儿臣换回了什么?换回的是东宫齐府党羽爪牙步步紧逼层层围堵,必欲置我于死地而后快。如今儿臣已被逼上绝路,再退半步,儿臣一家老小即将死无葬身之地。换回的是父皇你的猜忌和怀疑,三千禁军兵困天策府。儿臣麾下的众多文臣武将,追随儿臣招讨四方,为我大唐基业呕心沥血披肝沥胆屡建功勋,仅仅是因为他们追随的不是太子,不是齐王,便有功不赏无过重罚。父皇心中应当清楚,以天策诸臣开创社稷之功,至今官不上四品爵不过郡公,公道何存?公平何在?儿臣不肖,今日冒万死危及圣躬,冒天下之大不韪发动兵谏,为的不是儿臣个人的成败荣辱,为的是大唐社稷兴替,为的是天策府众臣的妻子妇孺,为的是天下苍生的福祉” 李建成这个皇太子的日子委实不太好过。自春分以来,关外数十个郡四个月未曾下雨,就是历年雨水充沛物产丰富的东南数郡也仅仅下了一场雨,武德九年大旱之年已现出端倪。这几日山东道和东南道又接连发来旱情告急,尚书省民部也呈来了头几个月全国税赋的表单,比武德八年同月份足足减了四成有余。偏偏这个时候武德皇帝下敕,今年分发各道郡州县的地方官员无论品轶,“一律由太子代朕接见勉慰”。他整整阅看了三百余份各地的奏表军报,又接了武德皇帝要他次日清晨进宫觐见的圣敕,直到四日子时方才回寝宫歇息。又是纳闷又是烦躁,折腾了半个多时辰方才矇眬入睡;睡了没两刻便被贴身内侍摇醒,他正欲发怒,听得是内宫张婕抒的贴身内侍,顿时没了睡意,急急换好衣服召来见面。 李建成毕内侍的转述,心中大悦,原来皇上明天就要将李世民废为庶人的圣旨昭告天下。与李世民长达五年的储君之争终于就要尘埃落定了。打发走了内侍李建成无心睡眠,活动了活动肩膀,索性直奔显德殿,偏殿里还有十几份紧要奏章未曾批复。 第一百三十五章挟持皇帝 长生殿里,武德皇帝冷笑道:“你到底是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说到底,你还是对朕立建成为太子心存不满,对朕罔顾你的功勋战绩腹有怨言。所以你今天就带着兵直闯宫禁,斩杀朕的卫士,血溅长生殿,就是为了向朕表示你的怨愤,就是为你手下那些狐朋狗党鸣不平口口声声为了大唐社稷天下苍生,你今晚这般暴戾行止,将朝廷礼法置于何地?将朕这个皇帝置于何地?将父子纲常置于何地?你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逆子贰臣,还有脸在朕面前说什么社稷苍生?” 李世民毫不退让地迎着皇帝刀子般犀利的目光坦然道:“孟子云: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我李家蒙上天眷顾忝有天下,何也?隋炀帝文韬武略,天下谁人能及,十数载而王气消散鼎器迁移,何也?为君者若不以天下臣民为念,虽以帝王之尊亦死无葬身之地。一个国家就是一棵大树,君为实,朝廷为冠,社稷为干,万民为根。礼法乃圣人所定,云君让臣死臣不死为不忠,父叫子亡子不亡为不孝。然则君臣之义,父子之情,又岂是区区一个礼字所能局限的?君之视臣为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路人,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寇仇。这话也是孟子说过的。乱世之际,何论忠奸?父皇于我大唐乃开创之主,于前隋便是逆臣贼子,我李家一门均是前隋叛臣,又有何忠义可言?说什么隋王无道而失天下,天命归唐而李氏抚有天下。这等话骗一骗垄间的愚民愚妇尚可。若是为君之人也这样想,得天下易,失天下也只在呼吸之间耳万民拥戴,我李家才能在反王中一枝独秀定鼎四方,老百姓若是苦唐,数年之间将江山变色社稷翻覆,前隋殷鉴比比在目,还不当引以为戒么?” 李渊哈哈大笑道:“用不到你来教训朕收起你这副假仁假义的伪善面孔。别忘了,我是你老子,我养育了你三十年,你是个什么东西,天下还有人比我更清楚么?你这番说辞,还是留着拿出去骗别人罢,别在你老父亲面前卖弄” 李世民叹息了一声:“父皇这话,儿子不认同。诚然,儿子的身体发肤,都是受之父母。儿时父皇在儿臣的教养栽培磨砺上,均费过诸多心血。可是自武德二年以来,父皇为高居九重之君,足不出宫禁,终日所见,不过宫人宰辅、文武臣工罢了。别说对儿子,便是对天下,父皇又了解多少呢?” 武德皇帝扬起了首冷笑道:“少说这些没用的话罢朕知道你想找个位子很久了,你索性就一剑将朕杀了,就在这长生殿里登基坐龙庭,让全天下看看你这个新皇帝有多么孝顺” 李世民嘴角浮现出一个苦涩的微笑:“父皇的想法其实儿臣也想过,儿子纵横天下十余年,向以英雄自诩,如今却受困长安,被自己的亲兄弟逼得走投无路。既是英雄,便不会选择这么个窝囊死法,左右是死,儿臣宁愿轰轰烈烈死在沙场之上,宁愿在刀枪矢刃之间化为肉泥,也绝不愿坐以待毙为诸贼所笑。” 他顿了顿,笑道:“父皇不必多虑,再怎么说,你也还是儿臣的父亲,大唐的皇帝。儿子就算再不肖,也不会当真弑了您。今日我们是兵谏,并不是谋逆,天下还是大唐的天下,做皇帝的也依然还是咱们李家的人。今日这些话,只是儿子和父皇的私房话,外人面前,儿子一句都不会讲。父皇的颜面即是大唐的颜面,一个国家,一个朝廷,有些事情终归还是要顾忌的。” 武德冷笑道:“你就是真的登了基,也是一个亡国之君,朕的大唐基业,就要败坏在你这逆子的手上了” “你胡说”李世民怒目圆睁大声驳斥道。 李世民强自按捺着胸中的怒气,缓缓开口道:“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既然父亲逼着儿子说出来,那就莫怪儿子的话说得难听了。朝政得失首在用人,用人得失首在赏罚,我大唐定鼎以来,那么多的功臣勋将,爵不过公侯衔不足二品;而我李家呢,上上下下大大都封了王,就连此刻尚在襁褓之中的娃娃都封了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能不让功臣寒心文武失望?为人主者,用人当唯才是举而非唯党是用,房玄龄、杜如晦,都是宰相之才,儿臣也向父皇举荐过他们,结果呢?房玄龄蜗居天策职衔数年未得一迁,长孙无忌堂堂上党县公,儿臣的妻兄。仅仅是因为与父皇身边的一个贱人的父亲口角了几句,竟被当街殴打,如此用人如此治事,岂不让天下臣民心寒?父皇当年是这样的么?父皇在太原时是这样的么?若是那时候父皇就如此待天下豪俊,我们李家还能进得了长安么?” 武德皇帝怒吼道:“尹妃是你的母妃,你怎敢无礼” “住口”李世民气急,随口斥道:“她也配称我的母妃?我李世民当世英雄,岂会认这等下贱无耻的女人为母妃?我的母亲,是大唐的国母,她赋予了我生命,抚育了我成材,她襄助我的父亲取得了天下,她是全体李氏宗族重的女人,岂是这种以色事君的女子比得了的?父皇,自入长安以来,你整日流连于深宫妇人之间,不肯亲问民间疾苦,不肯听闻良臣谏言;有功不赏,有过不罚,令贤臣寒心小人庆幸,大唐社稷危在旦夕,亏父皇还以儿臣为亡国之君,却不知如今之大唐,已现亡国之兆” 李渊又惊又怒,自登基为帝以来,何曾有人敢于这样和他说话,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儿子。他是即愤怒又伤心,一时间气血上涌,只觉得头上一阵眩晕,脚下一个踉跄,向后便倒。 李世民叫道:“来人呐” 长孙无忌率众将闻声涌了进来。 李世民皱眉说道:“陛下龙体不适,你们看护一下” 待众人将武德皇帝抬回龙榻之上,长孙无忌问道:“这边如何善后,请大王示下” 这是心中早已想了多少遍的事情,李世民毫不迟疑地道:“从此刻起这边由你负起责任,这寝殿太闷了,不适合陛下休养龙体。那边的东海池子边上有个坞,里面系着两条龙舟,正好派用场。你带人请皇上移驾湖上,每只船上大约能够载四十个人,你把两只船都划到湖心去,另外再派人把守长生殿和船坞。要赶紧派人通知玄龄那边,待宰辅们到了,立时护送他们进宫,,没有我的命令,皇上的御舟不能登岸。宰辅们来了的话就用另外那艘船把他们载到湖心去,让他们在船上和皇上说话。” 长孙无忌迟疑了一下道:“那,让他们跟皇上说什么呢?” 李世民冷冷一笑:“你放心,这些人都是天下顶尖聪明的人,他们自己知道该说什么再找几个人去给太子和元吉传旨,让他们明天一早前来见驾。” 说罢,他转过脸问侯君集道:“东西找到了么?” 侯君集回头瞥了一眼在榻上不住咳嗽斥骂的武德皇帝,从袖中取出一个镶金黄匣子,李世民也不用钥匙,抽出匕首将锁拨开,掀开匣子盖,赫然是三方天子玉玺。一方是传国玺“受命承天”,一方是武德皇帝的印信“武德宝玺”,最后一方是敕书用玺“武德制敕”。李世民验毕了玺,带着长孙无忌大步走进偏殿,解开外胸甲自怀中取出了几道以金线镶边的帛书,展开,长孙无忌偷眼瞧时,却是房玄龄的笔迹,用的是正楷。 第一道帛书上写的是:“敕曰:朕受命承天,定鼎关中,续前朝国祚,奉李氏宗庙,以建成嫡长,立为国储。然自武德元年以来,其不知修德敬天,骄恣狂妄,怠慢国家政事,无寸功于社稷。朕数斥之,望其悔改,然建成顽劣,不思朕恩反生怨愤。既联络逆党文干欲图不轨于前,又逼妃秽乱宫廷于后。而今更于前日谋刺秦王不成复谋朕躬,枭獍之态毕露矣唐室不幸,生此乱臣贼子,着即废太子建成及其子嗣诸王为庶人,交秦王加以谋大逆刑。着上下臣工,各守其职,勿得惊扰。钦此” 第二道和第三道帛书上写的却极简单,内容也基本相同:“敕曰:齐王元吉,楚王承明,党附庶人建成,参与谋逆不法情事,着即废为庶人,交秦王治罪。钦此” 第四道帛书是策立敕:“敕曰:天策上将秦王世民,秉性诚孝,才兼文武。自太原元从以来,克城叩关,招讨四方,多有劳绩。着即立世民为太子,掌东宫监国。盖凡军国事,诸臣上于三省,三省复禀太子处断可也。上下臣工事太子一如事朕。钦此” 李世民在四份帛书上用了玺,将玉玺收回匣内,却将四道矫敕递给了长孙无忌道:“派人将这四道敕书送与玄龄。” 待长孙无忌将敕书收好,李世民道:“你赶紧安排皇上移驾,我带着叔宝赶回临湖殿,寅时已过,再过一阵子参与今日廷议的大臣们就要上朝了,时候不早,我要赶回去主持大局了。” 卯时三刻要进宫见驾,裴寂提前半时辰回到尚书省。他却没有料到,只这一夜短短几个时辰光景,皇城内已然地覆天翻。 第一百三十六章张网以待 裴寂一进朱雀门就觉得不对劲,周围的护卫兵丁全都换了人,一个个身披黑甲各持刀抢,却看不出隶属哪个卫府统制。平日里他走到这里,带队轮值的统军队正之流会立刻跑上前来行礼,相国前相国后地谄媚,今日这些卫兵却一个个对他极为蛮横,挥动着刀枪问他身份。他迟疑了片刻,还是亮出通行的腰牌,卫兵倒也当即放行,然而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刚刚进入南省的大堂,就被几十名军士围在了当中。他这才反应过来内廷有变,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捋着胡须用凌厉的目光扫视了身周的军士一眼,冷冷道:“大胆这是尚书省,朝廷中枢所在,你们奉了谁的乱命,竟敢在这里擅动刀枪?” 却见一名身着明光铠的将军分众来到面前,抱拳行礼道:“老相国,得罪了,末将也是奉命行事,内廷三省的宿卫,已由末将率人接管了。” 裴寂大惊:“段志玄?” 段志玄笑了笑:“正是末将” 裴寂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内廷宿卫,没有尚书省和十二卫府的联署命令谁都不能擅自更动,你怎么敢……” 段志玄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口气依然是毕恭毕敬:“老相国容禀,末将在军中多年,自然晓得军令厉害。若是没有尚书省和十二卫府的命令,末将怎敢擅自发兵接管南省宿卫?再说,便是末将胆大包天,原来的宿卫军将不见命令也不会撤防,老相国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裴寂肃容道:“我这个尚书左仆射未曾签署,哪里来的联署命令?” 段志玄一脸的不好意思:“老相国糊涂了,我们家秦王殿下身兼尚书令和左右十二卫大将军之职,他签发的命令,自然是联署命令。您老人家虽说德高望重,这尚书省却也不是您一个人说了算吧?我家殿下身为尚书令,说起来还是您老的顶头上司呢。” 裴寂闻言如遭雷击,面色立时为之一变,他呆立了半晌方道:“那命令何在?” 段志玄笑道:“命令只有一份,在房玄龄大人手里,他在门下省政事堂那边候着您老人家大驾呢咱们此刻便过去罢”说罢也不容裴寂再说话,一挥手,上来两名军士一左一右将这位大堂朝廷首席宰相架了起来,二话不说便向外走。 已是寅时二刻,平日宰相们议政的政事堂中此刻热闹非常。尚书省左右仆射裴寂、萧瑀,中书省的中书令封伦、杨恭仁,门下省的侍中陈叔达、宇文士及六位朝廷宰辅大臣分左右坐在大堂中央,周围围着一圈密匝匝的玄甲卫士,由庞卿恽、张公谨两名杀气腾腾的将军统领。 裴寂和萧瑀都是满面怒容,陈叔达扬着脸看也不看周围的军士一眼,杨恭仁脸色苍白惴惴不安。诸相当中,唯有宇文士及好像已经明白了些什么似的,他倒显得神情自若沉稳安详。另外五个人到此刻为止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唯有封伦端着茶杯细细品尝,神情淡漠,半点惶急疑惑的意思也没有。 众人正自没奈何,却见周围的“兵墙”忽地裂开了一道缝隙,一个身着四品服色的文官走了进来,正是秦王府的天策上将府长史房玄龄。 房玄龄一进来便满面带笑:“诸位相国大人受惊了,玄龄在此代秦王谢罪了” 他话音未落,裴寂便冷笑道:“代秦王谢罪?你一个的天策府长史凭什么能代的了当朝亲王?” 房玄龄没有理他,笑眯眯地又说:“时候不早了,请诸位相国大人去见驾吧” 政事堂中一片寂静,六位宰相面面相觑。裴寂面色凝重地道:“房玄龄,你率兵包围三省,威逼枢臣,这是逼宫乱政,是大逆之罪,要诛九族的,你可明白?” 房玄龄笑了笑:“老相国之言,玄龄可不敢当。玄龄不过一介书生,何来逼宫乱政之能?不过裴公是宰相,自是怎么说怎么是,玄龄不敢自辩,待过了今日,玄龄当任凭裴公发落。” 萧瑀满面怒道:“房玄龄,你不过是天策府中一个执笔奴才,怎敢在此胁迫辅臣?老夫劝你赶紧悬崖勒马,自缚请罪,否则误了自家性命事小,连累了秦王殿下,你就百死莫赎了” 房玄龄心中暗自苦笑,这位宰相大人为人虽说耿直,却未免迂腐了些。今日的事情办好了,得罪此人却是免不了的了。他的面孔板了起来,口气冷峻地道:“诸位大人,玄龄身负王命,不敢怠慢。若是诸位执意与下官为难,玄龄也不会过分相逼,只是今日之事,或为诸公异日取祸之源亦未可知,还望诸位相爷三思” 说罢,他便不再理会六位宰相,伸手叫上段志玄,转身走入内堂。 段志玄进来,却见房玄龄正在案子上研墨,旁边摆着一幅铺开的帛书。他一边研墨一边说道:“你在此立等,待我写完了立刻带着赶往内宫临湖殿,请大王用玺,然后飞马呈送左右金吾卫府,片刻都不能耽搁,明白么?” 段志玄抱拳躬身应道:“末将遵命” 房玄龄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提起笔蘸饱了墨便下笔,不多时一份命京城防务总管左金吾卫大将军刘弘基封锁长安诸门并在全城戒严的敕书已然草就。他在的位置用了中书省的印信以及封伦的印鉴,随即又在下面隔了一个位置用了门下省及宇文士及的印,最后最下面才是尚书省印和萧瑀的印鉴。他卷起帛书,面色凝重地交给段志玄道:“这份敕系着大王及众将士的身家性命,事体重大,你要谨慎留意才好” 李建成在显德殿偏殿处理公务,一夜未曾歇息,五更天左右,他松了松筋骨,正欲起身去练武课,有内侍禀报齐王元吉来访。他暗自发笑,知道这个老四什么时候都沉不住气,便挥手叫进。 不多时却见齐王带着王府车骑将军谢叔方一并走了进来,他不禁有些惊讶,问道:“三胡,马上要去见驾,你带谢将军做甚?” 李元吉阴沉着脸答道:“我已经集合好我的卫队了,我总感觉要出事,要不我们今天不用去见驾了?” 李建成笑了笑,便将昨夜从内宫传出来的消息简要地给李元吉述说了一遍,说完了道:“二郎现在被三千北衙禁军团团围困,根本无计可施。再说过了今天他就庶人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李元吉听毕半晌无语,缓缓开口道:“虽然如此,但我却总感觉情形有些不对。” 天刚蒙蒙亮,李建成和李元吉正在进宫的路上,离玄武门已经不远了,李建成和李元吉贵为皇子,又都立有军功,遇到这种情况,一般是可以打马入宫的,所以李建成和李元吉都骑着马。 玄武门前李建成看见常何笑了笑,催马上前,叫道:“常将军” 常何急忙上前抱了抱拳:“末将甲胄在身,不能给太子殿下施全礼了” 李建成挥了挥手,温和地道:“不碍的,今日禁军不是君弘将军当值么?怎么是你站在这里?” 常何答道:“禀殿下,今日北门是老敬当值,他昨夜在此宿卫,此刻收队训话用饭去了,片刻就当回来。末将今日当值监门卫,故而在此请太子殿下和齐王殿下出示腰牌。” 李建成点了点头,从怀间取出一面镶金铜牌,一面问道:“我们来得太早,皇上此刻该早课未毕呢吧?” 常何一边验看腰牌一边答道:“皇上今日似乎没开早课,半个时辰前便已经升了两议殿。相爷们比两位殿下来得早一些,此刻应该已经进去了。” 说着,他已然验毕了腰牌,侧开身道:“卑职职责在身,造次了,两位殿下请入宫。从人卫队,可在东墙根处列队等候。” 李建成却骑在马上没有动,神采飞扬地问道:“都哪些臣子已经进去了?” 常何恭敬答道:“裴相国、萧相国、封相国、杨相国、陈相国和宇文相国都已经进去了,同进去的还有中书省草就敕诏的中书舍人颜师古。皇上昨夜给末将下了特敕,今日只在两仪殿接待太子和诸王宰相,其他臣卿一律免朝觐见。” 太子轻轻透了一口气,笑着对常何说了句:“辛苦你了”说完便自催马前行。 李元吉回过身对着谢叔方道:“你带着人和太子侍卫们在东侧宫墙下候着吧今日估计时辰短不了,委屈你们了”说罢,双腿一夹马腹,快跑几步赶上了太子,兄弟俩放松了丝缰,让马儿踩着细细的碎步遛进了玄武门。 看见太子和齐王入宫,常何吐了一口气飞快地向玄武门的城楼上跑去。 看到玄武门上红旗摇动,临湖殿里的李世民立刻向身边的部属们发出了动手的手势。 最先觉察出情势不对的,反倒是一向粗率的齐王元吉。也难怪他起疑,自玄武门到这里,二人骑马缓行了将近一刻,却连半个巡曳宫城的禁军也未曾看到,太极宫的宫廷宿卫虽说不比前隋般紧肃,却也不至于松弛到这等地步。因为皇帝的突然召见,李元吉本就起疑,此刻见到如此诡异情景,更是大觉不妙。太极宫内宫本是李建成这个当朝太子常来常往的所在,此刻见到这样一番光景,他原本笃定的心中也不禁疑云大起。 “大哥,情形不大对头,今日觐见恐怕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简单,虽说天尚未大亮,这宫城里静得如此诡异,委实不合常理。凡事反常不为无因,我看今日不宜再去两仪殿了,我们还是回去的好。”李元吉突然勒住了马头说道。 第一百三十七章太子陨命 楚王府里,李承明还在呼呼大睡,郑文信突然闯进来,用力将他摇醒说:“承明,快起来,姐姐病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发烧说胡话。” 李承明慌忙坐起来道:“快,我们马上去东宫。” 郑文信立刻走到他身边帮他穿衣服。 这时候史汾又闯进来大声道:“不得了,大王,出大事了秦王” 李承明一边穿衣一边问:“秦王怎么了?” 史汾答:“秦王谋反,昨天晚上带了两百多人潜入皇宫了。” 这句话把李承明吓的瘫坐在矮榻上,嘴里喃喃自语道:“玄武门,玄武门,玄武门终于发生了” 突然间他脑中灵光一闪,又想起了些什么,抬头向郑文信望去,却发现郑文信已经拔足向外跑去。李承明挂哇乱叫道:“史汾,马上抓住郑文信,不要然他跑了” 史汾有些摸不着头脑,发了一会呆,这时候郑文信早已跑出李承明的卧房。郑文信跑出卧房以后向着府门口发足狂奔,嘴里大叫道:“承明,你这个小混蛋,我是你舅舅,你居然敢打舅舅,你不怕天打雷劈吗?” 王府里的卫兵只道是楚王殿下与他舅舅发生了些争持在吵嘴,于是也无人阻拦。 成败往往都是被一个不经意的小人物所左右,今天的事情就是这样。 原来史汾的妻兄梁枋就在张士贵麾下的北衙禁军里担任伍长,张士贵等人放李世民出府都是他亲眼所见。本欲连夜到楚王府报信,可是张士贵等将领们看管甚严,他一直没有机会逃跑。一直到今天天亮以后张士贵带他们向宏德坊开拔的路上他才找机会逃了出来。 听完梁枋的叙述李承明飞快地考虑着。 很快他就开口道:“马上派人去通知东宫的冯氏兄弟和薛万彻,以及齐府的谢叔方,就说太子和齐王的性命只在旦夕之间,让他们马上集合部下赶往玄武门。再派人赶往长安县叫苏烈、王虎臣和薛仁贵带上那里的人全部赶到京师来,再集合府里的全部男丁随我去玄武门。” 自太子、齐王入宫到此时不足三刻工夫,玄武门外的局面已然大变,右长林将军冯立率当值长林门的右长林一千一百人率先赶到,与玄武门外谢叔方率的几十名齐府护兵合兵一处,控制了玄武门前的东西道路,接着李承明和马周又率四百多名楚王府的卫队赶到。 接着在冯立的驱驰下长林军开始列阵,向玄武门的守军冲击。 太极宫里,太子见李元吉勒马,只得也跟着站下,他一面环顾四周,一面心中踌躇。虽说目下情势有异,毕竟还不能确定是否真有事发生。若真个未见确实端倪便回去,且不说违抗武德的敕书必受申斥,便是朝武的嘲笑讥讽也着实受不得。然而此时此地,他心中却又实实浮现出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焦躁情绪,仿佛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即将发生。再往前走,他的腿竟然产生了一种要打颤的冲动。就在他低着头仔细思忖斟酌轻重进退两难之际,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唤让他回过了神来。 “大哥哪里去?” 随着话音,秦王李世民浑身上下披挂着上阵厮杀的全副甲胄,雕弓斜斜挎在背上,箭斛中满满当当插着三十六支狼牙箭,全副武装地骑着马自临湖殿南走了出来。他一现身,李建成立时觉到情形不对。李世民本来应该是被圈禁的,突然出现在此处,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李世民造反了。 李建成紧张得不知所措,冲李世民说了声:“二弟你要干什么?” 李世民高声道:“干什么,欲为帝耳” 一旁惊得心胆俱裂的四皇子齐王李元吉已经做出了几乎能的反应,他二话不说快摘下了挂在马鞍子上的长弓,随手抽了一支箭出来,搭在弦上瞄着李世民“嗖”的一声便射了出去。可惜一时惶急,弓未能拉满,那箭矢飞到半途便力竭坠地。 “元吉,不可莽撞,这是宫城,不可擅动刀枪世民,你快放下弓箭,随我去向父皇请罪,求他老人家饶了你的性命,宽恕你的罪过”李建成大喊道。 还没等他的话说完,李元吉那边“嗖”的一声,第二支箭也已经射了出去。 这支箭的力道准头均不错,直奔李世民的面门而来。 李世民坐在马上,一动未动,嘴角挂着一丝讽刺的微笑,待李元吉的箭飞到了面前,他挥动着手中的长弓随手一拨,那箭立时偏去,打着旋儿在他身后斜斜飞了数十步远,力尽坠地。 李世民气定神闲,傲然端坐马上,伸手缓缓自箭斛中取出了一支狼牙箭,不慌不忙地弯弓、搭箭,扯动弓弦,泛着青芒的箭尖紧紧锁定了李建成。 李建成慌忙把转马头向后跑去。可惜一切都已经太迟了,李世民自幼喜好弓马,又纵横沙场十余年平日箭无虚发,百步穿杨对他来说只是基本功。 李世民不假思索松弦。手中羽箭飞射出去,带着破空之声直向李建成追去,从他的背上“噗”声扎了进去。李建成像一截木桩一样一头栽倒在地上,殷红的血顺着没入身体的箭杆渗出,金黄色的缎袍上顿时绽开一朵大大的赤色花朵。 李世民愣住了,从潜入玄武门挟持皇帝到刚刚的那一箭他的心情一直处在一种近乎混沌的状态,他已经忘记了眼前的人是谁,只是把他们当成了两个在战场上狭路相逢的对手,然后就像自己从前上阵遇到敌人时一样,熟练地张弓搭箭,熟练地瞄准,熟练地松动弓弦。可从李建成背上流出的鲜血却让他骤然清醒过来。他刚刚杀死的不是别人,竟然是和他一起在这个世上生活了近三十年的胞兄一直到十六岁他从军之前,二人都朝夕相处在一起。那长期束缚着李世民的心魔再次从心底里跳了出来,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瞪着流血的眼睛,狠狠地拷问着他的灵魂。李世民突然觉得浑身一软,手中的弓落到了地上,他打马冲向李建成,发疯地跳下来,抱起他,大声哭喊着:“大哥,大哥,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李建成却再也无法睁开眼睛,血顺着箭杆不流到他身上,又从他身上流到李世民的身上,依然带着残留的温度,李世民仿佛觉得有一团火,燎过他的周身。 处变临险,李元吉的反应却比太子敏捷许多。李建成坠马的那一刻,他已然明白大势去矣,随即拨转马头欲纵马狂奔,然而一转过身,他却又大大地吃了一惊。 就在他的身后,紫宸殿西侧那原本半个人都看不见的御道上,此刻突然间变戏法一样出现了一队人马,约有数十人上下,个个盔甲鲜明刀枪亮眼。几名统军的将军身着明光铠手持兵刃正用冷酷之极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当先一员大将,跨骑乌骓马,手提长槊,正是李元吉生平最惧怕的大唐第一勇将尉迟恭。 李元吉一见这般光景,立时手脚发软。他虽不是什么智能之士,脑筋倒还算灵活,略一转念立刻拨转了马头,双腿一夹马腹,又挥手在马臀上狠狠加了一鞭子,沿着紫宸殿正门前的小广场向东驰去。 只要穿过御花园的林子,就能抵达神龙殿东侧,从那里骑马直趋两仪殿,片刻可至。他心中笃定,李世民便是真个胆大包天,也万万不敢当着武德皇帝的面诛杀自己,只要到了那边,自己这条性命便算保住了。 尉迟敬德在一旁焦急地大喊着:“殿下,你快看,元吉跑了。” 听得对面尉迟恭的呐喊,李世民顿时清醒了过来,他也不多说话,翻身上马,催马便来到了临湖殿北侧,拨马向东,却见李元吉一人一骑,窜入了临湖殿东侧的御花园林苑中。人马入林,弓箭就不便再用,只能近身肉搏了。李世民此刻不禁犹豫了一下,建成已死,大局已定,他在考虑要不要放过自己这个二百五弟弟。 还没等他拿定主意,一人一马已然来在了御苑一侧,扭头一看,后面尉迟恭等人正催马跟上来,他叹了口气,催马入林。 李元吉在林中催马一阵急行,也不顾四周的枝杈荆棘将华贵的王服撕裂,并在手上脸上留下一道道血痕,此刻只要能逃出去,直赴阙下向父皇告变请命,他什么都顾不得了。行了不多时,他但觉身周一轻,周围的树木草被藤蔓都少了许多,原来已到了御苑边缘。 他站在此处向西南望去,顿时手脚冰凉,心中的求生顷刻间化为一片云烟。 天策府骠骑将军侯君集率领着程知节、秦叔宝两员猛将以及若干玄甲亲兵正戒备森严地守在神龙殿东侧的御道上,那阵势望之令人心悸。李元吉心中长长叹了一口气,以李世民排兵布阵之能,怎么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空子给自己钻?不是李世民太精明,只怨自己太天真了 他踌躇再三,一咬牙,拨转了马头,沿着来路回头行去。 林中道路难行,李世民皱着眉头拨开周围的树枝藤蔓,小心前行。前面有侯君集挡着,李元吉这条路是走不通的,因此他虽追在后面,却也并不着急,慢悠悠骑马前行,小心翼翼地不让周围枝杈藤蔓伤着自己。 李元吉往回走了二十余步,赫然看见浑身披挂的李世民正自骑着马往这边来,一面走一面警惕地看着四周。他眉头一紧,计上心来,拿着弓翻身跳下了马在马臀上狠狠抽了两鞭子,那马吃痛,长嘶一声放蹄向前飞奔而去。他却转身隐入了树丛。 第一百三十八章激战玄武 玄武门前,李建成的长林兵已经开始攻击了。 曾经参与平略山东之乱的长林兵战力很强,也很凶悍,久居长安养尊处优的禁军根本不是对手,一触即溃,纷纷向玄武门内退去。 守卫城门的禁军都退到了城门洞里,并以常何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圈子,各持刀枪对外。数百名在长林兵冯立的统领下正在缓缓向门洞里逼近。 这个时候敬君弘和吕世衡率着三百多宫廷禁军赶到玄武门,敬君弘眼见形式危机忙把出刀来大叫着带入拥了上来。 吕世衡一把拉住他道:“禁军士卒多还在驻地,玄武门前兵力薄弱,我们不宜擅自与东宫齐府兵接战,不如在此列阵静观其变,可稳操胜券” 敬君弘摇了摇头道:“我等非秦王嫡将,蒙殿下器重托以大任,若畏缩不前,岂非为天策诸将所笑?再者我等职在宫门宿卫,坐视乱军肆虐,岂不是有亏职守?更有何面目复见皇上及秦王” 话完便大喊着带入冲入了战团,吕世衡犹豫了一下也把刀冲了进去。 常何看似粗鲁却十分机警,他以前也是太子的属下,与冯立多有来往深知此人秉性沉郁果决,是个极难缠的角色。一见敬吕二人加入战团他竟然抽身向宫内跑去了。 太极宫里李世民正自前行,却不防元吉的惊马从斜刺里突然间钻了出来,慌不择路间便要与乌鬃马撞个正着。乌鬃马跟随主人久历战阵,早已有了灵性,此时见事不妙一声长嘶,两个前掌离地而起,竟然仅靠两条后腿站立了起来。然而马儿虽灵,却毕竟是畜生,却未曾想到这里不同于战阵,陡然间身子被抬起的李世民顿时一头撞在了一根斜斜伸出来的大树杈上,这一下猝不及防,李世民顿时一阵头晕眼花,没留神左袖衬甲挂住了一根树藤,待乌鬃马前掌往下一放,那藤条立时被抻得笔直,马儿一动,兀自眼冒金星的李世民顿时被拉下马来。 李元吉放惊马,原本是想扰乱李世民的注意力,却不想阴差阳错之下李世民竟然真的落马,他看在眼里,不禁心中一阵狂喜。却见倒在地上的世民皱着眉头正欲费力地站起身来,只是几十斤重的甲叶子裹着,左臂又被树藤缠着用不上力气,一时间也难挣扎得动。这等天赐良机,李元吉怎肯放过,当时上前紧走两步,饿虎扑食般扑上去摁住了秦王。 元吉突然现身,李世民吃了一惊,当即欲伸手抽剑。怎奈身子沉重,宝剑被压在身子底下,左臂又动弹不得,仅余右臂却又被元吉牢牢摁住,李世民此刻处境着实狼狈,他皱着眉头正欲呼叫,却见李元吉左手摁着自己,右手伸手将弓弦捻松取了下来,一边面目狰狞地瞪着自己一边冷笑着道:“二哥好手段,大哥糊里糊涂就命丧你手,想来也真冤枉,大哥不要着急,小弟这就给你报仇,二哥呀,黄泉路上,你和大哥一起走吧” 说着,他右手拉着弓弦在秦王脖子上缠了几下,猛地两手一收。李世民顿觉一阵窒息,连一丝气都喘不上来,他大张着右手挥动拳头猛击元吉,奈何元吉此刻铁了心要置他于死地,忍着痛咬着牙双手丝毫不肯放松,眼见着李世民挥拳的力道由强变弱,双腿上的肌肉阵阵抽搐,脸色憋得铁青,一只脚已然踏入了鬼门关了。 便在这要紧时刻,泰阿宝剑自背后无声地透胸而过,一股鲜血自剑锋滑动处喷涌而处,溅了李世民满脸满身。 李元吉狂吼一声,双手力道缓缓放松,用难以名状的复杂目光盯视着胸前正在回缩的剑锋,僵立片刻,缓缓栽倒。 尉迟恭瞥了李元吉一眼,一脚将尸身踢开,上前扶住了正在咳嗽喘息的秦王。李世民苦笑着嘶哑地道:“这两年不上战场,反应都迟钝了,性命险些丧在三胡手里。” 尉迟恭咧开大嘴笑道:“好在大王鸿福齐天,毕竟有惊无险。太子、齐王钧已伏诛,大事已定,天下已是大王的掌中之物了” 李世民坐着歇息了片刻,众军将此刻缓缓围了上来,李世民看了众人一眼,下令道:“全军回临湖殿中军待命,公谨即刻飞马玄武门,通报常何、敬君弘两位将军,建成、元吉已死,要他即刻关闭玄武门,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开启” 这时,一骑快马驰来,马上是一名浑身是血的常何,他远远地大喊着:“殿下殿下”李世民转过身来问:“什么事儿?”常何着急地报告,东宫翊卫车骑将军冯立、齐府大将薛叔方和楚王李承明等率东宫、齐府精兵两千多人正在攻打玄武门,我们人少快要支持不住了” 林子前那七十个骑兵闻言一阵耸动。李世民用严厉的目光扫了他们一眼,大声斥道:“慌什么,你们都随张公谨一起去玄武门支援。敬德,你速把建成和元吉的头砍下来,带去玄武门上扔出去,东宫和齐府的军心必乱” 尉迟恭立刻跳下马来,把出佩刀狠狠砍向李元吉的脖颈。 张公谨应诺,快步跑出树林,翻身上马,带人直奔玄武门而去 张公谨带着七十多人赶到玄武门时才发现这里几乎已经被冯立的长林兵控制,禁军基本上已经被砍杀殆尽,敬君弘、吕世衡已被长林兵乱刃分尸。 就在张公谨踌躇着要不要带着七十几人和长林兵玩命的时候常何也已经集合两千左右禁军举着刀枪自苑中杀将出来。 恰与此时,大约高士廉觉得差不多了,便率着一千五百多(其中有一千多名临时武装起来的囚徒)秦府护军杀了出来,内外夹攻,顿时军威大振。 李承明左右望了望,立刻分析出高士廉带的只是一帮乌合之众,于是高声道:“杨不悔,射死那个老头” 杨不悔伸手取下长弓,顺着李承明的手指望去,此时高士廉正在扭头挥手招呼后面的秦府护军。 就在他扭头的这个空当,杨不悔拉着弓弦的手轻轻一松,狼牙箭自高士廉的左太阳穴直直透入,带着一蓬血雾自右耳穿出,高士廉晃了几晃,“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高士廉一死囚犯武装们立刻作鸟兽散,只剩下张衮和赵祝太率领的五百秦府护卫还在继续冲杀。 张公谨见有常何带的两千人做后盾胆气也很多,立刻张弓搭箭向冯立射了一箭,然后带着七十几骑向前冲去。 冯立眼疾手快,身子后仰避过了这一箭。抓住这个空当,张公谨大喝一声“闪开”,腰刀高高擎起,直冲着谢叔方冲了过去。正在交战的军士惊慌之余纷纷闪向两边,堪堪避过了飞起的马蹄子。借着马匹的冲劲,张公谨一刀劈下去,冯立两腿站在地上挥刀挡隔,却比不上张公谨天生神力又人借马势,噔噔噔连退数步方才站稳,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张公谨回马俯身一刀横削,顷刻间刀刃已至,离着冯立的脖子也就六寸许的距离。此刻冯立也不顾狼狈,矮身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又向后滚出了四五步,这才拉开了和张公谨的距离,周围的士卒慑于其威势,都向后退了约三四步的距离。 张公谨两击虽然不得手,却将冯立逼回到了门洞里,这时候冲进玄武门的长林军不过数百人,面对常何带领的两千左右禁军很快处于了劣势,纷纷被逼会到门洞里。 张公谨大叫道:“常将军,把他们赶出去。” 常何也清楚,要是不能把长林军赶出玄武门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也拼命驱赶麾下的士卒向门洞里拥去。 门洞地势狭小,根本无法厮杀,纯粹变成了比力气。几百名士卒潮水般涌将上来,人挤人人挨人地叠在一处,犹如一个巨大的人肉冲车,狠狠将冯立和他麾下的长林军向门外挤去。 受此大力冲击,长林军纷纷被挤出门外。 张公谨怒吼一声,冲锋在前几刀便砍翻了几名长林士卒,常何早已命身边的禁军卫士拔下了固定在地面上的门楔子,待长林军一退出门洞,立时推动紫漆铜扣的宫门,在“吱呀呀”的门轴转动声中,两扇尺许厚的大门缓缓合拢。 被挤出玄武门的冯立眼见得情势不妙,心知一但玄武门关闭,太子和齐王的性命便交待了,情急之下大吼道:“冲进去,后退者斩” 张公谨大叫道:“合不拢这扇大门,我们便都是个死,合拢了这扇大门,每人赏金百两” 在性命之忧的威胁和百两黄金的重赏诱惑之下,几十名禁军合力齐心,玄武门终于在内外的齐声呐喊声中缓缓合拢 待亲眼看着粗大的门闩落定,张公谨这才长出了一口大气,顿觉浑身脱力,站立不稳,只得倚着城墙大口喘息,抬头看着常何道笑道:“大事已定了” 至此常何一颗悬在半空中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了下来。他与秦府诸将不同,秦王的成败生死无干他的身家禄位,做为玄武门守将,不管是太子还是齐王都不会轻视于他。这次上了长孙无忌的贼船相助秦王,始终难以自安,他心知一旦秦王落败事有不成,自己立时死无葬身之地。此刻看见大事已定他登时浑身上下一阵轻松。 第一百三十九章大局已定 李渊冷然端坐在龙舟之上,目光炯炯地扫视着跪伏在对面龙舟之上的诸位宰臣,此刻两条龙舟并排停放,两舷相距不过五六步的距离,虽说不能跨越,说话却能听得清爽明白。 “今日之事,你们都看到了,逆子忤逆朕躬,十恶不赦。你们都,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听了皇帝的问话,六位宰相均感哭笑不得,都这个时候了,皇帝居然还要提出如何处置秦王的话题,未免有些不识时务。只是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固然要顾及站在背后的长孙无忌手下兵丁手中的刀枪,却也要照顾到皇帝身为人主的尊严,这个回话可要万分小心了,一个不留神,身家性命就算栽到这里了。 裴寂见到一路上的布置,心中早已是一片冰凉。宫门被夺,宰辅被执,皇帝被软禁于水上,秦王既是这一切的始做俑者,对皇位已是势在必得,太子和齐王的命运,恐怕堪虞了。只是想归这么想,他却知道自己此刻便是即时倒戈助秦王登上皇位,恐怕这位殿下也绝不会信任自己,反会以自己为见风使舵的小人。再者说,此刻要他向秦王的刀枪低头曲膝,也是他万难容忍之事。因此他抱定主意,即使不得罪这帮胆大包天的逆臣贼子,也绝不多句话以贻天下耻笑。 萧瑀却是另外一番想头,今天这个局面,大出他的意料之外。秦王竟然发动宫变直逼阙下,连老爹都囚禁了,这种事情在乱世虽说不少,但发生在眼前,还是令他有头晕目眩之感。他在朝中历来支持秦王,什么时候都毫不避讳地为秦王说话,可是此刻武德皇帝的问话却教他委实难以辩驳。他心中明白,武德皇帝说的分毫不差,秦王此举无论如何都是说不过去的弥天大罪,因此他虽想着应该替秦王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自己究竟该说什么。 封伦垂着眉毛跪在那里,什么话都不说。平日里日常政务,别的辅臣不说话,他绝不第一个发表意见,此刻面对如此天大样事,裴寂、萧瑀、陈叔达都不说话,他更是缄默不语。 众人沉默了片刻,气氛越来越尴尬,历来谨慎寡言的老资格侍中陈叔达突然站了起来,在船上向着武德皇帝深深一躬,道:“陛下,太子建成,平素骄奢淫逸,悖逆不法,而今又欲谋刺国家柱石,动摇社稷大业,臣请陛下降敕,夺建成储位,废为庶人,另敕秦王以开国勋绩立为太子。” 武德皇帝这一惊吃得不浅,莫说是他,便是裴寂、萧瑀、封伦、杨恭仁、颜师古等人也都诧异万分,就连长孙无忌都万没想到,废太子立秦王,这句话最终竟然是从号称朝野第一慎重老成少语寡言的陈叔达的嘴里第一个说了出来。陈叔达此人为相多年,给人的印象一直是节操高贵不谀不婪,持论公正不偏不倚,虽居庙堂之高,却从不轻言得失,除非皇帝垂询,他极少主动谏言。然而就是这个人,此刻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东海池子上主动劝皇上废太子立秦王,若说他是见风驶舵的小人,矫情虚伪的伪君子,倒也说得通。长孙无忌却知道其人一直与秦王交好,虽是君子之交,却相与相宜;此人平日里也确对秦王的才干颇多嘉许,也说不上是临时依附。长孙无忌诧异归诧异,但有人最终将这个话题挑破,他还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宇文士及也站起身来道:“陛下,陈老相国所言,实乃谋国之言,臣与其所见略同,恳请陛下废不肖之储君,立秦王为太子” 萧瑀起道:“陛下,臣早持此议,陛下一直不允。若是陛下早年便从臣之所请,当无这许多事端变故了” 他一张嘴,几位宰臣皱眉,就连长孙无忌也暗自憎厌,的话,偏偏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如此刺耳。若是平日朝廷政务也还罢了,武德皇帝熟知他的脾气秉性,也还能容得了他。今日之事何等重大,他此刻贸然说出这么几句不知轻重的话来,本来尊严自信就备受打击的武德皇帝面子上哪里还挂的住? 果然,李渊勃然大怒道:“萧瑀,满朝文武,只有你一个是有先见之明的是不是?你早就劝朕如此措置,看来是朕昏庸了,没有简纳你这个忠臣的。这才弄得如今臣失子逆举朝皆反也罢,朕是个无道昏君,用不得你这等赤胆忠心的臣子,你回家养老去罢” 萧瑀一肚子的话顿时被武德这番极不客气的言词堵了回去,他尴尬地站在那里,辩也不是,走也不是,堂堂帝国宰相,此刻却像个初入仕途的毛头小子般没了主意。 封伦清咳一声,开言道:“陛下息怒,陈公所言,乃是至理,如今大唐社稷不宁,非如此不足以抚平朝政安定人心。臣以为陛下应当机立断,立秦王为储,且明敕天下,将军政庶务,委决太子。以此为安定天下之本” 武德皇帝冷笑着道:“朕英雄一世,什么时候被人家用刀子逼着做过事情?如今这等局面,朕便是委曲求全,又岂能塞了天下臣民悠悠之口?” 陈叔达坦然道:“陛下为天下之主,些许荣辱,又算得了什么?而今内政不清,北边不宁,非陛下睿断不能安定天下。陛下今日之断绝非迫不得已的免祸之举,乃是惠泽我大唐千秋万代的无量公德。” 对于长安的老百姓而言,武德九年六月四日是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日子,原本象征着天下太平长治久安的“长安”彻底失去了安宁。平日里繁华似锦的街坊如今家家关门闭户,兵丁马队满城乱跑,街面上乱得连平日里仗势横行无忌的地痞豪强都不敢露面。东宫、齐王府和天策府的兵马调遣来去如在无人之境。设在西城分责京城治安的左金吾卫府几乎炸了营,一道道信报自各处报来,京师已然秩序大乱,偏偏最高长官雍州别驾左金吾卫大将军刘弘基又称病躲得不见踪影,却苦了那些在卫府值事的小吏,四方信报如暴风骤雨般涌来,他们却调不得兵做不得主,只顾满世界寻找刘大将军。时楚王府长史马周在《武德杂记》中记述道:“初四日,秦王于太极宫刺太子、齐王,楚王遂率兵逆袭玄武门,复扰西宫。街市翻覆,黎庶不宁,而京兆守不知踪,举城纷乱。” 玄武门前此刻已经乱作了一团,长林兵、齐府护兵、楚府护兵、宫廷北门禁兵、城防巡兵、天策亲兵、秦府护兵若干支军队盘踞于此,又各自不相统属,说是打仗,却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双方的旗号上都是同样一个篆体的“唐”。 城防巡兵虽然到场,然则主帅不在,统军将不敢擅自参战,交战的又是宫廷禁军、东宫兵和齐王府、楚王府护兵,哪一家也不是城防惹得起的,因而他们只是在战圈外驻足观战待命。 在玄武门大门关闭之后,薛万彻才带着左长林军一千余人匆匆赶来。不多时齐府护兵千余人亦赶来。 与此同时尉迟恭也登上了玄武门的城楼,他狞笑着伸手扔下了李建成和李元吉的人头,高声道:“太子、齐王妄图刺杀皇上和秦王,现已伏诛,这是他们的人头,你们都瞧清楚了,皇上已然下敕,凡是跟从二人的将军士卒,只要弃械归顺朝廷,既往不咎,原职录用。若是执迷不误,立杀不赦” 城门前一片死一般的寂静,良久,爆发出一阵欢天喜地的欢呼声,却是从城楼上传来的。 两颗血淋淋的人头一出现,顿时让东宫、齐府最忠心的那两千人军心瓦解,不管冯立和薛万彻、谢叔方怎么喝斥,还是挡不住他们的溃散,这些人像没头苍蝇四处逃窜。 李承明眼见情况不妙,连忙命令曾正午等楚王府护卫杀人弹压。 薛万彻和冯立又连杀了十几名逃跑的军士,慌乱的局面终于暂时控制了下来。 李承明担心的终于发生了,现在大局已定,该如何是好他也没了主意。 自长林兵和东宫率兵一出长林门,东宫上下一干人等的厄运便开始了。王蓸统率埋伏在东宫附近的一千名洛阳赶来的士卒于卯时二刻自通训门杀进了太子府。其时东宫内护卫兵丁到还有不少,总在七八百人上下,然而此刻能主事的大将却均不在宫中。这些留守东宫的率兵合该倒霉,更倒霉的事更率寺令王晊,王蓸不知道他是秦王的内应,第一个被杀的就是他。 王蓸带兵多年,虽在征伐之事上建树不多,却也绝非东宫内从未上过战场的率兵都尉们可比。秦府军入宫的第一步便是袭击了位于东宫南侧的左右率府,将数十名值事的幕僚军官屠了个一干二净,一举打碎了整个东宫守军的指挥系统。随后安元寿分派人手锁闭东宫诸门,自己率领二百人直扑太子詹事府,将所有典籍文案账目封存,将詹事府属员统统关进一件廪房看押起来,随后又率人抄捡了左右春坊和家令署。 第一百四十章天子无奈 尉迟恭将太子和齐王的首级扔出玄武门以后又带了二十多骑向湖边跑去。 尉迟敬德来到湖边,喊着口令率队伍驻足,远远地冲着长孙无忌打了个手势。长孙无忌一颗提到嗓子眼处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吩咐一声:“靠岸”龙舟上的军卒亲兵把桨划动,两艘龙舟缓缓靠岸。一时间,武德君臣的心都提了起来。 此时此刻,此人率兵出现在此地,便是愚钝如的人,也情知事情不妙。长孙无忌虽说负责软禁皇帝,毕竟是文官,又是外戚,万事不会太过无礼。然则这个尉迟恭乃是朝臣中有名的头号二百五,生于乱世数背其主,在朝中除了秦王谁也不认。现在派这么个混横的将军带着全副武装的军队来到君前,秦王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却是谁也拿不准了。就连老练沉稳如陈叔达者,也不禁勃然变色。 待船靠岸,尉迟恭跨步便上了皇帝所在的龙舟,他身大力沉,又披着几十斤重的铁甲,手中的兵刃也颇有些份量,一上船便压得龙舟微微一晃,也让众人的心绪随之微微一晃。 陈叔达厉声喝道:“尉迟敬德,你来这里做什么?谁让你来的?” 尉迟恭满脸倨傲不屑地扫视了皇帝和宰相们一眼,冲着武德皇帝一拱手,大大咧咧道:“陛下万岁,末将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礼,还望陛下和诸位相爷恕罪则个” 陈叔达毫不假以颜色,沉声道:“没有问你这个,这是御前,没有明敕不能随意前来我在问你,是谁让你来的?你来要做什么?” 尉迟恭依旧大大咧咧满不在乎,脸上却浮现出一丝讥讽的笑容:“这位相爷容禀,我是个粗人,平日里只晓得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勾当,实在是不懂得朝廷上的礼数。” 裴寂此刻忍不话道:“你没听清楚么,陈相问的是谁派你来的,你又来此做些什么?” 尉迟恭又冲着又惊又怒脸色灰白的武德皇帝拱了拱手,笑眯眯道:“万岁爷,是这么回事,太子和齐王暗藏甲兵图谋不轨,欲行刺谋害陛下,其罪滔天,现均已伏诛于玄武门内。秦王至孝,闻二贼有谋刺圣驾的勾当,特命末将率兵前来护驾” 不过区区数语,在武德皇帝听来却不啻惊雷霹雳一般。他心中顿时掀起一股剜心剖肺般的剧痛,一时间五官移位五内俱焚。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几乎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娃儿竟然如此辣手,顷刻之间便将自己一奶同胞的骨肉兄弟诛杀在宫城之内。皇帝面目狰狞,两腮的肌肉不断抽动,两只眼睛恶狠狠盯着尉迟恭,泪水不受遏制地自眼眶中溢出,顺着面颊流下,心中翻来覆去转悠的只有一句话:“二郎,你也忒狠了吧那是你的兄弟呀”武德此时但觉得这一夜来的事情如临梦境,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这一日经历的真实性。 “建成”武德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声音都有些变调,他也不再顾及帝王威严,就那么坐在龙舟之上痛哭流涕,一面哭泣一面捶胸撕发,宛如癫狂一般。 尉迟恭却丝毫不理会,冷笑着道:“陛下不必如此伤心,两个无君无父无德无才的小人,去之可安天下。秦王除了他们,既是为了陛下也是为了江山社稷。此刻秦王还在临湖殿等陛下的后命呢” 李渊摘下身上的玉佩向尉迟恭掷去,嘴里大叫道:“让他也去死吧” 陈叔达看了嚎啕大哭的皇帝一眼,板起面孔对尉迟恭道:“你去临湖殿传陛下口敕,太子建成,齐王元吉,骄奢淫逸素行不法,今又谋刺秦王危及朕躬,着即废为庶人交秦王治罪;着以天策上将、秦王、太尉、尚书令、中书令李世民为太子,入主东宫监国。自今而始,凡军国事,三省委诸太子,钦此” 他说毕,回过身问站在身旁的裴寂道:“裴相以为如何?” 裴寂默然不语,他虽心中怨恨难平,确也知道陈叔达所言确是保存武德皇帝和自己性命的惟一可行之计,踌躇半晌对尉迟恭道:“就依陈相所言去传敕罢” 玄武门外李承明正在和薛万彻、谢叔方、冯立商议对策。 马周提出了两个切实可行的方案,一是让薛万彻调东宫六率控制长安城防及城内要道据点,然后再将刘弘基控制起来掌握城防军的军权。控制京畿兵权后,调野战攻城器械攻克太极宫擒杀李世民,拥立建成长子安陆王李承道即位。至于另外一个方案马周自己也以为是个下策,那便是保护太子和齐王的妻子家眷逃出长安,只是李建成不似李世民般离开长安可以去洛阳,他在京外没有可供自己长期盘踞的战略据点。不过虽然如此却也还不是全无办法,镇守太行一线的燕王李艺心向太子,只要逃到河北,不难在天纪军的庇护下寻得一个落脚之地,倒时候在以李承道的名义昭告天下讨伐李世民。 李承明立刻开口道:“薛大将军,冯将军、谢将军太子殿下和四叔的仇就拜托你们了,我替二哥答应你们事成之后诸位的封赏都不下王侯。” 说完他翻身下马跪倒在地上道:“我已决意为父亲和四叔报仇,请诸位念在太子殿下生前的情份一定要助小侄一臂之力。” 薛万彻立刻下马,将李承明扶起来道:“大王放心,太子殿下生前待我等甚厚,薛某愿为太子殿下死战到底” 冯立也开口道:“冯立也愿以死相报太子厚恩” 李承明立刻开口道:“史汾,你马上带人去魏师傅府上接魏师傅过来薛将军你马上去调东宫六率控制长安城,软禁刘弘基。谢将军你马上带四叔的卫队攻打秦王府,务必将李世民的家眷全部拿来再将李世民麾下的将领谋士的家眷也全部抓到这来,最重要的是常何、张士贵的家眷,千万不能放过。冯将军你马上带人肃清玄武门外的秦府卫队,全部杀光给父亲和二叔报仇” 王蓸带人控制了整个东宫的防卫系统之后,派兵包围了太子寝宫,将太子妃常氏、侧妃郑氏、吴氏、赵氏以及李建成的四个儿子安陆王李承道、河东王李承德、武安王李承训、巨鹿王李承义擒拿拘押。巨鹿王李承义年纪幼小正在发烧,被士卒直接从床上提了下来。李承道率了几名侍卫顽抗,被砍伤了手臂。 王蓸冷眼扫视了一番眼前的这些龙子龙孙,缓缓开口说道:“我劝你们诸位放聪明些,不要做无谓抵抗,否则刀枪无眼,真个伤了你们,秦王毕竟是你们的亲叔叔,你们受罪不说,我复命的时候脸上须不大好看” 血染华服的安陆王李承道呸口啐在了他的脸上,傲然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们这般说话?我们兄弟虽然年幼,毕竟是当今皇帝的骨血,落地就是王,你是什么东西,你不过是李世民的一条狗,兀自在此夸夸其谈大言不惭,小丑跳梁,何其可笑?” 王蓸大怒,他伸手擦了一下面颊,上前两步将脸凑近李承道道:“不错,诸位都是王爷,是金枝玉叶,我不过就是秦王的一条狗,可你别忘了,你们这些王爷的命,如今就攥在我这条狗的手里我叫你们生便生,我叫你们死,你们便死得连条狗都不如” 李承道冷冷一笑:“便是死了,爷们也是皇家的血脉,决不会向你这等小人鼠辈卑躬屈膝乞求活命。狗终归是狗,再怎么聪明,也不过是一条畜生。” 说罢,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王蓸想也不想,挥手啪便给了李承道一个嘴巴。安陆王雪白粉嫩的脸颊上,顿时出现了五个青里泛红的指头印。 李承道没想到王蓸真的敢打他,捂着脸怒目盯视着王蓸,强忍着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恶狠狠道:“恶贼,我兄弟但有翻身之日,定要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便是化为厉鬼,也要将你粉身碎骨九族全灭---- 望着李承道那蕴含着刻骨仇恨的目光,王蓸心中不禁暗自打了个寒颤,心知这少年恨自己已然入骨了,又想起面前这个人的身份,心中不由得一阵慌乱,他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到底还是个娃娃,静说孩子话”说完也不再多问,转身走了出来。 一名统军随后跟了上来,追问道:“这屋子里的人如何处置,请将军示下” 王蓸面色阴晴不定,沉吟半晌方道:“他们都是叛臣反王家眷,留下也是给大王找麻烦,你挑几个弟兄,把事情办了吧,手脚要麻利一些,我们人太少,控制这么大的宫城,力有未逮。东宫死士颇多,这屋子里的人,万一走了一个,你我须担不起干系,你去办吧” 那统军笑嘻嘻地道:“将军,这些娃娃无所谓,那几个娘儿生得委实标致,不如赏了弟兄们吧?” “啪”话未说完,那军将脸上已然着了王蓸狠狠耳光,却见这位将军面目狰狞地道:“混账东西,现在是什么时候?这些人是什么身份?你居然敢动这样的心思?大王以军法治府,有些规矩不用我一条条跟你讲白吧?” 那统军吓得脸都白了:“将军息怒,末将随便,说着玩的,当不得真” 王蓸冷哼了一声,阴冷地道:“快去办理,屋子里的人,男的全部杀掉,一个不留女的交由大王处置。” 那统军诺了一声,擦着额头上的汗去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万彻之怒 李世民席地坐在临湖殿大殿中央,听躬身站在面前的尉迟恭复述陈叔达所述敕旨,面色淡然不喜不怒。听毕多时方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此番可是把父皇气得不轻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既然陈公如此述旨,那我们奉敕就是了。” 站立在一旁的侯君集皱眉道:“陈相裴相虽如此说,毕竟未经皇上亲口允准,殿下若不能于此时趁热打铁登上大宝,恐怕还会生出诸多波折。皇上正值春秋鼎盛,身子骨也还硬朗,我们血溅宫门,冒天下之大不韪,才换来了这么一个东宫太子的位子,未免有些太不值了。” 李世民微微一笑:“毕竟江山社稷为重,一个皇帝的虚名值得什么?” 侯君集肃容道:“大王差矣,名不正则言不顺,此刻不要说朝野,就是宗室之内,有多少人以为大王得位不正?虽说建成、元吉均已伏诛,陛下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余地,然则经过这件事情,父子之间毕竟生了隔阂芥蒂。虽说大王名义上可代皇上处断军政庶务,这权力毕竟也还是皇上授的,能予之便能取之,今日一道敕书可以授权于大王,明日再道敕书便可将大王手中的权柄剥得干干净净。太子虽是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然则毕竟不是君临天下的国主,有些事情终归不大方便。” 李世民看了侯君集一眼,嘴角浮现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缓缓道:“君集,事分缓急,不可一概而论。有些事情当急,做起来便刻不容缓;有些事情当缓,则欲速不达。入主东宫总揽朝政,已经是我们往前迈出的一大步了,其他的事情,尽自不妨从长计议,父皇虽说今日恼了我,却绝非不明事理之人,有些事情,还要慢慢地来,火候不到,终归是不成的。”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你虑得也不为无理你下,我现在就向朝廷三省六部九寺十六卫御史台及天下道郡州县发出第一道太子令” 侯君集急忙自一旁取出笔墨和空白帛书,端坐下来提笔静听。 李世民沉思良久,缓缓说道:“裴寂为开国重臣,功在国家,而今年老力衰,数请辞尚书省职,朝廷体恤老臣,允其致仕,着免去裴寂尚书左仆射之职,以司空侍驾京师,其魏公爵位除长子承袭外,可在诸子当中再择一人,朝廷封为郡公。所遗尚书左仆射之职,由原右仆射萧瑀领,封德彝以中书令进尚书右仆射,与萧瑀同领尚书省。原中书令杨恭仁免职,另行委任。原侍中宇文士及任中书令,原天策长史房玄龄任中书令,高士廉守侍中,与陈叔达共掌门下省。” 侯君集文采远逊房玄龄,此刻听着秦王述说,笔下不停,却实录。 书毕,他抬头笑道:“大王睿断,如此朝局并无大的更动,三省实权又牢牢控在大王手中,果是两全其美之法” 李世民笑了笑,正欲说话,却见常何急急忙忙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秦王脸上登时变色,他猛地站了起来,声调颤抖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常何喘着粗气道:“大王,情况不妙,东宫和齐府的兵没有乱,李承明和冯立还堵在玄武门外,薛万彻和谢叔方去向不明。” 常何话音刚落秦叔宝也急急忙忙地跑进来道:“大王,宁远将军张辅不知道怎么得了皇帝被困在龙舟的消息,现在正在煽动南衙禁军将领,企图要劫持皇帝。” 李世民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层的冷汗,神色阴晴不定,双拳紧紧攥着道:“看来郑文信那没有得手,薛万彻和谢叔方一定是去调兵和围攻天策府去了。我们这里总共只有两百人马,宫里的禁军和宿卫现在还不可靠,薛万彻胆识过人张士贵恐怕不是他的对手,东宫六率赶来就麻烦了常何你手下有多少可靠的人?” “玄武门外现在怎么样了?”他看着常何问道。 “大王麾下的士卒基本已经死伤殆尽了,高士廉被楚王手下的一个神箭手射死了。末将手下现在可用的大概有两千人。”常何答道。 李世民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刘弘基现在肯助一臂之力就好了” 这时站在一侧的尉迟恭突然发话道:“大王,不如让某家带五十人杀出玄武门去找刘弘基吧” 李世民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就这么办吧京师如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不能再这么乱下去了,刘弘基现在应该在淮安王叔的府上。你立即携我的手令杀出玄武门赶往淮安王府,命令刘弘基发兵平叛,我们必须控制长安局面,否则就算我们赢了这个回合,朝廷也将元气大伤” 说罢,他伸手拍了拍尉迟恭肩头,语气沉重地道:“拜托了“ 接着他又对常何道:“你集结一千左右禁军,和尉迟恭一起去杀出玄武门去增援天策府。我估计谢叔方一定在攻打天策府,府中兵力不足,恐怕支持不了多久。” 龙舟上李渊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陈叔达,语带讥刺地道:“你陈子聪如今是拥立的第一功臣,太子身边的第一红人,还是到临湖殿那边去罢,朕现在手上无权,连玉玺都不在手中,就算想升你的官,也力不从心了” 陈叔达肃容道:“臣的为人,陛下一向知道,臣与秦王虽素有来往,也不过是君子泛泛之交,宫变之事,臣亦不曾得到半点消息。今日情势危急,陛下安危只在呼吸之间,万不得已,臣这才斗胆矫敕,其罪万死难赎,臣愿听候主上发落” 武德皇帝凝视了他半晌,终于叹了一口气:“你起来吧,朕还不了解你么?你当朕是真的怪你?堂堂一国之主,却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被自己的亲生骨肉逼得如此狼狈凄惨,子聪,你,古来为帝王者,还有比朕更窝囊的么?” 陈叔达缓了口气,道:“陛下心情,微臣能体会得。只是陛下,如今局面已然如此,还要慢慢宽怀为” 他想了想,又道:“有句话,臣下一直想说,以前恐触怒皇上,始终未曾提过,今日局面如此,微臣亦有慎言之罪” 武德皇帝苦笑道:“到现在这个时候了,朕还有什么听不进去的?你说就是” 陈叔达道:“陛下当初就不该以秦王为将,更不宜于朝堂之外单设天策上将府,秦王功盖天下,权倾朝野,毕竟是血肉之躯,怎能不生出非分之图?既事已如此,陛下改立秦王为太子便是惟一选择了,陛下万万不该在太子、秦王之间左右摇摆举棋不定,若是陛下早立秦王,太子、齐王或许都能保得性命。” 武德哀叹道:“朕悔当初不用裴监之言,至有今日之祸” 陈叔达正色道:“陛下如今左右伺候之人尽换,万事当慎言慎行,否则小人辈希图封赏,善揣告变,于陛下则有倾身之危,于太子则有弑父之骂名。” 武德冷笑道:“那个逆子还在乎名声?如此狠毒的事情都已经做出来了,情谊伦常都抛却了,他还有什么可顾忌的?有本事他现在就将朕一剑杀了” 宏德坊前,张士贵的北衙禁军正和东宫六率的士卒们对峙着。东宫六率的将领没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主将薛万彻军中没有主事的人早已乱作一团。 薛万彻带着二十余骑一路狂奔,从玄武门到宏德坊只花了不到半刻钟。快进宏德坊时他勒住了马头,眯缝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番前面的情形。沉吟了片刻,他大声对士卒道:“张士贵背叛皇上,勾结李世民谋害太子和齐王,现在有带兵企图杀光我们东宫部属。不过他的本事倒是稀松平常,若是他此刻将坊门关闭,拨兵卒坚守,我等纵然有天大本事也万难施展。现在他却坊门大开,你们有没有胆量跟我杀进坊去与里面的兄弟们会合,杀了张士贵给太子报仇呢?” 旁边一个亲兵小声道:“将军,小心他们在门里设了埋伏。” 薛万彻怒骂道:“,你她娘的就不能说点中听的话。” 说完他突然拔刀,将那名亲兵一刀砍落马下,又大声道:“大伙听着,太子殿下恩养我们多年,今天不幸陨命。现在宏德坊里可能有埋伏。但薛某人已经准备准备以死相报。你们有怕死的吗?” 亲兵们挥舞着刀枪在马上齐声高喝:“同去同去” 薛万彻点了点头,又舔了舔嘴唇,狞笑道:“不错,还算有点兵样子,弟兄们,好久没有上阵杀敌了,如今过瘾的机会来了,随我来” 说着,他两腿一夹马腹,跨下的“草原雪里站”像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距离坊门远远地便弯弓搭箭,只见他抽箭、搭弓、放弦几个动作来回交替,便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自然,一支支狼牙箭像长了眼睛般飞了出去,转眼之间,守卫坊门的北衙禁军便倒下了个,禁军的士卒们何曾见识过这般凶猛迅捷的骇人箭术,早吓得呆了。二十余骑一涌而入,刀剑劈刺长矛挑扎,不过片刻工夫就将守卫坊门的五十名禁军宰杀了个干净,薛万彻的亲兵竟无一人伤亡。” 第一百四十二章围攻秦府 就在此时,坊里名身着鱼鳞铠的统军率领着一群禁军呼喊着蜂拥而出,看样子总在二百人上下。 薛万彻冷笑了一声,猛地大喝一声,催马前行,竟不回避,就那么直挺挺冲着十倍于己的敌人杀了过去。双方甫一接战,他铁槊横扫,立时扫翻了七八个,随后他马缰,乌骓马飞身越起,一下子越过了约四五丈的距离,落脚处却在那统军身边。尉迟恭狞笑一声,铁槊在手中轻轻闪了一闪,槊锋已将那统军攮了一个透心凉。 薛万彻狂笑一声,双臂一紧,竟硬生生将那统军的尸身高高挑了起来。 这个时候坊里一片寂静,交战的双方都不自觉地停下了手中的兵刃,呆呆地望着战阵中央那挑着一具尸身狂笑不已的战神将军,似乎连厮杀都忘记了。无论是薛万彻的亲军还是北衙禁军,都不自觉地产生了一种恍惚的感觉,那根本不是一个人,那是一个杀戮的怪物,这样的怪物,是人所能战胜的吗? “镗啷”不知谁将兵刃率先扔在了地上,随即“镗啷”之声四起,一干禁军纷纷扔下兵刃四散奔逃,转眼之间,除了薛万彻和他的二十余名亲兵,便只剩下扔了的刀枪兵刃了。 这局面连薛万彻也有点意外,他啐了一口,骂道:“,这他娘的算哪门子军队,一群软蛋。” 一开始,张士贵对于这样一支骑兵小队的出现并未予以重视,他随随便便拨了一百人马去包抄这支骑兵队的后路,他自己依然一心指挥部下与东宫率兵对峙。然而却不料这队骑兵剽悍异常,对抄袭自家后路的禁军根本不予理睬,一鼓作气便冲入了张士贵部队的后队。 气急败坏的张士贵定睛观瞧,这才看清楚带队的竟是以勇武闻名的左卫大将军薛万彻,他不禁浑身打了个冷战,立刻意识到必须的先阻止这支骑兵,于是高喊口令,禁军除前面的千余人仍虎视眈眈监视东宫率兵外,其余部队纷纷转身,后队变做前队,近千人的目光齐刷刷射向了纵马横槊的薛万彻。 薛万彻大叫道:“北衙禁军的兄弟们,李世民谋刺太子和齐王不成,现已被皇上拿下。你们都是皇上的禁军,不是秦府的爪牙。皇上派某家来传旨,立刻拿张士贵去问罪,皇上已然下敕,凡是跟从张士贵的将军士卒,只要弃械归顺朝廷,既往不咎,原职录用。若是执迷不误,立杀不赦” “秦王败了,不可能啊秦王怎么会败呢?可要是秦王没有败的话来传旨的就不可能是薛万彻呀”一时间张士贵的心里思绪万千,完全没了一个时辰前的自信。 就在这时候张士贵身后鼓声大做,东宫率兵已经搞清楚状况开始进攻了。北衙禁军里除了少数的高级将领以外大部分都是被张士贵骗来的,此刻得知他们正在进行谋反的军事行动后立刻军心大乱,纷纷弃械投降。 不一会张士贵身边就只剩下几百名亲军和十几名心腹将领了。 谢叔方攻打秦王府的行动却不太顺利。秦王府中的兵力委实太少,防守偌大的一个西宫,处处防而不密。杜如晦思虑再三,在接到谢叔方兵临永安门的叹报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弃守永安门,退守承乾门一线,如此一下子便将防守的地域缩小了一半,而众将家眷及王府妇孺大多集中在宫北,承乾门外多是天策府的治事机构,例如位于永安殿偏殿的弘文馆以及位于西偏殿的天策亲军府。谢叔方没有攻城器械,只能驱士卒攀爬城墙,在永安门处耽搁了约两刻工夫,进入西宫后搜检永安殿等殿宇又花费了些时间,待得挥军承乾门,已是近辰时了。 杜如晦手中提着宝剑在城墙垛道上来回巡曳,两只眼睛警惕着城下齐府兵的动向,全然不顾城楼上四处横飞的箭矢。在他身边,秦行师率领着五十名秦府护军紧紧相随,这是杜如晦手中最后一支机动兵力,随时待命准备对防线上的薄弱处予以支援。此刻在城墙上,除了身着盔甲的军将之外,还有许多妇人往来穿梭,她们为战士们搬运石头箭矢,救治包扎伤员,还在城墙上架起了四口大锅,烧得滚沸的面汤以铜盆木桶盛出,一个接一个传到垛口,倾将下去,立时便有几个齐府兵丁惨叫着翻滚到一边。因此城上作战人员虽不足三百,但总人数却有七八百人之多。 杜如晦轻轻吐了一口气,缓步走到位于承乾门门楼处的秦王侧妃杨氏面前。她神色焦虑的屈膝坐在箭楼门厅的台级上,脸上稍稍带了少许疲惫之色。 杜如晦来到这母子二人身前躬身道:“王妃还是带着小王爷下去吧,这里刀箭无眼,矢石横飞,实在太不安全。王妃纵然不顾自己的安危,总要为小王爷打算打算吧” 杨氏没有答话,面带微笑视着在城楼下指挥向后殿抬送伤员的宫女们,和绕在她们身边一捆一捆向站在台级上的军卒抱送箭簇的长沙郡王李恪,良久方才答非所问地道:“恪儿虽 小这份胆量却也实实难得,他日比成大器” 她转过头对杜如晦道:“司马大人,你去忙你的罢,不用管我们母子。战事瞬息万变,都要靠你一个人撑着呢,敌楼之上太乱了,你是殿下的心腹重臣,身上的担子重,一定要擅自珍重,不可轻冒矢石。我们母子不用别人照应,我不及平阳公主,没有她那样的巾帼气概,也帮不上别的忙,只能坐在这里看着你们却敌,敌兵不退,我和恪儿就不下城楼。” 杜如晦苦叹一声,却也无暇再说别的,只得一揖告退,转身向着城墙西侧快步走去,边走边叫:“东段贼人架来了两架梯子,这边弄点大石头送过去,再在那边城墙上就地架一口锅,烧沸汤备用” 李世民在临湖殿里看着身边的长孙氏和李承乾,焦虑、担忧、欣喜、羞愧、自责诸般情绪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旋转,心中也不知是一番什么样的滋味。他并不担心李承明堵玄武门外,在他看来这反倒是一件好事,让自己有机会将大哥的儿子们打尽。 在他看来自己已经成功了,所余的担心只是大哥在长安苦心经营九年,偌大势力,会不会随着他从马上中箭坠下的那一刻起均将烟消云散呢?最可恨的是那个郑文信,怎么会在键的时刻被李承明识破呢?现在的担心就是大哥的支持者和心腹属下会不会全部到向承明呢?虽个十几岁的幼童不至于让自己提心吊胆,可是不除掉他的话一定会有很多人借他的身份兴风作浪的。 还有就是朝中的文武百官又将如何看待自己呢?一个诛兄杀弟、忤逆老父罔顾人伦的畜生?日后自己还能用忠、孝、节、义四个字去要求他们吗?他们会不会暗中在背后耻笑自己唾弃自己呢?玄武门内这个令人难忘的夜晚,后世史书将会如何书写呢? 玄武门城门大开,尉迟恭手举长槊带着五十骑呐喊着向外冲来。常何和侯君集带着千余名禁军紧随其后。 李承明对杨不悔道:“射死他,快射死他” 杨不悔从箭囊里取出三支箭来朝着尉迟敬德连珠般射去,尉迟敬德号称大唐第一勇士,最擅长使槊避箭,只见他在马上连晃了三下竟然将杨不悔的三箭都躲了过去。只是紧随其后的一名天策亲军到了霉,被杨不悔的大羽箭射中了左肩,惨叫一声跌落马下。很快就被后面飞驰而来的马匹踩成了肉酱。 眨眼间身披乌黑战甲的尉迟恭已经冲到距离李承明不到十丈左右的距离。左手提缰控马,右手将一杆黑沉沉的马槊夹在腋下,发出一阵癫狂的叫嚷声,向李承明直冲过来。 李承明身前的楚王府卫队的阵形转眼间便被他撕开了一个口子。一支羽箭打着旋儿向李承明飞了过来,曾正午用刀挡了一下,便斜斜飞开,没能伤到人。 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嘶鸣,尉迟恭跨下战马腹部被长槊刺了个窟窿,红呼呼的鲜血和白花花的内脏器官随着那杆长槊被拔出了体外,溅得周围的士兵满头满脸都是。刺中尉迟恭战马的正是李承明去年在太原时并州行宫监守王敬送给他的那名昆仑力士。 尉迟恭是久经沙场的悍将,此刻战马被刺中,马尚未倒地,他的两脚已自马镫内抽了出来,随着马栽倒的方向一抽身,竟然稳稳站在了地上,只是马槊不能再用,顺手将一柄近战的宝剑抽了出来,大喝一声,将一柄不知何处刺来的长槊荡了开去。 这个时候尉迟恭距离李承明已经不到二十步了。 李承明大叫道:“杀了尉迟恭者,本王赏金千两,官封大将军。” “李承明,你的赏赐是送不出去的。某家这就送你到阴曹地府与你的父亲兄弟团聚。”尉迟敬德狞笑着大叫道。 刘连章拉着李承明向后退去,曾正午等楚王府的侍卫纷纷举刀向尉迟敬德扑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心狠手辣 湖中龙舟之上,李渊脸色惨白地看着六位宰相。 这些大唐王朝的高官重臣们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良久李渊终于有气无力地说道:“走吧,走吧。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晚散不如早散,你我君臣的缘分只能到今天了。” “事事已至此,皇上皇上还是保重龙体为上。”裴寂哆哆嗦嗦地说道。 朝廷内外,都知道他是太子一党,常在皇上面前赞扬太子,贬低秦王。但是他更清楚,此时他若敢说秦王半个不字,长孙无忌手下兵丁恐怕立刻就会要了他的性命。 “皇上,哈哈我还算是皇上吗?在世民的眼里我已经是老贼了”李渊冷笑着说道。 宫外喊杀声大响,如天边的滚雷轰轰传来,忽高忽低,忽弱忽强。 李渊对那喊杀声毫不理会,目光越过湖面,越过花树,停留在巍峨的太极殿的白玉台阶上。 一滴又一滴泪水从他的眼中掉落了下来。 那白玉石台阶上,将再也不会停下他的身影,他为之费尽心机,苦苦谋取的一切得来是那么艰难,失去却是如此容易。 太阳渐渐升起,殷红如血的朝霞浮满了天空。 已经换了便服的李世民孤身登上龙舟,跪倒在李渊面前,号陶大哭。 “儿臣不孝,惊动父皇,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李世民边哭边哽咽着道。 李渊眼中却一滴泪水也无,心里生出无比厌恶之情。 “罪该万死?你擅杀太子、威逼父皇,何止万死?可是我能说你罪该万死吗?成者王侯败者寇,你又何必在我面前玩出这么一套,这一套我当年在隋恭帝面前还玩得少吗?唉报应,报应啊,杨侑地下有知,不知该如何嘲笑与我”李渊心说。 李世民哭了半天,见父亲一声不吭,不觉抬起了头。 李渊正直愣愣地盯着他。 李世民仿佛又看见了李元吉的眼睛,浑身不觉一颤。 “都杀光了吗?”李渊问。 李世民不答,好像没听见李渊的问话。 他无法回答。因为李承明等人堵在玄武门前,他的确无法知道建成和元吉府里的状况。 “我和臣子们嘲笑隋文帝,说文帝虽然能够一统天下,却管不了儿子。最后连老命都断送在了儿。当时我以为自己是在笑隋文帝,现在看来,我是在笑自己啊。”李渊见李世民不回答,就知道他不仅是失去了两个嫡子,就连他的十余孙子,恐怕再也见不到了。 见李渊说得如此沉痛,李世民慌忙磕着头,流泪道:“儿臣虽然不孝,可也决非如隋炀帝那般昏暴。父皇永远是父皇。儿臣被迫自卫,决非有所图谋,今后一应大事,仍由父皇作主。太极宫也永远是父皇视朝的所在。儿臣当竭尽犬马忠诚,孝顺父皇,以弥大罪。” “哼炀帝虽然昏暴,却比不上你心狠手辣。当年炀帝之弟汉王杨琼公然兴兵造反,炀帝将汉王擒获,却并未斩杀杨琼,后来还封杨琼之子为藩王。可你呢?建成之子年龄稍长,或许对你有所危害,可元吉之子还是吃奶的娃儿,竟也逃不过你的杀戮。你”李渊不敢再说下去了,他害怕杀红了眼的李世民顺势把他也“斩草除根”了。 他绝不想落得个隋文帝的下场。他不想死,他割舍不下后宫的尹德妃、张婕妤。他还想泛舟在海池湖里,看西域美女跳胡旋舞 “我老了,也管不了什么大事。当初在晋阳起兵,我就是为了你们兄弟为了子孙唉你也累了,我也累了。都歇着吧,歇着吧。”李渊闭上眼睛,再也不愿说出一句话来。 李世民又磕着了个头道:“父皇,承明带人堵在玄武门前,儿臣想请父皇下一道手释,令内外军马统归天策府处置,再将承明交给儿臣” 李渊冷笑一声道:“怪不得你愿意来见我,原来是为了这个。是不是我这个手诏没有用的话你就会连你老爹我也一起杀了呢?” 李世民低头不语。 长孙无忌跪下来,高声道:“皇上若不立降手敕,乱兵杀进大内,恐有不测之祸” “皇上,若不立降手敕,楚王与太子和齐王的部属必定会继续做乱,内乱一起,臣恐大唐江山不保”封德彝说道。 任城王灵州都督李道宗恰巧今天回到长安,刚入长安城他就听到街上有人议论说玄武门前正在打仗。李道宗自然不相,凭谁听到说皇宫门口在打仗的话也大都不会相信的。 可是很快他就明白,这不是长安百姓的谣传。因为越来越多的都在议论这件事情。于是他决定去先天策府拜会一下秦王殿下。就在他快到天策府的时候突然看到一身鲜血的杜如晦正在十几名兵丁的保护下迎面向他跑来。后面还有几十名士卒呐喊着追杀着。 李道宗和李孝恭相似,都是唐宗室名将,所不同在于,李孝恭的战绩名声,大多得益于一直给他当副手的名将李靖。而李道宗却是实实在在靠着自己在战场上浴血拼杀得来的名将之称。武德元年五月二十五,唐王李渊在长安登基称帝,同日便大封宗室,李道宗之父李韶被追封为东平郡王,李道宗得封为略阳郡公,那年他才十八岁。 武德二年十一月,秦王李世民率军自龙门关乘坚冰渡黄河,屯兵柏壁,与刘武周部将宋金刚军对峙,并同固守绛州的唐军形成犄角之势,进逼宋金刚军。李道宗时年十九岁,随军东征。李世民登柏壁城观察军情,回头问李道宗:“贼恃其众来邀我战,汝谓如何?”李道宗答:“群贼乘胜,其锋不可当,易以计屈,难与力竞。今深壁高垒,以挫其锋;乌合之徒,莫能持久,粮运致竭,自当离散,可不战而擒。”李世民说:“汝意暗与我合。”后唐军诸将皆请求出击,李世民则对众将言道:“金刚悬军深入,精兵猛将,咸聚于是,武周据太原,倚金刚为捍蔽。军无蓄积,以虏掠为资,利在速战。我闭营养锐以挫其锋,分兵汾、隰,冲其心腹,彼粮尽计穷,自当遁走。当待此机,未宜速战。”与李道宗所言如出一辙,两人年龄相仿,又同善于军略,是以从此之后李世民便对这位比自己还小三岁的宗室将领另眼看待。 武德三年七月至武德四年五月,秦王李世民又率军于洛阳、虎牢先后击破郑帝王世充、夏王窦建德二军。此战李道宗再次随军出征,其作战勇猛亲冒矢石,曾令老将屈突通颇为惊讶。 武德五年三月,在与刘黑闼之战中,李世民与李道宗再次并肩作战,双双陷入重围,后经尉迟恭率军接应,突出重围,于当月二**败刘黑闼军。 是年十一月初八,武德皇帝封宗室十八人为郡王,李道宗时任灵州总管。定杨可汗梁师都据夏州,遣其弟梁洛仁带几万突厥兵包围灵州,李道宗据城固守,并寻隙出击,大败突厥军。武德闻讯,称道不已,并对左仆射裴寂、中书令萧瑀言道:“道宗今能守边,以寡制众。昔魏任城王彰临戎却敌,道宗勇敢,有同于彼。”遂封李道宗为任城王。 时突厥与梁师都相勾结,派郁射设进驻五原故地,李道宗率军将郁射设赶出五原,振耀威武,并向北开拓疆土千余里。此战乃李道宗成名之战,也是他第一次独领一军作战,他采取据城固守,待敌懈怠的策略,一举击败强敌,开疆拓土,一时间为朝野所称颂,当其时,李道宗年方二十一岁。 武德八年,突厥军再次南下攻扰边境。八月十九日,突厥袭扰灵武,然而仅仅四天以后,李道宗便率军将其击败。 李道宗常年驻守灵州,守卫大唐的北部边防,面对凶狠狡诈来去如风的塞外铁骑毫无惧色,以有限的兵力屡屡克敌,这不仅在宗室将领中不多见,便是在大唐数以千计的武将当中都称得上是出类拔萃的。在军事武略方面,除了李世民和李靖,武德皇帝最信任的就是这位年纪轻轻的任城王。 在唐廷储位之争的过程中,李道宗与生性圆滑的李孝恭不同,他和淮安王李神通均态度鲜明地站在李世民一边。李建成曾经多次拉拢示好,但李道宗却坚拒之,幕僚不解,他言道:“吾与秦王,乃生死之交也” 当年他和淮安王神通、楚王杜伏威三人曾一同焚香洒酒立誓追随秦王,号称“三王拱秦”。也因为此事,本有意调他回长安出任兵部尚书的武德皇帝在斟酌再三之后又把他调回了灵州,淮安王李神通为人平素低调,武德皇帝对这位堂弟也不为己甚,削了他两个月的俸禄了事,杜伏威却吃了不是宗室的亏,被武德皇帝以含糊其词的谋反罪名毒死。 杜如晦看见李道宗,忙跌跌撞撞地向他跑来道:“大王救我” 李道宗见状忙令左右亲随上去将追杀杜如晦的齐府护卫击退。 第一百四十四章血洗秦府 秦王府府墙高大,天策亲军骁勇善战,谢叔方在付出两百余人的伤亡代价以后终于攻进了王府。 秦府将领樊兴、元仲文被当场格杀。张亮、秦行师和杜如晦则分头杀了出去。谢叔方没有组织大队追杀,而是带人搜捕李世民的家眷。可惜的是他找遍了秦府也没有找到长孙氏和李世民的嫡子李承乾。 怒火攻心的谢叔方下了格杀令,除了李世民的几个侧妃和长沙郡王李恪外秦府所有的属官、宫女、杂役和下人们都倒在了齐府护兵的刀枪之下。 一时血光飞舞、哭声遍天,曾经显赫无比的秦王府变成了人间地狱。看着满院的尸体,仍不解气的谢叔方又叫人火焚了秦王府。 玄武门前尉迟恭已近乎疯狂,大唐第一勇士绝对不是浪得虚名,他只一刀便将曾正午的长刀击到了半空中。 曾正午一个踉跄,向后退去。尉迟恭又是一刀劈下,就听呜呜风响声中闪亮的锋刃已逼到了李东行的胸前。 李东行来不及招架,连忙向后一躺,在地上打了个滚,勉强躲了过去。 只此片刻工夫,李承明已经在几十人的保护下逃到了十几丈远的地方。又有楚王府的几十名护卫呼啸着举刀向尉迟恭扑去。 尉迟恭扭头向身后望去,只见自己的五十余骑已经被李承明手下的三百多名重甲步兵团团围住。常何和侯君集率的禁军则被冯立手下的长林兵用集密的箭雨射回到玄武门之内。 尉迟恭原本的想法是突袭杀掉李承明,现在看看这个想法是实现不了了。眼见楚王府的护卫越来越多,尉迟敬德决定抽身走人,去淮安王府找李神通。 他连续挥砍了五刀,逼退了身边围攻他的护卫们。然后转身向南跑去。 李承明看见连忙又让杨不悔向他射箭。 “奸贼,哪里逃”杨不悔大喝声里,使出他十数年苦练的绝技,拉开满弓,又是连珠射出三箭。 尉迟敬德屡经实战,危急中身手超乎异常地快捷,听得身后羽箭的破空声至,立刻就地滚到。虽然有些狼狈但还是躲了过去。 李承明怎肯让他就这样离去,连忙吩咐刘连章带人追杀。 刘连章拍马舞刀向尉迟敬德追去大呼道:“杀贼,杀快杀” 十几名楚王府的护卫狂呼着,紧跟在刘连章身后追去。 正在与李承明的重甲步兵苦战的天策亲军见尉迟恭危急忙拼命他靠拢。 就在这时,李渊的内宫护卫统领李安达在李世民的陪同下登上玄武门的城楼,大声道:“陛下有旨,诏太子建成,平素骄奢淫逸,悖逆不法,而今又欲谋刺国家柱石,动摇社稷大业,陛下降敕,夺建成储位,废为庶人,另敕秦王以开国勋绩立为太子。齐王元吉、楚王承明,向来党附建成,着一并废为庶人,交秦王治罪。另内外军马统归天策府处置,旨到立行,钦此” 正在作战的楚王府卫队和长林兵闻言立刻停了下来,纷纷向李承明和冯立望去。 尉迟敬德趁机带人向淮安王府跑去。 “此诈也诸君勿信,皇上现在身陷囹圄,正翘首相盼诸君救驾。薛大将军马上就率东宫六率赶到打破宫城救的圣驾之后皇上定不吝封赏”李承明扯着嗓子大叫道。 长安城内,东宫六率的甲卒奔行驰骋,气势汹汹地向刘弘基的城防军接管城防。因为没有主将的命令大部分城防军的将校只好眼睁睁地看他们往来穿梭逐渐控制长安的城防。不过也有一些将校不肯交出手中的权力被薛万彻下令当场格杀。 太极宫重明门前,宁远将军张辅已经集结了千余名南衙禁军准备冲进内宫去抢皇帝脱险。 秦叔宝和程知节带着百余名天策亲军和永春门的禁军护卫一起拆掉御河的岸砖,将永春门垒实以抵御张辅的冲击。 张辅一面派人纵火焚烧永春门,一面派了几十骑向玄武门方向迂回,打探那边的情况。 淮安王府内,尚书右丞雍州别驾左金吾卫大将军领监察御史刘弘基和李神通正焦急地等待着宫里传来的消息。府外的喊杀声越来越乱,刘弘基和李神通也都越来越焦急。 就在两人心神不安的时候,满身血污的尉迟恭带着李世民的手令闯了进来。 听完尉迟恭简单的叙述以后刘弘基考虑了片刻道:“既然太子殿下有令,臣马上就去集结下属。请尉迟将军转告太子,臣保证在天黑之恢复京师的治安” 话一说完,刘弘基便立刻奔出府去,翻身上马带着几名亲卫向左金吾卫府跑去。 刘弘基刚到卫府前,便与正带着百余名骑兵的薛万彻迎头相撞。 “刘大人,皇上密旨,命你立刻随我入宫见驾”薛万彻骑在马上说道。 刘弘基一愣,接着道:“薛将军休要诈我,我刚刚接了太子的手令,建成与元吉谋反被诛。皇上已经改立秦王为太子了,某家这就要调兵平叛。薛将军如果现在下马就缚我可以在新太子面前保你不死” 薛万彻哈哈大笑:“原来你刘弘基也背叛了皇上,某家现在就取你首级以祭太子和齐王” 说罢,拍马舞槊,向刘弘基冲去。 刘弘基身着便装,手里又没有长家伙。一看薛万彻来势汹汹,有心入卫府躲避可又来不及了。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拨转马头,准备从来路逃窜。 这时一阵马蹄传来,同样手舞长槊的尉迟恭带着十几个人从刘弘基背后赶上来,大叫道:“刘将军闪开” 面对大唐第一勇士,薛万彻根本没有机会再击杀刘弘基,只好驱赶手下先对付和他们一样全副武装的尉迟敬德等人。 刘弘基则带着几名手下趁这个机会闪进了卫府。 左金吾卫府里刘弘基宣读了李世民的手令以后开始调兵遣将准备武力镇压李承明等人。 尉迟恭看见刘弘基安全躲进卫府以后也不在和薛万彻纠缠,而是领着属下向启夏门方向逃去。 玄武门前,先是东宫六率的左营将军冯立的弟弟冯诩,奉薛万彻之命押了张士贵和北衙禁军的七名将军过来。 接着谢叔方又将李世民的几个侧妃和长沙郡王李恪也押了过来,对李承明道:“大王,李世民的正妃和嫡子都随李世民进了太极宫。他麾下主要谋臣和将领的嫡子也早已经被送去洛阳了只剩下一些妻妾和庶子女儿,我都抓来了。尉迟恭的妻子反抗,被将士们当场杀了” 李承明点点头道:“杀就杀了,都杀了也没什么最可恨的是李世民的正妃和嫡子抓不到” 他下马走到杨妃面前道:“你就是隋炀帝的女儿?” 杨妃一把将李恪抱在怀里道:“大王要是想给太子殿下报仇,当找秦王才是” 李承明看着正在瞪着自己的李恪小声道:“李世民杀我父亲,我杀他儿子并无不妥,不过李恪怎么说也是我的堂弟。我不像李世民一样心狠手辣,也不会杀你儿子。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儿子肯定会不得善终的” 接着他又走到张士贵面前道:“张士贵,你好歹也是朝廷的四品大员,本来就是前途无量的日子。为什么要跟着李世民做此诛九族的谋逆之事呢?” 张士贵看了他一眼道:“秦王殿下于我有救命之恩,张某愿为殿下赴汤蹈火。今日落在大王手里只求一死报秦王” 李承明点了点头道:“放心,本王一定成全你” “哦~对了,张大人知不知道谋逆是可以处剐刑的?”接着他说道。 张士贵面带哀求之色看着李承明道:“大王能否给臣下一个痛快?” 李承明抬头看了看玄武门城楼上的禁军道:“我可以饶你不死,但你的家人一个都不能活。我还要砍掉你的双手双脚,挖掉你的眼睛,再割掉你跨下的玩意。然后再送你回到李世民身边享福去我要让你一辈子生不如死。” 说完他高声道:“将张士贵的家人全部砍了” 马周听到连忙制止了正要动手的刘连章等人。跑到承明身边道:“大王万万不可如此,罪只在张士贵一人。大王若滥杀无辜会失掉天下民心的。” 李承明冷笑道:“张士贵犯有谋逆大罪,我杀他满门有何不可?” “大王不是皇上,没有权利杀他满门就算是皇上也得经过三堂会审以后才能下旨诛人满门的。”马周摇头道。 李承明看了看捧着李建成和李元吉人头的两名兵卒,眼含热泪道:“父亲和四叔正在看着我,要不是张士贵他们两人就不会身首异处。现在仇人就在眼前,我要是不能给他们报仇雪恨实在是枉为人子。况且现在非常时刻,行雷霆手段,震慑宵小之辈,有何不可?” 马周小声道:“大王尽可杀了张士贵,但千万不能累及家人。否则不仅李世民手下的恨您入骨,就连太子和齐王的人也不一定敢在跟着您了” “为什么?” “今日之事如何收场尚且不知道,万一事若不济,大王嗜杀的名声传了出去,以后就很难有人愿意为大王效死力了”马周附在承明耳边道。 李承明考虑良久道:“便依先生之言” 第一百四十五章大势已去 “刘大人,眼下情况不明,你所说的不过是秦王的一面之词,没有皇帝陛下的手谕请恕末将难以从命”金吾卫府里一的校尉高声道。 刘弘基看了看左右道:“将雷永吉拿下” 几名侍卫立刻向刚才说话的那名校尉扑去。 雷永吉抽出腰刀来大呼道:“刘弘基党附李世民谋害太子,诸位兄弟千万不要附逆,随我一起杀了刘弘基,皇上定有封赏” 雷永吉,河东豪杰,少年时就以勇悍闻名乡里,太子李建成的旧部,当年李渊兵入长安时第一个攻上长安城和冲入大兴宫的军头。 金吾卫府里有不少将领都是李建成安排的,刚刚听刘弘基说太子谋反被杀,有的心坏忐忑,生怕会牵连到自己。也有的就像雷永吉一样,根本认为那是刘弘基的一派胡言。但并没有几个想过要去质疑和反抗,现在雷永吉振臂一呼,自然有不少人跃跃欲试。 果然,雷永吉话音刚落,就有好几个心向太子的将领们拔刀在手,和雷永吉一起抵御刘弘基的侍卫。 刘弘基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当场发难,一时间也慌了手脚,忙命人去调兵来弹压。 就在这时候薛万彻已带人杀进了金吾卫府的大堂之上,他用手里的钢刀指着刘弘基道:“刘弘基勾结李世民谋反,我奉皇上命来拿此贼,众将有敢异动的一律以谋反罪处置。” 薛万彻话音一落,大堂上的将领们纷纷解下腰间的佩刀扔在地上,向两旁退去。 薛万彻将手一挥,身后的几十名兵丁一拥而上,将腰刀和长矛架到了刘弘基的脖子上。 看到主人被挟持,刘弘基的侍卫们也纷纷将刀扔在地上停止了和雷永吉等人的搏斗。 玄武门前,李承明将连同张士贵在内的八名北衙禁军将领一字排开,跪在护城河前。 李东行打马跑到护城河边上,向着玄武门的城楼上大喊道:“大唐凉州总管,刑部尚书,开府仪同三司楚王殿下请李世民出来答话” 李世民此刻和李安达一起还待在玄武门城楼,密切注视着外面局势的发展。听到李东行的喊叫便向张公谨使了个眼色。 张公谨走到前面去,探出身道:“我家太子,正在与皇帝陛下商讨要事。太子谕你等马上命令弃械投降,太子可保尔等性命,如若执迷不悟城防军开来你们就都只有死路一条了” 李承明对安天海小声说了几句。 安天海跑到李东行大声道:“楚王殿下令,若一刻钟之内看不到李世民便立斩长沙郡王,和秦王府全部家眷祭祀太子殿下和齐王” 城楼上李世民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张公谨看了看左右的士卒道:“太子殿下,给我一百人,让我再冲一下吧”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好,不过不是让你去救人,你带一百玄甲亲军,冲出玄武门,去东宫和齐府让王蓸和李远达先不要对建成和元吉的家眷下手。” 张公谨点了点头道:“殿下是想用他们换回小王爷和王妃们?”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但愿他们没有将东宫、齐府斩尽杀绝” 这时候左边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城楼上和玄武门外的人都急忙扭头向那边望去。 只见数十骑四蹄如飞,眨眼间便奔到玄武门前。李承明手下的士卒发出一阵欢呼,原来是薛万彻带着几十骑,押着左金吾卫大将军刘弘基到了。 薛万彻一脸兴奋地高声道:“大王,城防军的高级将校已经被全部关了起来,雷永吉在看着他们。长安城城防基本已经被东宫六率接管。” 城楼上的李世民看到刘弘基被五花大绑地带到玄武门前,不由的吸了一口凉气。心说:“怎么会搞成这样,难倒上天真的不肯护佑我吗?没有了刘弘基,长安城内已再无我可用之人。向我李世民一世英雄,难倒今天就要败在一个娃娃手里吗?” 侯君集小声道:“殿下,我们现在已经被困死在太极宫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请皇上出面了。”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眼下也只好如此了,你马上带人将皇上请来” 李承明感觉越来越热了,他抬头看了看碧蓝如洗的天空,太阳已经升到正中了。 “中午了。”一想到这他突然感到肚子有些饿,也难怪从早上起来到现在折腾了这么久他连口水也没喝。 李承明正要吩咐身边的人去给士卒们准备午饭时一身鲜血史汾扶着背部受伤的魏征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李承明赶忙叫人扶住他们道:“魏师傅的伤怎么样?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史汾带着魏征刚出府门就遇到了十几名秦王府的侍卫,他们是奉了高士廉的命令去抓魏征的。史汾带的人少,又要保护魏征的安全,在付出七条人命的代价以后才好不容易将魏征带了过来 李承明听完心里突然有一个不祥的预感,连魏征他们都要抓,那么东宫和齐府、楚府岂不是更加不安全了。 想到这他连忙叫曾正午过来,准备派几个人分别赶往东宫和齐府、楚府去查探消息。 “杀啊”突然间,玄武门打开一扇门,张公谨带着百余骑冲了出来。 玄武门前顿时又展开了一场血腥混战,李承明兵卒们人数众多,占有优势。而玄甲亲军们平日受主人重金恩养,俱怀有报效之心,且又身体强健,武艺精熟,此刻奋力搏杀,不仅丝毫不落下风,反而在气势上压倒了众兵卒。 张公谨带人只冲杀了一个回合便拨转马头向东宫方向跑去。 通往东宫的路是条宽阔的大道,并无太多兵卒阻拦,只有少许胆大的围观百姓在慌乱地四处躲藏着。 “追,快追上杀了他们”李承明大喝道。 李承明话音未落,安天海和李东行已经带了几十名骑马的楚府护卫追了过去。 突然一员将领带着四百余人从南面杀了出来,他们让过张公谨然后堵在大道上。 安天海等人大惊,欲折转身,却已经迟了。 随着那将领的喝令声,四百余人一齐张开了手中的硬弓。 刷刷刷利箭如漫天飞蝗一样射向安天海等人。 安天海和楚府的护卫们只拿着短兵刃,面对射来的利箭挡无可挡,惨呼声里,踉跄着纷纷落马倒地,身上插满了箭杆,个个如同刺猬一般。 李承明眼见此景,勃然大怒,高声道:“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这些人正是刚刚屠杀过东宫的一部分人。王蓸占领东宫以后心里担忧玄武门的状况,边留下一半人看守东宫,自己带了一半人向玄武门赶来。于是就恰巧射杀了安天海等人 李承明冯立便带着长林兵,高举盾牌,排列着整齐的队列向王蓸等人缓缓逼了过去。 长林兵在人数和气势上都远胜王蓸的属下,更何况冯立现在满腔怒火,一心要擒杀李世民给太子报仇。 这个时候王蓸的后队开始乱了起来,苏烈、王虎臣等人率着薛仁贵等娃娃兵刚刚从长安县赶来,从王蓸的后面率先发动了攻击。 王蓸军遭到前后夹击,很快就溃不成军,不到一刻钟便被斩杀殆尽,王蓸自己也被生擒。 齐王府里,情况和东宫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李远达没有王蓸幸运。他在齐府遇上了四个杀神,就是兰氏四兄弟。面对强敌,兰家兄弟毫无畏惧,有了兰家兄弟的带头齐府的其他侍卫也纷纷反抗。李远达废了好大的劲才将他们制服,但还是跑了兰家兄弟。 说起来到也不是李远达无能,而是兰家兄弟实在是太难对付了。他们不光勇悍非常,最难得的是他们好像心意相通,互相之间的救援非常到位。他们不但杀出了重围,而且还是全身而退,哥四个没有一个受伤的。 李渊在侯君集等五十多名军士的裹挟下战战兢兢地登上了玄武门。 李世民脸色凶狠地道:“请父皇马上下旨,治李承明谋逆之罪。” 李渊看了看李世民一言不发。 侯君集抽出匕首,抵在李渊的后背上道:“请陛下不要逼臣做出弑主的事来” 长孙无忌也道:“陛下,今日如若不随了我等之意不光秦王、哦,是太子殿下要背上弑父的恶名,臣怕的是大唐江山也会从此土崩瓦解” 随后赶上来的封德彝也气喘吁吁地道:“是啊,陛下,倘若楚王不死,死的就会上陛下和太子殿下。陛下难道真的以为以楚王弱冠之年可内镇群臣,外拒突厥治理这万里江山吗?” “封相所言及是,如果真的玉石俱焚,臣下敢断言,陛下辛辛苦苦创立的基业用不了一年就会分崩离析。”陈叔达道。 “是啊国赖长君,幼主登基,于国不利,臣请陛下三思。”萧瑀接着道。 再接着数百人一起大呼道:“请陛下下旨,治楚王谋逆之罪” 这时候玄武门传来一阵呐喊声:“楚王令,刘弘基、张士贵等,党附李世民谋刺太子齐王,立斩。” 李世民连忙探出头去,只见玄武门外的护城河边上十几个将校跪成一排,每人身后都站着一名楚府侍卫。手起刀落,十几颗人头齐刷刷地掉进了护城河内。 李世民转身跪在李渊脚下,高声道:“父皇,赶快下旨吧再这样下去父亲你十几年聚集之人才恐怕要一扫而光了。天下也很快会易主了,儿臣答应你,一定不杀承明。” 一直保持沉默的裴寂也终于开口道:“皇上还是下旨吧再这样内耗下去,不用突厥,就连梁师都都能把大唐灭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皇上下诏 李渊考虑再三,权衡利弊,终于点了点头。 玄武门的城楼上,赵雍探出身来,高声道:“皇上有诏,请楚王答话” 李承明想了想对王虎臣耳语了几句。 王虎臣走到护城河边道:“楚王殿下怕中李世民诡计,不敢奉诏,请臣转告陛下。我家大王已命薛万彻大将军调集攻城器械,马上就可救皇上脱离险境。请陛下忍耐一二” 李渊探出身来,向下望去,玄武门外尸横遍地,残肢断臂随处可见。两百多名妇孺孩童全部站在护城河边,李世民的家眷站在最前面。在她们背后是五百多名张弓搭箭的长林兵。看他们的样子只等李承明一声令下,就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些手无寸铁的人全部射杀。 李渊咳嗽了一声,颤颤巍巍地道:“太子齐王谋逆,世民除之,亦朕之愿也。朕已立秦王为太子,尔等即刻散去,朕不加罪。如若执迷不悟随楚王谋逆,一律交新太子治罪。” 此言一出,玄武门外的士卒和将校们一片哗然,丢弃刀枪,四散逃匿者不计其数。 李承明气的挂哇乱叫:“李世民,你杀兄屠弟,威逼天子,目无君父,简直与禽兽无异。” 说话间他麾下的军士已经散了大半。 马周赶忙在他耳边道:“大王,当着皇上的面恐怕没人愿意继续围困宫城了,如果再闹下去只怕人会散尽的。不如先带人退出长安,撤到燕王那里再做打算把” 薛万彻和冯立也道:“是啊大王,李世民把持着皇帝,士卒们心中畏惧,不敢放手一搏。我们还是带着李世民和他手下的家眷退出长安再和李世民讲条件吧” 李承明心有不甘地道:“如果就此退出长安,我怕我们就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给父亲和四叔报仇了。” 苏烈道:“大王,皇上已有明谕,如果您坚持要攻宫城的话士卒一定不肯用命,到时候人心离散我们想退都退不了了。” “是啊大王,皇上就在城楼上,没人敢冒着诛九族的风险攻城的。”魏征也说。 就在这时候兰家四兄弟跑来道:“大王,齐王府完了,李世民派了千余人攻打王府,我们兄弟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见李道宗和李神通带着千余人奔这里来了” 兰家兄弟的话音刚落,一名东宫六率的校尉也飞马跑来说:“薛将军、楚王殿下,尉迟敬德和张公谨带着千余人正在攻打直城门,将士们快坚持不住了” 李承明想了想道:“薛将军,你马上将东宫六率的人集合起来,去把长安府库打下来,带上那里的全部财物,带不走的就烧掉,不能给李世民留下,然后再退出长安退往泾州方向。,我带人押上这些妇孺孩童先往泾州等待薛将军。” 薛万彻笑了笑道:“大王高见,不过臣下以为光焚毁府库财物还不够,大王带人出城后先带人退向泾州,另遣苏兄带人赶往华阴县。” 李承明一愣:“为什么去华阴呢?” 冯立道:“万彻兄那的永丰仓了” 薛万彻点头道:“不错,京师且要乱一阵子呢,我们如果趁机烧了永丰仓的话李世民无粮无钱,一年之内肯定无法对付我们。我们就有了足够的时间联络太子旧部,起兵勤王了” 李承明点头道:“是个好办法,只是我怕人手不足。” 魏征摇头道:“华阴那里应该还不知道长安的变故,我估计有五百人足亦。永丰仓监守胡翼我是认识的,我与苏烈同去应该可以诈开仓门” 李承明道:“可是魏师傅你的伤?” 魏征一笑道:“不碍事,一些轻伤。” 苏烈道:“魏先生所言及是,大王,就照魏先生的话做吧” 李承明点头道:“就这么办王虎臣,你马上带人去魏先生府里,带上魏先生的家眷赶往泾州。” “冯将军,把你的人分五百给苏烈和魏先生。你再回东宫看看,我估计那里肯定已经被李世民的人占据了,如果可以的话击溃他们,救二哥和我母亲他们出来。” 冯立点头道:“大王放心,臣下定效死力。” 李承明恭恭对着冯立施了一礼道:“拜托将军了” “谢将军,你带人回四叔府能不能救四叔的一些家眷出来。如果不能就赶快出城,到华阴和我会合。反正我们手上有李世民的妻儿,应该可以换四叔的家眷出来。”李承明又道。 武德九年六月初四,平日里繁华似锦车水马龙的棋盘大街上,此刻气氛肃杀冷峻,大小绅民无论贫富贵贱均战战兢兢闭门守望。胆大妄为者则趁机三五成群地打家劫舍报私仇,还有不少东宫宿卫和齐府楚府散乱了的护军也在四处抢劫富户。 张辅在永春门前左等右等没有等来玄武门那边的消息却等来了尉迟敬德和张公谨两员猛将和一千余名秦府死士。张辅手下临时集结起来的南衙禁军怎是由两员猛将率领的千余死士,两军刚一接触张辅军便四散逃窜。这位张婕妤的胞弟到还算幸运,在几名心腹的保护下逃出了长安城。 太阳快落山时长安的局势终于逐渐平定了下来。薛万彻攻破了长安府库,带走了那里的大部财物,剩下的也全部被他付之一炬。谢叔方和冯立则扑了个空,东宫和齐府除了尸体没有找到一个活人。 临湖殿里忙碌了一天的李世民正和房玄龄等人在查阅从东宫齐府搜来的一些书信和文牍。 李道宗站在殿门口高声报名道:“臣任城郡王李道宗觐见太子殿下” “道宗来了,快进来吧,别在门口站着了” 随着这沙哑的声音,李世民连鞋子都未曾穿便从殿里跑了出来,一脸的惊喜神情。他上前一把拉住了李道宗的袖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感慨道:“黑了、瘦了,也憔悴多了再不复当年的少年意气了” 李道宗笑道:“魏武帝倒屐迎客,总还记得穿鞋,如今太子不屐而迎,更见其诚啊” 李世民苦笑了一声,扯着李道宗走进了偏殿,却见房玄龄和另外一个官员正站在殿中,主案上堆着满满一案子文牍,其中一篇摊开着,显然是刚刚批阅了一半。 李世民道:“你们都认识一下吧,这位就是我大唐的长城,任城郡王李道宗” 房玄龄和那官员转身给李道宗见礼,李道宗急忙还礼,笑着说道:“玄龄我是认识的,这位却是” 李世民微微一笑:“这位是我大唐的强项令,大理寺卿崔善,你离京之后他才从岭南调到长安来任职,你不认得他情有可原当年元吉陷害张亮募兵,多亏崔大人从中斡旋。” 他踱了两步,坐回自己的席位上,苦笑说道:“今日之事多亏你仗义援手,为兄多谢了” 李道宗咧嘴一笑道:“太子殿下那里话,其时大局已定,臣弟不过是锦上添花尔” 李世民摇头道:“建成元吉虽死,但承明带人退出了长安,前东宫和齐府余孽也大都跟着他跑了。建成在长安苦心经营了九年,如果他的旧部全部倒向承明与朝廷为敌也实在是件棘手的事。还有一件事就是薛万彻焚毁了长安府库,让我这个新太子几乎无钱可用,连给将士们的封赏也只能先欠着了。” “还有,刚才我查阅建成留下了的书信和文牍最让我不放心的是李艺和李瑗这两个手握数万雄兵的郡王。这两个人你一向也知道,他们的防区广阔,正对突厥正面,为东都、太原门户,位置极重要,一旦有变,朝廷的东部防线便全线洞开” 李道宗点了点头道:“殿下说的是,不过臣弟以为我们只要尽快将承明缉捕归案,不要让他和李艺、李瑗合流事情就会好办很多” 李世民神色凝重地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想请贤弟再辛苦一趟。” 李道宗点头道:“殿下尽管吩咐。” 李世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据侦骑回报说李承明和薛万彻已经带人往泾州方向去了。” 李道宗一愣:“泾州方向?莫非他们已经准备” 李世民点头道:“不错,他们一定是要去泾州与李艺汇合。” 李道宗问:“殿下想让我去拦住他们?” 李世民点头道:“不错,我麾下将领的家眷都在承明手里,派他们去我不太放心。李孝恭我不敢用,想来想去除了你还真没合适的人选了。” 李道宗点了点头:“殿下放心,臣弟愿效死力。” 李世民哈哈大笑道:“现在京里我做主了,我准备改封你为江夏郡王。” 李道宗立刻施了一礼,呵呵笑道:“殿下刚刚入主东宫便送了我这么一件大礼,臣弟舒心得很。” 名义上来说任城郡王改封江夏郡王也还是郡王,但实际上却有很大的差别。就封邑而言,任城与江夏虽同为国郡,但任城地处偏远,土地贫瘠人口稀少,远不能与地处水路要冲交通便利土地肥沃民户众多的江夏相比,因此虽是改封,却实同升迁一般。 便在此时,黄门来报:“启禀太子,大理寺丞将犯官赵弘智押到了。” 李世民挥手道:“叫进罢”又对李道宗道:“你先过太极殿那边去见父皇吧,他也几年没见你了,想来也怪想你的,出兵追讨建成余孽的事情,我们晚间共宴时再谈吧” 李道宗笑了笑,便起身告退,心情松快地步出临湖殿,在大殿门口险些与身披枷镣的赵弘智撞个满怀 第一百四十七章首席幕僚 临湖殿上大唐新太子李世民目光炯然地冷冷注视着傲然挺身站立在他面前的原东宫首席幕僚赵弘智。赵弘智此刻发髻凌乱衣衫褴褛,脸上还带着几道伤痕,一面数十斤重的大枷戴在脖项之上,双手双脚上都带着重重镣铐,身上负担如此之重,也亏得他兀自站得如此笔直。落魄至此,赵弘智身上那股倔强傲慢的气势却分毫未减,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就那么毫不相让地与李世民对视着。两个人对视了足足有半刻工夫,李世民也不禁暗自佩服此人的风骨耐力,他冷冷发问道:“赵弘智,你可知罪?” 赵弘智神情凛然地应道:“本官无罪,自然不知。” 李世民站了起来,负着手在殿中转悠了两圈,转身道:“你与魏征屡次挑拨我们兄弟手足情谊,又党附庶人建成,企图谋害当朝太子,这难道不是罪?” 赵弘智哈哈大笑:“真是天大的笑话。若非先太子太过仁德,不听我等谏言,殿下如何能宫门浴血残杀手足入主东宫?又如何能成为太子?殿下若不是太子,赵某又何来谋害储君之罪?赵某自己便是东宫臣属,怎会做谋害主君之事?” 李世民被他刀子般犀利的言词噎得一愣,不禁冷笑道:“好一张利口,天大的罪过,被你轻轻一句话抹得一干二净,如此说来你什么罪都没有,有罪的反倒是我这个太子了?” 赵弘智微微一笑道:“当然,殿下你屠兄弟手足于前殿,囚六旬慈父于后宫。彩虹骂名你是逃不掉了” 李世民被他说得满面怒容,却紧咬着牙关说不出话来。赵弘智的话明彻犀利一针见血,让本来就心中不安的他根本辩无可辩。他毕竟不是出身草莽的山野无赖,家族高贵的出身以及幼年受教的耳濡目染让他无时无刻不在对自己的行为进行道德审视。在紧要关头,他确能够不顾一切拼死一搏,但一旦事情过去,他终归还是摆脱不了自己的心障。 赵弘智又道:“其实事情本来便没有那么麻烦,殿下与先太子逐鹿大宝,殿下心狠手毒,捷足先登。俗话说成者王侯败者寇,不过是这么回事罢了如今朝廷大权握在殿下手中,规矩便要由殿下来定立,定赵某人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又有什么好说的?何必再把赵某叫到这里来假惺惺以示公正呢?殿下的手段再高明,也难遮住天下人的眼睛。” 沉默良久,李世民嘶哑着声音问道:“你如此冥顽不灵,可知已将全家老小置于必死之地?” 赵弘智闻言淡然一笑,道:“殿下若已决意杀我全家我就是在说什么也是没用的。怨只怨他们投错了胎,生错了儿子嫁错了人。” 李世民冷笑道:“对家人如此无情,你赵弘智也真可谓天下第一忍人” 赵弘智冷冷瞥了他一眼,讥讽地说道:“不敢当,赵某自问还没有为了天下能做出自残手足威逼老父的心境修行,殿下比我强得多了” 李世民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怒气,咬着牙道:“你赵弘智也不是善男信女吧?这些年来,你所辅佐的太子殿下是如何对待我的?我在前方浴血奋战东征西讨,他在长安养尊处优坐享其成,还时时不忘在父皇耳边吹风捣鬼,极尽挑拨离间之能事,我常年在外,连自辩澄清的余地都没有。他不说体谅我这个弟弟的辛苦也倒还罢了,却时时刻刻想着置我于死地,这难道也是仁德之人做的事情?我为大唐江山流血流汗,他为了皇帝宝座昧着良心在背后放我的冷箭,这便是建成的手足之情兄弟之义?” 赵弘智笑了笑道:“殿下差亦,太子殿下不过是为自保而已,根本有心害你性命。齐王曾数次向太子殿下表示愿为太子除你,若非太子严词拒绝殿下你恐怕早已为墓中枯骨了。” 李世民一愕,却听赵弘智缓缓说道:“千不该,万不该,先太子与殿下不该生在这帝王之家。兄弟情谊毕竟抵不过社稷福祉,天下纷乱久矣,百姓心向太平,庶民祈求生息。大唐亟待一位有道明君来匡扶社稷整理乾坤,殿下功高势大,于李家一姓而言是福,于天下苍生而言是祸。太子若不能独秉大政,则处处要守殿下掣肘胁迫,如此天下虽一统,却万难大治。赵某人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既然有志辅佐太子做一代明君,自然便与殿下势不两立” 李世民哂笑道:“我实是不明白,你从何断定建成便是一代明君?” 赵弘智哈哈大笑:“殿下何不直接去问皇上,为何始终不肯立殿下为太子?” 李世民愣了一下,笑道:“父皇坚持长幼之序,又鉴于前隋明鉴,再加上我那相亲相爱的兄长和弟弟天天为我说好话,自然以我为隋炀帝,这又有什么好说的。” 赵弘智摇了摇头:“非也,非也。一部史记,究竟要告诉世人何样道理?古来皇帝谥号,开国皇帝谥武,继其位者谥文,这又是为了什么?盖凡于乱世开创新朝者,莫不以武事立国,所谓马上得天下。然则马上得天下,却不可以马上治之。刀箭能打下江山,却不能使庶民饱暖国库充盈,更不能令政治清明国势日上开创一代太平盛世。是以武将取天下而文官治天下,自古便是历代政治之本。殿下的赫赫武功虽然炫目,却也是生灵涂炭国库空虚的根本之源,海内不定,这一层自然不用多虑。然则皇上需要的,是一个能够与民休息致天下太平的即位人选,是故殿下的赫赫武功,恰好却是殿下丧失角逐大宝资格的根本原因。” 李世民闻言不禁啼笑皆非:“就因为这区区腐儒之论,你赵弘智就能断定我若登基必是一个无道昏君?” 赵弘智叹道:“殿下难为一代明主,缘由有三。殿下长于征伐,疏于政事,说起来虽能头头是道,却多是纸上谈兵,不识稼穑,不知疾苦,亦不晓治政之繁难琐细,虽欲励精图治,却万难入实,如此以想当然治天下,天下虽欲不乱,其可得乎?此其一也。” “殿下久在军中,领兵打仗是天下最讲求效率之事,成败往往系于一发,靠的是令行禁止杀伐决断,靠的是统帅一言九鼎的权威,靠的是将士用命三军听令,然而治国行政却恰恰相反,靠的是集思广益各尽其职,自古君王无圣人,始皇帝天纵之才,却历二世而亡国,孝武帝威播四海,晚年却朝政崩坏人民困苦不得不下罪己之诏,以一人治天下,虽仲尼复生不能为也;上古三代之治,前汉文景之兴,皆非一人之治也。故而盖凡君主**专断之政,必难持久,以众人治天下,盛世可期。殿下乃治军之人,独断专行,已成习气,改之难矣,军中若有人怠慢将令,立斩之;朝中若有直臣,殿下又岂能容得?故此不以文韬而以武略治天下,天下虽欲不乱,其可得乎?此其二也” “殿下以宫变夺权于京师,诛手足秉政于大宝,所谓得位不正,其心必邪,纵然殿下能够容得臣下谏言用事,然事涉六月四日事,殿下能虚心雅纳否?以赵某看来,殿下秉性刚烈强悍,胸襟殊非宽广,恐万难容也。非但不能容,更有甚者,心邪则意乱,意乱则惑生,则猜忌臣下私揣他意,久而久之,治事之人唯唯诺诺,进言之士战战兢兢,凡事惧犯圣讳,则君子不行,小人生焉,天下虽欲不乱,其可得乎?此其三也” 赵弘智长篇大论滔滔不绝,李世民初时还面带轻蔑之色,听了一阵神色便转凝重,攒眉抿嘴一语不发,将赵弘智所言每一个字都放在心中细细咀嚼。赵弘智收言,他却浑然不觉,兀自呆呆立定,脸上神色变来变去,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手心里全是汗水。 半晌,他方才缓缓抬起头来,上下重新打量了赵弘智一番,忽地双手相合举过头顶,躬着身子对着这位钦犯深施一礼,口中说道:“先生确是无双国士,便是这一番话,李世民终生受用不尽,请受世民一礼” 足不动身不摇,坦然受礼,口中却道:“我知殿下素有礼贤下士之名,然则赵某却不是朝三暮四的小人。太子已去,赵某毕生心血已付诸东流,而今别无他求,但求速死。死前能得于殿下面前一吐畅快,此生无撼,弘智在此多谢殿下了” 李世民笑了笑,傲然道:“你骂痛快了便求一死,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事?” 见赵弘智大惑不解地望着自己,李世民叹道:“我一直不明白,父皇为何偏袒建成,又为何对我始终存着炀帝之忧。今**这一番痛骂,虽不中听,却解了我心中疑团。我平生自诩英雄,最忍不得的就是被人看不起,父皇也曾指我为昏君之材,我却能当面痛加驳斥。可是今**这一番痛责,却让我悚然心惊辩无可辩,也罢,我既说不过你,我便做给你看” “做给我看?”赵弘智愕然。 “正是”李世民语气坚定地道:“我非但不能让你死,还要把你放在身边看着,让你好好看一看我这个以军功起家以武略平天下以阴谋封太子的昏君材料究竟能否做一个千古垂名的有道明君。我要让你看一看什么叫做天道有亏事在人为。我要你像一面镜子般在我面前立着,用你来警醒自己、告诫自己,要自己时时战战兢兢,刻刻如履薄冰。我不仅要让你看着,也要让父皇、让百官、让天下臣民都看着,看看我李世民究竟能否当好一个皇帝。” 第一百四十八章燕王李艺 月初四夜,李承明等人来到一个名叫“淮冶”的小村子。他们忙着赶路几乎一天都没有吃饭,李承明向王虎臣交待了几句,让他带人进村去找吃的。 村子很小,不过百十户人家。王虎臣带人将百姓们驱赶起来,搜出了他们的全部粮食也只够他们饱餐一顿。 李承明和谢叔方薛万彻等人聚集在村子东边的祠堂里正在商讨下一步的去向。 李承明对薛万彻道:“薛大将军,燕王李艺是你的旧主,承明想请将军修书一封给燕王,告诉他京中的变故,请他整顿军备,说我等不日将至。” 薛万彻点了点头道:“臣马上去办。” 李艺本名罗艺,字子延,原为襄州襄阳人,早年寄居京兆云阳,隋唐时的大将。其人出身将门,其父曾任隋朝监门将军。罗艺自幼勇于攻战,善射,特别是用得一手好槊,号称可与尉迟敬德平分秋色。从军后,因屡立战功,大业中升任虎贲中郎将。 炀帝大业八年,朝廷征伐高丽,敕命罗艺督军北平郡,受右武卫大将军李景节度。罗艺自幼掌军,号令严整,所部战力颇强,在战场上初露头角。 隋末各地反王纷纷据地而起。罗艺驻守的涿郡物产丰富,在炀帝征高丽时,隋军的器械资储大都留存在涿郡,仓廪殷实,且临朔宫也藏有颇多珍宝,引得附近的义军竞相抢掠。涿郡留守官虎贲郎将赵什住、贺兰谊、晋文衍等人都不能抵抗,只有罗艺独自出战,连战连捷,勇冠三军,威名远扬。后赵什住等人嫉妒罗艺,暗中企图加害,罗艺得到信报后,索性趁机自立。大业十二年,他公开宣布誓师起兵,对士卒道:“吾辈讨贼,甚有功效,城中仓库山积,制在留守之官,而无心济贫,此岂存恤之意也”将士纷纷响应。罗艺随即率军杀回涿郡,郡丞正出城相迎,罗艺遂扣押郡丞,率军入城。赵什住等人大惧,遂请降。罗艺进城后散库存的财物于将士,并开仓赈济饥民,广揽民心。杀拒不降顺的渤海太守唐祎等数人,随后柳城、怀远也相继归附罗艺。罗艺罢柳城太守杨林甫,改郡为营州,任襄平太守邓皓为营州总管。然后罗艺自称幽州总管,统辖幽、营二州,拥兵十万,成为北方一大割据势力。 义宁二年年)三月,宇文化及等杀炀帝于江都,立秦王浩为帝,拥兵北上。行至山东,遣使拉拢罗艺,罗艺知宇文化及难成大事,:“我隋室旧臣,感恩累叶,大行颠覆,实所痛心。”并将使者斩首。然后为隋炀帝发丧,大办三天丧事,遥致追怀之意。 幽州所处地理位置极为重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可北连突厥,南攻晋、冀、鲁,是以各地反王纷纷拉拢。窦建德、高开道都曾遣使往说罗艺。高开道部倒也罢了,窦建德部刚于十一月攻克冀州,声威正盛,幽州上下文武臣属均觉得应归附。罗艺斟酌再三,言道:“建德、开道,皆巨贼耳,化及弑逆,并不可从。今唐公起兵,皆符人望,入据关右,事无不成。吾率众归之,意已决矣,有沮众异议者必戮之。” 当其时唐使张道源正在山东一带游说,得知罗艺有心归唐,立即派人前往幽州,罗艺遂举全军降唐。武德元年十二月十三,尚书省发出敕书,任命罗艺为幽州总管。 窦建德见罗艺归唐,大怒不已,遂于十二月率军十万进犯幽州。罗艺用部将薛万均之谋,以残兵临水背城为阵,窦建德果然引兵渡水,待窦军半渡之际,埋伏在城侧的薛万均薛万彻兄弟率百名精骑袭击,大破窦建德军。窦建德军不能近幽州城,便分兵攻打霍氏城堡和雍奴等县,又败于罗艺。双方对峙百余日,建德终未得手,只得回兵乐寿。 唐武德二年十月初四,唐廷赐罗艺姓李,封为燕郡王,自此,罗艺改名为李艺。 初六,李艺率军在衡水击败建德军。武德三年五月,窦建德遣其部将高士兴攻打幽州,被李艺击退,退军笼火城。李艺率军奔袭而至,大破其军,斩首五千级。十月,窦建德率领二十万大军再次攻打幽州。夏军攻势甚猛,有的士卒已登上城堞,城危之际,又是薛万均、薛万彻兄弟率死士百人从地道潜出,迂回到窦军背后,突然发动袭击,窦建德军败逃,被斩首千余级。李艺率军乘胜逼近窦建德军大营,窦建德在营中列阵,填平壕沟反击,李艺军大败,窦建德追至幽州城下,攻城不克,只得撤还。十二月初四,李艺再次袭击笼火城,再败窦建德军。李艺归唐不过三年,数次击退窦建德军对幽州的袭扰。其时夏军纵横往来于河北、山东之地,所向皆克,唯独幽州屡攻不克,南顾之忧,如芒刺在背。从某种意义上,李世民能在武牢一战击败夏军,与李艺的遥制也不无关系。 武德四年七月,窦建德兵败被杀于长安,其藏匿民间的旧将惧怕唐朝官吏追杀,推举原窦建德部将刘黑闼为主帅,于十九日起兵反唐。二十二日,唐命淮安王李神通为山东道行台右仆射,率兵征讨。八月,刘黑闼拥众两千,于漳南筑坛祭奠夏王,自称大将军,一时之间河北之地尽皆变色。武德遂诏发关中步骑三千人,命将军秦武通、定州总管李玄通率军征讨,同时又命李艺引兵南下,会剿刘黑闼。 九月,李神通率关内兵到冀州,与李艺军会师,又征调邢、洺、相、魏、恒、赵等州兵共5万余人,与刘黑闼军战于饶阳城南。唐军列阵十余里,刘黑闼兵势弱,沿河堤成单行阵以拒唐军。时值风雪交加,李神通乘风进击,不久风向逆转,刘黑闼趁势反击,唐军大败,兵马军资损失三分之二。李艺居阵西,进破刘黑闼部将高雅贤,大败其军,追击数里方得知大军失利,遂退保藁城。刘黑闼率军猛攻李艺军,李艺军不敌,部将薛万均、薛万彻皆败,李艺见大军不利,只得率军撤回幽州。此战成就了刘黑闼的威名,亦为淮安郡王赢得了个“草包王爷”的“美誉”。 十一月,唐北平郡王蔚州总管高开道北连突厥,南结刘黑闼,起兵反唐,复称燕王,攻易州不克,大掠而去。又遣其将谢稜向李艺诈降,请其出兵救援,李艺不知有诈,出兵接应,于桑干河南岸被谢稜袭败。此后,高开道多次与突厥联兵入扰,恒、定、幽、易等州皆受其害。直到唐武德七年方灭 不久,武德皇帝命秦王李世民和齐王李元吉率兵讨伐刘黑闼,同时再次命李艺从幽州南下,两面夹击。武德五年正月十四日,李世民率唐军收复相州,进军肥乡,列营水岸进逼刘军。李艺则率军数万至鼓城威胁刘军侧后。刘黑闼为避免两面作战,命左仆射范愿率万人守洺州,亲率主力大兵北上迎击李艺。夜宿沙河时,唐永年令程名振带六十面大鼓,在洺州城西二里河堤上猛擂,声震城中。范愿惊惧,驰告刘黑闼,刘黑闼急回洺州,遣其弟刘十善和行台张君立将兵万人迎击李艺。三十日,李艺率军与刘十善、张君立在徐河鏖战半日,大败其军,斩俘八千人。二月二十四日,李艺克定、栾、廉、赵四州,俘伪尚书刘希道,后率军与李世民会师。三月,李艺和李世民在洺水以南扎营,分兵驻洺北。于是次日李世民率军在洺水击败刘黑闼军,刘黑闼率残部逃入突厥。 同年六月,刘黑闼再次起兵,引突厥军进扰山东,唐高祖李渊诏令李艺征讨。十月,淮阳王李道玄在下博战败身亡。刘黑闼在十天之间尽复旧地,声势大振。十一月,高祖李渊诏令太子李建成将兵讨刘黑闼。十二月十六日,李艺收复廉、定二州,与李建成会师于洺州。二十五日,唐军大破刘黑闼军。武德六年正月初五,刘黑闼被俘,河北地区复为唐有。此战令李艺结识了大唐储君,李建成对李艺的军略之能颇多溢美之词,两人自此交好。 刘黑闼灭,李艺请求入朝,武德皇帝在长安待其颇厚。二月二十四日,拜李艺为左翊卫大将军,居家长安。李艺便是在此时卷入了大唐皇室的储位之争。天策府将领张亮到他营中公干,他竟令其足足等了两个时辰,见面后张亮以奉王命为由多说了两句,李艺当场命军卒将其放翻,重打了四十大板。 武德皇帝闻知此事,大怒不已,敕命将李艺下在了大理寺天牢之中,过了些日子在李建成的请求下才将他释放,官复原职。其时突厥屡犯边境,武德以李艺素有威名,为突厥所惮,便于武德八年六月十四日令其以本官领天节军将,镇守泾州,屯兵在华亭和弹筝峡,以备突厥。 第一百四十九章谋取潼关 谢叔方突然接口道:“大王,叫我说我们根本不用去泾州,不如就近赶往潼关。那里应该还不知道京师的变故,我们拿下潼关应该不是难事。只要我们能守住潼关用不了多久天下局势就一定会有大的变化。黄河北边就会是我们的势力范围,而且李世绩、李靖和屈突通这些能打的名将现在都在北边,我们隔断他们和李世民的联系然后再以皇帝的名义劝说他们与我们一起讨贼,这样大事一定可以成功。” 潼关潼关,在今陕西省潼关县城北,古为桃林塞之地,“塞”就是边塞、要塞,边界险要之处。这里西接华山,南靠秦岭,北临黄河,东面山峰连接,崖绝谷深,只有一条小道通过。地势险要,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称,常作为关中防御的大门。此地当秦、晋、豫三地要冲,所以有“鸡鸣闻三省,关门扼九州”之说。 潼关最早建造的确切时间已不可考,据说起初叫冲关,因为远望黄河自北直冲而来,故名。现在我们如果站在潼关故址北望,看到的是,黄河劈开秦晋之间的群山,滔滔而来,南下直扑华岳,至此陡折向东,转折处小于九十度,隔河与风陵渡相望。后因此地西有潼水,改名潼关。东汉光武帝建武年间曾修建潼关,在函谷关西五十公里处,作为辅助函谷关的第二道防线。函谷关在三国魏正始元年(240年)废弃,潼关便成为关中东面的主要门户。 这个由山川自然组成的军事要塞,历来被誉为“三秦锁钥”。古人曾慨叹:“人间路止潼关险”人们把潼关同“天下第一关”的山海关相提并论,云:“畿内之险,唯潼关与山海为首。”(《山海关志》)作为军事要隘的潼关,自古以来,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据考历史上与潼关有关的重大战事有三十多次。战国末年,秦国从晋国夺取潼关之后,开始击灭六国的大业。诸侯联兵仰关攻秦,秦人开关迎敌,九国之师,逡巡而不敢进。东汉末年,马超、韩遂十部皆反,屯兵潼关。公元211年,曹操亲自率军,与马超夹关而战,曹操以沙筑墙用水浇灌,一夜冰冻成垒,马超兵败西逃。公元536年,东魏攻西魏,西魏拒守潼关,东魏兵不得进,西魏军潜出禁谷,出其不意,全歼东魏军。这是唐朝之前的故事。 马周也道:“谢将军所言不差,不过谢将军忘了提一个地方。” “那里?”李承明问。 “山东,山东之地自古便是人气荟萃之地,秦始皇焚书坑儒,坑灰未冷而山东乱起,汉高祖刘邦便是山东人。自前朝以来,李密兴于瓦岗,建德起于聊城,朝武,许多都是山东豪杰,先太子殿下在山东甚得人心民意,只要大王派人赶往山东号召百姓讨贼,山东豪杰必定会纷纷响应。”马周答。 李承明偏头看向薛万彻道:“薛大将军以为呢?” 薛万彻看了看马周道:“臣以为马相公和谢将军所言都不差。太子在朝中素有仁爱之名,人心归辅,如今被秦王残害,京城文武慑于秦王yin威,敢怒而不敢言。就连皇上此刻也被秦王软禁。只要大王振臂一呼,打出诛秦王、清君侧,为太子、齐王复仇的旗号,天下州郡,必然纷纷响应,不过臣下以为当务之急是先派一些人潜会长安去打探李世民的动作。” 李承明点了点头道:“是啊也不知道泉盖苏文怎么样了?但愿李世民没有杀了他。” 马周道:“泉盖苏文是高句丽使臣,眼下这个局势秦王一定不会杀他外树强敌的。” 冯立也道:“臣在东宫仔细检查过,没有泉盖苏文的尸体。不过大王你的三个哥哥和一个弟弟都已经死在秦府士卒的刀下了。” 李承明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斩草除根是一定的,只是我没想到李世民的动作会有这么快。他连二哥六弟这些根本不曾与他为敌的人都不肯放过,我就更不用说了。” 说完他突然一把抓住冯立的手臂道:“我妹妹和母亲呢?有没有她们的尸体?” 冯立摇了摇头道:“大王放心,没有发现郑娘娘和郡主的尸体” 李承明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可能还有一线生机。我看我们需要派个人回长安去和李世民讲条件,看怎么把母亲和妹妹以及四叔的家眷换回来。” 马周摇头道:“大王不可,我们手里现在有李世民的妻儿和他麾下大部分骨干的家眷。只要郑娘娘和郡主还没事,李世民就一定不会为难她们,而且他会比我们更加畏首畏尾。只要大王能忍耐一二,李世民自然会派人来与您讲条件的。” 李承明想了想道:“也好,有李恪在我们手里,谅李世民也不会伤害母亲和妹妹的。” 临湖殿里,李世民和李道宗正在共进晚宴。 李世民给李道宗斟了一杯酒道:“实话说我此次动手实在也是迫不得已,父皇已经下诏倘若我再不动手,就要被废为庶人了。杀大哥和四弟实在也是迫不得已,你刚刚见过父皇,他老人家现在怎么样?” 李道宗摇了摇头道:“还能怎么样,不停地咒骂太子殿下你了。” “哦还有,皇上他老人家还不住地向我打听承明的下落” 李世民举起酒杯,苦笑道:“说起来我也真没有想到承明竟然会比大哥和四弟都难对付。” 李道宗笑了笑道:“太子殿下今天是怎么了?承明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孩童,除掉他不过是时间的关系而已。” 李世民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现在心里总感觉承明将来会是我们大唐的祸患。” 说完他又说:“先不说这个了,刘弘基被薛万彻擒杀了。我的意思是由你出任鸿胪寺卿,兼领左金吾卫大将军,接掌刘弘基手上的京兆兵权。明人一早你率一万城防军带三日粮草,出城去追赶李承明,可有困难?” 李道宗一愣道:“追拿李承明臣弟不敢推辞。不过这个鸿胪寺卿,实在是为难臣弟了。我于礼仪上的事情一窍不通,殿下这岂不是逼着驴子下水么?淮安王老成持重又熟知礼数,一张嘴能把死人说活,殿下何不用他?” 李世民笑了笑道:“不必担心,礼仪上的事情,自有少卿安排妥帖。你守边多年,突厥都奈何你不得,把那些外番打得怕了,现在京师局势不稳。由你出任鸿胪寺卿,也是想请你震慑一下拿下心怀不轨的人。淮安王叔虽说能言善辩,但人太和气,我肯定他压不住这些皇亲国戚。没法子,只能由你来支应一阵了,放心,待京师的局面稳定下来,我还让你回北边去带兵。” 李道宗点头道:“既然如此臣弟就勉为其难了” “我还准备把李靖加封国公,调会京师来。你怎么看?”李世民又道。 李道宗吃了一惊,诧异地问道:“那西北防线怎么办?” 李世民道:“只能交给屈突老帅一人了?” 李道宗摇头道:“西北防线没有“名将”镇守,臣弟怕出漏子。” 李世民哈哈大笑:“名将,举目朝中,除李药师外,恐无人当得起名将二字。你这灵州小霸王居然也会服人,这倒真是一件奇闻了。” 李道宗正色道:“臣在灵州吃了多少次亏,方才摸出了突厥人的虚实,站稳了脚跟,李靖率偏师千里北进,水土不服敌情不明,峡口一战大败金狼铁骑,那凭的确是真功夫,没有半分花拳绣腿。”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恕臣直言,殿下若是欲对突厥用兵,帅印恐非此人莫属” 李世民笑道:“怎么,你难道不想挂这个扫北大元帅?” 李道宗笑道:“臣在军事上一向逊于殿下,臣下挂帅,还不如殿下亲征” 李世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看来在你心中,李靖打仗的本事应该在你我之上了?” 李道宗诚恳地道:“用兵打仗,因人而异。李靖爱用奇,殿下爱用险。用险者兵家谓之不败,用奇者兵家谓之为不可胜说起来各有千秋,但是李靖用兵,确实比殿下来得稳当。” 李世民用手点了点他:“看不出来,三年不见,你也学会了官场中两面讨好那一套了这也就是我想调他回来的原因。李孝恭和承明曾经在凉州生死与共,李靖又在孝恭麾下为将多年,我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李世民接着又道:“还有件事要与你商量,伏威的案子,我准备马上把他翻过来” 李道宗立时赞成道:“应该的,伏威大好男儿,却死于小人之手,臣每当思及其人音容笑貌,常常夜不能寐,碍于宗室骨肉,不能为其报仇,已是情非得已。他的冤屈理应昭雪,殿下行此事,乃为天下布大公道。” 两个人心中雪亮,“小人”乃指赵郡王李孝恭。李世民道:“伏威的楚王爵位要赏还,他没有子嗣,由他弟弟伏德减等袭爵楚国公。” 李道宗道:“要把案子翻转,却需拿到李靖的证词,只是不知李药师这番肯否直言实书?” 李世民淡淡地道:“李靖在最紧要的关头拒不助我,我能谅解他的苦衷,当年他坐视伏威被害而缄口不言,我也知道他的难处,这些都算不得什么。若是此番他还不能仗义执言还伏威以清白,我马上就将这个无胆的“名将”弃之不用。” 第一百五十章火烧永丰 月五日清晨,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吐出灿烂的晨光,初升的太阳像一把利剑,劈开了默默的夜幕。 经过一夜的商讨李承明决定采纳谢叔方的建议,诈袭潼关。然后就在潼关传檄天下,号召四海豪杰“诛秦王、清君侧,为太子、齐王复仇,救皇帝于危难”。他们还连夜派出了两拨信使,分别赶往幽州和泾州去通知李艺和李瑗,通知的内容完全一模一样,都是让他们马上集合大军,赶来长安勤王。 李承明离开的时候让人给村子里的百姓放下了一下财物,好让他们能够购买粮食不至于被饿死。反正薛万彻刚刚攻破了长安府库,他们有的是钱。 薛万彻粗略查点过麾下的士卒,从长安出来已后有将近万余人携带着从长安府库里抢劫来的财物四处逃散了,大部分都是由将校级的军官率领集体逃去的。其中大多是东宫六率的士卒,现在李承明手下全部可用之人已经不足一万。 薛万彻和谢叔方、冯立冯诩兄弟等人经过商议以后决定由薛万彻和谢叔方率齐府卫队和仅存的六千东宫六率奔袭潼关。李承明和冯氏兄弟一起带着长林军以及楚府卫队押解着李世民和他手下的家眷已及抢来的全部财物随后慢行。 “冯将军,这里距离潼关有多远?”李承明骑在马上,望着和他并肩前行的冯立问道。 冯立想了想答道:“潼关距离这里大约三百七十里,不过道路平坦,以薛大将军的性格最迟明天早上就能到达潼关。” 李承明点了点头道:“潼关靠近洛阳,倘若温大雅从洛阳发兵估计几天能到?” 冯立又想了想道:“洛阳距离潼关大概五百余里,最多三五日的路程。不过大王可以放心,潼关险要。温大雅无能之辈,他绝对打不破潼关。我们只有坚持一月,燕王和庐江王的大军就会陆续赶到了。” 李承明一脸担忧地问:“潼关险要可防洛阳,但却防不了长安,我怕的是李世民从长安赶来,与温大雅前后夹击,我们就没有退路了。” 冯立一笑道:“大王放心,太子殿下在关内道经营九年之久,各县各州都有太子殿下的心腹旧部,只要我们行动够迅速,能够马上占领潼关。各县各州必定纷纷响应大王,举兵勤王,李世民就会自顾不暇,根本不会有机会调集大军来取潼关的。” 听完了这几句李承明苦闷的心情好了一些。说实话他昨天晚上根本不看好谢叔方的提议,不过是见薛万彻和冯家兄弟等人都支持他也不好强烈反对。毕竟李世民现在最想要的不过是自己的性命,他怕万一激怒了这些手握兵权的将军们,让他们反戈一击把自己绑了去向李世民请功就彻底完蛋了。 李承明突然想起了些什么来,他挥手招王虎臣过来小声道:“王虎臣,你马上带上阿史那萧骨送我的金刀赶往突厥。告诉他长安发生的变故,请他想办法说服颉利可汗举突厥大军南下,一路不要管其他的郡县,直捣长安。如果帮我擒杀李世民我愿以大唐全部府库的金帛相酬。” 王虎臣看了看左右道:“大王,突厥南下必定生灵涂炭,您要三思啊” 李承明冷笑一声道:“顾不了那么多了,突厥人迟早会知道我们内乱的,如果他们趁机劫掠边境还不是一样生灵涂炭。” 王虎臣想了想道:“是,大王。臣马上就去。” 中午时分,天空蔚蓝如洗,山坡上的灌木叶子卷曲着,在炎炎烈日的煎烤下,似乎要燃烧起来。 通往华阴县的官道上苏烈和魏征带着五百长林军正飞一般地向着县城市跑去。当他们赶到城门口的时候,守城门的官吏正在忙碌地挨个检查入城百姓的物品,城门口吵吵嚷嚷,热闹非凡。一个商人模样的拉了一马车的药材,在门前被官吏扣住。官吏强要交纳城门税,商人迟疑片刻,不自觉地嘟囔了几句,官吏们便动手卸起货来。商人连连阻拦,还是被强行留下几袋,满腹怨言,又无可奈何地进城去了。那边,还有一些老百姓也在纷纷抱怨,有的甚至跪地哀求道:“大人,求求你了,给我们留几口吧?你都拿走了让我们怎么活下去呀?”“老天爷啊,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站住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两个官吏将枪一横,拦住苏烈等人大声问道。 魏征把头一歪斜眼看着官吏,把玩着手里的马鞭说道:“吆胆子不小啊敢挡东宫宿卫的道。” “我们也是奉公办事,请你们下来接受检查。“城门官虽然不甘示弱,但是语气却缓和了许多。”你们进城有何事,可有朝廷的公文?” 永丰仓在华阴之东,如果不过华阴县城的话要多绕将近百余里路,苏烈手下多步卒,他实在是绕不起这百余里路。 魏征对着苏烈使了一个眼色,苏烈会意。 “进城杀人,看你们谁敢阻挡老子。”苏烈瞪大眼睛,大呼一声,抡起刀子就朝对方砍去,“弟兄们跟我冲。” 在怒吼声中,这长林军挥舞着钢刀长矛,疯狂地冲入城中。老百姓纷纷躲避,有的下意识地缩成一团蹲在墙边,双手抱头哆哆嗦嗦地从两条胳膊缝里偷看一眼;有的扔下担子撒腿就跑。沿路店铺的老板忙不迭地关门。 这群人肆无忌惮地冲入城中,横冲直撞,肆意妄为,如入无人之境。很快他们就穿城而过,直奔永丰仓而去。 这个华阴县的县令不是旁人,正是房玄龄的外甥李玄道。此时距离玄武门事变还不到三十个时辰,他还不知道长安已经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故。但是他两天前刚刚听说秦王被皇帝软禁在府里了,这两天正在为舅舅担忧呢。现在听手下的城门吏来报说东宫的宿卫硬闯城门,穿城而过了,而且领头的是一个干巴老头,背部好像还有伤。 李玄道立刻感觉到长安出事了,从东宫的人身上带伤来看这事应该不是坏事。可他们匆匆忙忙地闯华阴县要干什么李玄道一时间还没想明白。不过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现在应该干什么,立功的时候到了。 李玄道连忙命令手下集合县里的团练兵,出城去追赶苏烈等人。 团练兵是唐朝的地方武装,平常主要负责治安巡逻,一般不参与正规的军事行动。类似于现代的民兵和预备役武装。 永丰仓并不像现在的普通粮食储备仓库,它专门建有一座城池来保护,里面驻扎有两千人保护粮仓。 苏烈等人赶到永丰仓时已过午时。魏征打马跑到城下高声道:“东宫洗马魏征奉太子命来调粮十万斛,请胡大人出来答话。” 城上的军士应了一声,接着就缓缓放下吊桥打开城门准备迎魏征等人入城。 就在这时候长林军的身后突然有人大喊道:“莫开城门,华阴县李玄道奉秦王令,缉捕庶人李建成余党。” 这个时候城门已经打开了一扇,正在开门的士卒根本没听见李玄道的喊话,正在吱吱呀呀地努力去推另外一扇城门。 城头上的一名校尉高声道:“先不要开门” 苏烈见状连忙命令士卒们入城,五百多名长林军呐喊着,挥舞着刀枪向永丰仓冲去。正在开门的士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下子都愣愣地站在那里,眼看着手持刀枪的人向自己冲来,几名反应机灵的则拔腿向城内跑去。 苏烈和魏征入城以后立刻关闭城门,将李玄道带的百余人隔在城外。然后留下百余人固守城门,根本不管城楼上的守军。 魏征在前面带路,其余的人紧随其后一路狂奔。不一会他们来到一座高墙大院的宅子前,魏征下了马,对着门前的守卫道:“东宫来人,速请胡大人出来说话。” 很快一个方脸大耳的人由一个管家模样的人陪着出来到:“魏大人,好久不见,不知道这次的粮是调往那边的?” “好久不见胡大人,粮食是调往”魏征凑上前,挠着头,支支吾吾地说。 苏烈突然跨前一步抽刀架在胡大人的脖子上到:“不要废话,马上带我们去打开全部仓门。” 胡大人哆哆嗦嗦地看着魏征道:“魏大人,莫要开玩笑” 魏征看了看后面已经追赶来的粮仓守军道:“胡大人无需多言,马上照他说的做。” 胡大人对着追赶来的粮仓守军道:“全部下去,没我的话谁都不许靠近。” 赶来的粮仓守军本来就人数不多,又见主官被持都互相望了望止步不前。苏烈挟持着胡大人在魏征的带领下向粮仓走去。 守仓的官军见主官和经常见面的东宫洗马联袂过来也不疑有他连忙打开仓门迎接。 仓门刚一打开苏烈就抽出匕首捅在仓吏的腹部,推开仓门大呼道:“防火” 长林军立刻一拥而入,七手八脚地掏出身上沿途抢来的硫磺火油等物浇在各个粮仓上,打着火折子开始纵火,焚烧仓廒。须臾之间,烟焰腾空,说来也巧,紧跟着便起风了,风借火势,火助风威,一时间风狂火烈,没过多久永丰仓便陷入了一片火海。 第一百五十一章夜战泾河 夜幕快要降临时李承明和冯氏兄弟还带领着千余名长林军和楚府卫队以及将近三百名老弱妇孺行走在通往潼关的官道上。 “冯将军,要不要让大伙歇息一会?”李承明开口道。 冯立摇了摇头道:“大王不可,李世民现在一定已经派出人来四处寻找我们的下落,在往前走三十几里就是泾河,我们还是过了泾河在休息吧” 李承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对着杨不悔招了招手道:“你去给李世民的妻儿送谢吃食和水,不要让她们有什么意外,她们娘俩可是我们最后的屏障。” 杨不悔应了一声,向队伍后面走去。 很快四周已是漆黑一片,遥远的地方似乎传来风雷之声,那是暴雨将至的前兆。 这时候薛仁贵骑马赶上来道:“大王,后面有人追上来了” 李承明回头望去只见后面灯火通明离自己至多不过四五里的样子。 冯立也看了看道:“看样子至少有四五千人。冯诩,你带一百骑卒回去掩杀一阵,记住冲乱追军就行了,千万不要恋战。” 冯诩点了点头开始召集部属。 冯立接着又道:“大王,我们抓紧赶路,渡过泾河就暂时安全了。” 薛仁贵开口道:“大王,让我也跟冯将军去吧” 李承明道:“想去就去吧不过一切都得听冯将军的安排。” 薛仁贵应了一声,打马向冯诩跑去。 冯诩很快就集结起了一百骑卒,他双手握紧长槊大叫道:“上报太子就在今日退必死,奋勇向前尚可得一线生机弟兄们随我冲锋啊”接着打马向后方跑去。 骑卒们呐喊着,呼啸着跟着冯诩跑去。 很快冯诩的骑卒便与后面的追兵碰在一起,顿时,兵刃撞击声、惨叫声、坠马声、喊杀声响彻大地。 一名勇悍的校尉将手里的陌刀刺向冯诩坐骑的胸口,“帕”的一声陌刀折断,马儿像泰山压顶一般压了下来。那校尉本能地往旁边一侧,倒下的马推开了几名盾牌兵,折断的陌刀刀尖插在马胸口。马背上的冯诩敏捷地跳起,抽出了刀。那校尉也怒吼一声,摔开断刀,拔出长剑迎上去。 那个校尉受过很好的训练,但看到杀气腾腾的冯诩时还是露出一丝恐惧。战斗在一个回合内就分出了胜负,冯诩从他身上拔出剑,看着这个校尉软软地倒下。四下环顾,只见薛仁贵双手各持一杆马槊,大吼一声,左手第一击就让两个追兵远远飞了出去。追军好像波浪一样裂开,第三个追兵举起盾牌想防御攻击,薛仁贵右手下击,盾牌碎裂,那个追兵上半身几乎被打成肉酱。阵型乱了。骑兵强大的冲击力在步兵无法结阵的情况下尽显无疑,如同几把手术刀切开人体一般撕破了追军。 薛仁贵是唐朝继尉迟恭以后公认为的第一猛将,这是他第一次上阵,年仅十三岁。此战之后,他的勇名传遍天下,在后世的传奇小说中他的勇力更被夸大到前所未有的地步。简直成了神一样的人物。 薛仁贵根本不顾及两旁的追兵,而是打马直向中军杀去。 薛仁贵杀近了“李”字大旗,护旗官胆战心惊,扔下大旗逃命。大旗旗杆有碗口粗细,非一人之力可建,乃是座在车上随阵的,薛仁贵双臂用力,两杆马槊同时砸在旗杆上,旗杆一震,接着在长风中迅速出现一条横贯的裂纹,然后慢慢地直挺挺地倒下。薛仁贵把兵器都交到左手,冲过去在马上矮身一捞,大旗就到了他的手里。他顺手把大旗披在身上,放声大喊:“贼军的中军大旗已被我夺来” 这句话瞬间就传遍了整个战场,追军大惶,军心大乱。 接着薛仁贵回马向着正在步战的冯诩跑去。冯诩左腿已经受伤,正一瘸一拐地抵抗着十几名追兵,薛仁贵纵马过去一拉他,冯诩借势爬上马鞍桥。两人共乘一马准备开溜。却被一名追兵拉住马尾,冯诩也不犹豫,反手一剑砍断马尾,双腿一夹,战马驮着两人向斜刺里跑去,只剩下十几名追兵们看着马尾巴发愣。 等李道宗率着后军赶来时这里已经是一片狼藉。 “将士们,李承明就在前方,他手下已经没多少人,前面就是泾河,他已无去路。抓住李承明太子殿下必有重赏。”李道宗大呼道。 看见主将没事,响应声立刻在旷野上回荡。几乎在同一瞬间,数千支松明火把亮起,在官道上集结成流动的火河,向着泾河方向奔流而去。 李道宗是在“淮冶”得到李承明等人转道潼关的消息的。他一面派人通知李世民,一面带人追了下来。就在刚才李世民又派人来告诉他说永丰仓也被魏征人烧了,要求他务必抓住李承明。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被落在了后军,才让薛仁贵和冯诩轻易得手。 泾河桥是木桥,又很窄,容不得大队人马快速通过,李承明等人只能以两列纵队过河。再加上那些老弱妇孺并不配合,再加上他们还花了一些时间杀散守桥的士兵。所以当李道宗带人赶来时李承明才刚刚踏上桥中。 冯立看着越逼越近的火把对自己的弟弟道:“冯诩带人上桥,我断后你们不要管我,快走过桥以后立刻把桥烧断。” 说完他拔刀在手,大呼道:“弟兄们,效死的时候到了太子爷生前待咱们恩义深重,就是死在这里也能落得个千古清名,可不能给咱们的父老子弟丢脸”说完他挥起长刀冲前一步,一刀就把一个冲在前面的追兵当胸斩为两段。长林兵士们自知无幸,纷纷嚎叫着加入战团,怀着拼死的决心厮杀起来。 冯立也是一员猛将,又是情急拼命,当者立靡。追兵近战肉搏讨不了好,纷纷放箭。冯立身中数箭,虽然甲厚,但也受伤不轻。他一面劈砍,一面顺手折下身上的箭杆,舍生忘死地继续拼杀:“狗贼想抓楚王,先过了你家冯老爷这一关” 身边的长林兵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去,身上的箭伤血流如注,冯立终于要撑不住了,这时背后传来一阵火光,他心中一宽,知道李承明他们已经过河烧断了木桥,追兵一时三刻是渡不了河追不上了,于是鼓起剩下的一点力气横刀当胸:“来呀冯老爷这就死,看谁愿意来当垫背的?” 回答他的是又一阵乱箭。 李道宗分开士卒,看了看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身中数十箭的冯立,对身边的一个校尉道:“你带些人把冯立送回长安去交太子发落。” 接着又道:“大家分头沿河查探,找水浅处涉水过河,继续追赶李承明。” 群军轰然应诺。 六月六日清晨,武德皇帝李渊下敕罪己,称“朕识人不明,致使上天示警,太白贯日,酿成宫门惨变,使朕几有投杼之感”接着颁敕,正式宣布立秦王李世民为太子,晋位东宫,并明敕文武王公:“自今日始,凡军国事,盖决于太子,朕不复闻” 李世民随即在东宫显德殿受百官朝贺,正式成为大唐帝国的储君。 长安金吾卫派出的兵丁马队整日在京兆周围的村县山野间来去,搜索漏网的东宫和齐府旧人。玄武门阴森森的影子,仍然在大唐朝廷文武百官的头顶上徘徊不去。 等朝贺的百官退下以后房玄龄恭恭敬敬躬身行礼道:“殿下,江夏郡王快马来报,没有抓到李承明,被他渡过泾河了。只抓到了东宫右长林将军冯立。泾河桥被李承明派人烧断了,江夏王正在想办法渡河追赶。”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抓十个冯立又有屁用要紧的是李承明的人头” 房玄龄也叹了一口气:“殿下,据江夏王李承明身边的人并不多,薛万彻和谢叔方以及东宫六率都不在他身边。而且他又改道奔往潼关,臣担心薛谢二人一定是去取潼关了。” 李世民皱起了眉头道:“莫非他们想将我困在长安?” 房玄龄点头道:“不错,殿下的势力都在洛阳,他们只要一占据潼关就会把我们和温大雅隔开。西北和东北分别有李艺和李瑗的十几万大军,东南则是李孝恭的势力范围。关内道的州县则到处都是李建成的心腹余孽,万一他们奸计得逞这些州县必定纷纷响应。而我们就只有南下入蜀这一条路了。” 李世民想了想道:“你马上派人带我的亲笔信入蜀去见益州道行军大总管窦轨,就说长安危急请他派兵出蜀,星夜赶来救援。” 长孙无忌点头道:“殿下说的是,殿下于窦轨有恩。而窦轨向来与建成不睦,上次他被皇帝关押就是建成背后做的手脚,这次他一定会鼎力相助的。” 房玄龄又道:“光蜀地的士卒恐怕还是不够,最要紧的是永丰仓也被烧了。我们现在既没钱也没粮,来这么许多兵钱粮该如何解决?” 李世民笑了笑道:“京中的皇亲国戚有的是钱,大不了向他们借。至于粮草就只有着落在江南了,我马上给扬州都督武土彟去一封信,请他想办法。” 房玄龄道:“殿下还应该去见一见李孝恭,看他愿不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 长孙无忌也道:“是啊李孝恭的江淮精锐如果能够帮我们的话我们的胜算就会大很多。” 李世民狞笑道:“李孝恭是聪明人,他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帮谁?” 第一百五十二章第一险关 月六日下午李承明得到薛万彻传来的消息,他已经顺利拿下潼关。两天后李承明终于在避开沿途的几个县城以后疲惫不堪地到达潼关。 潼关城,号称天下第一险关。历来定都长安的王朝都把潼关当成最后的屏障,李唐自然也不例外。这里的守军足足有两万人,要不是薛万彻借口奉皇帝命去洛阳拿温大雅问罪的话光凭六千步卒又没有攻城器械是根本不可能拿下这座险关的。 李承明凝视着潼关,良久不语。 “大王,入关吧“薛仁贵催促道。 李承明点了点头,策马入关。 薛万彻将李承明迎上潼关城头指着东面道:“大王请看,那险要的地方,山路狭窄,只能容一辆车通过,连长戟都挥舞不开,自古以来,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们只要据守此关一个月,天下局势必有大变。” “连云列战格,飞鸟不能逾。胡来但自守,岂复忧西都。丈人视要处,窄狭容单车。艰难奋长戟,万古用一夫。果然不愧为天下第一雄关”李承明赞道。 “马相公,你辛苦些,立刻替我写一封讨李世民檄传檄天下。”吟完杜甫的诗以后李承明立刻说道。 薛万彻愣愣地看着李承明道:“大王好才华” 李承明笑了笑道:“薛将军,命人准备两面白布,请马周些些字上去,然后竖在潼关城头。” “大王想写什么字?”马周问。 “就写赵氏孤儿,切齿不忘屠岸贾,楚王承明,誓报父仇兴大唐。”李承明道。 薛万彻和马周一起应声道:“是” “薛将军,父亲和四叔的首级你先派人用石灰腌了,等问李世民讨来身子以后再合葬吧”李承明又道。 薛万彻点了点头。 李承明转身向城下走去,边走边道:“原来的潼关守将是谁?他现在什么态度?城里的粮草还能坚持多久?” “是左骁卫大将军新兴县公马三宝,他还没有表态。粮草还能坚持一个半月,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已经请谢将军带人去周围的几个郡县去征集粮草了。”薛万彻跟在身后一一解答。 “马三宝?是不是平阳姑母家的家奴?”李承明问。 “正是他” “薛将军,我马上去写一封信,你派人带去太原给柴哲威。”李承明突然想起他的表哥柴哲威来,要是能把他拉过来柴绍也不就等于和自己绑在一起了吗那么马三宝 武德九年六月十一日,李世民发布太子令,任命原门下省侍中宇文士及为太子詹事,任命长孙无忌为太子左庶子,杜如晦为太子左庶子兼太子中允,房玄龄为太子右庶子兼太子舍人,任命张公谨为太子家令,任命侯君集为太子左右卫率府将军。 武德九年六月十二日,尚书省向朝廷三省六部九寺十六卫府及天下诸道郡州县发出上敕,宣布免去裴寂尚书左仆射职务,以司空衔在京荣养,免去杨恭仁中书令及吏部尚书职务,出任陕东道大行台右仆射,兼领洛州都督;原尚书右仆射萧瑀升任尚书左仆射,原中书令封德彝升任尚书右仆射,太子詹事宇文士及任中书令,太子右庶子房玄龄任中书令,兼领吏部尚书,太子右庶子高士廉守侍中,太子左庶子杜如晦出任尚书省兵部尚书。撤销五月廿六日上敕,废河东道大行台,免去赵王李孝恭河东道大行台尚书令职务。 武德九年六月十三日,尚书省敕,废天策上将府建制,原天策府从署除弘文馆外,尽行裁撤。次日,再发上敕,改封原赵郡王李孝恭为河间郡王,改封原任城郡王李道宗为江夏郡王。 在此期间,尚书省连发数道省文,行文山东道行台尚书令并州都督李世勣,要求他将原楚王府长史,现山东行台尚书右仆射王小胡“执归长安待罪”。 显德殿上房玄龄侃侃而谈道:“为保持朝局稳定,三省九卿均不做大的更动,这是定计,殿下虽不尽满意,却也不能急在这一时。还是等平了李承明以后再做打算的好。” “那外郡州县的官员呢?”李世民点头问道。 房玄龄答:“是,外官此刻尤其动不得。” 李世民道:“内乱在即,外面带兵的武将,一动不如一静,这些我都虑及了的,我没准备放一个外任武官,可为什么连文官也不能动?” 房玄龄叹了一口气:“臣这些日一直在留意尚书省的抄报,今年南方北方的大旱已成定局。此刻更换地方州郡官员,新人经验不足,又对辖地所知甚少,民生经济正在凋零之时,实在没有时间等他们慢慢摸索熟悉;故吏虽然守旧,毕竟是熟手,大灾之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臣担心的是,一地外官施政不当,遭殃的只是姓,若是朝廷用人失当,遭殃的便是天下黎民了。换上去的新人若是不中用,不仅救民赈灾的事情办不好,就是明年的春耕恐怕都要耽搁了,一年的灾只怕就要变成两年。太子初秉大政,不宜有大的失政,臣以为,即使要换,也要等到明年秋粮下来以后再说,且应一道一道地换,两个月换一道,走一步看看,谨慎些好” 李世民初时神情淡漠,到后来愈听愈是认真,一边听一边用手指轻轻叩击着案子,谓然叹道:“看来把你放在中书省是错用了。这些话,萧瑀和封德彝日日都来东宫,却是从来也未听他们说过。大灾的事情我倒听他们说过,征询他们对地方用人的意见,他们就见不及此。这样看来裴寂虽然老朽糊涂,在这方面到底比他们略强一些。看来尚书省确实还要有一个实心任事心明眼亮的人来坐镇” 房玄龄谦逊道:“殿下言重了,臣职在吏部,吏情关乎民情,想得多一些原是应该的。” 李世民点了点头:“吏情关乎民情,说得好。就依你的主意办,内外官员暂时不做调动,先把眼前这场大战应付过去再说。” 房玄龄又躬了一躬,略带笑容道:“殿下英明,臣告退”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地方上的事情,玄龄还要多加留心才是。” 房玄龄应了一声“是”,缓缓退了出去。 “殿下,李承明已经占据潼关,并且传檄天下诏各州、郡、县举兵勤王。”房玄龄出去以后侯君集匆匆进来说道。 李世民点头道:“意料之中的事,可有州县响应?” “暂时还没有,不过据斥候报告豳州刺史韦拒,同州刺史王睦、坊州刺史张谨、庆州刺史常怀德都已经开始集结军队。”侯君集答。 李世民点头道:“这几个人都是建成的心腹,他们是一定会响应承明的。” 侯君集想了想道:“殿下,依臣看我们不如先发制人,趁着他们还没有准备好合兵一处让兄弟们分头出击将他们逐个击破,收编他们的军队。” 李世民笑了笑道:“不着急,四州之地能战之兵拢共也不过两三万人,又没有精兵悍将。先让玄龄以父皇的名义每人发一旨给他们,叫他们各守本土不得妄动,违命者以谋逆罪论处。” 侯君集犹犹豫豫地道:“这样能行吗?” 李世民笑道:“放心,这四个刺史都是无能之辈,况且他们都有家眷在京。不到关键时刻他们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益州道行军大总管窦轨,于六月十三日接到了尚书省发出的加封他开府仪同三司的上敕。一同到来的还有一封新太子李世民给他的亲笔信。 窦轨,李渊的小舅子,性格残忍,嗜杀成性。却也是一个干吏,他初到益州时那里盗贼四起,官府缉拿不利百姓苦不堪言。 窦轨到任以后属下官员请他下令缉拿盗贼,他却笑着说:“抓盗贼不能蛮干。盗贼没有同伙是干不成的,如果你去抓他们,那么同坐的肯定会很多,如此一来就越抓越麻烦了。” 过了几天,他下令府库出钱一千五百万缗,分别在三处张榜告示:凡有告发抓获一盗贼的奖励五百缗。如果是盗贼的同伙告发,不仅可以赦免其罪,依然可以奖励五百缗。 一缗等于十贯,也就是有足足一千个铜钱。五百缗就是五千贯,俗话说腰缠万贯的都是有钱人,而这里你只要告发一个强盗就可以腰缠五千贯。也就是说你当一辈子强盗也很有可能不如马上去告发一个强盗。 果然很快就有一个盗贼被他的同伙抓来送官。这个盗贼很不服气,对抓他的人说:“你和我一同为盗十七年,每次得到赃物都是平分,你怎么能够告发我?” 窦轨笑着在一边说道:“你们俩都张了榜,为什么你不抓他来告官呢?那样一来,该死的就是他,而你就可以受赏了。如今既然被他抢了先,你就是该死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即下令将其斩首,并灭其族。而对告发的人立即兑现奖励。如此一来,四川盗贼个个都互相猜疑,不敢在此久留,纷纷连夜逃跑。 窦轨治蜀张弛有度,捕盗安民,百姓无不称颂。他看到蜀兵过于安逸柔弱,就上奏朝廷请求从许、陈等中原各州招募壮士,与蜀人混在一起训练,三千军士因都戴统一的红头巾,便号称红头军。然后又从洪州招募一些熟练的弓弩手来教蜀人练习射箭,训练出了一千多名弓弩手,组成神机弩营。蜀兵从此强大起来,窦轨威震四川。 第一百五十三章燕王出兵 月十四日早晨燕郡王左翊卫大将军天节将军泾州道行军总管李艺接到了薛万彻的亲笔信,李艺立刻命人请来了自己的弟弟泾州刺史罗寿、王府长史陈奉和司马杜仲达。 李艺将薛万彻的亲笔信扔在了案子上,道:“万彻来信了,百姓风传的太子齐王被杀一事的确属实。万彻现在已经带着太子仅剩的一个儿子楚王承明占据了潼关,他想请我发兵至长安,共讨李世民。你们看怎么办合适?” 罗寿道:“我看这是个好机会,万彻与大哥相交多年,现在太子唯一的儿子也在他手里我们不如发兵长安,杀掉李世民,扶楚王登基,挟天子以令诸侯。到时候” “放屁”李艺不屑一顾地骂了自己这位异想天开的兄弟一句:“你以为秦王是可任意欺凌的三岁孩童啊?他能纵横天下而不败,靠的可不是花拳绣腿。” 说罢,他转头看着司马杜仲达。 杜仲达想了想,慢悠悠道:“大王是太子心腹,朝野皆知。况且你一直就与秦王不睦,就算您现在不站出来替太子爷主持公道将来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好过。再说现在成败还未可知,万一入长安作战不利我们也还有更好的去处。” 李艺一愣,道:“你的意思是” 杜仲达笑了笑道:“幽州,庐江王李瑗也是太子的心腹,薛万彻一定也给他去过信了。如果我们在长安作战不利的话就趁机挟持楚王反回幽州,以楚王为名在幽州召集太子齐王旧部。借机吞噬山东河北,结好突厥联合梁师都割据一方。” 李艺闻言,顿时两眼一亮,笑道:“果然是妙计” 他想了想,道:“泾州城太小,仓廪不足资财匮乏,人口也不多,又被李靖、屈突通、任瑰和柴绍数军夹在当间,四面受敌。我们手上兵力不过五万余,城防和地方上又不是我们的人,与其在这边苦熬,倒是实在不如回幽州去” 李寿兴奋地道:“就是,我们在幽州经营多年,那里的老百姓也愿意大哥回去,城防和地方又都是大哥一手栽培出来的,城池高大坚厚,仓廪殷足,资财富庶。只是庐江王是幽州总管,他那里该怎么解决呢?” 李艺哂笑道:“庐江王不过是一个草包王爷,谅他也不敢和我翻脸。” 接着他又对杜仲达道:“你立即去调遣军马,我们三日后就出发,争取五日之内占据原州。” “原州?”长史陈奉诧异地问。 李艺笑道:“不错,原州。武库中还存有一万只短臂弩,这物什可着实是个好东西,在战场上抵得一万精骑。出发之时记住打开泾州府库,把仓粮财物全都随军带走” “大王英明”众人一起赞道。 将近中午时尚书省加封李艺开府仪同三司和皇帝增他食邑到一千二百户的上敕也发到了泾州。 一时间阖州文武臣属纷纷前来道贺。李艺倒也并未将众人却之门外,就在自己的中军摆下酬谢酒宴,款待道贺的本地官员。宴席上众人道贺谀美之词可以车计,就连泾州太守刘诚道都赞叹:“食邑一千二百户,就连征战东南立功厥伟的赵王也不过如此耳看来此番天策太子秉政,燕王将大用了”一州守牧如此恭维,其他人等更是变本加厉把个李艺吹捧得不亦乐乎。 李艺不动声色地端着酒盏一边答谢同僚,一边谦逊自己“无功受禄,惶愧之至”。 武德九年六月十五日,庐江王幽州大都督李瑗也接到了李承明的书信,李瑗大吃一惊连忙派人叫来了自己的妹夫右领军将军王君廓商议。 李瑗也是武德皇帝的堂侄,例封王爵,曾与赵郡王李孝恭合讨萧铣,后移调洛州总管,又因刘黑闼入犯,弃城西走。武德顾念本支,不忍加罪,改任其为幽州都督,且恐他才不胜任,特令右领军将军王君廓辅佐之。 王君廓也是反王降将,悍勇绝伦,归唐后积有战功,李瑗得之倚为心腹,把自己的妹妹许配给他,联成亲属,每有所谋,便与他商议。 王君廓看过承明的书信以后考虑了一会到:“不知大王意欲何为?” 李瑗叹了口气道:“实在是想不到秦王能做出这等残杀兄弟威逼老父的恶行来,我与先太子往来太过密切,就是我不帮承明李世民将来也肯定饶不了我。” 王君廓看了看李瑗的表情道:“眼下事情还没有成定局,大王为国家懿亲,受命守边,拥兵十万,李世民残杀兄弟威逼老父大王您应该起兵靖难。君廓不才愿为大王马前小卒,助大王成就匡扶社稷的美名。” 李瑗论军略,远逊于李道宗,论心计和赵王淮安王都相去甚远,听了王君廓的话奋然道:“公诚爱我,便依将军之言起兵靖难。” 说完便立刻吩咐左右去召并召北燕州刺史王诜,回来参谋军事。 王君廓退下以后兵曹参军王利涉进言道:“大王今未奉诏敕,擅发大兵,明明是造反了。若诸刺史不遵王令,大王将如何起事?” 李瑗闻言,又不禁忧惧起来,自言自语道:“是啊若是诸位刺史不遵令该怎么办呢?” 王利涉又道:“大王不如先召诸刺史来幽州议事,如若他们不遵王令大王就将他们当场格杀,另选心腹之人代之。” 王利涉又道:“君廓性情反复,万不可靠,大王宜即刻以兵权托付王诜,切不可委任君廓。” 李瑗摆手道:“君廓是我妹丈,我意已决公勿多言” 六月十六日清晨,燕王李艺率五万大军突然开拔,委实把泾州上上下下的文武官员晃了一大跳,刘诚道得到消息赶到北门处,只见一片旌旗遮天蔽日,长矛刺密匝匝闪着寒光。他一路跑来,急得出了满头满脸的汗,此刻也顾不得擦,跑到李艺马前拉住了缰绳气吁吁道:“王爷出兵,怎么也不知会下官一声?” 李艺抬头看了看天色,嘴角带着微笑答道:“本王接到皇上密令,突厥不日将犯原州,命我迅速西往原州以为策应,匆匆整军不及相告,还望刘大人见谅。” 刘诚道呆了呆,道:“如此军情,尚书省和兵部怎么没有行文报来?” 李艺一笑:“密令是天子亲军信使送来的,这些信使一路换马,昼夜不歇,自比驿报要快许多。不要紧,估摸着再过三到四天,兵部的行文也就该到了,军情紧急,大军出征在即,刘大人,本王不便多耽搁了” 刘诚道喃喃自语道:“可是,没有兵部行” “没什么可是的”李艺沉下脸打断了他的话,傲然道:“本王统领天节军,节制经原两州兵马,手上有皇上授予的军政全权,必要时候可便宜行事。刘大人若再要耽搁本王出兵,本王便不客气了” 见李艺一道阴冷狠毒的目光扫将过来,刘诚道浑身一哆嗦,急忙松手退后了两步道:“不敢不敢,诚道怎敢干预王爷军务,只有代泾州上下恭祝王爷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了” 李艺哼了一声,伸手自腰间拔出佩刀高喊道:“出兵----” 人头甫动,战马嘶鸣,大军缓缓开拔。 罗寿骑着马赶了上来,小声道:“大哥,刘诚道那老滑头会不会向朝廷奏报?” 李艺冷冷一笑:“让他奏报去罢,他的奏表还没到长安,我们已经拿下原州了” 罗寿道:“不过原州城池高深,恐怕轻易不容易攻克” 李艺冲着他翻了一个白眼:“谁说我要攻城来着?” 罗寿愕然。 李艺笑道:“我是大唐的燕王、天节将军,又顶着国姓,原州郡又在我的治下,还用得着攻?真是笑话陈奉----” 陈奉催马赶了上来。 李艺道:“你这就赶到前面去,通知守城的原州别驾郭叔介,便说我天节军过界,要在他原州驻节一日,让他赶紧出城五里,迎接我的王驾,另外准备好羊羔美酒,犒赏我的士卒” 陈奉拱手领命而去,李艺悠然自得地哼着小调,继续催马前行 六月十八日将近午时,原州城外别驾郭叔介正率着州里的文武官员,牵着猪羊,担着水酒恭恭等侯着李艺的到来。 不一会东边传来了剧烈的马蹄声,马蹄声越来越强,就像是一阵闷雷从东边滚来,脚下的大地都开始颤抖起来。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一定的燕王麾下战无不胜的重装铁骑。 很快耀眼的阳光陡然暗了下去,空气中仿佛骤然有了一种寒意。刹那间,郭叔介等人的眼前出现了无边无际的黑铁色的潮水,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寒光。 一面大大的黑色滚金边帅旗高高擎起,猎猎飘扬于风中,上面赫然一个银勾铁划的“李”字。 黑盔铁甲的铁骑,分作十列,整齐划一地前进着。当先一人重甲佩剑,盔上一簇白缨,端坐在一匹通身如墨的披甲战马之上,身形笔挺如剑。他一马当先,提缰前行,身后十列铁骑依序而行,步伐划一。 李艺虽然距离郭叔介等人还远,远得看不清面目。但仅仅遥遥望去,竟已让众人生出压迫窒息之感。 第一百五十三章传檄天下 六月十九日清晨,长安外城的十二个城门上同时被人张贴上了楚王讨李世民的檄文。 “伪太子李世民者,以功立秦王,然其窥窃神器,包藏祸心,竟罔顾人伦,至君臣、父子、上下、尊卑于不顾,以虺蜴为心,豺狼之性,近狎邪僻,屠兄杀弟,威逼老父。人神之所同疾,天地之所不容。至华夏衣冠于不顾,孔孟之学为何物,凡读书识字者,又乌可袖手安坐,不思一为之所也。 楚王承明,太子爱子,皇帝宠孙。气愤填膺,志安社稷。因天下之失望,顺宇内之推心,高举义旗,以清妖孽。南连百越,北尽山河,长戟百万,铁骑千群,誓将卧薪尝胆,殄此凶逆,慰孔孟人伦之隐痛。 是用传檄远近,咸使闻知。倘有血性男子,号召义旅,助楚王征剿者,楚王将引为心腹,酌给口粮财帛,倘有陷贼中者,自找来归,杀其头目,出城来降者,楚王将收之帐下,奏受官爵。临阵弃械,徒手归诚者,一概免死,资遣回藉。楚王忧勤惕厉,敬天恤民,清除妖孽后田不加赋,户不抽丁,以列圣深厚之仁,讨暴虐无赖之贼,无论迟速,终归灭亡,不待智者而明矣。若尔披胁之人,甘心从逆,抗拒天诛,大兵一压,玉石俱焚,亦不能更为分别也。” 看守城门的士卒连忙驱散围观的百姓将檄文揭下来。 太子东宫承绮殿里,长孙氏服侍着李世民穿好衣服,笑吟吟地道:“殿下稍侯,我亲自去下厨给您弄些吃的来。” 李世民一伸手拉住了长孙氏,道:“别去了,让厨下去安排吧,我平素不怎么挑吃,你知道的。” 长孙氏一笑,也不执拗,吩咐宫人去安排,自己沏了一盏茶端给李世民,李世民一边吹着浮叶一边问道:“这里还住得惯吧,缺什么东西只管吩咐内侍省置办,如今已经是太子妃了,所用不可再如以前在王府那般简单,太寒酸了不像样子。” 长孙氏拿出一把小扇子轻轻给李世民扇着茶盏,口气淡淡地道:“臣妾在用度上向来以足用为准,没什么缺不缺的,这边地方比西宫宽敞些,承乾倒是很满意。只是被谢叔方烧了王府,以前的东西都没了。新置办的东西有些不顺手。殿下,如今大变方息,能不麻烦内侍省还是不麻烦的好,以免惹来朝野非议。另外,臣妾倒是觉得,长生殿那边殿下还该关心一下,皇上那边如今不比以往,缺了什么东西,若是等皇上自己张了嘴便不好了” 李世民愕然:“父皇那边自有内侍省负责,他们还敢怠慢了父皇不成?” 长孙氏叹道:“人心势利,自古皆然如今局面特殊,宫省那些人未必还肯如此尽心地伺候皇上。外人不知道,还以为这是殿下的意思,说起来于殿下名声大有不便” 李世民猛然想到,武德皇帝如今大权旁落,眼见朝政大权落入他这个新太子的手中却无能为力,退位已是早晚间事,朝廷内外对这一层看得真真的。众人此时紧赶慢赶来巴结奉承他这位新君还来不及,哪里还有人有心思去理会孤零零坐在长生殿里的老皇帝? 想到这他缓缓点着头道:“我知道了,我事情太多,平素又是一个粗心之人。这些事情,你还要多多提醒我才好。” 长孙氏轻轻一笑:“我不过多一句嘴罢了,这些事情哪里轮得到我来管呢?平日里自会有大臣向你进言,只不过现在大家的心思都放在怎么对付承明的叛乱上,才会有人忽略了这一节。” 李世民点了点头:“你说得不错,承明这个孩子现在到是比父皇大哥和四弟加起来也难对付了。” 长孙氏眼睛转了转,道:“是啊我现在还真为恪儿母子担心。殿下您当日把他们母子也带入太极宫就好了。” 李世民摇了摇头道:“放心,恪儿母子是承明的保命符,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有事的。” 说着,他拉起了妻子的手,道:“我想让无忌入值尚书省,你以为如何?” 长孙氏浑身一颤,脸色顿时变得雪白,声音颤抖地问道:“殿下已经和外臣们议了此事了么?” 李世民摇了摇头,道:“还没有,目前军事上的事情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还没有来得及考虑人事。我只是有这个一个想法,所以想先问问你的意见,自家兄长,他又和我一起共事这许多年了,他当得起” 长孙氏问道:“殿下想怎样安排?” 李世民道:“未来尚书省由玄龄、如晦分任左右仆射,这是已定的格局。我想的是,尚书令这个职衔我不能再坐下去了,这个位置太关键,权力也太大,一般的朝臣恐怕受不起,原来想让舅舅做,可惜他死在承明的手里了,想来想去,只有无忌最合适了。” 长孙氏摇了摇头:“殿下,臣妾不懂朝政,却也知道这件事情你做的不妥尚书令是总领百官的宰相,自武德元年以来便一直由殿下亲领,就连朝里的几位老相国都未曾做过。哥哥这些年来虽然颇有苦劳,但论功绩论能为都比不了房杜二公,如今越过他俩和朝中的诸位大臣一下子当了尚书令,外臣们会如何看待他,又会如何看待殿下?自古外戚掌权,朝野大忌,这件事情无论对殿下、对朝廷还是对臣妾、对哥哥都没有半分好处。臣妾以为,宰相之位关乎国家气运,为百官瞩目,殿下不能用自家的人来当,这是在向天下表明殿下的私心,实实不可为。我知道殿下这是关爱臣妾的娘家,可是不行,殿下现在还不能这么做”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可是这个尚书令究竟谁来出任呢?我总不能自己兼一辈子吧?” 长孙氏笑了笑:“满朝文武这许多人,难道连一个人都挑不出来了?房玄龄、杜如晦不行吗?” 李世民摆了摆手:“你不懂的,我越是器重他们便越不能让他们担任这个职衔,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那是害了他们” 长孙氏撇了撇嘴,笑道:“殿下怕害了他们,便不怕害了哥哥?你不心疼他这个娘舅,臣妾可还心疼这个哥哥呢” 世民笑着将妻子揽进怀里,嗅着她的发香道:“无忌有外戚的身份,就算遭忌,俗话说疏不间亲,外人总归会顾忌他是皇后的兄长,不会轻易害他的。” 长孙氏脸色变了变,低声道:“殿下还要谨慎言语才是,如今皇上还在生你的气,有些忌讳的话还是少说为好。在我殿里说说便罢了,咱们夫妻的私房话无所谓的,被外人听去了,殿下的名声可就难听了” 李世民在妻子耳边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到如今,我也是被逼出来的,大哥逼我、四弟逼我,父皇和承明也逼我。既然把我逼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这个皇帝我就做定了” 说到这里,他忽地挪开了身子,双手抓着妻子的肩膀,两只神采奕奕的眼睛里带着几缕柔情道:“忘了吗?我说过的,要为你挣一顶皇后的凤冠回来” 说着,他的表情慢慢凝重起来,缓缓说道:“朕已决意,策封太子妃长孙氏为皇后,立恒山王承乾为太子” “殿下,长孙大人请见“一名内侍进来小声说道。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辅机兄不是外人,叫他进来吧” 内侍弯腰出去。 不一会长孙无忌大步进来,大声道:“殿下,承明占据潼关已经快十日了,你怎么还不发兵清剿。你看他讨伐你的檄文都贴到长安来了” 李世民接过长孙无忌手里的檄文看了一遍道:“这檄文是谁些得?” “听说是李承明手下的长史马周。”长孙无忌答。 李世民点头道:“文采不错,可惜承明的武略不行。” 长孙无忌冷笑一声道:“斥候来报,说潼关城头竖起了两杆大旗,上面写着赵氏孤儿,切齿不忘屠岸贾,楚王承明,誓报父仇兴大唐” 李世民哑然失笑道:“黄口小儿竟然敢自比赵武,可惜我不是屠岸贾。还要兴大唐,他拿什么兴大唐,内不能震慑群臣,外不能驱除强敌。大唐到了他手上恐怕就真的二世而亡了。” “那你还不马上发兵去潼关?”长孙无忌道。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薛万彻是世之勇将,不可轻敌。兄弟的家眷又都在他手上,长安城防军的战斗力不强,我手里现在即没钱粮,又没强兵。暂时还不能轻举妄动。” 长孙无忌找了个团凳坐下气呼呼道:“那我们就这么等着?” 李世民笑了笑道:“放心,我已经和李孝恭达成一致,江淮精锐不日赶来。杜伏德也已经赶去丹阳去接管伏威的旧部,窦轨的蜀兵应该也已经在路上了”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道:“那兄弟们的家眷该怎么办?” 李世民将手里的茶盏交给长孙氏道:“我已经命人去招秦州总管柴绍回京了。” “马三宝?”长孙无忌道。 李世民笑道:“不错马三宝是平阳姐姐的家奴,此事还是着落在柴绍身上稳妥。” 第一百五十四章李瑗之死 潼关城内的总管府里,李承明、薛万彻等人正与马三宝饮宴。 李承明端起茶盏道:“马将军是平阳姑母的旧部,表哥也曾多次向我提起过将军的大名。俗话说国难思良将,如今李世民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承明欲为国除奸,想请将军助一臂之力。事成以后皇爷爷必定不吝封赏,将军也一定会青史留名。” 马三宝愣愣地看着李承明,心中思绪万千。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当朝太子会在玄武门内饮恨黄泉。古来兄弟争位刀兵相见的例子不少,阴狠如魏文帝,也不过让弟弟做个七步诗罢手,但似唐室这般明刀明枪在皇城内上演一出全武行的却是史无前例。他原本不过是个家奴,靠着主子的赏识和自己的胆识好不容易才做到这左骁卫大将军新兴县公的职位。眼下局势还不明朗,他实在是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他迟疑了半晌,终于缓缓开口道:“东宫云云西府云云,盖非臣所知,若有皇帝敕命,臣谨奉不悖;国家有事,三宝不敢惜身惧死。” 这几句话是他深思熟虑以后才说的,意思就是我只奉皇帝的诏,你们东宫西府的话我谁的也不听。 李承明看了看薛万彻道:“想不到马将军竟然在这个时候还能说出这等**的话来,承明实在是佩服的很” “大王,燕王派人来传信,他已经拿下原州取了那里的兵械粮草。最迟五天就能杀来潼关与大王汇合。”这时候曾正午进来说道。 李承明大喜过望,立刻站起身来道:“太好了,燕王大军一到拿下长安就不是难事了” 他的话声刚落就又有一名侍卫进来道:“大王,派去洛阳的人回来了” 李承明摆摆手道:“快叫进来” 说完又对马三宝说:“马将军先请下去吧” 马三宝起身行礼道:“是,大王。” 马三宝刚一出去刘连章便带着一个和尚进来行礼道:“大王,属下辛不辱命,这位师傅是智愿大师遣来见您的。” 那和尚对着李承明躬身行礼,念了一声佛号道:“贫僧玄礼,见过大王” 李承明还了一礼道:“大师不必多礼,智愿大师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温大雅在五月初派了三千甲士去荥阳,住进了大王外公的府上。五天前才撤回来,现在温大雅正在率十万步骑向潼关赶来,前锋部队估计明天就能赶到。洛阳各大豪门都很支持,纷纷出粮出钱,甚至还有派部曲一起随军行动的。”玄礼和尚缓缓说到。 “怪不得郑文信要拐骗自己出去,原来他的父母家人都落在温大雅手里了。”李承明想。 “刘连章,你先带大师下去休息吧”李承明道。 玄礼念了一声佛号道:“贫僧想趁着两军还没有接战,马上返回洛阳。大王可有什么话要带给智愿大师?” 李承明想了想道:“也好,请你转告智愿大师,就说我先前拜托他的事情请他继续进行。” 玄礼躬身行礼,转身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幽州,王君廓的府上也在招待远客。那客人也不是旁人,正是天策府弘文馆的褚遂良。 王君廓在军中从李世民征战多年,与天策府的诸人也大都相识。 褚遂良喝了一口茶道:“秦王已为新太子,将军应该也知道了。” 王君廓点了点头道:“尚书省的行文已经下来,岂能不知。” 褚遂良笑了笑道:“还有一件事情想必将军还不知道” 说完他又道:“皇帝已有明敕,择一吉日便要禅位给太子。” 王君廓冷笑一声道:“那又怎样?” 褚遂良放下茶盏道:“太子殿下知李瑗向来党附建成,现在建成被诛他心怀畏惧。恐他心中不安,行下谋逆之事,为了保全他的性命欲招其回京述职。遂良行前太子特意交待,让我先知会将军一声以防不测。” 王君廓想了想道:“太子殿下还有没有其他的话?” “有,殿下吩咐,要是李瑗真行谋逆之事请求将军将他当场拿下,幽州大都督的职位就由将军代之。”褚遂良答。 王君廓听完褚遂良的话脸上阴晴不定,过了许久才道:“臣谨遵太子令” 王君廓安排好褚遂良去后院内宅休息以后立刻出府赶往李瑗的府邸。 “大王,大王出事了”王君廓一进府门就大喊道。 正是中午时分,李瑗正躺在院里的藤萝架下的藤椅上品茗纳凉。身边的几个丫环端茶的端茶,捶背的捶背,忙个不停。 听到王君廓的喊声,李瑗慌忙站起来道:“出什么事了?” 王君廓对着几个丫环摆了摆手,丫环连忙躬身退了下去。 “大王,我们得立刻起兵,李世民已经派人来招您回京述职了”王君廓急切地说道。 李瑗大吃一惊:“人在何处?” 王君廓道:“大王莫急,人已被我拿下。请大王马上把兵符给我,我这就去调集军队。” 李瑗犹豫了一下道:“好我今以性命托公,内外各兵,都付公调度便了” 王君廓点头道:“大王放心,臣愿为大王效死力。” 李瑗拍了拍王君廓的肩膀道:“一切拜托将军了,事成以后我愿与将军共享富贵。”说完带着王君廓走向厅堂去取兵符。 王君廓索了印信,便不再犹豫立即告辞离开大都督府。 一出府门王君廓便对等侯在外面的亲信道:“燕州刺史王诜回来了没有?” “刚刚入城,现在应该已经回府了”一名亲信答到。 王君廓点点头道:“全部上马,去王诜府上” 王诜此刻已经回府,一路风尘,王君廓赶到时他正在沐浴。 王诜一听幽州的二当家的大驾光临,连身上的水都来不及擦,赶紧套上衣服,握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拜见。王君廓一见王诜出来,还没等他开口说话,猛然拔刀出鞘,一刀就砍下了王诜的脑袋。 随后,王君廓提着王诜的首级,进入军营对自己的亲信将士说:“李瑷和王诜一同密谋造反,囚禁朝廷敕使,擅自征调军队。如今王诜已被我诛杀,只剩下一个李瑷,成不了什么事。你们是宁可跟着他一块被灭族,还是追随我一起建功立业、自取富贵?” 毫无疑问,这帮原本就和王君廓一条心的将士绝对不可能站在李瑷一边。他们异口同声地喊道:“愿从公讨贼”王君廓立即率领麾下将士一千余人冲出军营,翻越西城而入,杀向大都督府。 等到李瑷得知兵变的消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他慌慌张张地带着左右数百名亲兵披甲而出,恰好在府门口与王君廓的军队遭遇。王君廓带着部下排好队列张弓搭箭向李瑷的亲兵们喊话:“李瑷阴谋叛逆,你们何苦跟着他往火坑里跳”李瑷的左右面面相觑,随即抛下武器,哗然四散。 转瞬间,偌大的都督府门前只剩下一个孤伶伶的幽州大都督、庐江王李瑷。陪伴他的只有满腔的后悔、愤怒和恐惧,以及那扔了一地的刀枪长矛。 李瑷怒不可遏地指着王君廓破口大骂:“卑鄙小人竟然如此待我,你很快就会遭报应” 面对横眉怒目、气急败坏的庐江王李瑷,这个昔日的心腹兼妹夫,一直在冷笑,始终一言不发。但是李瑷却仿佛听见他在说----不是我王君廓太过阴险和卑鄙,而是你庐江王李瑷太过无能和无知 兵变还没有开始,李瑷被自己的妹夫生擒,随即缢杀。 李瑗匡扶社稷的美梦还没有开始做就这样被自己的妹夫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兵曹参军王利涉听到消息以后立刻单骑逃出幽州城,奔向突厥。 苏烈和魏征火烧永丰仓以后退出仓城,遇到了李玄道带领的华阴团练兵,双方厮杀一阵以后李玄道和他手下的团练兵全军覆没,苏烈等人也伤亡了百十人。苏烈和魏征做了简短的商议以后一致决定先暂时退上附近的华山躲避,等探查清楚李承明的去向以后再想办法赶去汇合。 夜幕降临以后华山山腰的一出山坳里,苏烈、魏征和士卒们一起围着一堆堆篝火,烤兔子和山鸡。 “两位大人,咱们准备在这躲到什么时候啊兄弟们都坚持不下去了。”一名百人长在手下士卒的公推下壮着胆子过来问道。 “放心,苏将军已经派人下山去打探楚王的消息了,最迟明天就有消息了。弟兄们这次立了大功,等见了楚王我给你们请赏,每人赏钱百贯,怎么样?”魏征出言抚慰到。 他心里清楚,大家眼下都前程未卜这个时候只能好言安慰,要不随时会爆发兵变。 百人长点了点头,起身回到自己的那对篝火旁大声道:“魏大人说了,最迟明天我们就能下山了” 士卒听了都高兴地小声议论起来。 “谁?干什么的?”巡哨的士卒高声叫到。 “别射箭,我带了山下的消息来”黑暗处一个声音传来。 士卒们都高兴地站了起来。苏烈道:“放他过来吧” 不一会,一个百姓装束的人过来道:“苏将军,魏大人,小人已经打听清楚了,楚王殿下和薛将军占了潼关,已经传檄天下讨伐李世民了。听说燕王和庐江王都已经起兵了。” “山下各州县怎么样?乱不乱?”苏烈问。 “乱的很,太子爷的旧部正纷纷赶往潼关,各州县的官员基本上都不阻拦。”那人答。 魏征哼了一声道:“看来李世民还没有掌控全局,苏将军,这里距离潼关不过百余里,我们不如连夜下山赶过去吧” 第一百五十五章心生退意 淮安郡王太常寺卿李神通不愧“神通”之名,果然神通广大,他进来还不到半个时辰,便把一个满腹心事愁肠百结的武德皇帝屡屡逗得哈哈大笑。连一旁伺候皇帝的内侍臣赵雍都不禁暗自称奇。 武德皇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用食指点着坐在他面前的李神通道:“你这个人呐,自小淘气的毛病便是改不了,都是堂堂郡王了,整日里不干正事,走东家串西家听壁角,上至宰相下至**品的小吏你都不肯放过,真有你的你就不怕别人弹劾你不务正业?” 李神通笑道:“臣弟本来便不务正业,这还用人弹劾么?大不了这个九卿之首不做了,还乐得清闲呢那些个文臣的花花肠子臣弟弄不懂,什么退居山野养望林下,臣弟没那份闲情逸致。王爷我照当不误,俸禄我照领不辍,事情么我是能躲则多,多清闲,多自在?像他们那般整日埋在事情里面,忙得四脚朝天,又有什么意思?臣弟没那份心思,找那好玩的地方又有乐子的去处,喝酒下棋看歌舞,身边再有这么几个女人做伴,说句恕罪的话,陛下就是拿江山社稷跟我换我都不换” 武德皇帝沉默了一会道:“行了行了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了,不用绕那么大的圈子。” 接着他又道:“大位授受,史上可有前例可依?” 李神通想了想,道:“陛下可先下敕宣布退位,仿汉高祖太公例,称太上皇帝,而后太子登基即位为君,如此则诸事定矣” 李渊抬头看了看自己这个荒唐顶透的草包堂弟,缓缓道:“你说得也对,事情让别人去做,咱们还说及时行乐才是正经事” 接着他沉思半晌,道:“其实一个名份,朕也不在乎了。不过说来说去,朕总归还要见见那个逆子,总要和他说清楚了才好,否则这么糊里糊涂的,朕不欲为天下人笑” 东宫显德殿上李世民正在和伤势未愈的杜如晦谈论如何对付即将到来的内战。接到皇帝的旨意李世民道:“杜公,我们还是边走边谈吧” 然后又对左右的侍卫道:“去赵弘智府上传话,让他在玄武门边等我” 杜如晦愣了一下,随即领命。 李世民身材挺拔,两腿颇长,步子迈得大,杜如晦身上有伤,跟在后面颇为吃力。不多时李世民发觉了,这才将步子放缓,笑道:“一时着急,忘了杜公身上有伤,人这习性当真要命,纵然想改,也都是刻意为之,不知不觉之间便本相必露,在军中待得久了,无论干什么都是风风火火的,似乎时间总不够用似的这毛病一时半会恐怕不好扳。” 杜如晦淡淡一笑:“行动坐卧是小节,不碍的,只要军国大事审慎稳重,吃饭走路略快些也算不了什么” 李世民瞥了他一眼,笑着问道:“李世勣可有消息?” 杜如晦道:“殿下放心,程知节派人传信回来了,李世勣已经奉诏,正在部署军队准备去拿王先胡。” 李世民笑道:“世勣肯奉诏山东无忧了” 杜如晦笑道:“古人言万言万当,不如一默,世勣便颇得此中三味。当年在李密帐下,事未决诸将皆向前,唯世勣立而不语;待事决,诸将皆默然不敢当其任,唯世勣领之。此人讷于言而敏于行,晓进退,明起倒,多年勤慎练达恪守臣道,殊为难能啊” 说着他嘴角带着笑意道:“那年李密身死,世勣为其备棺裹,后来他对左右说,做一天臣子便要尽一份心,这和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是一个道理” 李世民闻言扑哧一笑,叹道:“看来有机会,我还要好好领教一番才是。” 杜如晦沉吟了一下,道:“内战在即,殿下准备怎么对付楚王?” 李世民想了想道:“叫你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思。这一仗不仅关系着长安的安危存亡,也关系着天下能否太平百姓能否安乐。这些日子我脑子里满都是军事,其他的事情都顾不上了,有时候想得头发痛,你有什么想法不妨也说来听听,决策之前集思广益,便不容易出差错” 杜如晦想了想,不慌不忙地开口道:“殿下入主东宫,到目下为止不足一月,值此朝野瞩目的当口便逢内战,心中自然难安。这一仗打赢了还则罢了,若是输了,且不说朝廷面临迁都之危,殿下的名声威信,顿时将一落千丈。因此这一仗不仅关乎朝廷安危社稷气运,同时还干连着殿下自己的身家性命。臣以为,这一场战事表面上看虽是军事,然则实际上打的是人心” “哦?”李世民一愣,不由得停住了步子。他回头看了看杜如晦,笑道:“杜公请明言” 杜如晦笑了笑道:“李承明的檄文我看过了,他所说的战后田不加赋,户不抽丁就是在和殿下抢人心因此殿下应该马上下旨卫府不再征发,非但不能征发,而且还要减租免赋,停征府军两至三年,无为治庶与民休息,善自经济将养民生,蓄国力,得民意。” 李世民听了笑道:“你说的这些眼下虽无益于破敌,却也是谋国之言,我当会相机处断,只是若要两全其美,却是强人所难了” 正说着,他却猛地收住了话头,似是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脸上神色不断变幻,默默前行不语,杜如晦看了看他,却不多问,径自跟在身后。 走了片刻,二人已然出了东宫。杜如晦目送李世民上马向太极宫驰去,然后在随从的扶持下登上马车。 紫宸殿里武德皇帝默默注视着躬身战立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儿子,心中百感交集。此时的李世民一身储君服饰,面容安详神色泰然地站立在殿中,浑不似初四日夜间那副满脸杀戾须眉皆裂的嘴脸。武德心中明白,李世民此刻的神色并非出于谦恭孝顺的本心,而是来自于已经掌控一切的自信。他暗自叹了口气,苦笑着听李世民款款陈词。 “儿臣自知父皇心中忧虑,天下可马上取之,却不可马上治之。前隋炀帝大业之前南征北讨,立下了赫赫战功,即位之后穷奢极欲黩武擅兵,最终社稷崩坏身死国灭,殷鉴不远,父皇所虑,也正是儿臣心中所想。同样的话,赵弘智也曾经和儿臣说过,儿臣以为他说的也确有道理是以今日见驾,儿臣带了他来,为的便是让他在一旁做个见证”李世民情态恳切地道。 武德漫不经心地问道:“哦,见证?你要他见证什么?” 李世民长长吸了一口气,坦然道:“世民所为之事,后世史笔如铁,自有公论。我欲让父皇知晓的,欲让赵弘智见证的,却是同一件事情” 武德皇帝微微一笑:“想说什么话便说吧,现在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不必多费罗嗦” 李世民抬头凝视了父亲良久,开口道:“世民或许不是一个好儿子,不是一个好弟弟,不是一个好兄长,但世民定会是一个济世安民的好皇帝我大唐决不会如秦隋两代般二世而终世民能统帅大军平定四海,亦能偃武修文大治天下。” 武德皇帝点了点头:“你倒是豪气干云啊这件事情,朕想了许久了。朕以往不允你做储君,是因为有比你更好的人选。也是朕一直以来犹豫不决,这才酿就了玄武门的祸患。事情已然如此,此刻朕若是再不允你正位,便是与江山社稷致气了。近来经历了这许多的事情,朕颇有感触” 他两眼迷茫地顿了片刻,继续道:“朕老啦,很多事情深感力不从心了现下突厥大军南来,天下灾变在即,朕自认没有那个精神去治理这内忧外患了。这副挑子目下也只有你来挑了” 他住了住,又道:“不过,朕这里有几句话要说在前头,听不听便在你了” 李世民躬身道:“儿臣恭聆圣训” 武德道:“皇帝位子在旁人眼睛里或许高不可攀,可只有爬上来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才明白标风凛冽之寒,并非当了皇帝便可为所欲为,天下人皆可肆意,为君者却须时时刻刻提防警醒,时时刻刻遵循礼法,因为皇帝是天下人的榜样,其一言一行均要传诸后世为历代子孙所效仿的。从这上面说,皇帝有些时候连个寻常百姓都不如。做了皇帝,便要有做一辈子牢狱的准备,这一层,莫怪老父亲没有预先提点你啊” 李世民愣了愣,张嘴正欲答话,武德摆了摆手,继续说道:“这些话,你现在或许还体味不出滋味,不碍的,慢慢来吧” 他看了看李世民,道:“你去中书省传朕口敕,由尚书省礼部择一吉期,朕向天下臣民宣示退位敕,仿汉高祖父例称太上皇帝,你也择个好日子,在太极殿正式垂朝称制。” 李世民当即跪倒叩头道:“父皇健在一日,儿臣万不敢在太极殿称制,太极宫乃父皇久居之地,不可轻移,儿臣但于东宫梳理军政则可” 武德疲惫地一笑:“这恐怕不合适吧,新皇即位,不在宫城正殿称制,于礼不合,外面也会有人说三道四。本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一家人已然是全天下的笑柄了,大位授受上如此草率,岂不更是荒唐?” 李世民道:“圣人行礼法,是用来教化人心的,天下安危百姓福祉,却不是区区一个礼字所能限的。只要国泰民安,天下臣民便会衷心拥戴朝廷,有谁会因皇帝在偏宫理政而耻笑皇家?若是天下板荡黎民困苦,人君即便尽复周礼又能济何事?” 武德想了想,点着头道:“若你执意如此,朕也不再坚持,但愿你能做一个好皇帝,但愿你” 他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将来能做一个好父亲” 第一百五十六章山东乱起 这十几天来长安城内到处都在流传着一句话“亡秦者楚也”,百姓们议论纷纷,大家一致认为楚就是现在正占据潼关的楚王李承明。至于秦则有两个说法,一是说当朝太子,曾经的秦王,二是说三秦父老和这八百里秦川上的全部子民。 千里之外。山东河北大地早已乱成了一锅粥,王小胡一听到太子被杀,李世民下命李世绩缉拿自己的消息以后就立刻召集他在山东的老朋友老部下。举起为太子复仇的旗号,山东河北诸州郡大半响应,和当年刘黑闼起兵为窦建德复仇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 太子东宫李世民急召尚书省萧瑀、封伦两位仆射,中书令宇文士及、房玄龄,侍中陈叔达,兵部尚书杜如晦,兵部侍郎左栩卫大将军左右率府将军侯君集,太子左庶子长孙无忌以及左武侯大将军兼北门禁军屯署将军尉迟恭入显德殿廷议如何应对山东事变、李艺兵变和潼关的李承明,新任太子詹事主簿赵弘智奉命参预机密。 自隋以来,朝廷议事格局不过数种,均有严格规制。议决朝政或军国重事,一般由皇帝在太极殿召集百官公议,这种场合一般都会言明“言者无罪”,以鼓励官职卑微之人踊跃进言,这种模式称“朝议”。对于一些重大问题,皇帝拿不定主意,便会在两仪殿召集一些亲信大臣会议决之,两仪殿会议便不是什么官员都可参与的了,依朝制惯例,只有宗室亲王以及担任朝廷三公、内廷三省长官(即宰相)、左右卫大将军、御史大夫等官职的官员可以参与,这种模式称“廷议”。一般朝廷政务,在上奏皇帝之前,都会由三省长官在门下省政事堂合议而后“请敕奏行”,政事堂会议只有尚书令、左右仆射、中书令、侍中七个人有资格参与,这种模式称“堂议”。 隋大业年间,隋炀帝常年驻足扬州,将王公贵族三省六部都甩在长安,朝廷大政都要飞马驰报扬州行宫,十余年不开朝议廷议,皇帝不在京城,堂议也无意义,朝廷政务多由侍驾扬州的内侍省、秘书省和殿中省协助皇帝处置,因此出现了史无前例的“监议”局面。武德皇帝登基之前以大将军、大丞相总揽军政全权,开府治事,大事多在府中决断,因此这一时期的议事制度较为混乱,因是特殊时期,后不为例。 大唐立朝以后,武德皇帝当即恢复了朝廷三议,同时敕令监国太子“每逢五逢十日子,至政事堂听习政务,风雨不辍”。尽管议事规制经过了各种各样的变化,但有一点却从来未曾变过,便是凡参与议事者均是朝廷显贵臣子,官职当不下于三品。像此次会议这般四品官、五品官乃至七品官都咸得与闻的情况,实是一大创举。 李世民也不多说废话,待众人坐定,便开门见山道:“王小胡反了,李艺也反了,建成多年布置,党羽遍布朝野。树欲静而风不止,究竟该如何措置,我还未曾想好,想听听大家的见识。” 长孙无忌率先开言道:“此事没什么可犹豫的,我们只要迅速剿灭李承明,就可收震慑天下之效。现下朝野对于殿下入主东宫,颇多非议,我们必须迅速立威稳定住朝廷大局。” 侯君集沉吟了片刻,抚膝道:“长孙大人所言有理,今日晌午斥候来报李艺大军已到绥州,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天他就快和李承明合兵一处了。” 李世民一直默默听着两个人说话,听毕开口道:“自建德被杀,山东之地便不曾有过一朝一夕之安宁。我一直懊悔未曾尽杀山东豪俊而空其地,留下祸患,但从建成前次平略山东的效果来看,我当年的想法的确失于偏颇。只是目下该地豪俊,或因建德而仇我或因建成而仇我,这件事情却棘手得紧,山东不定,天下不宁。” 兵部尚书杜如晦道:“利州都督李孝常,最近也召集部属日夜商议,所议不详。” 太子右庶子、中书令、吏部尚书房玄龄道:“臣还是以为该抚的应当抚,确实冥顽不灵者应明刑以待,但不应一概而论。山东之地自古便是人气荟萃之地,秦始皇焚书坑儒,坑灰未冷而山东乱起,汉高祖刘邦便是山东人。自前朝以来,李密兴于瓦岗,建德起于聊城,朝武,许多都是山东豪杰,朝廷若是弃了山东,这些人恐怕人心惶惶难以自安。” 李世民偏转头问萧道:“萧相以为呢?” 萧瑀抬头答道:“臣以为当此悬疑忧患之时,不宜考虑过多,一切当以稳定朝局为先,长孙无忌所言,当此时是朝廷的惟一选择” 李世民笑了笑,问道:“封相呢?” 封伦皱着眉头斟酌着道:“兹事体大,臣尚未想好” 李世民转过了头,问道:“陈公,你的意见呢?” 陈叔达正容道:“事涉山东河北数十州郡千里之地,似不应由我们在此纸上谈兵坐而论道,似乎应该听听对山东情况较为熟悉的大臣的意见。” 李世民哈哈大笑,对赵弘智道:“弘智,陈相在点你的将呢建成在山东经营多年,你对那里比较熟悉,你怎么看?” 赵弘智扫视了一眼在座诸人,道:“弘智敢问诸位大人,天下号称九州,失却了山东河北,天子还能自称天下之主么?诸位方才所言,不过是说山东难于治理罢了。抚平四海,大治天下,正是朝廷职责所在,哪里有以难治而不治的道理?殿下方才所言,李艺反叛,李孝常不稳,此皆实情,然则若要根治,需得明白他们为什么会不稳,只有先弄明白了这个,朝廷才能拿出相应对策,否则正如陈公所言,无异于纸上谈兵坐而论道。” “其实如今朝野不宁,问题的根子并非出在前太子势力庞大党羽众多上,而是出在尚书省十天前发往全国的行文上。执拿一个王小胡事小,但却惊扰了一大批与先太子过从甚密的臣子。”赵弘智接着道。 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坐在对面席上凝神静听的封伦一眼。 封伦顿时浑身一个激凌,立时感到芒刺在背,他沉吟了一下,开言道:“臣以为赵弘智所言极是,如此大张旗鼓剿除异党,确实容易动摇人心惑乱朝纲。该文乃臣所发,臣愿当其责” 李世民却没注意到他和赵弘智微妙的神情变化,笑着挥手道:“现在是研究对策,不是追究罪责的时候。封相不必惶恐,弘智是就事论事,这道省令是我授意发出的,说起来,责任在我” 赵弘智坦坦然道:“殿下新秉朝纲,当以大胸怀海纳百川,用人论才不当有门户之见,刑罚入罪也不当以门户化界,如此方能广收四海豪俊之心,稳定朝局抚慰文武,众志成城同仇敌忾,何愁不能上下一心共退强敌?” 长孙无忌哼了一声,淡淡道:“腐儒之论” 赵弘智正色道:“平天下登大宝,多用法术诈力,这方面长孙大人是个中翘楚,然治理天下却是不得不用这老生常谈的腐儒之见的” 李世民看看两人,失笑道:“今日我们是议事,自然有事说事各陈己见,何必弄得如此剑拔弩张?陈公,你觉得魏徵所言如何?” 陈叔达坦然直视着李世民道:“殿下若是只为了巩固太子之位,赵弘智书生之见不足听信;然则殿下若是为了治理天下匡扶社稷,弘智所言便皆是金玉良言。此刻外敌入侵在即,皇上和殿下之间的芥蒂还未曾化解,兴大狱实非上策,愿殿下慎思之。” 房玄龄点头道:“陈相所言极是,大局未稳,这个时候应一切以安定人心为要。” 尉迟恭道:“殿下,房公和赵弘智所言,都是大道理,臣下以为,所谓乱源,不过元吉、建成和李承明三人罢了,如果罪及下属,杀人过多,不仅名声不好听,也确实不利于天下安定” 李世民站起身来在殿中走了两圈,停下来转过身道:“玄龄回去拟敕,就以父皇的名义草拟,就这么说,以前的那些事情,凶逆大罪,只建成、元吉和李承明而已,其余党羽,一概不予追究。另外,敕书中要点名,包括初四日曾经参与逆动以及还在追随李承明的人,朝廷钧赦其罪,六月四日以前事连东宫及齐王,尽皆赦免,并不得相告邀赏,违者反坐。” 众人听毕,不仅暗自叹服这位太子殿下的心胸,别的人也还罢了,冯立初四日在玄武门前杀死禁军将领敬君弘、吕世衡;谢叔方更是挥军攻打秦王府,还抓走李世民的妻儿,就这么一句话,如此深仇大恨便揭过去了。别的不说,便是这份大度和自信,李家诸王中确实无人可比。 李世民仿佛知道众人的想法,他缓缓走回到自己的席位上,一面落座一面道:“不是我李世民不计旧恨,一来目下朝局不稳,这些人均是万众瞩目之人,处置不当人心便不能安定;二来这些人都是有真才实学的,薛万彻的本领甚至可与李世勣相比肩,这些人才流于野外,服侍李承明实在是太可惜了,承明毕竟还是个孩子,根本驾驭不了他们。三来如今掌握朝廷大局的是我,这些人虽说不算知根知底,也不知其心里是什么想法,但我自信,在我面前,他们万难玩出什么花样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兵临潼关 又要打仗了。兴奋、喧嚣和惊恐不安的各种气氛从城里漫向了城外,漫向了重重叠叠的塬、梁、峁、沟。那正在扬花结实的庄稼,那一天天长膘的牛羊骡马,那一片盛绿覆盖的山野,那和平宁静的田园生活,都被即将到来的内战阴云卷没了。 百姓们纷纷叹息着战争开始了,又该出人出钱,又该流血流汗,又该死人了 潼关城东,温大雅的十万大军正在马不停蹄地向潼关开进。重装步兵身们披重甲,身材魁梧,孔武有力,骄横的脸上满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气概。一队队步卒束发裹腿,挟弓挎箭,执戟举盾,尘埃与汗水把那些步卒的脸面弄得污秽不堪,粗布制成的红色军服印出了一片片白花花的盐渍,但他们仍然齐整地行进着,显示出一种训练有素的军事素质。战马嘶鸣,一队队骑兵不断超越身边的粮草辎重和步卒们,向前赶去。他们身披铠甲,精神抖擞,策马小跑,在拥挤的山道上,拉开长长的队列,扬起一道厚厚的沙尘。辚辚的骡马大车拉着攻城的重武器一架架高大的抛石机,一台台巨型弩床艰难地行进在盘山道上,鞭哨声、吆喝声不绝于耳,无论是驭手还是牲口都大汗淋漓。运载粮秣的牛车马车与人夫挑子来来往往更是不绝于道。 潼关城下温大雅凝视着潼关,良久不语。远处一名全身甲胄的男子御马而来。他大约五十岁许,面貌威严,也许是多年征战的缘故,总让人感到他身上有一种沧桑感,此人正是长孙无忌的叔叔长孙顺德。 “温兄,大军已经准备好了,开始攻城吧” 温大雅道:“开始吧” 号角吹起,荡涤最后的宁静。 不久,十余万大军云集潼关城下,衣甲鲜明,军威严整,正是李世民嫡系精锐。 虽然与李世民嫡系精锐不可同日而语。潼关城的守军毕竟也是百战精锐,见洛阳军要攻城,马上张弓搭箭,准备血战。 大风刮起,潼关城上的两面白布大旗迎风飘扬。 温大雅迎风拔剑,遥指西方:“太子有令,攻破潼关,拿得李承明着,裂土分王” 十余万洛阳军齐声呐喊,传出百余里。潼关守军闻之变色,已然有了惧意。 “上”温大雅发令。 洛阳军开始攻击。数百投石车发动,上万弓弩手压阵,步军开始冲锋。潼关的箭雨,滚石如同瀑布倾斜而下。洛阳随伤亡巨大,但毫无退意。 “射”温大雅发令。上万弓弩手压阵开始压制,守军守势减弱。上百攻城车开始向前推移。洛阳军开始搭建云梯,但城墙太高,始终无法攻上城墙。虽然如此,大量的弩箭与石块也造成守军大量伤亡。 薛万彻拿着剑来回巡视,不断喝道:“退后着死,退后着死” 一场漫长惨烈的攻坚战就此拉开序幕。战至傍晚,温大雅除了三千多人的伤亡以外一无所获。 紫宸殿,李渊摆了摆手,示意伺候在一边的宫女太监们都下去,自己走到卧榻上躺了下来。 赵雍躬身行了个礼,留下两个两个俏丽的宫女给皇上扇扇子,自己带着其他人退了出去。 高大的宫室并不闷热,珠帘外宽宽的廊檐挡住了酷烈的暑气,室内很凉爽,然而那两个宫女还是十分专注地轻摇着羽扇,大气也不敢喘地侍候着李渊。她们知道皇上怕热,怕出汗;另外,如果有一只钻进来的苍蝇或别的飞虫叮咬了皇上,那可是不得了的祸事,沉浸在丧子之痛中的皇上也许会砍掉她们的脑袋 铜漏发出单调的滴水声,焚烧的椒兰飘出淡淡的香烟,一切都那样静谧、惬意,只有院前那排大柳树上传出的阵阵蝉鸣声打破着寂静。 李渊闭着眼并没睡着。被自己的亲生儿子逼迫成这样不要说是一国之主,就是平头百姓只怕也会心烦意乱的。 宫室外的回廊中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听得出来是伺候了他已经九年的赵雍。脚步声到了珠帘外便停住了,听得唧唧哝哝的几声低语,他知道那是赵雍在与门口当值的宦官令交谈,几声低语后就无声息了。 李渊翻了身,脱口而出地问了一句:“什么事?”两眼仍然闭合着。 赵雍马上轻掀珠帘,屏气敛息地进来,走到卧榻旁,躬身说道:“奴才该死,惊扰了陛下,请陛下恕罪。” “哼”李渊不满了,他明明问了什么事,难道还要他重复一遍。 赵雍明白这哼的意思,马上接口奏道:“万娘娘想求见陛下” “噢”听说是万贵妃来了,李渊睁开了眼睛。沉默了一刻,他霍地坐起来,挥了一下手说:“召” 李渊整了整袍袖,振作精神,在案几前盘膝、端坐,他不想让万贵妃看到自己的无助、无奈与凄凉,他还要尽量在皇宫里保住自己皇帝的尊严。 万贵妃在一个太监的的引导下,匆匆地进来,她低头、跪拜、叩头,俯身伏在李渊的案几下。 “起来吧这些日子过的可好?”李渊道。 万贵妃起身在李渊身边坐下小声道:“臣妾还好,昨日殿中监陈福来见过臣妾” 李渊先是诧异,然后连忙开口问道:“陈福?他为什么要见你?莫不是” 万贵妃点头,小声道:“承明请陈福传了个话给臣妾,他” 李渊打断她道:“赵雍,你们都下去,朕有话和贵妃说。” 赵雍躬身行礼,带着宫女太监们退了出去。李渊轻声道:“承明有什么话给朕?” “承明现在潼关,已经传檄天下招四海豪杰共讨世民,他想向陛下讨一道密旨。”万贵妃答。 李渊站起身来,不住地踱着方步,良久他终于开口道:“爱妃帮朕给承明传个话。让他趁着世民现在还没有完全掌握关内道,赶快逃命去吧逃的越远越好,朕不会给他密旨的。” 万贵妃开口道:“陛下” 李渊打断她道:“就算朕给他密旨,他也绝不可能击败世民,这一点朕心里很清楚。虽说世民答应过朕不杀承明,但那只是他的权宜之计,告诉承明要想活命唯一的出路就是逃往突厥。” 太子东宫显德殿里,杜如晦将茶盏里的水一饮而尽,然后道:“殿下,褚遂良来信庐江王李瑗反迹败露,已经王君廓率兵诛杀。李靖奉诏赴京已经过了风凌渡,估计明天晚间便可到长安了。还有就是” “还有什么?”李世民问。 “还有就是温大雅已经在潼关苦战一日,可惜毫无进展。那里易守难攻。我们需要马上派一支可靠的军队赶去策应。但眼下关内道还找不出比潼关守军精锐的军队来,便是长安的城防军恐怕也比不上潼关守军。就算有这些军队里的将校也很不可靠,反与不反恐怕还在两可之间,如果我们现在有一支人数在潼关守军两倍又绝对可靠的军队就好了”杜如晦答。 李世民笑道:“杜公放心,窦轨的蜀兵和李孝恭的江淮兵马上就到了,用不了几天我们就能打破潼关生擒李承明了。” 杜如晦叹了口气道:“还有个不好的消息,夏州来报说梁师都集结了八万人南下,其中骑兵将近五万,都集结在夏州以北。突厥那边颉利和突利也已经集结了二十万人动向不明。” 李世民舔了舔嘴唇道:“我估计他们应该会从榆林东北方向来” 杜如晦问:“何以见得?” 李世民道:“梁师都进军夏州,突厥兵若是要协同配合的话,理所当然应兵逼榆林打击我军防线右翼,夏州城池高深,易守难攻,何况我们已经吃了一次亏,突厥军大多数是骑兵,擅野战而不擅攻坚;榆林地处平川,无河流山川之险,无长城之阻碍,且城池不大,他们应该会先拿下此处,以此作为进图中原的前哨。” 杜如晦点头道:“殿下说的有道理。” 他沉了沉,加重语气道:“不过臣下不这样认为?” 李世民神色凝重地盯着挂在墙上的大幅山川河流图道:“说说你的见地” 杜如晦答道:“榆林地区历来是突厥南下的必扰之地,人口牲畜年年南迁,如今一片凋零,粮草牛羊均极匮乏,根本无法为三万以上的军马提供给养,而此次突厥南下,所裹挟人马当不下于二十万人,如此大军,在榆林地区得不到任何补给,其所惯用的以战养战之法便无法施展。” 他缓了一口气道:“殿下请看,此次突厥南下,加上梁师都的人马,总兵力将近三十万大军,虽说来势汹汹,但其实质却是在行险用兵。突厥以游牧为生,不事耕作,大草原根本无法为如此庞大的一支大军南下作战提供粮资,即使梁师都倾其所有,也万万做不到。所以我们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李承明与突厥的勾结。李艺为先导冲锋在前,山东为后盾提供粮草,要是这样的话就麻烦了。” “所以----”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所以臣以为突厥这次及有可能以李艺弃守泾州为突破口。殿下方才所言,最大的漏洞便是倒置了主次,须知此番不是突厥配合梁师都的行动,而是梁师都配合突厥大军的南下动作,不过夏州方向臣以为既可以是佯攻方向也可以是实攻方向。” 李世民点点头道:“杜公言之有理。” 第一百五十八章长安应对 李靖过了风凌渡以后弃车换马,日夜兼程赶往长安,半路上碰到了李世民派来接他的东宫侍卫。进城时天色已然全黑,待赶到东宫显德殿,才知道太子正召集诸臣会议,此时已过了亥时。此次议事明显不同寻常,显德殿周围加了岗哨,禁军武士各持刀抢戒备森严。见了这阵势,李靖便已经猜出会议内容与即将到来的大战有关。一个黄门引着他自偏殿而入,一进正殿他便吓了一跳,殿中灯火通明,粗略数一数竟有二三十名臣子在座。 监国太子李世民这次召集朝臣议事与前几次不同,此次参与会议的人不再限于东宫和三省两班人马。当晚在显德殿参与议事的臣子有淮安郡王太常寺卿李神通、河间郡王李孝恭、江夏郡王鸿胪寺卿左金吾卫大将军李道宗、司空裴寂、尚书左仆射萧瑀、尚书右仆射封伦、中书令太子詹事宇文士及、中书令太子右庶子吏部尚书房玄龄、侍中陈叔达、太子左庶子长孙无忌、太子左庶子兵部尚书杜如晦、太子家令张公谨、左栩卫大将军太子左右率府将军侯君集、尚书左丞新任户部尚书裴矩、尚书右丞刘政会、上柱国永安郡公薛万均、以及刚刚自外地赶回长安的霍国公平阳君秦州都督柴绍,另外还有个从八品小吏刘仁轨,是太行道兵马总管任瑰的幕僚,此番代任瑰回长安陈职,因其将敌情军情战况粮资等项数说得极为详尽明晰,兵部尚书杜如晦特地请令让他列席今日的会议。 李靖进殿时,那小吏刘仁轨正在一一述说太行道的情形:“马邑、雁门、楼烦、博陵四郡共计三十四县,人口一万七千九百四十一户,土地四万八千二百六十二亩,仓廪存粮两万四千四百三十四斛,饲养牲畜牛马六千八百九十六头,任总管已经下令全部迁徙到太行以南的信都、襄国、武安三郡,北四郡不留一个人一头牲畜一粒粮食,来前任公托臣下向太子殿下及朝中诸位大人言,北贼若果真借道我太行南下中原,管叫他饿死在太原以北。” 李世民听毕微微一笑:“也亏你记得如此仔细,只是如此大的迁徙,百姓们却吃了大苦头了。我担心的是突厥人没有饿死,倒是把那些安分耕织的小农户饿死些许,如此就是朝廷造孽了。” 刘仁轨不慌不忙地道:“殿下放心,任公已经下令四郡太守县令守土有责,再百姓不曾完全内迁以前全部内部离开辖地,各署书吏班役人等均由郡丞县丞统领随民南下,仓粮以十天为份当口粮下发,留出明年开春的种粮,所余粮足以支撑到明年三月份。各郡皆拨库金百锭,若一路上牛马牲畜有死伤走失者,照价在当地赁买补偿农户。” 李世民苦笑道:“人家大摇大摆地进来,我们却只能把老百姓迁到城墙里边去躲避,甚至背井离乡到外地去躲避,这奇耻大辱叫人委实难以受得。只是如今形势如此,不由我们不忍辱负重。” 户部尚书裴矩皱眉道:“仓粮都吃掉了,百姓又一年不能农事,这一来一去,朝廷损失着实不少” 刘仁轨笑了笑:“裴公善计算,这两万多斛粮食,让百姓吃掉总比资敌来得划算” 众人听了均不禁莞尔,李世民挥了挥手:“难得你年纪轻轻,见识却不浅,这一遭着实辛苦你了,下去歇息吧” 待刘仁轨下殿,李世民冲着李靖点了点头,笑着道:“议得差不多了,此番应对突厥大军,不比寻常战事,总要准备充分方可收全胜之功。刚才大家说了这许多,任瑰那边甚至都已经开始做了,总体方略诸公和我心中都有数了,如晦,你这大司马就说说罢” 杜如晦没有起身,就在席上冲着李世民略欠了欠身,侃侃而言道:“说起来此番所定方略极简单,不过紧守边隘、坚壁清野、以待敌怠十六个字而已。太子殿下和河间王估算突厥大军数目,与兵部估算大体暗合,当在二十万以上。如此兵力,实非目下朝廷所能力敌。依照敌军目的不同,我们的应对方略亦有所变化,若是突厥大军叩关而入,朝廷应严令屈突老帅和任瑰、王君廓,紧守关隘,不得擅自出战。另以霍国公所部为援军分别策应各方,另敕命并州李世勣所部移师山东,牵制王小胡的山东乱军。两天以后蜀兵便可赶到长安,与温大雅合击潼关,如果顺利的话估计五天之内就可拿下潼关生擒李承明。” 张公谨问道:“李艺怎么办?他的五万大军已经走到同州了,那里距离潼关不过三天的路程。如果任由他和李承明合流的话别说五天,只怕一个月我们都拿不下潼关。” “李艺的天节军就由靖兄来牵制吧河间王已经从江淮调了三万步卒来,估计现在已经快到长安城外了。”张公谨话一说完李世民就已然抢先将话头接了过来。 李靖看了看从他进来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的李孝恭道:“李艺的天节军有五万之众,又有五千战力不在玄甲铁骑之下的重装骑兵,用三万步卒牵制他们无异于驱羊入狼群。臣下想请殿下” “我手里现在还有八百玄甲铁骑,全部交给你。以靖兄之能牵制天节军在温大雅打破潼关之前不要赶到那里当无问题吧”李世民打断他道。 李靖点头道:“臣尽力为之” “永丰粮仓被焚,现在又有十余万大军云集长安,每日消耗的粮草惊人,长安存粮根本无法应付。”户部尚书裴矩喃喃自语道。 李世民笑了笑道:“放心,我已经让蜀军自带粮草,至于江淮军就先把城防军的存粮分一半给他们吧荆襄一带的粮草已经在路上了,估计五天以后就能陆续运来。”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江夏郡王李道宗突然开言道:“殿下,臣弟以为我们现在还应该尽快将关中之地及荆襄一带的军府尽数征发,以目前朝廷兵力,实不足以与突厥联军决战。即使兵力对等,我军在骑兵方面天然势劣,在突厥军粮尽时或可将其逐走,却无力聚歼追剿。” 李世民想了想,道:“未雨绸缪,有些事情不能到了跟前再做,我看这征发军府的事情,应该尽早,否则等到突厥入境,恐怕就来不及了。” “如果不如若不征发军府,长安会不会有失守之虞?”赵弘智突然问道。 “长安不会失守,我将亲自担起守卫长安之责”李世民道。 赵弘智冲着李世民欠了欠身,道:“若是长安无虞,臣以为不宜征发关中及荆襄一带的军府。” 李世民皱起了眉头,问道:“哦,为什么?” 赵弘智坦然道:“连年征战,各地人丁锐减,以关中为例,贵为京兆之地,武德元年一府之丁不足万户。朝廷征薛仁杲,去其一成,征刘武周,又去一成,征王窦,去两成。今年眼见山东河南两道大灾,便是扬州东吴之地,也已现出欠收的端倪,还指望着关中荆襄两地能略略多收成些,也能匀给其他的州郡一些赈民的口粮,如今一旦征发了两地军府,则今年的秋种便没有指望了,如此两地明年开春能够粮种自给就已经很不错了。” “此言差矣”太子左庶子长孙无忌道,“事分大小,经有权变。而今李承明一心要为建成元吉报仇,建成旧部或蠢蠢欲动,或持观望之态。北疆突厥又即将南下,这是战争。打仗的事情可不是几个儒生在那里斗嘴皮子,是要真刀真枪上阵是要流血死人的。此刻因为一场秋种而放弃征发府军,以现下的兵力应敌,放走了李承明和突厥主力,日后再要征伐起来,恐怕更是劳师靡饷得不偿失啊这却又何必呢?” 赵弘智毫不客气地反驳道:“孙大人可知征伐高丽失利并未导致前隋社稷崩坏,倒是大业十一年的一场蝗灾惹下了塌天大祸。一时间大江南北黄河两岸千里饿殍,知事郎起于长白,翟让兴于瓦岗,转眼间反王蜂起,大隋天下顿时支离破碎。殷鉴不远,我大唐当以为戒。大人所言劳师靡饷之说,赵某不敢苟同,打个比方吧,现下的大唐就好比一个乞丐,能花一文钱办了这个事情,可是乞丐今天身上只有这一文钱,花掉了就饿死了,所以不能花;待得明日,乞丐讨得了十文钱,于是花五文钱办了这个事情,如此看来他办得亏了,花了五倍的冤枉钱。可是实际上呢,头一天乞丐是要用全副的身家来办这个事情,第二天乞丐却只需要用一半的身家来办这个事情。这个比方虽然不雅,却极贴切,请长孙大人想一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长孙无忌还没有说话,李世民却已经开了腔:“赵公以为此番不宜毕其功于一役?” 赵弘智恳切地道:“国朝方立,四海方平,大灾之年在即,臣以为朝廷应审时度势,量力而行” 第一百五十九章皇帝密旨 六月二十四日夜,久未见雨的关中竟然下起的蒙蒙细雨。长安城内延庆坊里沿着一条小巷,空旷的路面上,突然出现了十几条身影。 他们个个着锦衣,佩腰刀,穿黑色的皂靴,虽然强壮,但行走却杳无声息,且沉默寡言,一看就是练家子。 两个巡夜的坊丁见这架势,不禁有些犹豫,他们窃窃私语道:“你看这架势,像不像是宫里的人?” “废话,不是宫里的人,谁敢再这个时候这么直来直去。” 说话间两个带刀的锦衣人立刻欺身上前,向说话的方向怒视,目光如刀锋凌厉,把两个坊丁吓得当场呆立,不敢动作。 后面一个领头的人赶上来道:“不要和草民一般见识,大家马上赶去河间王府上,误了太子爷的差事咱们谁也担待不起。” 那两名锦衣人弯腰拱手道:“是,大人” 两名坊丁连忙向后跑去。 锦衣人们也不担搁,绕了几个圈子在一处大宅子外停了下来。这宅子外边平淡无奇,并不巍峨,但门口却涂得黑黢黢的,看起来却深不可测,两个巨型石雕狮子立于两旁,龇牙怒目,一块写有“河间王府”的长方形牌匾高悬在房顶,威严之气尽现。 领头的锦衣人四下看了看,也不派人敲门,竟然搭起了人墙翻墙而入,外面留下五个人严密监视着路口。 一名家丁似乎听到了些什么,赶紧从门房里跑出来查看。谁知道他刚出门房就感觉一股森然的冷气顺着他的后脖颈一直滑进了身体里,这冷气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他以为自己瞬间已经被人拉进了阴曹地府接受屠宰一般,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当然那冷气不是突然从地府上袭出来的,而是一把匕首,冰冷的刀锋突然贴在了他的脖子上。 “赵王殿下在那里?”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赵王早已经改封河间王了,你们是什么人?”家丁颤抖着反问道。 “不想死的话马上带我们去见李孝恭。”来人也不废话,只是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到。 家丁点了点头带着这些不速之客向厅堂走去。 厅堂里点着两根羊油蜡烛,李孝恭正在独饮闷酒。这也难怪,十几天前李世民亲自带人来到他的府上。明白无误地告诉他说,本来要他为当年杜伏威之死负责,不过念在他是宗室子弟又为朝廷立过大功的份上暂且饶过他,要是他继续执迷不悟的话就叫他与庶人李建成去地府相见。 李孝恭是聪明人,知道此刻如果有丝毫让李世民不满意的表情看到自己和自己全家就会和李建成李元吉全家一样集体命赴黄泉了。所以只好温顺的像只绵羊一样答应了李世民的全部要求。 这十几天来李孝恭几乎每天都喝的烂醉如泥,借以消除内心的苦闷。 房门打开,一阵冷空气传进来,李孝恭伏在矮几上头也不抬地大喝道:“滚谁叫你进来的?” “赵王殿下,皇帝有密旨给你”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李孝恭耳边响起。 李孝恭猛地一抬头:“李安达?” 这些锦衣人的头目竟然是皇帝的侍卫队长李安达。 李孝恭愣在那里,正要说些什么却见李安达附在自己耳边轻声道:“皇上密旨,请赵王助楚王殿下一臂之力。” 李孝恭身形颤抖,抬起头来看着李安达,却没有说话。 李安达等了片刻,见他不回话,焦急地道:“赵王为什么不接旨?” 李孝恭沉默了一会以后道:“陛下想我如何助楚王?” 李安达低下身子道:“皇上一直在关注局势的发展,他已经知道太子命你调来了三万江淮军牵制燕王。如果燕王不能及时赶到潼关,楚王必定危亦,皇上想请赵王暗中助燕王迅速抵达潼关,保楚王逃出生天。” 李孝恭叹了口气道:“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倘若让新太子知道了,我这满门老” 李安达也叹了口气道:“皇上早知道你会这样想了,我来之前陛下吩咐过,如果李孝恭不敢奉诏的话叫我们千万不要强求。因为不管事成事败他老人家现在都不能给您如何帮助和赏赐。” 接着又用轻蔑的语气道:“你现在已经是新太子的河间王,不是陛下心的赵王了。河间王保重,我等告辞了。”说完一摆手,准备带人离开。 “李将军慢行,皇上能不能赏我一件信物?”李孝恭将双手合在一起握紧,由于不自觉间的用力,指节有些发白。 李安达转身走向李孝恭,从怀里掏出一方印绶来放在矮几上。 李孝恭将印绶拿起来仔细观看,原来是李渊当太原留守时的官印。 李孝恭站起身来拱手道:“请李将军转告皇上,孝恭定不负圣望” 六月二十五日清晨,长安城门刚开两匹快马就飞驰而出,一直向同州方向跑去。一直到傍晚都没有休息,两匹马跑了近一天,已经累得不行,但座上的两个人全是骑马好手,用力鞭打下,马竟然还有余力向前挺进。 前行至一高山处,路分成两股,两个人勒马观看,年轻的一个问年长的:“父亲,他们去了哪儿,我们选哪条路?” 年长的那人穿粗布衣裳,平民打扮,但是眼神锐利强悍,身材不高却敦实厚重,一看就是个行武之人。他看了看地下说道:“往左,这里土质凌乱松软,有践踏过去的痕迹,燕王应该就在附近。” 年轻人说道:“可是马却挺不住了。” “我的还行,要是实在不行了,你就歇个脚,我先行一步,你再追我。兹事体大,延误不得。” 年长之人用力鞭打马臀,马吃痛,健步疾驰,年轻人不甘落后,两人沿着向左的岔道,一路狂奔。 走不多远,只听得前方一阵喧哗之声,虽不见人影,但却见滚滚烟尘自远处飘来,年轻的喜道:“他们就在前方?” 两人拼力奔跑,跑不多远就遇见一个大下坡,马跑下坡去,又转过一个山坡,眼前突然豁然开朗,一阵令人眩晕的炽光直入眼帘,只见前方一片平途的宽地上,弓箭齐张,剑戟生辉,盔甲闪烁,竟然有一彪军马埋伏在此,排成数列,各持兵器,迎对两人。 年轻人紧忙勒马:“爹,坏了,他们要对我们动手。” 年长的人却不应话,只一鞭下去,马径直向军队中冲去,一片混乱声中,军士们张弓欲射,但这人来得实在太快了,双方又相距太近,他一下子冲进阵中,马蹄险些踢到第一排的军士。军士们一片混乱,竟然不得放箭,一声呼喝,众军士由横列改成环抱式,将来人围在了中间。 众军士向前围近,年长之人怒喝一声:“我是赵郡王的家将,我家大王有要事转告燕王,速带我去见燕王。” 在几百名军士的包围下,这人一声怒喝,有如晴天霹雳,竟然声震山谷,回音荡荡。 “不得动手”人群外也有人也喊了一声,一骑飞驰入军中。马上之人正是燕王府长史陈奉,他将手一挥,众军士立刻向两旁退去,合围之势未变,但是里面的空间却让出了一大块,陈奉冲进包围圈,与年长之人对峙。 陈奉粗眉大眼,虬髯贲张,是一个典型的北方大汉。他与这年长之人相对片刻后道:“随我来” 远远的年轻人在包围圈之外喊道:“父亲、父亲” 陈奉一摆手,兵卒们让了一条路出来,年轻人拍马赶了上来。 不远处的一个土坡上,李艺和自己的弟弟已及一些高级将校正在一片松树林前商议下一步的动作。 陈奉带着那对父子被警戒的兵卒拦了下来。李艺远远的望见,高声道:“放他们过来” 那年长的人走到李艺面前抱拳行礼道:“河间王家将李敢,见过燕王殿下” 李艺凝视着他道:“你真是李孝恭的家将?” “河间王命我我转告燕王,李靖以于昨天中午带三万江淮军和八百玄甲铁骑赶往下邽县设伏,阻挡燕王赶赴潼关。”年长的人答道。 罗寿呵呵笑道:“三万江淮军和八百玄甲铁骑就能挡住我们?燕王的五千重装铁骑曾经杀退过数万突厥精骑。” 李艺想了想道:“传令全军,改道澄城赶往潼关。” “哥,为什么要听他的,他可能是李世民的细作,说不定李靖现在就伏在澄城呢?”罗寿道。 李艺瞪了他一眼道:“去潼关有好几条路可以走,下邽最近也最好走。我们起兵以来一路几乎无人能够阻挡,所向披靡,如果要伏击我们的话李靖一定选下邽。再说澄城是我决定的,李靖怎么可能知道呢?” 就在这时,突然一骑快马飞驰而至,马上军官惊慌喊道:“大王,不好了,又有人闯进来了” 李艺一惊:“什么人这么大胆快带我看看。”说完翻身上马,带人向前方的军列中奔去。 却见军列之中,真的有几十骑杀了进来,只听得兵器撞击声音叮当作响,看那意思,已经交上了手。 李艺举目望去只见当先一人,一身大唐校尉的军服打扮,手拿一支长槊,和一众士兵战成一团,虽然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他却全无惧意,来往冲杀,骁勇不可阻挡。这人竟然是个熟人。李艺高喝一声:“不得动手,都给我让开。” 那人看了李艺一眼,又惊又喜,叫一声:“燕王殿下,突然全身发抖,似乎意志精神体力全部崩溃,一个跟头,竟然从马身上翻了下来。” 第一百六十章以柔克刚 潼关城内,将军府里。 李承明推开一扇窗户向外望去,他刚刚得到了庐江王李瑗的死讯,心情坏到了极点。由这里正好可以看见潼关第一楼镇东楼。镇东楼巍然屹立,几片白云在它的头顶飘浮,一片静谧的感觉,浑不似正处在刀光剑影的乱世。 面对着镇东楼威武的雄姿,李承明心想:“我是不是有些冒险了,想不到李瑗还没有起兵就玩完了。潼关虽然险要却防不了长安,等李世民一旦稳住长安局势,发兵来攻的话该怎么办呢?但愿李艺能快些赶来” 一声呼喊打断了他的思路:“大王,薛将军和谢将军来了” 李承明赶忙道:“快请” 他的话音刚落薛万彻便推门进来道:“殿下,斥候回报李世民已经调来了十万蜀兵,由窦轨率领正往潼关赶来” 李承明大吃一惊道:“十万?内外二十万大军,我们恐怕抵挡不了几天了。李瑗已死,我们唯一的救兵只有燕王了。关内道各州郡的刺史还没有动静吗?” 薛万彻摇了摇头道:“我们初据潼关之时尚有几个刺史集结部属,准备响应。可是李世民派了赵弘智持节前往各州游说,在各州郡宣示了皇帝和太子对于玄武门一案案犯的赦令。现在各州郡大多持观望之态。” 李承明叹了口气道:“薛将军,李世民现在是不是只要我一个人的命?” 薛万彻点点头道:“是” 李承明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弃了潼关吧我从此藏匿山野看能否苟全性命,你和谢将军等人降了李世民,还能享受荣华富贵甚至青史留名。” 谢叔方摇头道:“大王放心,薛将军擒斩刘弘基张士贵,叔方火烧秦王府拿了李世民的妻儿,他现在饶我们只不过是权宜之计。我们一定会追随殿下为太子齐王复仇的。” 薛万彻也点头道:“万彻为太子齐王复仇之心至死不变。” 李承明对着谢叔方和薛万彻行了一个跪礼道:“承明代父亲和四叔谢过两位将军。父亲和四叔九泉之下如果得知两位将军如此恩义,心中也必定庆幸他们当初没有选错误人。” 他知道谢叔方和薛万彻都是血性汉子,这样的人有一个缺点就是吃软不吃硬。尤其是薛万彻是个极难驯服的主,不要说自己现在只是一个落魄王孙,就是贵为亲王之时恐怕他也不会随便买自己的账。所以当前唯一的选择就是以退为进,先试探一下他们的想法,看看他们的反应。 薛万彻连忙将李承明拉起来道:“大王放心,蜀兵没什么战力。再说燕王也已经派人传信来了,他再有三天就能赶来。” 李承明点头道:“王小胡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薛万彻答:“消息倒是有些,不过全不是好消息,李世绩已经移师山东,听说已经收复了十几个州郡了。” “李世绩是世之名将,王小胡败给他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李承明叹道。 东宫显德殿上,李世民和陈叔达对席而坐。 李世民放下手里的茶盏道:“萧瑀和封伦都上了年纪,虽说忠勤练达治事审慎,精神总归不及壮年人。尚书省这两个位子,陈相以为如今朝中诸臣,谁来接掌最为妥当?” “房玄龄、杜如晦。”陈叔达毫不迟疑地答道。 李世民“哦”了一声,沉吟片刻问道:“无忌如何?” 陈叔达答道:“长孙无忌雄才伟略,城府森严,可托付大事。然则于辅佐君主治理庶政上,终归不及房杜二人。” 李世民点了点头,又道:“赵弘智劝我体恤民力,止征伐、兴文事,陈相以为如何?” 陈叔达道:“开皇末年,海内殷阜,府库存粮可供五十年之用,然隋炀帝二十载而亡其国,何也?殿下当年在天策府时曾经言道,炀帝广置宫室,以肆行幸,所造离宫别馆,自长安至洛阳,乃至并州、涿郡、扬州,相望道次,遍布各地,此其败亡之一也;美女珍玩,征求无度,朝中皆以为晋身之阶,为君者贪心不足,欲壑难填,为臣者曲意逢迎不敢谏劝,此其败亡之二也;东征西讨,穷兵黩武,恃其富强,徭役无时,干戈不息,百姓不堪盘剥压迫,这才揭竿而起,终至身戮国灭,为天下所笑,此其败亡之三也,这时眼前之事。史上秦亦二世而亡其国,因其虽平六国而据有四海,却不知息民养生,妄恣骄纵,北筑长城万里,关中修阿房宫八百里,恣其奢yin,好行刑罚,终归数十年而亡其国。这两朝一远一近,臣以为殿下都应善自借鉴,引以为戒。” 李世民缓缓点头:“你说的有道理,这一阵子我也常常在想,一朝气数,虽决于天命,然福善祸yin,亦由人事,为善者福祚绵长,为恶者降年不永。若是朝廷不能使万民安居,则虽有兵甲百万,亦不能不败其事。从这一层上说,体恤民力善用征伐确实是立朝之本。” 陈叔达道:“开创新朝,需要君主以大气魄、大胆识为常人之所不能为,于是战乱杀戮所不能免。然则治理天下却须朝廷与民休息慎用刑罚,老子云治大国如烹小鲜,经过数十年战乱,天下本来就已经元气大伤,此时擅动刀兵,无异于惩民于水火,故此臣对适才王所言深以为然。恕臣直言,当年在天策府,殿下主掌征伐,身边人除房杜二人外余者皆乱世之材,而建成为太子监国治政,身边多盛世治庶之材,殿下能重新起用赵弘智,此真社稷之福也” 李世民傲然一笑:“不只他一人,我已经命尚书省行文岭南和崔州,召王珪、韦挺回朝。李纲年前病故了,否则我也要把他召回来。朝廷公器,不能以私恩授。天策府的众臣僚,辅佐我多年,不可轻弃,然则治理天下,终归要兼容并蓄,武德老臣,天策文武,东宫旧人,门阀世族,寒庶仕子,都应在朝中有其相应位置,这才是朝廷的样子。” 陈叔达喜道:“殿下能够这样想,真乃大唐社稷之福” 李世民摆了摆手:“现在说这话尚早,尚书、中书、门下三省,为天下政务之所系,必须要一些年富力强又忠勤审慎的人来担任,不过目下说这个还不是时候。对了,崔善最近忽染急症,我派了三拨宫医去给他诊脉,都不见效,眼见这几日就不行了” 说着他转过身来道:“陈相,大理寺这个地方主司朝廷法度管理狱讼,是人命所系,若是所托非人可着实了不得,眼下朝局不稳,我实在是想不出由谁来接任的好。” 陈叔达想了想道:“殿下以为兵部郎中戴胄这个人怎么样?” 戴胄字玄胤相州安阳人。隋末入仕,归唐后为秦王府参军,兵部郎中。 李世民沉默了一会道:“戴胄到是个合适的人选,不过大理寺是九卿之一,让戴胄这个无名小辈来担任是不是有些擢升的太快了?” 陈叔达笑了笑道:“大理寺虽是九卿之一,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也算不上什么大官了,以他的资历能力,进三省宣麻拜相也是等闲事。如今百政方举,处处都缺人。殿下又何必担心那些小事呢?” 灵州中军行辕内,屈突通神色凝重地盯着挂在墙上的大幅山川河流图沉吟不已。 一名校尉意态恳切地道:“老帅,梁师都此次倾巢南来,统万城内现下所余兵力当不足万人,只要我们动作足够快,七日之内便可飞马龙城,再建卫、霍之功勋。” 屈突通看了他一眼道:“我只问你们一件事,颉利和突利的主力此刻在哪里?” 众将都不语。 屈突通接着道:“我们夺取了统万城又有何用?顶多是让梁师都急上一急,颉利根本就不会理睬我们他的大军如果趁机取了灵州,在以灵州为战略基地直下原州,侵掠中原,我们该如何是好?若是我们能长途奔袭攻击定襄,倒是还能起到点作用,可惜,我们地理不熟,根本无法实施这一方略。” 他回过头道:“立即飞马传令刘旻,紧闭城门稳守城关,即使梁师都部绕过城防直扑内地亦不得理睬只要守住夏州不失,就是他大功一件” 一名中军统军将领担心地道:“几个月前,江夏王爷纵敌入寇,不过是三万敌军,便被皇上好一顿申斥,还差点受了处分。如今大将军还如此应对,而且敌人是十数万大军,万一皇上怪罪下来可怎么好?” 屈突通笑了笑:“江夏王爷年轻有为,深通兵略,若不是他稳守灵州同时分兵收复夏州,我们与李靖又怎能在峡口一战破敌?朝廷里的人想事情不似我们般简单,我既身为统帅,这个责任自然由我来担,兵者死生大事,朝廷怪罪也没办法。不过如今朝里秦王当了太子,他在兵事行中的内行,所以这一层,我倒是不甚担心” 他严肃起面孔道:“我再说一遍,紧守城关,注意敌人动向,日夜不得松懈,没有我的将令,擅自出战或擅自言战煽乱军心者----斩” 第一百六十一章蜀兵赶到 第二天,窦轨和手下的行台尚书韦云起司马郭行方李世民的得力助手侯君集等人带着十万蜀兵来到潼关城下。 薛万彻命人将关门紧闭,无论蜀兵怎么在城外辱骂,就是不出战。 窦轨命众军准备云梯等攻城用具,然后和韦云起、郭行方、侯君集等人带了几十名护卫绕着潼关城墙,观察地形,选择最佳的攻城之处。 天气酷热,众人都未披盔甲,只穿着单衣。韦云起因为兄长刚刚去世,所以单衣上仍罩着小功丧服。 窦轨早已经知道他上次被皇帝关押是李建成使的坏,前些日子一听到李建成在玄武门被秦王杀了以后心里居然很高兴。所以李世民请他大起蜀兵相助时他立刻毫不犹豫地奉诏了。 “此从军时节,韦先生还不忘礼仪,实是令人敬佩。”窦轨笑着说道。心情好的话看什么也都顺眼了,就连他一向不喜欢的韦云起此刻也看着满那么讨厌了。 “人之为人,就在于礼仪二字。人无礼仪,就不知敬上,不知恤下,无父、无母、无君、无兄弟,与畜牲何异?”韦云起板着脸说道。他对李世民杀兄屠弟,威逼老父来谋取皇位的做法很不满意。尤其是对窦轨一路上兴奋雀跃,谈笑风生,更是无法容忍。 窦轨万没料到自己说的奉承话也会被韦云起硬顶回来,一怒之下,刚欲出言训斥,但转念一想眼下大战在即,还是不要和他置气了。于是只好强忍胸中恶气,问道:“礼仪之事,也不宜太过。小功之丧,好像只三个月。韦先生是否过于执着?” “窦大人错了,三月之丧,乃是为三从昆弟所服,称为“缌麻”之服。”郭行方道。 “礼仪大事,乃做人之根本,我等不可不知。”韦云起板着脸又说到。 “我只爱弓马,不精学业,对做人之道,倒也真的是茫然无知。只听人说丧有五服,这五服之处也不甚明了,还望先生教之。”窦轨自嘲地说着,对韦云起拱了拱手。 韦云起也不客气,神色俨然地说道:“五服之丧,乃是指斩衰、齐衰、大功、小功、缌麻五种丧服。父丧、夫丧,着斩衰服二十五月,也就是常人所说的三年之丧。斩衰,指的是麻服麻冠,不用裁缝,斩断成服,披于身上,以示衰痛。齐衰,指用裁缝稍为连缀一下的丧服,分为几种;齐衰三年,乃是母丧。齐衰十三个月,乃是已嫁母丧、妻丧、祖父母、伯叔父母、昆弟之丧。齐衰五月,是曾祖父母之丧,齐衰三月,是高祖父母之丧。大功;是用较细针脚缝制的丧服,从昆弟丧时须穿上,连穿九月。小功丧服的缝制更细致一些,再从昆弟之丧时须穿上,连穿五月。缌麻;就是细麻布,三从昆弟之丧,着缌麻之服三个月。” “好麻烦啊。”侯君集吐了吐舌头,道:“我看现在有许多人死了父母兄弟,并未照着这一套来。” “所以如今人人不思忠孝,处处是反贼作乱。无君无父,形同畜牲。”韦云起厉声说道。 他知道侯君集为人歹毒阴险,心里极看不起来。 “人之初生,本无善恶。之所以在后来或为善,或为恶,俱是因其人受教导之不同而有不同的成长之道。先王兴礼仪,置刑法,就是要教导人抑恶扬善,顺天道敬君父,心存忠义,克始克终。无奈人生而有欲,**乃万恶之源,非礼仪不能克制。礼仪者,分亲疏、定尊卑之道也。为人者,应敬尊,孝亲,方能为善。隋炀帝杨广便是如此,虽有才学,却不守礼仪,身居藩王,次不当主,偏为**所困,希图大位,以至胸怀阴谋。戾气渐积渐多。一旦得登大位,就昏暴妄行,纵欲残民。帝王乃天下之至尊,至尊不守礼仪,臣下百姓又怎肯守礼义?今日天下之大乱,就是礼仪崩坏的结果。这穿不穿丧服,看起来是一件小事,其实关连甚大。穿着丧服,等于是日日在领受先王教导,天长日久,潜移默化,自然人心向善。反之,人人便不知尊卑,只为**而活,犯上作乱之事,就永无禁绝矣。”韦云起正色说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是傻子也知道韦云起分明是在影舍李世民了。 “先生所言,使人悚然心惊,实为至理。不过乱世之中以霸道来争得天下也没什么过错。”郭行方拱手说道。 “韦云起党附庶人建成,请窦公速将其拿下,交太子治罪。”侯君集勃然大怒。 “何必那么麻烦,我代太子治他不就行了,也免的他在路上逃掉。”侯君集话音未落,窦轨便已拔刀在手,话未说完已将韦云起斩于马下。 “窦公,看,那边好像有人在争吵。”郭行方,指着右前方的官道说道。 窦轨勒马停下,手搭在额前,遮着阳光,向远方看去。 果然,远方的官道挤着一队兵卒和数十个百姓,互相指点着对方,似是在争吵着什么。 “临行时,太子殿下再三叮嘱我等千万不可扰乱百姓,以获民心。请窦公速去看看,是否有兵卒不守军纪,致使百姓不服。”侯君集连忙说道。 窦轨点点头,拨转马头,带领众人向官道驰去。 “啊,大总管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官道上的兵卒们顿时呼啦啦全都跪倒了下来。 百姓们手足无措,也慌忙随着兵卒们跪倒在地。 “请起,诸位请起。”窦轨跳下马,对兵卒和百姓们招着手。 “你等究竟为了何事争吵?”郭行方一边问着一位须发斑白的老者,一边随着侯君集等人翻身下马。 “大总管,这些贼人竟诬我等偷窃他们的菜果,实在是可恼。”一位兵卒抢着说道。 “大,大总管,我等都是良善百姓,实非贼人。我大唐官兵一向军纪肃然,一应民间物品菜蔬,非买不用,非买不食,我等草民深怀感念。今日闻得太子殿下派兵前来打城除逆,我等草民特意挑来了些菜蔬水果,供奉大军。一来略表草民敬意,二来意欲换些铜钱使用。不想我等刚将菜果挑至此处,就遇上了众位军爷。我等与军爷们价钱尚未谈妥,军爷们就就拿了好些菜果,故此争吵。我等草民实不敢不敢说军爷们是是偷。我等草民只求军爷们多少给几几”那须发斑白的老者心怀恐惧,话都说不利索。 窦轨听那老者说着,目光向众百姓挑着的菜筐望过去,见筐中凌乱不堪,明显地被人翻过。 “大军出发时,我曾反复告诫过尔等,不得扰民,乱拿民间物品。今日尔等不仅不遵军纪,偷拿菜果,还诬民为贼,是何道理?”窦轨斥责着那抢着说话的兵卒。 “大总管,这菜果实在不是不是我等偷拿的,是” “事实就在眼前,尔等还要狡辩,实是可恼来人,把这害民贼给我拉下去,就地砍头示众”窦轨怒喝道。 “冤枉,大总管冤枉啊”那兵卒大叫起来。 窦轨的心腹两名侍卫也不理会,上前一把揪住那兵卒,就往官道旁拖去。 “大总管,刚才还有许多军爷到这儿来过,也许真不是……真不是这位军爷拿了草民的菜果。再说,这这菜果能值几文钱啊。求大总管千万别动刀,别动刀若杀了这位军爷,岂不是我害死了他?草民一辈子吃斋念佛,可不敢害人啊。”那老者连忙说着,对着窦轨又是作揖,又是磕头。 “先别杀他,拉回来我问问。”侯君集见众兵卒脸上都显出愤愤不平之色,赶忙说道。 两名侍卫只得又把那兵卒拉了回来,摔在侯君集面前。 “百姓们说,刚才还有许多兵卒到这儿来过,他们是哪位将军营中的,你可认识?”侯君集问。 好像是郭郭将军营中的。我们也不认识。见他们正在和百姓们争执,就上前来看看,谁知我们来了,他们就跑了,害得我们和这些这些百姓们夹缠不清。“那兵卒脸色惨白地说着。 “大总管,请把这兵卒交给我,让他到我营中去指认,非把那些害群之马找出来砍了不可。”郭行方忙说着,脸色也变了。 他的营中有许多兵卒是收编的土匪和地方上的泼皮无赖,一向横行霸道,来到军营中也未改掉恶习。 “这事等一等再谈。”侯君集笑了笑,从腰里摸出一绽银子,扔到那老者面前,“你且起来,看看这银子够不够赔偿那些菜果。” “些许菜果,哪里值得这么多银子。草民不敢不敢收”老者连连摆手道。 “你且收下,这银子一来是赔偿菜果,二来是有事相请。嗯,请问老丈高姓大名,居在何方?”侯君集打断老者的话头,问道。 “草民姓张,人称张张老敢,家居张家堡,被乡邻们推为堡主。众乡邻本不敢来的,只因那个楚王占据潼关以后,天天向大伙逼粮,把大伙儿逼得什么都没有了,又听草民称赞官军守军纪,这才随着草民前来,希图赚两个铜钱救急。”老者回答道。 第一百六十二章初战潼关 “郭将军,如此说来那些劫掠百姓的兵卒应该是你营中的?”窦轨看着郭行方问道 “大总管,是我管教不严,请大总管治罪”郭行方脸懊丧之意,弯腰说道 早知这些兵卒是我营中的,刚才就该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倒不会出这番丑了他心里暗想着 “你是堡主,想必和周围村寨的头领都认识”侯君集又向张老敢问道 “不敢说都认识可十个里头,草民至少认得八个”张老敢略带得意地说着 “如此甚好,我等大军不仅要食用菜果,攻城时也须柴草填平城壕这样,你张老敢就是我们请来的监买使者,凡我军中所需一应菜果物品,都向你采买,银子先付给你,再由你向百姓们分派,如何?”侯君集笑着道 “草民若得大军驱使,是是七世修来的洪福,岂敢不尽力报效”张老敢大喜,又磕起头来 窦轨突然插嘴道:“既然如此不如请郭将军同张老驴监买” “什么,让我监买?这,这岂是将军干的事不,我要冲阵杀敌,第一个攻上城去”郭行方急了,大叫道 “你不仅是监买,也须监督军法,决不再容此类偷拿百姓瓜果之事发生”窦轨说道 “我,我干这事不行,大总管还是派别人去干”郭行方仍是推脱着 “大总管乃一军统帅,令下必行郭将军如此,是要抗命吗?”侯君集厉声道 郭行方一怔,慌忙跪倒下来:“行方不敢,行方遵,遵大总管令” 窦轨让郭行方留下来和张老敢商议监买细务,仍骑上马,和侯君集等人绕着城墙巡视他一边巡视着,一边对侯君集说:“大军初至,兵卒们有违军纪之事,也是常见你回到营中再多宣讲几番军纪,说今日之事,就饶过了不查,但下回若还再犯,定斩不赦” “大总管所言,君子集定当牢记”侯君集拱手说道 郭行方心中气愤,忍不住说道:“军法如山,岂能饶过了不查?末将今日一定要查出那犯法的兵卒,斩首示众,以振军心,以慰民意” “郭将军此言差矣古人云,过犹不及我等年轻气盛,行事要防止太过此临战之际,因小过而杀兵卒,不仅难振军心,反而要伤了军心大总管,你意下如何?”侯君集的目光向窦轨扫了过去 “侯将军说得甚是子不教,父之过兵卒不教,乃将帅之过我等这几日忙于行军,并未对兵卒多加训导,一旦犯事,只责兵卒,未免难以服众何况临战之际,确乎不能轻易伤害军心我意不仅是要对军卒多宣讲军纪,还要让郭将军多查查有没有别的扰民之事,若有,须立刻派人抚慰,并赔偿银两军心不能轻易伤害,民心不可失啊自古以来,就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太子殿下之所以叮嘱我等不要扰乱百姓,用意正在于此”窦轨以少见的赞赏语气说着 你现在是这样说,可谁不知道你的脾气,属下稍有过错你轻则鞭打,重则斩首韦云起便是前车之鉴,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在你手里郭行方心中虽然只有想着,却还是拱手道:“属下紧遵大总管令” 转眼间他们已经在潼关前面走了一遍,却仍未找到最佳的攻城之处 “这薛万彻果然不是庸才,防守极紧,并未留下任何破绽可是我们转了这么大一圈,却未见敌军射下冷箭,显然这守城兵卒胆气已寒,惧怕应战我等当趁此良机,立刻攻城先多分兵,全面围攻,然后挑一队敢死壮士,寻薄弱之处直冲而上,一鼓登城,则敌军必溃潼关则垂手可得矣”侯君集说道 “这,还是等一等,待柴草准备停当,填壕攻城”窦轨犹疑了一下说道 此乃我首次统蜀兵出川作战,只许胜,不许败,须当计算万全才是他在心里这样想着 “大总管,侯将军所言甚是我军士气正盛,宜乘势急攻,所谓一鼓作气,再鼓而竭是也若迟疑不攻,则敌军胆气必壮,我军必疲,胜败难料矣况这城壕并不甚宽,自可搭梯而过薛万彻既已防备周全,当能料到我军以柴草填壕,只怕早就准备了应付之计但我军立刻急攻,他或许反而料想不到”郭行方说道 “好,就依你们二位之见攻城比陷阵危险,这敢死壮士,倒要用心挑选才是”窦轨听了郭行方的话,也觉得有理,便立刻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大总管,麾下愿率锐卒,一鼓登城”窦轨身边的一名校尉马上拱手请令 “好,我与侯将军亲自擂鼓,助你们攻城”窦轨立刻答应了下来 黄昏时节,潼关城西杀声大起无数兵卒扛着云梯,向城墙扑去 穿着白布丧服的李承明与薛万彻、谢叔方等人四处督战,李承明手下的三百娃娃兵也全部出动,烧茶煮饭,运送擂石箭矢 窦轨和侯君集站在潼关城外,擂鼓呐喊起来 两千多名早已准备好了的敢死壮士,扛着云梯,向前奋勇冲去 一千多名硬弓手,将羽箭冰雹般射向城头,压得城上的守卒都躲在女墙后面,不敢露出身来 敢死壮士们将云梯平着放在城壕上,然后踏着云梯,飞跃过城壕,复将云梯拉起,架在墙上,当先向上攀去只三下两下就攀到了城墙半腰上 李承明此刻在城的清楚,见状急得大跳,“快,快放箭砸,砸下檑木飞石” 檑木粗重,须得多人抬起,砸下已是不及放箭守卒们又不敢露出身来,只抓着拳头大小的飞石自女墙后乱抛乱掷着 那名骁勇的校尉一手扶着云梯,一手挥舞丈八长槊,将砸向头顶的飞石一一挑开,仍是快攀登而上,眼看就要登上城墙了 就在这时,昆仑力士举着一根三丈多长碗口粗细的旗杆冲了过来,一下子杵在了云梯探在城墙外的横梁上十几名士卒赶忙跑过去帮忙,硬是将爬满了人的云梯给推翻在潼关城外 另一架云梯上,当头的是一名身材魁梧的壮汉,他拿着一柄巨斧,单手凌空而舞,缓慢地向上攀援着 “哇”在距离城头还有两步远的时候,那壮汉一声怒吼,纵身一跃,居然稳稳地站在了城头了巨斧猛劈了几下,很快就在自己周围杀开了一条通道 “哈哈上去了,上去了”窦轨狂喜中连鼓捶也不知扔到哪里去了 “快跟着上,都都跟过去”侯君集大声命令中,急的擂着战鼓 “哇呀呀----杀啊”又是五千余名士卒扛着百余架云梯,蜂拥般地冲向城墙 “杨不悔,射死他” 李承明话音刚落,“噗----噗----噗”手持巨斧的壮汉额头,咽喉,腹部连中三箭,发出一声惨叫,向城外摔了下去,他魁梧的身材在下落的过程中还砸下了两名正在努力攀援的蜀兵 “大王,温大雅在城东也开始攻城了,不过那里易守难攻,我已经请谢将军和冯诩赶过去了大王不必担心”薛万彻跑过来说 李承明点点头道:“一切拜托诸位将军了” 夜幕降临以后东西攻城的双方都逐渐停了下来,守城的将士们也终于能休息了 李承明拖着疲惫的身躯反回到将军府他还不能休息,他得搞清楚今天将士们的损失,还得向各位将军征求一下该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规猛烈的攻击 入夜以后潼关城西蜀兵的营地里,士兵们围着一堆堆篝火,捧着干粮,兴奋地谈论着些什么这时,一个小军官过来,坐下,说:“来来来,弟兄们,看我给你们带来什么了?” 小军官从怀里掏出一瓶酒,士兵们眼珠顿时亮了起来,问道:“王哥,哪弄来的?”“别废话了,快给我们尝尝”“唉,多久没沾酒了?”小军官兴奋地说:“一人一口,不准多喝啊”士兵们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起来 蜀兵们的兴奋是有原因的,出秦汉开始,蜀兵就没有出过四川盆地三国时诸葛亮六出祁山,最远也不过打到渭水之南,连长安城的城墙也没看见过姜维九伐中原是未建寸功,现在他们在大总管的带领下,居然能够越过长安作战,实在是想都不敢想 郭行方的营帐里,郭行方正在和自己十几名下属议事他的一名心腹属下小声问道:“将军,大总管为什么不让我们去攻城?” “还不是因为你们,我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叫你们约束好自己的手下,你们偏偏不听抢东西抢到关中来了,这下好了,大总管不用我们攻城了让我主管监买,让你们警戒四周,严防叛军突袭”郭行方怒喝道 “警戒四周?这里有什么好警戒的,叛军都在城里,他们人又不多,怎么可能和我们出城野战?我听说太子爷有话,第一个登上潼关的赏千金,拿住李承明的裂土封王不让我们攻城,我们不是什么赏赐也拿不到了吗?”又一名校尉嘟囔道 第一百六十三章万彻之谋 潼关城里的将军府里,李承明正在聚集部下商议如何应对眼前的危机。 薛万彻指着潼关城外的地形图道:“潼关城外一马平川,非常适合骑兵作战,窦轨麾下没有多少骑兵。即便有,蜀马体弱,也绝对比不过胡马。大家请看城西南的这片高地,这里足可以藏万余人。” “薛将军的意思是想派些骑卒出城,藏入那片高地,等窦轨攻城时从侧翼突袭他?”谢叔方问道。 薛万彻点头道:“对,蜀兵未曾经过大战,更没有见过大队骑卒,我们只要派两千两千骑卒就足够了。这个时候蜀兵必定阵脚大乱,我们在趁机从城里杀出,必获大胜。” “薛将军计划的如此仔细,我们一定可以大败蜀军。很好,很好。”李承明连声赞道。 “可是我们现在的骑卒也不过千余,没有两千那么多。”冯诩道。 李承明看着身边的薛仁贵道:“你手下还有多人马?” “三百零七人,四百二十匹马。”薛仁贵答。 李承明点了点头道:“薛将军,让薛仁贵带上他的人也出城去吧可是我们怎么才能悄无声息地潜出城去呢?” 薛万彻道:“出城好办,等一会午夜时分我率五千人出城去夜袭蜀兵营寨,骑卒们可以趁这个机会潜出城去” 李承明点头道:“是个好办法,不过城外这支奇兵薛将军准备派谁统管呢?” 薛万彻还未答话,冯诩便起身拱手道:“大王,让我去吧骑卒大多是东宫六率的人,我跟他们熟悉些。” “如此甚好,那就一切拜托将军。薛仁贵,你们出城以后一切听冯将军安排。”李承明道。 说完他又对薛万彻道:“薛将军,你派人统计一下这几日伤亡将士的名单,对他们的家属要重加抚恤。” 与此同时,潼关城的兵营里。六七名下级军官也在悄悄地商议着些什么。 一个身体瘦削,身着七品官服年约四十左右的将官忧心冲冲地说:“现在潼关东西旁一共有二十万大军,我们守军不过两万,就算加上楚王带来的人也不超过三万。迟早都会被攻破的。他们本来就是叛军,死活都无所谓。我们可不一样,我们是潼关的守军,要是就怎么陪他们一起死可真冤枉。” “我听说新太子下令,凡弃械投降着一概既往不咎,而且拿的楚王着还裂土封王。”一个校尉接着说道。 “可是马将军现在在他们手里,兄弟们没有主心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又一人叹道。 另一个人大声对着那个身体瘦削的将官道:“刘参军,这里你的官职最高,要不你就帮大家拿个主意吧” “就是,这潼关眼看就守不住了。大丈夫岂能坐以待毙。今日就把话挑明了,请刘参军拿出个主意来,大家好避祸求福,转危为安。”刚才说话的那名校尉厉声道。 “好”刘参军一声喝里,呛啷抽出腰间佩刀,狞笑着,“今夜子时,我等点起属下精兵,冲进将军府中,拿得李承明,救马将军出来。然后再请马将军带我等归顺朝廷。” “且慢,将军里府中戒备森严,我等此举,能有几成把握?”一人发问道。 “我等死中求生,哪里顾得许多。就算擒楚王不成,也依然不过是一死耳。搏杀成仁,无论如何,要胜似坐以待毙,再背上叛乱的罪名好。”刘参军咬着牙道。 “将军如此说,显然并无成功把握。死中求生,求的就是一个生字。大丈夫虽不惧死,也不该轻掷性命。我有一计,擒拿楚王如擒杀一犬,毫不费力。”那人说着,一副胜算在胸的神情。 “赵校尉何计,请讲。”刘参军忙问。 赵校尉得意地说:“明日大军攻城之时楚王身边的护卫最少,只要拿下他我们就是大功一件。” “就依赵校尉之见。嗯,大伙儿还有何话可说。”刘参军扫视着众人。 众人齐齐拱了拱手,道:“我等俱愿依从刘参军。” “如此甚好。我这里有誓书一封,大家都签了名,敬告上苍。从今后当同生共死,永为兄弟。”刘参军说着,从袖中拿出一条白绢巾,迎着众人抖开。 众人注目看时,见那白绢上写着碗口大的七个黑誓擒反贼李承明。 刘参军将绢巾放在地上,刀交左手,右手食指伸出,在刀锋上轻轻一抹,拖出道血口。然后跪下来,用指上的鲜血在绢巾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其他众人也依次跪下,用刀锋割开食指,以鲜血在绢巾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夜深了,喧嚣了一天的长安城,也沉睡了。 柴绍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脑海中浮现出许多事情来。 他很后悔冒冒然向李建成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还授意柴哲威去和李承明交好。现在突然之间事情全翻转了过来,原来的太子丧命玄武门,李世民成了大唐储君。虽说眼下他还不会对自己和柴氏家族怎么样,可谁又知道在他渡过眼下的难关,稳坐江山以后会不会秋后算账呢? 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情不自禁地将窗子打开,窗外,一片星光灿烂。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黑影在眼前一晃,有人从窗前走过。 有刺客这是柴绍的第一个反应,那个人身着黑衣,似乎还蒙着面,向窗子里扫了一眼,急速向远处走去,行踪十分鬼祟。 “站住,什么人?”柴绍打开窗子,一个箭步就蹿了出去。黑衣人听见他喊,走得更快了。柴绍这才想起自己忘了拿兵器,弯腰从地下拾起一块石头,追了上来,叫道:“站住” 黑衣人跑了起来,身手极为敏捷,柴绍操起手中石头,用力向他掷去。这一掷之力挟风带电,力道极凶,眼看着就掷到了黑衣人的后心,那黑衣人身形一扭,迅速侧身,竟将这石头让了过去。 黑衣人躲过石头,便转身看着柴绍,伸出一只手指挑衅地勾了一下,似乎在招手让他过来。 柴绍大怒,有心喊府里人出来一起擒拿,又怕这人是李建成的余党,擒拿以后会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来。于是疾步上前想单独将那黑衣人擒下。 突然眼前寒光一闪,黑衣人的手里射出一道光芒,直向他面门而来。柴绍不假思索,侧身、猫腰,手中已经抄了一块石头,“啪”一声,掷了出去,只听“当”的一声,石头与那道寒光撞在了一起,光芒顿失,柴绍上前一步,发现被他砸落的东西原来是一把匕首。 就在这么一顿的时间,黑衣人竟然反客为主,冲了上来,一脚踢柴绍向胸口,柴绍不闪不避,迎着对方锋芒而上,也是一脚踢出,正踢向那人飞起的脚踝,这一招反客为主,后发先至,不等那人击到目标,他已经先将对手的招数破掉了。 黑衣人变招也快,不等他的脚踢到,撤腿抢身,改腿为拳,右手一拳打向柴绍面门。柴绍也急忙撤招,左手封住面目,也是右手一拳击向对方右侧脸颊,既挡又打,又是一个后发先至。 没想到黑衣人变招也快,拳改为爪,打改为抓,竟然腕子一反,抓住了他左手腕子,柴绍用力一扭,叫道:“好功夫”手腕也一反,抓住了对方右手的手腕,两人的招数几乎一样,都同时抓住了对方的腕子,柴绍右手迅速改招,兜起一拳打向对方后脑,这一拳力大且刁钻,若是击中,对方必得昏迷不醒。 没想到对方也是一个想法,竟然左拳也是使的这一招,两人出手的方位角度完全相同,就如同对练一般。“啪”的一声,两人的拳头相撞在了一起,只听喀的一声,柴绍只觉得手上生疼,对方则晃了一晃,大大后退了一步,若不是有一只手腕被他扣着,怕不就摔了出去。“好功夫”黑衣人虽然吃痛,也禁不住喊了一声。 柴绍听这声音有些耳熟,心中更是惊异,急忙放开了紧扣着对方手腕的那只手,对方也是同样心思,两人同时撤手,各自后退一步,从杀阵中脱出。柴绍道:“你是谁?” 黑衣人活动着刚刚撞在一起的左拳,哈哈笑道:“好大的力气,下官的骨头恐怕也让霍国公打折了。” 柴绍听了这句话,更是一头雾水。黑衣人手一掀,将蒙在脸上的黑布扯下,原来他竟然是:“李渊的贴身侍卫队长李安达。” 柴绍忙行了个礼道:“李将军深夜前来,又是这副打扮,莫不是” 李安达还礼道:“陛下有密旨给霍国公。” 柴绍苦笑了一声道:“将军何不早言” 李安达笑了笑道:“是陛下的意思,他老人家说,如果霍国公一看见我就招呼府里下人擒拿的话,我便不要暴露身份,马上离开。” 柴绍又苦笑道:“陛下眼下敢相信的人不多了。” 接着他又道:“皇上什么意思?是不是要我勤王救驾?” 李安达摇了摇头道:“不是,皇上说了,秦王虽然残暴无道,但眼下已经再没有成年的皇子,大唐社稷只有交给他了。皇上的意思是请霍国公助楚王一臂之力。” 柴绍叹了口气道:“皇上想我怎么助力?” “请霍国公给马三宝修书一封,请马将军全力助楚王抵御窦轨的蜀军。在燕王大军赶到潼关之前确保潼关不失。”李安达小声道。 柴绍犹豫了片刻以后道:“请将军回禀陛下,柴绍奉诏。” 第一百六十四章拿下幽州 夜半子时,潼关西门悄无声息地打开。薛万彻和谢叔方带着五千步卒高举火把,齐声呐喊向着蜀军大营杀去。 李承明带着千余人站在城头击鼓呐喊,以助声势。 蜀军负责巡夜警戒的正是郭行方的部下,他们军纪虽然不好,但战力却不弱。看见有敌军杀来,一面迅速列阵准备将敌人挡在军营之外,一面派弓箭手向敌军猛射,为士卒列阵争取时间。 薛万彻一马当先,挥舞着长槊一边拨打着射来的羽箭,一面高声呐喊。 冯诩带着一千七百余人趁前面战鼓呐喊声的掩护,悄悄出城向西南方向的高地跑去。 与此同时,李承明的结拜兄弟阿史那萧骨带着一万精骑刚刚赶到距离幽州城约五十里的地方。 “你们知不知道,幽州城里那个豪华啊啧啧啧那满大街的酒店,里面摆满了鱼肉美酒。而且,还有好多美女。看她们扭着屁股,摇着扇子,屁颠屁颠地过来给你斟酒。那细嫩的,香喷喷的手,端着杯子送到你的嘴边,你恨不得一口吃了那双手。啧那个叫爽啊”队伍里一个进过幽州的突厥人,正在向身边的同伴描述幽州的繁华与热闹。 一条人影趁着暗淡的星光,向着突厥人的大队快速地移动着。 来人是李瑗的死党,幽州兵曹参军王利涉,此次突厥兵临就是他幽州一手策划和促成的。早突厥大军三天就到达幽州附近了,这三天来他已经秘密联络了李瑗的一些心腹旧部,准备借突厥人的手斩杀王君廓给李瑗报仇。然后响应李承明声讨李世民的檄文,给自己谋取富贵。 十几天前,阿史那萧骨在见到王虎臣以后立刻带他去见了颉利可汗。 颉利可汗得知大唐内部的巨变以后虽然将信将疑,但他还是马上集结部落的勇士,以便在消息的到确认以后能够立刻行动。 很快一支二十万人的突厥大军在大唐边境的西北周围方圆百里内集结起来了,到处是战马,到处是帐篷。各氏族部落的首领们安置好队伍以后,便飞骑赶到单于庭参拜头曼单于,听候下一步调遣。 阿史那萧骨在王虎臣的不断劝说下终于决定向颉利请战,颉利考虑再三以后决定给他一个万人队,并让他带着这个万人队和刚刚逃来突厥的幽州兵曹参军王利涉一起去打幽州。 王利涉告诉颉利说幽州现在军心不稳,许多李瑗的老部下并不服王君廓。如果可汗发大军去取的话很容易就能攻克。 可颉利此时已经确定了大唐的内乱,他现在想要的根本不是一个幽州边城,而是大唐最繁华富庶的都城长安。 不过为了迷惑和分解李世民的兵力,他还是决定派一支偏师去袭扰幽州。于是这个任务就落到了阿史那萧骨的身上。 第二天一早幽州城下杀声四起,尘雾飞扬,无数突厥骑兵呼喊着,绕城飞驰。 阿史那萧骨和王利涉、王虎臣登上城外的一块高地,举目远望。突厥骑兵扬起的尘雾愈来愈浓。渐渐地,他们已看不清那高高的城墙。 “亦都护大人,汉人不肯出来,城墙上见不到一面旗帜,更见不到一个守城的兵卒。”一个岁的突厥传命兵跑来说道。 亦都护是突厥贵族和首领称号 阿史那萧骨看了看王利涉和王虎臣道:“怎么办,王君廓不出来,我们又不能攻城,难倒就这么耗下去吗?” 王虎臣笑了笑道:“亦都护大人放心,王君廓虽然有勇有谋,但其好大喜功,只要我们示敌以弱,示敌以骄,他就一定会出城的与我决战的。到时候王参军联络的内应就可趁机举事了。” 王利涉笑道:“想不到虎臣兄不光能冲锋陷阵,更有韩信之谋,佩服、佩服” 王虎臣接着道:“亦都护大人,你可让你的属下先停下来,躺在地上休息。一边休息一边用汉话骂王君廓,若见到他们出来了,也不硬拼,往北边的河沟退下去。再派三千人在那河沟两旁的土坎后面埋伏,待城里的追兵过来了,便立刻冲出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那个年轻的传令兵不满道:“你们汉人的战法真卑鄙,我突厥勇士怎能用汉人的这些诡计来杀敌?” “汉人的战法怎么了?人骑马射箭都比不上我们,为什么总是把我们打败了?就因为他们会用诡计。”阿史那萧骨恼火地说着,狠狠瞪了他一眼。 传令兵骑马奔到城墙下,招呼纵马驰骋的突厥人停下来,解开衣甲,放下兵刃躺在地上高声痛骂敌人。 “王君廓是个胆小的兔崽子” “王君廓是匹遭瘟的母马“ “王君廓是个小绵羊下的软蛋” “” 不一会,众突厥骑兵就骂累了,骂厌了,躺在草地上直哼哼,只有个别底气特别壮实的人还在扯着嗓子大骂。 突然,城内鼓声大作,北门大开,王君廓身披铁甲,手挥带环大刀,一马当先,大呼着从北门冲杀出来,他身后紧随的是五千轻骑。 众突厥骑兵早得到过阿史那萧骨的吩咐,也不抵挡,爬上马背,仓惶向南边的河沟退下去。 “哪里逃”王君廓大喝声中,将大刀挂在马鞍上,左手取箭,右手取弓,左右开弓,将羽箭一支支射出。 随着弓弦声响,王君廓前面奔逃的突厥骑兵惨叫着,纷纷栽下马来。 “大都督好箭法”一名勇将喝采声里,嘿地吼叫着,长槊斜刺而出,竟将一个突厥骑兵从马背上挑到了半空里,摔下来砸成了个肉饼。 很快,所有的突厥骑兵都退到了城北的河沟中。从城里杀出的王君廓也带着部众也追进了河沟中。 “哇呀呀----”河沟两旁忽然喊声大作,无数突厥骑兵从土坎后面冲出,或挥舞长槊,或弯弓射箭,凶猛无比地压了过来。 王君廓及其部众没想到突厥人会使埋伏,一时措手不及,阵形顿时大乱,纷纷转头往城中奔回去。 “王君廓休走,留下命来”阿史那萧骨呐喊着,骑上一匹大白马,冲下高地。 早在高地上的密林中隐藏着两千骑亲随护卫,此刻也跟着一同冲向王君廓,截断了王君廓的后路。 “杀呀”河沟北边“败逃”的突厥人回头冲过来。 王利涉骑了一匹枣红马,手舞长槊,吼声如雷:“王君廓,反复小人,某家替庐江王来取你性命。” 喊叫声中,他手中长槊直奔王君廓咽喉刺去。 “小贼种,来得好”王君廓大吼着,横刀猛地一格,挡开长槊。 王利涉连连猛刺,王君廓左躲右闪,王利涉接连刺七、八槊,俱是落空。 “哼如此手段也敢言取我性命。”王君廓轻蔑地笑着,当头一刀劈向王利涉。 王利涉连忙举槊招架。 呛啷啷大响声里,王利涉只觉双臂酸麻,手中长槊已脱手飞出。 王君廓趁势挥刀狠狠劈向对手。王利涉无可抵挡,只得拨马就走。王君廓紧追不舍,大刀连连挥动,阵阵凉风直扑到了王利涉的脖胫上。 王虎臣带着数十骑向王君廓猛扑了过来。 王君廓毫无惧色,一边左遮右挡,一边喝令部下一齐冲上。双方人马顿时杀在了一起,混战不休。 阿史那萧骨一马当先,挥舞着大砍刀,闯进唐军中间,犹似虎入羊群,如砍瓜切菜一般,连着砍翻了十余唐军,刀口崩缺,鲜血洒满衣袖。他扔下砍刀,从随身护卫的手里接过一柄大斧头左砍右劈,更加凶猛地冲杀起来。 王君廓的后队开始支撑不住了,阵形大乱,部众溃散,四处奔逃求生。 只有前队在王君廓的亲自率领下,还在奋力向幽州城冲杀。 王君廓虽勇,却也双拳难敌四手,在优势突厥人的围攻下只剩下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王虎臣久战不胜,斗得焦躁,心中陡地一动,斜拨马头,倏地一槊挑翻了王君廓身后的掌旗官。 “王君廓已死,尔等快快投降”王虎臣放声对唐军大喝着。 “王君廓已死。” “王君廓已死,王君廓的脑袋被砍掉了”王利涉也大呼道。 正在拼死苦斗的王君廓的部众闻声丧胆,一下子失去了勇气,溃散四逃。 “小贼种,下次再来收拾你”王君廓对着王利涉恨声吼到,荡开几柄刺向他的长槊,拼命往城门逃去。 但他没逃多远,就见城门外已全是突厥的骑卒,在那里横冲直撞,截杀他手下回逃的部下。 王君廓只得绕城奔逃,迎面碰上王虎臣挥槊杀来,而身后又是王利涉带着几十骑紧追不放。 危急中,王君廓跳下战马,扔掉大刀,扑地跳进护城壕中,游过积水,几下子就奔到了城墙下面,躲在了吊桥的后面。 “快开城门”王君廓向着城头大声呼叫。 “咯吱吱”的声音响起,但不是开城门,而是放下了吊桥。 城头一名校尉探出身来高声道:“王大都督,我等已经决定”诛秦王,清君侧“响应楚王,为太子齐王和庐江王报仇” “放箭。”吊桥刚一放下王利涉便大声说道。 早已经弯弓搭箭准备妥当的百余名突厥骑士立刻放手,王君廓幽州大都督的位子连屁股都没有做热就这样丧命在幽州城下,死的比他的大舅哥庐江王李瑗还要惨。 第一百六十五章 利州都督 六月二十九中午,在四川盆地的北大门,利州的官道,十四个人,三十匹马正在缓缓赶路。 “停一下,休息一刻钟以后换马再行。”领头的那人终于发话了。 他们已经已经连续十八个时辰没有睡觉了,满脸都是疲惫和憔悴。两天以来他们仅仅在叶县以北打过一次尖,歇了还不到一个时辰。此刻这些伏在马背的人们又饥又渴,胃中的食物早就在这一天半不间断的颠簸行动中被消耗得一干二净。几乎所有人的干粮袋都还是鼓鼓的----每人携带的都是十天的口粮,而中间却仅仅吃了一顿饭。其实这时候反倒没多少人觉得饿,就是再能吃的壮汉这么忽高忽低地颠簸十几个时辰,不吐个稀里哗啦才怪呢! 领头的那人跳下马来,从马鞍边取下一个皮制的水壶,走到一个年约三十多岁身材消瘦的人身边道:“韦大人,一路辛苦了,喝点水!” 这位韦大人正是两年前因为“杨文干”一事,被皇帝流放崔州的东宫左卫率韦挺。 韦挺,雍州万年人,前隋隋民部尚韦冲的儿子。他与太子李建成是少年伙伴,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一起玩尿泥长大的好兄弟。 韦挺接过水壶来道:“照这个速度最多五天我们就能到长安了!” 旁边一人嘿嘿笑道:“是啊!韦大人离京快两年了,要不是立了新太子,大人只怕现在还在崔州捉青蛙吃呢!” 韦挺一听此言,立刻将手里的水壶摔在那人的脸,双手掩面,失声痛哭道:“我可怜的太子爷啊!您死的可真冤啊” 领头的忙抽了刚才发笑的那人几个耳光道:“太子殿下知道,韦大人与建成自幼交好,特地嘱咐过我们不要与大人谈论废太子的事。这奴才一时嘴快,我已经教训过他了,请大人不必伤心,我们还是回京复命的好!” 韦挺叹了口气道:“说来说去还是太子殿下心慈手软之故,要是早听魏征和齐王之言那有这身首异处的结果。” 这十几人中除了韦挺都是李世民的人,众人听得他这样说,自然都是怒目相视。 从崔州一路过来,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了。 领头的那人立刻道:“!太子殿下正翘首相盼韦大人回京呢!” “太子殿下对他还真客气,要我说这些先太子的余孽还留着他们干什么?”一名护卫嘟囔道。 “你知道个屁,你要知道的话你早当将军了。”一人笑骂道。 另一人一边马一边说:“算了!赶快马赶路,等回了长安咱们先好好喝几壶酒,然后再到勾栏院好好爽一次。 突然身后传了了一阵轻微的马蹄声。 “季直慢行!”伴随着马蹄声,韦挺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字。 韦挺拨马回转,将左手放在额前,向着向来路望去。 刺眼的阳光下一个全身便服的人,四十多岁,皮肤白哲的中年人,带着一名披着轻甲的骑卒正匆匆赶来,转眼间这两人便急驰到了韦挺身边。 领头的那人立刻驱马拦在韦挺前面,向来人高声道:“你是什么人?我们是东宫护卫,韦挺是朝廷的钦犯,你胆敢拦路,不要命了么?” 韦挺却已经认出了来人,他坐在马,双手一拱,面带喜色道:“三年未见了,孝常兄,别来无恙!” 那人拱手还礼,笑着道:“刚刚听属下说见过季直老弟,我还不信,可他一口咬定一定是你。所以我就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是你!” 韦挺对着押解他的头目道:“不用担心,这位是利州都督义安郡王李孝常,我的老朋。” 押解韦挺的人连忙翻身下马道:“东宫护卫,见过义安郡王。” 李孝常笑着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季直老弟路过利州,怎么能不和畅饮一番就离去呢?我听说太子初立,便召你和王珪回京,看来你们两人要大用了。来来来,随我入城,不管怎么说,用过午膳你们在赶路。” 押解韦挺的头目为难地说:“回郡王话,太子殿下急召韦大人会回京,我们实在是不敢延误。” 李孝常笑道:“不碍事的,最多半天的工夫,再说我的属下前几天还抓到两人。现在就关大都督府里,我已经向朝廷发去公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回应。今天既然碰你们,不如请你们一并带回长安去!” 李孝常隋朝大臣李园通的儿子,曾任隋华阴令,掌握永丰仓。 大业末年饥荒严重,李渊太原起兵后向关中进军,然而进军途中粮食问题始终困扰唐军,故李渊至黄河边后迟迟未能渡河人关。 这时候掌握永丰仓的李孝常,宣布起兵,并响应李渊。李孝常华阴之叛,保证了李渊军粮供应及赈济饥荒稳定民心之需要,使李渊据永丰定关中东向而争天下之战略得以迅速实现;且断绝炀帝西归之希望,激化炀帝与从行关中将士之矛盾,终致江都弑逆炀帝身死,李唐之统治初步确立。 李孝常降唐,为唐夺取天下提供了大量粮食。而且李孝常的妻子还是李渊的夫人窦氏的堂妹,和李渊有亲戚关系。所以李渊建唐以后封他为封义安郡王。 那些押解韦挺的东宫护卫,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说实话他们都不想去,怕出意外,但又没法拒绝。 就在这时候又有几骑从韦挺身后飞驰而至,领头之人竟然是双方都认识的,因为这个人实在是太不一般了。他是曾经的兵部侍郎,新任的禁军右监门率,也是当今太子的大舅哥,长孙安业。 长孙安业与太子妃长孙氏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长孙无忌的父亲长孙晟有五子,分别是无乃、无傲、无宪安业、无忌、无逸。其中长子无乃和三子安业是嫡子,但是长子早夭。唯一的嫡子长孙安业,在长孙晟死去以后为了独占家产,便将其他的兄弟姐妹全部赶出了长孙府。当然也包括长孙无忌兄妹。 长孙安业这次来利州,是奉李世民的命令来提被李孝常拿住的那两人的。 长孙安业打马飞奔到众人面前,笑嘻嘻地和大家打了个招呼。 众人一一还礼。 “义安郡王,太子殿下命我来提原齐府护卫李志安及右护军李思行。”长孙安业对着李孝常说道。 李孝常呵呵笑道:“人在都督府关着,长孙大人随时可以提走。不过我想先与韦大人、长孙大人喝杯薄酒叙叙旧,不知长孙大人意下如何?” 长孙安业看了看那几个押解韦挺的东宫护卫道:“好啊!我们也有几年没见了,况且韦大人马就要成为朝廷重臣了,你我兄弟以后还得请韦大人多多照顾呢!” 一见太子的大舅哥这样说,那些东宫护卫也便不再坚持,众人一起马向利州城跑去。 大都督府前护府兵卒,人人紧握手中刀矛牌盾,似是如石刻般一动不动地排列在城门口的两旁,透出威不可犯的肃然气势。 “大都督果然大将之才,麾下军卒整齐威严,士气高昂,安业佩服之至。”长孙安业笑着说道。 “长孙大人过奖了,我这些虾兵蟹将那及的太子殿下的玄甲精锐。”李孝常一手拉着长孙安业一手拉着韦挺,向都督府门前的台阶迈去。 都督府的院中生长着几株高树,枝满含新绿。树下一排瓦房,门窗廊柱,皆成灰黑之色,看来已是百年老屋。 东宫护卫和长孙安业的随从被李孝常的属下请到了偏屋。李孝常带着长孙安业和韦挺向最南端的一间房屋缓步走去,刚到门口,忽听里边传出清吟之声。 那清吟之声温厚淳正又隐隐带有苍凉忧伤之意,词意古朴典雅: 清庙穆兮承予宗, 百僚肃兮于寝堂。 祷进福求丰年, 有响在坐, 敕予为害在玄中。 钦哉皓天德不隆, 承命任禹写中宫。 “好一个清庙穆兮承予宗,义安郡王,你府中之人口诵帝王之章,莫不是心怀异志,胸藏玄谋?”长孙安业大吃一惊,高声喝道。 李孝常笑而不语,拉着两人进了屋。 屋中陈设简单,靠墙一排木架,放满卷。地一张芦席,摆一木案,案放着文房四宝。案边放有一个蒲团,面坐着一人,年约五十左右,穿着白葛布衣,戴着白纱小帽。见到李孝常等人进来,缓缓起身,行礼道:“王珪见过义安郡王。” 韦挺大喜过望,连忙前深深施了一礼道:“叔玠兄,两年不见了!” 王珪也大吃一惊,连忙还礼道:“是啊!两年了。” 接着他双眼微红道:“想不到太子殿下他” 此言一出韦挺又是双手掩面,痛哭道:“我只恨事发之时,我不在太子爷身边,不能与他共赴危难。” 旁边的长孙安业用力挣脱李孝常道:“你们你们要谋反” 说完转身向外跑去,不过很快他就又乖乖地退了回来。因为堵门口,顶盔贯甲的武士有百人之多。 第一百六十六章 活着真好 清晨,天刚破晓,李承明早早地就带着几十名护卫登来潼关的城楼。 站在城楼,放眼向薛仁贵他们藏身的山谷望去,荫绿的山谷里,百鸟啁啾,明丽的太阳光,照耀着大地的一切,乳白的晨雾,像轻纱似的,慢慢被揭开了,火红的山花,仿佛一片殷红的朝霞荡在山谷里。 城外,窦轨的蜀军正在准备早饭,一缕缕炊烟从营寨里缓缓升起。隐隐约约地还能传来一些吵杂的声音。 看着这美丽祥和的早晨,想一想即将到来的厮杀李承明突然又想起了那句话“活着真好”。 “大王,您在想什么呢?”曾正午问道。 “没什么。”他随口答道,接着又问:“史汾的伤势怎么样了?” “我昨晚去看过他,基本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天宝答道。 李承明叹了口气道:“那就好,你去看看早饭怎么样了,马就要有一场恶仗打,吃不饱饭可不行。” 天宝应了一声,跑下城楼去。 “大王放心,今日一定可以大败蜀军。”薛万彻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李承明转身道:“薛大将军早,谢将军早。” 接着他又问道:“不知道薛将军准备派多少人出城夹击蜀军?” “五千人足亦,蜀军没有打过大仗,只要大败他们一场,让他们胆寒畏惧就行了。”薛万彻答。 “恩,不过今日一战,十分关键。我们胜了,就有可能坚持到燕王赶来。如果败了,不要说这内外二十万大军的围攻,这潼关守军也有可能会反戈一击。那样的我等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李承明又道。 薛万彻点头道:“大王放心,我已经下了死令,今日一战,有死无生,畏缩不前者斩,东张西望着斩,身不带伤者斩,伤在后背这斩。” 这四个斩字听的旁边守城的士卒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颤。 李承明点头道:“再告诉将士们,不必斩首报功,他们说杀了多少,我们就赏多少。不过谁要是谎报战功,立斩!“ 薛万彻点了点头。 李承明想了想又问道:“燕王是薛将军的故主,将军与他相交多年,依将军看,燕王为人如何?” 薛万彻沉吟了一下,道:“燕王秉性刚烈强悍,猜忌心重,凡事不言利便不会沾身。与太子殿下往来,是希望先太子登基能够得到重用。不过他早已与李世民闹翻了,要不也不一定和起兵为太子殿下复仇。不过他打仗是把好手,战场纵横往来,不含糊!殿下放心,只要燕王一到我们就能击溃蜀军,围攻长安,到时候太子旧部和那些持观望之态的封疆大吏就会纷纷响应了。” 李承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心想:“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怕的是李艺来了以后我会变成他手里的傀儡。” 这时候天宝气喘吁吁地跑来道:“大王,春梦说秋香的女儿病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薛将军,谢将军,我先下去一会。”李承明道。 李承明的楚王府没有受到攻击,所以府里的人基本没有损失。除了一些他在开府时招的闲散食客怕受牵连悄悄逃走以外,其他的都安全撤了出来。至于王小胡的老婆和女儿则是开春以后就没有离开过楚王府,所以才能一起跟来潼关。 最有意思的是他给李艾卖的乌龟康父子俩居然也跟着来了潼关。那七只乌龟这几天几乎天天都在给守城将士进行表演。 大唐储君李世民这些天忙得喘不过气来,扫除朝堂下的异己势力,警惕、防范随时还会出现的反叛者,准备盛大的登位庆典等等。他不仅忙,还心事重重。没获得权力时,他日思夜想地渴望得到它,现在马就要得到皇位了,面对这即将到来的权利与责任,他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压力,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了他的脊背。 他本可以沉浸在成功的喜悦里,也可陶醉在臣民们的膜拜与欢呼里。在大唐他本来就有极大的声望,这次在夺取权力扫除政敌的交锋中他显示的心机与狠辣更是惊天地、泣鬼神,震慑了所有人,无论是他的敌人还是他的朋。然而,他没有陶醉,也没感到意想中的喜悦,只是感受到一大堆难题此刻都堆放在他面前。 他本没有想到会有这些多人愿意为了建成和他做对。不过没关系,他相信自己面对困境的应对能力,他充满了自信。他坚信,他是与众不同的,他能战胜一切敌人。 此刻,他独自斜倚在东宫一所偏殿的矮榻,眯缝着深陷的眼睛,思忖着这今天刚刚从泾州传来的军情,泾州太守刘诚道遣人来信说在泾州西北已经发现有大量突厥人的斥候,。 矮榻前的案几放置着一盏造型优美的铜灯,堆放着几卷山河图志。侍从们都已退了出去,在幽暗的大殿里,他的身影像座石像映照在墙壁。 “看来突厥南下必定是会以泾州为突破口了,李艺带走了五万天节军,那里现在能够作战的不过三千多郡兵。看来突厥入寇是绝对无法避免了,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加快围剿李承明,稳定内部的局势,也不知道潼关的战况怎么样了?李靖有没有在同州截住李艺?”李世民想。 这时,长孙无忌推开殿门,和尉迟恭、侯君集一起“噔噔”地走了进来。 “你们来了,外面的局势怎么样?”李世民翻身坐起,像是经意地随口问道。 “自从太子您颁下”六月四日以前事连东宫及齐王,尽皆赦免,并不得相告邀赏,违者反坐”的诏以后已经好多了。不过裴寂和李孝恭、柴绍等平时与建成关系比较好的人还是担心受牵连,不知你会如何处置他们。这几日基本都是闭门谢客,怕说错话,惹来麻烦。但据我所知,悄悄地互相串联、打听底细的还是免不了,嘀嘀咕咕的挺热闹。”长孙无忌道。 “嘀咕什么?打听什么?” “能有什么,还不是潼关平叛和突厥入寇的事?最有意思的还是萧瑀,刚刚他还气鼓鼓地来找我,抱怨说殿下你提升天策府的人太快了。”长孙无忌苦笑道。 李世民咧嘴笑了笑道:“萧瑀就是这么个人,脾气倔强。不过他倒是倒是真心拥戴我,他只是有些怨气,怪我把他当做外人,怪我不倚重他。” 长孙无忌点头道:“是啊!不过他也私底下和陈相抱怨过,说你对建成元吉的儿子们的处置有悖常情,很难被大臣们接受。尽管许多大臣都认为你确实比建成强,也认为皇帝太昏聩,不该听从裴寂的主意准备废黜你。可是,你这一下子,也让他们觉得这太可怕,太过分,太” “庸人!庸人他们想得安稳周到,说得头头是道,可这些都是废话、屁话,照他们的想法说法,我现在早成一个庶人了,除了伸长了脖子等着别人下刀,还能有什么办法,真是岂有此理!”李世民打断了长孙无忌的话头,一股无名火蹿心头,他激动地站起来,在殿内来回走动。他早就料到会有这种议论,这种不偏不倚的公正顶屁用,他不愿再听这种废话,也不希望再有人提起玄武门之事。 过了一会,李世民绪稍稳定了些,坐到团凳说:“李靖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长孙无忌答道:“李靖派人来传话说他已到同州,不过李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改道下邽,从那里去潼关了。李靖也已经往下邽方向追去了。” 李世民想了想道:“从下邽往潼关要多走百余里路,而且道路也不好走,他为什么要改道呢?” “李艺行军打仗多年,临战经验丰富,可能是他觉查出了什么,临时改道也不足为奇。”侯君集道。 李世民没有在说话,而是走到矮几旁,附下身子在那堆山河图志里翻找了起来。 长孙无忌正要前去帮忙,却见李世民已经找到了。 “你们都过来看看!”李世民道。 说完他将其他的几卷图志一股脑扫到地,再灯架移开,在矮几将图卷展开。虽这图卷只是一些简陋的符号,但山川、河流的位置,州郡的周边界线都标的清清楚楚。 “泾州,突厥人来了?”侯君集看了一眼地图道。 李世民点头道:“没错,泾州太守刘诚道刚刚派人送来的消息,已经发现突厥人的斥候,估计是突厥人已经知道李艺弃了泾州,来长安给建成报仇来了。” “二十万突厥人,如果都从泾州入寇的话该怎么办呢?”长孙无忌喃喃自语道。 李世民笑道:“人家要来,我们也没办法,就照前些日子所议的那样。坚壁清野,以待敌怠。不过泾州百姓内迁开始的晚,我怕他们来不及全部撤到其他州郡。” 侯君集低头看着地图,思忖着,随口问了一句:“敬德兄多久没有阵杀敌了?” 尉迟恭不假思索地答道:“三年了,你不也是一样吗?” 侯君集笑了笑道:“殿下,突厥人既然已经知道我们内乱,那么他们就必然大意。依臣下之见我们不如在泾州打他一下,挫挫他们的锐气。” “详细说说!”李世民道。 第一百六十七章 突厥先锋 李承明下了城楼,便匆匆向将军府走去,王小胡是他现在最相信的人,他可不希望王小胡的妻女在自己手里出什么意外。 潼关城将军府后院的一间偏房里,春梦正在焦急地徘徊着。她刚刚得到一个重要的消息,一个以刘参军和赵校尉为首,针对李承明的叛乱即将发生。 春梦的消息来源居然是乌龟康的儿子二龟,原来昨天乌龟康父子在军营里给军卒们表演过乌龟戏,表演结束以后二龟被几个十七八岁的士卒留在了军营里嬉戏。半夜时分二龟出去撒尿,看见不远处处的一所房子还亮着灯,小孩子好奇心重,便想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这一去便恰巧听到了刘参军和赵校尉的对话。 也怪这些密谋的人太大意,再他们看来,这是在自己的地盘,既没有楚王的亲信,也没有比他们还高级的将校,应该是很安全的。 李承明听完二龟不太完整的叙述以后陷入了沉思:“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该怎么应对他们的叛乱呢?万一处理不好激起兵变来可就麻烦了,可是就算是这次安全渡过了,万一又有下一次该怎么办呢?自己还会这么好运气吗?” “大王,这事还着落在马将军身的好!”见李承明良久不语,春梦开口轻声说道。 “可是马三宝不肯与我合作,万一他也趁机图谋不轨岂不是更麻烦了?”李承明道。 春梦笑了笑道:“大王放心,马三宝这次一定会帮你的。” “为什么?”李承明瞪大眼睛道。 春梦答:“因为大王你已经知道了是谁想叛乱,如果马三宝不帮你只会有更多的人会因此丧命,而且也都是跟随马三宝多年的部下,所以他别无选择,只能协助您平息这场还没有发生的叛乱。不过他一定会有要求,从安定军心士气的方面考虑,不管他有什么要求大王您最好都答应他。” 李承明点点头道:“皇家后裔果然非同凡响,可惜你是女子,否则世间必多一列侯。” 他想了想又道:“这件事情我还是不要出面了,你马去找马周,他能说会道,让他去办这事最合适。” “换马!”一声声低沉有力的命令从前面次第传了过来,已经整整两天没有睡觉的突厥骑士们虽然面容疲惫憔悴,声音却一如出发时般坚定沉稳。大队在漆黑的夜色中行军,又不能点起火把照明,队列中相互之间能够看到的不过是身旁的几个人,耳边鸣响的是千篇一律的急促蹄声,他们长途奔袭已经将近千余里了。 这支三千人的突厥奇兵是由颉利可汗的侍卫队长脱黑鲁带领的。他们的目的是迅速到达关中地区,好给李世民和他麾下的将士以心理的震慑,减轻李承明在潼关的压力。 脱黑鲁的换乘马应该由身边的卫士掌管,但他却没有享受这一特权,他的换乘马用一根绳子缀在坐骑的尾巴后面,如此长途不间断地行军,饶是空身跑,那畜牲也累得腿抖蹄软口中白沫直喷。 队伍出发前他亲口下达了军令,行军途中命令一律由统率前军在前面开路的“吐屯发”綦毋达下达。这是没办法的事,总共只有三千军马,此次行动的关键便在一个。大军过境,尘土飞扬蹄声雷动,李世民的侦骑斥候必然要派出信使向长安方向报信。三千孤军深入敌境,本来便地理生疏,道路不熟,若是再将时间耽搁在休息打尖,这一仗不用打也是必输的了。 大军行进之中,将帅不能及时联络会议,命令便只能由负责勘查道路引导方向的前军主将酌情下达,至于中军和后军的主将校尉们,在队伍集结展开之前均与小卒无异。 脱黑鲁将前军传过来的命令扭身传给了后面的侍卫,这便勒住了丝缰,翻身下马。 脱黑鲁下了马,拍了拍自己这匹枣红色的坐骑,却听那马沉闷地打了两个响鼻,两腿一软,伏卧在地,口中粗重地喘息着,鼻间或发出一声声悲鸣。 脱黑鲁心中一片黯然,这匹枣红马曾经跟着自己去西突厥打过一个来回,冰天雪地里走了整整一昼夜也不曾趴窝,不想今日却倒毙在南下途中。 “唉,它老了!”他暗中摇了摇头。 便是这么一迟疑间,后面的骑士们已经发出一阵不耐烦的骚动,前面的队伍已经走出去了十几步。 这种时候什么官都不好使,黑灯瞎火谁也认不得谁。对于不长眼睛耽误了大军行程的家伙,突厥勇士们自然不会有啥好脸色给他。脱黑鲁不敢怠慢,拔出腰刀斩断了两马之间的绳索,翻身了后面的那匹,一抖丝缰,瞄着前面骑士那已经渐渐模糊暗淡的身影追了去。 “脱黑鲁大人,脱黑鲁大人。”随着一声气喘吁吁的呼唤,两人两骑自大队的一侧追了来。 脱黑鲁皱起眉头,拨马出了队列,向来路望去,夜霭中一个全身甲胄的突厥将领带着一名护卫自队伍的右侧疾驰而来。 是他手下的百人长玛卡。 “什么事?”脱黑鲁也不啰唆,单刀直道。 “末将方才找了几个汉人问过话”玛卡一面用手背擦着额头的汗水一面回答道。 “如何?”脱黑鲁不动声色地问道。 “前面那座大山叫孤山,自西北而东南绵延而下,中间有一山隘,宽约十里,穿过去便是秦州境内”玛卡面色凝重地叙述道。 “这些我都知道,綦毋达曾经来过这里,故而可汗此番才命他为前军。”脱黑鲁黑着脸打断了玛卡的话。 玛卡却丝毫不以为意,指着周围那些高矮不一的山丘道:“末将原以为这里的山势险峻高耸,却不料竟是些低矮的丘岭。如此地势,利于敌军斥候隐匿,我军人少,不能展开搜索,更何况----”他一指西南方那两座高耸的黑影,接着道:“只要在面一边设一个斥候,不用眼睛看,便是听也能将我军的兵力、甲具、马匹、器械以及行军速度听个不离十。十里宽的山隘,丘岭纵横沟壑遍地,敌军步军埋伏起来要多便利有多便利,黑夜行军,敌人在暗我军在明,恐怕会吃大亏。所以末将以为,应当停下来休息,到天明再过山隘。” 脱黑鲁眯起眼睛朝着孤山方向看了半晌,心中颇有些犹豫难决。 玛卡轻轻叹了口气,道:“出兵前军务会议斥候们说的情况很清楚,过了这个就山隘一马平川,是到秦州的大道,若要避开秦州,还要绕过一个不大不小的岭子。我担心的是敌军步军在山隘当中埋伏骚扰我军后队,主力却驻扎在那岭子吃饱喝足养精蓄锐等着我们撞去。一旦局面如此,我军是人困马乏后路被断,敌军却是锐气正盛。旁的不说,士气如何维持?此番出兵本来便是试探虚实,震慑汉人的,若是不留神被人家打了埋伏,我等有何面目回去见可汗?” 脱黑鲁沉吟了一下,盯着玛卡道:“那便依你,叫你的传令兵到前面去寻綦毋达,传我的将令,大军就地休息,不许乱了队形,待天亮了再走!” 看着传令兵骑着马向前面一路追去,玛卡一面将头盔摘下来一面叹着气道:“出来两天了,也不知道可汗的大军准备妥当了没有?” 脱黑鲁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扭转身望着草原方向,心中暗自计算着日期。 “翻过了这座孤山,我们便在秦州的地界了!”玛卡抿着嘴唇说道。 “我们已经在秦州了”脱黑鲁冷着面孔说道。 利州大都督府里,王珪看着长孙安业笑着说:“长孙大人,天下皆知你曾将长孙无忌兄妹赶出长孙府。秦王妃一介女流,又素有贤德之名,可能不会计较,但长孙无忌却肯定不会这样。他可是睚眦必报的,现在你从兵部侍郎转为监门将军,不就是预兆吗?再说你就是不愿意跟我们起事,我们放你回去,你就以为长孙无忌不会趁机治你的罪吗?” 韦挺也道:“现在窦轨带了十万蜀军出川,益州空虚。我们只要烧掉栈道,紧守陈仓,隔断窦轨回军的道路,益州便唾手可得。然后我们与楚王一东一西,遥相呼应,太子旧部一定会群起相应。李世民没了西蜀的粮草支援,又回不了洛阳,必定坚持不了多久。你长孙大人也就可以青史留名,成为匡扶社稷的功臣了。” 长孙安业沉默不语。 李孝常威胁道:“长孙兄,你觉得眼下这个情况你还有别的更好的选择吗?” 长孙安业看了看李孝常道:“我愿随诸君一起起兵靖难。” 李孝常道:“好!”接着又对身边的护卫道:“去将带李世民的护卫带过来,长孙大人有话说。” 不一会几名东宫护卫被带了过来。 长孙安业清咳了一声道:“尔等归报尔主,我已经决意与诸位大人一起起兵,诛秦王,清君侧,为太子齐王报仇雪恨。” 几名护卫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李孝常冷笑一声道:“把他们叉出去。”。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六十八章 前锋覆没 “吐屯发”綦毋达带着前军千余人,刚刚走出孤山山隘,绕过大道,进入那片低矮的丘岭边遭到了唐军的突袭。 先生无数支羽箭像飞蝗一样向这些毫无防备的突厥勇士射来,然后有又百余名重装铁骑从两侧向他们杀来。 一支羽箭向綦毋达飞了过来,被前面的一柄长矛挡了一下,便斜斜飞开,没能伤到人。那持矛为綦毋达挡过了这一击的突厥骑士还没来得及转过身便被冲过来的一匹黑马刺落马下,马那名唐军骑士骑士身披着乌黑的战甲,左手提缰控马,右手将一杆黑沉沉的马槊夹在腋下,发出一阵癫狂的叫嚷声。綦毋达初时以为此人是在漫无目的地吼叫,旋即才听明白,此人是在用汉话骂人,虽然声音粗豪难辨,大体也还能听懂。 “左营是一群猪么?这么半日都还没拱来张衮那匹夫到底是不是男人?“那骑士一面骂着,一面率了二十余骑兵南北打了个迂回,突厥中军的阵形转眼间便被他撕开了一个口子,后面晨雾中无数的人头涌动,显然有不知道具体数目的步兵正在尾随着杀将来。 战场传来一声凄厉的嘶鸣,一匹战马腹部被长矛刺了个窟窿,红呼呼的鲜血和白花花的内脏器官随着那杆长矛被拔出了体外,溅得周围的敌我双方士兵满头满脸都是。 那马的骑士綦毋达却认得,是一个年近四十的老兵,此刻战马被刺中,马尚未倒地,他的两脚已自马镫内抽了出来,随着马栽倒的方向一抽身,稳稳站在了地,只是长矛不能再用,顺手将一柄近战的腰刀抽了出来,大喝一声,将一柄不知何处刺来的长矛荡了开去,正欲伏下身去斩敌人的马腿,却不防被适才那黑甲骑士一槊钩倒,周围的敌骑五六杆长矛攒刺之下,眼见已是不活的了。 那黑甲骑士却回身又是一阵大骂:“刺人!兵刃用来刺人,不许刺马你们是聋子么?一匹马要五百贯呢” 这黑甲骑士正是号称大唐第一勇将的尉迟敬德。 那骑士离着綦毋达其实还有五十来步,然而怒吼的声音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了他的耳中,他一面暗自咂舌于此人的嗓门之大,一面自己也高喊道:“不要乱,勒马后退,向我靠拢,长矛一致对着外面,稳住阵脚,他们骑兵不多----后军马便来了” 然而后军实际已然不来了? 脱黑鲁都督的后军此刻在孤山的山隘内也陷入了苦战,綦毋达这边面对的好歹还是看得见的敌人,脱黑鲁面对的却是占据着地形优势隐蔽在暗处不断以弓箭流矢袭击己方大队的步兵。这些步军隐藏得极好,他们埋伏的位置距离脱黑鲁所率骑兵通过山坳的路径恰好在一百一十步到一百四十步之间。在这个距离,步兵的弓箭完全可以将脱黑鲁的队伍当中的每一个人纳入射程之内;反过来骑兵的弓箭却射不到他们----骑兵携带的马弓箭弓背长度不够,最远也只能射出一百来步。 披着铠甲骑着高头大马的突厥人在山坳里几乎成了靶子,毫无还手的余地。脱黑鲁几次试图率领一支百人队冲过去寻找敌军主力拼一下,几乎一出阵便被四处如同疾风骤雨般射来的箭矢堵了回去。那些敌军的弓箭手仿佛心有灵犀,无论哪支队伍向两侧冲击,几乎立时便会遭到并不密集的箭雨攒射----虽然并不密集,却足以致命,至今为止,脱黑鲁还没有发现落空的箭矢。这种局面下实际脱黑鲁最佳的选择便是从两翼选择一个方向而后全军冲击,若能寻到敌军主力决战当然最好,即便寻不到,也能率领队伍迅速与敌军脱离接触,只要离开了敌军步兵弓箭的射程,便能掌握这个小战场的主动权。 但是地形实在太过复杂了,脱黑鲁走进了山隘才知道,这十几里地宽的山隘里,几乎遍地都是疙瘩群,一个个高度不一的小山丘和一条条有水没水深浅难判的沟壑让第一次经过此地的骑兵们望而生畏。如此地形地貌,不要说马匹,就是人走过去只怕一路也要连滚带爬跌跌撞撞,稍不留神就可能滚进沟里去;更何况山坳里到处都是遮蔽视线的矮树丛,根本看不到敌军的隐伏位置,只要在这些树丛后面拉起几道索子,高速冲击的骑兵眨眼之间便会被打乱建制。 脱黑鲁隐隐约约有一种极不好的感觉,己方已经陷入了一个敌方选择的战场当中,客军远来,前无接应后无援兵,如果被困在这个地方,以每人携带的随身口粮而论,能够坚守三天便已经是奇迹了。 退回去的念头在脱黑鲁脑海中闪了闪,随即便被他自家否决了。敌人既是有备而来,放过了前军和军,单等他这支后军进入山隘才发动攻击,本身已经说明准备充分,情报准确。看这架势,敌军竟是有意在秦州境内将这三千孤军一鼓聚歼。既是如此,对手在部署就万万不会留下容自己脱出重围的漏洞。此刻说不定东面的山隘口已经埋伏好了人马等着自己撞去,这条路简单想想便知道是条死路,万不能取。 然而另外一个疑问随之浮了心头:敌军既然有意全歼己军,为何不等自己率领的后军大队穿出山坳再行动手?那时候只要将西面的山坳口子一封,军队沿孤山南北一线铺开,陷入绝境的三千军马只怕立时便会乱了阵脚,士气一沮自然是兵败如山倒,局面岂不比现在这样掐着尾巴打更加便捷? 答案只有一个,那便是敌军的兵力不足,起码是骑兵兵力不足,所以才不敢和己军在一马平川的平原展开会战。 想通了此节,脱黑鲁立时有了主意。 “把命令往前面传,全军突击,向西打,不要理会两侧的袭扰。全速冲击,最先冲出山隘的弟兄,我保举他到金狼骑”脱黑鲁大喝道。 队伍不再理会两边的箭矢,开始逐渐加速向西方冲去。两侧的箭雨骤然间密集起来,显然是敌军的攻击强度加大了,队伍中不断有骑士中箭倒下,高速行军的队列里,一旦栽下马,即便不会被摔晕也很难躲开那些不长眼睛的马蹄子,然而队伍中却没有一个人肯向两边看一眼,便那么直直沿着隘间的小路向西冲去。这支不足一千人的骑兵大队一旦全速奔驰起来,眨眼之间三里地的路程便已然扔在了后面,再往前走,树丛渐渐少了起来,地势渐渐开阔,两边的箭矢也稀疏了许多。 脱黑鲁心中一喜,他知道自己猜对了,山隘中的敌军的部署重点果然在东面。 冲出山隘便能与的玛卡中军及綦毋达的前军合兵了,三千骑兵,任是谁也不要想轻轻松松地啃下来。 远处的晨霭中,一道绿色高坡已然在望,这道梁坡与孤山之间夹着一块凹陷下去的谷地,梁坡下隐隐传来阵阵喊杀声,主战场就在那里 只要在下面与綦毋达、玛卡与合兵一处,以骑兵的机动能力,在如此广大的战场当中寻找个缝隙穿插出去简直易如反掌。 但是脱黑鲁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看得清清楚楚,一股浓密的烟雾自那片低矮的丘岭后面冒了出来,这根烟柱极粗,隔着十余里地远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什么样的一场大火,才能造成如此恐怖的浓烟? 玛卡的中军队伍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 阻击玛卡不是旁人,正是李世民手下最狡诈奸猾的侯君集。 玛卡到的侯君集那一刻,也是战斗开始的那一刻,骑着马站在高坡俯瞰着一千突厥骑兵的侯君集微笑着挥动了一下手臂,于是几百只忽然亮起的火把如同一群硕大无比的萤火虫般朝着突厥人当头罩了下来。 玛卡这才环顾了一下四周,看了看自己所统率的前军所处的环境。 西方很远的地方有一条小河,河畔生长着郁郁葱葱的蒿草,那条斜着向西南直通秦州城的小路恰好便穿过这蒿草丛中,而连他在内的一千名突厥骑士,此刻正一个不少地走在这条不祥的 方圆十余里的草地顿时变成了火场,玛卡想,唐军一定是在道路两侧的草丛中洒了火油。一支火把扔去,嘭的一声,一瞬间便蔓延出了八十余步的一道火线,等到突厥骑士们回过神来,丈许高的火苗子已然舔掉了他们的胡须和眉毛----若不是戴着头盔,就连头发也不能幸免。 几乎转眼之间,滚滚浓烟便将的突厥大队吞没了。 千百支利矢带着令人心寒的破空声响向着浓烟中扑去。 浓烟一起,突厥骑兵的建制便不复存在了,在如此恐怖的大火当中,所有人心里都转着一个念头----西面有条河,火势再猛,也烧不到河里。 人喊马嘶声交替响起,身被烧着了的骑兵们惊慌失措地自马跳了下来,在地不住地打着滚,随即被后面涌来的骑兵胯下的高头大马踩作了肉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烟中,所有的人都凭着自己的感觉朝着西方狂奔而去,不断有人自马栽下,不断有战马摔倒,在如此局面下,跌倒的人绝对没有再爬起来的可能,即便不会中箭,即便不会被烧死,也会被后面蜂拥而来的狂流碾得粉身碎骨 短短半刻工夫,一千人的骑兵大队便减员至不足四百人,这四百人早已经没有了官长士卒的下尊卑,没有了整齐划一号令森严的纪律。连主将都不知道是生是死,还谈何命令和纪律?这四百多人已经不能称之为军队了,充其量只能算作“人堆”----如果那些浑身焦煳面目黢黑眉发皆无,趴在小河里面一面往身撩水一面苟延残喘的物事还能称做“人”的话。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不识忠勇 常何的府邸里,这位在玄武门事变中立下大功的前玄武门守将此刻正在房里发呆。 他面前的矮几摆放着一副条幅,什么写着四个字“不识忠勇”。常何的双眼里布满了血丝,他已经对着这四个字思考了整整一晚了。 这四个太子李世民赐给他的。常何的心里现在焦虑不安,本来他应该是玄武门事变的第一功臣,可是李世民当了太子以后非但没有给他任何褒奖,还把他玄武门守将的职务也撤了,换天策府的车骑将军李君羡。 这让常何很是不安,他甚至怀疑李世民为了很快就要对自己下手了。他知道谁也不会喜欢一个背叛自己君主的将军。再说李世民与李渊是父子关系,难保李渊不会要求李世民杀了自己给前太子和齐王出气。李世民为了安慰老爹的心情,杀了自己也是很有可能的。 这时候房玄龄进来对着常何作了个揖,笑着道:“常将军,在想什么呢?” 常何熬了一宿,此刻疲倦已极,心里又有事情,于是一边强忍着睡意一边应道:“玄龄公多礼了,我这” 房玄龄看了看矮几的条幅道:“常公是在为这四个字烦恼?” 常何皱着眉头道:“这几个字我是认识的,可就是不知道这几个字究竟说的是什么意思。不怕您笑话,我也不敢拿出去问人。先生学问渊博,定能解开老常胸中疑惑。” 房玄龄笑了笑道:“恭喜常公,常公不必诸多烦恼,这幅御赐手尽管悬挂供奉,这四个字的意思极好。这就是尉迟恭和侯君集他们这些追随太子多年的人,恐怕也难得到如此褒奖。” 常何闻言,眼中顿时绽放出一丝喜色,迟疑着道:“先生的意思是说,太子这四个字并非指斥常某不够忠勇?” 房玄龄哈哈大笑:“常公说笑了,这四个字是有来历的。不识忠勇四字典出《孝武皇帝御札》,说的乃是汉武帝身边的车骑将军程不识。这位程将军曾率军镇守雁门多年,与飞将军齐名,治军严谨,忠勇可嘉。元光五年,有人告发程不识谋反,武帝指斥他说:“朕素晓不识忠勇,岂竖子可间”不识忠勇这四个字,就是这么来的。后来王莽篡汉,光武中兴,汉末董卓倡乱三国争霸,长安屡遭战火荼毒,如今天下所存孝武皇帝御札手记仅余两部,一部存于太极宫显德殿,另外一部存于洛阳,乃是前朝杨老相国奉敕督造东都时迁去的,当年我随太子攻克洛阳时曾有幸得饱一览。” 谜题破解,常何面顿时一扫晦暗颜色,哈哈大笑道:“不凡不凡,房先生果然是有大学问的人,老常多谢先生了。” “可是,我现在只有一个闲职,太子殿下为什么又要如此待俺,请相公明教。”常何又道。 房玄龄把玩着手里的一柄折扇,在屋子里踱了两圈,慢道:“以拥立大功而不得赏,反而丢掉了北军统领的要差,当今太子这件事情做得委实令人寒心,是么,常公?” 常何愣了一下,面色尴尬地道:“我怎敢如此想?” 房玄龄看了看他,喟然叹道:“不敢说是真的,不敢想却未必” 常何笑了笑:“其实我所絮怀的,并非区区封赏。玄武门一役,我卷入得太深了。敬德君集诸将,多年来一直追随在太子左右,自然比我更受信用,这一层是不消说的。北军统领一职权嫌过甚,关键时候甚至可决君权谁属,临湖殿宫变便是血淋淋的明证。如此重要的要害位置,皇起用自己的亲信家臣来担当,乃是情理之中事。我担心的是,我知道的太多,介入的也太深,太子用我之时,情势之危急已间不容发,当是时想不到别的。如今大局已然稳固,他由秦王而太子,即将太子而今,临朝称制君临天下,此刻若是反过来避讳此事,侯张等人是股肱,自然可保无虞,我这个当日入值宫禁的禁军总管却是首当其冲,升官赏爵我不敢指望,只要能保住项这颗人头,常某便要道一声万幸啦!” 房玄龄失笑道:“大约常公见这些日子原先的东宫旧臣一个个都被皇留用,心中方才忧疑不安?也难怪,自皇入住东宫,东宫西府的旧臣均受大用,唯常公却未受丝毫封赏,反倒丢了差职,也怨不得常公夙夜忧心。” 他神色凝重下来:“常公可曾见到朝廷抄报?” 常何愕然道:“见到了,这是每日必看的,又有什么干碍处?” 房玄龄道:“太子追赠敬君弘将军左武卫大将军,谥忠,常公怎样看待此事?” 常何迟疑了半晌道:“君弘乃是为太子而战死在玄武门外,太子追封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房玄龄摇了摇头:“厚封敬将军,是太子在酬敬将军之功” 常何笑了笑:“此事朝野皆知,又当如何?” “敬将军于皇有何功?”房玄龄语气冷峻地问道。 常何道:“六月初四于玄武门” “不错!”房玄龄极不客气地打断了常何的话语,侃侃而言道:“敬将军在玄武门为太子力战而死,太子因而厚封其功,此事夹杂在如今令人头晕目眩的朝局人事变动之中,并不显眼,可是若是真的深究起来,其中是却委实大有学问的” “先生是说,太子并未忘记我和老敬的功劳,只不过因为时候不到,所以才对常某暂不加封赏?”常何满面疑惑地问道。 房玄龄笑道:“常公所见不错,不过,皇的深意,倒还并不在此。” 他敛了笑容道:“当今太子无论统兵临阵还是用人行政,均是大开大阖大手笔。他重用东宫旧人,一概赦免先太子和齐王的亲信左右,既是示天下以公的姿态,也是他一代雄主的气度,此事绝非是因为他对玄武门之事心生悔意,相反,他厚封君弘将军,正是在向天下人表明,他压根便不认为玄武门之事是错的,非但不错,且是一件匡扶社稷的大功劳。” 见常何大睁着双眼看着自己,房玄龄笑道:“常公还不明白么?太子根本就没有掩饰自己屠兄灭弟凶狠行径的意思。他重用东宫旧人,是不愿天下人说他任用私人,却绝非是向这些人低头认错,莫说是这些人,便是在皇面前,他也不会低下头来认这个错的。对于此事,他自认不需也不屑于掩饰忌讳,这是人主的大度,也是帝王的自信。所以他才以左武卫大将军的厚封来公告天下,敬将军有功,是忠臣!故而将军实则不必多虑,陛下此刻没有封赏将军,实是另有计较的。” 常何诧异道:“什么计较?” 房玄龄道:“说来倒也简单,常公细想,论亲疏,常公可比天策诸旧将否?” 常何苦笑:“自然比不得!” 房玄龄又问道:“论显贵权势,常公可比萧封宇文等武德重臣否?” 常何道:“比不得!” 房玄龄再问道:“论声望资历,常公可比赵弘智等等东宫旧臣否?” 常何颓然答道:“也比不得!” 房玄龄淡然道:“是啊,对天策旧将,太子须高封厚赏以酬其功;对武德重臣,太子须妥善升置以慰其劳;对东宫旧人,太子须怀纳笼络以安其心。朝廷本来便只有那么多职缺,国朝方立,功臣宿将比比皆是,本来便是人满为患。而今一下子要安置这许多人,谈何容易?天策府战功卓著威名远播的将军何止数十,前者因受秦王之累而不得卫府,如今太子秉政,自然是要先酬其前功。常公虽说出身行伍,战功毕竟不著,十六卫府的职缺只有那么多,那些骄悍自大目中无人的将军们怎肯与常公并品为官?常公自己想想,皇若是以常公玄武门之功赏授将军郡公爵位,常公敢受否?” 常何额头的汗水涔涔而下,道:“那不是让我变成朝野千夫所指么?我便是再狂妄,也断然不敢作此妄想。” 房玄龄笑道:“正是这个道理,所以太子此刻不赏常公,又将常公调离嫌疑之地,实际是在回护常公。常公放心,今绝非刻薄寡恩之主,常公的衷肠委屈,太子不会看不到。只是值此朝野交替权柄迁移之际,常公还需善自隐忍才是。” 常何笑道:“我自是不会向皇去要官做,听相公这一解说,如今这许多人等着升官加爵,又都因前事相互看不眼,想一想,太子也真不易!” 房玄龄道:“新老交替之际,朝局重新排布已是必然。太子在做秦王之时,手下已有一个建制完整的小朝廷,如今马登基为君,人事更张是在所难免之事。只是如今军情紧急,朝廷稳定为第一要务,故此一时半会还顾不,待得军情稍缓以后太子自然不会忘了常公。” 说罢,房玄龄微微一笑,道:“常公既以释怀,房某便告退了。” 常何忙站起来深施一礼道:“谢房公教诲!” 第一百七十章 斗酒千文 风和日丽,天高云淡。长安城中虽然刚刚经过一场战乱,城中居民也不如往昔一样敢出门闲逛,却还是熙熙攘攘,显得异常热闹。 尤其是东、西二市,关闭了几日的店铺、货栈,勾栏瓦舍,秦馆楚楼,纷纷开门迎客。 客人几乎全是军卒。李世民为了酬赏众将士玄武门之变功劳,差不多把皇宫大内的铜钱银两都花光了。这些铜钱银两又如流水一样流进东、西二市的老板腰中。 特别是闻听突厥大军即将到来,马就又要有一场大战,军卒们花起铜钱银两来更是大方无比。 征战难免有人横死沙场,花天酒地一番后,就算是死了,也不算枉活一世。 若未战死,自然又可得到赏银,还愁下次不能花天酒地吗? 李远达和秦行师穿着郎将服色,带着十余个军卒,慢步行走在西市。 西市多胡商,无数身穿奇装异服,碧眼卷发的胡人或蹲在堆满胡帽、胡服、胡刀、胡茄的芦席之后,或站在悬满绸带,五彩缤纷的店铺之内,操着熟练的汉话,招呼军爷们挑选各种商品和进至店铺中品尝胡酒、胡果、胡饼并观赏胡歌胡舞。 本地商人贩卖的则大多是丝绢、陶器、瓷器、南北干果、药材等物品。 有些店铺造得雕梁画栋,门窗都悬挂着珠帘,极其豪华。里面的货物也令人眼花缭乱,摆满香料、玛瑙、玉器、金杯银盏、品织锦,尽是名贵珍品。 李、秦二人走了大半个时辰,竟也没能把西市走穿。 “你我兄弟在长安也待了两年多了,说实话还真没有机会好好逛逛这东西二市。”李远达笑着说。 “热闹倒是挺热闹,可惜这里的东西没有我们能用的着的。”秦行师摸着腰中的银子答道。 “是啊!买些什么呢?这胡帽、胡服我们穿不着,丝绢、瓷器我们又用不。”李远达愁地说着。 秦行师点了点头道:“谁叫咱们没老婆呢!等这次打退了突厥,擒住了李承明以后咱们一定得讨个妻子,生几个儿女。” “没错,那是一定的。”李远达道。 “唉,好不容易出来逛逛,不花些银子,这心里还真难受。”秦行师看见前面有个胡人开的酒楼,连忙撇开话题道。 李远达笑了笑道:“你是想到这胡人酒楼里见识见识!你们呢,想不想?” “当然想了!”十几个军卒齐声道。 李、秦二人一起发笑,带着军卒们踏进了酒楼。酒楼老板热情地迎前,按惯例把军卒们留在楼下大堂里,而把李远达和秦行师两位将爷请到了楼。 楼宽敞明亮,被绘满花鸟的画屏隔成了许多单间。两人看见那些单间中坐着的人大都是军官。喧闹嘻戏声中夹杂着琵琶箫笛之声以及娇啼浪语。 两人选择了一处靠窗的单间,盘腿坐在席。 店伙忙不迭地送鲜红的胡酒,烤得焦黄的胡饼,还有绿油油脆生生的胡瓜。 “我们不惯胡食,随便切两盘熟肉来。”秦行师道。 店伙依言端来了两盘牛肉,身后又跟着两个手拿琵琶的胡装女子。 “两位将爷,不知想听什么曲子?”其中一个女子问道。 他们都没经过这种场面,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还是秦行师说道:“我们也不懂什么曲子,你们随便唱一个。” “是啊,随便唱,随便唱。”李远达说着,从腰里摸出一锭银子,丢到那胡装女子手里。 “嗯,这胡酒红红的怪好看,甜酸甜酸的味道也不错,不知是什么做的。”秦行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说道。 “将爷,这胡酒乃是西域葡萄酿成的,一斗要卖十千文呢。”那胡装女子见还没开唱,就得到了赏银,心里高兴,忙讨好地说着。 另一个胡装女子也急欲得到赏银,横抱琵琶,叮叮咚咚地弹了起来。 李远达和秦行师不再说话,各端酒杯,边喝边听。 未弹琵琶的胡装女子清了清嗓子,柔声唱了起来: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 日暮伯劳飞,风吹乌桕树。 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 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飞鸿满西洲,望郎青楼。? 楼高望不见,尽日阑干头。 阑干十二曲,垂手明如玉。 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李、秦二人只觉歌声婉转娇媚,若冬日的太阳照在身,软绵绵、暖融融地,说不出的舒服。但又感到曲中带有悲意,似刚喝进肚中的胡酒,甜中又酸,让人难以忘怀。 “这歌儿是南边人唱的,咕咕哝哝虽然好听,词儿却听不明白。”秦行师道。 “将爷,这歌儿是南边一位以前的皇爷作的,叫做《西洲曲》。”唱歌的女子说着,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伤心事,眼圈竟红了起来。 “哦,我说这歌儿怎么软软的,原是南边人唱的。南人素来文弱,打仗打不过我们北边的人。”李远达说。 “听说南边最后一个皇帝叫陈什么,什么的,就是给隋炀帝捉来的。”秦行师道。 “是陈后主。”那弹琵琶的女子说道。 “对、对、对,就是陈后主,这陈后主是听歌把座花花江山听丢了的。那个歌儿大约就是你们唱的。”秦行师问。 “不是。”唱歌的女子忙说道,“我们唱得歌儿是姓萧的皇爷作的,后来的人称那皇爷为梁武帝,都死了六七十年呢。陈后主的那个歌儿叫做《玉树后庭花》。” “那你们就唱唱《玉树后庭花》,我倒要听听这歌儿有什么厉害,竟让一个皇把江山丢了。”李远达很感兴趣地说道。 两个女子对望了一眼,抱着琵琶,一同弹着,一同唱道: 丽宇芳林对高阁, 新妆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 出帷含态笑相迎。 妖姬脸似花含露, 玉树流光照后庭。 李、秦二人听着,除了觉得歌声比刚才听到的《西州曲》更绵软,更妖媚外,并无任何异常的感觉。 “真不明白,就这么个调调儿,怎么那南边的皇爷一听,就把江山丢了呢?”李远达皱着眉头,困惑地说道。 “嗨!一个歌儿,能有什么厉害,哪能真把江山唱丢了。无非是皇帝一听了这软溜溜的歌,就要选美人,一选了美人,就要造宫殿,一造宫殿,就要多加租赋,祸害百姓。百姓活不下去,只好造反。一造反,皇爷的江山就保不住了。”秦行师感慨地说道。 “说的不错,有道理,隋炀帝不就是到处选美人,造宫殿,弄得天下大乱吗,丢了江山吗!李远达点头说道。 “这位将爷说的一点也不错。我们本是金陵城乐户人家的女儿,硬被皇家选到宫里,弄到了这千里之外的长安城中。”那先前唱歌的女子说。 “原来你们是南方人,怪不得会唱南边的歌儿呢。嗯,你们既是宫女,又怎么到了这胡家酒楼唱歌?”李远达问。 “感谢新太子的恩典,把我们都从宫里放了出来。可是我们举目无亲,在这长安城里除了胡家酒楼,又能哪儿去呢?”那女子幽怨地说着。 “我们年青,能唱歌,会弹琵琶,还可以在酒楼里容身。那年老的宫女就惨了,想入寺中当尼姑都没有人要,只好在街头沿门乞讨。”另一个女子说道。 “长安城里日子不好过,你们为何不回家乡去?”李远达问。 “我们身无分文,如何能回金陵去,就算能回去,也不知家乡亲人是不是还活在人世?”一个女子说着,眼中泪光闪烁。 李远达看了看那个两个女子说道:“我家兄长还没有妻室,你们姐妹谁愿为他铺床叠被?” “算了,咱们兄弟还是吃酒的好,休要提那些事了。”秦行师笑道。 李远达笑了笑,端起酒碗道:“对,今朝有酒今朝醉,那管明日死与活。我们现在军中,找个人也是天天守着空房,何必要害了人家呢!” 就在这时候,一个满身酒气的军官从隔壁的单间里跑进来,一把拉起正在弹琵琶的那个女子道:“小婆娘既然想回金陵,那就随爷们去!” 那女子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大声呼喊道:“将爷,救我救救我!” “臭婆娘,叫什么爷爷是带你回金陵去享福,天天吃肉。又不是要杀了你,叫什么”那军官狠狠地抽了她一个耳光道。 “住手”李远达怒吼声里,站起身来,跃步前,用身子挡在那女子前面。 “你是什么人,敢来拦阻你爷爷。”那军官挥拳向李远达打去。 “反了,反了太子爷一向军纪严明,不准兵卒将官们劫掠财物妇女,违者灭族。你怎敢如此张狂横暴”秦行师怒吼着,起身向那军官扑去。 那军官闻言立刻停下手来,想转身离开。他本就不是李世民的嫡系属下,是原来杜伏威的旧部,是跟随杜伏德刚刚来到长安的。刚才要带那女子回江南也是因为喝醉了酒,一时兴起。秦行师的话已然惊醒了他,这里是天子脚下的长安,不是寻常州郡和县城,他要是再胡闹下去肯定会性命不保。 可是现在已经迟了,他已经没有离开的机会了。李远达和秦行师已经将他死死按在了地。 第一百七十一章 伏威旧部 “快来人哪!”那名军官高声叫道。 隔壁的单间里立刻涌出十几个校尉一级的将官来,全都抽出刀来,四面八方围住李秦二人。 李秦二人见势危急,忙松开手。 这时候楼下他们俩人带来的士卒们听到面有动静,也纷纷跑了来。不过他们都没有带兵器,只有一个在楼的时候顺手提了一根店家用来顶店门的木棍。 李远达大叫道:“来的好。”说完,立刻从那军卒手中拿过大棍来,举棍一挥,啪地一声将紧逼在自己前面的一把长刀荡开。 其他几名杜伏威的旧部大怒,纷纷举刀向李远达逼去。 李远达毫无惧色,将大棍舞的呼呼做响,整个人都隐在团团的棍影圈中,那些人根本攻不进来。 “好”众军卒齐声鼓掌叫道。 李远达一条大棍忽忽下,指东打西,凌厉无比,把那些校尉们逼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杜伏威的一名旧部憋得两眼血红,气得凶性大发,狂吼声中,倏得一转身,竟向立在战圈外的一个军卒挥刀劈去。 “啊----”那军卒猝不及防,惨叫声中,已是身首异处。 这下子交战的双方都是一愣,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可是动手杀人的那人却没有停,而是继续挥刀向其他的士卒砍去。顿时血光满屋,惨叫声中,军卒一下子倒了七、八个。 李远达大怒,挥棍直向那人的腰扫去。 喀嚓声中,那人肋骨已断了好几根。他惨呼着,眼前金星飞迸,口中甜腥,哇地连喷鲜血。 李远达前一步,高高举起大棍,狠狠向那人的脑袋砸去,噗地一声,那人的脑袋被捣的稀烂,白的脑浆,红的鲜血流的满地都是。 夜幕降临,长安城渐渐平静下来。漆黑的夜,长安城里笼罩着令人窒息的寂静,更夫刚敲过三更竹漏。 兵部衙门前,杜伏威的三千余名旧部持刀持枪汇聚在这里,将平常威严无比的兵部衙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匆匆赶来的兵部尚杜如晦,看着这些包围兵部,要兵部交出杀人凶手的伏威旧部,一时间也毫无办法。 李远达打杀杜伏威旧部的事情他已经知道,而且李远达也已经被李世民下令关押了起来。可是毕竟是杜伏威的旧部滋事在先,李远达杀人在后。李世民也没想过要严厉地处置李远达,只不过是准备关他几天就了事。 可现在杜伏威旧部居然敢包围兵部,要求严惩凶手。这事要是万一处理不好,后果将会极其严重。 “太子早已下令,李远达已经被缉拿关押。明日清晨,就会被斩首示众,尔等可先行退下。如若不然,一概以谋逆论处。”杜如晦考虑再三后,终于高声喊道. 听了杜如晦的话以后,几名领头的道:“大家先回去!杜大人说了,明日就会将凶手斩首示众,给王兄弟报仇。” 伏威旧部渐渐散去,人群中有几人在窃窃私语道:“王兄弟的仇是报了,可我们呢?此番得罪了太子,以后只怕没好日子过了。” “就算没有这档子事,我们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要知道我们都是跟辅公祏大人造过反的。”另一人道。 “就是,就是。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在关键的时候反戈一击,投楚王去,说不定能换一场更大的富贵回来。”又一人道。 杜伏德此番一共从丹阳带了五万人到长安,这五万人都是杜伏威当年横扫江淮的精锐部下。可这五万人里也有很大一部分是杜伏威的结义兄弟辅公祏的亲信手下。而且他们几乎都在武德七年时追随辅公祏造过反,今天被李远达打杀的那人就是其中之一。所以才有了辅公祏的其他亲信煽动士卒,包围兵部衙门的事情发生。 第二天清晨,兵部衙门的议事厅里,李世民考虑再三以后喝令左右亲军,将李远达押到衙门外面,斩首示众。 李远达大吼道:“太子爷,不知属下身犯何罪,你竟我要置于死地?”那些拥来的亲军兵卒看向李世民,根本没有准备拖李远达出去。 张公谨、程知节、秦叔宝等人忙前求情,请求李世民格外施恩,留下李远达将功折罪。 “推出去,杀,杀“李世民既不理会的李远达质问,又不听张公谨等人的求情,只挥手厉声喝道。 他也是没办法,内乱还没有平定,突厥又即将入寇。而且昨天晚他又接到紧急军情,利州都督李孝常与东宫旧人王珪、韦挺,还有自己另外一个大舅哥长孙安业,已经在利州举兵响应李承明了。他们已经烧毁了栈道,并且派重兵驻守陈仓。 因为窦轨带了十万蜀兵出川,现在蜀中空虚,李孝常控制巴蜀大地简直易如反掌。 所以他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杀了李远达安慰伏威旧部,在平定李承明,驱逐突厥之前,大唐千万不能在有内耗了。 “太子爷,是他们杀人在先,李远达擅自杀人,虽有过错,但罪不至死,杀之恐众人不服。”张公谨大声说道。 他并非真心看重李远达,而执意求情。相反,李远达出身低微,却又勇悍过人,他和公孙武达等人都是又妒又恨,平日根本不会多向李远达看一眼。 可李远达毕竟是的亲军校尉,今日若不求情,日后他犯了过错,只怕也无人求情。 军营中有许多流传已久的无形规矩,遇主帅发怒,将官们须相互照应,不让主帅妄开杀戒,就是一个极受重视的规矩。 何况,他的确认为李远达并无大罪。 李世民没料到张公谨等人会如此坚决地给王杠大兄弟求情,一时倒也不好硬逼,目光不觉向长孙无忌看了过去。 长孙无忌走一步,对李远达说:“你是无大罪。不仅无罪,而且除暴安良,维护军纪,是有功的。太子爷内心也极是敬重你,怎会忍心将你斩首?太子爷决不是以罪杀你等,而是为天下苍生,不得不舍痛自断手足。” 为天下苍生?自断手足?李远达望着李世民,眼中满是疑问。 李世民心中一震:“是啊,是我错了,而且是大错。李远达是我的亲随,屡立战功,人所共知。我为了顾全大局,当众将他论“罪”斩首,可也决不能毫不动情,真的让他们戴着“罪名”去死吗?可是,张公谨等人又该作何之想?众将官兵卒又会作何之想?” “罪在世民。世民无能,竟无法保全爱将性命,实在无颜立于天地之间。”李世民竟双膝一屈,跪倒在李远达面前。 李远达见李世民如此,吃了一惊,也忙跪了下来。 长孙无忌、张公谨等文武僚属自然不敢站着,都纷纷跪倒下来。 “内乱未平,外敌将至。李承明在潼关虎视眈眈,一心要报父仇,竟然引突厥人入寇。突厥人暴戾成性,贪得无厌,时刻都盯着中原内地,此番一定趁机南下大肆劫掠,杀我兄弟,掳我妻女。我中原百姓若想自保,唯有天下平安,人众强壮,钱粮丰足,方可拒突厥于塞外,共享安乐。要想永绝突厥之患,首先就须天下平定。如今大战在即,可,可是你偏偏就杀了杜伏威的旧部。若我不将你斩首,安慰他们,只怕长安又得一场大乱。数日以后如何应对突厥大军,突厥人入塞,又不知多少百姓要惨遭杀戮,妻离子散。为了天下百姓,我我不得不如此啊。你跟我冲阵杀敌,九死才得一生,战功赫赫,若是平常犯了寻常之罪,我纵然自己的性命不要了,也决不会伤害你。还在晋阳时,你就和我同生共死,虽名份有下之别,可我心中实实将你等当做了兄弟来看待,如今我却要将你等斩首。我”说到动情处,李世民的泪水滚滚而下,喉中哽咽,不成语调。 “太子殿下,你,你不用如此为难。我自从投军的那一天起,就已将性命置之度外。我只是不服有罪。既是殿下明白我无罪,就,就请开刀。”李远达眼中也是泪水滚滚,心一横,大声说着。 张公谨等人虽然平日看不起李远达,却也不禁为他舍生取义的行为所感动,纷纷再次恳求李世民手下留情。并请杜伏德出面,想办法稳定杜伏威旧部的情绪,最后留住李远达的性命。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言语中,李远达突然起身,和身向站在自己身侧的李世民的一名亲军扑去,一把从他腰中抽出佩刀,不等众人做出反应,已横刀向脖子用力一抹。 鲜血顿时从刀口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衣袍。也染红了那名亲军的衣袍。 “李兄弟,舍身报国,忠烈千秋。世民一定为你立祠永祭。”李世民神情肃然地说着,弯腰向地的李远达连着拜了三拜。 长孙无忌、杜如晦等文武僚属以及厅中的亲军兵卒也纷纷向着李远达的尸体下拜。 接着李世民对身边的亲卫挥了挥手,示意他割下李远达的首级,出去给等侯在外面的伏威旧部查看。 不一会,尸体被搬下去,厅中的血迹也被打扫干净,李世民带着属下们离去。空荡荡的议事厅只留下了长孙无忌、房玄龄和杜如晦三人。 第一百七十二章 潼关西侧 七月的长安城中,依然是炎热似火。李渊和裴寂、唐俭两位大臣席地坐在太极宫海池湖畔的水亭内,却是凉意遍体,不觉得有丝毫热气袭来。 李渊须发皆白,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只是体态却似乎胖了一些。 唐俭也是一样,比原先足要大出一圈。而裴寂恰恰相反,比先前瘦了许多。 “唉我本不想当这个皇帝,你们非要我当。天下人只知当皇帝的快乐,人人为了这个位子血红着眼抢来抢去,连砍头灭族都不怕。可当皇帝的苦处又有几个人知晓?太平时节的皇帝还好当些,这乱世中的皇帝,唉不提也罢。”李渊叹了口气,本欲接着说自己被亲生儿子逼迫的事。想想还是将话头咽了下去。 李渊现在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当初当了皇帝,如果自己不是皇帝,自己的儿子就不会手足相残,也不会一日之间连丧两子九孙。这样的痛苦真不知道世间有几人能够承受。 九年的深宫生活,已将他当年在晋阳起兵时的锐气消磨殆尽了。 琼楼玉殿和如云的美女使他一刻也不愿让时光白白流过。他已经将近六十岁了,再不享受,只怕是来日无多了。 这时,他仿佛明白表弟杨广为何宁愿困守江郡,死于花丛,也不愿奋起而搏,率禁军东归。 “陛下,臣这几日一直在到处搜罗美女,费了好多周折,总算找到了两个女子,定能让陛下满意。”裴寂轻声说道。 他自入长安以来,整日处在欢乐之中,极少有忧愁之时。 除了李氏父子,大唐朝堂里,还有哪一个比他权势更大?哪一个富贵比他更盛? 他的魏国公府中,一样是朱门绣户,佳丽成行,并不比皇宫大内逊色多少。他所享的富贵也不比李渊差多少。 内宫御厨几乎天天都要奉皇帝之命,将御赐御膳送到魏公府内,李渊每天能吃到的山珍海味,裴寂同样能吃到。虽说家室殷富的大臣也能搜尽世美味,可“御赐御膳“这几个字,却是有再多的银两也无法买到。 至于金宝玉帛,李渊更是每隔几天,就要赐给裴寂,赏赐之多,连裴寂自己也记不清有多少。曾几何时满朝文武,甚至是宗室贵戚,都以出入魏公府为荣耀。 可是就连刘文静、温大雅这些最初参与义举,甚至执掌军务机密的元勋大臣,也猜不透裴寂为何会得到皇这等空前绝后的恩遇。 唯有裴寂自己,才知道李渊为什么会如此宠信他。 后宫佳丽三千,李渊最宠爱的却只是尹德妃、张婕妤二美。 这也不仅仅是因为尹、张二美能歌善舞、娇艳动人。 李渊永难忘记他是在晋阳宫中登龙床的。他认为那是一种真正的瑞兆。正是有了那种瑞兆,他才有了今日的皇帝之位。 尹、张二美在内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李渊对尹、张二美不仅是言无不从,且是话无不谈。 而李渊的话一入尹、张二美耳中,过不了多久,就会传到裴寂耳中。 裴寂从前和李渊私交甚厚,本来就已摸透了李渊的脾气,现又得尹、张二美相助,简直就似钻进了李渊的肚中。李渊心中所想说又不好说出的话,裴寂立刻就会为他说出。李渊想办的事,不等说出口,裴寂立刻就会办到。李渊看哪个大臣不顺眼,裴寂马就会找到那个大臣的“罪状”,将其赶出朝堂,渐渐地,李渊竟是一刻也离不开裴寂。 而裴寂愈得到李渊的恩宠,就愈受到尹、张二美的倚重。 裴寂也就更能洞悉李渊的肺腑,更让李渊感到一刻也不能离开他。 不过他现在可是真发愁了,李世民掌握皇宫以后就将尹、张二美打入了冷宫。不要说自己,就连李渊也见不到她们了。李世民再怎么残暴也绝对不会做弑父的丑事来的。可自己就不一样了,这些年一直与李世民做对,虽说眼下暂时没事,可是以后呢? 李渊连自己的儿子孙子都保不了,能保的了自己吗?不过就算是李渊保不了自己,自己也别无选择,如今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 潼关城下,烈日当空,阳光似火。关和关下的士卒们浑身衣衫尽湿,正顶着这烈日在苦战。 正如春梦分析的一样,马三宝在马周的劝说下很爽快地答应帮助李承明平息这场未遂的叛乱。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杀了刘参军等人,李承明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李艺赶来以前确保潼关不破,所以他也不想节外生枝。 夏日的天气,说变就变,刚刚还是万里无云,转眼就狂风大作,黑云铺天盖地一般压了过来。 正在激战的双方都松了口气,抓紧时间享受这片刻的清凉。 潼关现在基本已经危若累卵,东西两头都是不顾伤亡的猛攻,这让潼关守军很是胆寒。 李承明站在城头向下望去,只见侯君集和窦轨骑在马,亲自挥动大旗,指引着数千精壮步卒,扛着云梯向城头扑来。 很快他们就越过壕沟,搭起云梯,开始向攀爬。檑木飞石立刻滚滚而下,十几名士卒带着惨叫声,从云梯摔了下去。 城墙的守军不仅有着强弓硬弩,檑木飞石,还准备了许多火油,浇在草把,点燃了扔下来,连着烧坏了几架云梯。 谢叔方在城东督战,李世民的洛阳精锐一挨近城墙,就万弩齐发,擂木飞石如雨掷下。温大雅连攻数日,无法突破。武强县公长孙安世身先士卒,冒险扑城,攀梯跃,却被乱乱箭射中,当场殒命。 长孙安世是长孙顺德的儿子,看见儿子丧命长孙顺德大怒,亲自带领数百死士,扛着云梯扑至城下。一手执盾,一手执槊,奋勇攀登,岂料自己也左肩中箭,险些跟儿子一起去了。 正在努力攻城的蜀军忽听远处隐隐传来如闷雷一样的轰鸣声。 “不好,有大队骑卒冲过来了”正在督战的侯君集高声道。他久经战阵,只一听那轰鸣声,就知道遇了什么。 他立刻招呼身边的副将,飞马向声音传来的西南方向跑去。但见前面的谷地中,已是尘雾大起,马儿踏起的尘土,借着风势如滚滚黄龙般直扑过来。 听声音,这些骑卒少说也有两千之众。他是什么时候藏在那山里的呢?侯君集心里分析着。 身边的蜀军眼见那尘雾中刀矛闪亮,不知有多少人马杀来,全是脸色大变,不自觉都望向了侯君集。 “快,快结成方阵,步卒在前,弓弩手在后,以弓箭射杀敌兵。”侯君集大叫道。 尘雾更近,马蹄声闷雷一样的轰鸣已变成山洪暴发一般巨大而又杂乱的响声。 一面大旗在尘雾中迎风招展,现出一个斗大的“冯”字。 “杀啊----”杀声大起,一千七百余精壮骑卒,就像刚才漫天飞涌的乌云一样,以排山倒海之势直冲过来。 一马当先的还是小将薛仁贵,他和前次一样,依然是双手各握一杆马槊。 蜀军的确是没有见过大规模的骑兵冲锋,在气势他们已经败了。 看着满脸惊恐,正在跑来跑去忙着列阵的蜀兵,冯诩心里不由的发出一阵笑意,薛万彻估计的很对,这次突击的确在心理已经完全将蜀兵震慑住了。 蜀军的阵还没有列好,薛仁贵已经冲到了他们眼前。他一边大叫大喊,一边左右猛刺,虽不能每一下刺出都杀了敌兵,倒也连连得手。很快战马的胸前和自己的铁甲就溅满了鲜血。 侯君集眼见薛仁贵勇猛无比,连忙抬手,急射三箭,箭箭都是射向薛仁贵的咽喉。 薛仁贵催动坐骑腾跃挪移,躲开了前两箭,第三箭来时,他的坐骑正夹在另外两匹马中间,无法左闪右躲,只得自己将一侧。 “啊----”在薛仁贵的大叫声里,第三箭擦着他的腮帮掠过,痛得他身子连晃,几欲从马摔下。 侯君集看见士卒已经开始溃散,知道这场大败是躲不过去了。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放声大喊道:“向西跑,向西跑,不要回营,不要冲乱了中军。” 不过为时已晚,蜀兵们早已被骑兵的气势和薛仁贵的勇猛吓破了胆,纷纷抱头鼠窜,向各个方向逃去。 侯君集连劈了两个后退的偏将,也无法阻止。 这时候潼关城门大开,喊杀声震天响起,薛万彻带着五千步卒杀了出来。 薛仁贵驱动战马向侯君集跑去。侯君集的副将大叫一声,跃马挥刀,向薛仁贵冲来。 “来得好”薛仁贵兴奋地大叫着,也不理会那副将手里的大刀,双手长槊一摆,两条马槊闪电般向前刺去。 那副将刀劈出在先,但其劈出的速度却比薛仁贵长槊刺来的速度慢多了。他的大刀尚在半空,薛仁贵的长槊已快刺至他的咽喉。 副将慌忙一侧身,虽躲过了刺来的长槊,大刀却砍了空,身子一歪,差点从马背摔了下来。 “哇”薛仁贵大吼声中,趁势猛地刺出了一槊。 这下子那员副将挡无可挡,躲不及躲,只觉咽喉一凉,连声惨叫也不及发出,就栽到了马下。 薛仁贵顺势又是一槊,挑翻了侯君集的掌旗官。 那杆写着斗大“侯”字的将旗顿时倒了下来。 “侯君集已死,侯君集被我杀了。”薛仁贵大叫道。 蜀军一听此言,阵势大乱,又不见了侯君集的大纛,自然是纷纷后退。 冯诩、薛仁贵等将士齐声吼叫,个个奋勇争先,兵锋更加锐不可当。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大胜蜀军 一切都如薛万彻之所料,蜀兵在西南和东侧两个方向的夹击之下阵型大乱,纷纷向后退却,自相践踏,死伤惨重。最可恨的是正在努力攻城的千余名锐卒们也被他们丢了下来,落了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薛仁贵,他一心想斩杀侯君集,为李承明解恨出气。不料身陷重围,若非冯诩搭救及时,几乎命丧疆场。 潼关城内中有校场,场中设有高台,面建有演武大厅。 第二天清晨,太阳才刚刚升起,李承明就带着左右亲随,踏高台,传令潼关所有将校会聚于演武厅中,为大胜蜀军的有功将士庆功。 校场里传来鼓声。打了胜仗的队伍走进校场,训练有素,不过因为还要防备东西两侧随时可能发起攻击的攻城部队,所以规模小了些,只有千余人左右。站在高台,向下望去,每个人的肩披着一块大大的红绡,使整个队伍又现出难得的活力,给人死后重生的喜悦。 李承明站起来,走到观台最前面。队伍绕着校场稳稳地走着,鼓声保持着高亢的声调。每隔一会儿,队伍就会暴发一阵吼声:“为楚王,而战!为大唐,而死!” 喊的最起劲的自然是以薛仁贵为首的那些孤儿们。 最后,队伍绕着校场走了一周,停在观台前。李承明微笑着转过头,对冯诩道:“昨日突击的有功之士,每人赏钱十贯,有官爵在身者,都升一级。战死者记下名字,有子嗣者全部重加抚恤,无子嗣者,日后为他们建庙祭祀。” 冯诩跪在地,说:“谢大王!” 李承明愣了愣,转念一想,冯诩几乎每天都和士卒们在一起,对士卒奋死杀敌的勇猛和艰辛有着深刻的体会和深厚的感情。这是感情的流露,不必深究。于是宽容地笑了笑,让冯诩传令下去。 不想,冯诩接着又说:“臣有件事须向大王汇报。” 李承明一听,说:“看来是很重要的了?你说。” 冯诩说:“臣于薛仁贵已经两次并肩作战,没他都每次他都冲锋在前,斩将夺旗。实为我军胜利的关键,臣请大王重赏。” 李承明点了点头道:“知道了,马叫他来将军府见我。” 观台下的队伍得到李承明的嘉奖令,缓缓退出校场。 校场西侧军营的一个房间里。 薛仁贵满脸灰土,还和着血水,只剩牙齿是白色的。浑身下已经不见了军袍原本的颜色,裤子扯了不少破洞,正躺在矮榻休息。刘连章跑得气喘吁吁,让薛仁贵马去校场。 薛仁贵扫了身一眼,迟疑了一下,问道:“用不用换身衣服?” 刘连章笑着说:“不用,大王不会怪罪刚下战场的士卒的。” 一出房间薛仁贵发现外面有一只水桶,就用袍袖浸了些水,胡乱把脸擦了一下。 将军府里,薛万彻和谢叔方看着这个浑身是尘泥、血水的少年,心里几乎同时在想:“就这么一个孩子,有冯诩说的那么勇猛吗?” 李承明笑道:“薛仁贵,冯将军夸你是国之勇将,举世无双。我想让你以后担任我的侍卫队长。” 薛仁贵微抬起头,扫了一眼面前的李承明,又低下头,只说了句:“愿为楚王而战,为楚王而死!” 这句话说得杀气腾腾,而且带着一丝慑人的冷酷。这不禁让在场的人都有点惊讶。 宫墙之的月亮大得出奇,黄灿灿、圆溜溜的,似乎占据了半个夜空。清冷、洁净的月光从高空洒下,一瞬间就把这寂静的内宫变成了舞台。宫殿房檐的石兽映耀在月光里,也仿佛活了过来。它们扭动了脖子,轻轻地叫着,在房顶撒着欢儿,相互嬉戏追逐。 郑妃坐在琴旁,抬头望着月亮,入神地弹着一支很熟悉的曲子。渐渐地,她忘了自己还在弹奏,心头浮现出李承明浑身是血,伤痕累累的样子。 她和李艾母女被李世民幽禁在东宫的一座偏殿里,自从六月初四玄武门之变以后她就几乎没怎么见过外人。她唯一的消息就是听给自己母女送饭的宫女说李承明没有死,逃出去了,不过新太子已经派人去擒拿他了。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手指被琴弦割破了。血迹在一声声绝响当中四散飞溅,蹦在了她雪白的衣裳,如同雪中寒梅,格外耀眼。 “娘!为什么我们不能出去了?为什么我们要住在这个破屋子里?哥哥去哪里了?我们为什么不能去看哥哥,我还想去看乌龟呢!”李艾站在她身边怯生生地问。 郑妃一把将女儿搂在怀里,流着泪道:“哥哥马就会来接我们出去了。” 李艾伸手为母亲擦去眼角的泪水道:“娘,你不要哭了,我不问了。” 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李世民踏着月色进来道:“这些日子事情多,一直没来看望嫂嫂,嫂嫂莫怪。” 郑妃抱着女儿站起来,冷冷地道:“不知道太子殿下什么时候能放我们母女出去?” 李世民笑了笑道:“我来就是与嫂嫂商量这件事的。我已经派人去与承明联系了,只要承明答应,你们随时可以与他汇合。” 郑妃大喜:“谢太子殿下。” 李世民接着又道:“我还可以把山东之地全部交给他,做他的封邑,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郑妃问。 “请嫂嫂手一封给承明,让他退出马潼关去山东封地,并保证在突厥大举入寇之后不要与突厥狼狈为奸,祸害我大唐百姓。另外就是将朝中大臣的家眷全部放回长安。”李世民答。 郑妃想了想道:“可是突厥兵退以后,谁又能保证太子你不会食言呢?” 李世民笑了笑道:“嫂嫂还不知道,我的侧妃杨氏与三子李恪都在承明手里。我可以把他们留给承明做人质。” 郑妃沉默不语,心里一阵狂喜。她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不但安然无恙地逃出生天,而且还能逼的李世民放下身段主动请和。可是她心里的喜悦只存在了一小会就被恐惧所代替了,因为她知道李世民为了皇位刚刚杀了自己的一兄一弟和九个侄子,谁能保证他在突厥退兵以后为保江山稳固而放弃侧妃庶子性命,铲除自己的儿子呢。 郑妃的恐惧是有道理的,李世民的心里其实也早有了这个打算。他之所以主动请和实在是迫不得已。 原因就在利州都督李孝常的反叛,巴蜀乃关中的后盾,而利州又为巴蜀门户,利州一反,则巴蜀全境势必崩溃,非但不能为关中提供助力,李孝常还随时可以出川威胁长安。然而李世民现在既要对付李承明打通长安与洛阳的通道,又要全力防备突厥南下,已经派不出一兵一卒入蜀讨伐李孝常了。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刚刚得到消息,燕王李艺的五万天节军距离潼关已经不到两天的路程了。在潼关作战的蜀兵现在还不知道李孝常反叛的事,如果他们被堵在家乡外面的消息一旦传到他们耳里十万没有经过大战的蜀军,面对李艺如狼似虎的天节军,及有可能不战自溃 最让他担心的是李孝常和那两个建成旧部,王珪韦挺。李孝常本来就是久经沙场的骁将,再加王珪韦挺这两个前太子的得力属下,李世民估计他们三个一定会计划突袭长安的。 王珪字叔阶,其祖父本是梁朝太尉王僧辩,为世之名将,精通兵法,威震南朝。其父王凯又以才学名闻当世。王珪承袭家学,兵法文学两道,名扬于世。只因家族中有人谋反,被迫避祸隐居终南山中十余年,直到李渊平定京城,方才出山。李世民当年也欲亲自招纳王珪,却被李建成抢先一步,迎入了当时的唐公世子府中。 韦挺乃是世代名将之后,父为隋朝民部尚。韦挺少年时本以才学著名,后来又苦习弓马武技,随父出征辽东时,曾独骑在敌方万人大阵中杀进杀出,夺旗斩将,勇悍名闻天下。只是因父亲不得杨广欢心,又过早去世,并未受到封赏。李世民入长安城后,立刻就到韦府拜访,欲收揽韦挺。不料韦挺城未破时,就已潜出,投到了他玩尿泥长大的好伙伴,李建成的幕下。 李世民麾下的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论才学、论智谋,决不会输于天下任何一人。尉迟敬德、张公谨、程知节、秦叔宝勇悍无比,论武艺也决不低于当世任何一位壮士。只是要想找出像王珪、韦挺这样文武兼长的人材,却是一个也无。 王珪到还罢了,让李世民担心的是韦挺。因为韦挺与李建成的关系并不只是君臣那么简单,他们还是三十年的好朋,好兄弟。以韦挺的性格再加眼下的局势,他是及有可能劝李孝常西出长安的,只要李孝常采纳了韦挺意见,不管出是陈仓还是出子午谷,对现在风雨飘摇的长安来说都是致命的。 所以李世民在集合了手下群臣的意见以后,决定先试着与李承明讲和,而最好的突破口莫过于郑妃。 第一百七十四章 山东战败 血肉横飞,狼藉一片,山坡、山谷间,扭扭曲曲地躺着千的士卒。刀沾着血,枪沾着血,士卒的衣甲和身子都在血泊里,偶尔还有三两个士卒痛苦地抽搐几下,呻吟几声,慢慢地,全都死了。山风吹来,连声呼号,像恶鬼的哀鸣,让人听着毛骨悚然。好在这一带绵延几里的地方变成了一片血海,没有活着的人了!这一天是个晴天,战斗平息下来时,太阳已经偏到了西边,西山头有几片惨红的云,颜色越来越暗,由惨红变成紫色,又变成浓灰色,最后随着整个天空变成铁灰而成了混沌一片。 风越来越紧,原来断断续续的呼啸声连成一片,像群狼长嗥,分外凄厉。 大唐武德九年,七月十五,大唐并州总管兼河东道行台尚李世绩与大唐山东道山东行台尚右仆射王小胡的一场恶战在河北洺水栾平县之南打响。 王小胡六月初在十山东发出“诛世民,清君侧”的号召以后,河北山东大地纷纷响应。与当年刘黑闼为窦建德复仇的情形几乎如出一辙,仅仅一个月,王小胡便聚众高达五万余。而且这五万几乎都是当年窦建德刘黑闼赖以纵横河北山东的百战精锐。 李世绩奉李世民之命以后,率十万河东精锐入河北平叛。连战连捷,河北州郡纷纷又倒向李世绩。只剩下窦建德刘黑闼当年建都的洺州城依然坚守不降。 王小胡本欲率兵西去下支援李承明。可在接到洺州危急以后的消息以后,还是决定先援助洺州。,因为他和他的属下在洺州的亲朋旧故实在太多了。洺州一丢,他们大部分人将失去后路。 王小胡进援洺州的消息被李世绩的到以后李世绩兴奋异常,他也不去围攻洺州,而是率七万大军绕开洺州,径直向东杀去。依他的意思,避开王小胡直下博州,如此山东河北则可以一鼓而下。 如此便宜的事,何乐而不为?不想行到洺州以南百余里的栾平县时,与向北开进的王小胡大军不期而遇。一方是王小胡率的山东精锐,一方是李世绩压阵的大唐边军,双方都没了退路,未等列阵,两军前锋已经兵刃相接,厮杀声骤然在一道道山谷中震荡开来。 唐军前面的领军的副帅樊舞叔没想到王小胡的主力会让自己碰,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眼看着山东士卒如成团的黄蜂般汹涌而来,惊恐之间,竟不知如何传令属下。副将问他以何阵御敌,樊舞叔却反问道:“王小胡究竟来了多少人马?” “禀副帅,近五万人马。”副将回答。 一听说只有五万人马,樊舞叔笑了笑道:“你率人堵住前面几道谷口,我带几千精兵分两侧绕山梁,从谷中将王小胡军掐为两段。” 樊舞叔的部署并无大错,可他面对的是士气如虹,视大唐士卒如草芥的山东军团。面对杀气冲天山东精锐,那些刚离开谷口的士卒根本没有跟随主将山,而是成群地跪倒在地,降了敌军。樊舞叔气急败坏,挥刀砍了两三个兵士,见大队山东兵卒朝他围过来,慌乱之中,他也掉转马头,抛下众人,向南逃去。 王小胡也陷在厮杀之中,闻看得敌军主帅逃逸,己方兵卒又如潮水般涌动,唐兵阵脚将乱,王小胡挥舞长槊,声嘶力竭地大吼道:“敌军已败,弟兄们,随我捉拿敌将,为大唐立功。” “王将军,赵某来也!”剑光闪处,又跃出一位铁甲将军,直扑河东军而去。此人是王小胡手下的偏将赵杰。 随着几声怒喊,形势果然立刻发生了更大变化,河东兵像被震慑了一样,眼瞅着几个不要命的山东猛将横冲直撞,不觉纷纷倒退,一时间白刃相接,火星迸溅,直杀得天昏地暗,山间的尘土腾空荡起。两个时辰过去,尸骨塞满了道道山谷。 樊舞叔没想到局势会有如此紧张,急命手下将军刘汉忠带领后军继续向前冲杀。这边王小胡喝令部将赵杰等死死阻住各道谷口。死伤的士卒越来越多,空气里飘着呛人的血腥味儿。樊舞叔见众军突不破山口,十分恼怒。 这一次他是向李世绩打了保票以后才换的这个领军机会的,他原以为根本不会有这什么恶仗打,不料刚到栾平便遇到王小胡大军如此顽强的抵抗,狠地吼叫:“冲,死多少人也要冲过去!” 他料定王小胡也把老本都掏出来了,只要突过洺州,山东全境便可一鼓而下,狭路相逢,勇者能胜! 双方的战旗都在山风中猎猎飘扬,只是不时就会倒下几杆。正当樊舞叔见王小胡、赵杰等山东将领渐渐难以招架时,猛听见山头爆发出阵阵呐喊,成群的河东兵奔涌下山,山下的河东兵猝不及防,顿时大乱,连樊舞叔也躲闪不及,被退下来的士卒撞着战马,险些摔落在地。他弄不清山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为什么自方士卒会大乱,他也控制不住马头,向后退了几里,来到一片平缓的坡地。 河东虽有不小的伤亡,但因此来人数众多,仍旧还是人山人海。已经拼杀了几个时辰,樊舞叔命各部燃火烧饭,他打算饱食之后再次发动大举强攻。 灶火一团团烧起来。饭还没煮熟,猛然又听得北面传来兵卒惊恐的喊叫:“叛军杀过来了!叛兵来了,快跑呀!” 这一次混乱得更厉害,连滚烫的锅灶也被踢得乱翻。原来是王小胡乘着樊舞叔不备,率军杀了过来。火光映着刀光,刀光闪着血光,数不清的骑兵和步卒狂奔乱踏,把河东兵杀得四散奔逃,谁也顾不得谁了。 其实王小胡也是在是走运,刚才袭击河东军的是阿史那萧骨的突厥骑兵。 王小胡和樊舞叔谁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突厥骑兵。 阿史那萧骨的突厥骑兵在取得幽州以后原准备是避开坚城直下长安的。他们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大唐的大量军队。 于是他们发起了突然袭击,突厥兵从山头突然奔下,打乱河东兵的部署,王小胡则帅众从背后包抄围歼。这样一来樊舞叔和李世绩满盘皆输,不但没有绕过洺州,连先头部队也被打得七零八散,死伤无数。 风刮得更紧了,像是要把山间刚刚长出绿芽的树林成片掀翻。天全黑下来,河北山东军团的军营里烧起了数百火堆。王小胡披着铠甲,外面围着一领已经破旧的战袍,挨着帐子转了一圈。他以前打仗也是如此,每次战后,他总要跑遍各个营帐,向受伤的士卒说几句宽解的话。常言道:“士为知己者死。”正因为如此他才有有爱兵如子的好名声,他手下的将士也个个都是敢杀敢死的壮士。 大理寺卿崔善于武德九年七月十六日病殁于私邸,丧讯传来,武德皇帝,太子李世民均深自震悼。高祖李渊亲自为其著悼文,有“堂卿但去,律责谁守”之语。太子李世民于当日下敕追赠崔善刑部尚,封莱阳县侯,其子舯如加恩门下左拾遗,赐金百两以为丧议,经政事堂公议,谥号曰“直”。崔善临终之际,在病榻之就一篇《论刑事疏》,丧后作为遗表由崔舯如呈递东宫。其疏洋洋三千余言,历数数朝律令之得失,最后写道:“唐继隋统,废前朝苛律,此恤民之政也。臣闻先秦以苛令亡,前汉以三章兴,陛下以戎行收天下,张弛之道,不可不察。今臣居疴不起,远游日近,诚以所责为虑。法先王之法,宣三代之教,则盛世可期;行韩李之术,逞酷吏之能,则颓风将现。臣今临疏泣零,词句难成,企陛下察知!” 翌日,太子李世民在东宫显德殿召集尚、中、门下三省长官议疏,兵部尚杜如晦、大理寺卿戴胄、谏议大夫房玄龄、秘省少监赵弘智等几人“参议得失”。 李世民轻轻抚着疏道:“崔善去了,朝廷又少一正人,他这份疏,可称临终泣血之作,朕每每阅之,回思堂卿之音容笑貌,也不禁沧然泪下。今日召众卿前来,实是要议一议崔善疏中所言之政。” 他叹了口气:“依吾本心,何尝不愿宽仁治政?奈何天下板荡数十年矣,盗匪四起四方不靖,各地的治安乱到了极处,竟然有州县官员大白天在治署便建成余孽取了性命,如此王化不行,我虽欲大治,岂可得哉?崔善所言宣三代之教,然则今承大乱之后,恐怕斯民亦不易教化!” 众臣今日受召前来,本以为是为了突厥即将大举南下越过边境直扑内地的火急军情,却不料太子一开言,便将话题引到了与军事风马牛不相及的“教化”。群臣相互看了看,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赵弘智却目不斜视,前几步躬身道:“殿下此言大谬不然。” 一语甫出,群臣惊骇,唐政远较隋为宽,大臣与皇帝当廷折辩亦是经常事,但君君臣臣,臣子即使谏言,总也还要顾及太子皇帝的颜面,用词遣句多费踌躇。如赵弘智这般直通通指斥皇帝说错了,却实是立国以来头一遭新鲜事。便是一向以敢逆龙麟著称的相国萧瑀,也不禁为赵弘智暗自里捏了一把汗。 第一百七十五章 少年李猫 天快亮了,王小胡的心情却并不太好,完全不像是刚刚打了胜仗的样子。他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副将赵杰不见了。 所有的营帐都查遍了,伤号里也找不到赵杰,这不由得让他越来越焦躁。从最西边的营帐里走出来,正碰副先锋党进。党进的脸刚刚擦过,火光之下还能看得见未揩净的血迹。他迎着王小胡快步走过来,双手刚合在一起准备施礼,被王小胡一把揪住前襟:“党将军,有没有看见赵杰?” “老王。”党进是不识字的庄稼人出身,打起仗来凶猛如虎,从来不顾性命,军中号称“党大虫”。他对将帅士卒的称谓别有一套,不论官职高低,凡比他年岁大的都称“老”,哪怕比他大一天也是如此,凡比他年岁小的都称“小”,哪怕比他小一天也无例外。他跟王小胡数年旧交,一向称他为“老王”,因为王小胡比他大一岁,其实莫说王小胡,就是从前的刘黑闼、范愿等老将他也是老刘、老范地叫。下下都知道他是个粗人,没有谁跟他理会。 “你老哥枪一扬,我和老赵就都冲去了,河东兵成群往扑,个个儿都掂着钢枪,我哪有功夫替你盯着老赵哪!”党进道。 王小胡放开党进,不做声了。党进快人快语:“哎,老王,老赵是福相,你放心,他不会死的。” 这话自然说到了王小胡的心里,他与赵杰相交数载,虽不是结拜兄弟,但一直情同手足,他也想过,若要助楚王成大事,没有赵杰这样的弟兄是不可想像的。眼前这个党进虽也是条好汉,只是有勇无谋,且不懂法度,比不得赵杰智勇兼备,又是从小在军旅中长大,在窦建德、刘黑闼帐下作过军差,深明纪律,通晓兵法。 “你说他不会死,那你去把他找回来!” 王小胡原本是一句绝望的话,他估计赵杰十有已经阵亡,凭着他多年带兵的经验,像这样的恶战,如果没有死在乱军之中,早该回营复命了。现在除了已知阵亡的几名将佐,所有的部下都回到了营中,独独不见赵杰。党进是给个棒槌就当真的人,闻听王小胡之言,应声说道:“没啥说的,我这就去把老潘找回来,若是找不回来,拿我问罪!” 他转身就走,没几步,又扭头大声喊:“可是不管活的还是死的啊!” “滚!”王小胡最不愿意听“死”这个字,他勃然大怒,顾不对副将的礼数了。 “滚就滚。”党进嘟囔了一句,到营帐里拽了几个士卒,他准备到死人堆里把赵杰翻出来交给王小胡。 天刚拂晓,第一抹曙光洒进一座仅有七八户人家的山间小村,从村东一个简陋院落的西偏房里走出一位老者,发髻和胡须都已花白,他身体清癯,腰稍稍有点弓。当他习惯地去门旁取扫帚准备打扫院子时,却发现院门篱笆墙外趴着一个人,此人身着铠甲,头盔甩出一尺远,头发披散在伏着的头前。老者心里先是一惊,他知道昨天在不远处有军队在打仗,据邻居们讲,是河东军又与河北军打仗了。他猜想这个军人是昨天打仗时逃到这里来的,于是试探着走近他,只见此人左臂还插着一截已经折断的箭。老者小心地把他的身体翻转过来,定睛看时,见此人脸色已经发青。从他的衣着来看,肯定是个将领。他伸手在那人的脸试了试,还有鼻息,起身来,走到东偏房窗前,敲了敲窗棂,轻声唤道:“萼娘,萼娘。” 屋里传出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福伯,有事吗?” “院子外头躺着个受伤的人,怎么处置他,听您的吩咐。”老者答。 门开了,一个身着荆钗布裙的妇女走出来。她抬手轻掠了一下鬓发,目光已经注视到地的军人。“福伯,怎么回事?” 老者引女子走到军人身旁,说道:“胳膊中了一箭,想必不甚要紧。老伯,先把他抬进屋。我想他必是过于饥渴才晕倒在这里,给他喂些汤水,救他一命,也算积些阴骘。” 地的军人身材魁伟,又在昏迷之中,老者与女人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他拖进正房,抬到一张木板床。还未放稳,军人胳膊的半枝箭滚落下来,接着,一股刺鼻的臭味喷了出来。老者弯腰拾起地的箭,箭头、箭杆还带着黑红色的血。 “萼娘!”老者吃惊地叫了一声,“你看,这是一枝毒箭。” 女人原想这个军人的伤情并不厉害,刚才闻到了那股臭气,心中也一惊,再看看老者手里拿的半枝箭,知道这不是一枝普通的箭。她眉头一蹙,脱口说道:“毒箭!还能不能救活?” 老者试着把军人的衣裳脱下来,当那只受伤的臂膀裸露出来时,一切都明白了。箭伤处已经开始红肿溃烂,形成了一个黑洞,黑洞处是一片黑血。 “福伯,怎么办?”女人急切地问道。 老者想了想道:“不知道是什么毒,我们还有一些治蛇毒的药,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去拿来!好歹试一下,管不管用就看他的造化了。”女人说。 老者匆匆地赶回西偏房,取出两包药粉回到正房。女人接过药粉,用微颤的手把药敷在那条已经肿胀变色的臂膀。 约过了一刻时辰,军人铁青而干涩的嘴唇开始翕动,他慢慢地睁开眼睛,一切都模模糊糊。他感觉到眼前有个人在注视着他,慢慢看清了,但见老者脸露出一点欣慰,扭头对女人说:“幸亏他碰了娘子,这条命他算是捡下了。” 门外跑进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一边叫着“娘”,一边走到床前,“娘,他是谁呀?” 女人无法回答少年的话。 女人拉起儿子的手道:“福伯,你先在这里照看一下这位大哥,我去给猫儿做饭。”说完,拉着儿子回到了东屋。 福伯坐在床边,与军人四目相视,军人用未受伤的那只手握紧老者干瘪如柴的手,说了声“谢谢”,眼泪已经流了出来。 这蛇药真是神奇,那军人中的也真是蛇毒箭,刚才还铁一般青的那张脸,现在已经变得略显红润,黑紫的嘴唇也渐渐有了些血色。陈老伯微微点点头,问道:“不知壮士是何处人,怎么来到这里?” “老伯,在下名叫赵杰,乃楚王麾下的一个将军。承蒙你们搭救,没世不敢忘。” 这真像一场噩梦。赵杰开始回忆昨天下午的场景。他和党进冲进敌阵后,已经像一头怒狮,左杀右砍,血光四溅,直杀到一个多时辰,眼见得汉兵像麦秸捆子一样横七竖八倒在地,他眼前突然闪出一位河东将军,此人使一杆长槊。战数十合,那员将领渐渐支撑不住,拍马返身便逃,赵杰不肯舍弃,双腿将马腹一夹,跟前去,边跑边将那人身后几个士卒挑倒在地。只见那员将领也剩下单人独马,赵杰更不想就此罢休,不知跑了多远,直追到连厮杀声都听不见了。赵杰离那人越来越近,他手持钢枪待要掷向那人时,却见那人先搭弓射箭,赵杰躲闪不及,箭已射进了他的左臂,他只觉得左臂麻了一下,一咬牙,想把箭拔出来,不想用力太猛,喀嚓一声,箭杆被折断了。当他想再去拔剩下的半截箭时,突然感到浑身无力,右手提着的枪也已拖在了地。他停住马时,那人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他感到浑身越来越软,头也越来越沉重,在马摇晃了一程,便眼前一黑,栽下马来。那匹枣骝马在他身旁刨着蹄子,嘶鸣了好一会儿,又顺着原路跑回去了。这时候想找个士卒也找不到,赵杰觉得心里发闷,口渴得很,而这山间又见不到溪泉。天黑下来,他突然望见远处有几盏昏灯,便强忍着头脑的涨痛和全身的无力,艰难地朝灯光处爬去。此后,他便渐渐失去了知觉。 吃罢饭,赵杰觉得身添了些力气,女人回到了正房。他见到女人进来,不由连声道谢。 院子里传来了刚才那少年朗朗的读声。 天将近黄昏使,赵杰感到身有劲儿多了,尽管伤口敷药处还在一跳一跳地搏动,但疼痛显然减轻了许多,他可以欠身了。一灯如豆,老者又与他闲谈了一会儿,才回自己房里歇息。 正想着,门帘晃动了两下,早那个少年悄悄地走了进来。 “你是谁?” “是个受伤的将军。”赵杰面对的虽是个孩子,但遭人暗算的耻辱依然不能从心中抹去,他不无解嘲地说。 少年瞪着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往赵杰床前挪了几步,几乎靠在了潘美身,一脸认真地说:“你走的时候能不能带我?” “你”赵杰惊讶地说。 “对,我要像你一样,做个驰骋沙场,青史留名的将军。”少年语气坚定的说。 门帘又被掀开,萼娘进屋,斥责道:“猫儿,不要胡说。” 她把儿子拉到一边,开始给赵杰换药。她把旧药拆去,将一剂新药敷在赵杰的伤处,问道:“赵将军,现在好多了?” 赵杰庆幸遇了救命之人,想想也真后怕,功业未立,险些丧了性命!当他把侧着的身子翻转过来的时候,偶然与萼娘四目对视,他感到有一种不同寻常的眼神与他碰撞了,萼娘的眼里除了善意之外,像是还隐含了一点什么。 第一百七十六章 没钱付账 这一夜萼娘也没能入睡,赵杰那张深沉而刚毅的脸,使她又想起了自己过世的丈夫,说不清是哪一点,丈夫与这位不速之客有点相似,是厚重的嘴唇?不是。是黑黑的胡须?也不是。想来想去,她才模模糊糊地感到,两人最相似之处,是那副十足的男子汉气概。 这穷乡僻壤的小村子里,少年显得太孤独了,家里来了个陌生人,让少年猫儿像吃了兴奋剂。这天后晌,赵杰虽然全身力气不足,但已能下地。猫儿几乎一刻不离地围着他转了一晌。不住地向他询问一下打仗的事情。 从猫儿的嘴里赵杰得知,猫儿名叫李义府,原籍山东瀛州饶阳人。他的祖父曾经做过县里的小吏,大业十三年,天下大乱,父亲李琼带着他们母子和家人福伯,迁到了这个小山村里。可是李琼却自己却又出山去参加了窦建德的义军,两年以后听说李琼战死在了虎牢关。 赵杰隐隐约约好像想起了夏王麾下是一个叫李琼的人。好像就是战死在虎牢关了。 一住五天。第六天清晨,福伯与邻家齐叔相约捕猎,山去了。赵杰自觉体力已经恢复,伤口也基本痊愈。他惦记着回营复命,所以吃罢早饭,便向萼娘告辞。他打算先去看一看战场的情况,而后再去找王小胡的大军,因为他知道,王小胡不见他的踪影,一定十分焦急。 “赵将军,我知道你王命在身。福伯后晌就能回来,他若能捕得几只兔子山鸡,我给你做成肉脯,也好路吃。” “多谢娘子美意,赵某牢记在心。只是军情如火,岂敢过多耽搁。我此番回去向主帅禀明原委,待大战过后我便来接你们母子和福伯,也算我对你们的一点报偿” 见赵杰执意要走,萼娘把早已洗刷干净的铠甲裹成包袱,做了些炒面,又从箱子里找出丈夫曾经穿过的一件夹袍给赵杰套。这件夹袍是萼娘一直留作纪念的,如今穿在赵杰身,倒也颇为合身。临行,赵杰向萼娘深作一揖,道声“后会有期”,便大步出了院门。猫儿追去,扯住他的袍子叫道:“将军,我们说过的话,你记住了没有?” “一言为定”赵杰道。 赵杰顺着依稀记起的山路往前走,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翻了一道大山梁过去,见到了前几天厮杀过的那道山谷,谷间还弥漫着人血的腥味,但看不到一具尸体。他慢慢往前走,看见一座新土培成的大坟,坟前立着一根树桩做成的简陋木碑,刻着“唐阵亡士卒五十人之墓“,字迹歪歪扭扭,勉强能认得清。再往前走,又看见几座类似的大坟,木碑的刻文也大致相同,只是人数不同而已。他并不感到新奇,因为这是夏王当年立下的规矩:“两军交战,不论杀敌多少,都要将他们的尸体埋葬,以免冤魂无着。战死的敌兵也是万物之灵,他们只是为其主不得已卖命罢了,没有大罪,不能让他们曝尸荒野。”夏王领将用兵,嘴总挂着“勇”、“仁”二字,埋葬敌方士卒,就是他所说的“仁”的具体体现。在这里不会见到河北山东士卒的坟墓,因为阵亡的将士都会被运回大营,祭奠之后,再行埋葬。 又过一道山谷,又是数座坟墓。突然间,在最远处的那座坟旁,他看到了与自己相伴七八载的枣骝马!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往前奔跑了几步,只见那卧着的枣骝马长嘶一声,跃起前蹄,向他跑来。赵杰顿觉两眼潮湿,迎着那马狂奔过去,紧紧抱住了马头!原来,几天前赵杰栽下马后,那马顺着原路奔回战场,它是要给战场的人报信,可惜没人能懂它的意思。那夜战事平息,马儿又顺着原路来找他,却不见了他的踪迹,在山谷间寻觅了四五天,最后又回到战场厮杀之地,大概它相信自己的主人一定会回到它的身边,如果一直等不到主人,它可能会死在这里。 赵杰牵着爱骑沿谷地走了很远,他让马吃足了草,又来到一条小溪边,人、马痛饮一番后,才跃马背,朝南奔去。 这一夜赵杰马不停蹄,径直往前飞奔。那枣骝马也像懂得主人的心思,时快时慢,不觉出了山区。天色微明,眼前已经是一片平旷之野。虽然天还没全亮,路已偶尔能见到行人了。前面有两个推独轮车的汉子,吱扭吱扭的声音格外刺耳。赵杰追前去,施礼问道:“两位哥哥,前面可是洺州城?” 两个汉子把车停下,用颈的汗巾擦了擦汗,其中一人答道:“壮士走错路了,前面是孟州城,去洺州还要往东百十里呢!” 原来是夜间走错了路,赵杰心中暗暗叫苦,不过既然已经走错,也不妨先到孟州城歇息歇息,毕竟他身体虚弱,又渴又累。 走进孟州城门,正是店铺刚刚掀帘开门的时候,城里弥漫着一股蒸馍的香味,烟霭像凝固了一样,把整个孟州城罩在一片朦胧之中。潘美已经累极了,他不暇拣择,看见一座叫“孟州第一楼“的酒楼,大步走了进去,要了些肉菜汤水。吃罢饭,从怀中掏出萼娘送他的一些铜钱往桌一撂,叫道:“店家主,结账。” 后堂走过来一个人,看去像是店主人,身后还跟着三五个后生。店主瞅了瞅桌的铜钱,笑了一声,说道:“客官,你大概不知道本店饭菜的价钱,这几文小钱怎么够啊?” 赵杰微微一怔,他刚才没有问价。如今他是个落难之人,哪里来的许多钱财?刚才只知饥渴难耐,未曾想到付钱之事。他只好站起身来,向店主人施了一礼,说道:“惭愧!不瞒店家主,在下路与贼人,不辛受伤,蒙人搭救,才捡下一条性命,身实在没有多带银两。我记下你这孟州第一楼,以后以百倍之值偿还,还望店家主信得过在下。” 店主人自以为是个场面混的人,冷冷一笑,说道:“这类话我听得多了!客官,你七尺高的汉子,总该懂得吃饭要付钱这样的道理!” 赵杰一时间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这时店主人身边的后生们也开始七嘴八舌地哄起来:“看看他包袱里有啥!” “把的马扣住!” “揍他!” 赵杰心里冒起火来,嗓门也高了,他边把包袱解开,边说:“各位请看!” 众人先后看了两眼,店主却像个久谙世事的行家,不紧不慢地讥笑道:“客官既是个将军,为什么把铠甲包起来,身倒穿件布袍?那铠甲该不是偷来的?”说完,一声高似一声地笑起来,几个伙计也跟着大笑,不时又说几句抢白的话:“要真是个将军,也不至于连顿饭钱也掏不起呀!” “没见过这样的将军!” “住口!”赵杰哪里听得下这些。“有话好说,不必来这些闲言碎语!我今天也没工夫与你们理论,大丈夫一言九鼎,我改日以百倍之值偿你饭钱。若是这样不依不饶,别怪我不仁义了” “怎么,你赖人家饭钱,还想撒野吗?朗朗乾坤,我就不信有如此狂徒!”店主毫不相让,几个伙计也捋起了衣袖,准备动武。有两个人揪住了赵杰的衣裳,拉拉扯扯地来到了店门外。 这一切都被骑马停在道中的一位过客看在眼里,他已经注视赵杰好大工夫了。如今吵闹声越来越大,过客下马走前来,分开众人,说道:“些许饭钱,何必大打出手!”说着,伸手入怀,掏出钱袋,丢在店主手里。“店家主,你看够不够?” 店主把钱袋在手掂了掂,面露得意之色,说道:“看这位先生才像个财主。” 转身又对赵杰道:“大将军,你好福气,我们做生意的人只认钱不认人,既然有财主替你付了钱,我们也就不为难你了!” “哈哈哈”伙计们也随声大笑。 赵杰脸色铁青,他全然没有料到自己戎马十数载,竟在此地受了这么一顿窝囊气。他狠狠地瞪了店家主一眼,然后大步回到院里,牵出枣骝马,双手朝店主一揖:“后会有期!”便翻身马。 “奉陪!”店主也不逊让。 马蹄得得,赵杰策马向城门快跑了几步,这才想起尚未向替他解围的先生道谢,于是掉转马头,却见那位先生也朝这边走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头戴道冠,衣衫不伦不类的汉子。赵杰下马行礼,说道:“多谢先生急难中相救,请问尊姓大名?” “敝人兖州徐圆普。”那位先生也从马下来,两手合抱,向赵杰还礼。此人大约三十岁下,面色白皙,走路时一腿稍跛,身体清瘦,一件黑色夹袍穿在他身,给人一种不能胜衣之感,然而看去神采飞越,风度潇洒,弥补了他的癯弱。 “这一位”赵杰又看看他身边的那个人,问道。 “哦,这位是我的朋智训。”徐圆普向赵杰介绍,“敝人在幽州府时,见智先生筮卜如神,可惜贫困不偶。唉,如今天下丧乱,智者却无用武之地,真让人感到悲哀!” 赵杰从的徐圆普话语中隐隐觉出此人颇有怀才不遇之慨。他从没听说过徐圆普这个名字,但陌路之人能济人之急,就凭这一点,他也对此人肃然起敬。言谈之中,又得知其貌不扬的智训是他在街头救下的。毋庸讳言,此人必是个侠肝义胆之辈。 第一百七十七章 杀人立威 “赵将军!”徐圆普听罢赵杰自报家门,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我方才在酒楼前已看出将军绝非等闲之人,落到受小人欺侮的地步,未必不是件好事,还记得汉朝大将军韩信受胯下之辱吗?待到功成名就之时,那杀狗的屠夫就只有叩头叫爷的份儿了!” 赵杰少年时读过一些,也略知徐圆普话中的意思,只是一时扭不过劲儿来。 徐圆普轻轻一笑,又说:“军更应该听说过虎落平阳被犬欺这句话?莫说将军您英名赫赫,就是我这个读无用之人,也对此多有体会呢!” “听先生说,原在幽州府高就,不知为何来到孟州?” 徐圆普笑容可掬,对赵杰显得格外亲密,说道:“敝人原在幽州府庐江王门下任个吏。庐江王是位忠厚长者,爱民如子,深得幽州百姓的爱戴。可惜皇天不佑,庐江王前不久被麾下副都督王君廊杀害。徐某承蒙庐江王青眼相待,他下世以后便逃离了幽州,准备去投奔楚王,今天遇见赵将军,真乃三生之幸,早听说王小胡与将军在山东举义,恕徐某狂言,如能蒙将军引见,来日一起投效楚王,为太子复仇,岂不是旷世美谈?” 赵杰这才明白眼前这个徐圆普绝非村学文士,他平时虽然对读人多所轻蔑,但此人落落大方,不似一般文人那样怯懦酸腐,加他言谈话语又及为豪爽,倒对他产生了一点敬意,爽道:“先生既如此说,我们自今日起便是同道,请马。” 二人缓辔出城,智训一直为徐圆普牵着马。 “不知先生对眼下局势如何看待?”赵杰十几年来都在军旅之中,今日闲暇,他倒颇想听听的徐圆普见解。 “先太子仁勇兼备,可惜未继大业,便被亲弟谋害,令人扼腕。李世民征战沙场,攻城掠地堪称勇将,但其心狠手辣,刻薄寡恩,是不是一个仁君我们还心中无数。楚王殿下虽然年幼,但他却能千里行孝,仅次一点边强伪太子百倍。”徐圆普侃侃而谈。 “话虽如此,但楚王毕竟年幼,而李世民征战沙场多年,楚王如何能与他争得大位?”赵杰道。 “不然。”徐圆普道:“而荡平天下,首在用人。当年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还不是因为重用了管仲?秦始皇蚕食诸侯,成就帝业,也是由于广揽英才。为君之道,能者用之,庸者却之,坏大事者诛之,便可无往而不胜。倘若敝人能见容于楚王,一定先献用人之策。” 赵杰对此说颇为赞成,他虽然不能像徐圆普一样把这事说得有条有理,但历来对骄兵庸将也是嗤之以鼻。就拿这次栾平之战来说,要不是敌将樊叔舞遇敌先遁,自己这方也不会轻松取胜。这种人身居高位,有恃无恐,怎能服众?他对徐圆普所说“能者用之,庸者却之,坏大事者诛之”的话打心里赞成。 赵杰在马频频点头称许,内心还在琢磨着徐圆普的话。他的沉吟自然逃不脱徐圆普的眼睛,其实此时徐圆普并没有把赵杰看作真正的同道,他之所以如此高谈阔论,只是相中了赵杰与楚王心腹的特殊关系,才稍稍露些峥嵘之态。 不过,他深知对待武人,既不可一言不发,又不可言之过甚。一言不发,他会把你当成凡夫俗子,言之太过,他又会说你是个空谈的腐儒。凡事做到八分则必须收住,这叫做急火攻,慢火煨。徐圆普将话头一转,又说道:“好啦,赵将军,咱们别老是忧国忧民了,下马歇一歇,饮口酒,如何!” 赵杰下马,三人在一棵大槐树下盘腿坐定,智训从布袋里取出肉脯和酒壶,赵杰因箭伤推却未饮。他看着衣衫不整的智训,想起方才徐圆普说他“筮卜如神”,倒想试一试他如何神法,问道:“可否请智先生为赵某算一卦?” 徐圆普笑道:“赵将军现在并不在落魄之中,何必如此?”略停片刻,咳了一声,接着说道:“我说他测人凶吉有如神算,也不过聊以解嘲而已。智训一直借此谋生,刚才夸他,只是不想在将军面前把他说得过于不堪,怕将军耻笑徐某。现在你我已成好,还何必信他那一套!” “哦?”赵杰觉得徐圆普话外有音,便直接问智训道:“你给徐先生算过?” “是” “先生前途如何?” “目有神光,乃是鼎彝之象。” 徐圆普哈哈哈地笑起来:“赵将军,你看他是不是信口雌黄?” 赵杰也觉得这话近乎荒唐,便索性问道:“那你看看我的家庭诸事,如何?” “将军,你一生命里有四男二女,四男皆为官,富贵无极。” “哦?是吗?”赵杰脸露出怀疑之色。 智训面色木然,停了片刻,淡淡地说:“将军,恕我直言,尊夫人不能为你生儿育女。所以你现在还没有子女。” 赵杰大吃一惊,他娶妻已经三年了,到现在的确还没有一儿半女,他哈哈笑道:“好好!这回我可真信徐先生的话了,你可真能信口雌黄。” 李世绩整军退到了距离洺州五十多里远的地方扎营。 中军大帐内,他正召集属下商讨下一步的动作。 “大总管,属下以为前军主将樊叔舞,临阵脱逃对军心摇撼甚烈,依大唐律,当押往长安,交太子殿下处置。”长史王质道。 “大总管,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依末将之见,为整肃军心,应将樊叔舞降官三等,免去主将之职,令其军前效力,至于其他将佐,降官二等,一样军前效力,当不为过。”折冲校尉许永德道。 柴哲威听罢二人的话,很不以为然,声色俱厉地说道:“樊叔舞虽是老将,但素来并没有立过大功。再说眼下情况万分危急,如果今天樊叔舞遇敌先遁而不杀,日后便会有闻敌而遁者。这样的军队,即使有百万之众,也会被一帅毁个精光。这一战我军损失七千余人,还折了十一名将佐。如此主帅,当杀无赦!” 柴哲威在接到李承明的信以后,考虑再三后没有赶去潼关,而是留在太原,静观其变。三天以后他又接到了他父亲的信,柴绍在信里再三嘱咐他,千万不要去潼关,眼下大局已定,李承明绝对不是秦王的对手,千万不要得罪新太子给家里惹祸。 柴哲威毕竟比李承明大好几岁,想法也多很多,略做权衡便选择了留在李世绩麾下。 其实聪明人都认为李承明败亡不过是迟早的事,那些响应李承明的人或者李建成和李元吉的死忠,或者是自认为投了李世民也不会有好结果的人,再有就是一些心怀叵测的人。 李世绩点了点头道:“栾平之战的情况,我已经派人飞骑报与太子殿下。” 接着他严厉地高声道:“太子手谕,自樊叔舞已下,七品将佐以二十余人皆斩。从今日起全军再有临阵脱逃,畏敌怠战者,亦皆斩。” 这一刻异乎寻常地宁静,静得连每个人的鼻息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前军将帅士卒都扎营在左侧靠近河边的地方,营帐众多。中军大帐边依次竖了几十根粗大的木桩,每根木桩捆着一个士卒,这是樊叔舞命部下将逃兵捆在这里枷号示众的。这几十名逃兵已经被捆了两三天,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但求速死,可主帅樊叔舞还没有发话,他们也只能继续忍受折磨和羞辱。 “大总管到!”传令兵一声高呼,帅帐中樊叔舞、何远等大将纷纷走出,向李世绩施以军礼,营中的士卒近万人也很快列好了队形。 李世绩此时一副戎装,后面跟着王质、许永德等将领,再后是率领柴哲威的一队卫兵。李世绩下马走到帐边,将被捆的士卒一一看过,而后返身问道:“樊将军,这是何意?” “回大总管,这些逃兵动摇军心。末将为警示全军,打算处死他们,请大总管明示!”樊叔舞轻声答道。 “好!”李世绩笑了笑道:“樊将军,你先把众将军依职位高低集结在军前,太子有谕到了。” 众将官很快集结在阵列之前。 “樊将军,何将军,逃卒无死罪,把他们放了!”李世绩走到樊叔舞等人面前道。 “这“樊叔舞心中迟疑,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把手一挥,跑来几十名士卒,把柱子的逃卒一一松绑。这些逃卒真如睡里梦里,怎么也想不到架在脖子的刀被皇帝撤下了,有的跪地叩头,有的抱头大哭,有的瘫倒在地,大约已经昏死过去 “把逃卒换成逃将!”李世绩大吼一声。身后的卫兵应声跑,将樊叔舞、何远等二十七名将领一一拿下,用捆逃卒的绳索将他们捆在了木桩。 “败军之将,嫁祸士卒,颜面何在?”李世绩厉声说道。 樊叔舞这才明白将要大祸临头,他声音嘶哑地吼叫道:“李世绩,我是朝廷的四品大员,你有什么权利杀我?” 李世绩冷笑了一声,说道:“我有太子手谕,怎么杀不得你?” 李世绩走到樊叔舞等人面前又依次将二十几名将官看了一过,此时,他卫队的士卒们都已手提钢刀站在将官们身旁了。 “杀!” 二十几颗人头应声落地,在场的校尉、士兵近万人,一个个都显得惊恐无措。李世绩翻身马,满脸威严,宣布道:“自今日起,王质为前军主将,许永德为前军副将。所有将校士卒,敢不惟命是听者,军法处置!全军休整三日,三日以后赶赴洺州,一定要全歼叛贼,扬我大唐之神威。” 话音刚落,全军齐声应和:“大唐之神威!大唐之神威!” 第一百七十八章 窦轨杀人 三天前,七月十九,潼关来了两位信使。 一位是李世民的天策亲卫尉迟枉生,他带来了郑妃给李承明的信,另一拨是柴绍府那位奇丑无比的二总事柴顺,他则带来了两封信。都是柴绍写给马三宝的,内容分别是请马三宝协助李承明逃出生天和帮李世民救他麾下将领的家眷。 李承明看完郑妃的信以后冷冷地说:“李世民的提议我会考虑,你现在就回去告诉他,为了表示他的诚意,他得先放我母亲和妹妹以及四叔的家眷来潼关。” 尉迟枉生下去以后薛万彻道:“大王,燕王没有如约赶到,李世民却来人讲和了,看来局势马已经有了大的变化,我看我们现在根本无需与他讲和。” “我知道,我只是想先把母亲和妹妹要过来。”李承明答道。 谢叔方点了点头道:“大王,一定是朝中出了大事,否则李世民不会如此委曲求全的。” 李承明点头道:“应该是这样,可惜的是我们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大事,会让李世民主动求和。” 马周突然道:“大王,臣下以为只有两个原因。” “那两个?”薛万彻问。 “一是突厥入寇,二是蜀中有变。不过最大的可能还是蜀中有变。”马周答。 “为什么?”李承明问 “突厥入寇,会让李世民自顾不暇,可是突厥距离我们有数三千里之遥,即便他们迅速得到消息,也不可能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聚集大军,再迅速杀到关中来。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关中后盾,巴蜀有变。”马周答。 谢叔方也道:“马大人言之有理,窦轨带了十万蜀兵出川,巴蜀空虚。应该是一向与太子殿下交好的,利州都督李孝常封锁了出川的道路,起兵响应我们了。巴蜀生变,蜀军必定不稳,蜀军不稳则关中震动,形式开始对我们有利了。” “看来眼下形式倒是一片大好,就是不知道王虎臣在突厥那边怎么样了,如果顺利的话突厥应该也开始南下了!王小胡那又怎么样了呢?他会是李世绩的对手吗?”李承明想。 “我们现在困守潼关,对外面的情况了解有限,不过柴顺到是刚刚从长安来。他应该比我们知道的多,大王不若招他过来好好询问一番。”薛万彻道。 李承明点头道:“好,马派人去请马三宝和柴顺过来。” 潼关城外的夜晚分外寂静,蜀军中军巡夜的将士正在营寨前来回走动,紧握手中的刀枪,警惕的眼睛远远望向潼关的城墙。 虽然已是深夜时分,但左军营中的灯火依然没有熄灭,从风中隐约传来丝竹管弦的声音,还有丝丝缕缕的酒肉香味。巡夜的将士们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有人不由得发起了牢骚:“他娘的,都一样当兵,一样的行军打仗,怎么人家就夜夜笙歌,好酒好肉吃着,女人搂着,老子怎么就要每天晚扛着枪在这里站岗。” 其他兵丁纷纷附和,只有一个老兵嗤之以鼻:“他们都是土匪出身,怎么跟咱们比,说句不好听的,他们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主。你小子要是羡慕别人的话,明攻城的时候去做敢死队!万一让你拿了楚王,你就裂土封王了。” 兵士们的埋怨声小了下来,看来这老兵是他们的头儿,说话很有威信。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人大声喊道:“老王,你又在那儿给兄弟们摆什么龙门阵呢?” 说话的是老王的顶头司。老王不敢怠慢,连忙带着几个兄弟迎前去:“大人,一切平安无事。” “赶快准备一下,大总管要巡视左军,马开寨门。”那员将领匆匆说道。 话音刚落就见百余骑从中军大营里得得地跑了出来。 为首的一个大声呼喝道:“赶紧给我们把门打开,怎么做事情这么慢腾腾的?”说话的正是益州道行军大总管窦轨。 守门的兵将听着呵斥,都敢怒不敢言。 窦轨已经知道了李孝常反叛,烧毁栈道的消息,这也是他决定深夜左军的原因。左军郭行方麾下大多数是土匪无赖,如果被他们知道老家已失的话,及有可能会趁机作乱,重新为匪。所以窦轨在与侯君集商议以后,决定先发制人,找借口斩杀几名将领,震慑左军军心,以免流言散开时发生动乱。 左军军营前,窦轨带人翻身下马,徒步走进军营,把守营寨大门的兵卒根本没有阻拦。侯君集和其他卫兵们赶紧跟在他的身后。一路只见营中的将士们不是正吃酒猜拳,便是聚众赌博,个个衣衫不整,许多营帐中还传来女人的低笑声。 中军大帐中,丝竹管弦之声不绝,此刻正是歌舞喧天。窦轨领着众人往中军大帐走去,营中的军士们毫无防备,没有一个人前来盘问。来到大帐前,守门的几个兵士正背朝着外面,透过帐幕的缝隙,撅着屁股朝里面偷窥呢,根本没有发现身后来了这许多人。 窦轨朝身后的摆了摆手,侯君集会意,朝左右做了个手势,他们便悄悄走过去,将这些兵士悄无声息地按倒在地,堵住嘴,绑了手脚放在帐后。窦轨将帐门一撩就走了进去,侯君集和手下的人也都跟了进去。 十几个从华州请来的舞伎正在大帐中央盘旋起舞,周围的桌子后面,有十几个军将或坐或躺正在欣赏,每个人身边都陪着一名女子,个个袒胸露乳,正在和军官们调笑。主位的那员将领,早已经精赤了身,对身边的几名女子下其手。整个中军大帐狼藉一片,脂粉气、汗臭气和众人的体味混在一起,令人作呕。 那个赤着身的将领,便是窦轨的表弟左军副将赵弘,他为了今晚聚众行乐,早就在三天指使手下的兵丁去华州城中的妓院去找妓女了。 赵弘站起身来,因为酒喝得太多,两眼发直,口齿不清地道:“大总管今天怎么有空到左军来,来来来,快坐下喝几杯。”说完伸手去拉窦轨的左臂。 然后又对周围的将领道:“大总管来了,让这些婊子给我们脱光了跳舞,如何?” 帐篷里面的将领们发出一片惊呼声,有几个酒喝得稍微少一点的当时就被吓醒了,知道大事不好。纷纷推开身边的女人站起来,呼啦啦跪倒在地。 窦轨冷笑一声:“私自召舞伎入营,该当何罪?” “私自召舞伎入营,普通军士杖八十,军官杖二百,统帅死罪。”一名将官战战兢兢地答道。 “我刚才入军营的时候,军士们全都喝得酩酊大醉,无人盘问,无论是谁进出,军营都若无人之地,而你等身为将军,夜晚不去巡营,又该当何罪?”窦轨又问道。 “也是死罪,望大总管开恩!” 窦轨哈哈大笑:“你们现在才想起求饶,恐怕晚了些。” 这时得到消息的郭行方也匆匆赶来道:“属下治军无方,请大总管责罚。” 窦轨冷笑一声道:“大敌当前,就是这样带兵的?他们都是你的属下,你说该怎么处置?” 郭行方咽了口唾沫道:“赵弘身为统军副将,纵容军士,不加紧练兵,不巡查岗哨,导致军纪废弛;而且两军阵前聚众淫乐,将舞伎带入军营,惑乱军心,依照军法当立即处斩。” 郭行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瞬,看了看帐中诸将,很快又说下去:“帐内的其他将领,以从罪论处,依照军法也当处斩。” 众将领听到郭行方宣布了处罚决定后,个个面无人色,站立不稳。 “你自己呢?”窦轨又问。 “依军法,连坐。”郭行方小声答道。 这时营内的其他将士得到消息,都跑过来将中军大帐围了个严严实实。 窦轨在人群中搜索着,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于是点名:“王大愣,李二毛。” 两个人排众而出,行军礼:“叩见大总管。” 窦轨挤出一丝微笑:“你们现在军营内是什么职务?” 两个人报了职务,一个是指挥副使,一个是阵列训练官。 窦轨故做惊讶道:“五年以前你们二人就已经是这级别的职务了,怎么现在还是没升职?” 两个人观察现场情况,心中早已经明白了几分,于是借此机会大倒苦水,说不是不该提拔小人,也不是军营内没有职务,只不过只要一有职务空缺,郭行方立刻就有安插亲信进来了,搞得当初和大总管一起入蜀同生共死的兄弟们,现在反而要落在别人后面。 窦轨听了此话更是愤怒,当即委任二人为左军行副统领,自此以后归侯君集管辖,出入进止,都要听从新任左军统领侯君集的军令。 两人欢天喜地地跑前去见过侯君集,侯君集便让他们前去执行军令。新官任三把火,两个人当即叫过自己的亲兵,将郭行方、赵弘和帐内的将领捆绑结实,押到帐外,一声令下全部斩首。 斩了郭行方等人,窦轨又交代了几句,便领着侯君集等人出了左营。 第一百七十九章 灭门惨案 洺州,这座周回不足二十里的小城,虽然是曾经是窦建德和刘黑闼的都城,但却并没有帝都巍峨的气象。只因为那时,天下大乱民力凋敝,顾不得增广城池?皇城不可谓无,但算来算去,不过是在原来刺史衙门的基础向四外稍作扩展,建了一些新的衙署而已。按当时的风俗,城的东、西、南、北四面各开三门,现如今依旧是所谓“都城十二门”。 洺州城内,原来的朝堂西侧,简陋的政事堂里,王小胡正在集合属下,与王虎臣、王利涉和阿史那萧骨等人开庆功会。 正在言语间,一名军卒进来道:“王将军,赵杰将军回来了,还带回一个文士来。” 王小胡听罢,急忙宣赵杰来到堂中。堂时,徐圆普跟在赵杰的身后,两人双双行礼。王小胡笑着道:“赵兄弟大难不死,真是可喜可贺!” 赵杰先简单说了几句自己遇救的经过,随后将徐圆普介绍给了众人。不知道为什么,王小胡对这个徐圆普并没什么好感,只是稍微客气了一下便命人带他下去休息了。 “王参军,你以前在庐江王麾下时,是否与徐圆普相熟?”徐圆普下去以后王小胡对着王利涉问道。 “见过几次,不是太熟。王兄怀疑他?”王利涉道。 王小胡摇头道:“那到不是,只是他的名字让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是谁?”赵杰问。 “徐圆郎。” “当年和汉东公一起起事的徐圆郎?”王虎臣问。 王小胡点头道:“不错,徐圆郎生性奸猾。当年汉东公兵败身亡以后,徐圆郎便单人独骑,弃城逃走,从此下落不明。如果他真是徐圆郎的兄弟的话就麻烦了。” 赵杰道:“就算他是徐圆郎的兄弟又怎么样?他又不是徐圆郎。” 王小胡摇头道:“我们迟早要和燕王合兵一处,燕王性格刚烈,有仇必报。最见不得使阴谋诡计的小人。徐圆郎当年曾用诈降之计,大胜燕王的幽州军。据说此计便是他的兄弟所献。如果真是他的话燕王一定会杀了他为幽州部下报仇的。到时候我楚王必定会左右为难,与其如此,到不如不用带他去见楚王。” 众人均沉默不语。 这时候一名斥候来报说:河东军并没有退走,而是在在洺州西北方。一个叫狗脊河的地方安营扎寨,人数大约有七万余,看样子很快就会来取洺州了。 王小胡笑了笑道:“看来是李世绩亲自赶来了,此人与夏王和汉东公数次交手,无一次不是大败亏输。这次肯定是想拿我们来一洗前耻,各位兄弟可有什么好想法?” “李世绩虽然号称名将,但他在我们山东豪杰手里,那一次不是败的灰头土脸。狗脊河距离洺州不过五十余里,李世绩敢在那里安营扎寨,一定是欺我们人少。我们不如请萧骨兄出兵相助,今夜突击李世绩的大寨。”王虎臣道。 王小胡摇了摇头道:“你也说了李世绩是名将,他这个名将绝对不是浪得虚名。他既然已经知道我们有突厥人助战,怎么还敢在狗脊河安营扎寨?” 说完又道:“那就是他在等着我们去偷袭。” “那怎么办?难倒我们就困守洺州吗?”赵杰问。 “洺州是要守,但不是困守。我们留一万人在城内,其他的全部出城,分为十队。每队四千人,四处出击,处处袭扰,搅乱李世绩的后勤补给,不要让他安心攻城。突厥大军马就南下了,时间拖的越久,对我们越有利。”王小胡道。 “可是楚王那里呢?他现在困守潼关,一定在盼望我们迅速赶去呢?”王虎臣说。 王小胡笑道:“今天晚萧骨兄就会带他手下的精锐骑卒赶往关中声援楚王,由你带三千人前面开路。” 他说完又道:“放心,我已经派人和梁洛仁联系过了,他也正率一队骑卒,绕过坚城,往关中赶呢!” “李世绩被我们缠在河北,温大雅被楚王挡在潼关之东,李孝常又封了入蜀之路。李世民现在困守关中,而关内道太子殿下已经经营了九年之久。各州县官员大多心向太子。看来我们大事可成了。等楚王入主长安,登基为帝以后,大哥你就是狂澜于即倒的名臣了。”王虎臣高兴地说。 王小胡摇头道:“事情远没你想的那样乐观,太子齐王一起陨命。楚王年幼,难以服众,且心坏叵测之徒甚众。我听说赵弘智已经投靠李世民,而且持节游说关内道各刺史,已见成效。李世民又下令,凡六月四日以前,党附太子齐王的人一概赦免,原职录用。众人在纵横天下十余年不败的李世民,和年方弱冠的楚王之间选择,恐怕除了太子齐王的死忠心腹之外,大多会到向李世民。” 阿史那萧骨高声道:“王兄弟不必担心,楚王是我的结拜兄弟,我们可汗已经集结了二十万精锐铁骑,只要我们突厥大军一旦南下入关中,我一定会助楚王兄弟入主长安的。” 就在李世民正积极想办法与李承明讲和的这几天,长安城里出了件大事,六月四日玄武门之变中立有大功的侯君集的父亲侯颖,已及他的全部家眷都被杀了,而且其状惨不忍睹。京兆尹的仵作到侯颖府勘验时,只见满府都是无头的尸体,被割下的头扔的到处都是,没个屋子里床床下都是血,连婢女仆人都没有放过。很快,侯府便被戒严,京兆尹长史裴秀章连忙将此事奏报李世民,李世民大惊。他叮嘱裴秀章仔细严查,务必拿住凶犯,也好对侯君集有个交待。 他之所以派侯君集去潼关,是因为他麾下只有侯君集的家眷没有被李承明抓走。侯君集的家住在长安城的最南面,谢叔方在抓布李世民麾下主要人物的家眷的时候,把他家给漏过了。所以李世民才敢派侯君集去潼关,可让他万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人能在天一黑就戒备森严的长安城里穿墙入室,将曾经最擅长穿墙入室刺杀别人的侯君集给灭门了。 侯君集,少年时放荡不羁,以亡命之徒自居。最拿手的就是在半夜时分穿墙入室,在别人的枕边放下自己手里的钢刀。 曾经有一个无赖不相信,于是他故意激怒侯君集。当晚邀请了十几名好,在自己的家里等待侯君集。可第二天他们醒来的时候,却发现侯君集的钢刀就在他们面前。自此,侯君集名声大震。 武德二年,李世民奉命率军攻打西河。却不想不想那屡破强敌,名声显赫的秦王李世民偏偏对西河守将尧君素毫无办法,率兵猛攻数月,也未能破城擒敌。 李世民情急之下,派侯君集拿出当年的侠客手段,趁夜潜进河东城,先以金宝收买尧君素部将薛宗勒兵伏于城门,然后穿墙越户,将尧君素刺杀。薛宗见到尧君素首级,立即开城门迎降。李世民正欲率兵冲于城内,不料尧君素另一部将王行本发觉事变,迅即带兵杀死薛宗抢回城门,复紧紧闭。侯君集也差点为乱兵所杀,侥幸逃回大营。 李世民不愿让人知道尧君素是自己派侯君集暗杀的,所以才将功劳全推到薛宗身。 最擅长穿墙入室刺杀别人的侯君集,自己满门也是被别人以同样的方法解决,这也算是一种抱应! 事情原委很快就查明,原来是侯颖的门客章澄纠结李元吉的旧部,把主人满门给灭了。 原来章澄与侯颖本是从小的朋,侯家发迹以后章澄便拖家带口,从老家豳州来投奔。章澄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年方十六。侯颖看中了她的美色,顾不得伦理辈数,硬逼着章澄把女儿嫁给他,这使得章澄极为恼怒,但又抗不过侯颖,夫妻二人抱头痛哭了一夜,无计可施,只得眼睁睁看着张府一顶大花轿把女儿抬走,可这口恶气却无论如何也无法下咽。 直到几天前,有几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来找他,说是愿意帮他解恨出气。条件就是只要他在半夜悄悄地打开侯府的后门,其他的一概不需要他管。并且答应他,杀人以后会协助他们一家三口逃出长安,隐姓埋名去南方生活。 这几个人正是李元吉平常重金恩养的死士。齐府被屠的时候,他们正在从洛阳回长安的路。等他们回到长安以后,这里已经是李世民的天下了。于是他们悄悄地潜入长安城,想杀几个李世民手下的重要人物,给齐王报仇。 可是李世民的得力干将们,因为都没了家眷,这几天事情又多,几乎都住在东宫。他们观察了一个多月,也没有找到可以下手的对象。就在他们已经泄气的时候,突然在一家酒肆里听道,喝醉酒的章澄在咒骂侯君集父子。 这几个一心要给旧主人报仇出气的死士,大喜过望。立刻前去答讪。俗话说的好“酒是高梁酿,入了麻雀肚,翅膀抖一抖,专寻鹞子斗”。喝多了酒的章澄与那些死士们几个人一拍即合,当晚就要了侯家满门的性命。 案子很容易破,因为章澄一家还没来的及逃出长安就被抓住了。 而章澄也没等裴秀章用酷刑,就什么都招了。 说起来也是侯颖命里该绝,今年春天侯君集本来已经在洛阳给他父亲谋了一个小官职。而且当是李淳风也曾经为他卜过一卦,说他今年有血光之灾,只有东行,才能避免。他如果把这话当了真,赶快带家人去洛阳赴任,或许可以躲过此劫,可惜他根本没把李淳风的话放在心,日日耽溺在少夫人的美色之中。 到玄武门事变以后,李承明占据了潼关。他再想东行已经是不可能了,结果就是被李淳风不幸言中。 第一百八十章 阻击李艺 燕王李艺之所以没有按约到达潼关,是因为他被人缠住了。当然,缠住他的不是李靖,而是李世民麾下的几员猛将,和杜伏威麾下的五万精锐旧部、柴绍麾下的三千精骑,以及一万城防军组成的混合兵团。 原来李世民在得到李艺绕道澄城的消息以后,便立刻派出他手下最能征善战的几员大将,组织了将近六万人星夜赶路去阻击。 担任前锋的正是在隋唐演义里闻名遐迩的秦琼、程咬金率的三千精骑和七千步卒。 秦琼为山东历城人,字叔宝。早年投入隋名将来护儿帐内,为亲随卫士,屡立战功,升为虎牙郎将。后又转入隋朝另一名将张须陀部下,充当先锋,以千余劲卒大破下邳豪强卢明月十余万人,名声大震。张须陀败亡后,秦琼随裴仁基归降李密,被任命为骠骑大将。在与宇文化及的大战中,李密身受重伤,全军眼看就要大溃,秦琼挺身而出,指挥众军拚死苦战,终于反败为生,击溃宇文化及。李密投奔关中后,他以道路被阻,只得暂投王世充军中,极受王世充重视,署为龙骧大将军。然而他一寻到机会,立刻单骑辞别王世充,归于当年的秦王李世民府中。李世民大喜,当即拜他为秦王府右三统军大将,位在丘行恭、公孙武达等旧将之。 程咬金字知节,臂力沉雄,槊法精湛,人莫敢当,乃济州东阿人氏。隋末大乱,他亦聚众数百,保护乡里。后归李密,改名知节,为内军骠骑大将,屡立战功。李密改投关中后。他先与秦琼一道投归王世充,后又一同辞别,归于秦王府中,被拜为秦王府左三统军大将。 秦琼、程知节带着一万余人,急行三昼夜,终于跑到了李艺的前面。 在华州以西七十里的地方,有一河谷,名之为木梁川。河谷两岸杂树丛生,荒凉冷寂。 秦琼、程知节率本部万余兵卒,伏于林中,两眼紧盯着华州方向。 虽是清晨,然天却有阴云,整条河谷中昏茫茫似幽冥世界一般。 唐军兵卒虽然个个都是人困马乏,却无任何一人敢有丝毫懈怠,都是紧握手中兵刃,随时准备冲杀即将到来的敌人。 倒是站立在秦琼身边的程知节,时不时地揉揉眼睛,打打哈欠。 “他娘的,困死了。”程知节嘀咕道。 “我们虽然困乏,但李艺毫无准备,次役我们一定可以大获全胜。”秦琼笑道。 “听说李艺槊法,与尉迟敬德齐名,不知是真是假?”程知节道。 “李艺征战多年,肯定不是虚有其表。他不但槊法可以和尉迟恭平分秋色,而且也善夺槊,骑射之术,亦是惊人。当年我随来护儿将军征辽,曾会过他一面,他那时已积功得了个四品宜威将军了。他手下的士卒大多是幽州人氏,当地民风强悍,凡青壮俱精马战。实在是一支不可小视的劲旅。”秦琼道。 “乖乖,如此说来,那李艺当真是个不好惹的主儿了。这下子可弄了个厉害角色作对,万一不胜,我们哥俩的一世英名可就悔了。”程知节叹道。 秦琼笑道:“李艺横行漠北之时,天下又有谁知道你我兄弟呢?如果我们能在阵前击败李艺,那才是我们身为武将的无荣光呢,我之所以请为先锋就是为此。” “也是,佛争一炉香,人争一口气。似我等这般出身低微之人,若在太平盛世,只怕永无出头之日。主们为的是江山,我等战将为的是名头。”程知节道。 “不错,主要得江山,离不开名将。名将要长保名头,也须寻到一个好点的主。你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要拉你从王世充那边,转投当今太子殿下吗?”秦琼道。 程知节想了想道:“还不是因为王世充冤杀了裴行俨,我等和裴行俨私交甚好,倘若留在王世充营中,只怕也是难逃一死吗?” 秦琼摇头道:“裴行俨被杀倒也不冤,他父子素来不甘心只做名将,俱胸怀大志,欲争天下。可得天下岂是易事?须有天命,更须胸藏权谋,绝非我等战将能够企望。主要原因是王世充不是明主,不能容人。” “原来你想得如此透彻。难怪你平时无声无息,像个病夫,可一了战场,就似老虎一般,愈战愈勇。无论对头多么厉害,你也毫不畏惧,敢于死拚到底。”程知节道。 “你才是真如老虎一般。当年济州人但听得程咬金三字,连小孩都吓得不敢哭闹了。”秦琼笑道。 “我算什么,全仗着一团死力,顶多一开始有一股狠劲。唉若非世道大乱,逼得我落了草,天下人哪知道有我这号人物?当初我杀人的确杀得太多了,现在想起来挺后悔的。其实我能领军打仗,也全靠了你秦大哥指点。若非我有幸遇秦大哥,这世就只有程咬金,而没有程知节了。”程知节叹道。 “老弟何必太谦虚。你那股狠劲,天下能挡得住的人,又能找得出几个来?当今太子,胸中颇能容人,且又熟知兵法,善权谋。我们投奔他,算是找对主了。只是我们在这朝廷之,也有一样不利之处。”秦琼道。 “眼下大局已定了,还什么不利之处?”程知节一惊,忙问道。 “皇父子是关陇人,手下大将谋臣也多为关陇豪门。只有我们兄弟山东人氏,又出身寒微,必然会受那关陇豪门排挤,这于我们很不利,我们兄弟须得相互照应。”秦琼道。 程知节点头道:“这个自然,咱老程是什么也不懂,全凭秦大哥指点。不过那尉迟恭与李世绩不也是寒门出身吗?” 秦琼摇头道:“那不一样,李世绩坐镇河东,手握雄兵将近二十万,凭谁也不敢小觑他。尉迟恭数次救太子爷于危难之中,这些都是你我兄弟无法比拟的。” “秦大哥说的对,不过那李艺怎么还不来,是不是走另一条路了?”程知节道。 “老弟别急。此乃过华州往潼关的必经之道。李艺若往潼关,非从此地走过不可。”秦琼道。 程知节皱了皱眉,却并未再说什么。转身走至坐骑跟前,拿起那柄斜倚在数身的长槊,舞动起来。 那杆长槊柄长九尺,刃长七寸,通体铁铸,重四十八斤,常人多拿一会都费劲,而程知节舞动起来,却有若舞动一根竹竿,毫无半点沉滞阻碍,手浑似无物一般。 “好!”秦琼赞道,抬起右手,也想抽出背的金装铜锏舞动一番,手刚挨到锏,又缩了回来。 他知道程知节此时并非是想眩耀自己的功夫,只是欲活动活动身子,为即将到来的厮杀热身。 但兵卒们却在严守军纪,动也不敢动一下。尤其是柴绍那三千精锐,更是连交头接耳悄悄说话的都没有。秦琼对柴绍训练出的三千精锐极为满意,觉得可以和他从前在张须陀麾下带过的精锐隋军一较高下。为将者,理应与兵卒同甘共苦,一样遵守军纪。如此,兵卒们才会拚死效力,不至于在危急关头背弃主将。看来程老弟对此道理还不太明白,日后若有机会,倒要好好和他说说。秦琼正想着,忽听得南边传来了马蹄声响。 “程老弟,快停下,李艺来了”秦琼低声呼着,声音里透出一种无法掩饰的兴奋。 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一至战场,一见到敌军,他的身体内就会迸发出那种迹近疯狂的兴奋。 其实每次剧战之后,他面对着遍地鲜血,就会感到刻骨铭心的厌恶和恐惧,誓言从此解甲归田,不再杀人。可是当他从战场回至军营后,心里又很快平静下来,不仅不对战场感到厌恶和恐惧,反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怀念,并渴望着尽快返回战场,冲阵杀敌。 “来得好,咱老程的手早就痒了呢?”程知节说着,翻身跃他那匹黑炭般的坐骑,握着长槊,双眼紧盯着前面的河谷,露出猛兽扑向猎物前的那种灼灼闪光。 秦琼也跃了他心爱的黄膘战马,亮出那杆杀了无数敌军的虎头钢枪。 熟悉秦琼的人都知道,他每天必练锏法,无论暑热寒冬,从不停歇。而枪法他每隔三、五天才会习练一次。 可是他阵的时候,常使的偏偏是虎头枪,绝少使出金装锏。 天下英雄,也认定秦琼唯有枪法厉害,相互传言,都道须小心山东秦叔宝神枪无敌。 同样,只有那些极熟悉秦琼的人才知道,他的金装双锏轻易不会使出,若一使出,阵前必会折损一员敌方名将。 今日逢着李艺,也不知道有没有出金装双锏的机会。秦琼在心里想着。 马蹄声愈来愈响,一杆写着“燕王”金字的大旗下,无数铁甲骑卒疾驰而行。燕王兵将似是没有发现杂树丛中隐藏的唐军,顺着河旁的官道长驱直入。 “我的个乖乖,李艺战无不胜的铁甲骑兵果然名不虚传。”程知节吃惊地赞道。 秦琼顾不得答腔,一颗心直往下沉去。要知道他们面对唯一可以与李世民的玄甲军一争高下的重装铁骑。 “秦大哥,出不出击?“程知节心中发急地问着。 “且等一等。“秦琼平静地说着,毫无慌乱忧急之意。 他既然已领兵出战,就绝无不战自退的可能。休说眼前之敌五千重装铁骑,纵然是十万大军,他也得冲出去死战一番。更不要说这一仗关系到他的声望和长安以后的安危。 但作为身经百战的当世名将,秦琼绝不会冒然冲出。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并非是不可能做的事情,一切全在于时机的把握。 秦琼只有在捕捉到可以战而胜之的时机后,才会主动出击。 第一百八十一章 秦琼大败 行军多年的李艺是一个极有临战经验的宿将,他摆出的行军阵势毫无破绽,让秦琼找不到任何可以下手的地方。 李艺摆出的阵势很奇怪,主将不在阵前,却在阵中。而依一般的行军阵法,领军主将应带着最精锐的兵卒位于阵前,次等精锐的后卒位于阵后。较弱的兵卒则护卫着辎重位于中间。这样一旦遇敌突袭,居于中间的兵卒便依托着辎重车辆固守。首尾锐卒则来回接应,分进合击,令敌兵难以得逞。 本来这种主将位于阵中的行军阵势极利于突袭的一方----主将居中,前锋必弱。前锋既弱,遇敌则溃,势将牵动中间,使整个行军阵势混乱不堪,不战自败。 但这五千重装铁骑,他们全是骑卒,前后游动极快,一遇敌军,前可疾速后退为中,中可疾速前行为前。后军也可随时化为前军或中军,相机而为。 “李艺果是大将之才,知道依势而变,并不死守阵法。”秦琼在心里赞叹道。 敌军前锋已过,中军离秦琼等人伏着的杂树丛不过百余步远。 因为全是轻骑,即在中军阵内也没有辎重。只是有几杆大旗,分别写着李,罗,陈等。 只见那写着“李”字的大旗下,一员战将横槊立于马。其人年约四十多岁,虽然面孔白净,但双睛暴突,鼻孔朝天,身躯胖大,两条胳膊竟比寻常人的大腿还要粗些。 “嗯,那白脸汉子就是李艺?”程知节明知故问。 他心中不仅是发急,都有些发慌起来。 “正是此人。”秦琼点头道,见李艺脸色白净,又穿着银甲白袍,连胯下战马,也是浑如雪白,见不到一根杂毛,要不是人长得丑的话整个一唐朝版的常山赵子龙。 “旁边那个黄胖子莫非就是罗寿?”程知节又问道。 秦琼又向“罗”字大旗下望过去,见那员敌将果然生得黄黄胖胖,年岁看来只有三十出头,手中倒提着一柄带环大刀。 敌军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李艺已经举目向矮树丛望了过来。 七八月间,树木丰茂,外面的人虽说很难发现后面埋伏着兵马。可是李艺既动了疑心,必然会派兵卒过来仔细搜查,他们已无法继续埋伏下去。 “我去缠住李艺,你找机会再杀出来。”秦琼对程知节吩咐道。 说完他暴喝一声;“杀啊!”然后猛地一踢黄膘马,直向李艺冲过去。 这时候很难佳的出击时机,然而秦琼却又不得不在此时出击。 他心里感到异常窝火,觉得今天和李艺还未交手,就已输了一招。 “哇----”秦琼部下的士卒们也齐声大吼着,挥动兵刃冲向敌阵。 虽是突遇敌兵,李艺军却也毫不慌乱,都勒马立在原地,镇定迎敌。李艺更是连手中长槊也未抬起,只凝神望着大呼冲来的秦琼。 “燕王殿下,别来无恙?”见敌手如此处变不惊,秦琼反倒不好过于进逼,以免失了大将风度,遭敌嘲笑。他在离李艺百余步外停了下来,拱手问候。 “此时得逢故人,倒是快事。恭喜秦将军投了一个杀兄屠弟的明主。”李艺拱手回礼,话语中露出嘲讽之意。 “李建成本就是无德之人,又多次谋害当今太子,太子诛之,顺天意,得民心。李承明不过一黄口小儿,倾覆只在旦夕之间,大丈夫立身于世,自当择良主事之,燕王乃当世英雄,奈何如此不明时势呢?”秦琼针锋相对地说道。 李艺尚未答话,身旁的罗寿就冷笑一声,抢先说道:“秦将军好一张利口,难道杀兄屠弟的人会是一个明主吗?” “这建成元吉之死,乃咎由自取,太子殿下也是迫于无奈。”秦琼迟疑了一下才答道。 “哈哈,秦将军不仅武功过人,强辩的本事,也足可称之天下无敌。先太子殿下谋害秦王,毫无真凭实据。李世民杀兄屠弟,却是不争之事实,你居然还说的这样理直气壮。”罗寿大笑了起来。 “谁是昏主,谁是明主。史笔如铁,自有后人评价。你我俱为统军战将,用不着学那班握着笔杆的文士,徒逞口舌之利。你的来意,我已知晓,无非是想把我阻在华州,给世民小儿打破潼关,擒拿楚王争取时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你今日只怕就要留下项人头了。”李艺不耐烦地说道。 “如此,就得罪了”秦琼大喝声里,虎头枪倏地一挺,跃马前冲,刷刷如急风暴雨一般,霎那间已刺出数十枪。 李艺的几名铁甲骑士,猝不及防中枪落马。 罗寿挥动大刀,向秦琼杀去。 “罗寿退下,我亲自收拾了此贼。”李艺喝道。 “只怕你二贼加起来,还不够我一人收拾”秦琼口中大叫着,手中虎头枪车轮一般飞转,根本不顾敌人的攻击,仍是招招抢先,左刺李艺,右挑罗寿。 啊,你竟如此轻视我们兄弟,也太无礼了。李艺大怒,长槊横摆,挡过秦琼的杀招,立即槊锋一转,攻向敌人。 罗寿无法退出战圈,只好挥刀抵挡。 李艺想不到秦琼会使出这等不顾性命的打法,一时间只顾得招架,却没有还手的余地。 程知节见李艺和罗寿兄弟已被秦琼缠住,立即舞动长槊率部下五千兵卒,大呼着从树林中杀出,会同阵前的五千兵卒,一头冲进敌阵,混战起来。 李艺铁甲军见双方主将已杀在一处,都以为今日是将对将,兵对兵的对阵决战,却不料唐军竟会使出野战之法,措手不及之中阵形顿时大乱。 “娘的,你家程爷爷在此,还不给我闪开了”程知节边吼边挥着长说猛刺猛扫。铁甲兵卒们一时间挡不住,见机快的,拨马便逃,行动略慢了些的,便被挑翻落马。 程知节身后的兵卒们纷纷顺着程知节杀开的血路向敌军阵中急扑过去。 不好,这秦琼使的原是声东击西之计,企图缠住我,使我军阵中失了指挥,他好以偏将突击,乱中取胜。李艺立刻识破了秦琼的用心。 “罗寿,陈奉,你们替我挡住这疯贼。”李艺奋力一回槊,逼开秦琼,转过马头,迎着程知节杀了过去。秦琼迫马欲追,却见罗寿也学着他,只攻不守,大刀带着呼呼劲风连连向他面门猛砍过来,凶恶至极。李艺的长史陈奉也举槊向他杀了过来。 这下子变成秦琼无法摆脱罗寿和陈奉,处于被动之地。 “李艺,看你你程爷爷如何拿你?”程知节见李艺冲到了跟前,双臂一抖,长槊直奔敌人的咽喉刺来。 李艺举槊一拨,只听当的大响,双臂发麻,几乎握不住手中兵刃。 程知节得理不让人,又是一扫一刺,避得李艺左摇右晃,差点从马背栽倒下来。 好厉害我向来以臂力自负,不料这家伙的力气竟比我要大出许多。李艺惊了一头冷汗。 李艺稳定了一下心神,侧身躲过程知节的长槊,然后长槊横击而出,竟一招就将程知节从马背扫落了下来。 几名李艺的亲卫,连忙翻身下马牢牢把程知节按倒在地。 秦琼眼看情势危急,惊怒之下,被迫使出绝招,大喝声中,左手使枪架开陈奉的长槊,右手从背抽出金装锏向罗寿猛劈下来。 罗寿不防有,来不及提刀招架,此忙一偏身,肩头已是重重挨了一锏,半边身子都麻木了,一头从马背栽倒下来。 唐军兵卒趁势拥,也把罗寿牢牢按在了地。 “好一个杀手锏!”李艺忍不住喝了声彩,将长槊交给身边的亲卫。自己从马鞍两侧取出硬弓羽箭来。 “嗖、嗖艺对着秦琼连发三箭。 秦琼连晃三晃,躲开了这三箭,却没有躲开陈奉刺来的那一槊。 “扑哧。”一声,陈奉的长槊刺进了秦琼的左腿。 秦琼立刻扔掉左手的虎头枪,一把握住槊杆,将长槊把了出来。然后抬起右手,一锏向陈奉打去。 陈奉连忙放开长槊,拔马向后逃去。 唐军的人数比李艺的铁甲军多出了一倍,应该是可以风的。 只是铁甲军跟随李艺征战多年,俱严守军纪,非有将令,拚死不退,虽人数处于劣势,但阵形整齐,且又全是骑卒。一时间还分不出高下。 秦琼在几名亲卫的掩护下,简单地将腿的伤口扎了起来。 “李艺铁甲军的战力当真名不虚传,以寡敌众,竟然丝毫不露败相。立即退军,回转唐营?不,不能,我不仅没有胜敌,反倒失了程知节回去以后就算太子不责怪,自己也万难在其他武将面前立足了。单骑逃往别处?可放眼天下,又有何处是我的存身之地呢?”秦琼心头一刹那间转过了千百个念头,可每一个念头都无法帮他摆脱眼前的困境。 他急恼中,连忙翻身马,带着几名亲卫向北退去。 他自然不是想逃,而是想以佯败之计引诱李艺追来,使出他百发百中的“回马枪加杀手锏”双重杀招。 如果他杀了李艺,战场情势必将立刻逆转。使他由大败变成大胜。 可出乎秦琼的意料,李艺并没有追向他。而是在原地指挥着下属,砍杀混战中的唐卒。因为以李艺的身份和地位根本不需要斩杀秦琼来威震天下。 他只想把唐军杀败,救出弟弟,然后马赶去潼关与李承明汇合。 唐军兵卒本来就快支撑不住乐,此刻见主将后退,士气顿衰,立刻溃散四逃。 铁甲军漫山遍野追着唐军士卒,放手大砍大杀,很快就将罗寿夺了回来。 唉想不到竟惨败至此,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见太子。秦琼心里万念俱灭,直恨不得倒转虎头枪,刺入自己胸中,就此了结残生。 第一百八十二章 李靖赶到 “咚咚咚----” “呜呜呜----” 树丛后忽然鼓声大作,号角震天响起,无数唐军骑卒呼喊着冲下河谷。在众骑卒的最前面,李道宗手握长槊,一马当先,直闯入敌阵。 啊,李道宗也来了?李艺先是一惊,又是一喜,最后仍是一惊。 他先是一惊,惊的是李道宗既然来了,必定会有大军相随,他无论如何也挡不住,处境危矣。 他又是一喜,喜的是看清了李道宗所率骑卒不过千余,他此时冲去,说不定能生擒这位名扬天下的小李世民。 他最后又是一惊,惊的是部下骑卒因追杀唐军而自乱了阵形,此刻经李道宗的生力军一冲,都是立足不住,拨马回逃。且见李道宗开弓射箭,居然也是百发百中,当者应弦立倒。而李道宗身旁还有一人,竟然是尉迟敬德,他要在这种情势下冲过去生擒这位小李世民,只怕比登天还难。 李艺当机立断,吹响号角,集结部下。留下几员偏将断后,自己和罗寿陈奉等高级将领,押着程知杰,向来路退去。 只要和司马杜仲达率的步卒合兵一处,自己就能突破李道宗等人的阻拦,冲到潼关。 但李道宗又怎能让他如愿以偿呢? “冲过去,生擒李艺”李道宗大吼着,摧动跨下的战马,直向李艺扑去。 他左边尉迟恭,右边是李君羡,三人勇不可当,三杆长槊刺处,血光飞迸,刹时间就挑翻了十余敌骑。 而紧随在他身后的独孤彦云,公孙武达等人并不轻易杀敌,只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发现敌方有危及李道宗的举动就立刻前化解。 李世民对自己这个堂弟可谓是爱之深切,怕他出危险,把自己麾下几乎全部的猛将,都安排在了他的身边。 秦琼本来已是一败涂地,忽见李道宗率援军赶至,精神顿时大振,呼喝着率领部众返身杀进敌阵。枪挑锏打,将李艺留下的几员偏将尽数杀毙。 “好一员虎将”李道宗亲睹秦琼大显神威,忍不住赞了一声。 李艺见势不妙,连忙再次一半骑卒抵挡敌军,然后带领剩下的一半骑卒快马加鞭,向北飞驰而去。 可此时李道宗已与秦琼合兵一处,他那一半骑卒哪里抵挡得住,几下子就被唐军冲得稀烂,到处乱窜。 李道宗留秦琼在后押阵,亲率尉迟恭李君羡二将,带了两千锐骑,每人换乘两匹战马,只半个时辰就追了李艺军,一场混战,夺回了程知节,却没有看到李艺的影子。 原来李艺把剩下的一半部卒又分成了三番,自率第一番夺路北归,让第三番、第二番轮流阻截李道宗。 唐军追骑虽然人多,但李艺的铁甲军极是悍勇,待击溃了第三番和第二番的敌军,李艺和他的高级将领率领的第一番人马已是逃得远了,追之不及。 “李艺勇猛无敌却又善于机变,实不愧为世之名将。”李道宗赞叹道。 李世民再次派出这么豪华的阵容,又有两倍与敌的兵力,在付出伤亡远高于对手的代价下,却仅仅是击退了敌军,还差点失了程知节这样的猛将。估计也是他想不到的。 秦琼、程知节、从后面赶来,满脸惭愧,都怪自己无能,打了败仗,乞求李道宗表太子,给予处罚。 “哈哈”李道宗大笑了起来,道:“敌军望风而逃,弃尸遍野,我军大胜,怎么会是败了呢?” 的确,眼下他们已经不能败了,只能是打胜了,而且是大胜。 李艺从泾州起兵,一路过关斩将,锐不可挡,决非侥幸,其兵锋之锐,战将之猛,远远超过了李道宗出发前的估计。 李艺带着部下狂奔百余里,直到傍晚时分才在一个叫张难堡的地方与自己的后军汇合。 “大王,左侧有大股敌军出现,人数大约四万余,估计半个时辰以后就会赶到。”李艺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就有斥候飞马来报。 李艺和麾下将领们简单商议以后,决定迅速抢占张难堡南面的那块高地,然后居高临下防备敌军夜袭。准备等第二天天亮以后再整兵突破敌军,绕道赶望潼关。 不想李道宗竟驱兵连夜行军一百二十余里,于第二天天亮之前也赶到了张难堡,和杜伏德率的四万人对李艺形成了南西夹击的态势。 大清早,赶了一夜路的尉迟恭根本顾不休息便身披铁甲,手舞金钉长槊,带领千余护卫骑卒,绕着李艺军大营飞驰骂阵。 李艺军大营中虽然旌旗密布,帐幕齐整,沟垒后更是刀矛闪亮,耀人眼目,却无一人回骂,静悄悄地似空营一般。 尉迟恭出一头大汗,只得勒马停下,愣愣地望着李艺军的大营,半晌说不出话来。 将近中午之时,尉迟恭终于在秦叔宝的劝说下准备撤军回营。 其实尉迟恭的想法和秦叔宝一样,就是想亲自在两军阵前,将这位号称槊法与自己平分秋色的燕王生擒活拿。好证明自己才是天下第一,根本没有别人可以和自己平分秋色。 就在尉迟恭和秦叔宝即将回营之时,宁静的李艺军营里陡然杀气冲天,鼓声若雷,喊声如潮。 尉迟恭和秦叔宝连忙率军回战,李艺军早有准备。先是以为短臂弩狂射。继而以骑卒冲击,最后步卒也冲了来。 李道宗闻李艺出战,忙带着程知节、李君羡、独孤彦云,公孙武达等将倾营而出,杀向李艺军。 李道宗虽然是大唐的宗室王爷,但也是亲自却也身先士卒,领亲随护卫直撞进李艺大阵中央,想与这位曾经让突厥人也闻风丧胆的燕王交手。 李艺却并不想与他们任何一个人硬拼,早在身前身后布满了硬弩,一见有将校级的将军靠近就是万箭齐发,众人都无法靠近。李道宗还好,尉迟恭则气得哇哇暴吼。 “尉迟将军,李艺的短臂弩厉害,咱们不能硬拼。”秦琼劝道。 尉迟恭哪里肯听,调来数百藤牌兵作为掩护,仍是向前猛冲。独孤彦云和公孙武达见状也指挥部下拼命向尉迟恭靠拢,想合力将李艺斩于阵前。 混战中独孤彦云竟然冲到了李艺面前,他跃马挥马,迎头劈向李艺。 “来得好”李艺大叫着,也不理会独孤彦云劈来的大刀,长槊一摆,闪电般向前刺去。 独孤彦云大刀劈出在先,但其劈出的速度却比李艺长槊刺来的速度慢多了。他的大刀尚在半空,李艺的长槊已快刺至他的咽喉。 独孤彦云慌忙一侧身,虽躲过了刺来的长槊,大刀却砍了空,身子一歪,差点从马背摔了下来。 “哇”李艺大吼声中,趁势猛地刺出了一槊。 这下子独孤彦云挡无可挡,躲不及躲,只觉咽喉一凉,连声惨叫也不及发出,就栽到了马下。 李道宗的前军阵势大乱,纷纷后退,秦琼大声喝止,甚至连劈了两个后退的偏将,也无法阻止。 李艺军将士大呼“燕王威武”,个个奋勇争先,兵锋更加锐不可当。 突然西侧喊杀声震天响起,杜伏德率着一万多人杀奔了过来。 李艺冷笑了一声,立刻命令罗寿不要追赶,马结阵自保,用短臂弩对付南侧李道宗军。 自己亲自率残余的两千铁甲骑兵,和三千轻骑兵迎向杜伏德军。 杜伏德军以步卒为主,见李艺兵马杀来,立刻结成大阵,万箭齐发。主将都伏在阵中,并不放马出战。 “轻骑绕敌阵飞驰,诱其放箭。重甲全部迂回到西北侧,冲乱他们的阵列,他们都是步卒,阵列一乱,不值我们劲骑一扫。”李艺命令道。 李艺的轻骑兵在马射箭,个个都是好手,准头比杜伏德军强得多。重甲兵装备优于杜伏德军很多,人马都披着铁甲。漫天箭雨,对他们几乎没有什么伤害,所以几乎在一瞬间,杜伏德军的阵列便被冲了个七零八落。 “杀啊”李艺见时机已到,大吼着,手中长槊迎空一挥。 轻骑兵们也同时大呼起来,摧动战马,排山倒海般向杜伏德军的大阵冲杀过去。 “杀啊!” “活捉了李艺!” “不要放走了李艺!” 在李艺军的后面,陡地杀声大起,尘雾直冲云天。李艺猛地回过头,见千余名玄甲铁骑,手执长槊,呐喊着疾扑而至。当先一杆大旗写着斗大的一个金李。 “啊?????是李靖?????”李艺失声惊呼起来。 “不好我军分为两处,犯了兵家大忌。燕王殿下,快撤回去和罗将军会合!”长史陈奉连忙道。 李艺点了点头道:“快吹号角,全军回营。” “呜呜呜----”回军的号角响起。 李艺的边军突见玄甲军,虽然有些慌张,但他们毕竟训练有素,处乱不慌,听到号角立刻拨转马头,重新整队,跟着李艺向大营奔去。 其实李靖也是刚刚赶到这里,而且麾下也就只有先锋八百玄甲铁骑,根本对李艺构不成太大的威胁。李艺还是完全有时间将杜伏德军击溃的,但他不明就里,所以不敢冒险,这才使得杜伏德军避免了一场大败。 第一百八十三章 合攻燕王 原来李靖在下邽得知李艺改道澄城的消息以后,一边派人向李世民汇报,一边带着八百玄甲骑兵为先锋改道追赶,三万江淮军随后跟进。 “玄甲铁骑一到,燕贼望风而逃杀啊”杜伏德见来了救兵大吼起来,跃马从中军直冲阵前。 “燕贼已败燕贼已败”八百名玄甲铁骑同声高呼着,奋力向李艺的兵马追去。 李艺军的阵形刚刚扭转过来,玄甲军已大呼着杀至。 杜伏德的万余步卒也开始重新结阵,准备反攻。 李艺的兵马经过一场忙乱,锐气已是消磨殆尽,而玄甲军恰恰相反,锐气正处在极盛之时。 双方兵马一交手,李艺军阵的左侧便被就玄甲军撕开了一道口子,左侧军阵一乱,便有人开始败逃起来。 “娘的,不准乱跑,不准乱跑!”李艺大吼道。 不想众军卒听了这位燕王的吼声,反而更乱了起来。 有人想停下,有人却想趁机跑到前面去,结果想停下的人停不住,想跑到前面去的人倒有几个人真跑到前面去了。 “杀啊,杀了燕贼!”杜伏德挺枪跃马率着百余轻骑,一边向李艺军冲来,一边大呼道。 “老子先杀了你”李艺困在乱骑之中,无法冲至阵前挥槊斩将,正窝了一肚子火,听到杜伏德的大叫,立刻取弓搭箭,嗖地射出。 “啊----”远离李艺百余步远的杜伏德惨呼声中,应弦而倒。 李艺的兵将或举长槊,或舞长刀,护着李艺奋力向大营方向冲去,一刻也不敢停留。 很快,李艺乱军就败到了张难堡南的那块高地下。罗寿正率部众正在苦战,忽然见李艺大败而回,军心顿时崩溃,立刻如鸟兽四散,向大营逃回去。 李道宗和李靖兵一处,继续麾军猛追,毫不停歇。李艺兵马刚刚逃进大营,他们就紧跟着杀至。 李艺和他的部下无法立足,被迫弃了大营,向西北方向的山谷逃去。李艺由陈奉、杜仲达等将护拥,在前奔逃。罗寿则留在后面,带着步卒用短臂弩阻挡李道宗等人的追击。 此时天色已经昏黑,原野处处都是双方阵亡者的尸首,凝重的暮霭里浮满浓浓的血腥气味。 还有无数伤者躺在血泊里哀号不止,惨不忍睹。诸将见已获大胜,军卒也渐疲惫,纷纷请求停止追击,安下营寨,明日再去攻击敌军。 李道宗与李靖略做商议以后决定停止追击,一来是李道宗麾下的士卒一夜未眠,早已疲惫不堪,实在无力再战了。二来是李艺军也的确剽悍异常,再加短臂弩强大的杀伤力,委实是不好对付。 李艺狂奔一路四十余里,终于在那个不知道名的小山谷前停了下来。 长安东宫,显德殿。 李世民又在与部下们讨论该如何教化百姓。 赵弘智看着李世民的目光道:“久安之民居于盛世,衣食无缺生计有着,其心必高,心高则骄佚,骄佚则难教化,盖因其所求不止田土粮棉耳;而今大乱之后,经乱之民久苦战乱,盼大治之心如枯苗之盼甘霖,其教化之易,当不下于三代。就好比饿极了的人给一碗粟米便如食山珍,渴极了的人给一碗井水便如饮甘醇。此时教化万民,但以衣食二字便可,何言不易?” 话音甫落,尚右仆射封伦出班奏道:“殿下,臣以为此论不妥!” 李世民摆了摆手:“今日议疏,有什么见识但讲无妨。” 封德彝沉声道:“崔善和赵弘智言必称三代,却不知三代以来,人渐浇讹,风气日下,是故秦重刑罚,汉杂霸道,非不欲教化,盖欲教化而不能也!古来为君者,岂有不欲以仁义治天下者?然则天下皆顺民,则仁义行焉,天下多刁民,况且李承明现在还在据守潼关,招收亡命。臣以为必先须行酷法,方能震慑宵小,稳定社稷。赵弘智生论政,未识时务,若信其虚论,必败国家!” 李世民笑了笑:“弘智,封相指你乱言误国,你有何辩?” 赵弘智不慌不忙地道:“封相所谓时务,无非治庶罢了。或言乱世而生刁民,或言治乱世应用重典,法家所言,不过尔尔。若以为五帝三王之时,诸民易化,后世之民便渐不易化,臣恐其谬在人心,害贻家国。昔黄帝征蚩尤,颛顼诛九黎,成汤放夏桀,周武伐商纣,皆能身治太平,岂非承乱而治之例?若以为古人纯朴,而其后必日渐浇讹,则代代传承,社稷更替,至于今日,天下人均已化为鬼魅矣!人主尚有可治者乎?” 李世民哈哈大笑:“赵弘智此乃诡辩之术,今日所议之事,虽起于崔善遗表,实在却是一件大政。说穿了,不过王道治天下还是以霸道治天下之争罢了。议题虽稍显宽泛,其要义却不可不察。于今百姓苦于乱世,庶民陷于水火,若不能善定刑律,轻则四方不宁,重则社稷翻覆。刑律定得重了,恐怕百姓黎庶啧有烦言,刑律定得轻了,又恐宵小不畏刑而生乱。义宁元年皇入长安,约法十二条,死罪唯杀人、劫道、背军、叛逆四者,余并废除。宽则宽矣,毕竟是权宜之计。武德七年在隋律之增五十三条格,以为唐律。我以为十二章过简而七年律过繁,仅绞刑一项其罪属多达五十条,论其罪断趾或役流均可惩戒,人命关天,死刑之设尤其谨慎。还有肉刑中挞背之刑,我读过孙思邈给我的黄帝《明堂针灸》一,人五脏之系,咸附于背,挞其背实伤在肺腑,似这等刑罚,也以去之为佳。总之刑律一节,总以删繁就简、除酷从宽为!” 至此李世民的心意已逐渐明了,新皇即将登基,想在民间博一个宽厚爱民的好名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何况六月以来,宫闱血变,民间早已谣言四起。李承明据潼关,李瑗反幽州,李艺反泾州,李孝常发利州,突厥也南下在即。李世民现在是想以更改刑律来收四海之心,虽说用心不纯,却也是堂皇正大之举。 李世民缓了口气,道:“此事便议到此处,目下还有一件事情,我思之良久,未得定见,诸卿不妨各抒己见。” 他顿了顿,道:“我入主东宫已一月有余,父皇数次下旨,要禅位于我。昨日又有旨下,他老人家已经决定,要我在八月初八日登基称帝,他老人家改称太皇。我实在推辞不掉,只好应允了。原先我为藩王,可以兼领尚令职衔,如今马就要即位为君,总不成自己给自己当宰相。说起来,这个位子谁来担当,这可不是个不小的事情。” 他话音方落,中令房玄龄率先应道:“尚令为朝廷首辅,其人总领百官措理朝政,权柄至重,恐非人臣所能轻议。” 李世民笑了笑,道:“我没那么多忌讳,卿等畅所欲言便是,总要有一个孚众望的来坐这个位子才好!” 众臣相互看了看,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这尚令的职位,说起来虽只一个人的事情,然则实际却远非表面如此简单。此刻三省官员之中地位最尊崇者便是尚左仆射萧瑀,出身显贵秉朝多年,素得武德皇帝器重,李世民一为太子便赐其条幅曰:“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此刻环顾宇内,资历足以出任尚令的也不过他和裴寂二人而已,裴寂已然加封司空退出政府,萧瑀便成了惟一人选,便是萧瑀自己,也自认此位菲己莫属。只是萧瑀若出任尚令,水涨船高,封伦势必升任左仆射,空出来一个右仆射的位子自然也要人来填补。不过太子此刻当殿议起此事,似乎不准备按照惯例在在场诸人之中选拔,这一层却又让众臣着实拿不定主意。 沉寂半晌,接替崔善大理寺卿职务的戴胄突然出言道:“殿下,臣有一言,请陛下雅察。” 李世民摆了摆手:“但讲不妨。” 戴胄道:“自武德元年以来,尚令一职便由殿下任之,殿下由尚令而储君、马就又为皇帝,此职现已非人臣可任。臣建议,以恒山王兼领尚令为佳。” 李世民哂笑道:“承乾一个八岁的娃儿,怎能当此大任?” 封伦发言道:“殿下,臣倒是赞同戴公所言,尚令为百官之首,权力太大,又是殿下龙潜时担任过的职务,易启人臣觊觎大位之心。前朝杨素曾任此职,然其子杨玄感终反,前车之鉴,不可不察。” 李世民迟疑了一下,苦笑道:“那总不成便真个让一个八岁的娃娃坐这政事堂的首席?未免太儿戏了!” 赵弘智脆地应道:“恒山王任尚令,却不能出席政事堂会议,有违国家制度,如此措置不宜。” 房玄龄又发言道:“殿下,此职既然殿下担过,臣属便应避讳。恒山王虽为日后储君,也不应例外;臣以为视丞相、大将军古例,虚置其衔可也。如此尚令为殊职,例不轻授,尚省以左仆射为长即可” “尚令为殊职,例不轻授,尚省以左仆射为长”李世民默默重复着房玄龄的话,忽然扭过头问萧瑀道:“萧卿以为如何?” 萧瑀愣了一下,急忙躬身答道:“臣无异议!” 李世民微微一笑,挺直了腰杆道:“好了,既然如此就这样定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陈奉用兵 李艺率残余的天节军在一个不知名的谷口前安营扎寨,经过一系列的激战以后五万天节军已经不足三万了。他最引以为傲重装铁骑也已经损失过半。 而李道宗和李靖合兵一处以后军力已将近十万之众,他们在紧逼天节军,在距离李艺军不足五里的地方安营扎寨。 “我们现在已是疲惫之师,而且粮草也只能坚持明天天了,这里距离潼关不过只有一天的路程。大家有什么办法可以突破对面的敌军着一堆篝火,李艺对自己身边的高级将领道。 “李道宗和李靖都是百战名将,他们一定会想到我们会要连夜突围的。而且他们那边猛将及多,军力又远高于我们,想要突围恐怕不易。”罗寿道。 “我们不如在清晨突围。”长史陈奉道。 军司马杜伯达一边用手里的树枝拨弄篝火,一边道:“清晨突围?那时候我方部署就会完全暴露在敌军眼里,以三万疲惫之师,对将近十万之敌,岂不是自寻死路?” “不然,敌军以为我们会趁夜间突围,但我们一夜没有动静,他们必定以为我们已经放弃突围。清晨是人们最为松懈的时候,明天一早,趁他们埋锅造饭之时,我们就在两军阵前的那三处树林放火,然后接助浓烟的掩护,让步卒用短臂弩向敌军左侧突击,骑卒向右侧猛击,定可成功。”陈奉摇头道。 “那中路怎么办?”一个虽然身着将校官服,但已经褴褛不堪、破旧万分,烟熏的痕迹和血迹到处都是的汉子问道。 “中路留百余人击鼓呐喊,吸引敌军。”陈奉答道。 “可是马匹惧烟,我怕到时候马队的阵型不能保持。”那汉子又道。 “雷将军放心,马队会在举火之前集合完毕,在浓烟升起之前就发动攻击,将敌军的注意力吸引到右侧,为左侧突围的步卒减轻压力。”陈奉道。 原来此人是李建成麾下旧将,玄武门事变时,奋起质问刘弘基的雷永吉。事变那天薛万彻拿了刘弘基以后,便命雷永吉在左金吾卫府看守那些不可靠的城防军将校。 李承明根本不知道这回事,所以他在带人退出长安时也没有派人去通知雷永吉。而薛万彻又带人去攻打长安府库,也把他给忘了。 雷永吉发现长安局势发生变化以后,连忙带着百余骑突出长安,原来准备去泾州投靠李艺。可恰巧在同州与李孝恭的家将李敢一起遇了李艺。 李艺点头道:“不错,我们的轻骑重骑加起来还有将近六千之众,李靖他们的骑卒应该也超不过这个数字,况且他们没有准备,只要我们先发制人,突破他们绝对没有问题。” 第二天清晨,李靖李道宗的军营里伙夫司膳已经在埋锅造饭。平常他们是没有早饭吃的,但现在在打仗,所以才能有早饭吃。 就在几缕炊烟刚刚在晨曦中缓缓飘起之际,一个放哨的斥候狂奔着进了军营,一溜烟跑到站在一棵大树下,正在讨论今日该如何对敌的李靖、李道宗和其他的高级将领面前,两腿一软几乎趴到了地,伸手指着西北方,大张着嘴嘶嘶地吼叫着,却就是说不出半个字来。 李靖侧耳倾听了一阵,目视着那斥候道:“多少人?” 那斥候咽了口吐沫,却还是说不出话来,他右手举过头顶,伸出了五根手指,随即,他犹豫了一下,又伸出了一根手指。 五到六千人骑兵 “昨晚一夜都没有动静,怎么现在开始出击了?可是又为什么都是骑兵呢?李艺的步卒呢?”李靖心中暗自思虑着。 负责前军供给的公孙武达此时也已经接到报告,快步走了过来。 “大王,有警号?”公孙武达道。 “嗯,天节军的骑兵。”李道宗道。 “我们当如何处置?”程知节大声问。 李道宗考虑片刻以后,看着李靖道:“传令后军,集合三万锐卒,全力阻挡天节军的骑兵。在集合三万步骑,命令骑卒先冲击先李艺的中军,等冲乱他们的阵列以后再迂回到左侧追击天节军的骑兵。然后让步卒与天节军的步卒决战。” 李靖点头道:“就依江夏王的意思,全军备战。” 李道宗点点头,站起身形,结束衣甲,戴好了头盔,冲着身边的传命兵高声喝道:“马去传令,今日吃不早饭了!秦琼部为今日军中执法。” 随着一声声急促的口令和杂乱的脚步声,兵士们在长官的喝令和指引下纷纷开始跑到营前列队,秦琼将则命令麾下士兵们在胳膊扎白布条,手中持着各式各样的非制式的兵器在营中走动巡视。 半刻钟之后李靖和李道宗的部下已经集结完毕。七月的清晨,太阳渐渐升起,在到山谷之前又是一马平川,极目望去方圆三四里内的景物尽收眼底,在这种条件下作战,以众击寡李道宗他们可以说是稳操胜券。 然而就在他们的骑卒刚刚开始发动冲击,战马跑了不足三里路的时候,这一切都变了。 明朗清晰的景色看不见了,和煦明亮的阳光也变得晦暗起来,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弥漫在四周的浓烟和焦煳气味。 右侧那三座不起眼的矮树丛,已经在这段短短的时间内被点燃了。 当然,树林里燃烧的大火威胁不了任何人,但是随着清晨的微风,浓密的无孔不入的青灰色烟雾渐渐笼罩了这里的天空,笼罩了溪流,笼罩了周围的田埂和野地,也彻底遮断了正在冲击的骑兵的视线。 如今在骑兵面前的,只有一团虚实不明的呛鼻浓雾,李艺的中军躲在哪里,谁也不知道。 浓烟虽然遮蔽视线,但却并不只遮蔽李道宗军的视线,在浓密的烟雾中李艺军同样不能视物。 “快冲,只要冲过这段烟雾笼罩的地区,李艺军的中军主力就将无所遁形了。”冲锋在前的程知节大声吼道。 “加速----冲过去!”程知节身侧的猛将李君羡也大声道。 骑兵们齐声高喝,跃马扬鞭冲入浓烟中。 李艺并不知道他们的部署,应该不会想到在大路挖陷坑拦索子。 时间是关键,速度就是胜利,只要能够冲出烟雾地带,这一仗就胜了八成了。 正如雷永吉所言,马儿对浓烟天生敏感,虽然在马刺和皮鞭的催促下不情不愿地冲了进来,却本能地避着烟雾浓的地方走,不知不觉之间,李道宗军原本整齐的骑兵队列已变得混乱不堪,参差冲撞间,有的骑兵被冲离了队列,跑到了旁边的树林里去。 烟雾的气味实在不好受,马的骑兵们也纷纷咳嗽起来。 随着咳嗽声起,一阵警兆在程知节的心中陡然升起。 突然间,一阵尖锐的啸声传来。程知节知道,那是弩箭的破空声,从声音来判断,及有可能是万弩齐发。 耳畔马嘶声和惨叫声几乎同时响起,程知节眼看着前后左右的骑卒们纷纷落马。 左臂一痛,他也中了一箭,弩箭的威力及大,完全贯穿了他的左臂。同时,危险自右侧也袭来了 一个骑兵连人带马朝着程知节的方向倒了下来 程知节纵马跃起,将将在那名骑兵倒下之前前趋一丈。 浓烟中惨呼不断,战马惊慌的嘶叫和临死的哀鸣让程知节不住心惊。 天节军怎么会在这里埋伏人马?这里离谷口应该还有两三里的距离呢!完了,他们是要突围????? 突然间,他他下意识地在马晃动了一下身躯,一阵金属摩擦声响在耳畔间响起,胸腹之间一松,前胸甲连着护心镜整片被挑了下来。 黑沉沉闪着乌黑的光芒,那是一根加长的步兵长槊。 耳畔马嘶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 胸前的步槊毒蛇一般咻地缩了回去。 程知节手中的马槊几乎本能地朝着长矛刺来的方向反刺了下去。 没有预期当中的惨叫声,连入肉的感觉都没有,一丈长马槊,竟然就这么刺空了。 李艺军的步兵长槊是经加长的,长槊与长矛连在一起,整整有两丈长。 而且他们和程知节等骑兵比起来,还有一个很大的优势。 这个优势在嘴巴和鼻子,他们一律用打湿的衣襟蒙住了口鼻。 就这么一点点优势,就几乎全部葬送了整支骑兵大队。 李艺的天节军严格地按照既定的阵法突围,分为前后两部分。后面的是一万步卒手持短臂弩,凭着耳朵的判断发箭。 前面的长槊兵又分为两排,遇敌骑以后两排,前排半蹲,后排直立。前排半蹲的白衣兵只要听得面前的官道有声响便挺槊斜刺,刺完绝不迟疑,立即收回,不管是否刺中,收回长槊以后撤半步,身后的士兵则立刻跟,半蹲,出刺。 如此反复,本来就依赖大道的骑兵此刻更是向大道中央挤去,自己人之间的冲撞踩踏越来越多。饶是程知节和李君羡连声高呼,却哪里有人听得见?人喊马嘶之余,只听噗噗金枪入肉之声不绝于耳。目不见物又散乱了建制的骑兵大队正在面临一场奇异的屠杀 程知节拍马向前猛冲,马槊来回在身周扫荡,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冲出这片烟雾区,整顿建制再战。 渐渐地四外不再有长槊来袭,人喊马嘶的声音也离得渐远,烟雾渐渐变得稀薄了些。 此刻程知节耳鼓中除了马蹄敲打地面的声音以及自己的心跳之外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终于,一阵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程知节单枪匹马冲出了笼罩在大路的烟雾区 可是他惊奇地发现,五十余步外,就是谷口,只有一百余名天节军士正在拼命地擂鼓呐喊。 第一百八十五章 突出重围 右翼的六千天节军,以残余的两千多名重装铁骑为前锋,轻而易举地就突破了李道宗的前军。 后军是杜伏威的旧部,此时统率大军的大将尉迟敬德,将三万人的庞大军阵以雁形阵列在旷野的一个土坡。全军分为左中右三军,左中右军分南北陈列于坡下,各一万人,中军一万人高据坡,立东朝西俯瞰四周;如此布阵虽然无丝毫标新立异之处,却将地势之利发挥到了极处,三万的大阵南北横亘将近二十里,几乎将天节军的去路全部阻挡。 “这是什么地方?”李艺停下来,眯缝着眼睛迎着阳光打量着千步开外黑压压的军阵问道。 尉迟恭的阵布得颇有学问,李艺的骑兵若是正面冲击,不但是仰攻,而且是对着阳光冲锋,视线将受极大影响;若向两翼运动迂回,自己手的六千骑兵又稍显不足,况且敌人背坡结阵,基本已经杜绝了后方被敌军迂回偷袭的可能;远远依靠弓箭来削弱敌军的兵力倒是一个好办法,不过他们现在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与敌军消耗,因为他们必须迅速击溃当面之敌,然后再迂回到李道宗他们后面去接应左侧的步卒。 “野牛坡,过了这里就安全突出去了。”陈奉答道。 说话间,身后尘头大起,是罗寿率领的轻骑也赶来了。 “大哥,怎么还不冲锋?”罗寿问。 李艺深吸了一口气,催马在军前跑了一圈,扫视了一眼奔波了一夜也略有些疲惫的骑士们,冷然高喝道道:“全军----矢锋阵,重骑当先” 随着他的口令,全军六千余轻重骑兵一阵悸动,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马嘶鸣,只听见数万只马蹄子在地面敲打的声音,转眼之间,原本一字长蛇横在坡前的大军已经变换成了以残余的两千多重装铁骑为首的矢锋阵。 矢锋阵是锥字形的骑兵冲击阵型,是骑兵突破敌人步卒阵地的最佳选择。 “全军----冲击!”李艺大声吼道。 两千多重装铁骑开始策马扬鞭,向敌军左侧开始冲击。 看到李艺的骑卒开始冲锋,骑着马,站在坡的尉迟敬德抬手扬起了自己的马槊 窸窸窣窣的衣袂声响起,军前五排原本蹲立在地的士兵夹着长矛站了起来。 看来尉迟敬德想要让部下正面迎击重骑兵的冲击了----蠢货!李艺心中暗自骂了一句。 李艺的骑兵开始加速,重骑兵连人带马全身具甲,寻常兵刃很难伤及,只是若没有一定的初速,想要撕裂敌军的步兵阵线仍然有很大困难。骑兵若没有了速度优势,就像一把没有开刃的宝刀,和烧火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所以李艺没有选择仰攻位于坡的尉迟恭的中军,而是准备从坡下的左侧撕开一个口子,冲出去。只要突破了野牛坡,尉迟恭的步卒是赶不他们的骑兵的。 骑兵的加速也很讲究,并非是一窝蜂地全体催马狂奔。冲在第一排的骑兵们率先趋马提速,后排的骑兵却暂时不动;待与第一排骑兵拉开了约三马身长的距离,第二排骑兵才开始加速,如此层层递进,直至全军加速完成。因此实际骑兵加速时最终的冲击速度完全由第一排骑兵决定,而冲在第一排的最高军阶者便是掌控全军冲击速度的人,第一排的冲阵速度以他为准,而全军的冲阵速度以第一排为主。 一般骑兵冲阵阵形会分出层次,每个层次的骑兵都会在自己胳膊绑代表自己所属层次的颜色的小布带子,在冲阵中一旦发现左右的战胳膊的布带子颜色与自己不一样,就能知道自己跑错了队了;还有的骑兵每层设置一名喊令官,全军听其口令冲阵,就更加不容易出错。 但是在李艺的重装铁骑中,既没有布带子也没有喊令官,李艺一声冲阵的令下,一万多匹马重装铁骑都是一人双骑便开始缓缓加速----不用口令,也不用看别人,这些沙场磨砺出来的骑兵对于战斗节奏的把握十分准确,他们根本不用接受别人的指挥,每个人都能够很好地指挥自己。耳朵倾听着周围的马蹄声节奏,眼睛紧盯着不住缩短的敌我间距,手中的缰绳或松或紧地控制着坐骑的奔驰速度。转眼之间,矢锋形的骑兵阵内就形成了几道极规律的横纹波浪,如同势不可挡的潮水般向坡下的尉迟敬德的左军冲击而去---- 猛地,第一线十余名骑兵的马齐声嘶鸣,前蹄扬起发现敌军陷坑 陷坑挖得相当讲究,布毡面撒土,甚至还覆盖着浅浅的草皮,与周围的环境几乎融为一体毫无差别,对于一般的骑兵而言,这种陷坑威胁极大,实在是太难分辨了。 这些陷坑昨天晚连夜挖的,其实李靖早已想到天节军会让骑兵选择这片开阔突围了。所以才会有这些陷坑,只是他没有想到李艺还会放火烧毁左侧的树林,借浓烟掩护步卒与骑兵同时突围。 李艺的重装铁骑果然不愧为天下精锐,陷坑伪装得再好,但因挖坑所造成的一些痕迹与真正的地面之间的细微角度差是很难完全抹去的,那些或凹或凸的危险地带在百战精锐的眼中几乎无所遁形。 老兵的沙场反应是第一流的,几乎不到瞬息之间,第一波骑兵就在六个大陷坑的前方勒住了马,而且有意无意之间让出了陷坑之间空隙的位置。 根本不用任何命令,第二波骑兵催马加速调整阵形,分别冲过了这些空隙。 短短一眨眼间,原来的第一波骑兵也分队穿越了空隙。 现在第二波骑兵变成了矢锋,原来的第一波骑兵变成了第二波骑兵。 精心设置的六个陷坑,竟然未曾给天节军的重装铁骑造成哪怕一人一马的伤亡。 两军之间的间距,已经缩短到了百步之内,厮杀即将开始。 伏威旧部也是纵横江淮的百战精锐,可他们也还是遏止不住地战栗起来,面已经几无人色----如此精兵,如此阵仗,如此骇人的气势,谁曾见过? 嗖嗖嗖嗖嗖嗖 无数只羽箭从尉迟恭左军的背后射出,铺天盖地地向正在冲锋的重装铁骑射去。 一支羽箭正好钉在裸露在甲胄之外的马眼,箭杆没入马首足有三寸有余。 那浑身披甲的战马一声惨叫,前蹄扬起,将马的骑士甩落下来,随即一声哀鸣,缓缓地瘫倒在地,一缕殷红的鲜血从马眼里流了出来。 那身披重甲的骑士身子一落地,就立刻就地滚开。用长槊支持着从起来,伸手拉住紧跟着自己坐骑的那匹无甲战马。随着几声破空声,几支羽箭落在他刚才滚过的地方。 这名骑士在阵形正中央,又在前排,他的坠马,直接导致了阵形一阵波动,后面的骑兵纷纷绕开落马的他,前排的骑兵重新调整了冲击速度,另外一名骑士赶忙接替了他的位置,继续冲击。 眨眼间,重装铁骑便已经冲到了尉迟恭的左军阵前。前排的长矛兵抖动着臀腿,手中的长矛端起,眼睛死死盯住了顶多再有两息光景就将冲到自己身前的敌人。 重装铁骑们举着马槊,拨打着长矛,策马向阵撞去。 很快,左军便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越来越多的骑兵冲入阵中,将这道口子无限扩大。 尉迟恭虽然在坡不停地射箭支援,但也无法阻挡天节军的去路。眼看着李艺就这么轻轻松松地离开,尉迟恭虽然气恼不已,但也无可奈何。 七月二十日清晨,潼关西侧的蜀军左营,张家堡堡主张老敢率领潼关附近的四周乡邻,牵着牛,赶着羊,挑着酒,前来犒军。 侯君集正在中军与窦轨议事,刚刚提拔的两位左军副统领王大愣和李二毛推辞不掉,只好收下。为了表示对张老敢等人的感谢,他们俩人拿了些银两出来,置办酒宴,答谢张老敢及众乡邻。 此时李孝常烧毁栈道,封锁陈仓的消息已经传到蜀军大营。窦轨麾下的蜀兵早已是人心惶惶了。 尤其是左军的将士,他们大多本来就是土匪,素乏教抚,难尊法度。现在久攻潼关不下,窦轨刚刚斩杀了他们二十多名将校,又被李孝常断了归蜀的道路,更是恨窦轨入骨。 “窦轨营的情况怎么样?”张老敢等人在回张家堡的路,十几个人拦住他们的去路问道。 “人心惶惶,一击便溃。”张老敢身边的一个汉子答道。 为首的一个瘦高个扭头对身边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道:“太好了!” 中年人点了点头道:“今夜突袭的话有几分把握?” “十分。”瘦高个语气坚定地答道。 “可惜的是我们人手太少,只又五百人,要是能和楚王联系就好了!”山羊胡子道。 “放心把魏大人,你忘了当年夏王怎么率两百死士,大破薛世雄的三万精骑了?”瘦高个笑道。 原来这些人是从华山下来的魏征与苏烈等人。那日他们摸黑下华山,想尽快赶到潼关,不想迷了路,在山里转了整整三天才转出来。等他们赶到潼关时,已经落到了窦轨的后面。于是他们就藏进了附近的山里,直到他们没粮食以后又找到了张家堡。 魏征几乎没费什么力气说服了张老敢给他们刺探蜀兵的消息,三天前他们得知了李孝常烧毁栈道,封锁陈仓的消息。因为害怕蜀兵不知道这个“好”消息,他们决定让张老敢带人去犒军。 第一百八十六章 风凌渡口 在王虎臣的带领下,由河北兵和突厥兵组成的一万三千多人的混合兵团。从河北入河东,一路避开坚城,疾驰五昼夜,在毫无阻碍的情况下到达黄河风凌渡口。 风凌渡前,奉太行道兵马总管任瑰之命,退往武安的河东百姓们衣衫褴褛、扶老携幼,赶着骡马牛羊,成百千一群群一伙伙地拥向渡口,他们中老弱妇孺,伤病无数,景况十分凄凉。 渡口更是拥挤、混乱,匆匆搜集来的百来条木船、马皮船不分昼夜地渡着人马、牲畜、粮草等辎重。一批批匆匆扎起的木筏、皮筏都胡乱地推入水中,担负起运送任务。斥候已经报来了突厥大军即将赶来的消息。人多船少,人们个个争先恐后,在情势的逼迫下,不少人直接凫水渡河。百来丈宽的河面,湍急的河水与不时出现的漩涡,吞没了大半泅渡的人马。有几艘渡船、木筏因负载过重在河中倾翻。人们已无暇营救,任凭落水者呼救哀号,一切听天由命。纵目望去这一段河面漂满了淹死的男女老少、大小牲畜与各种杂物,真是一片凄惨景象。 任瑰得到斥候的报告以后,一边命令麾下的奉车都尉于迁亮率军前去阻击,一边带了百十名部下和一些官员们向渡口赶去。 还没有渡河的百姓看到任大总管和这么多朝廷官员都还留在渡口与他们共命运,不由得增强了一种安全感,减少了恐惧与慌乱。 混合兵团全部都是一人双骑,前锋约有千余人,由原庐江王李瑗手下的兵曹参军王利涉带领,凶神恶煞般地朝渡口杀奔而来。 通往渡口的连绵起伏的沙丘地,地势平缓,无险可守,只有几道三四丈高的沙梁拦在大路面前。 于迁亮把他的队伍埋伏在一道沙梁后面,让两千名兵士拉开了正面宽宽的阻击面,留下一千骑兵作为游击,四处策应。 混合兵团的前锋部队发现前面沙梁的士兵,但他们是骑兵,前面又毫无阻挡,于是他们凭借骑兵的优势,对拦阻的军卒进攻了。一队队骑兵呐喊着,肆无忌惮地向前扑来,像一股股恶浪卷来,一阵阵箭雨也落在那道沙梁前。 于迁亮指挥着部下伏马蹲身,在沙梁居高临下与驰近的敌骑对射着。虽然他们再单兵能力不如对手,但胜在人多。因此,沙梁前的敌人一时也难以突破他们的阵地。但是,他们都精于骑射,看到一时间无法突破敌人的防御,便打马绕着沙梁与于迁亮的部下对射。 说起射箭来,于迁亮的部下远不是混合兵团的对手。尤其是那些突厥人,他们儿时的游戏就是射箭,虽然达不到箭不虚发,但也远比于迁亮的部下要强的多。在这场密集的箭雨中,于迁亮的部下的伤亡也在不断增加,情势已经很危急。 于迁亮一面指挥着战斗,一面观察着形势。阵地的压力越来越大,已经有百余人攻入了阵地,与他的士卒们白刃格斗,绞杀在一起。 “于将军,情况很危急了,让骑兵出击!”刘仁轨高声说道。 于迁亮点了点头,挥手招过两名偏将来,将正面阵地交给他们指挥,让他们拼死顶住。自己率一千骑兵悄悄运动到阵地侧翼,他一声唿哨,千名骑士从侧面的沙梁冲下,一阵风似的向着敌军的腰部扑去。他们狂喊着,一面射箭,一面举刀勇猛地突入敌阵,对敌骑疯狂地砍杀着。 在漫天扬起的烟尘中,王利涉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弄蒙了。混合兵团进攻的队形混乱了,被的骑兵截成两截,死伤不少。 王利涉连忙命人吹响号角,混合兵团像潮水一样退了回去。 于迁亮截杀了一阵,因为害怕遇敌人的大队主力,也没有多追,就率队伍驰回了自己的阵地。 午后,王虎臣和阿史那萧骨带着大队主力赶来了,经过侦查没有发现有大队唐军埋伏的迹象,于是大胆地攻击了。这次进攻阿史那萧骨使出了两翼迂回,分兵合击的战术,四千骑直插两翼,与正面进攻的三千人互为犄角,互相呼应着向于迁亮等人合围过来。 于迁亮毕竟兵力单薄,抵挡不住敌人的三面进逼,一些阵地先后被突破了,伤亡也越来越多。 于迁亮赶紧收缩两翼,集中兵力,且战且退,从一道沙梁退到下一道沙梁,拼命拖延时间,阻挡敌人。 这场恶战从午后直杀到黄昏,于迁亮率军退了二十余里,手下三千步骑只剩下了七八百骑,还有不少伤号。他们的箭弩也都射尽了,人人都精疲力竭,一个个身血迹,分不清是敌人的鲜血还是自己伤口流出的鲜血。可是,背后三四里地便是黄河风凌渡口了,他们已无处可退。“于将军,任总管有令,请将军务必拖到天黑,否则军法无情‘一名斥候从渡口赶来,向于迁亮传达任瑰的命令。 于迁亮看看周围的将士们,叹了口气道:“你回去转告大总管,我等宁战至全军覆没,也不会再退却一步了。” “于将军,我们只有这点人了,他们只要一个冲锋,我们就得全军覆没。依属下之见与其坐以待毙,到不如反戈一击!”刘仁轨说道。 于迁亮抬头看看天色,点了点头,下了狠心,决心组织最后一次反突击。 他骑在马把疲惫不堪的部下集中起来,他大声地对他们喊道:“弟兄们,后面就是黄河,不把敌军打退,不但我们没有一个人能活着过河,就连我们身后的百姓也不能存活。现在,天快黑了,我们只要顶到天黑便有救了,万一过不了河,我们也能趁着黑夜突出去。你们都听我的命令,这次我们不再死守阵地了,也不后退了,等敌军靠近,我们突然从中路杀出去,冲开他们的阵势,到他们中间去猛杀一阵,把他们的势头压下去,我们才能死中求生。” 阿史那萧骨的骑兵又攻来了。他们厮杀了半天,也十分疲惫,伤亡也不小,已损失了将近千余人,但眼看渡口就要夺到手了,就能过河入关中,援助他的义弟楚王了。于是阿史那萧骨命令部下不顾一切地掩杀了过来。 这次唐军的抗击似乎停止了,他们冲到那道沙梁前,怎么没见强劲的箭弩射来? 正当他们疑惑时,只见沙梁后突然冲出了无数战马,一阵风地迎面向他们扑来。 马的骑兵个个贴身马腹,马背不见人影,那七八百骑像一群饿鹰扑进突厥人的阵中。突厥兵对这种顽强的、异乎寻常的反扑感到意外,一时乱了阵脚。 唐军骑士已经没有退路,求生的使他们迸发出超常的力量。他们像一头头野兽一样扑向敌人,咬噬着敌人,一股疯狂的劲头压倒了突厥人的气势。 他们发狂地喊叫着,举起刀剑、短矛砍杀着,不分东西南北、青红皂白地与突厥人纠缠在一起,战成一团。 刘仁轨与二三十名骑士跟六七十名突厥人杀得昏天黑地。他已经砍翻了五六个突厥骑兵了,其中还有一名统兵的百骑长。他手中那把锋利的腰刀已经砍缺了几个口子。当他又砍下一个敌骑的头颅时,肩部被一支掷来的长矛刺伤,一股鲜血马流了下来,染红了胸前的铠甲。此刻,他顾不那钻心的剧痛,眼疾躲开一支从侧面扎来的长矛,转手一刀扎进了那名偷袭者的肋下。 突厥人的战斗力很强,他们在一阵混乱后又渐渐稳住了阵脚。仗着人多,他们分头包围着突入阵地的唐军骑士,战场形成无数个对打厮杀的小集团。 于迁亮身边的骑士越战越少,三四十名突厥人在围着他们厮杀。这时飞来的一支利箭射中了他的坐骑,于迁亮跌落马下。边四五名亲兵护卫见状不好,马纵马过来,拼命用刀剑护住他。二三十名突厥趁势围了来,形势十分危急,那四五名骑士已被突厥人挤压在一起,转眼间,于迁亮与那几个骑士就都死在了突厥人的戈矛之下。 天也终于黑了,阻击的唐军步骑也全军覆没了。突厥人也杀得精疲力竭,队伍被那支疯了似的唐军骑兵冲得稀里哗啦。阿史那萧骨命令鸣金收兵,就地宿营。明天一早找船渡河。 任瑰在渡口一边收容溃退回来的伤兵,一边让人赶快把那些还能救治的重伤号抬渡船,发现有轻伤退回来的一律就地处斩。又让渡口的难民把运不走的粮食杂物都堆积在各个路口,点火焚烧。顷刻间,各个路口大火熊熊,烈焰冲天,渡口前筑起了一道不灭的火墙。这道火墙足以挡住突厥人的夜袭。 他还让人把大批牲口都驱赶下河,能泅渡过多少算多少,反正不能将一头牛羊留给突厥人。留在渡口的难民也如此,船筏一律抢渡青壮妇女、孩童与负伤的兵士,其余的老弱男女让他们各自设法泅渡。于是,渡口一片哭喊声,亲人们生离死别,一片混乱。 他唯一可以用的两百多骑兵燃起火把尽力维持着秩序,硬着心肠把那些难舍难分的亲人拉扯开,一艘艘渡船打着火把装满了妇女小孩艰难地朝对岸划去。 一船船难民在争分夺秒地渡河。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世民心事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东方泛起了鱼肚色。渡口的船筏载着最后一批妇孺离岸了。大火还在熊熊燃烧。岸边的老者、弱者只得自己逃命了。他们抓块木板,扎紧一张牛皮、羊皮,吹足了气,便抱着往河中跳。这些人中间,十有没多久便在湍急的河水中淹没了。那些力衰体弱的老人、妇人只是自杀般地一个个扑进那吞噬生灵的大河中。他们觉得死在那条大河中,总比遭突厥人追杀,砍去脑袋,暴尸荒野强。河中漂满了人、畜的尸体,眼前真是一幅人间地狱的悲惨画面。 渡口除了一片烈火浓烟,一股各种皮毛杂物的焦臭味外,变得冷清了。只留下任瑰与百余名骑士尚未撤离。这时天色已大亮,不远处突厥人阵地的号角声又响起来了,看来他们马又要进攻了。 任瑰用凝重的目光望了望身边的战士,他们也一样严峻地望着他。他知道,这些生死相依的士卒们把一切都托付给他了。他们尽到了自己的一份责任,最后的安排要等他来决定。但此刻他已没有别的选择,剩下的一条路只有弃马泅渡。他只有以自己与他们同生死的行动显示着权威与无畏,给那些疲惫不堪、身带伤痛的战士以勇气。 他手握马鞭转过身来刚要下命令弃马泅渡,晨雾弥漫的河面隐隐出现了两条急速划来的大木船。仔细一看,自己麾下的军司马张君枚等人站立在船头,他们大声喊叫着,招呼着岸的任瑰。 原来张君枚带着百姓渡河以后,放下百姓便立刻率了两条大木船赶回来接应任瑰等人。 任瑰立刻让骑士们纷纷船,有的战马挤不船,骑士们船前便狠心地将心爱的坐骑刺杀了。战争,一切都是那么残忍,它按照自己的法则安排一切。 渡口已空无一人,任瑰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这片血迹斑斑的焦土,长叹一声,登了船头。 这两艘木船刚离岸,一队突厥骑兵便从晨雾中冲了出来,几百匹战马赶到了渡口。 当首的突厥百骑长见任瑰等人乘船逃去,便命令部下赶快放箭追杀。他刚探弓搭箭,任瑰在船尾早就“嗖、嗖、嗖”地射出了三支飞羽。箭如流星,一支穿透了那个将领的咽喉,另两支将他边两个军士的铠甲射穿。突厥人见主将丧命,一阵慌乱,队伍匆匆退后了几十步,接着,又纷纷对离去的木船放起箭来。船的骑士们都奋力地用刀剑划着船,木船向北岸急驶而去,突厥人的羽箭纷纷落入水中。 木船在波涛中颠簸着前进 对着满河漂流的尸体,对着南岸不灭的烈火,对着岸边出现的越来越多的青色旗幡与突厥骑兵。船任瑰的与部下士卒们都默默地流下了热泪。这些铁打的汉子在白刃面前没眨过一下眼,身的伤痛也没叫他们皱一下眉,然而面对那痛心的情景,一个个热泪滂沱。 他们的家园、亲人,都要毁在这场残忍的战火中了 李世民和长孙氏的寝宫里。 长孙氏屈腿坐在案前,一手托着脸腮,一手握着鼠毫笔,面对一张素笺凝神思索着。 李世民则不停地在殿内徘徊着,脸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情。 他的心里此刻正在想着另外一个女人。他弟弟齐王李元吉的王妃杨氏,这些日子以来,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李世民心中就会涌起难言的躁动,火烧火燎地引得他无法入睡,一闭下眼睛,面前就会闪动着杨氏那窈窕的身影。他早想把这个貌若天仙的弟媳纳为自己的侧妃了。 前几天他和长孙氏说过自己的想法,但长孙氏以兄纳弟媳,有背人之伦理纲常的理由劝他不要如此。 看着长孙氏的背影,李世民怅然地想着,回忆起了他的初婚之夜。 当时他只十六岁,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既很兴奋,又觉有些莫名的惧意。 当时李渊得意地告诉他,父亲这门亲事甚是美满,与你和我们李氏大大的有好处。 长孙氏门第极高贵,系北魏皇族拓跋氏之后,因曾任宗氏长,故令其姓氏曰,长孙。其祖父长孙乃北周名将,官居左将军。其父长孙晟,武艺超群,官居右骁卫将军,在出使突厥时,曾一箭射下两只大雕,将骄横的突厥沙钵略可汗惊得目瞪口呆,以至不敢发兵南侵。虽然长孙晟早逝,长孙氏和哥哥长孙无忌是在舅父高士土廉家中长大的。但长孙晟亲朋故旧极多,且俱为朝廷显贵,势力依然显赫。何况那高士廉也是渤海大族,从曾祖到父辈,从北魏、北齐到当朝,都是高官不断,故吏门生遍天下。 “世民,你将来若有所成就,必然会得到长孙家和高家的大力帮助,对你的前程有莫大的益处。”李渊当时反复对李世民说了好几次。 听说长孙氏出身于这般显赫的世家,李世民顿时浮想联翩,只觉长孙氏就如同在寺壁看到的飞天仙女那样华贵美丽,活灵活现地飘落在眼前。 不想当他在红烛下,以颤抖的双手揭开新娘的红盖头时,见到的竟是一个与自己的想像天差地远,十三四岁的黄毛丫头。 李世民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新婚之夜是怎么过来的,只知道从那以后,他更不愿呆在家中。不是和长安中的亲族少年们结伴行猎,飞驰骑射,就是出入勾栏瓦舍,观胡歌、听胡舞,邀众赌博嘻戏。再不然就是跟随着父亲行军出战,在刀林箭雨中大呼冲杀,直杀得浑身如血水淋过,方才畅快满意。有时父亲让他多陪陪长孙氏,他便说道:“我李家乃军功世家,不习战阵不冲锋杀敌,将来怎能继承祖业,立身处世?” 李渊对儿子的话大为赞赏,更是常常把儿子带在身边,讲论祖先武功,谈论兵法战策,议论天下大事。 而李世民对父亲讲的一切极感兴趣,竟是百听不厌。渐渐地,李世民开始结交一些喜欢谈兵论武,胸怀大志的豪杰来 直到李渊决定起兵以后,李世民再次看到阔别三年的长孙氏以后,才发现她已经出落成一个美人了。可是他却怎么也忘不了当年他掀开长孙氏的红盖头时的样子。 现在想想长孙家如同他父亲所说的那样,潜在的势力非常雄厚,高士廉、长孙无忌、长孙顺德,要是没有这些人的话,自己能够击杀建成元吉,顺利成为太子吗?只是不知道父皇有没有这样想? “唉”长孙氏忽然轻叹了一声,落笔在素笺飞快地写着什么。 李世民回过神来,他不想冷淡了长孙氏,立刻向案走了过去。 素笺满是娟秀飘逸的字迹。李世民看着,不觉念出声来: 垂柳复金堤,蘼芜叶复齐。 水溢芙蓉沼,花飞桃李蹊。 采桑秦氏女,织绵窦家妻。 关山别荡子,风月守空闺。 恒敛千金笑,长垂双玉啼。 盘龙随镜隐,彩凤逐帷低。 飞魂同夜鹊,倦寝忆晨鸡。 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 前年过代北,今岁往辽西。 一去无消息,那能惜马蹄。 “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此一句,道尽多少思妇心中寂寞。”长孙氏怅然说道。“薛道衡是当今最有名的学士,这首《昔昔盐》才一传出,便倾动天下,洛阳纸贵。其实,这首《昔昔盐》还不算薛学士最好的诗文。薛学士最好的诗文是那首《人日思归》。”李世民听出长孙氏有幽怨之意,却故作不觉,随口念道: 入春才七日, 离家已二年。 人归落雁后, 思发在花前。 “殿下乃将门世家,素以弓马称雄于世,想不到对诗文之学也如此熟悉。”长孙氏望着李世民,露出微笑着说到。 李世民却突然现出悲苦之色,道:“弓马之技,我是得自家传。诗文之学,乃慈母所授。我母本为周武帝姐姐襄阳公主之后,自幼生长在皇宫之内,博览群,精通诗文,虽为女流,却胜过许多饱学之士。从小我偏爱弓马,对诗文之道所习甚浅。母亲常常对我说,立身之道,不可过于偏执,文武二道,俱须学之,才能得相辅相成之益。我每每不听,惹得母亲生了气,流了泪,这才硬着头皮坐到案前。如今我长大了,才明白:只习弓马,不习诗文,顶多是一莽夫而已。读了后,才可豁然明悟,了知天下大事,做出番英雄大业来。只是我母偏偏已去世好些年了,再想聆听慈训,已是不可得矣。” 长孙氏眼圈红红,说道:“太穆皇后虽已去世,总还有一番教导长留在殿下心里。我却是还在未懂事时,就已失去父母。如今愁苦之时,欲思念母亲,又无从思起----直到现在,我连母亲是个什么样子也想像不出。” “这些我我知道,你是在舅父高家长大的。高家是渤海望族,素来以文学著名天下。你的字写得这样好,又熟读诗,想来也是得了舅父的真传。”李世民也不欲想起伤心事,强带着笑意说道。 “乱世之中,文学著名,反而会因此得祸。薛学士不就是因为才气太高,反惹得杨广不高兴,连性命也不能保住吗。”长孙氏慨然道。 “是啊,薛学士被杨广下到监牢里时,已七十岁了,想着他不过是恃才傲,并无大错,很快就会被放出。谁知杨广竟以凭空捏造的大逆不道之罪名,硬是逼他悬梁自尽。当监刑使者向杨广报告薛学士已死时,杨广高兴得拍手大笑说,看这老贼,还能写出空梁落燕泥的诗句来么” 李世民话一说完,突然想起些什么来。长孙氏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引自己把杨广说出来呢?是了,她一定是想告诉我,让我不要做出像杨广娶庶母一样让后人耻笑的事来。 第一百八十八章 蜀军溃败 黄昏时分,苏烈和魏征与那五百名长林军悄悄地埋伏在,潼关西侧山坡的一片密林里。 “各位兄弟,今夜之战事关楚王殿下与潼关的安危,胜则大破蜀军,解潼关之围,我保诸君后半生衣食无忧。败则我等均死无葬身之地,入夜以后我等直取窦轨的中军大帐,若能将窦轨斩杀,蜀军便会不战自溃,我等便立奇功一件。” “诸位都是追随太子殿下多年的忠义之士,现在太子殿下唯一的骨血就在潼关。希望诸位奋力作战,救楚王于危难,太子泉下有知必会感激诸位的忠义。”魏征也说到。 入夜以后苏烈留下两个人陪着魏征留在密林中,自己带着其余的人悄悄地向蜀军大营摸去。 夜袭进行的异常顺利,蜀军的注意力都在潼关一侧,根本没想到会有敌人从背后杀来。营寨外的斥候和巡逻兵都被苏烈等人悄无声息地干掉了。直到苏烈等人摸到中军大帐外才被窦轨的亲兵发现。 蜀军的中军大帐里,忙碌了一天的窦轨正在吃夜宵,听到外面杀喊声起,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窦轨用手里切肉的小刀割了一块羊肉赛到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起身带着一名侍卫想出去查看。 他正要掀开帐蓬时,一条身影突然掀帐闯了进来,不等窦轨做出反应,那人已举起手里的腰刀冲着窦轨当头狠劈了下来。 窦轨连忙拔刀准备抵挡。这么一拔才发现,连刀带鞘都不在身。原来刚才吃饭,刀别在身边太过难受,早就解下来放在一旁了。眼看那人恶狠狠地扑过来,窦轨吓的连滚带爬奔逃。可是事发突然,他完全没有准备,身手远不如平时利落,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险象环生。 最不巧的是他还被身后的矮几绊倒了,那人一个箭步赶来,挥手扬刀,继续向窦轨的头砍去。 窦轨下意识地举起左臂格挡,右手猛地将手里的切肉小刀叉向那人的腹部。 “啊啊” 两人几乎同时惨叫起来,窦轨的左臂被切落,那人腹部中刀,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先前被惊呆了的窦轨的侍卫趁机冲前去,将那人斩杀。 窦轨的亲军听到帐内发出惨叫,纷纷扔下正在交手的敌人,不顾一切地向大帐里杀去。因为按照军法,如果主将阵亡,他的亲兵是要全部处斩的。 苏烈一边组织人向大帐猛攻,一边派人开始防火。很快蜀军的中军大寨里便是火光冲天。苏烈和他麾下的士卒们如同死神一般兴奋的在营中乱砍乱杀着。他们的眼神中展现出对鲜血的渴望,每个人的表现都近乎疯狂,有的哈哈大笑,有的放声大叫,蜀军中军立刻乱做一团。 蜀军左营见中军乱起,那些对窦轨心怀不满的人也立刻做起乱来。王大愣和李二毛新官任根本弹压不住。忙在亲兵的护卫下向侯君集的大帐跑去。 可是面对这些下怀怨恨,当惯了土匪的士卒,初来乍到的侯君集也毫无办法。只好带着王大愣和李二毛向中军跑去。 潼关城头,正在值夜的军士看见蜀军乱起,连忙跑下去向薛万彻汇报。 薛万彻听完军士的汇报以后,立刻便决定带两千骑兵出去突击一下。他知道战机只在一瞬间,如果错过了,只怕就再没有机会了。 “谢将军,你马集合一万步卒,如果我半个时辰不回来,就是敌情有变。你马就带他们出城,猛攻敌中军,我们就可能击溃蜀军。”薛万彻临出城时说道。 谢叔方点了点头道:“薛将军放心。” 薛万彻出城以后望着火光冲天的蜀军大寨高喊着策马杀去。马在飞速奔驰,他在马被稳如泰山,双手松开缰绳,一手拉弓,一手扣箭,借着火光向正在交战和救火的身着土黄军服的蜀兵射去。 窦轨左臂已失,根本无力指挥部下,只好在一干亲卫的保护下骑着无鞍马向华州方向跑去。 蜀兵没了总指挥,立刻大乱,向是失去了巢穴的黄蜂一样四处乱跑。薛万彻带着两千精骑左突右冲锋斩获无数。 谢叔方是个守信的人,他在薛万彻出城半个时辰以后率军杀出,此时的潼关西侧已经成为了屠宰场。四散奔逃的蜀军纷纷向附近的山和华州方向逃去,一刻也不敢停息,根不敢回身做战。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没有了统一指挥的十万蜀军就像十万头猪一样,被万余人赶得四处逃命。 侯君集带着三四百人刚刚跑到中军就恰巧遇到了薛万彻。 薛万彻看见侯君集不禁欣喜若狂,纵马向前,挥动长槊大叫道:“侯君集休走,某家今日定要斩你,以祭太子齐王。” 侯君集也不言语,张弓搭箭,嗖地一箭向薛万彻放向身射去,薛万彻侧身闪过,箭射中了薛万彻身后的掌旗官的右臂。 “啊----”掌旗官发出了一声惨叫,身晃了晃,险些从马背掉下来。 “侯君集,某家这就叫你身首异处。”薛万彻厉喝声中,拍马向侯君集疾冲过来。 “万彻鼠辈,休得猖狂”侯君集身后的王大愣拍马舞刀,迎前去。 “哇”薛万彻的百余亲军兵卒们呐喊起来,一齐向侯君集背后的蜀兵冲去。 薛万彻大叫一声,长槊当胸向王大愣刺去。 王大愣手中刀短,不能及远,只得猛一偏身,想待敌手驰近,长兵刃无法掉转时,再挥刀劈出。 不过薛万彻的使槊之技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槊每一部分,都是克敌制胜的锋锐所在。他见槊首未能伤敌,手臂一横,竟把槊尾倒翻过来,仍是当胸刺向敌手。 王大愣大惊,欲待挥刀抵挡,已是不及。 “啪”槊尾重重的捣在了王大愣的胸。 “啊”王大愣痛叫声中,仰面从马背摔落下来。幸而槊尾不带利刃,才没有致王大愣于死地。但饶是如此,他胸的肋骨已被敲断了四、五根,痛彻心肺,顿时昏晕了过去。 “杀的好!” “薛大将军好本事!” “杀了侯君集!” 薛万彻的亲军见主人如此神勇,只一合便挑翻了对手,都忍不住,高声喝彩起来。 李二毛见王大愣落马,连忙带人前去救护。 侯君集也连忙又抽出两支羽箭来,扣在弦,借着火光对着薛万彻连射而出。 薛万彻早有防备,看得箭来,立刻一踢马腹。 薛万彻坐下的马是匹千里良驹,李承明送给他的“草原雪里站”。那草原雪里站极有灵性,左一跃,右一跳,轻轻松松地就避开了两支羽箭。 但凡武将,没有一个不爱马的,侯君集当然也不例外。他坐下的白蹄乌就是李世民送给他的一匹宝马。那白蹄乌也是从千余匹骏马中挑选出来的,已被众人视为极品,可是和薛万彻乘坐的草原雪里站比起来,未免有些相形见拙。 那草原雪里站不仅是极有灵性,速逾闪电。 薛万彻既不理会地的王大愣,也不和来抢人的李二毛交手,他摧动着草原雪里站,斜刺里绕过李二毛等人人,倏忽驰到侯君集面前。 侯君集仓猝之际,来不及取槊,只得回马就走。 “哪里逃”薛万彻吼声如雷,长槊直向后心侯君集刺去。侯君集身边的十余名正在与薛万彻的亲军交手的护卫,立刻舍了对手一拥而,挡在了薛万彻面前。 “滚开了,休得送死”薛万彻挥动长槊,左挑右刺,势若猛虎。 惨呼声连连响起。侯君集身边的护卫虽说个个都是久经沙场的敢死勇士,却在薛万彻的凶猛攻击下毫无还手之力,一下子被挑翻了五、六个。 “杀啊!”这时候侯君集也已经从亲兵手里取过长槊,回身杀来。 “杀----”李二毛抢了王大愣以后立刻回身,怒吼着向薛万彻杀来。 薛万彻大叫着,长槊呼呼抡动,似急风暴雨向侯君集、李二毛和众护卫刺来。侯君集等人放眼望去,但见满天都是槊影,根本分不出对手是从何方攻来,仅能勉强招架,无法出招伤敌。 渐渐地,侯君集、李二毛等人连招架都已招架不住了。 侯君集拼出全力向薛万彻猛刺一槊,然后左手猛一扯缰绳。白蹄乌腾空跃起,欲斜冲着掠出战圈。但草原雪里站也恰在同时跃起,横挡在白蹄乌前。薛万彻趁势一槊刺来,正中白蹄乌的脑门。 白蹄乌脑门顿时鲜血喷涌,哀鸣着栽倒下来。侯君集猝不及防,一下子摔倒在地,右腿被死马牢牢压住,任他怎么挣扎,也挣扎不起来。 “哈哈哈哈”薛万彻狞笑声中,逼开李二毛等人,长槊一旋,直向地侯君集的咽喉刺过去。 “啊!“一名正保护着身受重伤的王大愣的士卒,舍了王大愣,挥刀向草原雪里站的马腿砍去。草原雪里站只腾空一掠,就避开了那名士卒的刀锋。但却因此使薛万彻的长槊失了准头,擦着侯君集的脖胫,刺在了野草地。 接着侯君集的几名亲兵也就地滚到草原雪里站的身边,挥刀向马腿砍去。 草原雪里站连连腾空,薛万彻也连连在马背晃动,长槊不住地向那些士卒刺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 纵兵抢粮 对蜀兵的围剿和追杀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晨,薛万彻和谢叔方一共斩获万余人,缴获粮草无数,还活捉了包括李世民的得力干将侯君集在内的将校十几人。 李承明知道蜀兵已经大溃的消息以后欣喜万分,立刻让马周去准备酒宴和财帛,好犒赏有功将士。 他看着被麻绳穿了锁骨再绑起来的侯君集,放声大笑道:“侯君集,我知道你阴险狡诈、心机很深,你可知道我准备怎么处置你吗?” 侯君集恨恨地看李承明一眼,低头不语。 李承明冷笑一声道:“曾正午,把侯君集凌迟处死,一定要割足三千刀,如果不满三千刀就让他死去,你就与侯君集同罪。” 曾正午看了看侯君集的身体,为难地道:“大王,曾正午身材消瘦,如果想割足三千刀的话,得找个郎中来,一边疗伤一边割。” 李承明点了点头道:“可以,再把割下来的肉做成肉饼,我要派人给李世民送去。” “大王且慢!”苏烈在两名下属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向李承明走来。 苏烈昨夜再追杀窦轨时,被窦轨的几个亲兵砍伤了左腿。 李承明连忙道:“不要动,我过去!”说完他拔腿向苏烈跑去。 “大王,现在还不能杀侯君集!”等李承明过来以后苏烈小声说道。 “为什么?” 苏烈咽了口唾沫道:“魏征魏大人不见了?” 原来苏烈并没有想到昨夜的突袭,会让蜀兵溃不成军,也没有想到会有慌不择路的蜀军逃向附近的山里和密林间。他原本的想法就是想袭扰蜀兵。给他们在心理造成一些压力,让他们无心恋战,一心归蜀。可他没想到薛万彻很敏捷地捕捉到了这个战机,还及时率兵出关,将一场小规模的夜袭扩大为蜀兵的溃败。 直到今天早打扫战场的时候苏烈才想起来魏征还躲在密林里。等他派人找到那里时才发现,魏征不见了,留下来保护他的那两个人则死在了原地。照此估计魏征是被溃败的蜀兵劫走了。 听完苏烈的话,李承明沉默不语。 “大王,夫济大事,当以人为本。您就是杀了侯君集也于大局丝毫无补了,到不如留着他换魏大人回来。魏大人乃世之豪骏,如果他落在李世民手里,为李世民效力的话”苏烈又说。 李承明想了想道:“不杀侯君集我实在是不甘心,李世民和他麾下的家眷都在我手里,我可以用他们换魏师傅回来嘛!” 苏烈摇了摇头道:“李世民很清楚魏大人的本事,那些无关痛痒的人恐怕是换不回来的。而侯君集却不一样,他与李世民相交多年,不管李世民看在往日的情分还是侯君集的功劳,他都必须换侯君集回去。要不然他手下的将士都会寒心的。” 李承明一想也是啊!魏征可千万不能给李世民效力去,于是答应道:“就依将军之言。” “大王,我听说燕王正在华州的张难堡附近与李道宗等人激战,现在蜀兵已溃,我们不如马派一支人赶去接应燕王。”苏烈又说。 “好,我马去和薛大将军商量此事。你先下去养伤!”李承明道。 “大王,温大雅又开始攻城了。”冯诩跑来说道。 李承明笑了笑道:“这个温大雅到是真有耐心,每天都虚张声势,想给窦轨创造战机。” 冯诩也笑了笑道:“是啊!可惜窦轨实在是不争气,已经败回到华州去了。” “把侯君集押到东侧,告诉温大雅,让他不要佯攻了,我们已经大破蜀军,侯君集就是证据。”李承明道。 冯诩嘿嘿一笑,挥手带了几个人押起侯君集,往东城走去。 “冯将军慢走,我跟你一起去。”李承明也想看看温大雅知道窦轨兵败以后的反应。 再说李艺在突破野牛坡以后,便迅速率铁骑迂回到李靖和李道宗军阵的背后,在二李背后发起突击,将天节军的步卒解救了出来。 不过李靖和李道宗也迅速调整了战术,变后军为前军,死死咬住天节军的步卒不放。双方激战了一整天,直到黄昏才各自安营扎寨,李艺始终还是无法摆脱二李。 “大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行的话我们就舍了步卒!”围着一堆篝火,罗寿说道。 “是啊大王,我们已经没有粮草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全军覆没的。”杜仲达也道。 李艺看了看陈奉说:“陈长史怎么看?” 陈奉想了想道:“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舍了步卒,恐怕马军也就散了。到那时大王麾下就剩下几百骑亲卫,不要说是李靖、李道宗,只怕一个小小的刺史也能把我们全部拿下。” “可是我们现在没有了粮草,军心浮动,根本没有能力与李靖他们再战下去了?”罗寿说。 “不如由骑兵压阵,步卒先徐徐退往潼关,至于粮草可以在路向沿途百姓征集,反正这里距离潼关不过百余里。只要我们赶到潼关,击破蜀军不是难事,到时候就可以入城休整了。”陈奉答道。 “你是说纵兵抢粮?”杜仲达问。 陈奉答:“不错,这是唯一之计。” 李艺点头道:“对,宁可纵兵抢粮,也绝不能让我的幽州健儿饿死在这关中大地。” 洺州城下,李世绩的八万河东军从四面八方涌来,把洺州城围得如铁桶一般。赵杰见河东兵来势甚猛,便动员城内军民拼力死守,凡丁壮之人,都以矢石为武器,日夜备战。 李世绩骑在马,一声号令,万余士卒铺天盖地朝城墙拥过去。城楼的人拼力往城下投石放箭,河东兵虽有伤亡,但一层又一层的士卒扛着云梯,推着炮车朝前奔突,士气分外高涨。直到天色将晚,李世绩才下令鸣金收兵。点检士卒,发现死伤六七百人,洺州当然还是岿然不动。 一连数日,河东兵虽勇,怎奈洺州士民拼死力战,放火烧毁了几架云梯,还砸毁了两架石炮。李世绩除的打落洺州城墙的一些砖以外一无所获。 李世绩的亲信副将郭孝格对此原本就很不赞成,只是见李世绩求胜心切,不好出言阻拦。现在见伤亡日重,只好进帐去见李世绩,请李世绩暂避烽火,徐图攻城之策。 李世绩也有些郁闷,便问道:“依你之见,用何策可以破城?” 郭孝格道:“末将以为应当以围困为主。一旦王小胡城中粮草断绝,便可不战而使其投降。” “围城?那得要多长时间?我记得《淮阴侯列传》里广武君劝韩信不要围城,说:“欲战恐久,力不能拔。情见势屈,旷日粮竭。”时间一久,怕是我们自己要不战自退了,再说激战已一两日,王小胡根本没有出现在城墙,我怀疑他根本不在城里。时间拖的越久,对我们越不利。所以我们必须速战速决。”李世绩叹了口气道。 “大总管,在洺州东北三十里,一个叫涂山的地方发现有千余名叛军。”一名斥候进来汇报说。 李世绩的河东兵对洺州附近的地理不熟,又加李世民当年征刘黑闼时,采取悬民处死的高压政策。所以河北百姓大多怨恨李世民,同情对他们实行怀柔政策的李建成,所以李世绩的斥候侦查了好几天,才找到王小胡的一支千人队。 听罢谍卒的汇报,李世绩展开地图,仔细地揣摩着应该如何用兵。思忖了很久,他还是难以定下必胜之策,以自己的兵力攻洺州本来是绰绰有余的。但是此地的百姓都敌视官兵,几乎人人都在为王小胡通风报信,得人心者得天下,这句话可真是太对了。 “大总管,依郭某看不管怎么样都应该派一支偏师,去涂山灭了这个千人队。”郭孝格说。 李世绩点头道:“你带五千人去,可有把握?” 郭孝格点头道:“如果战败,愿从军法。” 郭孝格话音刚落,地面突然一阵颤动,立在地面的双脚受到颤动的影响,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帐内众人面面相觑,帐中一片静默。矮几的灯台受到震动影响,嗡嗡低响在矮几“行军”。 “大总管,后营外来了千余骑兵。”有士卒进来报说。 “集合五千骑卒,准备出战。”李世绩道 王小胡此刻正在带着千余骑在李世绩军的后营外往来驰骋。 看见李世绩的军帐一座紧连着一座,直排到天际。营前栅栏遍插大旗,风吹过恰似黄河之水般翻腾不休,一泻千里。巡哨骑卒多如欲雨之前出洞的蚂蚁,来来往往不停地在营门外游动着,手中兵刃密密麻麻森林一样指向天空,日光照在其,明晃晃刺得人的眼睛都无法睁开。 王小胡麾下的骑卒心里也都发起毛来,脸亦露出了惧意。 “哈哈哈哈”王小胡却不仅没有露出半丝惧意,反倒又仰天大笑起来,边笑边回头望着身后的骑卒,高声道:“李世绩只不过是一无能之辈,昔日与夏王交手被生擒活捉,与汉东王交手数次,次次都是望风奔北。诸君惧否?” “怕个球!” “生擒李世绩!” “河东军卒算什么东西,怎么会是我们的对手!” 骑卒们高声大叫。 第一百九十章 洺州大战 王小胡将千名骑卒分为三队,高声叫道:“燕赵男儿,攻无不克,山东豪杰,战无不取,杀!”说话声里,他一抖缰绳,飞马直冲敌营。 “攻无不克,战无不取,杀!”王小胡身后的健儿们高声呐喊着,拍马前,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千余人排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军阵,犹似风驰电掣一般,刹那间已扑至敌军大营之前。 “敌袭,列阵。”李世绩军营门前两队巡哨骑卒同时拦截过来,其中一个看来是将军模样的人厉声叫道。 王小胡右手持弓,左手已抽出三支羽箭,大吼道:“夏王旧部王小胡,今日特来取手下败将李世绩的首级”话音未落,已嗖嗖嗖连着三箭射出。 “啊啊啊----”军营门前连着响起三声惨叫,从马背倒下三个人来,其中一人正是那出言喝问的将军。 军营门前顿时大乱,一些巡哨骑卒向王小胡等人围攻过来,另一些巡哨骑卒却慌忙奔进了大营之内。 王小胡耀武扬威,在李世绩军大营前左冲右突,一口气射出十数箭,每一箭都是正中敌卒咽喉,使其立时倒毙。 “将军好箭法!”王小胡的部下呼喝声里,个个勇猛如虎,刀劈槊挑,敌卒当之,无不血肉横飞,哀号毙命。 这千余人竟似入无人之境一般,眼看就要杀进敌营中,忽听得鼓声大作,军营中冲出五千铁骑,以排山倒海之势压了过来。 看见大队骑卒出来,王小胡一边领着部下向后退去,一边不时回转身,射杀敌卒,想激怒李世绩军大举追击。因为他在路设有五道埋伏,想在运动中大败李世绩。 李世绩军果然愤怒,拍马急追,紧紧咬住王小胡等人不放。 不过他们只追出不到十里,便疾速后退,王小胡在路设的埋伏根本没有起到作用。 李世绩深知兵法,怎么会王小胡被激怒,自然不会冒然挥军大进。王小胡的一番谋划,也就全部落了空。 当晚亥末子初时分,满天星斗都已被乌云遮掩,天地之际一团漆黑。 在李世绩军后营左侧的一片树林里,柴哲威用力地搓着手掌,不无抱怨地说道:“大总管是不是多虑了,王小胡今天白天刚刚来过,怎么还会再来呢?” “柴将军,他们来了。”柴哲威话音刚落,他身边的一名校尉就说道。 不一会远处传来一阵巨烈的马蹄声,一条火龙正向李世绩的营寨飞速移动着。 柴哲威兴奋地说:“放他们过去。” 王小胡带着千余人在李世绩营寨,大约二十丈远的地方停下来,高举火把不停地擂鼓和呐喊, 突然,后营寨门大开,无数人亮起火把,高喊着冲了出来。 王小胡连忙带人拨转马头向后逃去,这时候柴哲威也带人出树林里杀了出来。王小胡不敢恋战,带人杀了一条血路冲了出去。 此役李世绩军斩获三百余人,擒获两员偏将。 天亮以后天空还笼罩着浓密的大雾,一直到辰时,太阳的万道金光终于撕碎了笼罩在洺州城空的层层迷雾,大地万物都清晰无比地呈现在城头士卒们的眼皮底下。 云雾渐渐散尽,不远处河东士卒黑压压一片乌云般簇着向洺州城拥过来,仿佛重重波涛绵延到天际一样,层层推进。 大军掀起的马蹄声、步伐声、车轮声,犹如滚滚巨浪,一波一波地冲击着洺州城。洺州城就像一头受了惊的野兽,被这一派汹汹气势震得瑟瑟发抖。 刚才城下云雾弥漫,西城城头的士卒看不清楚地面明军的情形。现在雾已散尽,士卒们将这兵山马海一样横扫而至的大军来势看得分明,一个个都屏住了呼吸,惊悸不已。李世绩出动了四万大军一起攻城,而且还是四面合围,根本分不清那里才是主攻。 赵杰手握长刀,头带铜盔,身穿铠甲,满面铁青,站立在西门城楼的指挥台,俯身眺望着城下河东军如怒潮般涌近----他的拳头捏得紧紧的,冷汗都挤出了一大把:“哎呀!这李世绩来势汹汹,好生厉害,到底那才是主攻呢?也不知道王小胡现在哪里?还能不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他定住了心神,缓缓转过身来,朝着静立在自己身边的众位将领,语气沉重地说道:“今天大敌当前,可谓有敌无我,有我无敌----希望诸君能够明白。李世民一向仇视我等,城破以后必定还会屠城。这是我们舍身为河北百姓出力的时候,我们今天即使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守住洺州城!” “是!”众将齐声应了一声,“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赵将军,敌军开始进攻了!”一名士卒高声道。 赵杰看了看众将道:“迎敌!” 说完他冲到一处城垛往下望去,只见河东兵如潮水般逼近,一座座高大的云梯缓缓升了起来 城外头带金盔的李世绩乘着战马,缓缓走到阵前,远远望了一下那布满人头的西城城头,然后“刷”地抽出腰间长刀,向城头遥遥一指,扬声喝道:“登城!” 随着他这一声令下,河东军战鼓擂起,四路大军在王质、许永德等人的率领下,分别向洺州城发起了猛攻。河东士卒们将已经高高架起的云梯推到城墙下,然后迅速靠了去。 就在这一刹那,城头号角长鸣,“呜呜”之声大作,守城士卒们齐齐从城头的岗亭、堞垛等处探出身出来,“嗖嗖嗖”地向城下放箭,又是用铁叉掀倒敌军的云梯,又是四五个人一伙儿抬起铁锅向城下拼命倾泼沸水,又是举起巨石、滚木猛力砸向正在攀城的敌兵 守军这种无所不用其极的打法,一时压住了李世绩军的势头和锐气----四路大军的登城攻坚战都陷入了胶着状态。 看到河东军登城遇挫退下,赵杰在指挥台松了一大口气,伸出右掌抹了一把满是血垢和汗渍的脸,兴奋地挥舞着长刀,为士卒们鼓动打气道:“怎么样,兄弟们,李世绩很容易对付。我们坚守住洺州城,王将军在外袭扰他的粮道,用不了一个月他就得退兵。到时候我们就能打到关中,擒杀李世民为夏王和汉东王报仇” 他正兴奋地说着,却见前去南城得胜门巡视督战的偏将王蜀明披头散发、满面血污地狂奔而至。他纵身一跃了指挥台,定了定心神,喘了一口粗气,急急凑到赵杰身畔,颤着声音低低地说道:“河东军已经攻南城,南城要守不住了。” 赵杰只觉双耳“嗡”地一阵鸣响,再也听不清楚王蜀明后面的话了,只是像被人当头猛地打了一棒,有些呆滞地扭过头来盯着王蜀明,声音颤颤地问:“你……你说什么?南……南城失守了?” 王蜀明垂下了眼不敢正视他,点了点头。 “啪!”赵杰一甩手就给了他重重一记耳光,打得王蜀明的嘴角立刻沁出了几缕鲜血! “去!快去给我堵住!”赵杰发疯似的大叫起来,“带人把他们打下城去!” 原来李世绩的主攻正是南城,先前的四面强攻都是佯攻。李世绩在南城下藏了三千巨型藤牌兵,这三千巨型藤牌兵在第一波攻击开始时并没有参加攻击。而在等第一波强攻结束,城守军放松警惕以后才突然开始攻击的。 这种巨型藤牌高达七尺,重却不到二十斤,可以套在左手腕用来护身。最重要的是这种藤牌坚如铁石,刀枪不入,河东军头顶这种藤牌攻城实在是很难对付。不过它也有一个弱点,那就是怕火,所以李世绩没有过早地让它们亮相,就是怕守军发现,准备火油来对付。 赵杰带人赶到南城时已经有五百余名河东攻了城头。 城头虽然还有千余名守军,但他们及要放箭抛石,对付正在攀梯的敌人,又要对付已经攻城头的敌人忙得团团乱转,眼看着翻城头的河东军已经越来越多。 “完了!完了!”赵杰在心底无声地叫嚷着,脸却不动声色,抓起一支长矛,冲杀前。 就在他瞥眼之际,看到一个士卒惊恐万状,丢了手中长刀撒腿就逃,不禁心头大怒,腕劲力一运,手中长矛便脱手飞射而出,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嚓”的一声,竟从那士卒的后心直贯而入,再从他前胸一穿而出! 那士卒“啊”的一声惨叫,垂下头瞪眼看着自己前胸猝然冒出来的那段滴着鲜血的雪亮矛尖,像木头人一般直挺挺倒地气绝身亡! 赵杰又操起一支丢在地的长戟,使得呼呼风响,“刷刷刷”一阵急响,便有四五个河东兵被他的戟刃所伤,纷纷向后退了开去! “啊!”随着一声暴喝,恰在这时纵身攀城头的柴哲威看得分明,手中长柄刀凌空一举,“嗖”的一声,连人带刀竟是化作一道炫目的凛凛寒光,升到半空,以“力劈华山”之势,朝着赵杰当头直斩而下! “当”的一声巨响,光芒散尽,只见柴哲威那支长柄刀死死地压在了赵杰的长戟之! 此时,已又有数十名河东军卒也顺着云梯翻了城头,一步跳到地板立定,也不多言,纷纷挥刀向赵杰杀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洺州战败 眼见攻城来的兵卒越来越多,赵杰心慌极了,舞动长戟逼退了几个军卒,翻身一个筋斗跳了开去! 赵杰知道南城失陷已是无可挽回,只得带人且战且退,向西城跑去。 眼见那城头千余兵卒已被杀得所剩无几,柴哲威跃指挥台,兴奋地向手下的兵丁吩咐道:“先留八百兄弟马占据城的岗亭,其余的弟兄们随某杀下城去,打开得胜门,放大军进城!” 柴哲威的属下齐声呼喊,纷纷跟在跟在柴哲威身后飞步而去。 士卒们一边疾奔,一边议论道:“大总管真是用兵如神,我们只用了两个时辰就攻占了洺州南城,立下了今天大战的头功,实在是太好了!” “是啊!总算是给我们河东兵出了一口气了。” 眼看南城失陷赵杰有些晕头转向,眼看着河东兵如狂潮般席卷而来,赵杰一时间在心头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幻觉:天塌了、地陷了,河东军如无边无际的大海,一下便淹没了整座洺州城! 如果这一幕情形仅仅是一场幻觉,那就太好了!可惜,它并不是幻觉----而是铁一般的真实情景:随着南门的陷落,大队河东兵以风卷残云之势,滚滚涌入了洺州城中!自己麾下的士卒们虽拼死阻击,困兽犹斗,可在层层推进的河东军面前,也只有节节败退! 赵杰面色惨然地狂奔着,不知道此时究竟是应战还是应退,一时沉吟不决起来。 “赵将军此刻尚未到最后关头,”王蜀明急忙劝道,“我们不如速速下城,与敌巷战!” “好!传令全军:撤入城内各处土堡、岗亭,与河东兵拼尽最后一滴鲜血!”赵杰叹息一声,眼见河东军已经入城,待在城楼之已无任何意义,只得随着众人一齐退下城去。 这一下,兵败如山倒----西门北门东门也先后相继失守。在此情势之下,赵杰将部下分成了一支支小分队,纷纷钻进了洺州城中各个街巷的民房、土堡、岗亭内,准备负隅顽抗。 南城得胜门口这边,柴哲威打开城门,抓过一匹战马跃身而,喊道:“大唐将士们!随我杀进城去,为先前殉难的弟兄们报仇啊!”城门外早已蓄势待发的那两千铁骑齐齐应了一声,在他带领之下疾冲而出,向着大街溃逃的河北士卒们一路追杀下去! 顿时,河北士卒们便如落水狗一般被河东骑兵追杀得“嗷嗷”直叫----柴哲威冲在前面,手中大刀一口气劈将下来,竟似砍瓜削菜一般接连放倒了十几个敌兵! 而李世绩则是亲自率领着六百骁骑亲兵,威风凛凛地从西门长驱进城。他一路行来,只见沿途如同枯叶残叶一般全是河北兵卒的尸体和断刀破旗,其状惨不忍睹。李世绩却面不改色,就那样若无其事地放马向前逼去。 “大总管小心!”正在前边指挥作战的王质闻讯,急忙策马过来提醒道,“敌兵已退入各街各巷的民房暗堡之中----您千万要当心他们的冷箭!” 李世绩将马缰一勒,往前放眼望去:只见那大街临街的两边的民房已然全被改建成了一排排的土堡、岗亭----它们的每一个窗口,几乎都可能会有敌军的神射手,它们的每一扇门面背后,也都可能隐藏着河北士卒的敢死队!他的部下只要往街道中踏前一步,就会遭到来自各个方位袭击!而且几乎每个房顶,都有手持砖头瓦块的百姓在向正在大街的河东士卒袭扰。 “想不到河北百姓竟然如此敌视我等!”李世绩自言自语道。 “大总管小心!”李世绩的一名亲兵猝然急喝一声,从左侧伸手将李世绩往旁一推。李世绩借势在马背腾身飞跃开去! “嗖嗖嗖嗖!”十几支弩箭射来,李世绩的那匹坐骑一声嘶鸣,顿时被击毙在地! 李世绩飘飘跃落在地,刚一立定,就有几十名护卫亲兵惊呼着围拢来,形成一道人墙,将他屏蔽在当中。 “大总管。”王质也从马背一跃而下,吓得声音都有些哑了,奔到他身前,见他毫发无伤,这才放下了心,“您没事!刚才的情形真是吓坏王某了!” 李世绩却气定神闲,一脸悠然,微微一笑,道:“有劳各位担心了!此刻敌军缩进了土堡负隅顽抗,依王将军之见,当如何对付?” “大人真乃一身是胆!”王质赞了一句,沉吟片刻后说道:“对付这土堡,最好的办法就是火攻,但是” “但是这样的话杀伤太重,河北百姓将会更加仇恨朝廷!”李世绩叹道。 王质点点头:“可要是强攻的话,我军士卒必定伤亡惨重!” 李世绩沉默了半响道:“城内守军不过万余,王小胡率主力大军隐藏在外,就算我们肯不惧伤亡地强攻,王小胡也不会给我们时间的。不过我们也不是必须用火攻才可以。” “大总管还有什么办法?”王质问。 李世绩笑道:“还是火,不过不是烧他们,是用烟把他们熏出来。” “马开始,要速战速决。我们还得马出城去找王小胡的主力决战。”他又说到。 很快各个土堡前就点起了一些火堆,李世绩的士卒站在火堆前,一边往箭矢缠布条,一边点着以后不停地向民房土堡里施放火箭。不一会,一股股浓烟从窗户那里直冒了出来。紧接着,一些被呛得满眼流泪、剧咳不已的河北兵卒犹如无头苍蝇一般纷纷撞破门窗逃窜而出! 他们刚一逃到大街之,早已在外面恭候多时的河东军骑兵便似秋风扫落叶一样狂卷而,挥刀舞枪砍杀过来!惊魂方定的河北兵卒们哪里抵挡得住?稍一交手就被战马冲得恰似鸡飞狗跳一般惨嚎着纷纷跌到两边,滚地葫芦般爬不起来----河东铁骑汹汹然横冲直撞,那些乱串的士卒们或被马骑兵乱刀斫杀,或被战马铁蹄踏成肉泥,简直是毫无还手之力! 李世绩在阵后看着这幕情形,微微而笑:“看来这一招还挺灵----王质,你给北城、南城和东城的弟兄们传下令去,在与敌展开巷战之后,先用火箭逼他们出来,再用骑兵队冲锋清道,最后派步兵继后收拾惨敌!” “好!”王质朗声而应,召来两队传令兵,让他们分头带话而去。 正在这时,许永德也拍马近来,向李世绩禀道:“大总管,河北军主将,逃到城内东北角的满月楼土堡里躲起来了” “满月楼土堡?”李世绩抬起眼来,用手往左边一指,“是不是在那里?” 众人定睛望去,只见城东北角果有一座五六丈高的塔楼土堡兀然耸立----那堡底宽顶尖,外墙坚厚之极,各角分设角楼,墙面密布箭孔,瞭望窗多达四五十个,墙头插有五色幡旗迎风猎猎招摇,看起来煞是嚣张! “不错。那就是满月楼!”许永德道。 李世绩考虑了一下道:“这样!让北城、西城、南城等三个方面的将士们稳打稳扎地逐渐收紧包围圈,把所有的敌军都逼到满月楼和东城城楼一带,使他们成为坐困一隅之疲兽,然后再乘隙一战而殄之!” “也不知道王将军现在在那里?还能不能救我们出去?”赵杰在满月楼土堡最里边的那座岗台中,像关在铁屋里的一头野狼一样急速地踱来踱去,既像是对手下的将士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王将军会不会不管我们的死活了“一名将领小心翼翼地问道。 “赵将军!”一名士卒匆匆奔岗台,满面惊惶之色,颤声说道:“土堡外围的弟兄们,他们” “他们怎么了?”赵杰急切地问道。 “河东军用火箭射我们用烈烟熏我们这些倒也罢了,最厉害的是他们甚至还放火烧我们”那报信的兵卒两眼红红地流着泪,痛苦地说道。 原来一些河东军卒懒的厮杀,把李世绩的命令打了折扣,直接放火烧人了。 “唉!这些河东兵怎么这么刁毒?”赵杰气得一个劲儿地跺脚,“再这样下去,只怕不需他们来打,到时候我们的兄弟一个个就会难受得忍不住乖乖走出去投降了这简直比杀了我们还难受啊!” “赵将军,我倒有个办法却不知当讲不当讲”王蜀明有些怯怯地看了赵杰一眼,犹犹豫豫着说道。 “说!”赵杰皱了皱眉头,冷冷地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吞吞吐吐的无论是什么计策,只要能转危为安,你尽管直说,我不会怪罪你的” “属下在讲出这条计策之前,先有一个请求,”王蜀明仍是畏畏缩缩地说道,“属下请求赵将军,听了属下这条计策之后,若是不合您的心意,请您一定不能动怒,并且务必宽恕属下的失言之过。” “你这么啰唆做什么?”赵杰有些不耐烦起来,“你若是再不说出这条计策,本将现在就砍了你的头!” 第一百九十二章 接应燕王 王蜀明咬了咬牙,凑前去,附在赵杰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话。 “岂有此理!”赵杰还没有听完就一把抓紧了长刀大吼起来:“我们河北健儿怎么能向手下败将投降呢?” “赵将军。”王蜀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着声音说道:“俗话说的好,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又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赵将军,您自己也说,再这样下去,只怕不需他们来打,到时候我们的兄弟们就会一个个难受得忍不住乖乖走出去投降了为了避免无谓的死伤,我们应当忍辱负重” 听着王蜀明近乎哀求的话,赵杰在岗台内踱来踱去,一时拿不定主意。他转头扫视了一眼身边众武士,只见一个个伤的伤、倒得倒、爬的爬,拖着残肢断臂,一副惊弓之鸟的摸样,也确实是不能再挺下去了。 “唉!”赵杰深深叹了一口气,“当啷”一声,抛下手中的长刀,一屁股坐倒在地板,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传令下去,让兄弟们投降!” 李世绩不但接受了赵杰的投降,而且还厚言抚慰,让他继续统领他残余的部下。 赵杰感激流涕,向李世绩交待说王小胡的主力一定藏在涂山,并表示愿意带大军去涂山围捕王小胡。 李世绩表示信任,当即拜为赵杰统军大将,使其率部众为先锋,赶望涂山。 “大总管,赵杰势穷来降,必不可靠,又轻易交待出王小胡主力的去向,必定有诈。”等赵杰离开以后王质说道。 “是我万一赵杰将我们引入险境,后果实是不堪设想。”许永德也说。 “诸位不用多言,我自有主张。”李世绩说完,命令身边的传令兵去召集众将,准备发兵涂山。 李承明再与薛万彻商议以后,决定派谢叔方率一万人出潼关,往华州去接应李艺。 谢叔方带人出关的第二天就在一片山林相夹的狭窄谷地,遇了李艺的天节军,他们一路退来几乎抢光了沿途所有的村落。即使是这样也还是有大部分人饿的饥肠辘辘。 再与李艺做过简短的商议以后,谢叔方迅速抢占了旁边山头的制高点,登高处,眺望远方,地平线处有滚滚的烟尘,烟尘中似乎飘扬着一面看不清字迹的旗帜----也可能没有,谁知道。他带着一点紧张与认命交织的心情期待着那个时刻,心跳越来越快。 烟尘越来越近,极目而望,已经可以勉强分辨旗帜烫金的“李”字。一名校尉跑山头:“谢将军!列阵!敌军来得快,附近没有险要,再不列阵就来不及啦!” 谢叔方点点头,下了列阵的命令。 战鼓声咚咚响起,平原缓缓开来望不到边的士兵。盔明甲亮,在初秋的朝阳中泛着光芒。当先是步兵,推着突出利刃的盾车,手挺长矛,身着重铠。接着是弩兵,轻甲软装。最后是一列骑兵,人和马身都披着缀满铁鳞的皮甲。这些部队以及他们手中的兵器、拖拉的奇怪机械一起,构筑了一种可怕想象,令人牙酸。谢叔方部出现了小小的骚动。 “咱们的队伍没有骑兵。”一名校尉担忧地低声说道,“盔甲也不如他们。怕是”他又摇摇头。 “不要紧,我们有燕王的骑兵。”谢叔方道。 李道宗军的步兵从盾车卸下盾牌,在阵前拼起一道用人和盾组成的墙,骑兵列成一支支纵向短列排布在步兵之后,中间留下的小片空地则被弩兵所占据。随着一声号令,这个庞大的阵势缓慢地、呈整体地向前移动,谢叔方军握紧手中的刀枪,两军越来越近,天地间凝结着一种可怕的沉默。 “他们大概要放箭了弩手在拉弦他们抬弓了快躲箭!” 随着喊声,一阵密集的箭雨破空而至,谢叔方军纷纷举起手中的盾牌遮住头,这个方阵眨眼间似乎突然盖了一层盖子。盖子下的士兵们等待着,似乎过了很久,“咄”的一声,第一支箭钉在木盾,穿过半寸,力尽。接着,就响起一阵暴雨打荷叶一样密集的撞击声。 谢叔方从盾牌的缝隙里偷眼一瞧,对面李道宗军的步兵已经挺起矛,加快了行进速度,骑兵也从步兵结阵的缝隙里纵马而出,列成一字形,然后在转瞬间就加快速度变成了冲锋。谢叔方把盾牌一扔,拔剑高呼:“狭路相逢,勇着胜,弟兄们冲!” 他的部下纷纷甩掉盾牌喊叫着冲杀过去,和突击而来的骑兵激烈地碰撞在一起,广袤的战场顿时变成了修罗地。在骑兵之后,步兵端平了矛,迈着整齐划一的步子缓缓压。 以众击寡,这几乎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谢叔方和他的部下们浑身浴血,死命维持着不让对方骑兵在中央突破,一旦被突破,迎接他们的将是围歼和覆灭。 这时候在谢叔方背后的山坡悄然冒起一面旗帜,在猎猎长风中舒卷不已,接着是数不清的枪尖,然后是以两千重装铁骑为前锋的天节军骑兵。 天节军骑兵们缓步而前,随着鼓点慢慢进军,鼓点渐趋急促,马队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但始终保持着完整的阵型。 他们呼啸着,呐喊着,绕过正在激战的双方,向李道宗军的背后的步卒冲去。罗寿一马当先,马队一字排开,瞬间就加到了最大速度迅速向李道宗的后军淹过去,踢起的尘土有如黄龙飞舞一般,一个个骑兵就是昂扬的龙头,长刀挥舞,那就是闪着死亡之光的龙牙了。 转眼间李艺的铁骑便与李道宗的后军碰在一起,顿时,兵刃撞击声、惨叫声、坠马声、喊杀声响彻大地。 自古以来,步兵对骑兵总是有一些劣势的。但也并不是没有对付骑兵的方法,只要把步兵列出足够的纵深,一层层地吸收骑兵的冲击力,总有把骑兵陷住的时候。可是李道宗现在没有时间往后看,只能在心里祈祷后军主将李君羡能够明白这一点。 谢叔方挥槊刺下一名敌军骑卒来,高声道:“燕王已经抄了他们的后路,我军必胜,兄弟们报太子就在今日,杀!” 两面夹击,李道宗军很快便支持不住了,李道宗连忙指挥部下向后退却,向李靖方向靠拢。 说起来也不是李道宗大意,因为他还不知道窦轨已经兵败,也就不会想到李承明能派人出潼关来接应李艺。 远处传来军号声,接着响起了隆隆的战鼓声。夕阳西下,远方的地平线缓缓出现一列黑点,李靖的大军正朝这里开来。渐渐近了,整齐的步子踏在大地,谢叔方等感到脚下的土地都随着对方的行进在微微颤动。谢叔方转身,正在追杀敌人的部下们脸露出掩饰不住的恐惧神色。 尉迟恭和程知节各率一队骑卒,从两侧飞驰而出,直冲向正在追杀李道宗军的天节骑兵。 谢叔方有心带部下后撤,可是李艺的骑兵还在和李道宗的后军纠缠在一起,一时间无法脱离战团。他要是先撤了,恐怕李艺的骑兵就会被二李合围吃掉。 就在这时,本来快要沉下去的太阳忽然间又明亮起来,如同拂晓时升起了红日。 正在交战的士卒们觉得稀奇,甚至顾不厮杀,纷纷抬头望去。 “你看你看,太阳好像又变大了!”李靖军阵中的一名步卒指着太阳道。 “不是,是变亮了,该不是太阳朝咱们走得近了?”另一个步卒说。 与此同时长安城中的百姓和大臣们也在围攻这一奇景。 太史令傅亦走出府门望着西边的天空发呆。 “傅大人,这是怎么了?”傅亦的邻居国子监博士张解站在他身边问道。 “这叫日重光!看见了吗?那个小太阳底下又出了个大太阳,那大太阳就是真阳。瞅着,一会儿就把小太阳吃掉了!”傅亦答。 又有几个路人围过来说:“这日重光我们怎么从来没见过呀?” 傅亦晃了晃脑袋,说道:“你们当然见不到啦,这太阳吞少阳的事,五百年才出现一次哪!太阳是什么?就是皇帝陛下呀!圣人不是说过嘛:“五百年必有王者兴。这是新皇帝登基的先兆哇!” 人们发出一片惊嘘声,再抬头时,只见天两个太阳半叠在一起,接缝处划出一条圆弧形的黑线。 那黑线渐渐移动,约有一刻工夫才消失,又圆又大的红日落下山去,天一下子暗了下来。 长孙无忌匆匆找到房玄龄和杜如晦,问道:“刚才那一景你看到没有?” “看到了,怎么回事?”房玄龄道 杜如晦道:“这在卦叫做‘子午相包’。子是帝座,午是端门,子包午,水火既济,一阳骤升,天要降下大贵人。今天又是庚子日,阳气特盛,应该是太子登基之兆。” 长孙无忌点头道:“我以前从来不相信什么天人感应之类的事,今天看来这种事情是真的存在啊!”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太子新诏 八月初二,李艺终于带着天节军进入了潼关。李承明亲自带着薛万彻、冯诩、苏烈和马周等人在潼关外迎接李艺。 虽然李艺的五万精锐,只剩下了不到两万残兵,但对李承明来说这毕竟是个好事情。因为天节军身经百战的精锐边军,李艺又是横行天下二十几年的勇将,况且天节军从泾州赶来,一路与李世民的部下大小已有十几战,所以在李承明看来这是一支绝对可靠的军队。 让李承明感到意外的是,李艺的天节军中还带了一个十二三岁,百姓打扮的少年。一问之下才知道少年是天节军在抢劫沿途村落时抓来的。原因是天节军抢了这个少年的羊,少年便不依不饶,要不是他长相奇特,早被李艺的士卒一刀给杀了。 这少年的长相实在是很奇特,他脖子的左侧长了一个大肉瘤,几乎有他脑袋的一半大,如果在夜晚看见他几乎能看成他长了两个头。 所谓奇人有异相,李艺也觉的这少年将来可能会成大事,于是就把他带到了潼关。 武德九年八月初一,李世民将赵弘智、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人表的治理天下之策亲自整理,订出数十条细务,付于台省官员宣示天下,严格执行。 一、去奢省费,躬行节俭。并省朝官,降宗室郡王非有功者爵为县公。并省州县,因山川形势,分天下为十道,裁去多余吏卒。 二、轻徭薄赋,尤其不可劳役无时,凡修城郭、筑堤防等兴起人功之事,须申尚省核查,不报者或滥报、减报者俱以坐赃之罪论处。 三、按查均田之法,凡恃功恃力夺占民田者,严刑处置。狭乡地少人多,州县官吏应对其善相劝勉,使其迁往宽乡。 四、劝课农桑,使各州县游手怠惰之人出居乡村,务农耕种。 五、设置义仓,以备凶年。置常平监官,设常平仓于大州,补义仓之不足。 六、奖励嫁婚,多育人口。凡民男二十、女十五以无嫁娶者,州县以礼聘之。家贫不能自行者,乡里富家及亲戚资送之;鳏夫六十、寡妇五十,妇人有子愿守节者,勿强使婚嫁。 七、使边境诸州招抚赎还流落四夷之人口,给粮递还本贯。 八、兴修水利、疏浚河渠。于工部中专设水部郎中,掌管水利之事。 九、选贤任能,使台省官属各引荐良臣,推选廉吏,务使人尽其才。 十、委任责成,明定职分。使百官各有其事,各负其责。改革旧弊、严定考课之法。 十一、宽仁慎刑,删改律令,务使宽简,使民易知。凡法不可轻立,审慎立定之后,亦不可轻废,勿使多变,至官民无所适从。言人命至重,死刑之律,须慎之又慎,凡决死囚,必由中、门下四品以及九卿共同议定,然后奏皇决断,并查核复奏三次,方准行之。 十二、严禁诬告,制反坐之法,使奸诡险诈之人,不能逞其所欲,造乱生事。 十三、尊儒崇经,以孔、孟之道教化人心。使万民知君臣之礼,明贵贱有别,移风易俗。于京城专置孔子庙堂,以孔子为先圣。重整弘文馆,精选天下文学之士,议论经史,校定籍,分类编定,考核本源。 十四、盛开科举,使读经习文之人,奋发进。而天下才俊,俱可罗入庙堂。 十五、大兴音乐。令太常少卿酌南北之调,考以古音,编定《大唐雅乐》,宣扬大唐文治武功,陶冶人心。 十六、修定礼仪,论等级,讲尊卑。第宅、车马、婚嫁、丧葬、祭祠及至服饰鞋帽,俱严加规定,各有差别,不准僭越。 十七、定学制,以国子监为最高学府,下分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学、算学等等,专录官家子弟入学,养才益国。州、县二学,准百姓子弟入读,考试合格者,可升入国子监,亦可候补为官,称之为“乡贡”。 十八、编纂史、酌古鉴今,明知是非。着礼部、秘省、中省会同太史令共负其责。 诏令发出以后李世民兴奋不已,对近侍之人言道:“古时帝王,以一人之力治天下,纵天才超绝,亦有不周之处,难克始终。现在我大唐君臣同心,有若鱼水,互相切磋、共理天下,何愁不致大治。” 为了将朝事尽量经过公议,减少失误,李世民苦思之下,又定出“五花判事”之例---- 天子诏令向由中省发出,省中置中舍人六名,分别与尚省吏、兵、民、刑、礼、工六部相对应。平时军国政事的决定俱由中舍人起草,事连吏部者,即以与吏部相对应的中舍人起草,以此类推。但其余五位中舍人也必须逐个审核诏令,署姓名花押,故谓之“五花判事”。然后中舍人再将诏令交付中省长官中令,中侍郎核定,转至门下省。门下省黄门侍郎、给事中等人根据律法,纠查是否有违法之处,如不合法,则负责驳正。只有当一切手续都完备之后,皇诏令才可交由尚省各部执行。 这样一来,将来皇帝的每一道诏令,都有十数位精明干练的官员议论核定,自是极少有失误之事。 新人新气象,新皇帝还没有登基,就使朝中政令畅通,风气肃然,人人感奋,不敢玩忽推诿。而至宰相御史,下至县官小吏,平头百姓都称赞新太子英明神武。 太极宫,朝露殿里李渊正呆坐在矮几后面。 “皇,臣妾给您跳个舞解解闷!”张婕妤轻声道。 “不,不”李渊连声制止道。 李渊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尹德妃和张婕妤就会想起建成和元吉来。 李渊再也不想自寻烦恼,只愿马就安安静静地做一个“安养尊荣”的太皇。 “安达,你给朕念念皇祖的《道德经渊说道。他已经越来越深信不疑----千余年前写出了《道德经》的那位圣人李耳老子,必定是李氏远祖。李氏能得天下,血统的高贵,重要的原因。李渊更相信,他只要多听“皇祖”的《道德经》,便能感动高高居于三十三重大赤天的“皇祖”,让他“白日飞升”,做不死的神仙,永享富贵。 唉李安达暗暗叹了一声。自从玄武门之变以后,他已不知念了多少遍《道德经》,早就厌倦至极。但既是李渊要听,他不论多么厌倦,也得念下去。 “咳,咳”李安达清清嗓子,朗声念了起来----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太子驾到----”突然远远一声如闷雷的长喝打断了李安达的声音。 紧接着,是无数响彻云霄威严而又悠长的声音不停地应和道:“太子驾到,太子驾到,太子驾到----” 李安达慌忙奔到殿门外,跪伏在石阶。 但见金光闪闪的黄盖之下,大唐太子李世民身穿白龙袍,昂然向内殿走来。在他的身后左右,簇拥着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人已及内侍护卫,望过去犹如一片彩云捧着太阳。 “罢了!”李世民走石阶,对李安达摆了摆手。 李安达爬起身,倒退着回到李渊的矮几旁。 “儿臣拜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世民跪在榻前,高声呼道,行以大礼。 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人也都跪倒下来,齐呼万岁。 李渊默然不语,注视着李世民和他的下属们,心潮起伏---- 李世民精神熠熠,神情飞扬。不过眼圈有些发黑,可能是昨晚一夜未眠。 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人也都是满脸兴奋之色,看来一定是昨天的日重光让他们这样高兴的。难倒世民真的天降之主吗?李渊自己也现在也有些怀疑了。 不过看见他们这样高兴,他心里还是忍不住骂道:“一群逆臣贼子,但愿你们个个都不得好死。” “皇儿有什么事吗?”李渊强忍着愤怒问道。 世民点了一下头。 “有事你坐着说。”李渊道,伸手在身边的软席拍了拍。 李世民却并未坐到软席,只是拱手道:“儿臣近来寝食不安,心中总是似系着一个死结,无法解开。” 哼你马就要当皇帝了,富有四海,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李渊心中妒恨地想着,口中却关切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今年六月天曾出现太白经天,这可是大大的凶兆。”李世民说道。 “太白见于秦兮,秦王当有天下,没什么好担心的,朕不是已经定好日子,禅位给你了吗?”李渊冷然说道。 “可是昨天傍晚又见日重光,即主新皇更替,也主有兵灾。”李世民道,说完他又说:“突厥大军已经开始南下,一支偏师已经取了幽州打到了风凌渡,斥候回报是领头的是承明的属下王虎臣。而且这支突厥军里有一面牙旗,突厥主将承明的结义兄弟阿史那萧骨。” 第一百九十四章 封伦心思 李渊笑道:“天下百姓不都说,我大唐削平群雄安定天下都是你的功劳吗?你会怕突厥人?” “儿臣不是怕突厥人,虽然我们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力量与突厥大战,但突厥想要攻破长安也是不可能的。儿臣是不想我大唐百姓再受战乱。”李世民答道。 李渊皱了皱眉道:“你是担心突厥人会扶持承明,割据黄河以北与你对峙!” 李世民点点头道:“难倒父皇就愿意看到我大唐一分为二,连年战乱吗?” 李渊想了想道:“朕以前不也想过要封你去洛阳吗。”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承明年幼,麾下部属又大多是大哥与四弟的旧部,其中不乏良将贤才,也有不少奸诈之徒。这些人都不是承明一个小孩子可以驾驭的。山东河北百姓又多仇我,倘若真的让他割据黄河以北大唐天下就永无宁日了。” 李渊沉默不语。 “父皇,儿臣想请父皇下旨将山东之地封给承明,并许他永不入京。”李世民又道。 “你不怕承明与突厥人勾结了吗?”李渊诧异地问道。 “儿臣还想调薛万彻,谢叔方和魏征如入京为官。”李世民道。 李世民想了想又道:“儿臣将山东之地封与承明,便会将那里的一切都交给他。官员任命,百姓赋税朝廷一概不问,山东百姓一向拥护大哥,承明在那里一定不会吃苦。” 李渊冷笑一声道:“调走了薛万彻,谢叔方和魏征,承明麾下就再无良将贤才。等突厥兵退以后,不要说是你,只要区区一个李世绩都可以荡平山东了。皇儿好算计啊!” 李世民脸色一红道:“父皇放心,儿臣保证,在儿臣有生之年大唐士卒,绝不入山东半步。父皇若是不信,儿臣愿意让恪儿留在承明那为质,儿臣还愿发出明诏,将此事晓谕天下百姓。” “颉利来了多少人?现在走到那了?”李渊问。 “二十天前尉迟恭与侯君集在秦州,伏击了突厥人的一支偏师,据俘虏交待颉利这次准备集合二十万铁骑南下。两天前斥候来报,泾州方向已经有大队突厥出现,人数在五万人以。”李世民答。 李渊想了想道:“你先下去!让朕好好想想。”话一说完他便闭了双眼,静等李世民等人离去。 听着脚步声渐去渐远,李渊睁开眼睛道:“安达,你怎么看?” 李安达看了看李渊道:“臣以为封楚王于山东,是保全先太子殿下骨血最好的方法。” “也就是说你也赞同世民之议了。”李渊道。 李安达点点头道:“楚王年幼,未能远谋,万一他真的借助突厥人的势力为先太子报仇的话。不管是太子殿下与楚王殿下谁胜谁负恐怕都不是十年八年可以决定的。大唐天下就真的是永无宁日了。” “可是就算封承明于山东,又有谁能保证他不会再和突厥勾结呢?世民为什么不提议封承明于巴蜀呢?建成旧部王珪、韦挺和李孝常现在已经占据了巴蜀。封承明于巴蜀不易切断他与突厥的联络吗?”李渊道。 “这”李安达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李渊冷笑了一声,接着道:“原因是巴蜀之地虽然易守难攻,但只是坐守之地,日后图之不易。世民之所以封承明于山东,就是想渡过眼前的难关以后,徐图巴蜀,再纵容承明与突厥勾结,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斩草除根。” “既然如此,陛下不如改封楚王去巴蜀!”李安达道。 “改封巴蜀,世民不会同意的。而且薛万彻等人恐怕也不会同意,再说突厥二十万精骑南下在即,承明一定会联合突厥给建成报仇的。”李渊叹了一口气道。 李安达挠了挠头道:“请陛下恕臣愚钝,陛下可是已有万全之策?” “大唐国灭,承明身死,都不是朕之所愿。愁啊” 李安达咽了口唾沫道:“臣下倒有一策,就是不知道合适与否?” “讲!”李渊道。 “陛下不如顺了太子之意,反正楚王也不一定会奉诏。”李安达轻声说道。 “是啊!反正我现在也左右不了大局,何必再和世民置气呢!就算我不答应世民难道会听我的吗?”李渊恍然大悟。 “可他为什么又来和我说这些呢?莫不是我让人暗中相助承明的事,被世民知道了?莫不是他也”一个疑问在李渊心里升起。 李渊用怀疑的目光盯着李安达,良久没有说话。 太子东宫,显德殿,李世民正在汇聚群臣,商讨如何安抚李承明,已便全力对付突厥一事。 “殿下,王虎臣就在突厥军中,这突厥人本来就是李承明勾来的,我看不论我们怎么安抚他也不会和我们讲和的。”长孙无忌大声道。 “话是如此,但是蜀军新败,李艺又刚刚与李承明合兵一处,我们已经无力再突厥到来之前剿灭李承明了。”杜如晦说。 “早知如此,我们就不如不等蜀兵到来,让长安城防军去取潼关了。”长孙无忌埋怨道。 “不派城防军去取潼关并没有错,长安城防军不过五万人,而且其中不乏建成旧部和同情建成的将校。万一他们出了长安便趁机作乱,我们就得不偿失了。而且就算他们不做乱,万一逼李承明太甚,他弃关突围,跑到山东王小胡或者泾州李艺处去,我们就不容易再抓他了。”房玄龄说。 “不错,而且那时候关内道各州刺史还没有向太子殿下效忠。我们没有及时攻打潼关,而是选择了先安抚各州刺史是对的。”杜如晦又说。 李世民点点头道:“此次安抚各州刺史,赵弘智功不可没。” “李承明是肯定不会和我们讲和的,眼下唯一之计就只有再从突厥方面下手了。”房玄龄道。 李世民笑道:“玄龄兄言之有理,但是李承明那也得想办法安抚,我们可以从李艺、薛万彻、谢叔方那里下手。” “不错,李承明现在主要靠的就是这几个人,只要说能服他们归降,擒拿李承明不过是举手之劳。”长孙无忌也来了精神。 “说服他们归降,只怕不是一件易事,薛万彻、谢叔方是建成和元吉的心腹。李艺素与殿下不睦,臣恐怕他们是会和殿下置气到底的。”杜如晦说。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道:“不一定,旁人到也罢了,那李艺浴血沙场二十年,好不容易才混了个王爵。他是把功名利禄看的很重的,只要我们舍得封赏,应该是有机会的。” 李世民点头道:“对,如果李艺肯降,我可以加封他为亲王,柱国,食万户。并且将幽州封给他,许他永不来朝,子子孙孙世袭罔替。” “殿下赏赐如此之重,我看李艺一定会眼红的。”长孙无忌道。 李世民叹了口气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窦轨兵败身残,李道宗和李靖又拦不住李艺,让他兵入潼关呢!” “父亲”李承乾喊了一声,从殿外跑进来。 李世民满脸堆笑地站起身来,将李承乾搂在怀里,捏捏他的胳膊,摸摸他的脑袋道:“乾儿找父亲什么事?” 李承乾挣脱他的怀抱道:“孩儿想去骑马,母妃不准。” 李世民笑了笑道:“母妃不准,那就等父亲议完事以后陪乾儿去怎么样!” 李承乾高兴地道:“我要骑大马!” “好好好去骑父亲的“什伐世民笑着说。 在战场凶狠得像一头猛虎的李世民,此刻的神情中充满了慈爱。这舐犊情深的一慕让坐在一边封德彝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嗯,毕竟是长子呀。” 封德彝明白,这世多数父母都是偏爱长子的,尤其是在帝王之家,子嗣成群,古来当天子的人,有不少最后连自己究竟有多少个儿子都记不住了,但这头一个儿子,他们一定刻骨铭心,因为这毕竟是人生的第一次,用十几、二十年期待等来的第一次,所以,会不自觉地将一种视做惟一的爱赋予他。而情感就是这么一种古怪的东西,付出了就像把根扎进去了,付出的越多,这根就扎得越深。想到这里,封德彝突然心念一动,闪过一个主意。 他欠了欠身子道:“殿下,要不让臣去趟潼关!” 李世民一愣:“你要去潼关?” 封德彝道:“说起来李艺和薛万彻的父亲薛世雄,都与我有些交情,老臣去了就算大事不济也必定可以全身而退。” 李世民看一眼封德彝花白的胡子,摇摇头:“这----太冒险了!万一李承明” 封德彝露出一脸慨然之色:“国家危亡之秋,臣这条性命又有什么可吝惜的!” 封德彝的豪言壮语让李世民感动起来,他紧紧地抓住封德彝:“德彝!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干臣呀!你骑我的闪电驹去,从东宫侍卫里选十个人跟着。” 封德彝眼圈一红,跪了下来,毕恭毕敬地磕了一个头:“那臣走了。” 戏演得很逼真,李世民却不知道封德彝的“壮举”后面藏着一个大大的阴谋。 第一百九十五章 接受招抚 潼关将军府的厅堂里,李承明高坐主位,左首以李艺为首,右首以薛万彻为首,分别坐着分别坐着李艺和李承明麾下的文臣武将。 封德彝在刘连章的引导下走进来,他对着李承明深施一礼道:“老臣封伦见过楚王殿下!” 李承明起身回礼道:“封相客气了!”说完指指自己身边的团凳道:“封相请坐!” 李艺面沉似水地看着封德彝道:“封大人,你是来做说客的,李世民许了些什么?” 封德彝神色镇定,看了李艺一眼,将李世民给李承明和李艺的许诺说了一遍。 李艺冷然道:“你如今是他李世民的人,咱们还有什么旧情可叙?前一阵子,李世民派大军围堵本帅,猛攻潼关,咄咄逼人,一副要把本帅和楚王殿下吞了的样子。现在颉利骑兵即将南下了,他却放下身段来,又是封王又是割地,眼下他自身都难保,这些画饼又有何用?哼,李世民还有他那些爪牙,没一个是好东西!可怜我那太子爷……”说着,李艺竟掩面哭了起来。 封德彝没有理他,而是向着李承明欠了欠身子道:“楚王殿下,老臣有一句肺腑之言,请殿下三思。” 李承明点头道:“封相请讲。” 封德彝捋了捋胡须道:“据斥候回报,殿下的贴身侍卫王虎臣,现在正在突厥军中做突厥人的先导,可有此事?” 李承明脸一红道:“确有此事。” 封德彝摇头道:“殿下身为皇族,世代簪缨为天下士族之首,士族从来都是靠以天下为己任的精神维系的。如今却要勾结胡人,荼毒中原,残害百姓。这是对士族精神的叛逆,往后谁还跟你一起走,谁还会支持你?只怕天下百姓都会骂你是汉奸国贼的。” “李世民杀兄屠弟,威逼老父,简直不耻与人,他怎么不怕天下百姓唾骂?”李承明反问。 封德彝叹了口气道:“今太子行事,的确有背人伦,但对天下百姓并无影响。可殿下你引突厥南下,荼毒中原,必定有万千百姓会家破人亡” “照封相的意思是我家大王就只能坐以待毙了?”薛万彻打断他说。 “封相所言确是至理,只是李世民步步紧逼,请突厥人的援手也是万不得已而已。”谢叔方也说。 李承明冷笑一声道:“就算我不请突厥,他们也还会趁机南下的,到时候李世民一样会把这笔帐算在我头的。” 封德彝笑道:“所以两位大王不如,将计就计接受了太子殿下的条件。一来可以撇清勾结突厥的名声,二来可以争取百姓的民心。” 李承明脸色一变,看着封德彝,似乎是被他的话打动了,略一思忖,一伸手:“给封大人茶!” 一个士兵端茶来。接着李承明一挥手,挥厅中的将领,只留下李艺、薛万彻和谢叔方。然后站起身来走到封德彝跟前的团凳坐下道:“封相的话真是让本我醍醐灌顶呀,只是,只是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封德彝一笑道:“两位大王只要答应了今太子的条件,今太子便没了后顾之忧,就会放手与颉利一博,等到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楚王殿下便有入主长安的机会了!” “渭水之盟我是知道的,如果我答应了封德彝渭水之盟及有可能会如期演,到那时突厥兵退。李世民反过来对付我,我岂不是死定了。可是我要是不答应他结果又会是这么样呢?”李承明心想。 李艺皱了皱眉头道:“封大人呀,你我都是经过不少事儿的人,掌大权柄的人有几个讲信义?” 封德彝端起茶碗,轻轻吹去面的茶沫,饮了一口,说:“今太子的大位本来就来之不正,他必不会再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失信于天下了。” “我不同意。”李承明见李艺已经心动,连忙一口回绝。 封德彝笑了笑道:“勾结胡人,荼毒百姓,楚王殿下,你会背千古骂名的。” “李世民杀兄屠弟,难倒不是背了千古骂名吗?成王败寇,千百年以后还有谁会记得他今日的恶行呢?”李承明道。 封德彝又饮了口茶,轻描淡写地说:“以殿下之见,您联合突厥人有没有必胜的把握?” 李承明看了看薛谢二人和李艺,三人都不说话。于是只好缓缓地摇了摇头。 封德彝又道:“颉利这次来了二十万人,如果殿下您不答应今太子的条件,以今太子目前的兵力必定不敢和颉利一战,说不定带着十几士卒逃到哪里去也未可知,那一来颉利就会杀进长安。” 他歇了口气又说:“颉利入长安,只有三个选择。一是派突厥贵族驻守长安,二是立殿下为主,您向突厥割地称臣。这两个选择不管是那个结果,颉利都会将长安百姓洗劫一空的。到时候关中百姓甚至是天下百姓都会恨殿下你入骨。只要今太子一声令下,殿下你就会众叛亲离。” “那第三个选择是什么?”李承明问。 “那第三个选择就是挟持殿下北去,以后年年借大王你的名义南下入寇,劫掠我大唐百姓!”封德彝面色沉重地说。 这第三个选择让李承明大吃一惊,他本来也前两个选择已经够倒霉了,没想到这第三个选择更倒霉。自己以后岂不是成了超级大汉奸了。 李承明犹犹豫豫地说:“就算我答应李世民的条件到山东去,李世民还会和老百姓说是我引突厥人来的。” “今太子杀兄屠弟谋得大位,本就不为朝中百官和天下百姓所信服,大王您只要在这危急关头与突厥人撇清关系,又有谁会相信今太子的话呢?”封德彝耐心解释道。 李承明心里很是苦恼,他也相信封德彝是为自己好,可是他更知道如果自己现在和突厥撇清关系,李世民就会与他们达成渭水之盟。到那时候自己还是得完蛋。 “大王可知道今太子为什么没有在玄武门事变以后,立即发大军攻打潼关吗?”封德彝话锋一转,开口问道。 李承明想了想道:“当时李世民除掌大权,朝局尚且不稳,不敢轻易发兵。” 封德彝点了点头又问:“大王可知道十万蜀兵,为什么会那么容易溃败呢?” 李承明答:“因为李孝常在利州起事,封锁了蜀兵回川的道路,他们心中惶恐,所以一击便溃。” “不错,天下百姓和朝中大臣同情先太子者甚多,这是大王您唯一的优势。可您要是联合突厥,围攻长安的话不但会没了这点优势,还会将这点优势变为劣势。”封德彝说。 李艺、薛万彻和谢叔方都听的连连点头。 李承明打心眼里不想答应李世民的条件,他很清楚如果答应了,渭水之盟就会和玄武门事变一样如期演,自己就很有可能会身首异处。可看眼见李薛谢三人被封德彝这么一说,都不想当汉奸国贼了,他自己也不敢强求他们。万一这几人一发狠,把自己绑了去见李世民,那就什么都完了。 “大王如果实在信不过今太子,可以跟他讨一件护身符带在身。”封德彝又道。 “护身符?什么护身符?”李承明等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封德彝笑道:“今太子的嫡长子,中山王李承乾。” 李承明考虑了半天终于开口道:“明白了,请封相回复朝廷,事儿我答应下来了,不过,要请中山王到我军中来做监军!” 接下来几人又商洽了受抚的具体事宜,包括放李承明侯君集回去和李世民放回郑妃母女,已及冯立、泉该苏文和魏征等人事情。 谈妥后,李承明要请封德彝喝酒,封德彝却以公务太繁冗为由推辞了,匆匆出关回长安去复命了。有了这个结果,封德彝的心里比喝了几坛百年陈酿都要醉心,他哪里还顾得喝酒。 封德彝离开以后李承明立刻派人将苏烈和马周请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封相所言是有道理,可是我们要是现在和突厥撇清关系,必定会惹恼突厥。如果突厥攻长安不利,迁怒于我们,转攻山东该怎么办?”听完李承明的叙述苏烈问道。 李承明一愣,随口道:“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该怎么办呢?” “有两个选择,一是趁突厥与李世民大战之际,联合燕王挥兵袭突厥后路,与李世民合力大败突厥。然后迅速退回山东,坚守各州郡,潜约李孝常让他们出兵子午谷,合击李世民,此为策。二是我们不出兵,而是倾山东之力资助突厥粮草后勤,让他们与李世民斗个两败俱伤,然后联合李孝常和李艺闪袭长安,将颉利和李世民一并拿下,此为下策。”马周说道。 “我怎么觉的下策比策还好?”李承明想了想问道。 苏烈摇头道:“如果我们资助突厥粮草的话,李世绩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所以这是下策。” “哦!我们把他给忘了呢!”李承明恍然大悟。 “我认为策可行。”苏烈又说。 “如果我行策的话会不会促成渭水之盟呢?”李承明心里突然有了这么一个疑问。 “再说薛万彻和谢叔方又会赞成那个方案呢?阿史那萧骨那我又该怎么交待呢?”他又想到。 第一百九十六章 杨妃母子 封德彝骑着李世民的闪电驹,马不停蹄地赶回长安,向他报告了谈判的结果。李承明和李艺等人答应受抚,但要李承乾去山东做监军。 李世民这让李世民心中甚为不爽,他心里第一次生出一种被人骑在头拉屎的痛苦。他在心里一万次地痛骂着李艺和李承明,但大敌当前,他又实在没有第二种选择。最终,他决定答应他们的条件。 这几天阴妃染了风寒,身子骨不大利索,一直卧床不起,李世民忙着即将到来的战事,也一直没过来看她,长孙氏和阴妃一向处得不错,怕她一个人闷着,早起就到了她的寝宫陪着她唠家常,两个人正说着话,一个宦官匆匆跑过来,传来太子要送李承乾去李承明军中的消息。 长孙氏的脸色立马变得苍白起来,差点晕倒。她十三岁嫁到李家,跟着一个成天在马背杀来杀去的丈夫,也算闻到过不少血腥,但是,她毕竟是个母亲,儿子就是她心头的肉,更何况李承乾是她的第一个儿子。 阴妃看出了长孙氏心中的无限痛苦,从床爬起来道:“姐姐,你还迟疑什么呀,走,我陪你去跟殿下好好说说,让他改了这个主意。” 无论在秦王府中还是到了东宫,长孙氏一向躲在深深庭院里不爱抛头露面,但儿子就要去做人质的重击却让她无法沉住气了,二人一起来到了显德殿向丈夫求情。 李世民一听她们的话就火了:“谁让他是我的儿子,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就是再危险也得去!” 长孙氏哀求道:“殿下,臣妾求求您了,您刚杀了承明满门,乾儿去了他那里必定九死一生啊!” 阴妃也说道:“殿下,臣妾也替长孙姐姐求您了,乾儿是您的嫡长子啊!你让他去承明那,就是把他往人家的刀板送,别说长孙姐姐,就是臣妾这心里头也不落忍呀。要不您让佑儿去!” 李世民怒气冲冲地道:“李承明要的就是嫡长子,佑儿去了管什么用?再说佑儿不过四岁,就算李承明不杀他,他恐怕也会被吓死的。你们知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吗?你们这叫后宫干政,我绝不允许你们这样!” 阴妃一阵咳嗽,李世民看看她苍白的面孔,心软下来,换了一种语气道:“这件事你们都别说了,再说我也不会改变主意!” 李承乾也得到了这个消息,他急急忙忙跑到弘文殿,找到正在那里处理公务的舅舅长孙无忌,把他拉到屋外哀求着:“舅舅,父亲要让我去李承明那里去做人质呢,连母妃去求情,他都没有松口。舅舅,父亲杀了大伯满门,李承明一定会杀了我报仇的。您要救救我呀!” 长孙无忌一愣,他已经听说封德彝成功地说服了李艺和李承明接受招抚,但因为手里的事太多,没有详细去过问,不知道这次招抚还附带着这么一个条件。 长孙无忌的眼前闪过封德彝那张总是面沉如水让人琢磨不透的脸,似乎嗅出了什么,他看了李承乾一眼说道:“承乾,你是皇长子,眼下正是危急时刻,正是你为国家社稷出力的时候!快去向你的父亲说,李承明那里就算是刀山火海,万丈深渊,为了大唐的万世基业,你也要去闯!” 李承乾差点哭出来:“舅舅,我真的不敢去呀,李承明会杀了你外甥的。“ 长孙无忌眼一瞪大声道:“中山郡王,你这像什么样子?李承明只比你大一岁,他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开府立衙阵杀敌了。挺起胸膛,拿出男人的样子,去向你父亲说这番话,不要辱没了长孙一脉的血脉,更不要辱没了李家的名声!” 长孙无忌的声音斩钉截铁,他这个舅舅在外甥面前素有威信,李承乾在他利箭一般目光的威逼下,心中生出无奈和惧意来,终于转身一步步向显德殿走去。 李承乾走进承庆殿时,李世民正一脸怒气地坐在一张龙椅,长孙氏跪在地垂着泪,阴妃盖着被子躺在一张躺椅,还在哀求着李世民改变主意。 “父亲!”李世民抬头一看,见是儿子战战兢兢地立在门口,他脸色一沉,没好气地道:“你来干什么?” 不等李承乾开口,长孙氏一招手喊道:“乾儿,快过来跪下,求父亲开恩给你一条活路!” 李承乾走向前扑通跪倒。李世民气得站了起来,目光如炬地逼视着儿子:“你----” 李承乾心一横,照着长孙无忌的吩咐颤声道:“父亲,儿子是皇长子,该为国家做点什么!李承明那就算是刀山火海,万丈深渊,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为了百姓的生死存亡,儿臣也要去闯!” 李世民一怔,久久地看着儿子,没想到从这个孩子口中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他突然站起身一步走前,伸出双手扶起李承乾,将他搂在怀里道:“乾儿,你做得对!这才像我李世民的儿子,像我李世民的儿子呀!” 长孙氏如遭雷击,她扑向李承乾紧紧抱住他泣道:“乾儿,你怎么这么傻呀!” 李世民大声止住她道:“国难当头,你怎么连个孩子都不如呢?快去给乾儿准备准备早些!” 长孙氏强忍住悲声,李承乾跪下来朝李世民磕了个头,与他母亲等一起离去,李世民望着他们的背影,陷入了深深的悲伤之中。 潼关将军府的一所偏房里,杨妃正跪在一尊小佛像前闭目念经。她是隋炀帝的女儿,李世民的第二个妃子,虽然面部带着宗教的虔诚,可眉宇间却透着一股雍容之态,让人能够感到她高贵的血统。她在为他的儿子祈祷,自从来到潼关以后她就再没有见过她的儿子。儿子现在是她唯一的牵挂。 突然有人推门进来,杨妃扭头望去,李承明的贴身婢女春梦正拉着李恪站在门口。 李恪远远地喊了一声:“母妃。”杨妃的惊喜和眼泪同时出现在她的脸:“恪儿!”李恪一步走到杨妃面前跪倒,杨妃站起身伸出颤抖的手轻抚他的面颊,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李恪脸已隐隐露出他的外祖隋炀帝的轮廓,英气逼人。刹那间,杨妃仿佛看见了自己的父亲,正微笑地看着她,她的心不由一颤。父亲虽然已走了近十年,可他的影子从来就没有在这个大隋公主的心里走远,所有的人都指责他是一个暴君,但在她心里,他却是天下最温柔的男人。 李恪跑道杨妃身边,拉起她的手道:“母妃,你怎么啦?“ 杨妃醒过神来,说道:“母妃没什么,恪儿这些日子吃苦了。” 李恪伸手给杨妃拭去眼角的泪水道:“母妃不用伤心,春梦姐姐对儿臣很好!” 杨妃将目光移向春梦道:“谢谢姑娘了!” 春梦躬身行礼道:“瞧娘娘这话说的,能照顾长沙王是奴婢的福分。” 杨妃下打量了春梦一番,见她长的漂亮,说话稳当,不由点了点头,露出欣赏之意。 春梦缓步走杨妃身边道:“娘娘,我家楚王殿下想请娘娘前去赴宴。” 杨妃闻言脸色一变道:“请问姑娘,楚王殿下是想放我们母子回去呢?还是想杀了我们给太子殿下报仇?” 春梦微微一笑道:“娘娘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楚王带我们母子到潼关已经快两个月了,潼关距离长安不过咫尺之遥,秦王两个月都没有打下潼关来,现在一定是在与楚王议和。两个月来楚王一次都没有见我,这个时候突然请我们母子赴宴。除了放我们回去或者杀了我们祭拜太子,我实在想不出还会有什么其它的路给我们母子走。”杨妃道。 春梦笑了笑道:“娘娘说对了一半,我家大王的确有意放娘娘和长沙王回去。不过我家大王还有一个想法,娘娘您绝对不会想到。” “楚王想怎样?”杨妃问。 “用不了几天李世民就要登基称帝了,而他的嫡长子,马就要来给楚王做人质了。未来太子不在京中,长沙王应当是受益匪浅!”春梦笑道。 “楚王殿下的意思是?”杨妃疑惑地问道。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放你们母子回去,但有一个条件,李恪必须得和李世民的嫡子争夺储君之位。”李承明出现在门口,大声说道。 “宫廷险恶,我们母子势单力薄,殿下还是不用放我们回去了。”自幼在皇宫里长大的杨妃自然很清楚宫廷斗争的危险,尤其是刚刚发生了的玄武门事变更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所以她立刻一口回绝。 李恪道:“为什么不回去,母妃,我身有杨李两家皇族的血脉,支持儿臣的士族大臣一定不再少数。再说李承乾不在宫中,儿臣的胜算很大的。” 杨妃有些惊讶地看着儿子,按说,以他的年龄本不该想这些事情,但是,他居然已经想到了。宫廷就是这么一个催人早熟的地方,对权力的和血雨腥风都是好的肥料,把生在帝王之家的男人们的心机之树灌溉得比常人长得快得多,他们常常像鹰巢中的雏鹰,还没有长出羽毛就已经懂得杀死别的雏鹰,以争取自己的食物了。 她叹了口气,摸着李恪的肩膀说:“宫深似海,这事儿可不能在心里放得太重,一切随遇而安。该是你的准跑不了,不该是你的怎么够也够不着的!” 一百九十七章 涂山兵败 大唐武德九年,八月初三寅卯之间,河北洺州东北三十里的涂山大雾弥漫,历久不散。 山峰半山腰的王小胡大营帐外的瞭望台,王小胡正全神贯注地望着山坡下面,却只看到天地之间白雾茫茫,什么也瞧不清楚。 王小胡是在洺州城破以后才赶到这里来的,三天前他带了两千人去偷袭李世绩的粮草大营,不想被李世绩的副手郭孝恪打了埋伏,损失了千余人。无奈之下只好退到涂山来,和藏在这里的千余人合兵一处,休养生息。昨天晚他接到斥候的报告说李世绩的人已经在涂山脚下了。 “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山峰下还没动静呢?”王小胡转身对着身边的几名校尉说。 “据斥候说河东军已经准备妥当了,打主攻的及有可能是刚刚投降李世绩的赵杰部。现在还没有动静应该是这雾的原因。”一名校尉答道。 “是啊!这雾也太大,而且这山下也显得太安静了,”另一名校尉喃喃地说道,“静得有些可怕啊!” “怎么?你害怕了?”王小胡不无嘲讽地笑了,“还没开战呢!你这样的心态怎么行呢?” “王将军,属下倒不是害怕面对死亡,”那校尉抬头向北眺望了一眼,喃喃地说道,“属下害怕的是倘若自己战死,谁会来照顾属下那位白发苍苍的母亲呢?” 王小胡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其他的几名校尉也纷纷抬头向自己的家乡方向望去。 “最可气的是和我们交手的竟然是赵杰赵将军,李世绩这分明就是逼我们自相残杀吗?”党进愤愤地说道。 “通知弟兄们,马集合,我们要趁这大雾杀下山去,杀河东军一个措手不及,赵将军一定会反戈一击的。当年夏王借大雾以两百精骑,大破薛世雄三万精兵,我们现在有两千之重,又有赵将军的反戈一击,我们一定也可以大败河东军。”王小胡突然拔出长刀,向着大雾笼罩的山下虚劈了一刀大声说道。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眼前倏地一花,一支利箭穿过层层浓雾,径自向他面门射来! 王小胡一见,顿时脸色大变,急忙将头往后一仰,““哧”的一声,那支利箭贴着他右颊一掠而过,犀利的箭镞竟在他脸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疤,鲜血立刻便冒了出来! “河东军偷袭了!”王小胡声嘶力竭地号叫起来:“全军马投入战斗,一个也不要闲着!” 随着他的号叫,河北士卒们像一群受了惊吓的野蜂一样纷纷从山的土堡、山洞中涌了出来,扑到山腰通道,和正在悄悄摸山来的河东士卒们混战了起来。 领军偷袭,打前锋的不是斥候所言的赵杰,而是第一个登洺州城的柴绍长子柴哲威。他率的还是攻取洺州立下大功的“藤牌兵”。 领军在前的柴哲威见河北兵卒们像野狼一样“嗷嗷”乱叫着舞刀直扑来,不慌不忙地举起手中大刀,做了一个布阵开战的手势。 刹那间,只听“沙沙沙”一阵声响,一堵堵黑黝黝的七尺多高的“铁墙”兀然立起,仿佛一下从地底深处冒了出来,封住了河北兵卒们的来势。 冲下瞭望台前来督战的王小胡顿时一愕,仔细一看,却见这黑黝黝的一堵堵“铁墙””竟似活物一般,一字儿排开,整整齐齐、不快不慢地向着自己手下的士兵们逼近过来! 一些士卒无瑕多想,纷纷拉弓向“铁墙”放箭,噼噼啪啪一阵乱响,射在“铁墙””的箭纷纷落地。 “后退,拿石头砸!”王小胡立刻喝道。 士卒纷纷转身,向山跑去。 就在这时,“铁墙”后面突然飞出了无数箭矢,挟着锐风呼啸向河北士卒射来。 “呃!呃!呃!”一声声低低的惨哼声响起,不少河北兵卒或是扼着自己脖子,或是捂着自己胸口,或是抱着自己小腹,纷纷倒了下去! 藤牌军士卒左手持着巨型藤牌护身,右手却持着长刀,他们的后面是排列整齐的弓箭手。他们在作战之时,步伐整齐地排成队列缓缓前进,远看之下便似一堵堵自行移动的“铁壁”。同时,他们在藤牌面留有一个小口子用来观察前方情形,到慢慢移动到距离敌人约有五十步之远时,便由弓箭手放箭,杀伤敌人。等敌人退出弓箭射程以后他们就会继续前进,如此反复。 倘若敌我双方短兵相接之时,藤牌军们便用右手的长刀与敌人直接拼杀。这种阵法,整合了攻与防、刀与盾、远与近等各种兵器的优势。 河北士卒此刻已经没有后退的机会了,王小胡双手高举长刀,喝令道:“弟兄们,冲去拼了。”随着他这一声大喝,河北兵卒们一个个从惊恐中回过神来,纷纷挥刀舞剑,从满天箭雨中拼死闯过,跑到那一张张藤牌前面猛劈猛砍起来! “叮叮当当”金刃交击之声骤起,藤牌军士兵们亦是纷纷挥起右手长刀,从藤牌后面攻击河北兵卒!一时间,在涂山半山腰双方展开了一场惨烈的白刃肉搏战! 柴哲威挥着大刀,直奔王小胡而来。在他心里王小胡就是害死他母亲的凶手,两年前他就想杀了王小胡给母亲报仇,可惜被他父亲和李承明阻止了。今天在两军阵前相遇,自然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王小胡见柴哲威杀气满面地冲过来,当下冷笑了一声,提足了精神,双手举刀,一跃而起,像巨猿一样跳到半空,“刷”的一下,划起一道寒光,朝着柴哲威当头劈下! 柴哲威也抡起大刀,尽力一挥,一式“武丁开山,”挟着风雷之声,迎去! “当”的一响,声如洪钟,王小胡与柴哲威手长刀在半空中一交,柴哲威连人带刀竟被王小胡的雄浑劲力震得向后滚去,连翻了两个筋斗,方才“嗒”地一响,结结实实躺在了地! 王小胡大喝一声,飞步扑,手中的长刀挟着阵阵风声,“哗”的一声,朝着柴哲威的面门砍下! 柴哲威右手握着刀柄,左手握着刀背,举起大刀拼尽全力往一接!又是“当”的一声巨响,双刀交击,火花飞溅----柴哲威只觉双腕酸麻,再也支撑不住,两手举着的大刀被王小胡的身体和长刀一分一分压得沉了下来,渐渐到了自己额门方半尺处! 几名河东士卒张弓搭箭向王小胡射去,柴哲威的四五名亲兵,也嚎叫着,举着长刀向王小胡杀来。 王小胡连忙,咬紧牙关奋尽全力将长刀往下一压!柴哲威力不能支,王小胡的长刀在他的额头割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嗖,嗖,嗖!”几支羽箭破空而至,王小胡只觉得背一痛,顾不对付柴哲威了,连忙翻身滚开,向瞭望台跑去。 此时,大雾已然散去。柴哲威的几名亲兵,惊呼着扑了过去,用手中藤牌护住了他:“大公您怎么样?” “没事!没事!”柴哲威笑着摆了摆手,站起了身,若无其事地说道,“想要我的命,门儿都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亲兵们高兴地说道,“属下马给您包扎一下!” “不必了!”柴哲威指了指山顶那座瞭望台,说道,“攻下了那里,再包扎伤势也不迟!” “敌军已经被我们杀的七零八落了”柴哲威了看四下里的战斗情形:“攻下了那座瞭望台,我们就完全夺取了涂山。只要在那座瞭望台插我们的军旗,敌军看到了,一定会更加恐慌,而山下正在山的我军将士们看到了,则会士气高昂!” 说罢,他右手提起大刀,左手持着一张藤牌和一面军旗,往那瞭望台直奔而去:“夺下此台、竖起此旗!” 高高的瞭望台,已经空无一人,王小胡正带着百余人向山顶爬去。 柴哲威大步迈瞭望台,一刀将台竖立着的白色的河北军旗劈落下来,同时将鲜红的河东军军旗高高悬挂了去! 那面河东军军旗在半空中迎风招展,仿佛一片跃动的火焰,在渐渐散去的晨雾中,显得分外夺目、分外鲜亮! 河东军的军旗插瞭望台以后,还在山腰间苦斗的河北士卒或缴械投降或夺路逃命,乱成了了一锅粥。 河东军欢呼雷动,响彻云霄,收箭挂弓,拔刀在手,由四周缓缓逼近,缩小了包围圈,监视投降的河北军卒。 王小胡借的熟悉地形的优势,带着百余人总算是逃出了生天。此役李世绩军大获全胜,斩首七百人,俘获千余。 阿史那萧骨的一万突厥精骑在风凌渡附近已经徘徊了七天了,风凌渡附近的百姓几乎全部撤到关中了。即使有一些没有撤走的也都躲到了山,唐军坚壁清野风凌渡附近一条船也没有留下。阿史那萧骨现在不要说是想渡过黄河,就连他们的粮草也几乎消耗殆尽了。 无奈之下阿史那萧骨只好率部向洺州退却,补充粮草。 第一百九十八章 突厥使者 八月初四,李承乾在几十名护卫的保护下到达潼关,按照约定,李承明放回了李世民手下的全部家眷和侯君集,也接回自己的母亲、妹妹、高句丽使臣泉盖苏文、身负重伤的冯力和魏征等人。 八月初五李承明和李艺开始向山东退却。 退往山东的人员中军队是最重要的,他们是李承明日后安身立命之本。薛万彻和谢叔方在潼关守军和残余的东宫六率里选优汰劣,精选了三万步军、三千骑卒,和李艺的六千骑卒,两万步军以及一千多辆装满金银细软、粮秣辎重大车向着山东方向开拔。 八月初八,李世民在于东宫显德殿中,南面升座,受文武百官朝贺,正式登皇帝大位。并遣大司徒裴寂与长孙无忌祭告南郊,大赦天下。然后赐宴百官,论功行赏。 天策府中旧臣,自是元谋首勋,人人得以超升。 长孙无忌为吏部尚,掌管天下官吏任免查核。房玄龄为中令,掌管草拟皇帝诏诰。杜如晦为侍中,掌管机密,决断大计。尉迟敬德为右武侯大将军,程知节为右武卫大将军、秦琼为左武卫大将军,掌管各处府兵。侯君集、丘行恭、公孙武达等人俱为左右骁卫将军,掌管禁军,防护内庭。 太皇旧臣裴寂、唐俭、刘政会、李孝恭、柴绍等各安原位,厚加赏赐。 又对玄武门事变中阵亡的将士等家眷厚加抚恤、荫其子孙为官。 待行赏初定,又连下诏令。 免关内及蒲、芮、虞、泰、陕、鼎等六州租赋二年,免天下庸调一年。民八十以赐粟帛,百岁倍赐。 放禁苑所养鹰犬、并停进珍异。 放年长宫女三千人。 凡官号、人名、公私文籍,有“世民”二字不连续者,并不须讳。 册立长孙氏为皇后。 立嫡长子承乾为皇太子。 诏令传至各州县,天下大悦,老幼相欢,且歌且舞,称颂圣恩,山呼万岁。 八月十一就在大唐普天同庆的欢乐时刻,突厥颉利可汗率劲骑十余万,攻破泾州的防线,并遣心腹大将执失思力契必何力在高陵扎营。突利可汗部也攻破了武功,两天以后颉利军主力开始向东进击,他们先逼近了泾阳,不到一个时辰就攻陷了这座城池。这在长安城中引起不小的恐慌。 虽然突厥强盛已有数十年,但兵临京城之下,却是极为少见。 京城百姓及朝中大臣俱是震惊不已,或恐惧、或慌张、或愤怒,众文武大臣急请皇下令紧闭城门,并发诏勤王,倾天下之兵,击退突厥。 李世民领着一群大臣到城头巡视,封德彝心情沉重地对李世民说道:“陛下,这武功不去说它,泾阳城池还算坚固呀,长安城墙久经战乱,残破不堪,既然泾阳城防这么不济事,长安守起来只怕不易呀。”身为右仆射的封德彝在宰相中职司兵务,在这样的事情头他自然要多说几句。 颉利二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对长安摆出三面合围之势,李世民不由愁眉紧锁,对众臣说道:“真没有想到颉利军的战力有这么大的提高,这几年朝廷南攻北守,忙着平定中原的纷乱,在南边连打六次大仗,对突厥则取守势,知之不多。眼下彼倾巢而出,我军中最缺的是了解他们虚实的人。这才是眼下最让人着急的事儿呀。” 长孙无忌接过话茬道:“有一个人对阿史那氏的情形颇为熟悉,他来做兵部侍郎参谋军机最合适,但是不知道陛下敢不敢重用他?” 李世民一挥手:“只要他有真本事,朕还不敢用?你说,此人是谁?” 长孙无忌看了李世民一眼,吐出几个字:“中山郡王府长史范鑫。” 李世民脸色一变,这个范鑫前些年曾在云中、马邑领兵多年,对颉利部的情形倒是了如指掌,但是这个人出身低贱,做过放马奴,在颇重门第的朝廷里,向来受人歧视。而且说起来,这个人还有些“前科”,若是用他,必然会引起一场争议。 果然,长孙无忌话音刚落,封德彝就在一旁慢条斯理地道:“这恐怕不妥,此人在太皇手里是定了铁案的,武德二年,他在汾州别驾任痛打裴寂,武德皇帝念其多年征战有功,没有杀他,将其放逐到马邑戍边。用他做中山郡王府长史,朝中已经有不少异议,要是让他来做兵部侍郎,只怕就更难服众了!” 长孙无忌反唇相讥:“封大人,说起旧事儿,我可要念叨两句,当年要不是裴寂摆出士族的架子,不听范鑫的劝谏致使五千将士白白死在宋金刚的伏兵之下,范鑫会忤逆司吗?可是事后,朝廷追究了范鑫犯之罪,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裴寂败兵之罪也应追究,说白了,不就是因为裴寂是士族显望,而范鑫出身贫贱吗?” 封德彝:“既然长孙大人把话说到这份,那我也没什么可遮拦的了,有道是品无寒门,士族治国的规矩延续了三百年,这三百年间,哪朝天子重用的不都是士族,皇新承大统,急需延揽天下英才,长孙大人把范鑫这么一块顽石捧得那么高,就不怕士族子弟中那些荆山之玉都会弃我主而去吗?这件事陛下一定要三思呀!”一群大臣纷纷附和,表示羞与范鑫之流为伍,城头一片纷乱。 长孙无忌有些急了,眼一瞪:“怎么,人多就有理呀?” 李世民一皱眉头喝了一声:“无忌!” 城头顿时安静下来,众臣的眼睛都看着李世民和长孙无忌。 李世民狠狠地说道:“朕早就说过不要再提什么士庶之争,你就是不听!你也不睁眼看看都什么时候了,还把这事儿翻出来,真是惟恐天下不乱!” 长孙无忌欲要争辩,李世民走到长孙无忌近前,死死盯了他一眼,放大声音道:“怎么,大敌当前,你扰乱朝局,朕训斥你有什么不对吗!” 一旁封德彝不温不火地说:“皇,长孙大人也是为国举贤心切嘛!” 长孙无忌看看封德彝又看看李世民的眼睛,咽了一口唾沫,不再吭声。 李世民松了一口气,转脸对封德彝道:“德彝公呀,不过话也要说回来,朝廷眼下急需了解阿史那部骑兵的人。朕看这么着,就给范鑫一个兵部郎中,让他参赞军务,大主意还是由朕、玄龄、如晦和你们几位重臣来拿,你说怎么样?” 封德彝见皇发话,也不敢坚持,忙顺着台阶下来道:“皇圣明,其实臣不是说范鑫这个人不能用,只是,用人要用得合规矩才是嘛,像皇这么处置,不光臣,我看大家都会心悦诚服的。” “陛下,有人来了!”独孤彦云望着城外说道。 众纷纷向城下望去,只见几十名突厥骑兵正纵马奔来。 “大突厥颉利可汗使者,执失思力,请见中原之主。”一名通晓汉话的突厥骑士,在城下大喊道。 李世民笑了笑道:“老熟人来了,带他进来!大家都回东宫议事。” 执失思力和其父执失武曾经跟随过李世民,那是建唐之初攻取霍邑的时候,他们父子二人被始毕可汗派来帮助李渊。 执失思力今年二十七岁,勇力过人,更兼思路敏捷,能言会道,是突厥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 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人跟着李世民走进显德殿内。 李世民道:“颉利兵临渭水边,想来觉得自己有些资本了。你们猜猜,执失思力的来意是什么?” 封德彝笑道:“颉利肯定还是老一套,无非威胁几句,索要些金帛。应该没有入主长安的打算。” 李世民点头道:“不错,索要金帛是一定的,但我最担心的还是怕他想扶李承明入主长安。” 说话间,通事舍人入殿禀报,说执失思力已到殿外。 李世民立刻正襟危坐,脸现严肃之色,然后召执失思力入内。 执失思力入殿后并不行跪拜礼,拱手揖道:“秦王在,本人奉大汗之命,忝为特使,专向秦王申达大汗之意。” “执失思力,你怎敢如此无礼?”长孙无忌怒喝道。 “秦王殿下,我家可汗请你退出长安,让出皇位给楚王殿下。”执失思力所说的汉语甚是流利,琅琅口并无阻碍。 一旁的封德彝斥道:“颉利太过贪婪我朝岁岁按例输入金帛,以馈其乏,今日竟然插手我朝内政?我朝已非昔日困顿之时,你们那区区二十万兵马何足道哉!我皇素以英武著名,若驱动天兵,谅颉利万无藏身之地。我皇隐忍至今,是不愿擅动刀兵因而扰民,你们难道不能体会我皇的这番慈悲胸怀吗?” 李世民挥了一下手,示意封德彝等臣子不可再插言,和颜悦色道:“执失思力,你与乃父当初随朕征战之时,并非不明事理之人。你我的交情也是不浅,如今颉利大军压境,是欺我新近登基立足未稳,此事若让你来评判,你认为合适吗?” 执失思力脸现羞愧之色,头略略低下。 他默言良久,然后说道:“陛下,此事说来话长。请屏退左右,我有话说。” 第一百九十九章 执失思力 待众人退出殿外,执失思力伏地叩道:“陛下,刚才小人忝为特使,不能全礼,望乞恕罪。” 李世民走过龙案,前将执失思力搀起,温言道:“朕知你心,不枉我们当初征战时结下的谊。起来,我们坐下慢慢说。” 当初李渊太原起兵时曾寻求过突厥的支持,始毕可汗赠其两千战马,并派五百突厥兵来助战,执失思力和其父执失武即在其中。 李渊拿下了长安,对这批突厥人进行了一番封赏。 执失武此时为突厥的颉利发,又被李渊授为唐朝的右卫大将军。 这样,执失武同时拥有突厥和唐朝所授的官职。 执失思力当时年龄尚小,不足十七岁,仅得了李渊的一些赏物,未授官职。 颉利此次兵犯中原,执失武因年老多病未随军。他也是瞧中了执失思力精通汉话,又与李世民私交甚好的关系,这才派执失思力为使的,讨价还价方便些,不会一下子僵死。 执失思力不敢平身与李世民相对而坐,而是欠身半坐,一副很局促的样子。 他以前与李世民相处的时候,李世民仅是军中主帅,待部下很亲切,执失思力和他年纪相仿,又是异域之人,李世民就又多了一番客气;眼前的李世民已为大国皇帝,一身赭黄色的龙袍罩在身,脸虽神色平和,然不怒自威,让执失思力从心底里泛出畏惧之意。 这里是显德殿内的西偏阁,原是李建成的房,其中的架及案几皆保持原样。 李世民常常在这里召开一些小型会议。 李世民让宫女为执失思力奉一盏香茶,说道:“想起我们初次相见的时候,都是毛头小伙子。时间过得真快,如今我已年逾三十,算来你也该是二十七岁了。现在有了几子几女?” 李世民这样问话,令执失思力一阵轻松,答道:“禀陛下,外臣已有五女,无奈命运不好,尚未有一子。”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塞北苦寒之地,气候使然啊。” 忽然又哑然失笑:“看我想到哪里去了,生育之事怎能与气候扯关系?哈哈。” 执失思力也陪同笑了起来。 李世民慢慢敛起笑容,直视执失思力道:“你让我屏退左右,到底有什么要紧的话说?” 执失思力站起拱手道:“陛下,大可汗让外臣传话儿,刚才已经说过了。外臣还有一番肺腑之言,想单独说给陛下听。” 李世民挥手道:“不要多礼,坐下慢慢说。” 执失思力并不坐下,侃侃而谈:“陛下,大汗此次领兵犯境,一是瞅准了陛下登基不久,立足未稳。二是楚王已经向大可汗许诺,擒拿陛下以后,愿以大唐的全部府库相酬。” “大汗此次尽出精锐,还有楚王为内应,陛下现在只有潼关的温大雅和长安这十几万人,想要获胜恐怕是不可能的。”说完以后他又说道。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不错,颉利就是瞅准了这个空当,你对我说实话,颉利的底线是什么?” “很简单,只要陛下答应他楚王的许诺,再许大汗岁贡加倍,他就可以不动刀兵而获全功,可汗也就一定会退兵。”执失思力道。 “哼,乘人之危!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性,朕遇强则强,若示以威风想捞些便宜,那是没有结果的。潼关和长安的兵力合起来也有二十几万,与颉利放手一战,朕未必会败。”李世民道。 执失思力笑了笑说:“陛下休要诳我,李承明和前太子旧部现在正虎视眈眈,我不相信您真准备和我们拼个鱼死网破。就算您真的敢放手一搏,京师之地征战之后定会哀鸿遍野,就算我家大汗战败铩羽而归,然陛下国土破碎,真正得利的就是李承明了。这恐亦非陛下之愿啊!” 他停了停又说:“其实此次大汗惟索金帛,而陛下想休民生息,这场战事可以不打的。何况,陛下现在送给大汗的金帛到了塞北无可花费的地方,大汗将之贮于库房,终有一天,这些金帛还是陛下之物。” 李世民大惑不解,瞪大眼睛问道:“你这句话让我犯糊涂了,又作何解?” 执失思力黯然一笑,凄然道:“小人父子从征陛下多日,亲眼目睹了大唐的兴起,衷心佩服太皇和陛下的英武绝伦。反观我国,境遇每况愈下。如今大汗之间猜忌严重,颉利可汗与突利可汗、郁射设之间矛盾重重,各行其是。“ “尤有甚者,颉利可汗轻族人重外人,与薛延陀等部落打得火热,那薛延陀狼子野心,颉利可汗这样做,无异是引狼入室。唉,外人看来汗国貌似强盛,然内里狼烟四起,危机四伏。小人和家父议过,不出数年,汗国恐怕就会分崩离析了。小人此次出使,其实也存有私心,万一将来真的这样,望陛下能伸出援手,使我们有一方托庇之地。” 执失思力的这番话让李世民极度震惊。他早知道突厥内部不和,不料已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他又想起了隋炀帝、秦二世等人,看来一个大帝国分崩离析的原因不在于外力,关键还在于内力!这使他忽然萌发了一个朦胧的想法,今后对付突厥的手法要有所变化,不与其发生正面冲突,静待其乱,再定下步行止。 这种念头虽在他的脑海里一晃而过,然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他决定马派人召刘树义回来,来验证执失思力的话。 李世民心里这样想,脸并未现出异样的颜色,好半天才慢悠悠道:“我知道你的心意。次在豳州时,突利也曾与我盟为兄弟,他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好,我答应你。太皇曾授尔父为右卫大将军,从今日起这个封号由你继承,朕另授尔父为大将军,你以为如何?” 执失思力闻言后立刻下拜,叩首道:“谢陛下赏,外臣此生定当追随陛下左右,再无二心。” 李世民笑眯眯道:“平身。今后你不可如此多礼,朕与太皇一样,性子是比较随便的。尤其单独面对时,你如此多礼就显得有些生分了。” 执失思力又叩首道:“小人虽生于荒蛮之地,也知道君君臣臣的道理。今日既被陛下授以官职,即是大唐之臣,敬君礼,那是一点也不能乱的” “好了,起来!朕向来没有华夷之防,只要是大唐之臣,朕都一样看待,你尽可放心。史大柰原是西突厥子弟,现在一样成了大唐的重臣。”李世民笑着说。 “臣明白。”执失思力又叩了一下头,然后慢慢立起身来。 李世民抬头看了一眼窗外,见外面夜色已浓,便说道:“你风尘仆仆而来,肚内定是饥了,晚就同朕一起进膳。来人,传膳侍候。” 烛光下的膳案边,李世民一面吃一面与执失思力说话,心中也形成了此次对付颉利可汗的大计。 执失思力诚惶诚恐进完晚膳,然后低头告退。 李世民立起身来说道:“唐俭已替你安排好了住处,他现在殿外,你随他去就成。明晨早朝时,你可随他入朝,我有话说。你现在既为大唐之臣,若有什么委屈,不妨藏在心里头,朕会记下你的好处的。” 执失思力唯唯诺诺而退。 次日早朝时分,只听景阳钟声中,净鞭啪啪啪三响,百官鱼贯入朝。 过了一会儿,李世民入殿就座,接受百官朝拜。 唐俭首先出奏道:“陛下,颉利可汗兵临渭水,现派来特使执失思力候在殿外。” 李世民道:“宣他进来。” 执失思力在通事舍人的引导下进入显德殿,依突厥习俗向李世民施了礼,然后将颉利之语说了一遍,最后说道:“颉利与突利二可汗将兵百万,今已至渭水,专候陛下回话。” 李世民听罢大怒,拍案而起,斥道:“朕与可汗面结和亲,赠遗金帛,犹昨日耳。如今可汗自负盟约,引兵深入,难道于我无愧吗!执失思力,你虽为戎狄,亦有人心,何得全忘大恩,自夸强盛!左右,先把他拉下去立刻斩首,让颉利明白朕的态度。” 执失思力听后大惧,伏地请求饶命,说道:“陛下,自古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望陛下念小人对唐积有薄功,乞饶一命。” 萧瑀、封德彝也急忙出班,请李世民息怒,言称为维持大国风度,不能斩了执失思力,应当以礼遣送。 李世民慢慢坐回龙椅,脸色依然严肃,忿忿说道:“执失思力,看在你往日曾经从我征战的情分,萧公、封公又替你求情,朕暂时饶你一命。” 他停了停又说:“然现在把你放回去,颉利必然认为朕怕他,愈益骄横。这样,先将执失思力押入大狱,着有司斥其失礼之罪。” 李世民又站起身来,说道:“众卿要奏别的事情,暂时先放一放,先把这件事情办好再说。如晦,兵调得怎么样了?” 杜如晦奏道:“遵陛下之旨,臣已经集合了五万步骑,随时可以迎敌。温大雅也已经从潼关出发,两天以后就可以赶到长安。” 第二百章 范鑫上位 一只老旧的木盘盛着一套五品朝服放在桌,朝服放着一顶纱帽。 长孙无忌怒气冲冲地坐在一旁的椅子,范鑫蹲在墙角,一脸卑谦。 长孙无忌气呼呼地说:“我说范鑫呀,人家说你是奴才,你自个儿就不能挺起脊梁骨来做一回人?就拿七年前那件事来说,分明是裴寂不听劝谏,暴打了你,反咬一口说你打了他,你为什么一句都不申辩,这么多年来死背着这口黑锅,让我都没法儿替你说话。” 范鑫低声下气地道:“大人,您别生气,下官从前不过一个放马的奴仆,是太皇让我到军中养马,那个别驾之职也是他老人家赏下的,范鑫怎敢忘了太皇的恩德?裴大人与武德皇帝交情深厚,要是这个真相让天下人都知道了,人人都唾骂裴大人,太皇心里也会很难过的。” 长孙无忌气得站起身来:“你顾着别人难过,别人顾着你难过了吗?眼下胡兵压境,朝廷用人之时,你熟谙胡事,硬气一回又怎么了?到头来朝廷不是还得来求你?我这么说可不是想怂恿你为自己去争那个兵部侍郎,而是想让你为天下庶族寒门争一口气呀!”说着他抓起纱帽往外一掷,说道:“官可以不当,不能受这帮人的气!” 范鑫慌忙站起身来:“哎呀大人,这是皇所赐,万万使不得呀!”说着他转身低头紧走几步去捡那顶纱帽,到了跟前,一双脚已经站在纱帽旁边,范鑫慢慢抬起头,脸色一变,是李世民站在了面前,范鑫忙不迭地跪倒,指着纱帽诚惶诚恐地说道:“皇,这----都怪臣不小心把这纱帽弄掉在地了。” 李世民用一种平缓但暗含责备的语气说道:“你用不着替他圆谎,朕长着眼睛呢,都看见了!” 李世民走到长孙无忌旁边坐下,把纱帽放回盘中,长孙无忌将头扭向一边。 李世民笑着问:“怎么,你是在生朕的气?” 长孙无忌转过头:“不错,就是生你的气!当年大战王世充的时候你不也在洛阳吗?范鑫的冤情,你难道不清楚?平日里,你总是说要惟才是举,到了真用人的时候,怎么就变得叶公好龙了呢?” 李世民收住脸的笑,厉声道:“放肆!你这是在跟天子说话吗?不错,你现在已经是大唐的吏部尚了,处事怎么还这么率性?说话怎么还这么口无遮拦?” 长孙无忌更加不痛快,嚷道:“行了,不就一个尚嘛,我不要了,这总可以?” 说着摘下自己头的纱帽,往桌一掼,就要往外走。范鑫大惊失色,一把拦住长孙无忌道:“长孙大人,你这是干什么呀!” 接着他转向李世民不住地作着揖:“皇,此事都因微臣而起,不干长孙大人的事,要骂您就骂微臣。”说完,又拽拽长孙无忌的袖子:“长孙大人,长孙大人,您快向皇认个错。” 长孙无忌还在用力挣着:“你让我走,让我走----” 李世民慢道:“范鑫,你也别拦着他了,他心里闹着委屈呢!他委屈什么朕心里知道,你范鑫身背的委屈呢,朕也心里有数。你们的委屈朕来解,可朕的委屈谁又能来解?隋朝的败亡一半是因为炀帝的残暴,一半是因为山东士族的腐朽没落,这一点朕还不清楚?继承大统的前夜,朕就曾亲自写下一道诏,打算把他们通通从朝廷里赶出去。可是,翻开吏部送来的官员名册一看,朕害怕了,为什么?士族大家在朝廷的势力太大了,在官员里头竟然占了十之七八,把他们都赶走了,朝廷怎么办?谁来征收赋税管理百姓,天下岂不是大乱?” 长孙无忌停住脚步。李世民接着说:“更重要的是,山东士族执政已历三百年,父子门生沿袭,享尽了尊荣,百姓嘴恨他们荒淫无度,心里却无比羡慕,连许多跟着朕南征北战的大将也都以攀附他们为荣,程知节为了把女儿嫁给山东士族大姓崔家,将一半家财都做了陪嫁,以此来抬高自己的身份。面对这样的现实,朕不往后退行吗?” 说到这里,李世民将目光投向长孙无忌,长孙无忌脸色稍缓,将脸转过来看着李世民。 李世民继续说道:“这退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呀!不好受,又能怎么着呢,不是还得装模作样地训斥你吗?谁叫朕是天子,谁又叫你长孙无忌是朕的自己人呢!” 长孙无忌心里一动,一句“自己人”说得他心里热乎乎的,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夫,见李世民脸色十分憔悴,顿时觉得有些不忍,腿一软跪了下来:“皇,您不要再说了,臣目光短浅,请您治臣不敬之罪!” 李世民扶起长孙无忌:“辅机,快起来,朕的这一片苦心,你能明白就好,朕担着这个四面狼烟的国家,还要承受着所有的委屈,多么盼着有一双手伸过来替朕补一块天呀。就拿起用范鑫这件事儿来说,兵部郎中是委屈了他一点,可是,这到底给了他一个立功的机会不是?有了战功,朕就可以论功行赏,到时候擢升他出任兵部侍郎不就水到渠成了吗?” 长孙无忌站起身,拾起那顶纱帽:“范鑫,你快把它戴。” 突厥兵临渭水以后第一次正式的御前军事会议在这天夜里举行,李世民的几位重臣,守军的主要将领都被召到承庆殿。大殿里一片纷乱,众臣正纷纷议论着军情,李世民登基未久,天子之威尚没有深入人心,诸将还习惯把他看做从前的天策将军,议论起军情来,都很随便。直到李世民抬起头,扫了众人一眼,大家伙儿才止住议论,安静下来。 李世民问道:“范鑫,范鑫呢?” 范鑫应了一声:“皇,臣在这儿。” 李世民的目光在人群中找了半天,才看见范鑫低头站在一个角落里,眼睛看着地面,露出一脸的不安。 李世民说:“你躲在那儿怎么参赞军务,到这儿来。” 范鑫稍一犹豫,走到李世民面前,封德彝等人纷纷把不屑的目光投向他。李世民佯装没有看见,向范鑫问起颉利铁骑的现状来,他这么做既是真想了解敌情,也是想做个样子给长孙无忌看,替他找回些面子。 范鑫告诉李世民,颉利的铁骑本就骁勇,这几年一直在和北方的薛延陀、铁勒诸部交战,最终统一了他们,经历了这些大战,其战力比起从前就更强了。如果双方的骑兵摆开阵式正面交锋,我军两万人难敌对方一万人,步兵对其骑兵就更不用说了。 封德彝显然对范鑫的话十分不屑,他冷笑一声道:“哼,真是长别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颉利蛮夷之辈,无端犯我,输理在先,又是孤军深入,能不胆战心惊?我军是王者之师,同仇敌忾,这一来一回我军长了多少战力,敌军又折损了多少战力,你算过没有?” 范鑫唯唯诺诺:“这----下官只想到了战场的事儿,没去想战场以外的事儿。” 封德彝又道:“皇在问你军国大计,你谋事如此不周全,岂不是要误国误民?” 范鑫不住地点头:“大人教诲的是。” 长孙无忌看在眼里,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我说封大人,现在可是说实话的时候,不是说大话的时候,您在这儿一个劲儿唱着什么王者之师的高调,可是王者之师打仗也要靠真刀真枪,而非唾沫星子不是?” 封德彝找不出话来驳斥对方,只得恼怒地说:“你、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世民不耐烦地道:“好了,不要扯远了,说正题!” 这次御前军事会议开了大半夜,通过范鑫等人对阿史那部骑兵作战特点的介绍和杜如晦提供的最新侦察到的敌军兵力和部署情况,在结合昨天执失思力的话。李世民做出决定,不与突厥硬碰硬。 当他说出这个结论时,长孙无忌问:“不让他们吃点苦头,他们怎么会退兵呢?” 李世民沉思良久,吐出两句话来:“彼攻我城,我攻彼心!” 他的具体部署是派两万精兵主动出击,伏击三路敌军中较弱的一路,重创对方后立即回师守城,另外在长安城中多布疑兵,迷惑对手。李世民认为,颉利挟雷霆之势而来,断不会料到唐军会主动出击,遭此挫折,定会心生犹疑,然后重新部署兵力,这一来,就可以为和谈创造优势。 被派去执行伏击任务的是尉迟敬德和秦琼,次日拂晓,李世民亲自送大军出城。这两位是为数不多的和封德彝一样主战的武将。 李世民的镇定自若鼓舞了出征的将士,他们神情慷慨地走出长安西门,走向无边的夜色,没有人去想他们的面前是二十万强大的敌人。 可事实,四面楚歌的李世民心里真是这么平静吗? 这天夜里,宫里的女人们通宵都在赶制用来布置疑兵的旗帜。连阴妃也拖着病体,和陪在她身边的长孙皇后一起一针一线地缝制了一面旗。旗缝完时,天已经快亮了,皇后叮嘱阴妃快些休息,她自己拿着旗准备去交给负责此事的宦官。 看皇后要走,躺在床的阴妃忧心忡忡地问了一句:“姐姐,这仗咱们能打得过吗,颉利可来了二十万人呀。” 孙皇后笑着宽慰她道:“能,一定能,皇都下令让殿中省准备庆功酒了,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皇说能打赢的仗,什么时候打输过?” 阴妃低声祷告:“菩萨保佑,能赢就好。” 第二百零一章 后军溃败 长孙皇后捧着那面新绣好的“唐”字大旗走出淑妃的寝宫,听到外面一阵人语,她停了下来,一眼看见有两个人在回廊一角正在说着什么,仔细一瞧,原来是李世民和太医傅耀祖。 李世民小声问道:“阴妃的病好些了吗?” 傅耀祖禀奏道:“阴妃娘娘不过偶感风寒,臣给她服过两剂药了,托皇的福,已无大碍。” 李世民接着说:“那就好,那就好。你跟我也有八年了,既是我身边的老人,这做臣子的要守哪些规矩你该都知道?” 傅耀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臣知道,第一是心正,第二是嘴严。” 李世民朝左右看了看:“很好!有一件事,朕要托付给你。这两天敌人随时会攻城,说实话,这一仗几无胜算,这个底朕没有对任何人交过,你知道就行了,切不可泄露出去。这里有副药,万一胡骑杀进城来,你一定要在宫城被击破之前服侍阴妃喝下。” 傅耀祖明白了李世民的意思,大惊失色道:“皇,这怎么使得?” 李世民脸露出一丝伤感:“总不能看着她落到敌人手里,生死两难!” 傅耀祖哆哆嗦嗦地接过药来,李世民迈步朝寝宫走去,长孙皇后急忙闪身躲到一座假山后面。 长孙皇后从假山后移身出来,轻轻迈步朝月门外走去,一脸怅然之色。她回到寝宫坐下,望着自己一夜辛苦绣成的旗,心里真不是滋味。 正好,这几天朝中诸事繁杂,长孙无忌处理完了公务,便来看看妹妹,没想到皇后见着他以后竟哭了起来。 长孙无忌一问,才知道发生了这么一档事儿,他劝妹妹道:“为了一包毒药,你犯得着吗?” 长孙皇后泣道:“不,那不是毒药,那是天子对一个女人最真的心呀,我十三岁就嫁到李家,跟他不知吃了多少苦。如果真是已经到了悬崖边,那个他宁愿杀了也不想叫胡寇劫去的女人应该是我呀!” “是啊!看来皇对这个阴妃也是很眷顾,当日玄武门事变之际皇就曾瞒着众人将她和李佑悄悄地送到了淮安王府去避难。现在承乾又在李承明手里,万一身有不测的话,这未来太子”长孙无忌想。 这时候长孙皇后一扬脸道:“如果皇能赐我那包毒药,我宁肯什么也不要!” 长孙无忌吃惊地看着妹妹:“你怎么会这么想?好,你哭,我劝不住你,也不想劝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声,你在这里感伤的时候,别人不会闲着。承乾现在还在李承明那里做人质,下一步会怎么样,只有老天知道呀。” 长孙皇后闻言脸色一变,止住了眼泪,甚至挂出一副微笑来:“你看我这是怎么了,承乾还在承明那受着煎熬,我却在这里悲悲戚戚的,像什么样子,他知道了也一定会笑我这个母亲没出息的。” 妹妹表情的迅速变化让长孙无忌更加惊讶:“怎么,你不难过了?” 长孙皇后道:“过了这一气儿就好了,宫里的女人也是女人呀!不说这些了,了战场你可得替我看好皇,此战不比寻常,他性子急,喜欢玩命儿,你多劝着他点,实在不行,就架着他走。承乾还在山东,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知道呢,可不能叫老天爷把他们爷俩儿全给我抢走了!” 长孙无忌忙说:“嗯,哦,好----知道了。”说着,他解嘲地摇了摇头朝外走去。 长孙皇后突然又喊了一声:“哥哥。” 长孙无忌一回头:“怎么,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长孙皇后略一迟疑,开口道:“我有些担心李佑” 长孙无忌一愣,看着妹妹,实实在在地体验到了宫里女人的心思真的和别处的女人不同。 渭水游的广袤山原叫达坂山,向南数百里便进入了盘山。两片连绵大山中,有一条大峡谷,渭水从峡谷中流过,两岸是马匹行人千百年踏出的小道。这是突厥通往中原的必经之路,时人称为狄道。南北流向的渭水,进入峡谷后骤然变窄,却只是可着峡谷西边的大山满流而下,河道东边竟有两丈多宽的碎石山坡连接大山。所谓狄道,正是在这宽缓的斜坡踏出的一条便道。这条狄道虽在峡谷之中,却是有水有草有遮盖,十分的便利行人歇息。所以,东来西往的商旅行人尽皆视狄道为福道,谁也没有想到这里会成为最险要的兵家要塞。 八月十四,晴空艳阳。突厥的五万精锐后军山呼海啸般向东开进。按照他们的速度和骑士传统,一天之内便可以开到渭河和主力汇合。 然则,李世民却是早早就盯了这条峡谷。 秦叔宝和他的副手杜君绰、李孟常带着一万步骑,出了西门,沿着渭水一直望西行去。仗着熟悉地形和百姓掩护的优势,他们悄无声息地运动到突厥西下要道----狄道峡谷的两岸密林中埋伏了下来。 这里有广阔的高山密林,山坡不陡不缓,林木不稀不密,便于冲锋,便于隐蔽,当真是天下难觅的骑兵埋伏的妙地。 秦叔宝将一万步骑分为四路埋伏,南边谷口埋伏五千步卒,堵截出路;西边山高林密且有渭水滚滚,只埋伏一千步卒,专门截杀冒死泅渡过去的漏网敌人;其余四千骑兵,全部埋伏在东岸十余里的山林之中。 突厥骑兵进入渭河峡谷,依旧是赤膊挥刀呼啸向前。当几近二十里长的峡谷装完了五万骑兵时,两岸密林中战鼓骤起,牛角号凄厉长鸣,滚木礌石夹着箭雨隆隆飞下,东岸山坡的黑色铁骑排山倒海般压顶杀来。 突厥骑兵猝不及防,潮水般回旋倒涌,无奈马前身后都是铁骑汹涌,迎头截杀。西边是波涛滚滚的渭河,退无可退,只的拔转马头,从原路退回。一时间人仰马翻,自相践踏,落马者,落水者不计其数。 战局成一边倒的情况,完全可以说是屠杀。从午时杀到黄昏,峡谷中被箭雨礌石滚木击杀者尸骨累累,南谷口前被唐军杀死得突厥人尸体封住了山道。紧靠西山的滚滚渭河,被鲜血染成了红河! 随着暮色降临,唐军的步卒也开始了冲杀,火把漫山遍野,战鼓震天动地,不管突厥骑兵叫喊什么,唐军只是轮番冲杀,眼看是不许一个人活在眼前。尸横遍野,鲜血汩汩。太阳落山以后,突厥骑兵损失高达万余。 峡谷内还有无数意志被彻底击垮突厥人,他们乱纷纷地跳下马,丢下战刀,拥到河边一齐跪倒在地,哇哇啦啦地嘶声哭喊。 唐军围拢了,带血的战刀丛林般悬在他们头顶 满身鲜血的李孟常,兴奋地大吼着:“秦兄全杀了他们把!” 秦字大纛旗下,秦琼的左臂尚在汩汩流血,右手提着带血的长枪道:“放他们回去,陛下有令攻心为。” 李孟常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命令道:“让降卒全部放下武器,爬出山谷,违令着立斩。” 火把下,唐军士卒列成一条长长的甬道。万余突厥骑士徒步缓缓进入甬道,时不时的有刀光闪起,凄厉的嘶吼络绎不绝。当月亮爬山头时,渭河峡谷外的山原到处蠕动着断臂残肢的血人,到处弥漫着绝望痛苦的嘶吼,连虎狼野兽都远远地躲开了这道恐怖的峡谷。 消息传到长安以后,朝野下一片欢呼雀跃。 颉利可汗接到后军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时,震惊愤怒得竟摔碎了手边一只的玉鼎。多少年来,无论遇到多么难堪的困境,他都从来没有失态过,这次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他感到震惊的是,唐朝军队在这危急关头是如何保证强大的战力的,竟一鼓击溃了突厥的五万骑兵? 他原本以为李世民初掌大权,立足未稳,李建成的旧部四处造反,他根本不敢和自己大战。以二十万精锐铁骑一定可逼李世民俯首称臣,甚至会开出比李承明更好的条件给自己,到时候自己就可以带价而沽,轻轻松松地捞一大笔好处。没想到李世民竟然敢和自己开战,看来必须得给他些颜色看看,要不然自己回草原以后如何能够压制众部落。 思忖半日,颉利可汗雄心陡起,决意亲率十万铁骑和李世民大打一场硬仗,一举摧毁李世民的主力。他对自己亲自严格训练的铁骑战力,有十二分的自信。不过大战之前必须先解决自己的内部问题,自己的那个侄儿突利,这些年一直与李世民勾勾搭搭,不清不楚。自己这一年来又对他多方压制,他早就心存不满了。得想办法保证在大战之时,突利不会撤自己的后腿。 颉利殷殷请来突利,热诚地为他摆了隆重小宴,又衷心地提出了和突利合谋共力建起大突厥霸业的意愿,而后仔细地描绘了与李世民大打的谋划,端的是煞费苦心。然而颉利怎么也想不到,突利竟然不置可否,只是连连大笑,说李世民能一举击溃五万大军,证明唐军战力尚强,当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第二百零二章 渭水两岸 突利走后,颉利气的掀翻了长案。 “可汗不必气恼,后军兵败实属大意,于大局并无太大的影响。李世民现在可用之兵不会超过三十万,王小胡现在还占据着山东,李世绩肯定不敢分兵入关中。巴蜀又被李孝常和王珪、韦挺所据,依赵某之见李世民根本无力与我们大战。况且现在刚刚秋收,百姓手里有的是粮食,我们根本不缺粮草。可汗只要打出提李建成报仇的旗号,吸引李建成的旧部起事,可汗您入主长安的梦就还是会实现的。”赵德言说道 颉利扭头看着赵德言道:“先生说的不错,但我担心突利要不要现在就把他” 赵德言摇头道:“万万不可,临阵斩将,于军心不利。” “可汗不如把突利可汗软禁在您的军中,这样就能方便您统一指挥全军,也不用担心突利可汗会有什么不臣的举动。”赵德言又说。 颉利点头道:“最好是把李承明也请到我们军中来,这样就能更好地吸引李建成的旧部以及对李世民心怀不满的人来投靠我们。” 八月十四李承明刚刚进入河东到达汾州,就接到了赵德言的亲笔信。信中说颉利可汗已经兵临长安城下,请楚王立刻赶往关中,可汗愿助楚王“诛世民,报父仇,即大位”。李承明看完信以后立刻召集手下的得力干将和李艺开会研究对策。冯立和魏征身还有伤,所以没有招他们来,尤其是冯立,身的创伤多达七十余处,浑身都是箭伤。 “大王,我看还是不去的好,万一颉利与李世民媾和,您就危险了。”苏烈说道。 李承明叹了口气道:“苏兄说的对,可是就算我不去,只要颉利与李世民媾和,我不一样还是无路可逃吗?” 薛万彻道:“去是必须去的,不过不是去颉利那,斥候阿史那萧骨和王虎臣现在正在襄国郡。襄国距离这里不过五百余里的距离,大王不如遣人去通知阿史那萧骨,让他率众与您汇合,一起赶赴关中。” 马周也点头道:“薛将军所言及是,阿史那萧骨与大王是结义兄弟,他一定会保大王无恙的。” 李承明看着李艺道:“燕王伯父意下如何?” 李艺沉默了良久道:“我们眼下的确不能得罪突厥,殿下去是应该的。不过殿下您要是不在了,这军中?” “军中就有劳伯父了,承明满门百余口,被李世民所害,只余侄儿残命。若能报的父仇,承明愿与燕王伯父平分天下。”李承明说。 李艺连忙深施一揖道:“殿下言重了,太子待我恩深似海,艺定尽全力,为太子殿下报仇雪恨。殿下尽管放心入关,臣一定确保山东与幽州不失,以待殿下。” “谢燕王伯父!山东和幽州就都拜托伯父了!”李承明还礼道。 “我带薛大将军、苏烈和薛仁贵去就可以了,谢将军和马周都跟燕王伯父一起去山东,与王小胡汇合。冯立和魏师傅身都有伤,你们要照顾好他们,尤其是冯立,他的伤很重,千万不要让他出事。还有泉盖苏文,马派人送他回高句丽去。”李承明又说。 两天以后李承明带着千名轻骑和大批粮草在石楼与阿史那萧骨汇合。 八月十六下午,尉迟恭返回长安,他与他的副手独孤彦云、公孙武达在五天前突袭了突厥左翼,斩首八百余。 突厥左翼统将阿史那杜尔,受挫之后立刻重新调整了部署,兵分三路齐头并进,夹击尉迟敬德。 尉迟敬德毕竟为一勇夫,没有为帅的经验,勇猛一击之后再无后续之力,难以招架阿史那杜尔的三路夹击,只好且战且退,一直退过了渭水。 待阿史那杜尔的进攻势头缓了下来,他才扎住阵脚。 八月十八日清晨,李世民在显德殿里正在调兵遣将。 “段志玄、张公谨、程知节。” 三人同时出班,齐声道:“臣在。” “你们三人带同参旗军、鼓旗军、元戈军出西门,即刻出发。” “臣领旨。” 三人到杜如晦那里取了兵符,立刻出殿。 李世民又唤道:“薛万均、柴绍、李道宗。” “臣在。” “你们三人带同平道军、天纪军、城防军自京城东门出城向北包抄过去。” 薛万均、柴绍、李道宗三人领旨出殿。 李世民这会儿站在显德殿内,浑然忘了自己是一名新即位的皇帝,恢复了他以前叱咤风云的军中主帅的本色。 安排了这些事儿,李世民颜色稍和,对百官说道:“大家都散去,请各归本职,照常署理公事。萧公、封公、李君羡,还有玄龄、如晦,你们随朕到阵前走一回。” 李世民不带仪仗,从宫中马出了玄武门。他们六骑行在最前,背后仅带领玄甲士五百骑。 经过玄武门的时候,李世民看到那里的将士向自己跪伏行礼。 他抬头看了一眼城楼的玄武门三个大字,回思不久以前在此门后发生的事情,心内不由得百感交集。 他眼睛有些湿润,遂一挥马鞭猛叩马腹,队伍很快加速了前进的步伐,从城内一驰而过,疾速冲出了开远门。 田野正是秋熟的季节,黄色的粟米秆、红色的黍米秆横躺在田间,其枝秆的穗已被农夫剪下,脱粒贮藏。 田间还有许多忙碌的人影,他们要将粟米秆和黍米秆收集到一起,以为冬用薪柴。 一些人开始深耕晒垡,再耕耙收墒,以备播种冬麦。 李世民指点着田间对萧瑀说:“萧公你看,百姓刚刚收获,若是颉利纵兵大掠,百姓就会缺粮无食。” 萧瑀忧心地说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此战一开打,这里的百姓就要遭殃了。” “不错,不误农时为百姓之根本。我刚刚即位,又岂能兴兵使生灵涂炭。”李世民道。 “然则陛下调兵甚急,已经摆好了决战的架势,臣观此战不可免。”萧瑀道 接着他又说:“陛下,你仅带这数百骑与颉利相对,是不是过于轻率了?陛下以万乘之躯涉此凶险之地,还是慎重一些最好。” 李世民摇头道:“不妨,这里是京畿之地,不是他颉利的地盘,即使遭遇不测,放手一搏,我也有胜算。萧公,你已随我多日,我岂是逞一时之勇的匹夫?” 身后的封德彝等人见李世民如胜券在握,虽知他是一位谋虑周全之人,然颉利大兵压境,以这区区数百人前去相抗,打破脑袋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何妙计,心中的疑惑一时难释。 群马一路向京城西北方向疾驰,很快就过了汉长安故城,接下来便是秦咸阳城。再向前,即是水波荡漾的渭水。秋阳下,渭水如一条黄带缓缓东流。 这条河流见证了沿岸的历史。渭水在秦朝时穿咸阳而过,如今已经移至咸阳旧址之北了。 李世民骑在马无心想这些掌故,在清晨的阳光中,他披着一身金色的盔甲,提着长槊和房玄龄等六骑沿着渭水缓缓前行,他们身后带着五百名骑兵,长安城下几十里都飘扬着大唐的旗帜,气势颇为壮观。 突然李世民的目光落在渭水河,这里的河面原来搭有一座木桥,唐军撤退到这里的时候一把火烧掉了,水中还残留着黑黑的桥桩。 李世民停马向北岸望去,只见那面旗幡猎猎,突厥兵马已经凭地势扎下了许多帐篷。 李世民稍一凝神,转头道:“如晦,你派两个人涉水过去,通知颉利和突利过来,我们隔水对话。” 一匹马飞驰而来,一名小校浑身汗水地跳下马,在李世民面前跪倒报告,我两路大军已经和敌骑接触,正在准备开战。 李世民对小校说道:“去告诉他们,全长安的百姓,不,全大唐的百姓都看着他们呢,一定要狠狠地打!”小校马,一挥鞭,匆匆离去。 渭水并不算深,两名甲士涉水过去,最深处仅及脖项,只不过水流甚急。 两人张开臂膀奋力划水,斜斜地到了下游一里处方才登岸。 封德彝在马向左右观看了一阵,并不见唐军踪影,忧心地说道:“陛下,颉利系豺狼之人,若无势相迫,愈益猖狂。他若见我们仅有这数百人,万一他大驱兵马,我们岂不束手就擒?” 李世民道:“他不敢!我扣下执失思力不令其归,就表明了我的态度。如今两国正面相对,我朝又非无实力,在此京畿之地,颉利不一定会冒险与我大战的。你们尽可放心,我自有主意,呆会儿你们听了我和颉利之语就知端的。” 杜如晦道:“敬德退过渭水之后,臣已令他收缩兵马隐于山中,现在也正带兵向这边运动。有了这三支兵马,谅颉利不敢妄动。” 李世民道:“对呀,当初诸葛亮摆空城计,看似无险,其实也是行险。这样的事儿,若非实出无奈,万不可效法。孙子曰不战而屈人之兵为策,我们的这一出戏正是为此。我以前也好孤身冒险,想起来那也是年轻气盛。今后这样的事儿,轻易不会再做了。” 第二百零三章 迷惑颉利 李世民等人策马继续前行,突然跟在他身后的房玄龄像是听到了什么,说道:“陛下,你听!” 李世民张大耳朵,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轰隆隆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响,大地仿佛都要颤抖起来,李世民身边护卫们的马在不安地转圈嘶鸣。 一个玄甲骑士惊讶地说道:“看,天边好大一片黑云呀!” 李世民微闭眼睛,吐出一句话来:“那不是云,那是突厥的金狼铁骑。” “这么黑压压得一片,得有几万人!”另一名玄甲骑士道。 众人无不色变。看着大家紧张的神色,李世民纵声大笑:“没什么了不起的!朕十六岁开始打仗,从来就没有害怕过什么,别说几万骑,就是敌人有百万大军,朕也视之若草芥。” 身后的骑兵们为李世民的话所振奋,齐声高唤:“陛下不怕,臣等也不害怕!” 李世民朗声道:“好,只要没人害怕,这一仗我们就赢定了!骑兵留下,你们几个跟我来----”他一指房玄龄等几个人,率先策马向渭河边跑去。 李世民刚到渭河边,就见对面营盘里驰出一群马匹,马蹄过处扬起了一片尘埃。 瞬间,他们由小变大,已经到了对岸,为首二人正是颉利可汗、突利可汗。 那颉利可汗刚刚站定,立刻扯着嗓子喊道:“好一个李世民,大军前来你不主动来拜见,反而扣下了孤的特使。” 李世民反唇相讥道:“当初我们豳州之盟时,已经说好互不侵扰。大唐早已不向你称臣,实为睦邻邦。朕刚刚即位,你应该具礼前来祝贺才是,缘何撕毁盟约,擅自兴兵,莫非欺我大唐无兵马呼?” 颉利可汗哈哈大笑道:“不是孤撕毁盟约,是你大唐楚王求孤来的!” 李世民不理颉利的茬儿,微微侧头对突利说道:“突利兄弟,你知为兄登基,是想来亲自庆祝一番了。” 李世民的这句话语含讽刺,突利无法作答,他先前并不知道中原的大变本来只是想趁火打劫,没想过颉利能到长安城下,更没想到能和李世民近在咫尺的两军阵前对话。草原汉子最重义气,一时间羞愧之色染红了他黑黝黝的脸庞。 李世民又哈哈一笑,转向颉利,说道:“李承明不过一黄口孺子,可汗真以为他可以成大事吗?” 李世民话音刚落,便传来了隐隐的鼓钲声音。这声音一开始似远在天际,沉闷而又飘渺。过了一会儿,声音渐渐增强,其中又杂有如风的马蹄声响,似卷地而来的雷霆。 很快便能看到,在李世民的身后,有三股唐军呈扇面向渭水边齐头并进。 李世民仔细观察对方的动静,就见颉利和突利二可汗张大着嘴巴,呆呆地看着由远而近的唐军队伍。 他不再主动与他们说话,两岸出现了片刻的冷场。 就在这时,突厥左翼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颉利大声问:“怎么回事?” 一个将军应道:“好像是雅尔斤遇到了大股唐军,双方正在激战。” 颉利又转脸看看右翼,那里没有一丝动静。颉利脸浮现出一片犹疑之色,他决定暂时按兵不动,等等两翼的消息。 颉利此来,本意想李世民杀了李建成和李元吉,强迫李渊退位,刚刚当了皇帝,不能很快平复国内的各派势力。 自己大兵压境,他定会措手不及的。谁想李世民一点都不示弱,先是派出秦叔宝主动出击,击溃了自己的五万后军,继而扣下执失思力,再亲自来到渭水边。 颉利可汗看到李世民仅带数百人,一副毫不畏惧的样子。 他知道李世民的性格:虽然勇猛然不打无准备之仗,必然伏下厉害的后援。 眼前漫山遍野而来的唐兵,即是很好的注脚。 颉利可汗看到唐军身影的时候,已令手下摇动红旗,招呼大队突厥兵马开始排阵。 一时间,渭水两岸,两军人影幢幢,一副忙碌的景象。 看到双方队伍稍稍排定,颉利大声道:“李世民,与孤一决雌雄如何?” 李世民微微一笑,说道:“兵者,凶器也。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岂能擅动刀兵?我们以前曾有豳州之盟,毕竟是邦。颉利可汗,你今日虽犯我国境,朕还要待你以礼。我们两人先单独谈谈如何?若谈不拢,再开打也不晚。” 颉利可汗没有想到李世民摆开阵形以后,并不准备开打,他一时踌躇起来。 李世民不待他回答,扭头大声道:“李君羡,速速派人搭起一座便桥来。” 李君羡响亮地答应了一声,然后一挥手,就见从其身后的队列中冲出一行肩扛木料之人。 这些人到了老桥的位置开始下水,先是用大锯割掉被焚的焦木桩,然后将同样粗的木桩扣在截面,用抓钉将两截木头牢牢连起。 很快,两溜儿桥桩直线连接了两岸。 后面的人有条不紊且快速在桥桩连起了木梁,横的竖的木梁形成了桥的大致模样。 最后,他们将木板铺在梁,挥动铁锤,叮叮当当砸入钉子,一座桥梁顿时成了,用时不超过半个时辰。 看得出,这些人都是娴熟的工匠。 封德彝轻声问萧瑀道:“李君羡奉命来打仗,他带来这么多的工匠干什么?还随军携带了这么多的木料,不怕累赘吗?” 萧瑀也大惑不解,摇摇头。 一旁的房玄龄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李世民,轻声道:“皇出征,不论巨细每每谋虑周到,谅李君羡也想不出这个主意来。”” 沿岸两军看到如此短的时间内,一座新桥就此搭成,不免叹为观止。 李世民见工匠已退回阵内,桥面空无一人,就伸手示意道:“颉利可汗,请。” 长孙无忌轻声对李世民道:“皇,万万不可,敌强我弱,我们又身在前方,现在只要颉利一挥鞭,突厥人的马蹄转眼间就可以把我们碾成肉泥。” 看着对面那支强大的敌军,久经战阵的他也心跳不已,身音有些发颤。李世民面带微笑小声回应道:“如果路突然遇到一只老虎,你该怎么办?记住,你不动它也不敢动,你要是转身一逃,它必定就扑来了。” 说罢,他跳下马背,缓步向便桥行去。 颉利可汗看了看左右和突利可汗,坐在马没有动。 李世民走到桥中央,抬眼向前望去,从敌阵中找到了颉利的大纛,又在这大纛下找到了颉利的身影,他冲着这身影朗声喊道:“颉利可汗,请下马一唔。” 颉利冷笑道:“李世民,我想要来问你一个问题,当今天下该由谁主沉浮?” 李世民看了颉利一眼:“朕知道可汗心很大,要和朕来争这个天下,可争天下不光靠刀枪呀!古人云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想做天下共主,先得问百姓答应不答应!怎么样,朕的回答是否能让可汗满意?” 颉利一声冷笑:“李世民,说大话有什么用,看看我身后的铁骑。” 李世民回应道:“朕说的可不是什么大话,大唐已全民皆兵,正恭候可汗呢。”说毕,李世民纵声大笑起来,显得十分从容。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飞驰到颉利身边,一个将军前,附耳向他说了几句什么,颉利脸色顿时大变。 将军向他报告的是两翼的消息,左翼的雅尔斤受到唐军突袭,损失了数千人,他自己也受了重伤。右翼也发现了不明敌情。 颉利心头一阵发虚,他事先估计长安唐军不过三两万人,没想到自己左翼的精锐骑兵居然遭到对方的主动进攻,而正面的李世民丝毫没有怯意,右翼又出现不明敌情,这些情况都出乎他的预料。 颉利抬头望望旌旗招展的长安城,那里似乎隐隐埋伏着千军万马,一片阴云掠过他的脸庞,颉利是个足智多谋的人,但他性格多疑,有些像三国时的曹操,这样的战场态势,让他一时拿捏不准,他决定暂时撤下来,弄清情况再说。他向身边的一个侍从下令:“回撤二十里!” 数万大军开始徐徐退却,李世民等还像钉子一样钉在便桥桥头,看去依然态度从容,但实际每个人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水湿透。 突厥军阵前又有几名斥候回来,报告说雅尔斤确实遇到了劲敌,攻击他们的唐军中出现了尉迟敬德和侯君集的旗号,这都是李世民手下数得着的大将。而右翼的不明军情到底是什么,突利的部下却还是没有弄清楚。颉利心里已经明白,突利的部下根本就没想打,而是在等他和李世民拼个你死我活呢。所谓的不明敌情实际不过是用来搪塞他的理由,这令颉利十分恼火,但他又不能明说,只好派人去慰劳两翼的将领,同时派人进一步刺探唐军的实情。 颉利翻身下马,默默地走向便桥,到了离李世民有三步距离的地方停下,两人默然片刻。 还是李世民先说话道:“颉利可汗,你我是有盟约的,有什么话派人来传即可。如今你劳师远征,何苦呢?若妄动刀兵,对你对我都不是好事。” 说完,他脸露出了微笑。 第二百零四章 阴妃之死 李世民接着道:“你想说的话,执失思力全都告诉我了。唉,其实还是你的性子忒急了些。我刚刚即位,本想这几日派人北使,将一些金帛送去。我知道,塞北渐至冬天,用得这些东西。” 颉利可汗哈哈大笑道:“眼下孤强你弱,只要孤的大军围困长安一个月,这中原天下就及有可能会易主。孤有没有说错?” 李世民冷笑道:“朕的兵力足够使用,只要朕据城坚守,可汗你并没有十成胜算。两军鏖战苦的只是双方的百姓。朕知道草原今年遭遇大旱,所养牲畜比往年减了三成。如果可汗你再和朕拼个两败俱伤,你还能拿什么来震慑草原诸部落呢?‘ 李世民目光炯炯地看着颉利,颉利可汗也不做声,顿时出现了冷场。 颉利可汗凝视着李世民的脸庞,只见坚毅之中现出沉静若定的神色。 颉利可汗比他小了几岁,这一刻忽然觉得自己的气势被比了下去。 颉利可汗的目光又漫过李世民的身后,那里是排列整齐威武站立的唐兵。 他的心思不由快速转动,心想若就此翻脸,两军对阵未必能讨到便宜,况且这里紧临长安,是大唐的心腹重地,他也真没有能围困这里一个月的把握。 想到这里,他顿时为之气馁。他决定先和赵德言等人商议一下,等李承明来到军中以后再做决定。 颉利可汗轻叹了一声,说道:“今日就先如此,让孤想想再说!” 说完他转身离去。 李世民则来到唐军设伏的小山下巡视战场。唐军的这次主动出击赢得了小胜,但是,尉迟敬德和侯君集手下一共折了三千多人。 看着荒原无边无际的尸体,李世民不由在内心里叹道,颉利的骑兵确实善战。 当听说在战斗最紧要的关头,全靠侯君集率八百玄甲军冲入敌阵,击伤雅尔斤并夺得敌人的大旗,战场形势才得以扭转时,他将目光转向侯君集,说道:“这一次你立了大功,朕要好好奖赏你,奖赏玄甲军,去集合玄甲军,朕要亲自检阅他们。” 浑身是血一脸征尘的侯君集一愣,看着李世民:“皇要检阅玄甲军?” 李世民点点头。侯君集用低沉的语气说道:“他们都来了。” 李世民一抬头,不由愣住了,只见侯君集身后站着七八个人,个个浑身是血。 李世民问:“就只剩下他们了?” 侯君集的脸抽搐了几下,点点头再也忍不住蹲到地,“哇”地一声哭起来。李世民身后的大臣、将军、侍卫纷纷落泪,只有李世民一个人紧咬着牙,一滴眼泪也没有落下,他伸出手轻拍了两下侯君集背被血染透了的战甲说道:“哭什么,站起来,就算只有他们几个,朕也要检阅。” 侯君集站了起来,看看自己的身后的玄甲骑士,扯着沙哑的喉咙喊了一声:“马,列队,请天子校阅!” 几个骑士艰难马,还有两个人搀着一个受伤的士兵,那个士兵的胳膊断了,一只脚踏马鞍,另一只脚却迈不去,李世民一步前,亲手将他扶了去。那个伤兵激动得热泪盈眶。 李世民马,领着众臣从这八个人面前走过,神色庄重。 校阅完毕,李世民挥鞭一指北方:“都说颉利铁骑骁勇无敌,看看你们,朕要说,真正无敌的勇士在我大唐的军旗下,有你们的忠诚,这个国家一定会强大起来的!” 说到这里,李世民转过脸去,眼望着苍茫的大地,目光中喷吐出来的只有火焰。他的身后一面军旗被风吹得直抖。 正在这时,一骑快马飞也似的驰过来,一个侍卫从马跳下,来到李世民身边跪下,带着哭腔道:“阴妃娘娘殡天了!” 李世民愕然:“你说什么?”侍卫泣道:“阴妃娘娘殡天了!”李世民脸色刷地一变。 李世民手里提着马鞭,急急走向淑妃寝宫。一抬头,看见长孙皇后正抱着一岁多的李佑站在门口,小李佑已经穿了白色的孝服。 长孙皇后悲伤地看着李世民,李世民已明白了一切。他手中的马鞭“啪”地掉了下来,如同疯了一般,跌跌撞撞地从长孙皇后身边冲过,朝里走去,口中大喊:“阴妃!阴妃!”一盏宫灯“咣”一声被撞倒在地。 那个李世民最钟爱的女人双眼紧闭,如同睡着了一般,李世民呆若木鸡,良久才慢慢朝她的遗体走去,声音轻了下来:“阴妃,阴妃!是朕回来了,你睁开眼睛呀!”阴妃一点反应也没有。 李世民刷地拔出剑来指着阴妃的侍从和宫女们,几乎在咆哮:“说,怎么回事?” 突然间他又想起了些什么,大叫道:“傅耀祖呢?” 一个宦官应道:“傅太医服侍阴妃娘娘用了一副药,就匆匆出去了,奴才这就去把他找来!” 李世民闻言一愣,目光落在阴妃脸,声音嘶哑地说道:“不用找了,你们都下去。” 他心里明白,一定是傅耀祖以为胡骑即将入城,所以执行了自己的命令。如果是这样傅耀祖只怕永远也不会出现在这个宫里了,他更明白,杀死床这个美丽女人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其实他并不知道,傅耀祖其实明明白白地知道胡骑并没有入城。所以执行的也不是他的命令,而是长孙皇后的命令。不过有一点他倒是分析对了,那就是从今以后他再也不会看见傅耀祖了。 第二天拂晓,温大雅的洛阳军进至颉利军的侧后方,群臣的心平静了许多。但很快,又有让人不安的消息传来,新任凉州总管长乐王李幼良也树起了反帜。显然,这位建成遗党是想趁颉利大兵压境的机会,替建成报仇。 长乐王李幼良和李神通一样,都是李渊的堂弟。不过这个李幼良可远没有李神通圆滑,,他和李渊的小舅子窦轨一样,脾气暴躁,喜欢鞭打下属。 武德初年,他的一匹马被人偷了,幸好很快他的家人便将盗马贼抓到了。李幼良一见到那盗马贼就拔刀将其杀死。李渊为此大怒说:“昔人赐盗马者酒,最终获的盗马者的报答,而你却杀了他,毫无古风!盗马者的确有罪,但也罪不至死,你私下杀人朕该怎么责罚你呢?”于是让当时的礼部尚李纲于朝堂集宗室王公而鞭打他,还要革了他的王爵。幸亏李建成出言劝阻这才保住王位。 中内省气氛肃然,李世民坐在椅子,似乎还没有完全从痛失爱妃的悲恸和对自己的责备中回过神来。范鑫与几位大臣站在一旁,表情焦虑而严峻。 李世民强打精神思索着,良久才面色沉郁地对封德彝道:“你速派人过河传旨,让右骁卫大将军长孙顺德率洛阳兵三万去挡住李幼良。” 封德彝一愣:“皇,城外还有阿史那部的二十万铁骑呢,好不容易盼来了援军,对付颉利尚且捉襟见肘,哪里还有余力去平乱?” 李世民说道:“对付颉利,朕已有办法了。朕打算借一支兵来,帮咱们对付颉利。” 封德彝问:“不知皇要找谁去借兵?眼下谁又能是颉利的对手?” 李世民看看众人,吐出两个字来:“突利!” 众臣面面相觑,不知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李世民接着道:“你们想过吗?颉利的前队执思矢力五天就走完陇西小道,可右翼的突利等人却走了天,这是为什么?契必何力和突利到长安城外后按兵不动,这又是为什么?” 封德彝沉吟着说:“皇的意思,突利等人与颉利不是一条心?” 李世民站起身来:“兔死狐悲,唇亡齿寒,突利、契必何力从前都是草原的枭雄,要是颉利真的扫平了中原,他们的死期就不远了。” 殿中的情形立时活跃起来。封德彝自告奋勇去突利营中,晓以利害,劝其退兵。 这让李世民颇为感动,他正要说话,范鑫却站起来指出,派说客的法子不可行,李世民问他为什么。 范鑫向前迈了一步低着头道:“皇,颉利以铁血治军,杀人如麻,爪牙遍布营中,封大人如何进得了胡营,见得着突利?退一步说,就算封大人见着了突利,突利敢公然退兵吗?颉利正在找由头对付他呢,他会授人以柄吗?” 封德彝不阴不阳地说道:“那阁下有何高见呢?” 范鑫一拱手:“不如派一使臣带一样东西直接去找颉利!” 李世民问道:“什么东西?” 范鑫说:“大唐库藏里的全部财宝!” 范鑫的话一出口,李世民的脸色顿时一变。 封德彝看在眼里,冷笑一声:“哼,绕了半天,你是想让皇用财宝去买通颉利呀!身为唐臣,这等寡廉鲜耻的主意你也想得出来?” 李世民猛地一掌击在桌,咆哮道:“好你个范鑫!难怪有人骂你狗奴才,你的骨头是够贱的!朕英雄一世,可以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长孙无忌忙假斥范鑫道:“范鑫,皇是让你来赞画军机的,你扯这么远干什么,还不退下!”说着连连向范鑫使眼色。 第二百零五章 皇帝出战 李世民注视着墙悬挂的地图,陷入了沉思。 范鑫紧走几步,扑通跪下来向李世民谏道:“皇,臣知道人活于世最难的事儿莫过于低头。可是,要想成大事儿,不学会低头行吗?时局危难到这种地步,如果皇您不肯暂时低下头来,会是个什么结果?最终不仅要丢更大的面子,这大好河山也有尽失之虞呀!” 李世民扭头看了看长孙无忌,长孙无忌感觉出了李世民表情的意思,冲着范鑫道:“可你也不想想,颉利是来跟皇争天下的,大唐的财宝能买得动他吗?” 范鑫扭过脸回答说:“这些财宝不一定能买动颉利,可是却能买得动他手下那些部落首领呀。颉利的骑兵来自十八个部族,心思各不相同,多数人归附颉利不久,只要皇将所有财宝全都拿出来交给颉利,那长安就成了一块没有肉的骨头,有了这名正言顺的理由,不用咱们劝说,突利、契必何力这些人自然就会站出来闹着北撤,皇借敌兵退兵的谋略不就能实现了吗?” 两人一唱一和实际给群臣听的。长孙无忌早就猜出了李世民的想法,也就是说李世民和长孙无忌范鑫根本就是在演双簧给大臣们看。 李世民开始在殿中踱来踱去,走了几步,他停下来,回头看看封德彝道:“德彝,你以为如何呢?” 封德彝一拱手:“这可是要留下骂名的呀,请皇三思。”嘴这么说,但他心里明白,眼下也只有这剂方子可以试一试了。 李世民朝外走去,口中说道:“容朕再想想,再想想!” 殿外传来一阵脚步,萧瑀领着岑文本走了过来。 萧瑀说:“陛下,这是新任命的史馆修撰岑文本。” 岑文本忙前向李世民行礼:“臣见过皇。”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大唐的新天子,心里扑腾得直跳。 李世民看了他一眼道:“你既是史官,读的史必多,你说说,朕眼下该不该向颉利纳贡退兵。” 岑文本不假思索地答道:“臣以为应该。越王勾践身世何等尊贵,为了击败强吴,不得不奴颜婢膝了年,拿出全国最好的珍宝和最美的女人供奉敌人,这么做够屈辱的,可是最终的胜者却是他!” 李世民玩味着岑文本的话,问道:“朕如果真这么做了,那后人将如何评价朕?” 岑:“如果皇能知耻后勇,励精图治,最终击败强敌的话,后人将把这一段历史当成和勾践卧薪尝胆一样的美谈传诵;但是,如果皇的强国梦无法实现,甚至将来国土沦丧,天下分崩,那这将是一个亡国之君走向覆亡的开始,后人将把圣与蜀后主刘禅等辈相提并论!” 李世民一惊,脸露出犹疑的表情,他看着岑文本又问:“这一笔能不能不记?” 岑文本反问道:“难道皇不能确信自己将来会成为中兴圣主还是亡国之君?” 李世民沉默不语,良久才说道:“朕面对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国家,就像站在茫茫的夜里,眼前的路都被黑暗笼罩着,又怎么能看得透将来呢,所以才想让你先不记录此事。” 岑文本一拱手:“请皇恕罪,微臣是史官,臣不能在青史留下曲笔。” 封德彝急忙对岑文本道:“既然皇开口了,你怎么就不能通融通融呢?” 岑文本语气硬朗地道:“以春秋笔法治史是史官的规矩,司马迁为此不惜忍受腐刑,如果一定要通融,就请您找人来替换下官。” 封德彝捋起袖子指着岑文本道:“唉呀,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死脑筋呢!” 李世民看了一眼封德彝,示意他不要指责岑文本,封德彝这才闭了嘴,李世民接着对岑文本道:“你不怕死?” 岑文本答道:“臣当然怕死。但更怕违反国家体制!” 李世民脸色一变,慨然道:“那好,朕就不让你违反国家体制了!朕决心已下,明日就倾库藏里的全部财宝以退胡兵,你就照实记,在史记下这一笔,朕就无路可退,只能往前走下去了,直到让这个濒死的国家站起来!有这么一个大包袱压着,对一个君主来说,这或许不是件坏事,他只能设法去做勾践了!” 岑文本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臣领旨!” 李世民朝前走去,走了几步回头说道:“岑文本,河间王李孝恭曾向朕推荐过你,他是个个自视及高的人,怎么对你这么赏识?” 岑文本还没有搭言,封德彝在一旁道:“岑文本原在后梁萧铣军中做事,河间王平定后梁,擒下了岑文本,让他起草了一些文告,传布后梁属地,许多州县见到文就投降了。” 李世民点头道:“难怪,如此看来你岑文本这枝笔可抵十万雄兵呀。” 岑文本垂首道:“都是大唐军威鼎盛,臣何功之有?” 岑文本举止斯文,一表人才,李世民已经对其产生了几分好感,他对岑道:“你记完这段国史就不要在史馆修史了,朕升你为秘郎,就在中内省和弘文殿间行走。” 岑文本连忙跪倒:“臣谢主隆恩。” 入夜以后李世民带着封德彝、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登长安城头检查防务,一名小校挑灯在前引路。 李世民边走边生气地对身边的臣子们道:“渭河以北各州县那么多官员都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突厥人轻轻松松地就打到了长安。” 房玄龄说道:“敌人走的是偷袭的路子,避开了所有城池,再说眼下朝廷甫经大乱,不少地方官吏根本就是建成余党,心里直盼着胡寇杀进长安替他们的主子报仇!不加阻拦也不奇怪。” “哎,那是怎么回事儿?”李世民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垛口下有一名士兵抱着一杆长矛在打盹。 引路的小校赶紧过去喝斥:“你好大胆子,竟然在这城头之睡觉!” 李世民颇为生气对诸臣道:“你们都看看,大敌当前,这样的兵不好好管教,还打什么仗?” 封德彝喝令:“速速拿下,听候皇发落!” 违犯纪律的士卒被押到皇跟前,吓得浑身发抖,口中连声喊道:“皇饶命,小的家中还有八旬老母需要奉养。” 李世民怒言:“哼,真是油嘴滑舌,你老母八十岁,你得多大年纪----” 话未说完,李世民目光落在了那兵卒脸,那是一张十分苍老的脸,正因为惊恐而颤抖着,李世民这才发现自己训错了人,他的脸色和缓下来:“你,你多大了?”老兵战战兢兢地说:“小的今年六十二岁。” 李世民赶紧扶起老人,一脸怒意地对周围人说道:“谁让他来守城的?”没人敢吱声。李世民指着几位大臣怒气冲天地道:“你们速去给我查清楚,这事儿是谁办的!” 房玄龄道:“圣息怒,除了逃走的,长安城里能城墙的男人都来了,没有人逼他们。”李世民望着老人,露出一脸感动来。 这时有人高喊起来:“胡骑来了!”又有人在喊:“快放箭!” 李世民赶忙转身向垛口走去,封德彝欲阻拦,被李世民一把甩开,房玄龄一挥手,一群侍卫和禁卫军官兵拥了来。房玄龄下令:“灭灯,小心暴露目标。” 从对面黑暗处远远传来一阵敌人的呐喊声,气焰甚为嚣张。长孙无忌低声说:“陛下,天太黑,什么也看不见。” 李世民闭双目,张开耳朵仔细谛听,房玄龄示意左右噤声。李世民边听边说:“听这马蹄声,也就三百来骑,一定是敌人的斥侯。” 这时对面开始朝城放箭,矢镞纷纷落向城头。房玄龄小声说:“陛下,这里太危险,您下去。”正说着刷地一枝箭飞来,射向李世民,一名校尉一闪身挡在他的前面,箭扎入将军的右肩窝,为了不暴露李世民的位置,那名校尉捂住伤口,一声不吭。长孙无忌、房玄龄心头均是一惊,争着挡到李世民面前。 李世民大喝一声:“你们闪开!”说着,他一回头猛地伸手从那名受伤的校尉弓壶箭囊中摘过弓箭来,一拉弓弦,“嗖”地发出一箭。只听对面一声惨叫,有人一头栽下马来。 众人一齐小声叫好,李世民脸露出几分得色。回头把弓递还给那位校尉:“你叫什么名字。”校尉答道:“末将纥干承基。”李世民伸手在马宣良左肩窝一拍:“好样的!从明天起,进宫跟着朕!” 下得城楼,众人簇拥着李世民欲回宫中,此时一伙兵卒从城头抬下几个伤号来。一个后生扑在一副担架放声大哭:“爷爷!” 李世民走到跟前打灯一看,正是刚才见过的老兵,他的胸口中了一枝狼牙箭,已奄奄一息。李世民急忙呼唤:“老人家,老人家!” 老人吃力地张开眼睛:“万……万岁爷,小的不能……不能守城了!”说完一歪头,已然断气。后生号啕大哭:“爷爷!” 这一幕让李世民心头升起一股无名怒火,他“腾”地站起来夺过卫士的一柄长槊,飞身马,大喊一声:“李君羡,速点五百骑兵随朕杀出北门!” 第二百零六章 单打独斗 封德彝、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前拽住马的缰绳阻拦。封德彝着急地说:“陛下,天这么黑,万万不可呀!” 李世民怒目圆睁,在马一横槊:“你们给我听清楚了,我是大唐天子,有不遵我号令者如此桩!”说完李世民手起槊落,路边一根碗口粗的拴马桩断为两截,没有人再敢吱声。 李君羡迅速点来五百骑兵,他们在城门下列成四路横队,因为要随天子冲出城去复仇,每一名士兵的脸都写满了激动和悲壮。封德彝、长孙无忌、房玄龄也受到皇帝情绪的感染,站到出征的行列里。 李世民却一脸严厉地说道:“你们是文人,给我留在城里!”城门一开,李世民一马当先,李君羡紧随其后,五百健儿高声呐喊着,随着他们崇敬的天子纵马杀向黑色的旷野。 长孙无忌、房玄龄等疾速登城楼,城外响起激烈的厮杀声。房玄龄大喊:“掌灯,擂鼓!”城楼顿时灯火通明。 刚刚通过玄武门之变将李世民送大唐权力巅峰的长孙无忌,此时又现出了他市井游侠的狂任本色,他脱下衣,光着胳膊,冲到大鼓前从一个军士手里夺过一只鼓棰,双手紧握使劲敲击起来。 血从长孙无忌的虎口淌出,他没有丝毫的知觉,依旧在充满激情地击鼓,咚咚的鼓声响彻了整个长安城的夜空。 城外杀声终于平息了,马蹄得得,李世民提着长槊带着凯旋的健儿出现在城门洞下,城墙下传来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李世民将数枚首级扔到地,李君羡跟在他身后,肩裹着伤,也扔下数枚首级。 一名小校打着火把来报:“启禀皇,一共三百零七颗首级!” 李世民对那位老兵的孙子说:“孩子,你爷爷可以瞑目了!” 渭河北岸一座新立起来的大帐里,颉利正危坐在一把虎皮交椅,侍卫用一柄精致的匕首切着一只羊腿的肉,递到颉利面前。 颉利的新任侍卫队长勃帖望着那肉,咽了口唾沫。 一名浑身血污的百人长跪在地,惴惴不安地向颉利禀报,自己奉命去长安北门刺探唐军虚实,不期遇到唐朝天子李世民亲率数万骑兵杀出,死战方得逃脱,但三百多弟兄尽遭毒手。 颉利挥了挥手道:“下去!” 颉利站起身在帐中踱了几步,边踱步边自言自语地说道:“看来长安的城防没有我们想像的虚弱。” 他回头对着勃帖道:“李承明那有什么消息?” 勃帖答道:“回大汗,李承明和阿史那萧骨已经合兵一处,已到岐山。最晚明天下午就能赶到。” “大汗,我看就不等他们了,我们先干,趁着长安百姓人心惶惶,说不定能杀进长安。”大便罗阿史那答路说。 颉利看了他一眼:“不,等李承明来了再说。先令左翼的阿史那杜尔做好渡河的准备。”说完一背手,一脸阴沉地走出了营帐,在帐门口一脚将一瓦罐踢到一边。瓦罐发出“咣当”的声音,阿史那答路与勃帖面面相觑。 勃帖一脸疑惑地说:“大汗这是怎么了?我二十万铁骑一路披靡,到了这长安城下,他倒害怕起来了!” 阿史那答路用匕首叉起一块肉塞进嘴里:“你以为大汗怕的是李世民?” 勃帖看了他一眼,听出了他的意思,突利、契必何力等人入关中以后一直畏缩避战,谁也不知道他们在打着什么主意。 第二天一早,范鑫来到颉利大营中,带去了李世民的议和条件。这显然大大出乎颉利的意料。他从李世民的举动中窥视出了对方的心虚,正想拒绝,诸将却闹了起来,突利、契必何力还有十几个部族的首领都提出应接受条件退兵。契必何力说得干脆,既然有了这么多财宝,这仗还打个什么劲?毕竟长安已经是一座空城,既不能放牧又不能射猎。他请求颉利顺坡下驴,退兵算了。 颉利手下的几个心腹知道颉利的心思是要和李世民争中原共主,不会把这些钱放在眼里,他们群起指责契必何力目光短浅,说现在是灭唐的良机,不能就这么便宜了李世民,双方针尖对麦芒,吵得不亦乐乎。 一干人等正唇枪舌剑,小可汗突利站出来替契必合力说话了,他指出,眼下李世民确实已是焦头烂额,不过,有了这么多的财宝,只怕各部的士卒们就不愿意豁出性命去冲锋陷阵了,如果兵不想打,做首领的再怎么下力气也是无济于事的。反正中原还有李承明与李世民为敌,只要我们扶持李承明不灭,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与李世民一争长短。 突利一说话,帐中那些原本不太敢吭声的人都附和起来,帐中的局面顿时逆转。颉利看了一眼突利,然后将目光投向帐中诸将,从嘴里蹦出一句话来:“把范鑫押起来!” 颉利话音刚落,就见一名侍卫掀帐进来道:“大汉,李世民在渭河南岸请见。” 颉利看了看突利道:“我亲爱的侄子,我们一起去见见你这位义兄!” 颉利点了一万金狼骑向渭水跑去,马蹄纷乱、沙石飞扬,其势汹汹。 李世民与颉利继续隔岸对峙,互相注视对方。 李世民高声道:“颉利,朕要给你介绍朕的中令房玄龄,他的智慧你是永远想象不到有多高。可惜的是,因为朕做过尚令,所以没有人可以做尚令了。还有朕的左仆射萧颙,他等于尚令,他的威望你也是无法想象的。朕还要给你介绍朕的吏部尚长孙无忌,他的忠诚与才干你永远无法想象。” 颉利道:“你刚才直呼我的名字,很不礼貌。你又给我介绍这些人,说他们的能力我无法想象,你什么意思?” 李世民:“什么意思?我要告诉你,这是一个崭新的大唐。” 颉利哈哈大笑道:“那又怎么样?” 李世民:“新的朝代不会毁弃旧的盟约。我们答应过的每年给你们的粮食和绸缎,朕要继续给你们。尽管你们远道来到长安,朕还是要亲自告诉你,朕会信守盟约。” 颉利轻蔑地笑道:“如果,孤不再信守盟约呢?” 李世民轻轻而坚定地摇头,长孙无忌吹起口哨召唤伏兵。 远处山坡慢慢出现大片唐军,与对岸突厥军队形成对峙。 唐军名将接踵而现,尉迟敬德挺槊跃马,放声大叫。 “颉利可汗前年朕亲与尔等约定,各守旧土,互不相犯,并赠尔等金宝美女,可谓仁至义尽。尔等虽为戎狄,亦有人心,为何如此忘恩负义,背约犯我大唐”李世民高声喝道,声如焦雷,轰轰回想在渭河两岸。 颉利见李世民如此气势威壮,心中更惊,一时答不出话来。 “颉利可汗,你若不服我大唐,纯为争胜而来,又何必多动刀兵,枉死军卒。今日两军阵前,你我单打独斗,一定胜负,如何?”李世民满带轻蔑之意地说着。 颉利大怒,却是有苦难言。 他素知李世民骑射了得,单打独斗,自己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可是他若不敢接受李世民的挑战,未免会在部下面前大失威严,成为众将眼中贪生怕死的懦夫。 一个贪生怕死的懦夫,怎配成为以武勇横行天下的突厥可汗。 “颉利可汗,你战又不战,退又不退,意欲何为?”李世民大声的说着。 “我,我突厥最重恩义。今你楚王造灭门之祸,哭求与我帐下,令人不忍。我大军到此,非为金宝美女,盖欲为承明讨得公道。你若愿意退位,还政与建成一脉,我即刻退兵。”颉利的进犯“理由”倒也堂堂正正。 “建成与元吉合谋,加毒害我,又有后宫之罪,我诛之乃奉皇帝之命。与可汗何干?”李世民更是义正辞严。 “这”颉利本就不善言辞,此时更觉无语可对。 “我当日与可汗定约,曾指天为誓。今我不负可汗,可汗独负于我。朕现为天子,负我即是负天,人可负,天岂可负”李世民厉声喝道。 突厥人虽然勇悍,却素敬鬼神,最畏天威,闻听李世民之言,个个都是脸色大变,议论纷纷。 颉利见李世民仅凭一张利口,就说得他军心大乱,恼羞成怒之下,正欲不顾利害,下令开弓,却听得鼓声大作,旌旗蔽空,无数唐军呼啸而至。当先两员大将,一挥虎头钢枪,一舞长槊,威风凛凛,势不可当,正是秦琼、程知节二人。 这时又有侦骑报知颉利,言唐军大将李靖与李道宗率轻骑自游渡河西去,不知意欲何为。 颉利心中惊骇,忙传令退兵回营,不得妄动。 直到突厥兵已退得看不见人影,长孙无忌等才放下心来,擦去额冷汗,叩马劝谏,坚请皇还朝。 曾经的东宫首席幕僚,现在的户部侍郎赵弘智,对李世民的武勇衷心折服,想着若是建成做了天子,万万不会轻身直驰两军阵前,与突厥可汗“单打独斗”。 唉我若早见识过皇的这等武勇,就能料到他会在玄武门行孤注之险。故太子也不会有着那么悲惨的下场了。赵弘智在心里叹着,又是懊丧,又是伤痛,又是愧疚 第二百零七章 下定决心 李承明与阿史那萧骨一路狂奔,终于在八月二十日中午,赶到了渭河北岸的颉利大营。 颉利在大帐内摆下酒宴,与众部落首领一起招待李承明。 李承明带来的都是好消息,李孝常正割据巴蜀,李幼良正反凉州。燕王李艺的天节军正开往山东与王小胡合兵一处,李世绩以数万河东军对峙天节军和河北山东兵团根本无力西顾。 李承明抹了一小口马奶酒道:“尊敬的可汗陛下,您现在有稳固的后防和充足的粮草,而李世民已经失了巴蜀和几乎黄河以北的全部土地。他现在的可用之兵与可汗您勇猛的突厥勇士也几乎不相下,再过数日估计梁师都的人马也就赶来了。到时候您的兵力就会远高与李世民,攻破长安擒拿或者逼走李世民必定不费吹灰之力。” 颉利割了一块羊肉拿在手里道:“李世民已经许诺,他愿意出大唐府库里的全部财帛和每年岁贡加倍的条件,求孤退兵。况且孤也与大唐有盟约在先,灭唐也非孤之愿。”说完他将羊肉塞到嘴里咀嚼着,看都不看李承明一眼。 “你心里不知道有多想入主中原呢,我们你一定是被李世民的恩威并重给吓到了,不想出力就的好处!看来得给他多一下好处,他才肯出力帮忙了。”李承明想。 接着他笑了笑道:“李世民不过是一无耻小人,杀兄屠弟,威逼老父退位。毫无信用可言,简直不当人子。可汗您可千万不要相信他的话,一旦他羽翼丰满,他是一定会横扫草原的。况且承明小儿只求为父报仇,别无他求。长安城破以后可汗是自居与此还是另立他主悉听尊便。承明愿和萧骨兄一道北归,牧马草原,纵酒长歌。” “楚王贤弟何出此言,愚兄愿出全力,助你报仇复国。来,你我兄弟干了这杯。”坐在李承明身边阿史那萧骨大声说道,说完将手里的牛角杯一饮而尽。 李承明强忍着将杯中酒饮尽,然后转身将左手放在胸口向阿史那萧骨深施一礼道:“兄长恩义,承明永世不忘!” “如果可汗立你为主呢?”一个突厥人装束的汉人开口说到,正是颉利的得力谋士赵德言。 李承明笑道:“这位一定是赵德言赵先生,当日战场之多有得罪,还望赵先生海涵。可汗如果立我为主,承明会答应李世民答应的全部条件,还愿将幽云十六州的土地人口,全部送与颉利可汗。” 此言一出,大帐内一片吵杂,突厥各部的首领议论纷纷。 颉利可汗更是两眼放光,连嘴里的羊肉都顾不咀嚼,吐了出来连声问道:“此言当真?此言当真?” 李承明点头道:“若有违背,承明愿万箭穿心而死!” 颉利又道:“来人,带楚王殿下和他的下属去休息。” 李承明知道颉利要和部落头人们商议,便立刻起身告辞,和薛万彻、苏烈、王虎臣一起退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营寨以后薛万彻迫不及待道:“大王,你可知道幽云十六州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李承明非常干脆地回答道。幽云十六州是他曾经听说过的一个地名,他只知道有个儿皇帝用这幽云十六州来换取了契丹对他的支持。他甚至连这个儿皇帝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幽云十六州的全部地名呢! “唉!幽云十六州是幽、蓟、瀛、莫、涿、檀、顺、寰、云,皆是易守难攻之地,没了幽云十六州我中原就会暴露在突厥人的铁蹄之下。他们在任何时候就都可以从容南下,劫掠我大唐百姓了。”薛万彻埋怨道。 李承明抬头向苏烈和王虎臣望去。 王虎臣面带笑容,并不把薛万彻话放在心。苏烈则一脸哀容,看的出他心里也很不痛快。 李承明看了看左右,小声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不这样,我们只依靠山东之地,不出两年,李世民就会把我们吃掉。我许给颉利可汗土地,就是想借助他们的力量替父亲报仇。等擒杀李世民稳定中原以后,再做打算!” 薛万彻嘟囔道:“到时候突厥的实力只会更强,大王你又有盟约,我们更无法收会幽云十六州。” 李承明笑了笑道:“薛将军还记得我刚才是怎么说的吗?” 薛万彻想了想道:“你说将幽云十六州的全部土地和人口送给颉利可汗。” 李承明点头道:“对呀!我说的是送给颉利可汗,不是突厥,所以只要颉利不是可汗了,我们就随时可以收回幽云十六州。所以这只是权宜之计,两位不必放在心。” 薛万彻和苏烈齐声大笑道:“佩服,佩服!” 王虎臣也跟着笑了起来,虽然他并不以许给别人土地为耻,但也和另外两位一样,非常佩服李承明的睿智。 “不对啊,就算颉利现在看不出来,但以后也一定会明白过来的,定盟约的份额时候该怎么办呢?”苏烈问道。 李承明想了想道:“不碍事,制定盟约要到擒拿李世民以后。到那时突厥人也都筋疲力尽了,他们肯定也不愿再与我们交战了。一切也就好商量了,说不定我们真的有机会将突厥也” 薛万彻和苏烈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有了同一个念头:“这小孩心眼真多,以后长大了只怕比李世民还坏。要是先太子顺利登基的话,他的那些兄弟只怕会和先太子一个下场” “对了,王虎臣,你去阿史那萧骨的营帐等着,他一回来就立刻通知我。我们千万不能让突厥与李世民和解,这一切都得着落在阿史那萧骨身。” “是,大王!”王虎臣应了一声,马转身离去。 颉利可汗中军大帐里的部落首领会议开得紧张、激烈。 面对李承明的巨大诱惑,部落首领们议论纷纷,七嘴八舌,渐渐形成两种对立的意见。 颉利和他的几个心腹将领,以及其它十个部落都愿意答应李承明的请求,决定攻破长安,擒拿扶承明为帝。 理由很简单,李承明年纪小,没有经历过大战争,很容易扶持,而且他的许诺也远比李世民丰厚。突厥得了幽云十六州,中原便无险可守,突厥铁骑随时都可以入中原补充物资。 以小可汗突利和铁勒、回纥、薛延陀等三个大部落坚决反对。 理由也很充足,中原士兵善守城,突厥骑兵只善野战。如果久攻长安不下,势必受困坚城之下,那时候非但损兵折将粮草消耗巨大,而且也讨不了丝毫好处回去,今天突厥百姓过冬也就成问题了。再说就算打破长安,得了幽云十六州,也是件麻烦事。那里的百姓都是汉人,与突厥人的生活想差甚远,必定不好管理。到时候肯定会处处做乱的,与其这样不如不费一兵一卒,带着白得来的好处回草原去,留下李世民叔侄让他们内斗去! 颉利被他们吵的心烦,向赵德言望去。 赵德言知道该自己说话了,他清了清嗓子道:“现在李建成被杀,李世民初登大宝,李承明一心自保和为父报仇,建成旧部蠢蠢欲动。中原又乱成一团了,我们没有理由让它平静下去。如果我们现在退兵,李世民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李承明平定。到那时候他一定会修葺边城,紧紧防备我大突厥。正如小可汗所言,中原士兵善守城,突厥骑兵只善野战。我们只怕再想随意南下,补充物资就难了。” 他停了一下又继续说:“至于幽云十六州的管理,那就更是件容易事了。隋王杨政道现在定襄,我们可以把幽云十六州交给他来管理。李唐夺了杨家江山,杨政道一定会殚精竭虑为大突厥出力的。” 颉利点头道:“不错,当初,本大汗的父亲启民被本族兄弟所逼,外逃投靠大隋。多亏隋文帝鼎力相助,才保存了这块土地,使我们的子孙安享福禄。如能为政道讨得幽云十六州之地,以续隋室香火,也算是替父汗报恩于万一了。” 话一说完颉利可汗拔刀在手,将矮几的一角剁了下去道:“再有畏缩避战者,立斩。” 突利和铁勒、回纥、薛延陀部的头人都闭了嘴。 颉利可汗将刀插回鞘中,交给身边的侍卫,然后以雄浑的声调说道:“行了,突利留下,各部首领都快去整理队伍,准备出战,让李世民这兔崽子也尝尝突厥铁骑的厉害!愿万能的雷驳战神保佑我们大获全胜!” 等众部落首领出去以后,他又对自己的新侍卫队长勃帖说:“你去放范鑫回去,让他告诉李世民,孤已决定答应李承明的请求,替他报灭门之祸。如果李世民不想妄动刀兵,生灵涂炭的话就马出降。” 勃帖一脸疑惑地看着颉利道:“让李世民出降?李世民是降的人吗?” 颉利气得哭笑不得,抬退踢了他一脚道:“快滚!” 第二百零八章 劝降仁轨 东宫显德殿,李世民得知颉利的决定决定以后,气得暴跳如雷,他抬手掀翻了身前的矮几,大叫道:“李承明这个兔崽子,答应了朕的条件,又出尔反尔,与突厥勾结。朕绝饶不了你。” 房玄龄道:“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这样也好,他既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天下百姓就不会再支持他。说不定我们有机会将李承明和颉利一起解决。” “朕担心的承乾”李世民怒喝道。 “陛下放心,只要李承明渭河北岸,恒山王就一定安全。臣一定会想办法救恒山王脱险的。”长孙无忌到。 李世民点头道:“北边的情况进行的怎么样了?” 长孙无忌道:“还没有消息,不过照日子来算应该快有消息了。” 李世民又道:“李艺那呢?” “也没有消息,李艺的天节军与我们已经苦战了二十几天了,想从他们身打开缺口,恐怕有些困难。”房玄龄答。 李世民思虑了一会道:“飞马传告李世绩,让他从河北入山东,攻击李艺和王小胡的叛军。要尽全力将他逼到北海郡。” 房玄龄想了想道:“李艺久经沙场,天节军骁勇善战,魏征足智多谋,王小胡在山东深得人心。李世绩兵力不过区区八万,又要固守河北之地,入山东作战话恐怕是败多胜少。” 长孙无忌也附和道:“是啊,如果强令李世绩入山东,河北必反。河北一反李世绩内外交困,及有可能战败,到时候不仅河北不保,只怕还会牵连我们河东龙兴之地。” “唉!这些朕又何尝不知道呢?只是不把李艺王小胡等人逼到北海郡,朕就没有把握救承乾出来。”李世民叹了一口气道。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命长孙顺德,迅速击溃李幼良的叛军,然后转入山东,与李世绩一起夹攻李艺。这样或有可能将李艺王小胡逼到北海郡。”房玄龄道。 杜如晦接过话来说道:“洛阳精锐战力很强,击溃李幼良应该很容易。山东不是主战场,那里没有突厥人,唯一担心的就是李艺的天节军。天节军的战力恐怕还在洛阳精锐之,如果想必胜的话,陛下必须再从关中调一支生力军去山东。可这样的话臣怕关中战场就” 长孙无忌道:“突厥人不善攻城,只要能稳定李建成在关内道的旧部,关中就一定不会有事。” 房玄龄笑了笑道:“李承明现在勾结突厥荼毒中原,建成旧部就算想助他,只怕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问题是李艺纵横沙场二十几年罕有败绩,我们该派谁去山东与李世绩、长孙顺德一起对付他呢?” “李靖。”杜如晦道。 李世民点头道:“不错,合李靖、李世绩、长孙顺德三人之力,定能平定山东。不过要嘱咐他们,一定要把叛军逼到北海郡。”接着又说:“马传令李靖,命他速率一万江淮精锐,向河北移动。” “是!”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三人一起应道。 渭河北岸,李承明的军营里。李承明听王虎臣说在风凌渡抓了一个俘虏以后,立刻命人将那俘虏带到自己的大帐里。他想看看能不能从俘虏嘴里得到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来。 这个俘虏不是别人,正是以微弱之官,而有辛见过李世民一面的一个区区八品末吏刘仁轨。 刘仁轨身的刀伤箭疮还没有愈合,他面对李承明昂首挺胸,立而不跪。虽然疲惫不堪,但眼中锋锐之气不仅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更盛。 “你是谁的部下?叫什么名字?”李承明问道。 刘仁轨双目斜视,一言不发。 “大王,自从抓了他,他就没说过一句话。属下和阿史那萧骨都准备杀了他,是王利涉说他可能有用,我们这才没有杀他。”王虎臣道。 “哦!”李承明应了一声,又问道:“王利涉是谁?” 王虎臣将王利涉的来历交待了一遍道:“这个王利涉大王其实也见过,您还记得您去年在幽州被曾正午挟持吗?” 李承明点头道:“记得。” “王利涉就是那个看出曾正午图谋不轨的人,您还叫苏烈去找过他,想让他到东宫效力。我们能够轻去幽州,也多亏了他。”王虎臣说。 李承明想了想道:“想起来了,苏烈跟我说过。那人拒绝了,他说庐江王待他甚厚,不忍背离。他肯跑到突厥求兵,替庐江王伯父报仇,也真算是一位忠义之士。” 接着他说:“王利涉现在何处?幽州现在谁在把守?” “在后军,幽州现在由庐江王的旧部,燕州刺史王诜的弟弟幽州司马王订把守。大王放心,庐江王镇守幽州多年,到处都是他的心腹旧部。而且王君廓和的部下大多已被斩杀殆尽。李世绩的河东军又被缠在河北,幽州一定不会出事的。”王虎臣答。 李承明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刘仁轨笑着道:“你有如此如此风骨,一定是想做一个忠臣孝子,但是你要是连名字都不告诉我,将来如何能够青史留名呢?” 刘仁轨冷笑一声,将头扭到一边,还是一言不发。 李承明喝了一口水道:“李世民嗜杀成性,当年讨山东刘黑闼,他一味杀掠,以为仅凭兵威,就可压服山东豪强。却不知民不畏死,愈杀而盗贼愈多。而今又横施暴虐,于皇宫之内,亲自挽弓射杀胞兄,又大呼部下刃加其弟。如此残暴之徒值得你为他尽忠吗?” 刘仁轨“哼“了一声道:“我忠的是朝廷和百姓。” 李承明笑道:“你终于肯说话了,我看的出你是条汉子。既然是条汉子,就一定想过要建功立业,名震天下。你不要跟我说你没想过。” “要是靠勾结突厥,荼毒百姓,来建功立业,名震天下的话吾宁死乎。”刘仁轨慷慨而道,手心里却全是冷汗。 背弃了他,将他置于任人宰割的失败者当中。 不,我决不能任人宰割。我辛辛苦苦的拚死奋斗岂能就么毁于一旦?成事在天,谋事在人,任何时刻,我也不能放弃人谋。纵然是身在绝地,我也要拚出一条生路来。 从被突厥人擒获的那一天,他就在心里不断地鼓励自己。 他绝不想死,他渴望着活下去,像李承明说的一样建功立业,名震天下。 但是他决不会跪着求生。 跪着求生的人只能永远跪着。 而他决不是为了跪着而生。跪着而生,还不如堂堂正正去死。 他只能以自己的勇气,自己的智谋,堂堂正正去求生。 勾结突厥,荼毒百姓的话似巨雷般在李承明耳边回想着。 这也不是他的意愿,他现在如果不勾结突厥的话可能不会遗臭万年。但这也仅仅是可能,因为他不知道李世民会命令属下怎么篡改历史。而勾结突厥虽然也会遗臭万年,但是万一自己胜利的话,篡改历史的将会是自己。千年以后又有谁会知道自己曾经的污点的。 想到这他“哼”了一声道:“如果我不勾结突厥,我的结果就是众叛亲离,兵败身亡。你说是不是?” 刘仁轨还是没有说话,不过看他的神色是赞同的。 李承明双手掩面,哭着道:“先太子行军陷阵,虽无李世民之威,然宽厚待人,严禁杀掠,仁德之名,远近传扬,征伐山东,兵不血刃,即令群雄拜服。如此仁厚却被李世民挽弓射杀与皇宫之内,我身为人子,侥幸脱命,如不起兵为父报仇,实耻见天下人物。你是朝廷命官,抵御外敌,保护百姓自是正理。且你临威不屈,可称抗直。我素喜智谋之士,想请公与我一起共成大业。公可愿否?” 李承明想过了,此人听了这些话应该只有两个反应。要么会立刻下跪谢恩,要么会死硬到底,拒不归降。 此人若听了他这番话,还不归降。对他来说,未免大损威严。他会毫不犹豫地下令左右将他推到帐外,立刻斩杀。 他固然是素喜智谋之士,但这些智谋之士必须先为他用,然后他才会加以“素喜”。 刘仁轨的回答却出乎李承明的意料,既没有立刻下跪,又没有死硬到底:“大王若肯听我一言,我愿拚此余生,效命大王。” 李承明一怔,又想了想,道:“是何言,你且说来。” “殿下他日若得报大仇,就请立刻断绝向突厥称臣纳贡的关系。”刘仁轨道。 “这是自然,先生之言也是为我,承明深为敬服,安敢不从,我答应你。他日我不但会和突厥断绝关系,还要讨伐他们,然后再东定高句丽,为我大唐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使我大唐无敌于天下。”李承明立刻答道。 刘仁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楚王殿下宽宏大量,恩深似海。刘仁轨今得真主,敢不肝脑涂地,以报万一。” 李承明连忙前,扶起他,突然想起一句话来,脱口说道:“今得先生,使我如鱼得水矣!” 刘仁轨浑身不禁一颤----,李承明这句话,和三国时刘备得诸葛亮时所说的那句话,竟是一模一样。 “刘仁轨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呢?”李承明心里嘀咕着。 第二百零九章 兵临城下 八月二十一日清晨,渭水北岸,颉利可汗一声令下。十万突厥精锐像划过黑夜的雷电,像摧枯拉朽的旋风,像遮天蔽日的沙暴,凶猛锐利的突厥骑兵开始渡过渭河,从北到南全线出击。 南岸的唐军昨天下午就接到了李世民的命令开始向附近的城池撤退了。突厥骑兵虽然来势汹汹,但并没有对唐军造成多大的伤害。 倒霉的只是那些没有城池保护的,还在田里忙着收获的百姓。他们毫无抵御的力量,突厥人的利箭、战刀轻轻松松地就射进了他们胸膛,砍向了他们的脖颈。突厥人踏平了他们的庄稼,焚烧了他们的居屋,抢走了他们的牲畜。死去的人暴尸荒野,活着的人扶老携幼四散逃命。 长安四周成了杀戮场,渭河南岸凶残的突厥人像一群群猎犬在追逐一群群丧魂失魄的野兔,无论是追的,还是逃的,指向的都是一个方向,周围的城池。 长安城,东宫显德殿。李世民正在召开军事会议,分析敌情,商量对策。 殿众臣虽然群情激愤,但都明白在目前的情势下没有万全之策,只能找个权宜之计渡过目前的难关,再把战场的主动权夺过来。 “颉利为人狡诈多疑,他不动则已,一动则如迅雷,使对手难以招架。因此,臣以为,对付他们切不可仓促应战,不能随着他的意图走,要设法延缓他的进攻强度,削弱他的锐气,以慢制快,以静制动,坚守关中的主要城池两个月之内不失,迅速安定黄河北岸。这样才能扭转眼下被动局面。”房玄龄道。 长孙无忌冷笑一声道:“说的容易,山东河北素来心向建成,幽州又是李艺的老巢,他在那里根深蒂固。我们能保住河东不失就是万幸了,安定黄河北岸谈何容易。” 房玄龄点头道:“长孙大人所言及是,不过自窦建德刘黑闼死后,山东河北已无良将。而我们在黄河北岸却有李靖李世绩两员名将。再有,山东河北的精锐士卒自”虎牢之役”和刘黑闼两度反叛以来,基本已经消耗殆尽,根本无力再经历大战。而我河东精锐却并没太大的损失,李靖的江淮劲旅和长孙顺德的洛阳军更是士气如虹。” 他歇了歇接着说:“所以,我们主要对付的只不过是李艺的天节军。河东军、江淮军和洛阳军合起来有十二万之众,击败李艺当无问题。” “长孙顺德还要平定李幼良的的叛乱,他能迅速回师山东吗?”萧瑀问。 “李幼良无能之辈,麾下士卒又不过万余,长孙顺德以众击寡当无问题。”杜如晦说。 李世民听着,点着头,追问道:“当下要紧的是长安的防务,大家有什么详细的克敌之策。” “以慢制快,以静制动,有个前提,那便是要有相当实力做基石。因此,依臣之见,这三五天是关键,一是不能让步卒出城与突厥野战,保存实力,那便可使战场的危急形势得到缓冲。二则要组织精锐骑兵骚扰游击突厥,为突厥攻城设置种种障碍。”房玄龄道。 李世民想了想,又问:“那你认为需要多少骑来游击突厥呢?” “至少一万。”房玄龄答。 李世民点头道:“就依你之见,城外百姓的损失怎么样?” “斥侯回报,突厥骑兵四处劫掠,百姓死伤惨重。粮食牲畜更是被抢走无数。”杜如晦答。 李世民冷笑一声道:“这都是李承明惹的祸。” “传令各个州郡,没有朕的命令不要出城和突厥人野战。命尉迟敬德、张公谨、程知节、秦叔宝四人率一万精骑游击突厥骑兵,任何时候不的冒进、分兵,以免被突厥吃掉。”他又说道。 “是,陛下。”杜如晦答道。 “陛下,现在还有一个危机就是供应粮草,长安城内储粮本就不多,现在一下子集中了十几万人马,耗费极大,又被苏烈和魏征烧了永丰仓。眼下虽然正是秋粮大熟的季节,田野的黍、糜、豆、稷都已挂果结实,但我方就是无法出城收获。军粮不足,军心便不稳,这是带兵的大忌,更是守城的大忌。”杜如晦又说道。 长孙无忌道:“这也是没有办法事,眼下唯一之计就是粮草减半供应。” 李世民点头道:“就此办理!自朕以下各级官员、将佐、士卒的粮草均减半供应。不过为了安定军心,全部士卒发都双饷。” “是,陛下。”长孙无忌道。 “陛下,当此危难之际,臣请将长安城内的建成余孽全部缉拿,以防他们里勾外联。”萧瑀说道。 户部侍郎赵弘智微微而笑,嘴角似有嘲讽之意。 李世民看在眼里心中不快,开口讽刺道:“萧公是忠臣,此言也是为朕和长安百姓着想,赵弘智你为什么心中发笑?” “皇圣明,自能洞察微臣肺腑。在微臣心中,根本没有想过要做一个忠臣。”赵弘智道。 “什么,你说什么?”李世民怀疑是他听错了,人臣在主面前,怎么敢说他不做忠臣呢? 殿众臣是大惊失色----赵弘智此话,让任何一个稍有猜疑之心的皇听了,必会惹来杀身之祸。 “我是说,我从未想过要做一忠臣,尤其是要给陛下做一个忠臣。”赵弘智平静地说着。 “那么,你是要做一个奸臣、邪臣、逆臣么?”李世民阴沉地说着。 “我不愿做忠臣,更不愿做奸邪逆恶之臣。”赵弘智道。 “那你欲身为何臣?”李世民一脸迷惑的问。 “愿陛下使微臣做一良臣。”赵弘智道。 “良臣?良臣不就是忠臣吗?”李世民更是不解。 “不然。良臣,稷、契、皋陶是也。忠臣,龙逢、比干是也。良臣身负美誉,名传当代,光照后世。其君亦至贤至圣,子孙传袭,万世无疆。忠臣身遭诛杀,无补当代,遗恨后世,其君亦至昏至恶,子孙灭绝,国邦沦丧。微臣不唯自身愿作良臣,且愿陛下满朝俱是良臣,勿使一人为忠臣。”赵弘智正色说道。 李世民犹似昏睡中被人猛击一掌,心里顿时清醒无比,以前有些迷茫不解的想法,也立刻明悟起来。 “身为明君,不在于朝中有无忠臣,而在于有无良臣。君若无良臣为羽翼,必是昏暗不明。昔日征战,在于明识良将,今日为君,在于明识良臣。若满朝俱是良臣,何愁国势不强,突厥不灭?”李世民兴奋地说着。 “皇明见,非微臣所及。”赵弘智拱手对着李世民深施一礼。 “朕欲明识良臣,求至贤至圣,该当何为?”李世民身为皇帝之尊,居然也对赵弘智行了一礼。 殿众臣望着赵弘智,心里满是钦佩羡慕之意,均想:“此人日后必封侯拜相,建不世功业。” 赵弘智虽然谦逊地侧身避开皇所行之礼,却并未显出受宠若惊的神情,侃侃而道:“皇欲识良臣,己须先明。唯有明君,才能明识良臣,君若昏暗,虽良臣近在眼前,亦不能识。君所以明,在于兼听,君所以暗,在于偏信。兼听者,目达四方,耳听八极。偏信也,目闭耳塞,虽智力过人,亦难明达。远者秦二世偏信赵高,天下溃叛而不得知。近者隋炀帝偏信虞世基,贼遍天下而不得闻,以至国灭身亡,为英雄所笑。故为君者,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李世民喃喃念着,心中感慨万千。 “是啊,朕现在已不是谋取天下的大唐秦王,而是治理天下的大唐天子。朕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只与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三人议定大事了。那样就是偏信?偏信则暗,则耳目闭塞,纵然他智力过人,也将如同秦、隋一样二世而亡。”李世民想。 “对,不,朕决不可偏信,自塞耳目。朕要为不世出的千古明主,就应该兼听,使满朝文武都是良臣。朕要大会群臣,共商治理天下之总纲,使国势强盛,击灭突厥,威服四夷。”李世民愈想愈兴奋,心中的忧烦与焦虑一扫而空。 “建成余党,一个也不能缉拿,不但不能缉拿,朕还要重用他们。把他们全部安排到重要的位置。”想到着李世民高声说道。 “不行啊陛下,您这样太冒险了!”长孙无忌和萧瑀齐声说道。 李世民摇头道:“拿下他们只会让长安城内的百姓和官员人心惶惶,那样更危险。照朕说的办!尤其是那个京兆尹裴秀达,让他去掌管北门。” “陛下”长孙无忌道。 “放心,裴秀达绝对可靠,他不会拿自己满门几百口人的性命冒险的。”李世民笑了笑说。 李承明和阿史那萧骨带着一万四千骑直奔长安城下。 此刻的李承明意气风发,雄心勃勃。他披麻戴孝骑着“赤风”带着千余名身着白衣的铁骑绕城飞驰,破口大骂。薛仁贵和王虎臣手握长槊,紧随其后。 第二百一十章 围攻华州 长安北门三门大开,尉迟敬德、张公谨、程知节、秦叔宝四人率了一万精骑,风驰电掣般地向李承明扑来。 李承明看见情况不妙,连忙拨转马头,向阿史那萧骨的大队逃去。 尉迟敬德一马当先紧追不舍,嘴里大骂道:“小反贼,不要跑,让你尉迟爷爷送你下去与李建成团聚!” 李承明吓的心惊胆跳,不住地催马快跑,生怕被尉迟敬德那个杀神追到。 很快他就看见前方烟尘大起,鸟雀惊飞,不多时,见见丫丫杈杈,无边无岸的突厥骑兵迎面跑来。当头一面青色的狼头牙旗,迎风飘扬。 一条黑大汉骑着一匹黑马嚷嚷着,带着一彪骑士,从李承明的身侧跑过,向着唐军冲去。那黑大汉头无盔、身无甲,他披散着一头乱发,光着膀子,瞪大了一双冒火的牛眼睛,抡动一根粗大的狼牙棒,像凶神恶煞一般杀入唐军。原来是骨朵力这个草原闻名的大力士攻来了。 骨朵力是草原一个出色的牧马人,也是一个驰名的大力士。他曾徒手搏豹,将一头两百多斤重的黑豹挟持在腋下,活活憋死,从而声名大震。他也是受到阿史那萧骨信任的一名亲兵头目。 骨朵力身强体壮,露出一片浓密的胸毛,谁见了都会吓一跳。他手中那根狼牙棒足有五六十斤,可在他手中却像一把扫帚那样来回挥舞扫荡着。他此刻正吱哇乱叫着像一头猛狮那样吼叫着向唐军冲去。 唐军先锋招架不住他那根粗大的狼牙棒,有的被砸扁了脑袋,有的砸断了肋骨,有的连人带马被抡倒在地。一时间,他们被那黑大汉的凶猛劲头唬住了,纷纷拨转马头,让开骨朵力。 尉迟敬德大怒,嘴里大叫着:“突厥贼子休要猖狂,尉迟爷爷来也” 说完跑马直前,挥动长槊,一槊击了过去。骨朵力举起狼牙棒轻轻架住,只听一声巨响,震得尉迟敬德虎口发麻。 尉迟敬德槊法一变,不再与骨朵力硬碰硬。一杆长槊,忽忽下,左突右出,只十余合,骨朵力左右支绌,阵脚大乱,招架不住,连忙舍了尉迟敬德,向左侧杀去。尉迟敬德紧追不舍。 阿史那萧骨见形式不妙,怕折了骨朵力坏了锐气,便催大军纵马杀将过去。 一场混战过后,丢下几百具尸体,双方各自向后退去。 傍晚时分,十万突厥精骑在长安城下汇合。帝都长安,自汉代建都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裸地暴露在胡骑的铁蹄之下。 为此颉利可汗特地在营寨内摆下了宴席,大肆庆祝。酒香,肉香,各种奶食、瓜果的甜香,四处飘溢,让人垂涎。帐内灯火辉煌,帐外燃起了一堆堆明亮的篝火。 宴会,鼓乐声声,唱歌的、献舞的,热闹非凡。 颉利可汗与各部首领们互相劝酒,大块吃肉。在开怀畅饮中,他们大声嘲笑李世民的无能,夸耀颉利的神勇,大家也都随声附和。喝得两眼通红,颉利可汗说得唾沫乱飞。 李承明与阿史那萧骨端坐在颉利可汗左侧的案几前,面无表情地向各位首领颔首致意,一小口一小口地与敬酒的突厥贵族们对饮着。 李承明的心里现在十分懊恼,他些后悔与突厥人合作。百姓们的损失太大了,长安周围的村落几乎全部被突厥摧毁了。大路和田野里全是尸体,没有脑袋的尸体。小孩、老人都被杀了。女人们更惨,都赤身露体的,让人糟蹋后再杀害。这一切李承明都看再眼里,痛在心,他知道经过这以后,关中百姓都会恨自己入骨了。 一个身材匀称健硕,神色剽悍,二十岁左右的突厥贵族端起一杯酒了过来,看着李承明笑着:“尊贵的大唐楚王殿下,请!” “楚王兄弟,这位是我们大突厥的拜拓设阿史那杜尔大人。”阿史那萧骨介绍到。 李承明连忙站起来,将左手放在胸口,弯腰下去道:“同样尊贵的阿史那拜拓设,请!”说完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阿史那社尔为原突厥处罗可汗幼子,十一岁时,便以智勇闻部,担任拜拓设部落首领的要职,在漠北建起牙旗用象牙装饰的大旗,作为大将或首领的标帜,统领同罗等部落。阿史那社尔宽松的政策休兵养民,居官数年未征赋税。诸首领却以此鄙视他不会借机自富,阿史那社尔说:“部落既丰,于我便足。”诸首领闻此言,大为惭服,对其畏而爱之。是东突厥贵族子弟里的佼佼者。 “阿史那拜拓设十一岁便建起牙旗,统领数个部落。楚王殿下您十二岁就开府立衙,赵某看来你们两位到是很像似。”赵德言笑着大声说道。 “原来也是位牛人,此人一定是个人物。将来得多多和他接近才好。”李承明心说。 这时,周围又响起了一片欢呼声、劝酒声。李承明只好再次拿起酒杯,陪着众人饮酒。 李承明以前没怎么喝过酒,不多时已有醉意。他带着三分酒意,缓步走到宴会的中央。 先向颉利可汗与诸位首领长长地施了一个礼,然后朗朗地说:“承明谢谢大家出兵相助,我也得向大家敬酒,愿诸位都吉祥如意。不过,请允许我先敬献三杯酒给天与地下的英灵。” “第一杯酒,我要敬献给万能的天神,李世民杀我满门,幸亏有万能的天神保佑我,庇护我,才让我逃出生天。因此,此时此刻我首先要感谢的便是万能的天神。” “第二杯酒,我要祭奠同我的父亲,名正言顺大唐的太子。他本应该是大唐未来的皇帝,可却被他的亲弟弟,残忍的杀害。他的英灵就在长安的空,他在期盼着我替他报仇雪恨,为他讨还公道。” “第三杯酒,我要献给跟我受苦,舍命保我突围的勇士们,现在我活了下来,可他们却付出了自己的热血和生命,我永远感谢他们。” 说完,在融融月色下,在围起的一堆堆篝火中,他把一杯酒洒向长安方向,一杯酒洒向潼关方向,另一杯浇在脚下的土地。 他神色庄重地干完这一切后,先从颉利可汗开始,一杯一杯,一个矮几挨着一个矮几,向突厥的贵族们敬着酒,脸露出虔诚的谢意 欢宴在继续着,李承明很快就醉的不省人事了。 第二天清晨,颉利在中军大帐召开军事会议,商议如何攻打城墙高大的长安城。 阿史那社尔走到挂在大帐的羊皮地图前,仔细查看着地图。他的目光从长安一直东移去,最后落到了华州。 阿史那社尔指着华州道:“可汗,我们不如在那里和李世民下一盘大棋。” 颉利一脸疑惑地问:“华州?” 阿史那社尔点头道:“对,长安城墙高大,我军又不善攻城,要是强攻,必定损失惨重。而华州城小,守军也不多,很容易就能攻克。” 颉利一头雾水地说:“我们要的是长安,打下华州有什么用?” “不是要打下华州,而是要围攻。”阿史那社尔笑道。 “你到底什么意思?快明说!”颉利有些不耐烦地说。 阿史那社尔躬身道:“是可汗!” “我军不善攻城,要想打下这兵力足够使用的长安,恐怕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我们就必须引唐军出城,而华州是李世民根据地洛阳通长安的必经之路。控制了华州就等于控制了李世民和洛阳的联系,我们只要强攻华州,做出一副要在关中过冬,与李世民死耗的样子。就会有机会吸引李世民出兵救援,我们也就有机会可以在野外与唐军野战。” “围点打援,社尔兄好计谋。”李承明拍手赞道。 颉利考虑了一会道:“好,阿史那社尔,围攻华州的事就交给你了。你带同罗和铁勒部一起去。” 阿史那社尔点头道:“是,大汗。” “不对啊!我们现在围着长安,李世民怎么可能分兵去救华州呢?”李承明道。 阿史那社尔笑道:“不一定非得是长安,其他州郡的守军也是一样的。我们只要以华州为诱饵,逐一消灭李世民手里的兵力。等李世民手里的兵力消耗的差不多以后,我们就可以坐困长安,等着李世民出城野战,或者举城投降。” “那我们就像现在一样围着长安,不是一样吗?”李承明问。 阿史那社尔答:“关中兵力现在一共大概有三十万之重,如果我们只围着长安不动,很容易会有其他的变故。行军打仗,最忌讳的就是按兵不动,我们围攻华州就要引诱唐军跟着我们的想法动作,掌握战场的主动。” 李承明点了点头,心想:“这个阿史那社尔果然不简单,岁的样子,竟然能有这样的见地。将来必是一代名将,看来突厥也是有人才的。就是不知道何时会见到那个贞观长歌里的阿史那思摩。” 第二百一十一章 华州城外 两天以后,阿史那社尔带着三万余骑出现在华州城下。将这座城邑围困起来。华州守将正是曾经在武德七年时打败过突厥的绥州刺史刘大俱。 在敌人合围之前,他派出快马,将敌情火速向周边的郡城做了通报。华州的守军不多,只有五千人,刘大俱领着这五千人和阿史那社尔展开了苦战,损失很大。阿史那社尔的人马也折损了不少,却都是铁勒部的士卒。 黄昏时分,铁勒部的将领仆骨彦予看着城墙下数不清的尸体,一脸悲愤地对着铁勒部的头人花施罗道:“头人,不能再这么打了,我们不善攻城,只一天工夫,咱们已经打光了一个千人队,颉利和阿史那社尔明摆着是要借刀杀人呀!咱们不玩儿完,他是不会死心的,与其让他这么暗算,还不如退回到咱们部落,和颉利死拼一场,输赢都落个痛快,像这么钝刀子挨宰什么时候能痛到个头呀?” 花施罗想了想道:“你说得不错,长痛不如短痛,传我的将令,全军集合!” 仆骨彦予露出欣喜来:“头人,你终于想通了,好,我这就传令退往黄河渡口,从乌力跺手中夺船撤兵,华州留给阿史那社尔自个儿玩儿。” 花施罗看了仆骨彦予一眼:“谁说往回撤了?我是要改变打法,全军出击,看他刘大俱喘得过气来吗?别这么断一截胳膊再伸去一截,没完没了的!” 仆骨彦予扑通跪了下来:“头人,难道你想把咱们的老本全都搭吗?” 花施罗望着城墙说道:“我也是没有办法,华州城里毕竟只有几千唐军,对付这伙子人总比对付那个人的二十几万骑兵容易!” 残阳如血,一片狼藉的华州墙头,一面残破的战旗在迎风飘扬。战旗下,一排士兵倚着垛口在小憩,他们破烂的衣衫和残旧的战甲血迹斑斑,人人都是一脸疲惫之色。一个没有戴头盔的小兵正在吹着一只短笛,忧伤的乐曲响起在空中。一个绷布缠头的老兵从城墙的缝隙里拔出一片草叶子,张开干裂的嘴唇,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突然,小兵的笛声停止了,他趴在垛口木然地望着前方,眼睛越睁越大,冻结成恐怖的神情。 城下,胡将仆骨彦予袒露右臂,手提一口大刀,无数士兵突然迸发出一阵地动山摇的呐喊声,迎面冲来,一场血腥的攻防战开始了。 简陋笨重的云梯发出闷响落在城墙垛口之,花施罗的部下前仆后继地往城头冲去。一副云梯搭城墙,小兵冒着如蝗般飞来的羽箭奋力举着木叉从两面藤牌间伸出,一个胡兵跃城头,一刀砍翻了一个迎来的唐军士兵,接着几个胡兵跟来,城墙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守军陷入一片混乱。 危急时刻,刘大俱出现在败退的人流中挥剑大喊:“不许退,快堵住口子!”他带着自己的亲兵小队奋力杀去,唐军的士气振作起来,攻来的胡兵被击退了,还抓了几个俘虏。 一个老兵看着一身是血的刘大俱道:“大人,胡寇怎么这么容易就打到关中了?我听说长安也被围了,皇帝还能派援兵来吗?要是援兵不来,我们能守住这道城墙吗?” 刘大俱安慰道:“援兵一定会来的,我向你们保证,绝不后退一步,一定坚持到朝廷的救兵到来!一定不会让华州百姓七遭胡寇洗劫屠戮。”其实他的心里很清楚,永远不会有援兵来的,因为两天前,他接到了李世民的严令,无论任何情况下不得出城与突厥野战。既然自己不能出城,那么其它郡城也肯定不能。 这时,城墙下又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呐喊声。老兵喊道:“大人,敌人又要攻城了,那里还有一个大头领。” 刘大俱迅速趴到垛口观察,只见城下无数突厥人拥簇在一面青色的牙旗下。旗下有一名不到二十岁的突厥贵族。 “如此年轻就建牙旗,莫非是在漠北建帐的阿史那社尔,照这样看来突厥还真是举全国之精锐而来了。”刘大俱心想。 想到这刘大俱连忙大声说道:“是阿史那社尔!晓谕全军,敌人来者不善,一定要小心应对!” 士兵们举起了藤牌,刘大俱也从腰间拔出剑来,城头的气氛分外紧张,所有的人都凝神屏息,等待着一次雷霆万钧的攻势来临。 可是让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敌人的攻击阵形刚刚向前推进了一百多步,却突然停下来,又过了一阵,竟然全军折回了。刘大俱又守望了一阵,见敌人还是没有再进攻的意思,满脸困惑地离开垛口。 回到刺史官署,他把华州司曹参军郭万银叫来密议。这位郭万银虽然只是个八品小吏,但却是华州城里数得着的干吏,又人,熟知地方,刘大俱一向对他十分倚重。 刘大俱向郭万银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敌人已经试出用密集队形能够攻城头,再来几次,这城墙保不齐就要被他们攻下来了,可他们为什么突然停止进攻了呢? 郭万银略一思忖答道:“这个嘛,下官也只是猜测,此事有两种解释。一是突厥内部出了事,所以暂缓攻城。二是就是胡寇这次袭扰根本就不是为攻下华州而来的。” 刘大俱自言自语道:“不为打破城,那是为何而来?” “难倒他是想抛下这只香饵,是要引诱一只大猎物。”刘大俱心想。郭万银的话蓦然点醒了他,刚才在城头抓住的那几个俘虏已经开口,其中有人供称,阿史那社尔带了三万精骑来,而出现的城下的只有不到两万。 “那么,那一万多人去那了呢?这是不是可以说明,颉利就是想在华州城下布一个大陷阱,引诱唐军来援,然后再逐一歼灭呢?突厥人的图谋肯定是要落空了,不会有来救援华州的。可惜的只是华州百姓和自己了,可是突厥等不来援兵,失去耐心以后一定会攻破华州屠城泄愤的。该怎么办呢?”刘大俱又想。 刘大俱分析的完全正确,唯一遗漏的就是突厥现在也是内部不和。刚才花施罗停止进攻是因为收到了阿史那社尔的命令。因为花施罗并不知道阿史那社尔与颉利的计划,打华州不是目的,诱唐军援兵来歼才是目的。花施罗的人马退下来后,阿史那社尔有些不放心,索性让花施罗的人退到后面去休整,前面由他亲自继续攻城。 承庆殿里气氛沉重,李世民痛苦地坐在案几旁。虽然颉利围着长安城,但是长安城毕竟太大了。区区七万人根本不能重重围困,颉利只是围了北门和西门。根本没打算割断李世民对外面的了解,突厥分兵去为华州的消息,他早已经知道了。 华州刺史刘大俱,关内道各刺史里为数不多的李世民的支持者,曾经以一千骑兵和三千步卒,取得过大破过突厥三千精骑,斩获三百级的大胜。李世民很喜欢他的才干,他也知道突厥不打长安,却去取华州的目的。但又不忍心看着刘大俱兵败身死,有心冒险出兵救援。 旁边的封德彝看出了李世民的心思,略一停顿即跪倒在地满面诚挚地道:“陛下,不管突厥是何目的,华州一定不能失。失了华州,便等于失了长安与洛阳的联系。温大雅现在正在坊州,他手里还有三万大军,那里距离华州不过两天的路程,臣请派温大雅,立刻率军三万出坊州,马三宝率军一万出潼关一起救援华州。就算胡兵都是铁打的,我们也要和他们拼一场。” 李世民将封德彝扶起,将脸转向立在一旁的长孙无忌问道:“辅机,你说呢?” 长孙无忌看看李世民又看看封德彝,他从李世民的目光中看出了某种期待,长孙无忌略为沉吟,用低沉的语气说:“臣以为,兹事体大,最好召集重臣们商议一下,周密筹划为宜。” 李世民沉默不语。 长孙无忌又道:“我军眼下的实力实在不堪与突厥野战,臣请陛下暂忍一时之怒。” 封德彝摇头道:“陛下,我们可以不救华州,但是突厥如果打破华州以后,又转攻同州、邠州、原州、庆州、麟州我们又该怎么办呢?都坐视那里的百姓被突厥洗劫屠戮吗?” 李世民伸手在桌用力地一拍,一脸悲愤地说:“都怪李承明这个小国贼,朕绝不忍受这样的奇耻大辱,罢了,就算我军不堪一战,朕也要与颉利决死一搏!” 李世民将“不堪一战”四字说得很重,这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殿的房玄龄、杜如晦等人很快就都明白了皇帝此刻的想法。纷纷进言,请陛下暂且忍耐一二。 有了这几个大臣给垫的这级台阶,李世民也不再言大战了,不过他还是决定由李君羡带三千骑卒出长安,去尉迟敬德等人汇合,然后赶去华州袭扰阿史那社尔。 第二百一十二章 华州被屠 长安城这几天戒备森严,大街随处可的都是全副武装的士兵,老百姓基本都躲在家里,没人敢出门。东西两市的商铺酒楼也都闭了市,因为根本没有人光顾。 只有裴寂和李孝恭的府门外,还有三三两两的小贩不时经过。谁都知道在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小贩出现,一定是长孙无忌或者杜如晦的暗探。尽管裴寂和李孝恭此时根本不在府里,他们两人在突厥围城的第一天就被太皇召进宫去了,入宫以后就再没有回来。 李世民阴着脸坐在显德殿里,突厥围城已经十天了。唐军出城和他们打了几仗,虽然各有胜负,但总体来说还是败多胜少。最可很的还是李承明那个小贼子,每天都不知疲倦地带着千余人在城外叫骂,揭自己的短。向城里的百姓和守军许诺财物和官职,引诱他们背叛自己。弄的城里人心惶惶,再这样下去只怕迟早会有人接受他的许诺背叛自己。 华州的情况也不太好,尉迟敬德派人传回话来了,他们与阿史那社尔在距离华州二十里远的田野里打了三仗,双方都伤亡惨重,秦叔宝的臂还中了一箭,但也没能突破到华州城外围。 一名内侍走了进来,小声道:“陛下,长孙大人和江夏王来了。” “嗯,让他们进来。”李世民说道。 长孙无忌和李道宗进来,躬身行礼。 李世民让内侍搬来两张团凳让他们坐下。 然后对他们说道:“怎么样?是不是北边有消息了?” 两人一起摇了摇头,长孙无忌道:“还没有,是华州。” “华州怎么了?”李世民连忙问道,心里出现了一丝不祥的预兆。 “华州城破了”李道宗说。 李世民大叫道:“不可能,朕午才接到尉迟恭的消息,他没说城破。” “的确是破了,刚刚传来的消息。”长孙无忌说。 原来阿史那社尔围华州五天以后才等来唐军的援兵,而这支援兵还不是他期待的大队步卒。而是尉迟恭等五员骁将带领的一万多精骑。阿史那社尔心知李世民不会派步卒增援了,当下决定改变策略,先攻破华州,让部下大肆抢掠以后再转攻其它兵力薄弱的郡城。 说来也巧,就再前天阿史那社尔刚刚做出决定的夜里,意外却接连发生了,先是半夜有百余唐军从华州城縋绳下来突击突厥,被阿史那社尔的人马斩杀殆尽。 到了四更,东门突然有一股守军冲出来想像潼关方向突围,阿史那社尔的得力部下沙力登赶紧亲自带人去围堵,双方一交手,冲出来的唐军就后退了,沙力登的手下一直追赶到城门之下,那里只有几个守卒,杀红了眼的阿史那部骑兵们一拥而入,居然趁势就把华州袭破了。紧接着大部突厥骑兵杀进城来,华州城里顿时乱成一片。 郭万银被杀声惊醒,赶到华州府库率领守库的唐军做最后的抵抗。一番厮杀,他的属下大半被杀死,自己也被数支长矛逼到了府库门口。 这时沙力登打马赶到,大声道:“打开州库,我可以饶你不死。” 郭万银大声说道:“你只管拿我这条命去,州库我绝不会开。” 沙力登一挥手,几名士兵一起举矛将郭万银刺死。 突厥人也不找钥匙,几十个士兵抱起一截圆木使劲向大门撞去。木门发出沉重的声音,没几下,大门被撞开了。 焚城的烈焰直冲向不尽的黑暗,把天空染成了血红!很快,有人来向阿史那社尔报告,说拿了华州刺史刘大俱。 原来今夜带兵突围的正是刘大俱,刘大俱久经沙场,他也判断出援兵一直不来,突厥肯定快要破城了。所以先派了百余名敢死之士突击突厥营寨,迷惑突厥人。然后等到四更,天快亮的时候,自己再带人从东门突围。因为那里距离潼关之不过一天的路程,说不定有机会逃出生天。可惜的是他手下全部都是两条腿的步卒,根本不可能跑过突厥人四条腿的战马。所以不但突围不成,反而让突厥人轻而易举地就破了华州城。 几十名突厥骑兵押着浑身血污的刘大俱来到阿史那社尔的马前。 “你就是华州刺史刘大俱?”阿史那社尔瞟了刘大俱一眼问。 刘大俱昂然道:“正是本官,你就是阿史那社尔?” 阿史那社尔纵声大笑:“败军之将,竟然还有如此胆气,就冲这一点,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放你回去。” 刘大俱摇了摇头道:“败军之将,只求一死,以报陛下,但请杀我,决无他言。” “事已至此,还敢口出狂言,来人,拉下去砍了。”阿史那社尔身侧的一员将领厉声喝道。 阿史那社尔却止住了他:“不,不能杀!咱们还要图取中原,如果抓一个刺史就杀一个,那不是逼着每一座城池里的唐朝守将都和咱们血战到底吗?” “那,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了?”那员将领道。 阿史那社尔发出一声冷笑,说道:“咱们饶了他,李世民会饶他吗?来人,给他一匹好马,放刘大俱长安去!” 确定了华州破的消息以后,李世民叹了一口气道:“又是一笔血债呀!让胡寇如此欺凌我大唐百姓,朕这个大唐天子,只能看着百姓受戮,实在是有愧啊!” 长孙无忌看着心里难受,他本想说句宽慰皇帝的话,又一时不知用什么样的措辞好。 这时封德彝进来,一边行礼一边说:“陛下,刘大俱被突厥人放回来了,您要不要见见他?” 李世民脸一变斥道:“哼,他还有脸回来,你让他去大理寺等候发落,别在这儿现眼了!” 长孙无忌一听立刻站起来,向外走去。 宫墙间回荡着老鸹不祥的叫声,长孙无忌领着纥干承基等几个侍卫急匆匆穿过宫中甬道。 纥干承基被李承明送给李元昌以后,和李元昌的关系处的非常好,李元昌还四处托人在城防军里给他谋了个校尉。连纥干承基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竟然又在十几天前替李世民挡了一箭,从而一跃成为了李世民的贴身侍卫。如果李承明事先知道会这样的话就肯定不会把纥干承基送给李元昌了。 远远看见衣衫褴褛身体十分虚弱的刘大俱跪在东宫外的台阶下。 “长孙大人”刘大俱有气无力地叫道。 长孙无忌走前去“啪”就是一个耳光,刘大俱被打得头一歪,血从嘴角流出。接着又是一脚将刘大俱踢倒在地。 然后大骂道:“丢了城池,还有脸回来,老子真恨不得将你这个软骨头宰了!”刘大俱捂着胸口,歪倒在地,挣扎着想爬起来。 长孙无忌拧着刘大俱的衣领一把提起他来,挥掌又要打。 这时候一名宦官跑来道:“国舅爷,陛下有令,请刘刺史进去。” 长孙无忌一把推开刘大俱,气呼呼扭头向东宫走去。 纥干承基一挥手,两名侍卫过去将刘大俱架起来,向东宫走去。 “华州百姓的损失有多大?”显德殿里,李世民望着刘大俱,语气冰冷地问道。 “阿史那社尔下了屠城令。”刘大俱答。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你不知道丢了城池是要掉脑袋的吗?” 刘大俱答:“知道,臣回来就是求死的。如果要求生,臣早就逃之夭夭了。” 李世民一愣:“既然求死,你为什么不死在华州?战死在那里,朕还会给你的家人封赏。回来求死,你就是败军之将,不光你没有追封,你的家人也不会有奖赏,儿子将来也会失去做官的资格的。” 刘大俱低着头道:“下官一门的荣辱,与大唐的十几万大军,数十万百姓孰轻孰重?” “你什么意思?”李道宗问。 刘大俱说道:“回江夏王,阿史那社尔在华州下屠城令,就是想要激怒皇。即便皇不当,满朝文武和关中百姓也会逼着皇倾力与突厥死战。而我军目前的战力远逊于胡人,这些年与胡兵的几次交锋,都是小胜大败。如今敌人在关中屯兵二十万,都是精锐铁骑,就等着我军去和他们拼命呢。而臣回来以后,皇杀了臣,也算对百官与百姓有个交待了。他们也就不会过于逼迫陛下。” 听完这些话,长孙无忌一愣,怔怔地看着刘大俱,对方的做法让他实在感到意外,他不由为自己刚才的粗暴生出了悔意。 李世民叹了口气:“你冒死回来,就是想说这件事情?” 刘大俱点点头道:“臣在边地待了六年,亲眼看见百姓们在敌人的铁蹄下受到的荼毒,亲耳听到他们失去亲人的哭声,他们经受了那么多的苦难,盼的是一支能打胜仗的王师呀,为了这最终的胜利,我大唐必须要有超凡的坚忍之志,等国力和军力准备到足以战胜对手再思雪耻才行呀。臣请陛下切不可义气用事,否则我军必败,大唐必亡,臣亦死不瞑目!” 李世民的眼圈红了:“朕答应你,朕还要告诉你,朕绝对不会杀你!” 刘大俱热泪盈眶,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李世民对着纥干承基说:“带刘刺史下去休息。” 第二百一十三章 漠北生变 武德八年八月二十二日深夜。深秋还没有到来,秋天就结束了。由翰海吹来的寒冷北风翻越狼居胥山,一个白天就吹硬了漠北草原的秋草,到了晚,气温急剧下降,北风更紧地袭掠长长的卢朐河, 呼啸的北风尖吼着袭掠漠北大草原,夜像一眼无底的深井,没有一丝星月的光亮。中原汉地,现在正是天凉好个秋的季节。但在漠北苦寒之地,竟然下大雪了,今年的雪,比往年足足早了一个月。 盐粒一样粗砺的雪片不断由天涌下,愈来愈急骤,子夜不到,草原便被盖一条雪毯,那大神一样站立在草原东北部的狼居胥山也披戴了白皑皑的衣冠。山下,由万顶兽皮大帐组成的单于庭亦与雪野归一了。伴随风雪的还有可怕的奇寒,那覆盖大地的雪毯即刻被冻成雪壳。 在这种时候,驻在这里的薛延陀部的人们都安静地呆在自己的帐幕里,往铜炉内添加充足的干牛粪,把炉火烧得旺旺的,一浪一浪的暖流在帐内滚动着,人们呷过两大碗热烫的奶茶后便钻进熊皮褥或虎皮褥中睡熟。任帐外的风暴肆虐着,千百年来,草原人早已习惯了漠北大草原的严酷。 但今夜,一座帐幕里还点着通明的烛光,帐中聚满了身高臂阔的武士,旺旺的炉火加情绪激昂的男人使得整座帐子热气腾腾的。这座帐幕主人端坐在卧塌当中的熊皮褥,身穿以两张雪豹皮缝制的精美皮袍,一头粗硬墨黑的发丝整齐地披拂在宽阔的肩膀,发丛中系着多条拴结着蓝宝石和紫色晶石的丝带,额头正中悬一枚新月形状的银制饰物,双耳垂挂沉甸甸的黄金环饰。他的脸堂是青铜的颜色,眼眸内有股天生的凛然之气。他二十左右岁的年龄,可看去却极具部落首领的威仪。他便是坐拥七万户的薛延陀部首领,利咥处罗的儿子利咥夷男。 他的父亲因为身体的原因,没有随颉利可汗南下。不过这也没有保住性命,两天前利咥处罗突然病亡,利咥夷男身为长子当然是继承人。然而,那会儿,利咥夷男恰恰不在部落里,他正率着他所统辖的万骑去遥远的猎场猎杀黄羊和野鹿,为过冬做准备。于是他的叔叔利咥独奇就带着他的万骑从河西岸赶来,宣布自己为薛延陀部的新首领。 这个风雪之夜,夷男的支持者聚集在夷男的大帐里,站立在他面前,其中有几位是他的弟弟,他们煽点他的愤怒,劝他领头起兵,“那只恶虎夺去了本该属于你的东西!那顶华贵的大帐,那些骏马和漂亮的女人!” “拔出你的宝剑!夷男,大突厥武士的耻辱是要靠敌手的血来洗刷的!” 夷男许久不发一语,他的父亲生有很多儿子,他们都是身强体壮胆敢赤手斗狼的好武士,不像中原的贵族子弟,在锦衣玉食、笙乐管弦、仆奴美人的包围中长大,突厥贵族学走路和学骑马是同时开始的,没有女人溺爱他们,哄拍他们,突厥的母亲们知道若是这样,便培养不出武士。他们还是十来岁的孩子时,就被父亲驱战场,去面对真正的敌人,同他们角斗厮杀;驱猎场,同猛兽较量格斗,他们必须要比士兵更勇猛更顽强。 “嗨!听我说,”夷男的一位弟弟对他的兄弟们嚷,“那个叫颛渠的美人儿,父亲已经废黜了她,因为发现了她和那个恶贼私通,父亲本想杀了她,可不料,突发了病症,两天后就死去了,没准儿父亲就是那只母狼下毒害死的。” “没错儿,一定是她害死我们的父亲,又勾结那个恶贼迅速赶来继!” “杀了这对恶狼!夷男,还等什么?” 夷男抬眼一一掠扫那些张愤怒的脸孔,沉沉地开口了:“杀了他们!我的万骑加你们各位所统领的士兵,统共了;两万忠勇的控弦之士去与篡位者利咥独奇和他的支持者所辖的五万大军开战,在这漠北大雪原掀起一场血战!” 夷男站起来,双目有力地闪射着,“杀!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斩杀!死得都是突厥人呵,都是吸吮着突厥母亲浓稠的奶汁,嚼食着鲜美兽肉长成七尺男儿的突厥武士!我们彼此杀,角斗,用长刀戳进胸口,用利刃割断喉咙,直到杀钝了刀,劈弯了剑,直到用尽了气力,直到最后一名士兵死去,让皑皑白雪被鲜血染红,让漠北雪原变成突厥战士的坟场,让草原长风经久不息地传送着突厥女人的嚎哭!” 人们不坑声了,垂下眼睛。帐中一片静默,只有炉火在丝丝燃烧。 半晌,夷男的一个弟弟道:“这么说,你不打算夺回属于你的地位了?” “你准备怎么干呢?做逃窜的兔子?做亡命的胆小鬼?” “让恶贼继续呆在父亲的大帐里,占有父亲的大群美人?” 夷男的弟弟和他父亲忠诚的部属们怒喝道。 夷男在帐中跺着方步说:“利咥独奇一直与颉利可汗交好,而且颉利可汗此番南下,又带走了我薛延陀部的一万精锐铁骑,如果我们现在和独奇开战的话,就算能杀了独奇,又怎么样呢?我们的一万精锐铁骑都会被颉利可汗吞并,而且等颉利回军以后,一定会借口为独奇报仇而攻打我们的。以我薛延陀部的七万户百姓根本无力与他的数十万铁骑抗衡。失去了男人们的保护,我薛延陀部的女人们就会沦为受阿史那部欺凌的奴婢!这世也就不会再有薛延陀部了,他们消失了,彻底不存在了” “不,夷男,利咥独奇像秃鹫一样凶残,像恶虎一样嗜杀,这两天他已将处罗头人的几位侍从武士斩杀了,他们没有任何过错,只因先头人平日十分喜爱他们,便怀疑他们会行刺他。他还会不停地疑心,不断地杀下去,杀侍女杀奴仆,因为他作了恶,他内心恐慌,他要用不断的杀戮来消除他的惊惧。我们可以很容易地击败他,颉利可汗现在南方与李世民作战,王庭空虚,我们击败独奇以后可以发兵攻打他的王庭。等我们占据王庭以后,那些对颉利心怀不满的人,就一定会纷纷响应我们,背叛颉利。消息一旦传到长安,颉利还能不能返回草原都是一个问题。”利咥处罗的老部下,屠耆堂说道。 夷男点了点头道:“可是万一李世民不相信这个消息这么办?” 屠耆堂笑了笑说:“他一定会相信的,因为李世民的使者李恩夏,已经来到我们薛延陀部了,还带来了李世民想和我们结盟的消息,以及他给我们的许诺。” 此言一出,大帐内立刻一片哗然,人们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要不要和李世民结盟和李世民会给我们什么好处。 屠耆堂站起来,走到大帐中央的火盆处,伸出双手,将大帐里的吵杂声平息下来说:“大唐使者说了,如果我们愿意突袭颉利的王庭,唐朝愿意给我们三十万石粮食十万匹绢做酬劳。” “三十万石粮食?我们薛延陀部三年也吃不完啊!还有十万匹绢,我们可以换多少牛羊啊?”夷男的一个弟弟惊呼道。 夷男略作思虑便道:“好!我们连夜出兵,后天天亮之前,一定要赶回到老营去,斩杀利咥独奇以后,就迅速杀往颉利的王庭。” “是!”帐内的人齐声答应。 第三天凌晨,黎明还没有来到,薛延陀部老营里的人们都在睡梦之中,远处便传来得得的马蹄声和一串串尖利的嚣叫。 “是夷男回来了!”老营里的人们跳下卧塌,裹皮袍,冲到帐外,滚滚铁骑由西而来,纷扬起漫天雪花,好像一条玉龙在空中飞舞。骑手们几乎站立在马背,手中摇着长长的战刀,最前面的那个满脸胡须的肥壮家伙驱着一匹高大的黑马冲入了老营中。 空中的雪沫渐渐下落,在这个血红的黎明里,薛延陀部的老营笼罩在了浓重的血腥气中。 北风呜呜地拍击着一顶顶牛皮大帐,夷男站立在利咥独奇曾经的帅帐前,身裹虎皮长袍,外罩一件缝制精美的黑貂皮大氅。 红红的朝阳在远天尽处用力跳了两跳,终于升了起来。 一队突厥武士押解着一群俘虏向他走过来。 “我亲爱的哥哥!”夷男的同母弟弟利咥陶莫皋,向夷男施礼,兴奋地将手中一个狍皮包裹奉给夷男。 夷男打了开,是一颗乱发披拂的血淋淋的脑袋。 “是利咥独奇这个恶狼的头!”陶莫皋骄傲地,“它给我的宝刀增添了新的荣誉!” 夷男示意身旁的侍卫拿过这颗头颅,抬眼望着自己的弟弟,他只有十六岁,汉地人在这个年龄还只能被称做是少年,而在突厥就已经成为战士了。北风中,陶莫皋的脸膛有如一笼篝火,不断向四周放射着一股腾腾的热力。他全无血战后的疲惫,激动地给哥哥讲起他与斩杀利咥独奇的经过。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夷男之愿 夷男迈步向俘虏们走去。挨个看着这群耷拉着头显得狼狈不堪的武士们。 突然,他用拳头猛砸一人的肩背,一声大吼:“挺起来!大突厥武士的脊背从不会弯曲!”这人吓的一机灵,一群人即刻拔起自己的腰板。 夷男由腰间抽出寒光闪闪的狼头金刀。 “杀了他们,杀了这群恶魔!” “杀死这些恶魔!”周围站满了夷男的武士,他们高举着大刀和长矛,呼喊着。 夷男用刀割断了捆绑俘虏们的绳索。 怎么回事?头人难道要放了他们?人们惊奇地睁大自己的眼睛。 “头人!”一声清脆的嗓音,一个姑娘从人群里站出,她清秀的面颊涨得通红,愤怒的黑眼睛喷着火,“这些恶魔杀了我的父兄,请您杀了这些恶魔给他们报仇!” “你是谁?”夷男问道。 “她是处罗头人侍卫长的女儿吉拉塔,他的父亲和兄长都被利咥独奇杀了。”屠耆堂答到。 “给她两匹马,五头牛和一百只羊。”夷男道。 “尊贵的头人,吉拉塔不要丰厚的赏赐,只求头人能让我亲手杀死他们。” 夷男注视姑娘:“吉拉塔,在这片大草原,突厥人彼此追逐着,杀戮着,仇恨越结越深,我们相互的血债永无止境!你杀了我的父亲,我便要你父的血来偿还,要你母的血来抵我母的仇!那么,我们就只有一直不停地杀下去,直到杀到最后一个突厥人倒在血泊里!” 夷男抬起头转向周围的将士,提高声音道:“他们也都是我们薛延陀部的子民,我们为什么不能宽恕自己的亲人呢?” “头人!”被松了绑的俘虏们扑扑通通地跪倒在地,“您有翰海一般宽阔胸怀,白鹿般仁慈的心,您就是光耀大突厥的太阳!我们愿意听命在您的战旗之下,跟随您的马蹄驰到天边。” “起来!”夷男对他们说,“但我不会率领你们打到天边,我要你们就在这片草原支起帐篷,娶妻生子,牧马放羊,天父在,突厥不能再征战不息了,否则我们就会像曾经的匈奴人、东胡人和月氏人一样,整个种族彻底从世消失掉。” 人们仰望他,仿佛在仰望太阳。 “不过为了我们薛延陀部子民将来的安危,我们还有一场大仗要打,这是必将到来的一仗。”夷男又道。 “我们的目标,阿史那部的王庭,颉利的大军现在倾巢南下,王庭兵力空虚,只遗下妇女、老人和孩童。我们只要一举占领他的王庭,就可以得到三十万石粮食十万匹绢的酬劳,有了这些粮食,我们就可以壮大我们的部落,我们薛延陀部就会成为草原的霸主。”屠耆堂接着说到。 “并不是我想与阿史那部开战,在草原掀起杀戮,而是颉利,等他从南面回来以后一定不会放过我们薛延陀部。所以,为了能够享受和平,我们必须与阿史那部一战。”夷男说。 “为薛延陀部而战,为尊贵的夷男头人而战。”武士们齐声喝道。 夷男和他麾下的武士们喝光了老营里的全部马奶酒,杀掉了那个叫颛渠的美人和利咥独奇的全部心腹将领。然后再集合起来,向着颉利的王庭杀去。 数万人的马队,一路向东杀去。夷男挎着他的犀角长弓跑在最前面。虽然已经决定了向阿史那部开战,但他的心里却还是有很多问题。 他在想他生活的草原的人们,究竟有怎样的祖先呢?他们没有文字,没有圣者和哲人,祖先的业绩和故事就是老祖母在夏夜讲诉的传说,混沌初开,盘古巨斧凿出天地,天之下,地之,在那温暖湿润大江长河环绕的中原,黄帝倡农耕,神农尝百草,后稷教稼穑,伏羲演八卦。 而在北边的蛮荒之地,先是有匈奴、月氏和东胡的先祖们征服了草原脚力最快的骏马来做为自己的坐骑,他们放牧牛羊,逐水草而居,所有的男人都有拉开大弓的伟力并且全是披甲骑兵。长兵器为弓矢,短兵器为刀铤。像狼一样,形式有利就进攻,不利则退却,不以逃遁为羞耻。从君王到兵士,全部食兽肉、衣兽皮、披兽毛皮袄。健壮的年轻人吃肥美的肉食,老弱病者啃残剩的骨头,人们敬重武士而轻践衰老的人。父死子妻后母,兄死弟妻寡嫂。 这些骑马游猎的人就是为了角斗厮杀才来到世的,像狼熊虎豹,只要活着便不能停止战斗。他们吃食兽肉似乎身也就具有了猛兽的脾气,当他们的铁骑冲进黄帝子孙们居住的城池时,那些身着布帛、手捧竹简、以斯文柔弱为美的人被吓呆了,他们愤怒的吼叫同野兽一般无二,他们纵火焚烧了那座座雕梁画栋的楼宇,砸毁了一捆捆楔刻着文字的竹简,据说那是圣人们的教义和游猎人永远弄不懂的诗和各种戒律。 他们还抢夺走许多腰肢柔软、细眉小口会嘤嘤啼哭的女人和精美的金银玉器,他们并不喜欢黄帝的国土,这里太温暖了,炎热的阳光让他们裹着兽皮的身子流汗冒火,林立的楼墙让他们的战马腾不开四蹄,煮食的稷米造不出结实的筋肉。他们带着战利品回到大草原,回到他们的毡包里,异族女人永远不能成为他们真正的妻子,为他们养下壮实的后代,她们太弱,惊怕使她们躺在卧塌咽咽一息,草原的大风暴还会让她们害起高热病,最后像羔羊一样无声地死掉。 对黄帝的子孙来说,猎骑种族是这个世界的灾难,如同洪水、蝗虫一样可怕。于是,从秦始皇开始,黄帝的子孙在每次平息内斗,国力强盛以后,总要进行精心准备组成浩荡大军讨伐一次蛮地种族,草原的子民败退了,折损了无数孔武的士兵,残剩的人们屈服了,向黄帝子孙俯首称臣,以白鹿骏马做为贡物。 可只不过二十年之后,就又有数十万铁骑自远天飞驰而来,狂飙般袭卷一次世界。黄帝子孙们想出一个聪明的办法:修筑长城来抵御他们。于是,他们开始修建长城来防御游牧人的进攻。 秦灭六国以后,游牧人也建起了自己的大国----大匈奴国,匈奴国的国主冒顿单于,西攻月氏,将他们一直赶过天山,赶过茫茫的大沙漠,永世不得回归。东击东胡,狂妄自大未有丝毫防范的东胡王兵败身死,冒顿尽夺他的妻妾、子民和牲畜。 这时,声威赫赫的秦帝国已经覆灭,冒顿又挥师南下,掠得秦九原郡等大片土地,匈奴和中原新的大汉帝国重新划分了疆界,彼此虎视眈眈地对峙着。 千年来,大草原终于有了一位睿智的君王,一崭明灯,一个太阳!数十万铁骑有了统一的号令和旗帜,有了律法和制度。 可是好景不长,几百年以后,威震草原的匈奴帝国也在与中原汉人的征战中没落了,消失了。 夷男很担心突厥人有朝一日,也会步这些曾经的草原霸主的后尘。 难道草原人难道不能换一种生存方式吗?难道他们不能安居乐业享受美好的和平吗?草原人以自己的骁勇让世界发抖,以自己的鲜血换取了勇士的荣誉后又能怎样呢?人间在诅咒草原勇士,就像诅咒虎狼恶魔一样。夷男为自己的想法惊奇了,天父啊,草原的贵族们谁也不会这样想,不愿征战者只是那些病弱衰老为人所看不起的家伙,而你,夷男,身长八尺,腰大七围,臂能挽最硬的犀角弓,力能搏最凶猛的虎熊,竟会产生如此的 不!我一定要让我的后代们在一片和平的草原过幸福日子。除了打猎、牧羊、驯马之外,还应该有一种生活,学习一种文化和文明。夷男从未深入过中原汉地,只是随着父亲的侵袭大军驰过几座边塞小城,突厥武士们在燃烧的火光中啸叫着,粗暴践踏着汉人整洁的家园,夷男没有像别人一样在杀掠,他勒马站下,凝视着那在火中变得焦黑的房舍,那些悲恸的老人和惊跑的孩童。 有时候,当突厥人追逐着水草在距汉地不远处驻牧时,夷男就独自一人穿过草场,走近边塞,眺望着汉人那优美的田园景致,倾听湖边的柳树下传来的朗朗诵读声,那真是一种很美的语言,蕴含某种节奏和韵律,起伏错落,就像一支歌,夷男曾问询过一位走向自己的汉地老人,柳荫下的人是谁?他们为什么如此用心地念念唱唱? 老人注视着这个异族小伙子,告诉他,这些人都是清苦的读人,他们年轻时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苦心研习古代圣贤留下的著作。夷男再问:这些著作对于今天的人有何用处呢?老人朗声大笑,拍着他的肩膀说,用处大着呢,圣贤的著作是治国安邦之本哪,假如你不研习那些道理,你便不懂得月何以有盈亏,自然何以有四季,国何以有贫富,如果你是国君,你便不知道顺应天地四时的规律,阴阳五行的变化来知晓民众的急难,考究国家安危存亡的道理;不懂得依照时节播种百谷草木,驯化鸟兽昆虫,教导民众,修善自身而使天下诚服,达到九族亲密,百官尽职,万邦和睦。接着老人讲起远古时的三皇五帝,讲他们具有何等的仁爱和天之涵养,万民仰视他们就像葵盘仰望太阳;百姓渴慕他们的恩泽就像百谷祈求雨云。 想到这夷男的心中明亮起来,他知道突厥人该怎样活着了,突厥人不该只学猛兽,战斗一世,冲杀一世,我们该让自己的战马歇歇脚,让刀剑入鞘,让暴跳的心平息下来。 第二百一十五章 义成公主 夷男的马队一路向东,他们将沿途遇到的小部落都携裹了进来,以免他们去王庭通风报信。 快到阴山的时候,夷男的斥候队长遇到了阿史那氏的一个部将带着十几个人在打猎。斥候队长手下有五十多人,又是有准备打无准备,只片刻工夫阿史那氏的人被团团围住,那名部将被击落下乘骑,束手就擒。 “杀!薛延陀部的野兽!”阿史那氏的人看着夷男,高昂头颅,视死如归。 夷男却微笑着,命人割开他们的绳索,问道:“杀你们?为什么呢?” “因为”被俘的人怔住了,一时摸不清对方的意图。你们既然已经决定造反,逮住了我们就肯定要杀的,还要问为什么吗?千百年来,草原的武士就是遵循着这项法则,草原、丛林法则----弱肉强食。 夷男的眼里飘着一种辉光,一种令被俘者们十分陌生的善良辉光。 “你们瞧,咱们都是突厥人,彼此实在不应该仇恨。” “可是你们已经准备和我们开战了。”阿史那氏的部将道:“今日放了我等,明日的战场,依然要兵刃相见。” 夷男笑了笑说:“我知道,我还知道王庭兵力空虚,控弦之士最多不过万余,我带了五万铁骑来。你回去以后告诉可贺敦,如果她愿意举众投降,我夷男保证,不杀一人。” “薛延陀部的狼崽子,可贺敦不会向你们这些下践的野兽投降的。”部将大骂道,情急之下他忘记自己也是狼的后代了。 夷男摇了摇头道:“不投降,就只有灭亡,这里距离王庭不过一天的路程。可贺敦根本没有时间准备了,就算是她现在知道消息,王庭那么多的妇女、老人和孩童也根本逃不掉了。我夷男向着天父起誓,并没有深刻的仇恨驱使我的马蹄,这次攻打王庭只是为了除掉颉利,让草原子民以后能够守着娇妻爱儿过安宁的日子。绝不会妄杀一人!” 东突厥王朝的腹地,突厥王庭。 突厥王庭坐落在阴山以北一片辽阔的高原,这里地势平缓,一望无际的草原波浪起伏。发源于阴山的河流自南向北穿越而过,它们清粼的河水像乳汁一样哺育着这儿的人群、牛羊与草场。这片草原有低矮的小丘,稀疏的小树林,有大大小小称作海子的内陆湖泊,牧民们的居住点远远近近,像蘑菇群一样,点缀在这片草原间。 阴山北麓,还有不少规模不等的手工工场,像冶炼铜铁、木工、制革、烧陶等等,制造着刀剑、弓箭、衣革、车辆及各种必需器具。 这里生活着突厥的王公贵族,也有普通牧民,还有数千名从事各种劳动的奴隶。这些奴隶大都是掳来的男女战俘,也有部落中的重罪者。其中,主要是各种手艺人、能工巧匠,也有侍候王公贵人的仆役。因此,王庭既是突厥王朝的政治中心,也是经济中心。对于突厥这个四出剽掠、游动性极强的民族说来,它是一个可靠的后方基地。 颉利可汗的大穹庐扎在一片微微隆起的坡地,坡下的低洼处一片水塘,几股清流淙淙地汇合在这里,又像几条闪烁的银蛇摇头摆尾地向远处游走。坡地的中央,十几顶高大的帐篷构成了王庭的主体,正中一顶格外高大的穹庐,是颉利可汗处理政务与接待、欢宴各部落首领的场所。其余的十余顶是可汗的寝帐与王族的帐篷。在这周围密匝匝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帐篷,按照地位的高低贵贱居住着颉利可汗的近臣与侍从们。 在可汗的大穹庐外,平出一片方圆百丈的广场。广场两侧全是一排排拴马桩,总有数百根之多。广场四周插着五色旗幡,面绘着虎、豹、熊、狼等各种兽形。大穹庐前则悬挂着两面青白色的大旗,面分别绘着一轮红日,一弯新月,它们是突厥部落崇信的太阳神,月亮神的标志。广场披甲之士往来穿梭,一排执矛挎刀的侍卫守护在大穹庐外,显示了王庭的威严与气势。 金碧辉煌的大穹庐前,一个三十多岁,雍容华贵的突厥妇人正站在这里,举目向南方望去。那妇人仪容端庄,气质高贵,教人不敢正视。她的肚子自红狐皮袍下微微隆起,应该是身怀有孕。 一个身材高挑,容貌秀丽的婢女走过来,弯腰行礼,用汉语道:“尊贵的可贺敦,现在唐国内乱,可汗率二十万铁骑南下,定能一举擒杀李世民。可贺敦灭唐复隋的梦想指日可待了。” 原来此人就是隋文帝杨坚的侄女,先后为突厥四位可汗启民可汗、始毕可汗、处罗可汗、颉利可汗之可贺敦的大隋义成公主。 义成公主,隋文帝杨坚族弟规王杨琰的女儿,她不仅在当时美貌首屈一指,而且是宫廷内外一致公认的才女,才华出众,技压群芳。非常特别的是,因为她是汉人和胡人的混血儿,所以两类人种的优点集中而鲜明地体现在她的身。那五官和身材有胡人的轮廓,大眼睛,高鼻梁,线条分明,棱角清晰,体态颀长,健壮丰满,浑身下充满野趣;性情既有鲜卑人的豪放健朗,不拘一格,又不失汉族大家闺秀的端庄贤淑,温文尔雅。义成公主自幼爱好读写字,对于经史、诗文、画、政治、工艺,甚至兵法都有相当程度的研究。 所以,义成公主这朵鲜花开得格外艳丽,与众不同。 可惜,她这一朵耀眼的鲜花却开放在动乱年代的狂风暴雨之中。当时,塞外的突厥国已经强盛起来,拥有骑兵百万,而且北周千金公主那时正是突厥沙钵略可汗的可贺敦。隋文帝以隋代周以后,千金公主便日夜筹谋,精心策划复国,在“枕边风”的强大威力下,沙钵略可汗开始向跃跃欲试要吞并大隋,对大隋构成了极大的威胁。虽然隋文帝后来施反间计杀了千金公主。 但为了保全边境安宁,保住国家稳定,也只的施和亲政策,把侄女义成公主许配给当时的突厥国王启民可汗,想像前几任中原王朝一样以女人的温柔安抚剽悍善战的草原民族。 让义成公主怎么也想不到的是,短短二十年之后,她就也步了千金公主的后尘,隋被唐代。 为了报仇复国,她也像千金公主一样,使出美女蛇的本领,泪水婆娑地向颉利可汗诉说自己家庭与李唐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跪地恳请他与唐朝绝交,攻打唐朝。颉利可汗不答应,她就不站起来,早就对李渊父子不满和对中原汉地心怀不轨颉利可汗同意了她的请求。不但一直支持中原汉地的反唐势力,还收留了杨广的妻子萧皇后和孙子杨政道,并且封杨政道为隋王,交给他一万多户汉人做部属。 从武德三年起,突厥骑兵就开始加大了对中原汉地的劫掠,为了实现自己的复国梦想,义成公主甚至亲自跨战马随军出征,打下定襄,给杨政道做封地。那时的她意气风发,斗志昂扬,英姿飒爽。凭她的才能,还亲自谱写战歌以鼓舞士气。 义成公主霎时双目湿润:“我离开已经大隋二十多年了,年纪已经老大,日夜思念家乡,只因路途遥远,几次想回乡探亲不成。每日只能诵经念佛祈求菩萨保佑我大隋国运昌盛,百姓乐业。” “说起来也怪我那皇兄,他心性高孤,喜出巡远游,对外展示国威,借以慑服夷氐,频频远离宗庙,以至于激怒始毕可汗惹出祸乱,惹出“雁门之围”导致大隋与突厥不睦。对内又广建宫殿,刻薄百姓,以至于天下大乱,失了江山。” “不过幸好,天见可怜,我们杨家还有政道这一脉骨血。但愿可汗此次南下能够马到成功。” 那婢女道:“可贺敦放心,中原汉地的人,何时见过二十万铁骑,可汗一定会击败他们的。替可贺敦光复大隋的宗庙社稷的。” 义成公主摇了摇头,叹气道:“李渊的子孙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李家是关陇首席贵族,李家兴家又是以武兴家。宗族之中人才济济,李孝恭,李世民,李道宗,柴绍等人都是久经沙场的名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削平群雄,一统天下了。而且李唐占据中原也已经九年,大隋的忠臣良将也早已经消耗殆尽,我怕中原百姓早已经忘记杨家,奉李氏为正统了。” 这时一阵纷乱的脚步传来,颉利可汗的堂弟,留守王庭的最高军事指挥官阿史那摩元带着几十个人过来道:“可贺敦,今天的冬天又早来了一个月,我们的子民过冬又成问题了。我想派人去通知可汗,让他想办法多从汉地带些粮草和物资回来,你有话想和可汗说吗?” 义成公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道:“请转告可汗,我一切安好,明年夏天他有可能会又添一个小老虎般茁壮的儿子。” 第二百一十六章 放弃王庭 第二天早,夷男的大军浩浩荡荡地开到了王庭附近,在距离王庭十里远的地方住扎下来。 夷男一边派人去王庭劝降,一边命令全军备战,等待着那最终必将到来的,他认为的,草原的最后一战。 留在王庭里的王公贵族和老弱妇孺们,得到夷男五万大军即将攻击王庭的消息以后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大穹庐里阿史那摩元简直气疯了,一边咒骂夷男,一边命令自己的侍卫队长集合卫队,想要出去和夷男拼命。 义成公主出言制止了他,又道:“想不到夷男这只野兽,竟有如此胆量,比他父亲强多了。” “尊贵的可贺敦,夷男那贼既诡计多端,又行动迅速,王庭现在只有一万骑,敌军五倍于我,何去何从可贺敦赶快下主意!”一名五十多岁的突厥贵族说。 “慌什么?夷男虽然有五万骑,但他们千里来袭,早已疲惫不堪。王庭兵力虽少,却是大突厥最精锐的金狼骑,阿史那摩元,你马派出飞骑,召集周围的部落来保卫王庭。再令,王庭里不论男女老幼,凡是能拉弓骑马的,全部备战。”义成公主道。 “是”帐内的人齐声应道。 “阿史那摩元,你马集合全部金狼骑,冲击薛延陀部的马队,另外拿夷男的使者开刀祭旗。”义成公主又说。 太阳到达一日中最鼎盛之时,高空阳气顶足,一片晶莹灿烂。而端立在白色千里驹的夷男,面目亦焕发着一种神采,他身着金甲,生牛皮头盔也为黄金宝石装饰,肩披一袭以雪狐皮缝制的雪白战袍。 “头人,已经整整一午了,王庭还没有动静,我看可贺敦不会投降的,我们还是下令出击!”屠耆堂道。 夷男点了点头道:“出击!” 屠耆堂一摆手,几名传令兵立刻打马跑了开来。 不一会,三万大军铺展开来,浩浩荡荡地向着王庭杀去。千万匹战骑有如海洋里的波浪一样此起彼伏,数百面绣有苍狼图案的旗帜威严地刺向空中,与凛冽的北风搏击着,发出呜呜的响声。 与此同时王庭里的一万金狼骑也已经集合完毕,在阿史那摩元的带领下,也杀出了王庭。 双方的军队很快就撞到了一起,阿史那摩元轮起他那口百十斤重的弯月刀:“薛延陀部的狼崽子们,看刀!” 金狼骑不愧是精锐中的精锐,以寡击众,不但丝毫不落下风,反而愈战愈勇。很快就将薛延陀部的马队撕开了一道口子。 阿史那摩元挥舞着弯月刀大叫道:“阿史那部的勇士们,直取薛延陀部的后军,跟我去杀了夷男那恶魔。” “噢嗨!嗨!” “噢嗨!嗨!” 金狼骑们挥舞着手里的弯刀长矛,呼啸着,呐喊着,跟着纵马飞驰的阿史那摩元,自扑薛延陀部的后军。 看着飞驰而至的金狼骑,夷男笑着对身边的将领们说:“金狼骑果然是天下精锐,通知各队,避开他们,直扑王庭。只要拿下王庭,我们就胜了,我来引开阿史那摩元。” 说完他举起手里的鹰爪长戟向着阿史那摩元冲去。 阿史那摩元远远就大吼道:“夷男,滚下马来就擒!” 夷男的嘴唇畔飘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用沉钟一般的声音道:“阿史那摩元,不要做野兽的嚎叫了,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讲。这许多年来,已经有多少八尺之躯的武士倒在这茫茫的草原,夜风吹过时,天父的殿堂挤满了屈死的冤魂,还有随着这北风飘来的突厥母亲的哀泣声!难道你不觉得风格外沉重?空气中饱含着多么浓重的血腥吗?” 阿史那摩元激愤地扬起眉毛,高声道:“弱肉强食,自古以来就是草原不变的法则,你率人来攻打王庭难道不是为了这草原霸主的地位吗?” 说话间两军已经纠缠在一起,阿史那摩元大叫道:“看刀,恶魔!” 夷男拨马迎,举起他的鹰爪长戟,二人激烈地厮杀起来,四周的惨叫声,落马声,“扑哧,扑哧”的刀枪入肉声,不断地传来。 夷男用手里的鹰爪长戟拨开阿史那摩元的弯月刀,立刻拨马向东北反向跑去。 他由鹿皮靴中拔出马鞭,用力抽打着胯下千里马,让它像疾风那样飞驰。草原急速向后退闪。 阿史那摩元果然中计,举着弯刀,催动着自己的战马紧追不舍。 很快他们两人就带着各自的卫队脱离了主战场。 失去了统一指挥的金狼骑虽然是各自为战,但仍然不落下风,好在薛延陀部人多势众。双方一时间也分不出胜负来。 夷男跑了一断距离以后,突然又拔马杀了回来。 阿史那摩元狞笑着拍马迎了去,左右砍杀着,而他的对手的长戟有如巨鹰的两只黑爪,凌空扑下,他完全昏乱了,想不到夷男的戟法竟然如此精湛。渐渐地,他弄不清面前扑飞的究竟是长戟还是黑鹰,有时,他感到一股巨翅掀起的劲风直掠他的面颊,把他的身子向后卷起,连同身下的战马也被卷得一个趔趄。 他的刀法乱了,他已看不见他的敌手,眼前只有这只紧追不舍的黑鹰,他的大刀也失落了,他完了,他的末日已经到来。 他猛地一抬头,看见高空那轮正在西行的太阳,阳气不那么顶足了,太阳在滑向西空,滑向它今日的死亡之地。阿史那摩元抖缰打马朝太阳追去。 阿史那摩元用力地抽打着战马,双脚站立在马背,口中长长地嘶叫着 战马终于在自己脚力的极限处滚倒了,阿史那摩元飞半空,再重重跌落。 大草原一片亘古的寂静,一只苍狼剪影般凝立在地平线,天空蒙一层落日桔红的光霭。阿史那摩元躺在干草,他已站立不起来,颈子一阵刀戳般地疼,他知道脊骨折断了,支撑他站立的脊骨呵!他即将死去,但那日头也将死掉!他刚好面朝西方,看得见西空的那枚日头,它正衰弱地滑落着,阿史那摩元狠狠地盯着落日,他要等着,他想等着太阳被黑暗的大地吞,他想和太阳一起死去 可是日头忽地向一挺,好像一条朝浪尖窜跃的红鲤鱼,又似一匹奋力穿越箭雨的火红战骑,它忽然红光飘荡,红艳照人,放射着热腾腾的生命力,竟如初生的旭日一样。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阿史那摩元弄不明白了,他觉得他已不能等下去了,他的颈子已经不再疼痛,肢体在变得麻木,气力在一点点地流出躯体。 阿史那摩元像夷男预想的一样死去了。 攻打王庭的战斗却并不顺利,他们遇到了顽强的抵抗,义成公主为了争取时间撤退妇孺老幼,动员了包括王子贵族在内所有的男丁,甚至还有一些能够拉弓射箭的婢女和平常只是负责劳动的奴隶。这样的抵抗使薛延陀部的士兵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然而,这样的抗击力量越来越弱,在节节胜利的敌军面前,只是一种拼死的挣扎。 已有三个月身孕的义成公主亲自提枪马,放弃王庭里的一切金银细软,在五百名金狼骑和两千名私兵的保护下,带着王公贵族们的家眷向南退却。 对于夷男的反叛,义成公主的内心有一种愧疚、恼怒的感情。 作为突厥的可贺敦,作为大汗的妻子,面对眼前的战争,她觉得自己负有很大的责任。这场战争,王庭是败定了。这固然是因为祸起后方,敌人又太强大,数量也大大超过了留守王庭军队,加这夷男太过狡猾。 从这些方面看,王庭失败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如果自己能加强一下警惕,能早做准备,也不至于被夷男突袭,以致一战即失去了战场的主动权。如果自己能够多派斥候,至少可以早一点发现薛延陀部的骑兵,也就不会败得这么惨,以致主力部队损失殆尽,王公贵族死伤惨重。 不过义成公主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怎样尽量减少损失,尽量让更多的女人、孩子逃离险境。 负责断后的是义成公主唯一的女儿,颉利可汗的侄女,阿史那兰霞。 阿史那兰霞十六岁,草原的贵族少女从小就挽弓骑射,她也是一个好骑手。她不仅美丽、善良,还十分干练、有主意。 阿史那兰霞带着十几名心腹侍卫和义成公主给她的五百私兵,不断地击退着拥来的薛延陀部的士兵。 义成公主的私兵是她为了光复大隋而招募的,经过数年的苦练和恩养,他们几乎都愿意为义成公主而死。尤其是跟随阿史那兰霞断后的这五百人,更是义成公主千挑万选来的。 这些人个个力大无穷,手持大铁锤,在薛延陀部的追兵里往来冲突,简直是遇神杀神,遇佛灭佛,勇不可挡。薛延陀部的士兵避之不及,纷纷落马。 第二百一十七章 兵困义井 长乐王李幼良这两个多月来神情疲惫,心力交瘁。 他投靠李建成已经有七年了,以前他一直得不到李渊的重用。直到今年五月,前任凉州都督李神符败给了党项人。他才在李建成的支持下当了凉州都督。原以为等李建成位以后自己也就可以享受面南称孤,荣华富贵的好日子了。谁成想自己刚刚任一切都改变了。 先是他的靠山在六月四日被李世民所杀,没几天李渊又将皇位让给了李世民。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他把屁股向李世民那边挪一挪也就可以了。怪只怪他先前与李建成的关系太过密切了,彼此之间有太多的信往来,而且他在信多次向李建成表示过效忠。他很害怕这些会成为李世民日后收拾自己的罪证。 不过根据最近传来的消息,李世民的日子也不好过,山东、河北、幽州、巴蜀处处都数起了反帜,最要紧的是长安也被突厥的二十万大军围困。李幼良深知机不可失,失不在来,的重要性。经过深思熟虑以后也决定起兵响应李承明。 不过自从他决定起兵以后,他也发现凉州一万多守军的队伍里,下下都充盈着一股怨气,一股愤懑之气,各级将领官佐也感到前程渺茫,无精打采。这让他打消带兵入关与李世民做战的想法。 可惜的是反帜已竖,他没有回头的机会了,他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据城坚守。李幼良知道,自己切不可流露出一丝的沮丧,负责他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他得打起精神,让他的部众相信,跟着他造反会有一个光明的前途。 李幼良与几个心腹属下经过数日的讨论以后,达成了共识,凉州向来是防北不防南。要在这块土地立足,守住凉州,最主要的环节是要搞好西南面的防务,要筑起一道坚实的高墙,抵挡李世民的大军。如果这一点做不到,他和他的心腹就都会命赴黄泉。 于是,他在与下属们商量后,决定将防线前移到凉州南二十里处的义井。义井虽然只是一个小镇,但它左右两面都是山,易守难攻。 然而,要以义井为中心,筑起一道坚固的防线又谈何容易。这儿原先只是一个小镇,根本没有城墙,凉州边境又地广人稀,从物资到人力都严重匮乏。但李幼良明白,这件事再难也得干,像是一家一户过日子,总得有个院墙、有个门窗,才能安心过日子。更何况他即将要对付的是李世民的精锐部下。于是他调集军队,征集民伕,动员所有闲杂人员,甚至亲临工地指挥,修城墙、筑工事,干得热火朝天。 诸事刚有个头绪,担任卫戍任务的大将温喜赶来禀报,据斥候的侦察,长孙顺德带着三万大军赶来,有向义井进攻的迹象。 听到这消息,李幼良大吃一惊,连连说道:“这下糟了,这下糟了,李世民的人来得太快了、太快了” 的确,凭谁也想不到李世民在那样困难的条件下,还能分兵到凉州来平叛。而且还这么迅速。 长孙顺德果然大举进攻了,一万铁骑在下府折冲都尉的长孙劝的率领下向义井扑来,在厚实的黄土地卷起了一股股浓烈的烟尘。 李幼良毕竟也是一员历经战阵的大将,这些年也打过不少硬仗、恶仗,也是在生死线闯荡过来的一条汉子。经过了最初的慌乱,他很快镇定下来,一面赶紧调动军队布防,一面让将军温喜率三千骑兵出城迎敌,去摸一下长孙顺德的底细,以决定下一步的对策。温喜为人机警,因此李幼良将这个火力侦察的任务交给了他。 温喜刚出义井十余里,即与长孙劝的前锋遭遇。机敏的温喜从隐蔽的一道山梁后发起了突然袭击,一下形成了战场的优势。然而,长孙劝在突然遇袭后并没慌乱,很快组织起有效的防御。相持一段后,他们马开始了反击,两翼迅速展开,有将温喜包裹吞没之势。 两军一交锋,温喜便发现来敌是一支久经沙场,骁勇善战的队伍,且数量也超过自己。他决不能恋战,否则将难以脱身。于是,他倚仗着对地形的熟悉,连忙把队伍撤了出来。 李幼良得知温喜败退,赶快让人率三百骑将他接应进义井。他下令所有的关卡隘口加紧修建工事、严加防备,又马召开军事会议商议对策。 会议,温喜详细地把他与长孙顺德的前锋遭遇经过讲述了一遍,最后他对李幼良说道:“来的应该是李世民的洛阳精锐,他们的行军布阵、进退行止都极有章法,率军之将也成熟老练,队伍既运动神速又不急追躁进,战术素养很高。至于战力,他们不仅弓马娴熟。且十分勇猛,单兵的作战能力强于我等,故而末将以为我们没有兵力的优势,机动能力也不如他们,无法与他们进行野战。” 李幼良仔细听着温喜的叙述,温喜是一员富有经验的战将,虽然只是接了一仗,但他的感受应该是准确的。他想了一想,又问了一句:“那依你看,他们有何不足与欠缺呢?” 温喜沉思了一会儿,答道:“末将没想好,末将以为,眼下的唯一之策就是拒不出战。” 李幼良听了点点头,温喜的观察很细致,分析也很正确,以自己这一万军心不稳的下属,对李世民的三万精锐的确不能出战。这仗是很难打了,他与众将商议的结果就是布置兵力,全力守城,不在野外与长孙顺德交锋,固守待变。 长孙顺德的大军很快来到了义井,他们一队队、一列列在义井刚刚建起来的,简陋的,低矮的城墙下驱马驰骋,叫骂邀阵,又安营扎寨,将义井堵了个严严实实。 三天过去了,长孙顺德日日攻打,李幼良损失惨重。他还能坚持多久?这些只有老天爷知道。眼下,义井的形势已经越来越严重,出现了种种危机。 第一个危机是城内的粮秣供应日益紧张。义井是个小镇,正在修盖扩建,城内储粮本不多,现在一下子集中了万余人马,耗费极大。出于无奈,李幼良已经下令,自他以下各级官佐士卒粮草均减半供应。此时正是秋粮大熟的季节,田野的黍、糜、豆、稷都已挂果结实,就是无法收获。军粮不足,军心便不稳,这是带兵的大忌,更是守城的大忌。 其次,长孙顺德的攻击却越来越凶猛。还施放密集的火箭,烧毁了守军不少前沿营寨与工事,攻陷了多处营寨与隘口,战况越来越危急。 另外就是逃亡现象也频频出现了,他手下的大部分士卒不愿与自己人打仗。于是便三五成群地弃械逃散。为此,军中实施了严厉的连坐法,又制裁了几十个逃兵,将他们枭首示众。这样,逃亡的势头才被遏止住。即使那样,逃散的士卒也有将近两千人。他手下现在能用之兵已经不到五千了。 李幼良感到了形势的危急。他又召集了几位亲信将领商议应对措施。那几个亲信将领日日夜夜在前沿指挥作战,一个个满身征尘、神情憔悴,都熬红了双眼。 众将有的低头不语,像是在认真思索,要找出一个好办法来。有的则是伸腿一坐,光是喝水。还有的甚至是开口抱怨,不该造反。 李幼良心里对这些人也很恼火,但脸却不敢流露:“大家有什么想法,都,只要能给大家一条活路,我一定不怪你们。” 一名校尉壮着胆子,怯生生地对李幼良说道:“大王,末将倒是有一计,可以让退长孙顺德退兵。” 李幼良一听说有办法,十分兴奋,连忙说:“将军有办法,那好,好,请快讲、快讲。” “眼下长孙顺德攻城日紧,我军又无救兵,末将想,能否派使臣出城与长孙顺德谈判讲和,请他退兵。”那名校尉道。 李幼良原以为这名校尉有什么锦囊妙计,听他一说,大失所望。原来是让自己屈膝投降。他脸色一变,猛击一下座前案几,喝道:“大胆,你要孤王去投降吗?你要陷孤王于不忠不义吗?孤王起兵是要替先太子复仇的,怎可向叛贼投降,你给我滚出去,快滚!” 要是照以前的李幼良,这个校尉是死定了的。但现在不一样,他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根本不敢冒险,大开杀戒了。 校尉见李幼良发怒,连忙跪下,一边叩头,一边申诉道:“请大王息怒,末将话还没说完,待末将把话说完,大王若以为末将有罪,任凭大王治罪,末将绝无怨言。” 李幼良听那校尉还有话要讲,向身边的温喜看了看,像是咨询他的意思。 温喜回看了他一眼说:“大王,你别发火,听他把话讲完嘛,都到了这种时候,不管是兄弟还是君臣之间,都得坦诚相见。没什么遮遮掩掩的,也别讲什么空话了。” 李幼良一怔,听他的口气,有责怪自己的意思,也有赞同那员校尉的意思。再瞧瞧其他人,他们似乎也赞成校尉把话说完。 李幼良深知众怒不能犯,便“哼”了一声,对跪在地的校尉说道:“那,那你起来说,说好还罢,说不好,可别怪我治你的罪。”话语还硬,但口气缓和多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无可奈何 经此一遭,校尉的神情便更坦然了,声音也提高了些,他起身后躬身说道:“长孙顺德大举围城,兵势浩荡。义井内少粮秣,外无救兵,久困之下,其城难保。城破之日,三军溃散,到那时,大王失地失势、无兵无卒,如何能保住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为大王思忖,真像是坐在火山边那样危险啊!” 这几句话说得李幼良心惊肉跳。校尉的话虽然不多,可给他描绘出一幅悲惨的图画。那幅图画中的情景也不是校尉故意制造出来吓唬他的幻影,而是实实在在生活逻辑的发展演绎。如果目前的景况不改变,那些情景马会一幕幕地展现。 想到这里,他心头十分痛楚,精神顿时颓唐起来。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对站立在面前的校尉说道:“这些我也知道,只不过就算是我现在请降,李世民日后也一定绕不了我的。” 校尉见了李幼良的神情,心中有了信心。他继续说道:“眼下,凉州危机四伏,我军不能再硬撑下去,要设法缓和这个局面。我们与长孙顺德谈判请降,至少可以延缓或减弱他们的进攻势头,无论谈得成谈不成,总是个缓兵之计,能使我们争取到时间。等待天下局势发生变化。” 听到这里,李幼良不由得连连点头。 温喜接着道:“就算请降,我们也的坚守两条准则:其一是凉州城不能丢;其二是大王麾下的兵马也得千方百计地保住,至少不使它损失过大。守住地盘,有了实力,万事都有转圜的余地。否则,则会大祸降身。因而,大王的种种考虑与安排,当遵从这两条准则,有利的则实施,有碍的则摒弃,千万不能再犹豫了。” 李幼良心中暗暗赞同温喜的分析,尤其是他提到的地盘与实力,这确实是至关紧要的。他望了望其他几个亲信,低声说:“温喜将军所述,你们以为如何?” 众人都频频点头。 那员校尉苦笑道:“大王,温喜将军的提议,末将也是赞同的。只是眼下这个情况,末将担心长孙顺德不会按我们的意愿跟我们谈。这一仗他们胜算在握。若双方谈判议和,他们一定会提出许多苛刻的条件,让我们无法接受。因而,在目前的情势下,末将以为,谈成的可能性极小。” “那依你的意思,是不用去跟他们谈了。”李幼良试探地说道。 “不,正相反,末将以为明知谈不成,也要去,即使无诚意,也要有耐心。要一步步磨,一步步退。尽量拖延时间,一可以安定军心,二可以等待天下有变。”校尉说。 李幼良摆了摆手,对自己的那几个亲信说道:“行了,行了,你们的意思孤王都明白了,你们请回去继续指挥作战,也别在众人前提及今天议论的事,千万千万。这件事让孤王想一想,静静地想一想。明天,明天咱们再议,再议。”他像是在答复那几个部下,又像是自言自语。 温喜等人互相望了望,只得起身退出。 第二天早,事情果然发生了变化。一件偶发的事情使犹犹豫豫的李幼良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清晨,李幼良像往常一样,披挂整齐,在数十名卫士的簇拥下出去巡视。 在十字街口就遇到一支熙熙攘攘的队伍,押着二三十名蓬头垢面的囚徒推推搡搡地过来,街口站着几名围观的百姓。那些囚徒都穿着肮脏的军服,反绑双手,粗粗的麻绳将他们连成一串,拴成长长的两溜。那支队伍的头目,一名军司马见到李幼良,赶前来参见。 李幼良骑在马,皱起了眉头淡淡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那名军司马躬身答道:“是些逃兵,被末将截回。温将军命令末将把他们斩首示众。” 李幼良望了望那两溜逃兵,低声问道:“温喜让全杀了?” “全杀,温将军说这两天逃兵越来越多,不多杀几个怕压不住。”司马小声答。 李幼良无奈地“嗯”了一声,提起丝缰刚要走,就听得那队列中一个声音高喊:“大王救命,大王救命,我是田富,我是田富啊!” “田富?”李幼良一怔,目光向那两排囚徒转去,终于看到一个人伸长了脖子在向他喊叫。 李幼良用马鞭一指,对身边的侍卫说道:“去,把那个人给我押来。” 两名侍卫一起说了声“遵命”,然后快步走到队伍中把那个人从一溜长绳中解下,推了过来。 李幼良看了看围观的百姓,厌烦地挥挥手。侍卫们会意,让立刻去把那些百姓驱散。 李幼良又望着马前的那个小伙子,见他左脸颊淌着血,两个膝盖都磨烂了,浑身下都是尘土、血污,像个脏猴子,可模样还与以前不差多少,黑黑的圆脸,结实的身躯,便低声地嘟哝了一句:“田富,你怎么也当逃兵了?田贵呢?” 田富“砰”的一声跪倒在地,向李幼良连连叩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大王饶命,大王救我。” 田富和田贵兄弟俩,都是李幼良的家仆,从小就给李幼良喂马、打杂,望着眼前的田富,李幼良怎么也想不明白田富怎么也会当逃兵,这孩子从小就跟着自己,对自己是忠心耿耿的,今天怎么也会冒死弃他而去,这件事太奇怪。他必须得问个明白。 “田贵?在也在里面。”他低下了头,马又抬头急着说道:“大王知道,田贵从小就是跟着我的。这回是我逼着他跟我跑的,他本不想跑,他该没罪的。”说着,他嘴一努,把头转向那两溜逃兵。 随着他的示意,李幼良的目光仔细地搜寻着那两溜囚犯,果然看见一个瘦瘦的身影,一双怯生生的眼睛在张望。那人碰到他的目光,赶紧羞惭地低下了头。 李幼良心想:“好啊,兄弟俩赶到一块儿来了,这两个不长进的东西,白白辜负了自己的栽培。” 他心头的怒火往蹿,狠狠地骂道:“好啊,好啊,你还有脸来求我,这些年本王对你们不薄,你们竟这样报答我,真是丢尽了我的脸,你们这两个怕死鬼,胆小鬼,都给我去死!” 跪在地的田富听李幼良骂他兄弟俩是“怕死鬼,胆小鬼”,便抬起头倔强地对李幼良争辩道:“不,大王,您说得不对,田富是不是胆小鬼,怕死鬼,您该清楚。这几年跟您打了多少仗,哪一仗身不见红,伤疤摞伤疤数都数不清了,小人没给大王丢过脸,我弟弟也一样。如果大王怪小人是贪生怕死,那您立马砍了我,小人眨一下眼睛便不是一条汉子。”说着,他梗了梗脖子,一股视死如归的劲头。 “大王,弟兄们这不是逃跑,是要回家,回我们的老家。这儿又不是关中,突厥人正在关中屠杀我们的乡亲父老。我们却在这自己人打自己人,我们不想死在这,死也要死在我们的家乡。大王,我愿意为您去死。但不愿意死在自己人手里,我们要回去跟父老乡亲守在一起、死在一起。” 田富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边押解他的士卒中不少人都听得低下了头。 这番话说得李幼良张口结舌,他没想到那个过去的小马倌这张嘴竟变得这般厉害,他不知该怎样批驳他,可是在大庭广众下又不能一言不发。他无力却大声地喝道:“你,大胆!你,一派胡言!你们懂什么,军国大事你们懂什么!是谁教唆你胡说八道的,是谁?” 田富今天也豁出来了,他想反正是一个死,他得把肚子里的话全倒出来,也算自己尽了一份主仆之谊。因而他一点不畏惧地答道:“大王,没人教唆田富,田富也二十四岁的人了,这些道理还懂。这些话也不是我田富一人在说,大家都在说,大王您是听不到罢了。大王啊,我田富再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仗是不能再打了,人心都散了,今天我田富不带人跑,明天别人也会带着我田富跑的。” “好,好,你的话说完了,把他们带走,快带走!”李幼良气得发抖,嘴唇微微哆嗦着,他万万没有想到像田富这样的忠诚部下竟也会会背叛自己,会这样对自己说话,这真是乱套了,全乱套了。 那名军司马答应了一声,朝身边的兵卒挥挥手,两个士兵就拉起田富,推着他往回走。 刚走两步,李幼良在马背喊道:“不要杀他们!” 两列逃兵听得此言,纷纷跪下磕头,有的哭有的叫,不过都是在表达一个意思,那就是感谢大王的恩典。 这情景深深刺痛了李幼良。他木然地骑着马往前赶去,在马背想着田富刚才的话:“人心散了,这仗不能打了。” “是啊!这仗要是再打下去,只怕自己手下的士卒也会要了我的命的。罢了,投降就投降!至少不会死在自己人的手里。可是谈判一定不会顺利的,正如周校尉说的,长孙顺德胜券在握,根本不会答应自己的条件的。”李幼良心想。 第二百一十九章 萧瑀遇刺 李幼良想的很对,与长孙顺德的谈判进行得非常之不顺利,长孙顺德胜券在握,根本不屑与李幼良讲条件。 面对李幼良的使者,长孙顺德说得干脆明白:“回去告诉李幼良要降便降,搞什么谈判。他没资格来跟我讲什么条件,知趣的话,快快献城投降。投降了我,或许有一条活路。如若他不识时务,这样抵抗下去,城破之日,他死无葬身之地只是小事,祸连族人就悔之晚矣。” 这样难听的话,让李幼良勃然大怒,他对身边的人怒吼道:“长孙顺德是个什么东西,爷我才是皇帝的堂侄,李世民的堂兄,居然敢威胁我,祸连族人又怎么样?爷我的族人都是皇族” 温喜叹了口气道:“大王,我们还是降了,再打下去臣臣怕会激起兵变” 其他的将领也纷纷附和。 八月二十八日,突厥入关中已经有十几天了。这十几天来突厥铁骑在八百里秦川纵横驰骋,袭破了数个郡县,屠杀了数万军民,抢走了无数财帛。李承明这几天一直都躲在军营里,他不想听到关中百姓的死伤,也没脸再出去咒骂李世民了。他现在根本无法掌控局面,唯一能做的就是随波逐流,他感觉自己现在完全就是一个引清兵入关的小丑。 夜深了,东宫显德殿里点着十几根蜡烛,听完刚刚传来的消息以后,李世民一脸阴沉地在空旷的大厅里走来走去。长孙无忌和房玄龄、杜如晦三并肩站立,一言不发。 李世民在一个悬胆面前,突然发作:“这些突厥人太可恨了!”他咆哮着说,“李承明这个国贼,朕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皇息怒,皇息怒,”房玄龄连忙说道:“万万不可为了一个区区的李承明乱了阵脚。” 李世民恨恨地说道:“李承明不除,太平何日可望?” 杜如晦道:“现在朝堂一片主战之声,长安百姓也人心惶惶,生怕突厥攻破周边郡城以后会强攻长安。” 李世民哼了一声:“温大雅现在在干什么?” 长孙无忌答:“还在坊州,一直按兵未动。” “他的舒服日子也过得差不多了。我们该有些动作,对百姓和大臣们做出一些交待了。拟旨,让温大雅率军出城,寻阿史那社尔决战。”李世民冷冷地说道。 “陛下,敌强我弱,不如再等等北边”长孙无忌道。 “不,不能等北边的消息了,薛延陀部未必会答应我们的条件。再说突厥这十几天的烧杀抢掠,关中军民早已经义愤填膺。军心民心已足够我们一战。”李世民打断他说。 这时候,一个侍卫悄悄地走进来,远远地向长孙无忌这边张望。 李世民眼尖,望了那个侍卫一眼,然后又对着长孙无忌说:“是找你的?鬼鬼祟祟的。” “应该是有急事。”长孙无忌道:“臣去看一下。” “算了,时候不早了,你们都下去!朕也累了。”李世民道。 长孙无忌等人应了一声,一起下去。那侍卫见他出来,也急忙地闪了出去。 长孙无忌快步走出显德殿,一出大门,就见那侍卫正在外面等他。长孙无忌见面就骂:“王八羔子,你在门口探头探脑,成什么体统。” 那侍卫连忙躬身行礼道:“大人息怒,不是小的不懂规矩,实在是出了一件大事。” “什么事?” “有人悄悄进了萧大人的府邸,想要刺杀萧大人。”侍卫答。 长孙无忌大吃一惊:“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事情发生在一个时辰前,当朝宰相萧瑀吃过晚饭以后。和往常一样,回自己的房诵经礼佛。就在他进房之际突然被人从背后在脖颈砍了一刀。 也合着他命不该此时绝,因为要礼佛他脖子正好戴了一串黄金打造的佛珠。这一刀虽然力大,却正好砍在佛珠,黄金打造的佛珠救了萧瑀一命。 萧瑀大喊一声,转身就跑,这一叫声就把府里的侍卫全喊出来了。当然,他也还是挨了一刀,不过并不致命。 “后来怎么样?”长孙无忌脸色阴沉地问道。 “萧府的侍卫围住了刺客,但这个凶徒武功甚是高强,一连砍伤了四名侍卫,最后竟然杀脱了出去。不过,所幸的是他没有得手,萧大人并无大碍。”那侍卫答道。 “废物!”长孙无忌气得大骂,“萧府的侍卫真是废物,几十个人竟然连一个人都阻不住,要他们何用!马告诉京兆尹,这事要追查到底。再调兵马去严密保护萧府。” 侍卫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长孙无忌又道:“等等。”走前去,左顾右盼了几眼,低声说道,“此事除了你以外,还有何人知道?” “只有萧府的人和我知道!”侍卫答。 长孙无忌点头道:“你去告诉萧府的人,此事事关重大,千万不要声张,暂时不能传到皇的耳朵里去。另外在多调些士卒,朝中大员的府邸全部都要严密保护起来。” 李世民匆匆地向长孙皇后的寝宫走去,他突然非常想念长孙皇后,近日因为突厥的是,他在显德殿一住就是十天,冷落了这位皇后。也不知她是否因此有些不满?” 进门的小宫女见皇来了,急忙下跪,然后就要进去禀报。李世民挥手让她们离去,说无须禀报。一路走进去,发现皇后的寝宫里,也很冷清。将近九月,天气开始转寒,但宫里还没有生起火盆子,与外面的气温竟无多大差异。 “皇,你来了怎么也不通知臣妾一声。”婉转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李世民回过头去,看见长孙皇后巧笑倩兮,正在他的身后。 “十天没见皇后了,朕很想念你。”李世民走过来,将长孙皇后的手拉住,发现手竟然冰凉,心疼地说,“这么冷的天,屋子怎么也不把火生起来?” “现在国库紧张,后宫里的用度太大。天气还不太冷烧,所以臣妾才没有生火,皇来了,我马让他们把火烧起来。”长孙皇后说。 李世民抓紧她的手:“你贵为母仪之尊,这点用度,算得了什么?” “皇说笑了。”长孙皇后微微一笑,将手从李世民手中抽出来,道,“臣妾去给皇沏茶。” “不要了。我想喝点酒,你也陪我喝点,也好暖暖身子。”李世民说。 长孙皇后道:“喝酒?是不是有什么高兴事了?突厥要退兵?还是承乾要回来了?” 李世民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有高兴事就好了,不说了,取酒来!” 火盆生了起来,寝宫里立刻暖了起来,李世民和长孙皇后坐下来,烫了一壶老酒,对饮三杯。 “草民小富即安,朕真是羡慕他们。”李世民喝下几杯,脸就红了起来,“皇后啊,你跟着朕,担惊受怕,母子分离,还不如生在草民家,你的心里不怨朕?” 长孙皇后把酒给李世民倒,嗔怪地说:“皇说哪里话,臣妾跟着皇,是天修来的福德,这一生一世,臣妾只愿服侍皇,就是刀山火海,也万死莫辞。皇再说这样生分的话,以后就不要再见臣妾了。” 李世民赔笑道:“是朕失言,你莫要恼我。”将长孙皇后揽在怀里道,“朕这几日身体疲倦,心乱如麻,但对皇后的思念,却未曾减半分。今夜,朕要与你共枕同眠,睡一个好觉!” 长孙皇后把脸贴在李世民的胸前,幽幽地说:“皇,臣妾有一事相问。请皇准许。” 李世民道:“什么事?但说无妨。” 长孙皇后将身子抽出来,对李世民拜了一拜道:“陛下是不是将李孝恭和裴寂软禁在太极宫了?” 李世民不高兴了,说:“这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朕自有分寸。” “皇,臣妾从没有乱政之心。但是对这两个人,皇,他们俩都是太皇以前最得用的人。处理他们你当要慎重。”长孙皇后言辞恳切。 李世民道:“这是国家大事,你一个女流,又能懂得多少?” “国家大事臣妾不懂,但臣妾却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李孝恭开辟了江南半壁,为大唐立有不世战功。裴寂与太皇相交莫逆,亲如兄弟。太皇已经失去了两子九孙,如果他们两人再有什么不测的话”长孙皇后道。 李世民笑了笑说:“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朕一定不会再惹父皇生气了。” 长孙皇后将身子微微一低,笑道:“谢陛下!” 李世民伸手在她的脸刮了一下道:“你这个皇后,就是缺少女人的温存,说着说着,就又扯到国家大事了,朕真是拿你没办法。”说完脸也放了晴,将长孙皇后揽进怀中。 长孙皇后道:“皇的心思,我其实全都明白。皇来找我,其实也不全是躲清静,主要是找个人说说心里话,臣妾今晚就陪皇,保证不再惹你生气了。” 李世民道:“这就对了,你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但也是朕的女人,和朕在一起,朕还是希望你先做个女人,再做那个皇后。” 长孙皇后笑道:“皇明察。我是个女人,但也是个母亲,皇和你一起时,我还要你时常记得,你不仅是个皇帝,还是个父亲。”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朕一定会让承乾平安归来的!” 第二百二十章 刺史之死 李世民和和长孙无忌心事重重地在纥干承基等一干护卫的护拥下,走进了玄英殿的前厅。 往昔厅中每天至少有六位学士在此议论文籍,争辩之声彻夜不休。 如今厅中除了满架卷,已是见不到一个人影,木案还隐隐浮起了一层黄尘。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在前厅转了一圈,又走进了后厅,把纥干承基等人留在了后厅的台阶下面。 后厅中见不到卷,依墙摆放着几座嵌金镶银、乌漆闪亮的木榻,地还铺着艳红的线毯。学士们在前厅议论文籍累了,就到后厅来观赏歌舞,饮酒作乐,休养精神。 此刻李世民又看到了十八位学士位学士的画像依次挂在墙,每位学士的像下还用古篆写着姓名籍贯: 杜如晦杜陵人。房玄龄临淄人。虞世南余姚人。褚亮钱塘人。姚思廉万年人。李元道陇西人。蔡允恭江陵人。薛收汾阳人。薛元敬汾阳人。颜相时万年人。苏勖武功人。于志宁高陵人。苏世长武功人。李守素赵洲人。陆德明苏州人。孔颖达衡水人。盖文达信都人。许敬宗新城人。 李世民站在墙下,一会看看杜如晦的画像,一会看看房玄龄的画像,耳边仿佛又回响着二人的声音: “王爷此举,成,则天命有归。败,则死无葬身之地,绝无回旋余地。此不为孤注之险,何为孤注之险?” “务求不发则已,一发必中。” 自己做到了,强咽下满腔愤恨,强按下勃勃雄心,忍气吞声,以退为进,日日在文学馆中和学士们高谈文籍,绝口不提弓马战事,更不提朝纲政务。但一到夜间,他就会与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藏身内殿,密商大计。在危难之际,突然发出了一击,他和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都认为是必中的一击。 这必中一击成功了,自己如愿以偿地取代了建成,还提前当了皇帝。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郑文信这个笨蛋没有将李承明引出来,给建成留下了一个孽种。而这个孽种则引来了二十万突厥铁骑,想借异族人的手给建成报仇。以至于八百里关中,烽烟四起,生灵涂炭。 朕现在虽然是皇帝了,可面对北方草原的铁骑还是一筹莫展,他们实在是太难对付了。万里草原,浩荡沙漠,他们有的是退路,想将他们的可汗擒杀,实在是太难了。朕到底能不能让这些剽悍的铁骑俯首称臣呢?难倒大唐天下也真的会像父皇说的那样,二世而亡吗? 不,一定不会的。朕是堂堂天子,大唐开创之君。用不了多久,朕就一定会让这些草原部落俯首称臣的。李世民满带着必胜信心在心里说着。 自从突厥围长安以来,每天都有一些出身高门的官员再东宫外前跪谏,请求皇帝斩杀刘大俱,以安民心。随着突厥的杀戮越来越重,跪谏的人也越来越多。群情激愤,都要求皇帝出兵与突厥决战。许多朝事都耽搁下来。 李世民不得不亲自出面劝众人回去,他走到东宫外,对挤在那里的朝臣明知故问道:“你们都是要朕杀刘大俱的吗?” 众臣齐声称是,有个大臣一脸义愤地嚷道:“华州几万军民都因刘大俱而受累,不杀安能平臣民之心?” 李世民看了那人一眼不动声色地道:“嗯,你们说的很有些道理,朕已经命令温大雅出坊州寻阿史那社尔决战了。不过刘大俱暂时还不能杀,朕正有件拖延了好几天的朝务要办,你们催得急,只好先到了这里。国家这么大,千头万绪,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办理,你们容朕办完这件早就该办的事儿,再商议如何处置刘大俱如何?” 天子说了这话,谁还敢反对,众臣看着李世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纷纷向皇帝行礼告辞。 李世民看着群臣离开以后道:“去死牢。” 死牢又黑又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霉味,人一走进牢门,就几乎都要窒息了。 一个单间里囚着两个犯人,一个是刘大俱,一个是他的属吏。刘大俱闭目坐在灯下,一直在思考着什么,突然他睁开眼睛喊了一声:“有人吗,有人吗?” 一个牢头提着灯傲慢地走过来,在栅栏外斥道:“嚷什么?” 刘大俱说道:“可否寻副纸笔来?”那牢头道:“嗬!好大口气,你以为你还是大老爷呢,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敢使唤爷我!” 刘大俱掏出一些钱隔着栅栏递了过去,央告道:“大人,请你行个方便,这点钱,您拿着喝茶。” 牢头眼一瞪:“你以为我们狱吏什么钱都收吗?你刘大俱的名字我可记得清楚,现在朝中大员们都在请皇帝杀了你,为华州百姓出气呢!接了你的钱,我怕我会烂手。” 说完,牢头骂骂咧咧离去,属吏在一旁委屈得掉起泪来。 刘大俱叹了一口气,回到灯前坐下,沉默了一阵子,他突然一咬牙从囚衣撕下一片布铺在桌,接着将右手食指咬破,在灯下疾起来,一写就是大半夜。 天光放亮,刘大俱浏览着那道血。突然牢房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门被打开,他起头来,脸一惊,竟是李世民、长孙无忌等在纥干承基一干人的护卫下走了进来。刘大俱连忙跪倒:“罪臣刘大俱见过皇!” 李世民走到桌边拿起那道血,轻声念道:“《平胡十策》。”把血看完后,李世民抬眼看着刘大俱,有些动情地说:“难得你这片忠心,到了这大理寺狱里还记得抵御突厥。朕决定判你流三千里,你这就路,去交州!” 长孙无忌知道李世民做出放刘大俱一条生路的决定有多难,这些天已经有几十道表章向李世民请求处死刘大俱了。于是连忙在一旁催促道:“刘大俱,快叩谢天恩呀!” 刘大俱却没有谢恩,他站起身,走到桌边,端起一杯水一饮而尽,回过头惨然笑道:“臣就知道皇不忍心杀臣,臣多谢皇,不过为了大唐律法,皇威严,臣不能就这么走了。” 说完他他眉头一皱,痛苦地一闭眼,头歪向一边,血从嘴角流了出来。 纥干承基走过去,举起水杯闻了闻:“皇,他服毒了!” 李世民一脸悲伤,潸然泪下:“他这么走是为了让朕对谁都好有个交代呀,可是朕怎么向自己的心交代?” 这时,外面远远地传来一阵人声,长孙无忌问道:“怎么回事。” 一个侍卫出去看了看,回来禀报:“回大人,有许多士子不知道怎么听说刘大俱囚在这儿,便聚集到了门口,要请求朝廷杀他呢。” 长孙无忌暴怒,一掌拍在桌,震得桌的茶壶一跳:“真是没完没了呀,以为皇软弱可欺吗?陛下,你快下令将这些闹事者通通抓进来,刘大俱死了,这地儿正好腾给他们!” 李世民苦笑了一声说道:“朕真想这么做呀,可是有一个人不会答应!” 长孙无忌问道:“谁?” 李世民一指刘大俱:“他!你看这刘大俱的十道遗策,前九道都只有一个忍字,他这是在告诉朕凡事一定要忍呀。不光对胡寇忍,对朝中那些不明事理的人也要忍才是呀!” 长孙无忌接过那道遗看了看,心头一阵难过,不再说话。 纥干承基小声道:“皇,既然刘大俱已死,不如把他枭首示众!这样也能安抚那些不明真相的官员和百姓。” 李世民考虑了一会,点头同意。 大理寺狱大门外云集着数不清的官员、兵士还有百姓,正在喧闹着,突然,大门一开,纥干承基走了出来,他对众人说道:“各位请回,用不着再在这里呐喊了!” 有人在嚷:“不杀了刘大俱,我们就不走。” 纥干承基一闪身,两个侍卫抬出一副担架,范鑫的尸体躺在面。纥干承基一指担架说道:“他已经自己路了!”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侍卫抬着刘大俱的尸体朝外走去,人流拥前去,撕扯着他的尸体,朝着他吐口水,扔鸡蛋,刘大俱的尸身很快变得一片狼藉,让人不忍卒睹。 温大雅接到皇帝可以出兵的圣旨以后,立刻点了一万马军向华州杀去。 中原百姓,无数次遭遇过屠城的惨剧,但在八百里秦川这还是第一次。突厥人屠完华州以后就立刻撤离了,城里尸横遍野,几无人烟,真正是管杀不管埋。好在已是深秋,尸体没有大规模地腐烂,不会传播瘟疫。 温大雅带人赶到华州以后,看着眼前的惨状不由得眼含热泪。他拉开弓箭,一箭射向天空,喝道:“不杀光突厥,誓不为人!” 众兵士群情激奋,也同声呐喊:“不杀光突厥,誓不为人!” 呐喊声如天崩地裂,震得城中的房梁都隐隐颤动。 阿史那社尔退出华州以后一直在华州附近劫掠,又攻破了郑县华阴两个郡城,兵锋所至,无人可敌。要不是铁勒部头人花施罗极力反对的话,他甚至有过打算去打潼关。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大雅兵败 “温大人,斥候在城北三十里处的官道发现了突厥人。”一名校尉报告说。 温大雅问:“他们有多少人,向那个方向开进?” “大约三千人,押着一千多名年轻女子,和很多粮草辎重,应该是突厥的后军。正往长安方向去。”校尉答。 “拿图来!” 温大雅身边的几名侍卫连忙将一幅地图在他面前展开。 “这十几天来,突厥人攻城掠地,气焰十分嚣张,他们一定不会想到我们敢出城野战,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三十里的路程,只需要一刻钟的工夫,末将以为我们可以一战。”温大雅现在的副手薛收看着地图说道。 薛收字伯褒,河东人,秦王府士之一。才华出众,年十二能出口成章。因隋炀帝缢死其父而与之不共戴天,遂不仕隋。十三年李渊起兵入关中,薛收赴长安由房玄龄推荐,受到李世民召见,对谈方略尽合李世民的心意,任秦王府主簿兼陕东太行台佥部。 武德三年李世民带兵出击王世充,薛收为幕僚,拟写檄文露布,文不加点,倚马可待,颇为李世民赏视。 王世充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急派使者到窦建德那求救,窦建德原本想坐山观虎斗,隔岸观火想坐收渔利,但观望一段时间后,眼见王世充危在旦夕,想到王世充灭亡后自己也难以幸免。 便亲率十万大军号称三十万,救援王世充,短时间连克数城,兵锋直指兵家要地虎牢关。李唐阵营内部一时大为惶恐,屈突通等将领认为若窦建德一旦占领虎牢,李唐将背腹受敌,后果难测,所以应暂避其锋芒,退守新安,择机再战。 只有薛收一人道:“王世充粮草已将用尽,内外离心,我们就应当坐收渔利,不必劳师动众去攻击。只要他们得不到接济,便会不攻自破。而窦建德则将士骄横兵卒懒惰,我们必须进占虎牢,扼守险要之地。只要使窦建德进退不能,那麽王世充十日之内必然溃败。假若现在不速战速决,让窦建德占据虎牢,那刚归降的各城就又无法守卫,我军就很难再有现在的良机取胜了。” 李世民大为赞同,立刻命令分兵两路,一路围困洛阳,自己则亲率三千轻骑,星夜驰往虎牢以拒窦建德,遂得大胜。一举灭郑亡夏。 胜兵回长安后,李渊封薛收为汾阴男爵,赏赐黄金四十锭。 温大雅点头道:“薛大人言之有理,是时候给突厥人一些教训了。”接着他又问:“可曾探查到突厥的前军?有多少人?” “查到了,前军距离后军大约有五十里之远。只是斥侯不敢靠近,不敢从旗帜看应该有两万余。阿史那社尔的牙旗也在里面。我们要足够的时间将突厥后军一举歼灭。”那员校尉答道。 “为什么前后两军会有五十里这么远的差距呢?”温大雅点点头,自言自语道。 薛收道:“一是阿史那社尔连日获胜,小视我军。二是这根本就是阿史那社尔设的局,想诱我军出击。” 温大雅想了想道:“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得一战,就算是个局也没关系,两军相距五十里,我们以众击寡,只要动作够快,一样可以获胜。” 接着他仰起头,傲声道:“咱大唐男儿,铁血钢骨,当马革裹尸,誓死报忠圣朝。为主分忧、战死沙场,驱逐突厥,佑我百姓。这才是我男儿本色。” “马革裹尸,战死疆场。” “驱逐突厥,佑我百姓。” “大唐将士没有懦夫,怕死的不是勇士。” 阵阵喊声直冲九霄,震得大地颤抖、山河动摇! “传令下去,立刻出击,有进无退,有死无生。”温大雅高声道。 太阳又一次从华山顶峰朝阳峰露出笑脸,射出一道道金色的阳光,藐视着那片不堪一击的淡淡薄雾。在霞光的映照下,整个山体又呈现出殷血般的红色,使人联想起关于此山来历的种种传说。高耸入云的山峰似一柄锐利的剑,直刺苍穹。 华山也称西岳。是我国著名的五岳之一,它南接秦岭,北瞰黄渭。华山西侧官道旁的一片山坡很唐突地冒出一片树林,虽不很浓密,但藏万余人马,绝对不是问题。 阿史那社尔现在的确带着万余铁骑隐藏在这片树林里。站树林里的阿史那社尔,铁盔铁甲,腰挎弯刀,举目向四下眺望。他神态从容,目光中有一种志在必得的坚定。感觉自己像是威力无比的金刚大力士,能击碎一切! 山坡长满了茂密的植被,像一层青绿色的毛毯,披在红霭霭的山间。不用说,噶尔丹的营盘也被这匹绿毯子覆盖住了。 温大雅的一切举动都在他的注意之中,这的确是他早已安排好的。今天凌晨,温大雅的一万骑兵刚出坊州,他就接到了探报,于是就马安排诱饵出动。阿史那社尔准备一口将温大雅的一万骑兵全部吃掉。 三千名突厥骑兵,押着千余辆马车和一千名年轻女子,正缓慢地行走在通往长安的官道。 他们刚进入华山脚下的那片密林附近,就有一股唐军将他们拦腰截断了。他们没想到唐军有这么多,这么强,几次冲杀想重新靠拢,都在唐军严整的阵势前一次次垮下来,接着又在一队队唐军骑士的穿插分割下被砍杀得七零八落。 温大雅见胜负已定,就早早离开了战场,与几个重要将领一起登附近的一个小山包,观察周围的态势,防备突厥前军回援。 这时候隐藏在密林里的阿史那社尔发动攻击了。一万余突厥骑士跨战马离开树林,排好队列,浩浩荡荡地冲了下来。 温大雅见状,心中一惊,又见突厥人浩浩荡荡,至少也有万余,更是一惊。他问边的薛收,这是怎么回事? 薛收同样吃惊,马打马疾驰而去,仔细观察了一阵,便赶回来沉重地对温大雅说道:“大人,我们当了,这里也有阿史那社尔的牙旗。” “完了,阿史那社尔这小子还真毒,真他了。只一次判断失误就完蛋了。”温大雅想。 温大雅是个有丰富经验的将领,他明白,一场生死浩劫此刻摆在了他面前,自己已陷入了泥潭。但在这种紧要的生死关头,他分外镇静,他明白现在如果自己一慌乱,那马会导致全线崩溃,局面将无法收拾。现在一万多将士的性命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得赶快做出决定。 突厥人开始进攻了,凶猛异常,鞞鼓声、号角声、喊杀声、马蹄声与卷起的千百道烟尘交织在一起,紧张、炽热、疯狂的气氛使华山都沸腾了。大唐的骑士们也拼命了,他们明白面临的是一场没有退路的生死之战,在这场搏斗中,谁胆怯谁退缩就意味着死亡。战争已经把他们推入绝境,也渐渐把他们引入了状态。他们也是骁勇善战的勇士,为了守护住自己的这片家园,保护自己的乡亲父老,他们与突厥人拼命了。 刀光蔽日,箭矢似雨,血肉飞溅。 这场厮杀残酷、疯狂,突厥人像一股股洪水卷来,大唐将士则穿梭驰骋一处处堵着口子。 阿史那社尔指挥着骑士一边组织强攻,吸引着唐军的兵力;一边迂回渗透,寻找着唐军阵地的薄弱之处,选择着一处处新的突破口。 然而,唐军也很顽强,他们在温大雅的组织下抵挡着、反扑着,与突厥人反复争夺着失陷的阵地,双方的损失都很大。 唐军将士在温大雅“有进无退”的军令约束下无比英勇。薛收骑在一匹乌骓马策动着左右向前猛扑,年轻的士卒们立功心切,个个争先。 一边煽起了征服的激情,一边为生存活命而拼挣,这一场恶战杀得天昏地暗。 正在双方拼杀的胶着状态中。这时候,做诱饵的一万突厥前军也杀了回来。唐军立刻转弱,很快就支持不住了,开始全线崩溃。 薛收带着百余人,跑到温大雅身边道:“温大人,看来这一仗是凶多吉少,在劫难逃了,你赶快寻机带三百个弟兄脱离战场,赶回坊州,据城坚守。这里交给我!” 温大雅一听,忙说:“薛大人,你走,我留下。” 薛收摇了摇头,对着温大雅的护卫队长道:“愣着干什么?快带温大人走。” 说罢,他他伸过手来拉了拉温大雅的手,紧紧一握,然后便两腿一夹,跨下那匹乌骓马“腾”地蹿了出去。 温大雅望着薛收前去的身影,心头一酸,眼睛湿润了。他猛地抹了一把脸,与身边的护卫队长,以及另外几个小头目低声说了两句。那几个小头目马分头行动,他们便默契地将身后的三百骑士引入了一个岔道,三转两转地渐渐脱离了大队。 华山脚下已经成了火海、屠场。凶神恶煞般的突厥人张弓挥刀,纵马驰骋,肆意射杀着狼奔豕突般哭喊着、逃窜着的唐军。骄阳当头也助兴般地烧烤着大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臭、血腥与呛人的烟尘。这处风景如画的圣地,此刻成了名副其实的人间地狱。 第二百二十二章 长安西北 长安西北有一座阿城,据说是秦始皇所筑的阿房宫故地。这里原来有三千长安府兵驻扎,突厥围长安的第二天,被阿史那萧骨率军打破。以后阿史那萧骨便率他的部下屯于城内四门军营中。四门尤以东门军营最大,原来的长安府兵驻地。 军营中有校场,场中设有高台,面建有演武大厅。 太阳才刚刚升起,阿史那萧骨和李承明就带着左右亲随,踏高台,传令所有部下会聚于演武厅中,观看军卒操练,以挑选精壮,准备对长安发起第一次攻击,给李世民和长安军民制造一些压力。 这些时来,阿史那萧骨整个人都沉浸在巨大的兴奋中,几欲不知身在何处。自从他率军南下以来一切都是那么顺利,兵锋所指,无不望风而降。纵然有少数郡城企图抵抗,也是不堪一击,没有谁能挡得住他阿史那萧骨。 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他的名气就可和阿史那社尔相提并论了。此刻他的胸中豪气充盈,放眼天下,只觉无事不可当,无敌不可征服。 “楚王兄弟放心,李世民不过是一个无能鼠辈,我们突厥铁骑天下无敌。兄长我一定会替你报仇雪恨的。”阿史那萧骨站立在高台之,俯视着宽阔的校场,对身边的李承明说道。 李承明是昨天晚来到阿城的,突厥围长安已经将近二十天了,一直都是围而不攻,纵兵大掠周边百姓。长安周围的三个县都被他们攻破了,屠杀的百姓和劫掠的财帛无可计数。李承明麾下的士卒因为看不惯突厥人屠杀自己的同胞,这些天来逃亡的也很多。 承明心里清楚,再这样下去别说是李世民了,就是中原百姓也都饶不了自己。于是他来煽动阿史那萧骨攻打长安,想把战火引向大唐都城。促使李世民和突厥尽快决战。 “大王放心,只要能引李世民带兵出城,只须给我精兵五千,包管取他的狗头。”酒泉马匪郭杰拍着胸膛,高声说道。他身材高大,两支胳膊如碗口粗细,年约三十四五,满脸横肉,音若雷吼。 “郭兄弟若能领军,某愿充当先锋,只须带五十劲骑,冲阵决斗,于马生擒李世民那厮。”乔子宏大声说道。 其他几人也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嘲笑李世民不值一提,已是笼中死鸟,釜底游鱼。 “诸君之言,大快我心。”李承明说着,拔出腰间的高丽长刀,边舞边放声唱道: 白马金贝装,横行辽水旁。 问是谁家子,宿卫羽林郎。 文犀六属铠,宝剑七星光。 山虚弓响彻,地迥角声长。 宛河推勇气,陇蜀擅威强。 轮台受降虏,高阙翦名王。 射熊入飞观,校猎下长杨。 英名欺卫霍,智策蔑平良。 岛夷时失礼,卉服犯边疆。 征兵集蓟北,轻骑出渔阳。 进军随日晕,挑战逐星芒。 阵移龙势动,营开虎翼张。 冲冠入死地,攘臂越金汤。 尘飞战鼓急,风交征旆扬。 转斗平华地,追奔扫大方。 本持身许国,况复武功彰。 曾令千载后,流誉满旗常。 郭杰、乔子宏、李波、王虎臣等人拔出佩刀,一边舞动,一边跟着李承明吟唱。 刘仁轨看来薛万彻和苏烈一眼,走前几步,也高声唱了起来; 长白山前知世郎,纯着红罗锦背裆。 长槊侵半天,刀枪耀日光。 山吃鹿獐,下山吃牛羊。 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闯。 譬如辽东死,斩头无所伤。 刘仁轨二十出头,身材欣长,而容白净端正,一望就是知达礼之人。声音亦清纯动听,只是与所唱歌词不大相称。 李承明等人听着刘仁轨的歌唱,同时一愣,不觉停止了舞刀。均想:这刘仁轨乃世家子弟,才学出众,儒雅潇洒,为何在此刻竟唱出了这般粗俗的歌词。 “此乃齐郡剧贼王薄造反时所编歌谣,以图祸害人心,危乱天下。仁轨兄何故以此相歌?”李承明忍不住问道。 “大王所唱,乃昏君杨广的《白马篇》。大王能唱昏君之歌,我为何不能唱贼人之歌?”刘仁轨反问道。 “杨广为君虽昏,这《白马篇》倒是写得堂堂正正,气势阔大,鼓舞人心。若以杨广为昏君,便尽弃其诗,则前代无数文章,亦出不肖君臣之手,岂不是也要尽毁?歌以咏志,我与诸君歌此《白马篇》是欲“冲冠入死地,攘臂越金汤”。荡平敌寇,为国立功。仁轨兄歌王薄的《无向辽东浪死歌》,难道是要山当草头王么?”李承明被刘仁轨打断兴头,很有些不高兴,声色俱厉。 “大王可知杨广这《白马篇》作于何时?”刘仁轨并无惧色,又反问道。 “这”李承明愣了一愣,才答道:“是杨广第二次征高句丽时,在辽东城下所作。” “杨广征高句丽时,带了多少人马,有多少猛将?而敌人又有多少人马?”刘仁轨问。 “杨广带领大军百万,猛将如云,尤其是王仁恭、来护儿、杨义臣等,俱可威震当代,名传后世。至于敌手,乃是高丽小邦,人众不过相当于我中原一个大郡而已,能有多少人马。”李承明答。 “杨广这二征高句丽,结果又是如何?” “损兵折将,连一座小小的辽东城也攻不下来。最后因杨玄感造乱,不得不全军撤回,弄得士气低落,人心离散,虽平定了杨玄感,天下却从此天下大”李承明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口。 那王薄造反,使人传唱《无向辽东浪死歌》也正是在杨广二高句丽之后。 而《无向辽东浪死歌》传唱开来之时,亦是天下大乱之时。 李承明一下子明白了长孙无忌高唱那《无向辽东浪死歌》的意思---- 正是先有昏君杨广的《白马篇》,才有了反贼王薄的《无向辽东浪死歌》。杨广发百万之兵,以气吞山河的《白马篇》气势出征辽东,得到的却是举国传唱《无向辽东浪死歌》的结果。 杨广就是因为征伐高句丽,死伤惨重,才失尽民心,才落得个身死国灭的下场。可自己却勾结突厥,荼毒百姓,是不是比杨广还过分呢?自己如此大唱《白马篇》,是否也要得到一个《无向辽东浪死歌》的结果呢? 李承明愈想愈觉后怕,背沁出了一片冷汗。 “你这不是拿杨广与我来比吗?杨广昏庸残暴,看不清天下情势,好大喜功,以致落到现在这个困守江都的地步。我等起兵,乃是为父报仇,为民除害,天下归心。义旗所指,皆望风而降。以此威势,自能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平定天下,建不世奇功。”李承明心里明白,嘴却不肯服输,对刘仁轨言道。 “那么,河东城的李世绩为何不望风而降?还有李靖,李孝恭,李道宗。”刘仁轨前一步问道,脸似乎带着笑意,朴实可亲,嘴角却又微翘,露出一些机智乃至奸猾。 “这”李承明又是一愣,然后强辩道,“这乃是他们不识大体,不明天下情势,猖狂无知?” “天下此等猖狂无知之人又有多少?”刘仁轨逼问道。 “这”李承明再说不下去了。 “李世民现在拒不出战,不是他不通兵法,亦非他手下无有精兵猛将,而是他明白想要一战得胜,须天时、地利、人和齐备,缺一不可。”苏烈说道。 “得天下须天时、地利、人和齐备?”李承明听着,浑身一震,就似有谁在他耳边用响锣猛敲了一下,惊得他不自觉地重复了一句。 “天时,非指天阴,天晴,乃指天意顺逆,天下大势也。地利,非指山川形胜、河塞城池,乃指五行方位,进退回旋之处。人和非指兵多将广,部众呼拥,乃指士心、兵心、民心之向背。仅得天时,可趁势暴起,威震一时,然必不长久。仅得地利,可坐观成败,权衡天下,然难成大业。仅得人和,可败而复起,退而复进,然终无立足之处,必抱恨而终。”薛万彻也说道。 “若天时、地利、人和俱得,就可趁时而起,得地而固,拥众而成。如此,天下则犹如在掌中一般,得之易矣。”刘仁轨说。 “故欲成大业,须眼光远大,不为尺土寸城所惑,不急功近利,不意气用事。顺天时,夺地利,谋人和,方为至道。”苏烈又说。 “是啊,我现在已经是勾结异族,荼毒同胞百姓的国贼了,如果我现在把战火引向长安的话,只会让百姓更痛恨我,更不支持我。可要是现在不请突厥人帮忙打破长安的话,不但给李建成报仇无望,而且自己的性命只怕也,真是发愁。”李承明想。 “诸公所说,句句都为金玉之言,承明闻所未闻,如陡进内府宝库,心慌意乱,不知如何如何”李承明结结巴巴地说。 “楚王兄弟不必发愁,在我们草原向来都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你不必考虑那么多。杀了李世民,你就是大唐之主,还会有谁敢与你作对呢?”阿史那萧骨说。 第二百二十三章 演武厅内 王虎臣也大声道:“阿史那将军说的对,天下是一刀一枪从血海里挣得的,自古都是力强者胜,力弱者败,哪有什么天啊地啊人和啊的讲头。杀了李世民您就是大唐之主,谁敢反对我们杀了谁,一直杀到他们服服帖帖不就行了。” 李承明瞪了他一眼道:“我现在和萧骨兄薛将军他们入演武厅议事,你们都好好守在此地,休得离开,一切人等,俱不许走进厅中。” 郭杰、乔子宏、李波、王虎臣等人答应声里,齐齐弯腰一拜。 “各位请,萧骨兄请!”李承明谦恭地一拱手。 “呸真晦气。大王和我等正在兴头,偏被这几个人一番鬼话迷得昏头昏脑,竟让我们为当起门卒来了。”郭杰愤愤地说着。 王虎臣“哼”了一声,什么也没有说,一手按刀,一手叉腰,挺身直立,神情肃然,真的似正在守卫的门卒一般。 李承明和阿史那萧骨走到演武厅中正席坐下,对着刘仁轨等三人摆手道:“坐!” 三人深施一礼,然后各自寻坐位坐了下来。 他们刚一坐下来,李承明便开口道:“何为天时、地利、人和,我已明白,得天下须天时、地利、人和俱备,我亦明白。我想知道,李世民现在是不是,天时、地利、人和齐备?” “地利,人和李世民各得一半,天时则全然未得。”刘仁轨答。 “哦,此话怎讲?”李承明问。 “李世民身为大唐秦王,为大唐的江山社稷东征西讨,立下赫赫战功,亦深得三军将士之心。可是他却借此为争储之资,更是下毒手,残害当朝太子和齐王,威逼皇退位。为天下有识之士不耻,有违天时。但其素有大志,善决断,纳良策,敢于阵前争胜,不惜金宝,礼贤下士,声望甚好。故的兵心,的一半人和。”刘仁轨道。 “为什么是的一半人和呢?”李承明打断他问。 “太子不曾负大唐,不曾负秦王,却无辜被杀,李世民因此不得民心,士心。其实在士心、兵心、民心之中,唯士心最贵。士心定策,兵心争胜,民心固地,不可或缺。盖人主虽明,而天下之大,事机之变,千头万绪,绝不可能一一料定。须广聚士人之智,择其明者以定大计。士人虽不阵前厮杀,然读多,阅历广,非赳赳武夫可比。当年李世民讨刘黑闼,大杀山东豪杰,遂令山东久乱不治,就是因为他在山东不的民心,士心。”苏烈抢先答道。 李承明点头道:“地利就不用说了,我知道长安为天下第一坚城,极难攻下。关中百二山河,最是险固,始皇帝据此灭六国,一统天下。汉高祖据此击败霸王,得登大位。今李世民占据关中,大得地利。” 接着他又问:“依诸位之见,我们现在该当如何行事?” “李世民眼下虽然失了河北,山东与巴蜀等地,但他在江淮还有杜伏威留下的雄兵十余万,洛阳亦有悍卒二十余万,另外江南亦有些许兵马,未可小觑。雕阴梁师都虽地处偏僻,然悍勇狂妄,性喜攻掠,亦不能轻视。为大王计有三策可行。一、趁李世民立足未稳,立刻命王小胡、李艺率军西行,入巴蜀与李孝常王珪、韦挺合兵一处,先得山川之利,再争天下。二、大军退致齐、鲁,背倚东海,南下江淮,北接幽燕,联合突厥,先稳控半壁河山,再图中原。三、据襄阳,下荆州,略江东,先图立足之地,然后回攻洛阳,进取关中。三策任选其一,都可脱离险地,得生路,霸天下。”苏烈说道,声音里充满自负之意。 李承明笑了笑道:“李世民其人,固执自负,胸中多奇谋,我看没你说的这么简单。” “李世民现在的目的只是保住长安,击退突厥。如果大王一定要强攻长安的话,就会激出他的奇谋来了。”刘仁轨说。 “正是。李世民现在一心就是保住长安,本在昏睡之中,大军强攻,无疑当头给他一棒,促其醒来。”薛万彻也说。 “所以,此时此刻,强攻长安,不是策。”苏烈说。 “若是能战胜李世民呢?李世民一但被擒杀,天下必然震骇,我就是大唐之主,你们也就是匡扶社稷的名臣良将。”李承明虽然认为他们说的有道理,可仍然压不下心中一战而取天下的欲念。 “大王也说了,长安是天下第一坚城,周长近百里,仅朱雀街、从明德门至太极宫的承天门,就足有二十余里。极难攻下。时间一久,万一突厥不耐烦要退兵,臣恐大王会处于险地,进退两难。”刘仁轨一边说,一边偷偷地看了阿史那萧骨一眼。 “是啊,我十二岁时第一次跟父亲来到长安,见到朱雀街竟如此宽阔平坦,城中屋舍又如此之多,巷道纵横相连,如棋盘一般。惊为鬼斧神工,日日奔在街市,但觉处处新鲜,留连忘返,直奔走了十多天,也没能将这长安城看遍。”薛万彻感慨地说道。 “周长百里,是不是过于夸大了?”阿史那萧骨惊奇地问。 苏烈有些夸耀地笑着说:“长安城乃前隋金紫光禄大夫宇文恺监造,其人有巧思,多技艺。宫城、营帐、水利、舟船无所不精,无所不能。长安城就造得极为精妙,且又宏大壮观。其城分三部:外廓城、皇城、宫城,三重相依,层层递进。并全依天象布置,以宫城为紫微垣居于正北,皇城、廓城为大周天,东、西、南三面护卫龙庭。太极宫乃是皇所居,故建于城中最高处龙首原。其余府院、寺观、官宅、民居等各依地势高低,顺序建造。全城南北十一条大街,东西十四大街,纵横交错,共划出一百零九个居民坊和东西两个街市。每坊能居万人,每个街市能容十余万人交易。整座城中,能居百万余人。周长百里绝不夸大。” 阿史那萧骨哼了一声道:“那又怎样,我突厥铁骑攻无不克,战无不取,你们的万里长城不也挡不住我们吗?” 苏烈等人互相对视,脸均露出不满的表情。 “依各位之见,天时、地利、人和,我占其有几?”李承明见状连忙将活题拉了转回来。 “大王不占地利,天时,人和各占一半。”刘仁轨说。 “怎么解释?”李承明皱着眉头问。 “大王奋举大义,为父报仇,名正言顺,原是占尽天时。可是大王联合突厥,突厥人又在关中烧杀抢掠,犯了百姓之怨,故只占一半。先太子殿礼贤下士,勤政爱民,本已大得人和。可是太子麾下缺少统军大将。除薛万彻将军以外,能独当方面,运筹帷幄的帅才并不多见,故人和亦只占一半。至于地利,大王挥大军耗战于坚城之下,但情势有变就是想退,恐怕也无路可退,必至败亡。所以地利二字,大王丝毫未得。”刘仁轨虽听出李承明话中有不悦之意,但仍是将心中的忧虑说了出来。 李承明听了,思前想后,竟是半天做声不得,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白。 刘仁轨、薛万彻、苏烈三人心里有些发慌,只怕自己的话说得重了,李承明受不住,但表面又都显得很平静。 李承明叹了口气道:“其实我起兵也是无可奈何,一是报仇,二是自保,至于如何定天下,心中其实并无主张,麾下诸公,也未见有大计献。我亦徒逞意气,以为兵锋所指,天下自然而定。若非三位教我,只怕我一场辛苦,俱都付与流水。承明何幸,得三位相助?从今而后,承明当与三位共患难,同富贵,生死相依。做出番大事业来。”李承明说着,站起身,对刘仁轨、薛万彻、苏烈三人深施了一礼。 三人忙站起回礼,苏烈道:“臣自当竭尽心智,肝脑涂地,誓死报答。” “大家既然同心,就不必客气。请,请坐。目前我该当如何,还望三位多加指教。”李承明边说边招呼三人坐回席。 “当今之急务,自然是顺天时,固地利,争人和。”刘仁轨道。 “愿闻其详。”李承明拱手说道。 “先贤曰:天道无常,满招损,盈则亏。大王当外示谦恭,接好突厥,内修明政。以安民心,才能号召天下。坐观天意顺逆,待时而动。此为顺天时。舍了长安,以退为进,振军再起,取一稳固的后方,保证民心所向,此为固地利。然后制礼仪、明刑赏、安流民、垦荒地、薄税赋、广揽贤士、识拔大将、厚抚归顺,此为争人和,士心、兵心、民心已归,天时自至。”刘仁轨道。 李承明看了看阿史那萧骨一眼道:“萧骨兄怎么看?” 阿史那萧骨摇了摇头道:“让楚王兄弟见笑了,他们说的这些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强者为尊。不过你可以放心,你我是兄弟,不管你想怎么干,哥哥我都会帮你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 郭李对话 十几天来,李世绩的人马,一直在德州与李艺的天节军对峙。大大小小一共打了十几仗,几乎每天都在打。仗打得十分苦,双方都伤亡惨重,连李世绩的得力副手,郭孝恪臂都中了一箭。 李世绩去帐中探视,郭孝恪说:“世绩兄,李艺的天节军果然不好对付,我担心再这样相持下去,河北也不保了,你看能不能向皇帝请旨,暂缓进攻,退守河北呢?” 李世绩喝了口茶水道:“慌什么?我们这里吃紧,天节军的日子就好过了?天节军连日征战,已经将近两个月了,打了这么多天,早已是强弩之末,依我看,眼下战场的形势就像一个跷跷板,坐着两个一样重的孩子,只要在一头放块砖,那一头就会沉下去。” 郭孝恪叹息道:“唉,可咱们眼下到哪儿去找这块砖呢?” 李世绩眯着眼说:“放心,李靖已经传来消息,明天下午他就能赶到,多了这一万生力军,我们就能击破李艺,救出恒山王与长沙王。” 郭孝恪对着左右摆了摆手,左右侍卫知道他有要紧事与李世绩商议,便纷纷退下。 “世绩兄,你真觉的我们跟李世民走是对的吗?你不怕李世民以后追究你送给楚王五百悍卒的事?”等帐内就剩下他们两人以后,郭孝恪开口问道。 李世绩笑了笑道:“放心,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李承明突击突厥,身边的侍卫死伤殆尽,我送他五百悍卒是为了保护大唐皇族的安危。当今皇不会因此恨我的,你跟愚兄也有十几年了,何时见我走错过路?” 郭孝恪点了点头,不在说话。李世绩反而陷入了沉思,想起了自己已往的经历。 李世绩本姓徐,祖籍山东曹州。曹州徐姓既非名门望族,亦非官宦人家。不过,他家也是富户,家多仆僮,积粟数千钟,父子二人皆乐善好施,拯济贫乏,不问亲疏。绝非社会底层的小民百姓。倘若天下太平,李世绩极可能会以穷人眼中的善人、腐儒眼中的乡绅而终老一生。这样的善人或者乡绅成千万,自然是不会有机会留名史册的了。 可在李世绩十七岁的那一年,他们家门口的世界突然变得不怎么太平了。三月初十一大清早,管家打开庄门,赫然发现门钉着一封信。不是普通的钉,是一把匕首。也不是普通的信,是一块白麻布,面写着:“本月十五,留钱不留人,留人不留钱”。末了署名“瓦岗大王翟”。 “咱不该从曹州搬来卫南,这地方离瓦岗太近,瓦岗是强人藏身的风水宝地。既与盗贼为邻,怎得安生!”李世绩的老爸徐盖道。 “清平世界,道不拾遗,夜不闭户,哪儿来盗贼?世界不太平在先,然后才有强人出没。”李世绩说。 “你们父子俩争这些有什么用?关键是赶快想出个应付的法子。”李世绩的母亲说。 “先回曹州老家去躲一躲?”徐盖这么提议。 “曹州比这儿安全吗?”李世绩的母亲问。 “爹跟你回去也许还行。”李世绩摇头,“我是不敢回去,你没看见那边的男丁都往咱这儿逃么?据说藏身瓦岗的,就有不少是从那边逃来的良民,只因怕被抓去征高丽,所以才瓦岗为贼的。” “那依你说该怎么办?”老实的徐盖立刻没了主意。 “俗话说:“风吹蛋壳冷,财去人安乐”。强人无非是要钱,咱把家财散尽了,看他们来抢什么!”李世绩说。 “小兔崽子,说得容易!把财散尽了,咱们一家大小都得喝西北风去。”徐盖怒骂道。 “要不我也去当强盗!”李世绩又说。 “不行,你不要命,我还要这条老命呢!”徐盖呵斥道。 “官家要是能要了强盗的命,强盗就不会要咱们的命了。”李世绩反驳道。 听了这话,徐盖无言以对。可不?还真是如此。于是,他叹了口气,端起茶杯。李世绩趁机抽身往外便走,他有点儿烦了。 “你这是去哪儿?正事儿不是还没说完嘛?”李世绩的母亲在他身后喊。 李世绩却只作没听见,大大咧咧地出了院门。看门的小厮从外面匆匆跑进来,差点儿与他撞个正着。 “慌什么慌?”李世绩没好气地吼。 小厮吓了一跳,慌忙让到一边,结结巴巴地说:“少……少少爷!有……有人找。” 找我?李世绩想不出有谁会这么早来找他,他的那帮狐朋狗照例都是日三竿才起床的主儿。他放慢脚步走到大门口一看,一条汉子立在门外,长相不俗,身材魁梧,头戴一顶范阳遮,右手叉腰,左手握着一条枣木槊。 “怎么?不认识我了?”那汉子见了李世绩,脸露出惊喜之色。 “你是谁?不认识。”李世绩道。 “你不是帽儿么!真的不认识我了?”那汉子答。 这话令李世绩吃了一惊。李世绩字茂公,小时候的伙伴们不认识“茂”字,都管他叫“帽儿”。自从十年前徐家从曹州迁居东郡的卫南,再也没人叫他“帽儿”了。这汉子是谁?难道是先前在曹州时的邻居小? “你是……” “我是信儿!看你这记性,让狗吃了?嘿嘿!”那汉子笑道。 信儿?十年前的那个干巴瘦小的单雄信,竟然长成了这么一条好汉?那时候单家穷,经常有顿没下顿。李世绩几乎天天都会从厨房偷出一个馒头、一块烙饼、一根鸡腿什么的塞给单雄信。分手的时候,也没忘了约单雄信来卫南玩,虽然心里知道那不过只是一句空话。 终于认出了十年前的小,李世绩有点儿激动,走过去,双手按住单雄信的肩膀摇了一摇。单雄信怎么找到这儿来?难道是从瓦岗来?徐世勣想。他是个彻底冷静的人,不会因为激动或任何动静而失态,他立即把单雄信的出现,与门那封勒索钱财的信联系到一起。 “什么风把你吹来啦?”徐世勣试探着问。 “说出来你可别怪我,门那布条儿是我昨日夜半留下的。不过,那不是我的意思,我不过是奉命行事。再说,我原本也不知道这儿是你们家。翟让只告诉我说这是卫南首富之家。今日一早我向街西口卖烧饼的老头儿一打听,才知道卫南首富姓徐。我就猜着准是你们家。嘿嘿!果不其然。”单雄信笑着回答道。 十年前的单雄信单纯老实,干了什么坏事一向不打自招。十年后的单雄信依然如此,令李世绩对他刮目相看。 “现在既然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办?”李世绩问。 “当然是帮你走路了!我还能坑你?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听了这话,李世绩笑了一笑。不过,不是表示同意单雄信的主意,只是表示满意单雄信的态度。 “怎么走?往哪儿走?再说,走了和尚走不了庙。就算人走了,房产、田地、库房里的粮草怎么走?”李世绩问。 “那你说该怎么办?”单雄信顿时没了主意,两眼瞪着李世绩,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十年前的单雄信就是他的跟屁虫,连撒尿都要等着跟李世绩一起撒。 “你带我去见你们的翟大王,我自有两全其美的法子。”李世绩说,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令单雄信佩服得五体投地。 “徐某谈不富有,不过,比起山的兄弟们嘛,那还是好多了。敝庄现有小麦一万石、大米五千钟。子曰:“君子周急不继富”。与其缴皇,何如送给大王?大王如果不嫌少,这就可着人下山去敝庄取来。”这是李世绩与翟让的开场白。话说得极其漂亮,令翟让佩服不已。立刻命人给李世绩备座茶,翟让懂得欣赏这话,说明翟让也不是等闲人物。 看见翟让接受了这说词,李世绩话锋一转,说道:“山弟兄大都是本郡人,尤其是大王你,本是东郡有头有脸的人物。东郡有谁不识?有谁不知?山下左近都是自己的父老乡亲,抢自己的父老乡亲,好意思么?况且,咱这地方穷,就算把咱这儿仅有的几家大户人家都抢光了,能有多少钱粮?能成多大事业?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为什么?因为窝边草是兔子的掩护。如果咱到外边去抢,回来再分些财物给山下的穷困户。倘若官兵来剿,山下四邻能不替咱掩护?窃闻得人心者得天下。这么着,咱才能成就一番大事业,也不枉为人一世。不知翟大王以为如何?” “嗯,说得好。”翟让点头,“能不能再说具体点儿?你所谓的外边,究竟指哪儿?” “荥阳、梁郡,汴水所经,往来商船不可胜数。咱只消往这两地去专劫商船,一准人财两旺。”李世绩答 翟让听了大喜,遵循李世绩之计而行,果然发达。五年之后,手下喽就由原本不足五百发展壮大至一万有余。 而富家少爷徐世绩也从此开始了他戎马生涯,波澜壮阔的一生。 第二百二十五章 兵曹参军 天色将近黄昏的时候,阿城空旷的校场里,靠左侧的墙边立着一排稻草人,稻草人与稻草人间隔约莫十步。这里的稻草人不是庄稼地里吓唬鸟儿的那种稻草人,是专为练习矛槊刺杀而绑扎的稻草人,基础坚固,浑身厚实,只有咽喉一处要害。所谓要害,其实是个机关,一经刺中,必定扯断颈部,令稻草人人头落地。这咽喉要害,正是骑手刺杀的目标。倘若骑手失手刺空,那当然只配成为别人饭后茶余的笑料。如果错过咽喉而误中稻草人身体其他部位,矛槊被稻草缠住,如何能于瞬间拔出?撒手慢了,必定人仰马翻,那狼狈,自不待言。撒手快的,虽免于跌倒,等于是被稻草人缴了械,剩下赤手空拳,能不认输? 李承明骑着“赤风”手握一根为自己量身定做的马槊,打马向那些稻草人冲去。他已经练了一下午了,无数次被稻草人缴械,无数次失手刺空,也无数次跌落马下,早已摔的灰头土脸, 快要接近稻草人时,李承明举起马槊,大叫一声“中”,草头应声落地。他把马勒住,回首眺望,长吐了一口气。 “大王中了,大王中了!”一直陪在承明身边的薛仁贵拍手叫道。 李承明苦笑了一声道:“整整一个下午了,就刺中了一次,有什么好高兴的。” “槊法本来就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好的,大王只一个下午就有如此成就,已经是非常难得了。”远处传来薛万彻的声音。 李承明举目四望,发现远处的夕阳下站着几个人,阳光有些晃眼,看不清楚是谁,只能肯定薛万彻在里面。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有发现?”李承明催马向他们走去。 “一心不能二用。大王方才专心致志于稻草人,怎么还能顾得我们!”薛万彻笑着答道。 “薛仁贵,剩下的草人交给你了。”李承明高声道。 “是,大王!”薛仁贵应了一声,策马飞奔,举槊猛刺,沿途三十个稻草人,个个草头落地,无一幸免。 “好”一片击掌喝彩的声音传来。 “臣王利涉见过楚王殿下。”一个三十多岁,身材精瘦,,身穿葛布衣衫的汉子对着李承明深施一礼。 李承明看着有些眼熟,略一思虑便想到他就是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幽州兵曹参军王利涉。 “王大人免礼貌。”李承明说着,拱手还礼,顺势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孤身去突厥求兵,给旧主报仇的忠义之士。但见他身材不高,长圆的脸飘着三缕乌须,眼中精光闪烁,透出如刀般的锋锐之气。 “好我身边也正缺少这样忠心耿耿的部属。观此人神情,也是富有决断之力的人才。”李承明心中暗暗高兴。 李承明拱手道:“王虎臣跟我说过,轻取幽州全境全靠先生之功。承明不胜倾慕,今幸得先生指教,大慰平生。愿先生以诚相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纵有关连忌讳之处,也请直言,承明只有感激之情,决无怪罪之意。” “楚王殿下如此信任,利涉自当肝脑涂地,以报知遇厚恩。”王利涉竭力压抑着心头的激动,尽量以平静的语气说着。 他本为山东曲城人,少年孤苦,寄人篱下,饱受族人欺凌,遂苦读兵战策,旁及经史,指望一飞冲天,博得高官厚禄,名扬天下,洗净前耻。然而他虽自许胸藏绝世韬略,却因出身卑微,无人引见,直至年过二十,也无所作为,被乡邻视为笑柄。后天下大乱,他便往来游说各处豪强,企图得到一个大显身手的机会。他首先投于漫天王王须拔帐下,连献密计。但王须拔虽然很是赞赏他的密计,却并不采纳。后来王须拔战死,他又随了王须拔的副手历山飞魏刀儿,连十大战策,而魏刀儿看了,却笑着生之见,置之不理。 接下来窦建德火拼魏刀儿,兼并了魏刀儿的全部领土和部属,魏刀儿兵败身亡,王利涉也做了窦建德的俘虏。他料想不到的是,窦建德居然是个知礼贤下士的人,拜他为起居舍人,参与机密。他心怀感激之情,欲为大夏竭尽心力,干出一番惊天的事业。哪知窦建德在虎牢关被李世民活擒,将他的美梦击得粉碎,他作为大夏降臣也归了大唐,然后就做了庐江王李瑗的兵曹参军。 这时天下大致已定,只怕再也难有他出头的机会,他的前程顶多不会超过一个秘丞的官位。至于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业,更是痴心妄想。就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太子建成、齐王李元吉、庐江王李瑗相继被杀。楚王李承明传檄天下,要替父报仇,天下即将又要大乱,他顿时兴奋若狂,犹如在漆黑的深渊中陡然看见了光明。 李承明现在是先太子唯一的血脉,一旦击杀李世民他就是大唐皇位的唯一合法继承人。尽管现在投入他的门下无异将陷于龙争虎斗的险恶之中。可是不如此,又怎能显示我数十年苦学的满腹谋略呢?何况这也是我谋取富贵,名扬万世的最后机会。我决不能放弃。王利涉雄心勃勃,犹如一只潜伏在野草丛中的猛虎,正注视着渐渐来近的猎物。 “自秦汉以来,开创之时的太子往往难以克始克终。先父也是如此,这或许也是一个魔咒!依先生之见,我与李世民之战,能有几分胜算?”李承明直截了当的问。 “以我之见,殿下毫无胜算,且有性命之忧,已是危在旦夕。”王利涉同样直截了当的说着。 他当然也须以诚相待楚王,不能有任何留有余地的打算。也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获得楚王的信任,视为心腹。 薛万彻等人闻听王利涉之言,不禁不惊失色,心头竟是一阵狂跳。 他们虽然也有危惧之意,却并没有如同王利涉这样认为危在旦夕,且就算是这样,也不会像王利涉一样毫无顾忌的说出。 尤其是薛万彻,他久随太子处理朝政,所见之人都为官场老手,个个圆滑善变,说出话来八面玲珑,滴水不漏。纵然面对心腹之人,也少有直言无忌之语。他在耳目濡染之下,说话行事,不觉也留有余地,失去了当年的凌厉锐气。 李承明冷然一笑:“现在我强彼弱,先生之言,实在令人惊骇欲绝,可有所据?” 其实他也认为王利涉所言,并无半分夸张之处。自己最近常常莫名地惊恐,感到危在旦夕。 “殿下,我大唐之所以能够创立,是为何故?”王利涉反问道。 “一是天命所归,二是人谋所至,三是兵威所加。”李承明答。 “天命无形,人不得见。人谋密策,亦难为众所知。唯有兵威,天下人人俱可感知,故在天下人眼中,大唐实是兵威所至。”王利涉道。 “是啊!大唐兵威乃乃” “大唐兵威乃李世民所创,天下人被其所惑,不辨真伪。故智谋之士,争相投入秦王府中,敢死军卒,亦纷纷归于秦王府内。朝中大臣,对李世民示好献媚者不计其数,甚至连皇后宫之内,据说亦有秦王当主天下之说。所以他才敢在太极宫中,冒天下之大不韪,刺杀太子、齐王。现在他又是皇帝了,手下可称为名将的至少有三人,李靖、李世绩、李道宗,勇将,猛将更是数不胜数,能够攻城拔寨,独挡一面的将足有二十几个。大王麾下兵微将寡,时间一久必败无疑。”王利涉毫不客气地接过李承明的话头说道。 “那,那以先生之见,我该当如何?”李承明问,声音竟是隐隐发颤。 “李世民恃功谋逆,谋害太子,威逼皇,失尽天下民心。不过大王引突厥入寇,也” “你有什么高见,尽管说来,不必犹豫。”李承明打断他说。 “大王现在不得关中民心,所以最重要的是军力,现在黄河以北只有李世绩一人为李世民苦苦支撑。我们只要说服李世绩归降,我们就可以和李世民隔黄河而治,黄河以北的百姓大多心向太子,又有黄河天险为屏障,突厥为后盾,李世民必无可奈何,大王就可以稳控半壁河山。北地民风剽悍,士卒大多悍不畏死,大王在那里明刑赏、安流民、垦荒地、薄税赋、广揽贤士、识拔大将、厚抚归顺,固本培元。假以时日一定可以,图中原,霸天下。”王利涉道。 “皇爷爷曾经夸李世绩是“纯臣”,说服他归降,恐怕是不可能?”李承明对王利涉的想法很是怀疑。 王利涉哼了一声道:“大王太高看李世绩了,依利涉所见李世绩不过是一个阴险狡诈的小人,只要大王给他的封赏足够,他一定会反戈一击的。” “啊不会?李世绩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李承明大吃一惊。 第二百二十六章 别样李绩 薛万彻等人也议论纷纷,都说王利涉的推断太离谱了,当年群雄割据天下纷乱的时候,李世绩连差点杀死自己的李密都不肯背叛,现在又怎么会背叛已经为天下之主的李世民呢? “李密为什么要杀李世绩呢?”李承明问道,他不知道李世绩和李密之间有这么大的过节。 “大王可知道瓦岗之主原来是翟让。”王利涉问。 “当然知道,不过翟让后来被李密杀了,我还知道瓦岗军是在李密手里发展壮大的。”李承明答。 “可是大王不知道,当年李密瓦岗时候,李世绩就曾对他的好单雄信说,一山不能容二虎,李密瓦岗,于翟让一定不利。你我兄弟日后要小心行事了。可惜单雄信不以为然,往后的事情果然如李世绩所料,李密既瓦岗,旋即拉拢一拨人马自立山头,号称“蒲山公营”,与翟让时合时离,离而又合,合而又离,终于演出一场火拼。翟让被李密埋伏在帐下的刀手一刀砍为两段的时候,单雄信正好在场,当即吓得跪地求饶。李世绩在帐外闻变,翻身马,企图开溜,被李密手下从背后飞刀砍中,跌下马来。李密喝止刀手,亲自将徐世勣扶起,好言相慰,收编到自己麾下后来翟让果死于李密之手。”王利涉说。 “单雄信一向以骁勇著称,洛阳城下,单枪匹马几乎取了李世民的性命,怎么会是个跪地求饶的窝囊废呢?”李承明问道。 “单雄信貌似忠厚,其实趋炎附势得很,依臣下之见他早已投靠李密了,跪地求饶其实只是做戏。做给翟让手下看的戏。一向以骁勇著称的单雄信都吓得屁滚尿流了,你们还敢反抗?”苏烈说。 李承明点头道:“有道理,王世充战败以后他也想降唐,可是李世民太记仇,不顾李世绩苦苦恳求下令斩了他。” 薛万彻摇头道:“那到不是,李世民一战而平王、窦,天下已经大定,李世民心里清楚像单雄信那种轻于去就的人,留下来,早晚是个后患,还是杀之为。” “也有道理。”李承明说。 “不过据我知道,李密降唐以后原来归属李密的十郡之地一概落在李世绩掌握之中。他没有以此做为降唐的厚礼,反而将这一切都又交还给李密。把献地投诚的功劳归之于旧主,也因此才得到皇爷爷纯臣的赞叹,还赐他李姓,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反复呢?”接着他又问道。 “大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才是李世绩的高明之处,他这样做有两个目的。一是可以得到太皇的赞许,也可以给李密一个错觉,让李密误以为自己还有很多忠心耿耿的部下,还有逐鹿中原问鼎天下的资本。以李密的野心是不可能甘心居于人下的,有了李世绩给他错觉,他就一定会叛唐,李世绩就可以借皇之手杀了李密,报自己的一刀之仇。二是太皇当时就会震怒,立刻斩杀李密,李世绩照样可以报仇,还可以大聚李密旧部,独力与天下英雄逐鹿中原。”王利涉说。 “真的是这样吗?”李承明不禁打了个冷战。 承明不懂,不是因为智力不及,是因为算计不够。李密投诚在先,李世绩当时已经独立而并非李密的臣下,遣人将表册直接呈送李渊,绝对不能算是卖主求荣。仍旧呈送李密,由李密转呈,碰到识相的如李渊,那是他李世绩和李渊的运气。万一碰到不识相的,结果会如何?是不是真的像王利涉说的那样呢?算盘打到这份儿,还怎么能理解李世绩?不能理解,所以为之心惊,所以不寒而栗。 “大王可知为什么李世绩刚刚归顺,太皇就授他黎阳总管、柱国、右武侯大将军,改封曹国公,赐姓李氏,还封其父徐盖为济阴王吗?”王利涉问。 李承明摇了摇头。 “太皇之所以给李世绩这样特殊礼遇,是想无形之中在李世绩与其他朝廷大员之间砌了一堵墙。不管是先太子还是李世民,都觉得自己在墙外,不敢轻易与李世绩交往。因为李世绩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得之有可能灭群雄,霸天下,但也有可能为之所害,身首异处。”王利涉说。 “那你还叫我和他合作,他这么可怕,随时可能会要了我的命的。”李承明说。 “那到不一定。”薛万彻突然说。 “为什么?”李承明问。 “因为李靖。”薛万彻答。 “详细说说。” “大王有所不知,当年李世民和太子争储,李世民和太子都拉拢过李世绩,李世民甚至亲自去拜访过李世绩。但是被李世绩拒绝了。”薛万彻说。 “此言当真?”李承明问。 薛万彻说的没错,李世民的确去亲自去拉拢过李世绩。 李世民去见李世绩的时候,李世绩正在后园锄草。不是巧合,是出于预谋。去之前,李世民叫手下的人打听过李世绩的生活习惯,知道每日夕阳西下之际,李世勣必在后园收拾菜地。 “怎么?以伍子胥为榜样?”寒暄过后,李世民貌似不经意地开了这么句玩笑。 什么意思?李世绩的警觉立即升级。李世民的到来,本身已经令李世勣警觉了,因为李世民从来没来过。第一次来就这么貌似随便,不让司阍通报,径直闯入后园,能不令人警觉?伍子胥都干过些什么?李世绩读过《史记》,不过,那是多年前的事情了。细节他已经记不清楚,残存在记忆中的伍子胥,从楚国辗转逃到吴国,本想通过公子光游说吴王僚兴师伐楚,帮他报仇雪恨,却发现公子光有意篡夺其堂兄的王位。衡权得失之后,伍子胥觉得协助公子光篡位为策,于是推荐刺客专诸给公子光,然后退第,每日只在后园灌水锄地,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其实是在等待杀机的到来。 “每日只在后园灌水锄地”。哈哈!想到这儿,李世绩暗自笑了。难怪李世民要在这时候闯入后园来,想要我推荐刺客?他真想干掉太子?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搞不好就不只是杀太子,还得连皇一起杀。他想清楚了吗?这么一想,方才那点儿笑意顿时消失。他决定装傻。 “怎么?伍子胥也种过菜?”李世绩打起了哈哈。 “岂止是种过菜而已!没有伍子胥,公子光怎当得成吴王?”李世民道。 “原来如此!我真差点儿以为是个菜农就能是伍子胥了!”李世绩装傻充愣。 怎么继续往下说呢?李世民没料到李世绩居然会这般无赖,一味装傻。干脆捅破窗户纸,直说拉倒!这么一想,李世民就举目张望了一下,看看四下无人,咳嗽一声,先把自己镇定了,然后郑重其事地说:“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可咱皇家不是寻常百姓人家。哪能瞒得住?如今朝廷下,有谁不知道太子与我有如水火?但凡说不知道的,那都是装傻。对!” 说到这儿,李世民把话顿住,似乎是要征求李世绩的意见。李世勣不置可否,只是淡然一笑,算是默认了。 李世民一口一个咱皇家,分明是再像李世绩示好。 李世民于是继续说道:“皇本来已经明确答应我分治关东之地,架不住太子极力反对,表面把成命收回了,可私下里仍然准许我派温大雅去坐镇东都。这事儿你想必也听说了?大雅虽然精明强干,毕竟不是个将才,万一动起干戈来,恐怕不能了事。我今日来,就是想问一问:不知世绩兄肯否助我一臂之力?” 听到这里李世绩笑了笑说道:“论派系,臣虽然不属太子党,但也绝不是秦王府的人。论将才,我不如李靖,否则,下江南之役,怎么不叫他李靖受我的节制,却叫我受他李靖的节制?再说臣下现在不过是一个菜农,怕是帮不了殿下。” 说完这些以后薛万彻又说:“李世绩先前还是含含糊糊,可在听到李世民只是想割据一方以后便一口回绝了他。如此看来李世绩的确不同凡响。我看他没有投到李世民麾下有两个原因,一是他看不起李世民只想割据一方的心思,二是李靖的去向不明朗,他不敢贸然行事。” “现在天下即将又要大乱,又到李世绩一显身手的时候了,不过李世民身边已经有了李靖,同样的道理,一山不能容二虎,李世绩如果跟着李世民的话有李靖压着他,他永远都不会大显身手的。而大王您这边就不一样了,大王麾下没有一个人的军事才能可以与李世绩比肩,就算李世绩有心独霸天下,可是他需要大王您来号令天下,所以他绝对不会再李世民败亡之前谋害大王您的。”王利涉说。 “可是我们派谁去见李世绩呢?”李承明问。 众人都沉默不语。他们现在都感觉李世绩这个人太难应付了。 “我问谁最合适去见李世绩,怎么都不吭声?”明明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沉默不语,李承明还是又问了一句。 “依我之见,大王自己去最为合适。”说这话的是苏烈。其实,在场的可能都这么想。不过,只有苏烈开了这口。 “你们都不成?怎么偏偏就我成?”李承明反问,口气透露些许不悦。 “因为只有大王你才能李世绩相信我们的诚意。”王利涉说。 第二百二十七章 武周妹夫 夷男占领突厥王庭以后,义成公主带着为数不多的老弱妇孺在五百金狼骑和两千私兵的保护下,向定襄退去。 薛延陀部的骑兵一路追杀,他们像草原突然出现的狼群一样,死死地咬住义成公主等人不放。 沿途忠于颉利可汗的突厥人惊呆了,忠于他的部落也都溃散了。薛延陀部的突然进袭把他们打蒙了,这是怎么回事?怯懦的薛延陀部是疯了还是怎的?他们怎么敢向颉利可汗挑战?怎么会不顾死活向我们扑来?没等他们想明白,没等他们集结起抵御的力量,薛延陀部的利箭已经射向他们胸膛,薛延陀部的战刀已经砍向他们脖颈,薛延陀部的马蹄已经踏平他们的营地。他们甚至没来得及举烽火报警,没来得及有效地部署撤离,就被如潮水涌来的薛延陀部的骑士冲垮了,打散了。 颉利可汗忠诚的部下们死的死,伤的伤,营地被焚烧了,马匹、粮秣被夺走了,活着的人四散逃命。部落的小帅们有的战死,有的率残部拼命向东逃窜。但没逃多远,夷男的人就又不顾疲劳、不顾死活地一拨接一拨,轮番追赶来了。于是,辽阔的草原出现了奇特的景观,夷男的几路人马,从南到北同时追逐着狼奔豕突的颉利的部下,像一群群猎犬在追逐一群群丧魂失魄的野兔。 阿史那氏的族人们震惊了,无论是部落小帅还是普通牧民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孱弱的薛延陀部怎敢向阿史那部挑战呢? 此刻,长安城下的颉利可汗对正在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他正悠闲地等待着部下劫掠的成果。他估计再过十天半月,李世民就支持不住了。自己惊天动地的事业就要成功了,想到这里,他很得意,心情也很好。 最先得到薛延陀部反叛消息的是身处定襄的隋王杨政道和隋炀帝的老婆萧皇后。杨政道年纪还小,不过十四五岁,萧皇后又不懂军事,不过他们祖孙也知道,义成公主现在是他们唯一的依靠,如果义成公主身有不测,颉利可汗以后肯定不会像现在一样照顾他们了。 当突厥王庭发生那场巨变后,义成公主便立刻派了两名骑士白天黑夜地拼命往定襄赶,因为她已经不再相信突厥人了,关键时候还是自己的嫂嫂和侄孙可靠。两名骑士骑着十匹马狂奔五个昼夜以后终于精疲力竭地倒在了萧皇后的帐前。 萧皇后连忙招杨政道的大行台苑君璋来议事。 苑君璋朔州马邑人,出生于富豪之家,娶刘武周之妹。隋大业十三年,刘武周趁隋末天下大乱之机起兵马邑,被突厥册封为“定杨可汗”后,自称皇帝,苑君璋被任命为内史令,唐武德二年,刘武周接受大将宋金刚建议,准备“入图晋阳,南向以争天下”。 苑君璋审时度势,劝刘武周依附突厥,结援唐朝,建立割据政权,他说:“唐土举一州之兵,定三辅之地,郡县影附,所向风靡。此固天命,非只人谋?且并州以南,地形险阻,若悬军深入,恐后无所继。不如连和突厥,结援唐朝,南面称孤,足为策。” 但刘武周主意已定,没有采纳他的建议,而是派他坚守朔州,自己与宋金刚大举南下,侵犯晋汾。后来,果如苑君璋所料,宋金刚悬军千里,孤军深入,军粮困乏.被唐军全歼。刘武周闻讯后哭着对苑君璋说:“恨不用君言,乃至于此!” 刘武周死后,突厥任命苑君璋为大行台,统帅其余众,井令突厥将领郁射设督兵助镇。苑君璋与刘武周旧将高满政进攻代州,被唐军击退。李渊遣使劝他归附唐朝,但苑君璋拒绝,并再次进犯代州,仍被击退。高满政主张“尽杀突厥以归唐朝”,苑君璋不从。高满政顺应人心,夜逼苑君璋归唐,苑君璋在内外叛离、置身无所的情势下亡奔突厥。高满政以朔州城投降唐朝,被唐任命为朔州总管,封为荣国公。 第二年,苑君璋引突厥攻陷马邑,杀死高满政及其党人,退保桓安。李渊遣史大奈攻桓安,苑君璋不敌,请降于唐。李渊答应了他的请求,并派遣使者赐给他免死铁券。然而恰在此时,突厥颉利可汗也再次遣使召他,让他担任隋王杨政道的大行台。苑君璋面对两种选择犹豫难决,他的儿子苑孝政谏劝他尽快坚定附唐决心,以免“变生肘腋”。桓安人郭子威则建议他结援突赝,以“观天下之变”。苑君璋最终听从了郭子威的意见,选择了背唐而依附突厥,并接受突厥送给的锦裘羊马。 得到这晴天霹雳般的消息,苑君璋大吃一惊,这变化来得太突然了,没一点前兆,也没让人做思想与行动的准备,这样一来突厥实力必定大损,颉利可汗谋取中原的计划也必定要夭折了。 “事情紧急,苑大人有什么法子?”萧皇后见苑君璋不说话连忙问道。 “我们现在只知道薛延陀部造反,别的消息一点没有,他们的进攻是全面的还是局部的?有多少兵力?他们想达到的目标是什么?其它的部落是什么态度?等等。这些现在都不清楚,臣下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不过请皇后放心,臣下会马集结兵力北,接应义成公主,等臣下和义成公主汇合以后再做打算。”苑君璋考虑了良久才答道。 “那要不要向颉利可汗示警呢?”萧皇后问。 “还是等臣下见到义成公主再说!薛延陀部虽然已经造反,但是我们还没有确切的消息,说不定他们已经被义成公主平定了,如果我们贸然示警只会惊扰前线军心,造成混乱,对可汗进取中原不利。”苑君璋答。 帐内的其他几个将领也都觉得苑君璋的这番话在理,不愧是刘武周手下的大将,沉得住气。 第二天苑君璋便带了三千轻骑向北进发。走了两天了,他还是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也再没有其他的消息。苑君璋感觉越来越像是个凶兆。 到第三天的午后,迹象出现了,前面的骑士发现了远处传来的报警的狼烟。苑君璋马率领手下登一个小山包,极目望去,在正西方向果然发现了一股狼烟。 接着从西面逃来的突厥骑士与难民开始出现,一股股、一群群,接连不断,越来越多。那些逃来的人一个个丧魂落魄、衣袍褴褛,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苑君璋感到问题的严重了,他连忙召开军事会议,分析敌情,商量对策。现在情况大致弄明白了,这回薛延陀部是全部出击,一共五万骑。突袭王庭得手以后,便分为了五路,从不同方向扑向了忠于颉利可汗的部落。 夷男还派出了十几支信使队伍,向各部落通知他已经占领王庭和与唐结盟的消息。还宣称说颉利可汗已经在中原战败,让各部落与薛延陀部联合,或者保持中立。不管是联合还是中立,薛延陀部都会供给他们粮草和布匹。 最叫苑君璋惊讶与担心的是:薛延陀部来得实在太快了,那些逃来的难民和部落小帅描绘的情况大同小异,都说薛延陀部快得像一阵刮来的狂风,凶得像地底下冒出来的妖魔。这么神速,这么凶狠,将是一个十分难对付的劲敌。 派出的斥候也一路路赶着回来报告,情况越来越紧张了,听说已经有好几个部落答应与薛延陀部结盟了。 苑君璋听了皱紧了眉头,接下来的该怎么走呢?义成公主逃出来了没有,在那个方向呢?自己该怎么接应她呢? 义成公主因为有了身孕,不敢骑马,她和其他的老弱妇孺一起分别乘坐在十几辆四套马的马车。阿史那部是是富庶的,他们有的是马,五百金狼骑和义成公主的私兵都是一人四骑。已经七天了,除了补充粮秣外,他们从来没有宿营过。饿了在马背啃食干粮,渴了在马背喝口凉水,有时路过无水的沙砾区,就割马背吮吸马血解渴,实在困极了,就在马背打个盹。 他们的已经十分疲惫,身的肉膘天天往下掉,个个脱了个形。他们的眼睛都是红红的,风沙烈日把他们的脸皮、嘴唇都吹干了,烤裂了,一个个满脸的胡茬,披散着肮脏的长发,形同鬼魅。但一旦敌人追来,他们在马背就马灵活得像狸猫、像猿猴,以最优美的身影驾驭着胯下的战马,向敌人冲去。他们的精神十分亢奋,放纵着自己的战马,高举起手里的武器,高声呐喊着冲向薛延陀部的追兵,拉满了一张张硬弓,射杀着他们。他们是猎手,他们是勇士,他们是骄傲的战士,他们是义成公主的保护者,他们是天兵天将!雄性的、好斗的、嗜血的烈焰鼓舞着他们,烧灼着他们,使他们的肌体迸发出一种超乎寻常的力量,这种超常的力量让薛延陀部的追兵心惊胆战。 第二百二十八章 德州大战 与其说苑君璋走运,到不如说是义成公主走运,苑君璋带着人本能地向着狼烟升起的地方杀去。不多时便遇了义成公主等人,此时的义成公主已经危在旦夕,她的两千私兵和五百金狼骑已经所剩无几。身边可以保护她的勇士只剩下不到两百骑了,在她的身后,她的女儿阿史那兰霞还在带着几百名勇士与薛延陀部的追兵做最后的战斗。如果苑君璋再不赶来的话义成公主和这些突厥贵族的家眷迟早得做夷男的俘虏。 在义成公主的命令下,苑君璋分兵一千护着义成公主等人向定襄退去,自己带着两千人去接应阿史那兰霞。 薛延陀部的追兵也是日夜不停地追击,早已经成了强弩之末,再说他们又不清楚苑君璋到底来了多少人,于是在苑君璋两千生力军的打击下,很快就像潮水一样退了回去。苑君璋为了迷惑他们还纵兵追杀了二十余里。 德州城外李艺和李世绩各自列阵,准备进行一场生死对决。 古代冷兵器作战大部分是四个兵种,步、弩、车、骑。排成矩形小方阵,小方阵内纵列数队,每阵大约近千人。环卫阵表的是弩兵。弩兵居于前锋和后卫,面向相反;两翼也是弩兵,一律面外站立,以保护相对脆弱的两翼,对付敌人的截击。这些千人的小方阵在平置,若干小方阵集合成万人大阵。大阵的形状不外乎圆形适合防守,矩形,楔形三角形,适合进攻,甚至会有梅花形。主将居于大阵当中,一旦主将击鼓,各小阵战士持械而进。一旦主将鸣金,各阵依次而退。金鼓俱击,则战士就地停止,呈固守休整状态。同时,主将身边,还有好几面旗子,旗的数量取决于他有多少个小阵。旗帜的颜色也不一样,与小队的旗帜相对应。主将挥动旗子,旗子的舞动方式表达了不同信息,小阵就挥旗相应行动,旗进则兵进,旗退则兵退,左挥则左移,右挥则右进,低挥则疾行。 李世绩军四万余,各小阵的旌旗五颜六色,其中以红色地位最高,正是他居中之旗。李艺不足两万,其中还有王小胡的三千多人。 李艺骑在战马,站在一个小丘陵的顶,把众将召集在自己的身边,商议打法。 “敌众我寡,此战我们必须全力一搏,属下以为我们就不能留预备队了。”陈奉说。 李艺点头道:“你们看这些河东军像什么?” 诸将有说像恶狗的,像狼群的,像猪的。李艺说:“我看他们只像一只打来的鸟已经被烤得焦黄了,等着我们动刀子来切!” 王小胡呵呵笑道:“打败了李世绩,黄河以北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诸将闻言,无不慨然心奋。李艺开始布置,他将部下分成八个纵队,各自以两到三千的兵力,他还给每个纵队的指挥长官分别规定了进攻的大方向:不外乎从河东军的左侧翼前方杀进去,或者右侧翼前方杀进去,或者从正面杀入,或者从侧翼正面杀入。划分出他们各自所要对付的敌人,要求进攻路线必须是笔直的,笔直地连续进攻有利于激发和维护士气。为了避免被敌人集中兵力各个击破,要求各进攻纵队最后向同一地点会合。 李艺指给了他们看河东军阵后侧一方的一个小土丘,面长着几株柳树。 李艺说:“在进攻过程中你们全权负责,不用看我给你们的旗语,我不会改变任何命令和下达任何新的指令,我也没有旗子给你们看,我给你们唯一的要求是,笔直进攻,脚掌不许倒转,全力以赴,不计任何牺牲。没有人会负责营救你们,你们唯一能活下去的机会,就是打通血路直到那个柳树丘下与其他诸将的纵队会合。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诸将闻言,无不踊跃奔腾,齐声应诺,纷纷领命马。李艺把正面左纵队交给自己的弟弟罗寿统领,然后以手抚弟弟背脊,眼中含着光芒,说:“我领正面右纵队,愿与诸将争先至会合之丘!” 罗寿须眉倒竖,口中鸣叫,拱手抱拳道:“大哥放心,你我兄弟一定能汇聚丘下。”恨不得立刻就要狂冲。 为了保证能冲垮敌人,李艺没有留下任何预备队。他认为像李世绩那样试图使各个部队在进攻中保持一致是没有必要的,也就是说,力图从一个地点来指挥各个部队或军阵,使它们虽然在相隔很远甚至被敌人分割的情况下,仍然保持联系和作战协调一致,可能会以严密的组织系统运作而成功,但是面对歇斯底里的斗狠者很可能被击垮,因为他的各个单体部队没有既定明确的攻击目标和自主性,将官也缺乏行使自主权的空间,不易把其战力发挥到极限,忽左忽右地调动也导致精力浪费和士气沮丧,总之这是一种呆板的打法。而李艺只牢牢抓住两大优越原则:出其不意的突然性和不断前进。最终想达到的目的是分割和打垮敌人。 李艺呐喊一声:“凡我将士,同当生死!诸将居先,杀----!” 然后骑着自己的战马就像一只狂兽一样踏尘卷沙冲下土丘,其属下正右纵队举刃高呼,奔跑紧随。其他诸将的五支纵队好比一股股猛烈的火焰冒出地底,分成几道火流,潮涌似的向河东军的四万人大阵冲去。 李世绩没有命令河东军全线出击,而是从高处指挥各阵单位,交合夹击正在陷阵的李艺军,好像在下一盘棋。李艺军诸将纵队作为坚定不移的进攻者,在全速奔跑着进行迅猛的进攻时所产生的精神影响是相当强大的,使胆怯者和勇武者都不能后退。跑步向前的士兵往往会感觉不到危险,而站着不动的士兵却要面临敌人猛扑而致因而可能失去自信和镇静。 李世绩不愧是一代名将,他把四万军大阵的各单元盘旋布置,真仿佛大海的旋涡,光是弩箭就似雨点一样铺天盖地地向天节军射去。而天节军纵队目标明确柳树丘,划路而冲,呼杀向前,努力撞过一辆辆被击毁的守车,像一排排的锤子,连续向前敲打着铁桶一样的敌阵----把这里敲瘪进一块,那里撕裂一个口子。 此刻的李艺简直就是一个超人,怒目高呼,手持一柄马槊,马备着一柄马槊,向前穿刺,左勾右劈,河东军将士在他的路线股颤身麻,战斗力发挥不出十分之二三,所谓气势夺人,很快他手中马槊的横刺因为穿刺的人骨太多太深而折断,换了另一支槊继续一路冲杀。一路之河东军倒尸被杀的像烂酱一样,其正右纵队喋血前进----踏着敌人的血水。 李艺的身后是追随他作战多年的燕赵勇士,他们简直就是一群不知道生死的顽铁,他们那两万余把阳光下闪着寒光的戟矛亮刃,就是一只巨型野兽的无数只牙齿,在与河东军大阵对撞拥杀到最稠密的地方,戟矛不好用了,他们就纷纷抽出腰刀,这是燕赵游侠最擅长的近身肉搏武器,精芒闪烁,稍一疏神之际,就插入了敌人的身体。并州男儿,历来也以彪悍和坚韧著称,但是在此时此刻,被燕赵将士的性命相扑的气势和狂獗的斗志与战力所震慑压软,纷纷扑倒骇呼哀鸣。双方的带血残尸在拥打者脚下横扑草野。杀人是如此之多,以至于李艺麾下士卒的刀把都仔细缠绕着细绳,防止杀人太多沾血水滑手。河东军拦不住这些死战向前的勇士,大阵很快就被穿出一道又一道血的通路,像一块玻璃被金刚刀分割破碎。 一场血战鏖杀,河东军大败亏输,天节军从不同方向,直杀的贯通河东军阵,至柳树丘下会合了。 李艺道:“诸君今日如何?” 诸将齐声朗声说:“全如大王所言!毕集此丘!” “好!楚王殿下能否稳据河北黄河以北,复太子之仇,全在今天!诸公效死国家,荣于家族,某愿为诸公前驱,再赴敌军,争为人雄。”李艺又高声道。 诸将慷慨应诺!于是掉转马头,刀锋再举。一声呼啸,六路纵队卷着烟尘杀气再闯河东军阵。 这时李世绩也在阵中和郭孝恪等人对话:“李艺果然不愧是与尉迟敬德并驾齐驱的第一猛将。看来他前几日与我等鏖战是藏了锋芒,引我小看他,以至今日用错了战术。” 他说毕就传令各阵重新布置,并命郭孝恪、柴哲威等人分兵从两侧主动攻击。但是刚才已经气沮一阵,战争中有物质力量,更有精神力量。物质力量被削弱了,可以重建,精神力量被摧毁了,是难以恢复的。天节军刚才勇猛直前、先声夺人的气势,令河东军始终处于下风,惊怯被动,无力抵抗天节军一再挟持而来的急风骤雨的攻击。这些迅如怒狮、击如苍鹰、不顾生死的燕赵将士,其勇往无前的搏杀气势,压过了李世绩战术的任何努力。 第二百二十九章 功败垂成 主动出击的河东军很快就与天节军撞在了一起,短暂的厮杀以后士气尽丧的河东军便纷纷向后退却。 李世绩见状连忙挥动令旗,命令郭孝恪和柴哲威向两侧退却,以免溃兵冲乱后军。接着他又命令左中右三军全部压。 河东军喊着号子,高举着武器,迈着整齐的步伐,缓缓地向前移动。 “大王,我军后方有大队敌军出现。”就在李艺信心满满地,准备再一次大破河东军时,斥候突然飞马来报。 “有多少人,主将是谁?”李艺大吃一惊。 “大约万余,打的是李靖的旗子。”斥候答。 “娘的!又是李靖。”李艺心里咒骂道。“他们还有多久能赶来?” “大约一刻钟。” “全军加速,一刻钟内,突破河东军,德州城下汇合。”李艺大喊道。 说完他回头望去,远处的地平线出现了一个黑点,很快变成了一大团。李艺知道,自己的人数远低于敌方,如果一刻钟内不能突破河东军,就无法避免被吃掉的危险。不过敌人在前进时通常也派有前卫,而并不是整个主力军队以庞大的优势兵力同时前进。所以自己安全突破到德州城下应该不是问题。 而此时河东军也发现了天节军身后的变化,士气立刻大振。李世绩挥舞着旗语,调动着一个又一个的小方阵向李艺的左纵队扑去。 很快李艺便被万余河东军死死围住,眼看李靖就要围来了,李艺还是不能摆脱河东军军的纠缠,他连忙发出旗语,招左右来救。 距离李艺最近的罗寿和雷永吉连忙挥军向李艺靠拢。河东军虽然拼死阻拦但还是被他们合兵一处了。 罗寿和雷永吉各带部下顽强地以弓箭继而长矛与河东兵厮杀缠战,拼死掩护李艺突围。李艺带着他的纵队不顾一切地向着德州城杀去。并且在冲杀中不断分出小部部队,作迟滞李世绩军的阶段性抵抗。为了激励这些留下来死战的勇士,李艺甘冒锋刃,与他们并肩作战,直到这部分人斗到兵尽力竭的最后一刻他方才策马飞离。 就这样,在运动和转移与穿插进行的战斗中李艺终突出重围,杀到了德州城下。罗寿和雷永吉则被赶来的李靖军合围。 罗寿和雷永吉麾下不到五千士卒,被将近五万人围的密不透风。李世绩挥舞旗语,命令骑兵结队,反复冲锋穿插轰击他们的行列,主要从侧翼轰击,或者迂回到后路打散他们。罗雷二人的部下完全大乱。士卒散自为战,被二李联军咬杀得最终五千人竟一个都不剩。这次杀戮是如此干净,没有一个活口走失。 李艺先胜后败,不但损失了将近万余士卒,还折了自己的亲弟弟和雷永吉两员悍将。 无可奈何之下只好退保德州小城。二李合兵一处,随即将德州城层层围住,此的德州好像大海涡流中的一只小岛。 第二天刚刚吃过午饭,李靖和李世绩一起出营,两人并驾齐驱,来到德州城下,李靖传令攻城。 于是二李联军一万余人,在大地如蝗虫般汇淹过来。走在最前锋的士卒,推着从附近树林砍来的圆木制作的飞桥。飞桥是保障攻城部队通过护城河的,两根长圆木,面横铺木板,下面还有一对木轮,可以推动。士卒们吱吱嘎嘎推动着十几辆飞桥,直水走进齐胸深的护城河里,把飞桥架通。接着敢死壮士像蚂蚁一样缘桥而过。 李艺在城头向下望了望说:“不要放箭,壕沟保不住了。” 越壕以后,士卒们开始有序地分工协作攻城。有的士卒自备掩体大挡箭牌,往前跑一段,支在地,藏在后面放弩箭,以掩护挖掘作业人员。另外远处的唐军已经开始使用大型床弩,也就是古代机关枪,能连续发射:用几人、十几人推动绞盘,张弦开臂,射程达三四百米,甚至可以把矛发射出去。床弩射出的粗箭可以直接抵达城头,压制城顶守军不让守军探出头来攻击,借此掩护登城的敢死队攀爬。甚至粗箭可以成排地钉在夯土城墙,方便这些攻城勇士们抓蹬。 城墙布满了蚁附之的敢死之士----他们都是李靖带来的江淮精锐----为了避免影响攀爬,他们都不带长武器,只带腰刀,留出俩手顺着云梯猛登,一旦登去,就夺了守军的弩箭,向守军射击,然后的目标是从城头顺马道杀落城底,劈开血路,从里面打开城门。 李靖就这样不断地拼死命往城头输送自己的兵卒,好像液体违反了重力原理,顺着云梯的管子往城流去。但是城墙毕竟稀释了抵达城头的士卒,在飞蝗乱石中,城墙下堆积了越来越多的尸体和血肉。 李艺在城墙顶杀红了眼,一边在杀流来的敌兵,一边在杀自己身边每个垛口退后一步的部下。 二李驱部拼死冲击了一个下午,伤亡千余人,德州依然纹丝不动,可见攻城属于难度最大的战斗形式,是孙武所说的“下之下者也”。进攻一方的伤亡比例往往是守方的数倍。 入夜以后李靖和李世绩召集部下开军事会议。会议的议题只有一个,怎么对付龟缩在德州城里的李艺。是续继发动进攻呢,还是只围不攻,或者另有克敌妙策。 会,七嘴八舌地各有主张,但整个会议没有一个主意是让二李满意的。本来嘛,情况已摆得十分清楚,要困死李艺并不难,再过个三五天,李艺就弹尽粮绝,只能束手就擒了。问题是李承乾和李恪母子现在李艺的手里,如果逼他太甚的话,万一李艺狗急跳墙,那么皇帝陛下的两个儿子就 另一个让二李烦心的便是大军的供给。李世绩与李艺对峙了十几天,粮草早已消耗的差不多了。李靖的部下千里赶来,也只剩下三四天的口粮了。还有他们的战马也天天要草料喂养。 关中正在突厥铁蹄的践踏之下,根本不可能保证他们的后勤,大军粮草的唯一来源就是河东。但是需要穿过河北,而河北山东的百姓都是心向李建成的。现在河北大地打着给李建成报仇旗号的盗匪不下几十股之多,占领了十几个郡县。不住地袭击李世绩的后勤补给,给河东军造成了不少的损失。幸亏他们没有统一的指挥和杰出的将领,要不早就把山东河北连成一片了。 有名校尉提出在民间征集粮草,以解大军燃眉之急,被李世绩以我军是“仁义之师,王者之风”的名义骂了回去。 李靖道:“孙子的兵中有两句话,“围师必阙,穷寇勿迫”,我们还是给李艺留一个逃命的缺口!” “可是李艺勇悍,如果放跑了他,将来再讨伐就不容易了。”郭孝恪道。 柴哲威说:“可如果我们逼他太甚,害了两位皇子的性命,怎么向皇帝交代。就算皇帝现在不追究,心里也一定会记恨我们的。迟早都是祸患。” 李世绩也点头道:“其实就算抛开我们的顾虑这仗也不好打,德州城里现在还有两万多敌军,如果我们逼的他们太紧,没有活路了,他们就会拼命,就会迸发出比平时强一倍、两倍甚至十倍的勇气,也会激发出超乎寻常的体能,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相反,给他们留一条活路,或者不穷追猛打,不把他们逼得走投无路,那他们斗志便会懈怠,会越发恐怖,越发胆怯,会争先恐后地逃命。那样,我们再趁机进击,敌人便会土崩瓦解,溃不成军,我们也会取得更大的战果。我赞同李将军的意见。” 李靖笑了笑,摆手屏退众将。对李世绩说道:“我来前皇帝陛下有过交代,只要我们把李艺逼到渤海郡,自然会有人救护两位皇子。” 李世绩一喜:“如此就好,要不这仗我们实在是没法打。” “我马让郭孝恪在东南方让一个口子出来。可是德州距离渤海有千里之遥,我们的粮草该怎么解决呢?”李世绩又说。 李靖又笑了笑道:“德州府库里是有粮食的,明天一早,我们三面攻城,攻的要狠要猛,逼李艺立刻突围,不要给留他烧毁粮仓的时间,我们不就有粮食了吗!” 李世绩一拍脑门道:“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太阳照耀着通往德州的泥土路,一大队士兵机械地在尘埃中移动,他们不敢在长途跋涉的劳累中懈怠,人人强打精神,看押队伍中的囚车。囚犯形销骨立,披枷带锁,刑罚和令人崩溃的站立消蚀了体魄,但那双隐藏在乱发后的眼睛,鹰隼般锐利。量身定制的木笼卡住囚犯,他不得不保持僵硬的姿势,这名囚犯就是前凉州都督,长乐王李幼良。 李幼良在义井投降以后并没有享受到他以为能够得到的待遇。长孙顺德一见到他就立刻命人把他关进了囚笼里,一路拉着他像山东赶去。快到德州的时候还专门给他量身定制了一个木笼,准备在两军阵前将他推出来震慑和打击李艺的军心士气。 第二百三十章 突厥将退 武德九年,九月初三,突厥人已经在这八百里秦川烧杀抢掠了二十多天了。这些日子来唐军也出城和突厥人战了几次,无奈败多胜少。温大雅在损失了七千人和大将薛收以后一直龟缩在坊州城里,不再出击。 长安城下,突厥军寨里,颉利可汗正在大帐内和与诸位部落的首领将军们一面畅饮,一面兴高采烈地议论着这次南下的收获。 酒宴正酣时,大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人影一闪,走进几个人来。颉利可汗眼角微动,看清楚了是自己的侍卫领着两个突厥骑士,那两人一身尘土,面色苍白。 “什么事?”颉利问。 颉利的侍卫急步走来,神情焦急,爬在颉利耳边悄悄说:“薛延陀部造反,已经占了王庭。” “你说什么?”颉利可汗失去了往日的冷静,猛地站起来,吓了帐内众人一大跳。 “好了,马派人去通知阿史那社尔和花施罗,让他们五天之内赶到这里来和大军汇合,再通知后军,让他们全部渡过渭河,我们马就能入主长安了。”颉利可汗接着又大声说道。 “阿史那社尔遣人来报,他已经攻破坊州,生擒了李世民的大将温大雅,斩首三万级,李世民的洛阳精锐已经不复存在。本可汗决定,从明日起猛攻长安,取李世民首级。”颉利可汗又大声说道。 那些部落首领和将军们面面相觑,不知道颉利到底想干什么。长安城这么坚固,强攻的话得死多少草原勇士呢? 颉利可汗阴着脸道:“全部回去集合部下,准备攻城,有违军令者斩。” 众人见颉利发怒,只的行礼退下。 等众人都出去以后颉利可汗的目光刀一样瞟在那两个突厥人的身:“说,到底怎么回事。” “薛延陀部的新头人夷男造反了,不但攻陷了王庭,还收买了几个小部落。” 颉利可汗气的直咬牙:“可敦呢?” “可敦现在已经安全逃到定襄了,不过” “不过什么?”颉利重新坐下,一脸寒霜。 那两个突厥人互相望了眼眼道:“阿史那摩元大人战死了。” 颉利可汗的脸色冰一样,看不出是发怒还是伤心,还是根本全无表情:“你们二个辛苦了,你们先出去在帐外候着,你们要记着,今天这话,跟谁都不能说!” “小的就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那两名突厥人磕了个头,起身退了出去。 颉利可汗对着身边的两名亲信侍卫一摆手道:“你们俩先出去,悄悄把那两个兵给带到帐后没人的地方杀了。这事情绝对不能声张出去,谁也不能信!其他的,我得一个人想想。去,下手利索些,别让他们受苦,也别走漏风声。” “你,马去请赵先生来。”说完他又对另外一个侍卫说。 名侍卫抱拳为礼,退出帐外。 “可汗是不是还有吩咐?”两个报信的突厥人还在眼巴巴地等着,见有侍卫出来,连忙凑去问。 “也没别的了。”其中一名侍卫哈哈一笑,“可汗说你二人千里奔波,带消息来,看赏每人三十两银子,跟我们来。” 两名信使千恩万谢,跟着二人来到帐后没人的地方。其中一名忽然感到自己的嘴被捂住了,他不知所措向旁边一看,自己的同伴也被另一名侍卫从后面捂住了嘴,后腰里插着一把短刀,身子正在乱挺。腰眼一麻,这名信使的眼珠瞪得凸出来,挺了两挺就软了。到死也不知道这两名侍卫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此毒手。 两名侍卫把短刀靴底擦了擦,找了两把铁锹动手挖了个小坑把两具尸首扔进去填土:“两位弟兄,早日投胎去。我们兄弟也是情非得以,怪只怪你们自己命苦,千万不要怪我们兄弟俩。” 大帐内赵德言听完颉利的叙述以后道:“大汗,长安城防坚固,不是三五日可以攻破的,草原生变的消息很快就会传过来,到时候军心浮动,别说入主长安,能不能安全返回草原都是个问题。依臣下眼下唯一之策就是赶快和李世民议和,然后迅速回师,荡平夷男。” 颉利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然后把酒碗狠狠掷向地,接着说道:“实在是可恨,李世民现在就剩一口气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李世民的确是剩一口气了,可是我们又何尝不是呢?就算大汗你下令攻城谁又会下力气执行呢?突利还是花施罗?真正卖命的还不是大汗你的几万老弟兄,到时候大汗与李世民两败俱伤,赢的只会是那些在边看热闹的家伙们。最要命的是等他们知道草原生变的消息以后,会不会倒向李世民或者夷男呢?”赵德言在颉利身后叹道。 颉利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他迈步走出帐外,望着帐外的原野,略带感伤地道:“草原的十八个部落虽然已经站到了同一面大旗下,但心还和从前一样四分五裂,只要一点点财宝就能让他们背叛我。如果不把他们真正聚到一起,无论我们的骑兵有多么骁勇善战,我们的马蹄都无法真正走出草原!这次撤回去以后,我一定要像打铁一样把他们的心打到一起来!然后再来逐鹿中原。” 接着他又说:“执失思力现在还被李世民扣押着,依赵先生之见,我们这次派谁去见李世民合适呢?” 赵德言考虑片刻道:“阿史那思摩。” 颉利点头道:“也好,他与李世民也是老相识。” 阿史那思摩,东突厥贵族,处罗可汗的儿子,性开敏,善占对,精骑射,通兵法。但是不得颉利可汗的待见。因为他和阿史那族其他人长的不一样。其他人皮肤有黄有白,头发有圈有直,但一定是深色头发,深色眼珠。惟独他,是一头浅浅的金发,一双蔚蓝的碧眼。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就是这副容貌让其他人都怀疑他的阿史那血统,他虽然冠着这个姓,却始终不能完全被族人接纳。他从小是个聪明听话能干的孩子,父亲处罗可汗对他很喜爱。就即使喜爱却依然不给予他领兵统帅的权力。他只能是夹毕特勤,一个身份高贵却毫无实权的阿史那贵族男子。 武德初期,阿史那思摩曾多次来到唐朝,李渊封他为唐朝的和顺郡王。 当天下午,东宫显德殿,李世民与阿史那思摩寒暄了片刻,然后就进入了正题。 “朕初即位,也不想大动刀兵,不过要想和谈,得让颉利可汗退到渭河以北。朕会亲自与他谈判的。”李世民听完阿史那思摩请和的意见以后说。 阿史那思摩点头道:“陛下要是没有其他的条件的话外臣就告退了。” 李世民起身拉住他的手道:“朕知你在突厥不得志,不过你不要忘了,你还是我大唐的和顺郡王,朕这里随时都有思摩兄的一席之地。” “谢陛下!”阿史那思摩左手放在胸口,弯腰行礼道。 “陛下,颉利突然请和,一定是草原内乱,他已经坚持不下去了,您为什么要答应他呢?”阿史那思摩出去以后长孙无忌道。 李世民苦笑道:“朕知道,一定是薛延陀部造反了,可我们呢?如果不与突厥讲和,就一定是大战,到时候朕与颉利两败俱伤,坐收渔人之利的只有李承明。” “放心,这次突厥生变,一定顾不李承明了,等颉利兵退以后我们就可以渡过黄河,平定李承明与李艺的叛乱,然后再取巴蜀,安天下,蓄民力,富国强兵北逐突厥。”接着他又说。 当天夜里颉利下令,突厥全军退过渭河。 李承明在阿城得到突厥退兵的消息以后大吃一惊,连忙召集部属开会。 李承明愁眉苦脸地道:“我现在真是后悔引突厥入境,把战火烧向中原,原想着突厥会和李世民大拼一场,拼掉双方的精锐,到那时,我们再伺机而动,收拾残局。没想到突厥就这样退兵了,大家说说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突厥突然与李世民讲和,一定是草原发生了变化,而且形势定然十分危急,臣下以为我们当务之急是退回到山东,尽量招降李世绩,想办法稳定黄河以北,然后再做其他的打算!”王利涉说。 “燕王的天节精锐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我们手里没有精兵强将,突厥人现在又退兵,根本顾不我们,我若彼强,以李世绩之奸,只怕是很难招降了。”苏烈说。 “苏兄说得是,还有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李承明知道苏烈与李世绩曾经共过事,他说的应该没错。 “要不我们退到巴蜀去!那里易守难攻,李世民一时半会,奈何我们不得。”刘仁轨道。 薛万彻说:“我看我们不如去幽州,燕王与庐江王在那里经营多年,百姓大多心向太子。而且幽州边民善战,我们很容易就能组织一直精锐边军,在那里即使我们与李世民做战不利,也可以随时退望草原。” “薛将军说的是,如果我们去了巴蜀,说不定会被李世民逼的无路可走的。”王虎臣也说。 李承明瞪了他一眼,说道:“你知道个屁!” 第二百三十一章 渭河结盟 当天夜里,突厥突厥全军起寨拔营退过渭河。 第二天清晨,李世民带着萧瑀、封德彝、长孙无忌、杜如晦、房玄龄等人来到渭河。还是他次与颉利对话的那座便桥边。 李道宗、侯君集、尉迟敬德、张公谨、程知节、秦叔宝等将率五万步骑,紧随其后。 不一会,对岸的突厥营寨里驰出一群马匹,马蹄过处扬起了一片尘埃。瞬间,他们由小变大,已经到了对岸,为首二人正是颉利可汗、突利可汗。 颉利可汗刚刚站定,便立刻扯着嗓子喊道:“大唐皇帝陛下,孤围长安已近一月,期间破城无数,唐军一直畏缩避战。你大唐楚王一直劝孤打破长安,但孤不忍杀伤过重,为两国百姓计,孤想与你罢兵讲和。” 李世民呵呵一笑道:“可汗突然与朕讲和,想必是草原有变,令可汗掣肘了!” 颉利可汗冷笑一声道:“不错,草原的确有变,只不过是区区的薛延陀部谋逆而已,那只是疥鲜之疾孤只要回军十万,便可一举荡平。皇帝陛下如果不愿讲和的话,孤这就率大军返回草原,你能奈我何?” 李世民气的脸色发白,却也无可奈何,颉利说的是实话。大唐骑兵不多,他现在根本无力与突厥骑兵野战。 “孤答应你先前的条件,不过自今年开始,往输之物再加五成,你若答应孤便立刻退兵。并保证我突厥铁骑从此再不南下。”颉利可汗接着有说。 李世民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朕可以答应你,但可汗你必须把李承明交给朕。” 颉利可汗摇头道:“我们草原男儿最讲信义,李承明是孤侄子的义弟,而且当年他擒获孤侄子的时候,将孤的侄子奉为宾,所以孤决不会把他交给你的。” “不过孤可以把岁贡降低两成。还有,执失思力要立即放回。”接着他又说。 李世民神色严峻,说道:“好,朕知道你草原男儿最重诺言,我们既有此盟,断不可再有反复。朕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办,朕的兵马脚步也不会出境向北一步。但你从此也不得再干涉我大唐内政。” 颉利可汗拔出一支箭羽,“啪”的一声将其折断:“鹰坠箭折,为我汗国誓言中之最重。我若违盟,犹若此箭!” “好的,我们就当着两军之面,刑白马而盟。你以为如何?”李世民道。 颉利可汗点点头翻身下马,缓步走向便桥中央。 李世民也迈步走向便桥,李君羡牵着一匹白马来到桥边,手持利刃欲斩其头,以取血盟约。 李世民挥手止住他,说道:“我们既免战事,不用杀马以为牺牲。可刺其股取血一盏,即可盟约。” 须臾,李君羡遵旨刺马取血。 两名兵士手捧玉盏,里面装着七成满的美酒。 李君羡将马血混入,清澈的美酒顿时变成红色。 李世民手端玉盏,面向颉利可汗大声说道:“终我们二人一世,两国再勿相侵扰。” 颉利可汗也大声道:“正是如此。” 二人仰头将血酒一饮而尽。 他们饮酒的时候,两军寂静无声,惟听到渭水的哗哗声音。 二人饮完酒,随手一掷,将玉盏投入桥下水流中。 这时,两军同时发出了如雷的欢呼声。 李世民目视颉利可汗感叹道:“你听,他们其实也不愿意打仗。颉利可汗,顺乎民意为君主的第一要旨,不可逆势而行。望我们各自珍重” 颉利可汗闻听如雷的欢呼声音,先是诧异,继而茫然,不解其中之味,他迟疑了一阵,拱手道:“如此,我就北归了。望你记着今日之盟,早日将金帛之物送来。” 李世民点点头,说道:“金帛之物由执失思力带回,你尽可放心。你现在北归,恕我不远送了。” 二人拱手作别,回到各自军中。 随后,两军后队变前队,缓缓班师。 李世民回到军中,众大臣拥来询问究竟。 “颉利深入我地已经将近一月,烧杀抢掠,天怒人怨,陛下既然知道突厥内部生变,如果我们现在与突厥决战必获大胜,为什么还要给他们那么优厚的条件,让他们安然而退呢?”陈叔达问道。 李世民苦笑道:“颉利内部生变,士卒已有惧心,我与其战或许能克,所以不战的原因,是因为朕即位日浅,内乱未平,国家未安,百姓未富,应当以静抚之。若开战,所损甚多,又与颉利结怨更深,突厥必然惧而修备,防范更严,且动辄犯境。故卷甲韬戈,啖以金帛,突厥既有所得,理当自退,今后势必志骄意满,不思防范。我们利用这个空当,平内乱,蓄国力,努力养威伺畔,一举可灭之。古人云,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就是这个道理。” 众人听了李世民的这番宏论,深服其明察秋毫,且深谋远虑的本领,对他以静抚民、富国强兵的主意,和壮大之后再来收拾突厥的雄心更是折服。 封德彝拱手赞道:“陛下神机纵横,臣等实在不及。陛下能体恤百姓,以智驱敌于无形,为我大唐天下之福。” 李世民眼望对面缓缓退走的突厥兵,似自言自语道:“天下之福?这句话说着容易,做起来就难了。” 他微一侧头,目视臣下道:“世民自幼爱枪习箭,生性善战,这几年又出征较多,跨马征战似为世民所长。如今太皇将天下交给了我,要治理好天下,仅靠打打杀杀是不成的。这些日子以来,世民辗转反侧,忧虑良多。众卿家,如今突厥的威胁虽然暂时消除,但李承明之乱,却是迫在眉睫,还望众卿一起努力,迅速平定内乱。” 李世民与颉利会盟时,李承明和阿史那萧骨就在距离便桥几十丈远的地方注视着。王虎臣和乔子宏几次请命,说愿带一百锐骑突击,将李世民斩与便桥之。但都被承明拒绝了。李承明心里清楚,这么远的距离突击,败多成少,到时候别说李世民,就是颉利也饶不了自己。 李承明昨天和属下们商量了一晚,最后大家终于达成了一致决定,先回山东与李艺王小胡等人汇合,然后尽力将河北山东连成一片,再想办法拿下河东,占据黄河以北,与李世民一争长短。如果战事不利的话就采纳薛万彻的意见,全军退往幽州,力保幽州不失,再拿李世民的两个儿子与李世民谈条件。 结果一出来李承明便派人赶往巴蜀,将目前的局势和自己下一步的计划告知李孝常和王珪、韦挺,请他们在巴蜀想办法呼应自己,最好能出兵子午谷,威胁李世民的后方。不过他也知道李孝常手兵力不足,出兵子午谷是很难办到的。 其实他对下属们的一致决定也没什么信心,有心想向下属们提出跟突厥人会草原的意见,可又怕伤了他们的心,甚至让他们反感自己。 他心里很清楚李世绩和李靖的能力,尤其是李靖中国战史军神级别的人物。跟这样的人对阵,只怕连一成胜算都没有。本来他听了王利涉对李世绩的分析以后,也有过打算招降李世绩,但现在突厥突然要退兵,自己成了劣势,再提招降恐怕也是自取其辱了。 颉利退兵的命令传到阿史那萧骨军中以后,李承明拱手道:“萧骨兄,你我兄弟就此别过!但愿他日能够有缘再见。”李承明要往西南去山东,阿史那萧骨则得跟着颉利往西北返回草原。 这时突然刮起狂风来,呼啸地从众人身边掠过,原野顿时处处黄沙弥漫,一片昏茫。 阿史那萧骨大吃一惊道:“楚王兄弟还是随我回草原!我们退兵以后李世民一定会全力攻你,你属下兵微将寡,如何能抵挡的住?” 李承明苦笑了声道:“还在很多先父的旧部,与小弟的下属正在山东为小弟浴血奋战,况且小弟的母妹也在山东,小弟无论如何都得回山东去,就算是死,我也不能抛弃我的母妹,和先父那些忠心耿耿的下属。” “楚王殿下少年英武,雄气勃勃,笑傲天下。原以为起兵举义为父报仇,当如轰雷闪电,山崩冰裂,势震当代,威传后世。却不料虎头蛇尾,未建寸功,现在可汗退兵,殿下孤掌难鸣,担心前途渺茫是也不是?”这时候赵德言策马赶来说道。 “承明之心事,尽赵先生的意料之中。我根基甚浅,声望不著,名公巨族看不起我,必定都会倒向李世民,承明生死事小,只担心我死之后,再无人能替先父洗去冤屈了。”李承明答。 “薛延陀部造反,军心不稳,可汗退兵也是迫不得已。不过可汗让我转告殿下,如果殿下在汉地支持不下去的话,随时可以退入草原养精蓄锐。”赵德言道。 李承明拱手道:“请赵先生代我谢过可汗。” “可汗知楚王殿下一定会去山东与燕王汇合,他见殿下护从不多,怕您路会出事,特令阿史那萧骨率精骑一万,护送殿下安全到达山东。”赵德言又道。 “真的,那太好了。”阿史那萧骨道。 “赵先生,就此别过,祝可汗一路顺利,荡平叛逆。”李承明又拱手道。 “赵某也祝楚王殿下,一路顺风,稳占河北半壁黄河以北克成大业。”赵德言拱手说道。 第二百三十二章 顺德被擒 三天后的午后,李承明和阿史那萧骨等人行至赵州,这里距离德州已经不到三百里了。 “大王,燕王和王小胡已经战败,连失了十几个州郡,现在正往渤海郡方向逃去。”斥候来报说。 李艺原本是想北返幽州的,但李靖与李世绩三面紧逼只给他留下一条往东的通道,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带人往渤海郡方向逃去。 “加速前进,我们得赶快和燕王汇合。”李承明刚刚说完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 “大王,西北方二十里处,发现长孙顺德的大军。”又一名斥侯来报。 “有多少人?”李承明问。 “至少两万,长乐王被他们押在囚车里。”斥侯答。 “薛将军,你怎么看?”李承明将目光转向薛万彻。 “他们有多少骑卒?正往哪个方向去?”薛万彻问。 “不足五千,也是往渤海郡方向。”斥侯答。 薛万彻一挥手,他身边的护卫立刻从怀里掏出地图来,在地展开。 薛万彻指着地图的一个黑点道:“这里是梨山,梨山下是减河,是长孙顺德的必经之路,长孙顺德距离梨山大约五十里,我们距离梨山大约一百里。长孙顺德应该不知道我们就在附近,我们都是骑卒,脚程比长孙顺德快很多,我们可以在梨山埋伏,打长孙顺德一个措手不及。” “萧骨兄,你的意思呢?”李承明又看着阿史那萧骨说。 阿史那萧骨笑了笑说:“我没意见,你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 “能得萧骨兄这样的兄弟,承明虽死亦无憾!”李承明感叹道。 接着又说:“全军疾行,一定要在赶在长孙顺德前面到达梨山埋伏。” 天色将近黄昏是李承明等人终于到达了梨山,沿途还射杀了长孙顺德的几个斥候。可是他们一直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也没有等到长孙顺德的大军。 原来长孙顺德发现有几名斥候没有归队,虽然他认为这些斥候只是被王小胡的河北溃军袭杀了,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决定就地安营,等到明天天亮以后再行军。 李承明得知长孙顺德就地安营的消息以后想连夜去偷袭,但被薛万彻制止了。他说:“长孙顺德老奸巨猾,他既然决定就地安营,就一定会严加防备的,偷袭肯定不会顺利,如果今天一夜平安,明天他反而会更大意,还是等在这里,明天伏击他好。” 李承明想了想,觉的薛万彻说的对,便与阿史那萧骨商议,让大军露宿,养好精神,明天再对付长孙顺德。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有大亮,李承明在半山腰睡的正香,王虎臣匆匆跑到他身边,将他推醒。 “大王,长孙顺德的大军已经到山下了。”王虎臣说道。 “薛万彻呢?怎么还不出击?”李承明大吃一惊。 “薛将军已经下山了,前军都是骑卒,薛将军准备放过前军,一举将长孙顺德中军和后军全歼。”王虎臣答。 李承明站起来道:“太好了,我们也下山,薛仁贵,薛仁贵呢?” “大王,我在这呢。”薛仁贵在他身后答道。 “马跟我下山,王虎臣,等仗打起来以后你带一百骑卒,不要管其他人,直取长孙顺德,最好能把他生擒。”李承明一边往山下走一边说。 王虎臣应了一声。 “薛仁贵,你也带一百人,务必在乱军之中找到长乐王。”他又说。 李承明到达山下的土坡时,天色已经大亮。 山脚下长孙顺德的大军正在缓缓前进,并没有发现官道左侧山坡的树林里有什么异常。 “薛将军,能出击了吗?”李承明望着正在前进的大军,对薛万彻说。 “放他们的前军骑卒过去我们再出击。”薛万彻答。 “骑卒过去了,我们出击!”骑卒刚一过去,李承明便立刻说道。 “再等一刻钟,免得骑卒能够迅速回援。”薛万彻说。 一刻钟后薛万彻道:“出击!” “哇呀呀----”忽然喊声大作,无数突厥骑兵从山坡的树林里,土坎后面冲出;或挥舞长槊,或弯弓射箭,凶猛无比地压了下来。 长孙顺德的部众没想到这里会有突厥人埋伏,一时措手不及,阵形顿时大乱,纷纷向后逃去。 长孙顺德的部下猝不及防,被呼啸而至的突厥人切成了数段。 “长孙顺德休走,留下命来!”薛万彻骑着李承明送给他的“草原雪里站”冲下山坡。 早已埋伏在梨山另一侧的苏烈在听到杀喊声时,也立刻带着两千突厥人冲出来,截断了长孙顺德的后路。 长孙顺德人在中军,而他的中后两军都是步卒,行动不快捷,顿时陷于了四面包围之中,情形异常危急。 官道一侧是减河,另一侧是一片旷野和梨山,地势开阔非常利于骑兵冲杀,不利于步卒攻击。 所以长孙顺德的洛阳军只能结阵自保,无法主动攻击。 突厥骑士们结好队列,反复的在洛阳军的步卒里来回传插,左右绞杀,没有统一指挥的洛阳步卒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此时长孙顺德已从最初的震惊中镇定下来,把身边的兵卒们布成了一个圆环阵,以弓箭射杀远距离的敌兵。 突厥骑兵长于野战,精于骑术,纷纷使出镫低藏身的手段,策马向长孙顺德的圆环阵冲去。 洛阳士卒们损失惨重,伤亡愈来愈多,抵抗和喊杀声越来越弱了。 长孙顺德的圆环阵虽未被攻破,却已缩小了许多。 不行,再这么耗下去,我这把老骨头就要埋在此地了。长孙顺德心里恐惧起来,打算带着自己的卫队突围。 “杀啊----”前方杀声大起,数千骑卒如雷雨之前漫天飞涌的乌云,以排山倒海之势直冲过来。是长孙顺德的前军骑卒,他们得知中后军被围,便立刻回援。 长孙顺德的部众立刻精神大振,呐喊着奋力冲杀,圆环阵一下涨大了好几倍。 阿史那萧骨慌忙又分出一千骑兵,去阻击长孙顺德的援军。 王虎臣带人冲了好几次长孙顺德的圆环阵,但都被箭射了回来。 “王虎臣这头猪,怎么还冲不破长孙顺德的防御阵。”李承明站在山坡,看再眼里,气得直骂娘。 “大王,我把长乐王抢回来了。”这时候薛仁贵带着李幼良来到山坡。 “干的好,你现在马下山,配合王虎臣薛万彻,一定要在长孙顺德与他的援军汇合之前擒杀长孙顺德,最好是要活的。杨不悔,你也一起去。”李承明顾不和李幼良寒暄,连忙吩咐道。 薛仁贵和杨不悔齐声应道,然后策马奔下山坡。 杨不悔和前次一样,在距离长孙顺德的防御阵百步远的地方翻身下马。从背取下巨弓,箭壶里抽出长箭,左右连发,专向长孙顺德的统兵将官射去。 一个又一个的将官被射倒。士卒们失去了指挥,圆环阵开始混乱起来。 薛仁贵身披两重铠甲,双手持双槊,大叫大喊着向长孙顺德的圆环阵冲去。虽然身中数箭却毫不理会。王虎臣和薛万彻见状也连忙挥兵猛冲。 洛阳军的将校接连被杨不悔射死,没有了领导的指挥,有几个士卒胆寒畏惧,纷纷扔掉兵器向身边的减河跳了下去。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有了第一个,也就有了第一百个乃至一千个。会水的,不会水的,怕死的,想活命的,一个接一个地跃入了河中。 “兔崽子们,不准退不准乱跑!”长孙顺德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恼怒中挥着佩刀,接连劈死几个想要跳河的下属,却仍无法阻止部众的溃逃和跳河。 长孙顺德见约束不了部众,败亡在即,长叹一声,带着卫队向薛仁贵等人冲了过来,企图突破他们,去和自己的前军汇合。 洛阳士卒们丢下战死的同伴,也不及排成队形,拥挤着你争我夺地跟在长孙顺德背后冲锋突围。 薛仁贵大喊着,策马向着长孙顺德杀去。 长孙顺德的双眼被愤怒气得血红,疯了一般向薛仁贵扑过去。薛仁贵疾眼快,隔着几丈远就将右手的长槊像标枪一般冲长孙顺德掷过去。长孙顺德一提缰绳,长槊插进他坐骑的前胸,那马哀鸣一声,双腿一屈,把长孙顺德直直地摔出去。长孙顺德刚从地爬起来,后心一紧,已给疾驰而来的薛仁贵抓住了束带,提起来搁在马鞍子前,接着,薛仁贵抬起左手的长槊,一槊挡飞一支迎面射过来的羽箭,然后槊刃向下一放,压在了长孙顺德的脖子。 “长孙大人不要乱动。”薛仁贵冷冷地说:“刀剑无眼,大人莫要自误。” 主将被擒,两万洛阳军溃散了。突厥骑兵掩杀十数里,洛阳军伏尸近万。 这个时候长安的李世民刚刚结束早朝,他目视房玄龄道:“玄龄,,诏京中三品以文官及众学士,入弘文馆议事。如何治理天下是大事,朕要他们自由地辩论一番。”在他看来没了突厥人做后盾的李承明,根本不堪一击,最重要的是他认为合李靖与李世绩之力,别说是兵微将寡的李承明,就是自己恐怕也得甘拜下风。 第二百三十三章 皇帝议事 三品以文官在宫内用过早膳,就遵旨到了弘文馆。弘文馆设在弘文殿的左边,这里原来是李建成的藏之处。 李世民迁入东宫后,这里就改成了弘文馆,不过他的天策府被谢叔方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包括他以前收藏的籍,为此李世民咒骂了谢叔方好几天。 李世民设立弘文馆的动机,与他当初设天策府文学馆是一脉相承的。他命令虞世南、褚亮遂良、姚思廉、欧阳询、陆德明、蔡允恭、萧德言等以本官兼学士,在这里或典校理,或司撰著,或兼训生徒。 不过李世民现在作为一名新皇帝,设立弘文馆不是让他们专一在这里研讨学问,也不把他们当成学究对待,主要想让他们商榷政事,参与议定礼仪、律令和朝廷制度。 李世民闲暇时候,就会漫步来此,或将他们引入内殿,与他们谈古论今,识前王之所以成败。有时候谈得兴起,会一直谈到深夜方罢。 群臣入馆片刻,就听馆外一声大喝:“皇驾到。” 群臣急忙列队站起迎候,就见李世民不乘步舆,健步迈入馆来。 他一进门,先挥手道:“众卿不用多礼。今后入馆来议事,不用像朝时那么严肃,散漫一些最好,此为今后的成例。” 李世民面南坐下,群臣依品秩也排列坐定。 群臣看到李世民今天心情好,心中觉得安定许多,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起来。 玄武门之变后,突厥退兵之前,李世民每每接见群臣皆威容严肃,臣子奏事时不免心中恐惧,深恐一言不当招致雷霆震怒,因此言语行动之间常常不知所措,顾虑重重。 其实他那时也是像由心生,李承明勾结突厥入寇,想借异族人的手给建成报仇,长安城危在旦夕。李孝常,李幼良,李艺,李瑗相继造反,黄河以北乱成了一锅粥,巴蜀则完全独立,他的心情当然好不了。 现在局势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突厥已经退兵,李艺在李世绩和李靖的联手夹攻之下,已经溃不成军,正按照自己的设想往渤海郡逃窜。李幼良也已经被长孙顺德活捉,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天就能平了李承明,等李承明一平,太子旧部就没了盼头,再取巴蜀,平李孝常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他怎么会心情不好呢? 李世民用目光在馆中扫了一圈,朗声说道:“朕刚即位,李承明便勾结突厥即兴兵做乱,遂有渭水之盟,如此算是暂时将边疆之事稳定下来。李承明不过是一个黄口孺子,指日便可生擒。从今日开始,大家要将全部精力用在治国之。” 杜如晦奏道:“陛下心怀仁慈,不愿兴兵扰民,可那雕阴的梁师都这几日一直在攻打朔方。” 李世民摇摇头,说道:“突厥退兵时,朕就已与大家说过,所以不愿与颉利开战而和者,惟想以静抚民也。梁师都跳梁小丑,不必理他,如晦,可由兵部传令各州,让他们务必坚守,不让梁师都破城即可。平了承明以后,朕想在五年之内不再妄动刀兵。” “朕今日让众卿家来此议事,这就是原因之一。炀帝暴政,使天下大乱,群雄纷起。在座之人,多历两朝,对炀帝之失感触良深。萧公,褚亮,等一会儿你们可就此话题多说两句。唉,这些年群雄混战,虽被太皇一一扑灭,然山河破碎,百姓凋敝,可谓民不聊生。目前除京畿之外,其他各地百姓逃散,田园荒芜。经户部统计,现在的民户数目,不及前隋最盛时的五分之一。大家都好好想想,有什么好的,与民生息的办法。” 众人纷纷点头,心里都开始叹息战争的残酷。 像其中的封德彝、萧瑀、陈叔达等人皆两朝为官,熟知史事,尤其对隋文帝治下的仁寿年间和隋炀帝大业初年的繁荣景象追怀不已,当时的社会富庶程度和民户的兴旺,是自晋朝以来从没有的。 李世民接着道:“原因之二,是我朝的吏治不好。太皇这些年将精力放在征伐,他性格简慢,将国事多委以臣下。臣子中不乏忠谨之人,也难免良莠不齐,有些人背着太皇自行其是。” 说到这里,李世民向坐在前排的裴寂扫了一眼,裴寂看到李世民那锐利的目光,虽然心里怨恨,但也没有办法,只得低下头来。 这时,李世民的声调变得高亢起来:“废太子帮助父皇辅国,然不将心思用在正道,肆意放纵臣下,使政刑纰缪,官方弛缓。唉,这吏治之道,为何就不能清明简约呢?这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武德之初,李密降唐。京城之官欺他是一名降人,又以为他家中有金山银山,大小官吏都变着法儿前去勒索,这分明是前隋遗风嘛!他们的所作所为与虞世基毫无二致!对了,如今天下民户不及前隋五分之一,然我看各级官吏却不比前隋少。” 虞世南听到李世民提自己的哥哥,不由地羞愧地低下头去。 虞世基虞世南兄弟会稽余姚人氏,出生官宦世家。两兄弟自小就负才名。隋炀帝当政期间,刚愎自用,不纳谏言。虞世基迎合隋炀帝的心意,逢迎拍马,因此获得一再提拔,官居内史侍郎,专典机密,即以中侍郎衔行宰相职务,同时他家庭生活豪奢,类于王侯。而虞世南则耻于炀帝之为政,仅为起居舍人这样的小官,生活极其清贫。可是,兄弟二人却是住在一起,十分爱。虽然为官的理念不同,却能够做到如此,弟固然贤,兄其实应该也不十分坏。宇文化及江都兵变,要杀虞世基,世南抱持号诉请代不得,显示了浓烈的亲情,同时,虞世基的儿子们也是慷慨赴死,不避刀兵,家庭豪奢若此,而父慈子孝,可见虞世基应该也不是个忘本的人。 “玄龄,你将这件事儿好好查一查,养着这么多的官吏加重了百姓的负担不说,还不知要多生多少事,该裁撤的就要坚决裁撤。”李世民接着又高声说道。 群臣吓的不敢多发一声,待他话音一停,满馆寂静。 这使李世民又觉察到自己的严厉,遂展颜一笑,说道:“瞧我,一激动就跑了题儿。我刚才说的两个原因,一是外部的,一是内部的,因之形成了今日纷乱的情形。这正是我们今日要议论的话题,如何治理当今的天下。嗯,萧公,你先说说。” 萧瑀缓缓说道:“治理国家之事不可操之过急,须缓缓为之。比如租庸调令和均田令订于武德七年并推向全国。现在看来,此两法在京畿收到了效果,而在京畿之外效果甚微,盖缘于时日太短。一项田亩制度尚且如此,要彻底改观天下之容,那是需要许多时日的。陛下让臣谈谈前隋之事,虽是过眼烟云,然恍在昨日。文帝将江山交给炀帝的时候,有户八百九十万七千,计口四千六百零一万;西京太仓、东京含嘉仓、洛口仓、永丰仓、太原仓及天下义仓充满,京都及诸州库,布帛各数千万;且四夷宾服,输贡者众。自秦汉以来,未见有如此富庶之朝代者。” 李世民插话道:“你提到秦汉,令我想起了这秦朝和隋朝,确实有相似之处。其祚运者短,又遇暴君。不同的是,秦始皇首先是削平六国的雄主,其次才是肇始秦亡的暴君。隋炀帝和他相比,就显得一无是处了。” 群臣听了李世民这个观点,很觉新鲜。当时人们一概骂倒秦始皇,甚至把他统一六国也说成是“六国无罪,秦氏专任智力,蚕食诸侯”的一大罪状。李世民却认为秦始皇是个应运天人的创业圣君,把他和周武王伐纣平列。至于其后来暴政,则是其过,但不能掩其功。 这是李世民潜心读的感悟,褚遂良等人私下里深叹他不死读,有自己的独立思想。 萧瑀点点头:“陛下所言不错,秦隋祚运太短,和暴政休戚相关。臣曾经计算过,炀帝恃天下富饶,因而劳役不息。如建东都,开运河,修长城,进攻高丽,到各处巡幸等,十余年间,共征用人力……”说到这里,萧瑀记不准数字,一时语塞。 褚遂良接口道:“合计用人口约三千零一十二万人。” 此语一出,举座惊叹。 以前他们皆知隋炀帝滥用人力,但不知确切数字。隋最盛时人口为四千余万人,隋炀帝这样使用人力,基本将国中丁男用过三遍。 加其后诸强争斗,伤亡又多,人口当然要锐减了。 李世民道:“然大乱之后能否实现大治?萧公刚才言道有待时日,到底需要多长时间呢?还有,若实现天下大治,要采用什么办法呢?” 房玄龄说道:“百姓经历了多年的战乱,人心思静。陛下实行抚民以静之国策,臣想不出三年,即可实现天下大治。至于如何治理,陛下如今偃武修文,以教化百姓,当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萧瑀冷冷说道:“三年?房中以为这是一场战事吗?何期其速耶?须知治国与征战是两码事儿。你以前多随皇出征,未曾理政,这怪不了你。然你妄发空言,若因言误国,那就是大罪了。” 这句话让房玄龄面红耳赤。 第二百三十四章 恢复名号 这段时间以来,萧瑀、陈叔达、封德彝等人自恃为老臣,将房玄龄等人不放在眼里,议事的时候往往当庭驳斥。李世民理政要倚重他们,且想房玄龄等人也的确需要历练一番,就并不在意。 但萧瑀刚才的这番话让他第一次有了一丝不舒服,本来今天来议事就是自由讨论,不拘对错皆可说出。然萧瑀自恃老臣,以训斥的口气动辄给房玄龄扣帽子,言语中也透出刻薄,就不合平等议事的初衷了。 这边的陈叔达点点头道:“对,若说三年实现大治,时日太短,臣看至少要有十年。须知打破一件东西容易,然建成一件东西就难了。” 群臣纷纷交头接耳,观众人神色,赞成萧瑀、陈叔达观点的有一大半人。 房玄龄不同意萧瑀、陈叔达的观点,说道:“不错,两法令于武德二年初定,然武德七年以前,征战频繁,无暇顾及。七年后废太子一心只想争权夺利,心思根本不在抚民,怎么能和陛下偃武修文,整治朝纲,安抚百姓一样呢?” 李世民微微颔首。 这时候老奸巨猾的封德彝插进话来:“不错,房中说得有理。如今陛下专事以静抚民,臣以为三年之内可以实现大治。” 萧瑀和陈叔达对封德彝这见风使舵手段很是不满。 这时,从馆内最后面冒出了响亮的声音:“陛下真以为河北半壁指日可定了吗? 众人扭头一看,只见后排缓缓站起一人,却正是前东宫首席幕僚,后来的太子詹事主簿,现在的谏议大夫赵弘智。 李世民突然听到有人在和自己唱反调,且言语犀利,不禁愕然而顾,看到说话者是赵弘智也便不以为奇了。 李世民眉头微耸,唤道:“赵卿,有什么话到前面来说。” 赵弘智慢慢走到前面,面向李世民站立,张嘴欲言,李世民忽然失笑道:“众卿皆坐,惟赵大夫独立,莫非众人皆醉你独醒吗?” 他瞪了一眼侍立在一旁的太监道:“糊涂东西,呆立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快为赵大夫看座?” 赵弘智坐了下来,恰巧与裴寂相邻,与萧瑀、封德彝侧面相对。 李世民鼓励他道:“赵卿,当日你反对以严厉决然的手段来训导百姓,事后想起来,颇与朕意暗合。你为谏官,应该如此,当怀国家大事,谏群臣之失,亦包括朕之失处。自古以来言官只要忠君体国,即使其言语中有失当之处,亦属平常。大家说是不是这样?” 群臣纷纷点头赞同。 赵弘智道:“薛万彻、冯诩、冯立、王珪、韦挺、魏征、谢叔方、李艺、李孝常,这些人俱为豪杰之士,陛下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听从李承明一个娃娃的差遣呢?” “他们与废太子交往甚厚,恐归降之后朕会加害他们。”李世民想了想答道。 “臣也曾经劝过废太子,早定大计,除掉陛下,可陛下现在对臣一样信任有加,他们又怎么会不知道呢?”赵弘智摇头道。 “那你说是为什么呢?”李世民反问。 “原因有二,一是他们顾念李承明是废太子唯一的血脉,不忍背弃,如韦挺薛万彻等人。二是废太子在民间有很高的人望,有人想接给废太子报仇为名,割据一方,称王称霸,如李艺李孝常。”赵弘智答。 李世民点头赞同,说道:“那么依你之见呢?” “臣以为剿灭李承明还是得以攻心为。”赵弘智答。 “仔细说说。”李世民道。 赵弘智道:“李孝常不过一无能之辈,在巴蜀也不甚的人心,而且他也无力出川,可以先不管他。关键是在黄河以北,废太子在那里深得人心,陛下可效仿废太子征刘黑闼之策,只诛首恶,不问旁凶。除李承明、李艺、李孝常三人外,余者一概赦免。另再免去山东河北幽州三地三年的赋税” “你说的这些皇帝陛下早已经照做了,也没见有多少叛逆归顺啊?”长孙无忌打断他说。 “长孙大人不必着急,下官还没有说完。之所以没有多少叛逆归顺,臣下认为是陛下的诚意不够,为了让跟随李承明对抗朝廷的叛逆们信息陛下的诚意,臣请陛下恢复废太子和李元吉的名号,并将他们厚葬,另请陛下从自己的子嗣里过继一个给废太子,延续废太子的血脉,李承明也就不是废太子唯一的血脉了。这样一来河北局势或许真的可以指日平定。”赵弘智答。 “赵弘智你什么意思?让皇帝恢复废太子和李元吉的名号,你是不是想告诉天下人皇帝陛下得位不正?陛下,不用理会这个酸儒,臣愿率三万精锐过黄河,臣保证一个月之内荡平黄河以北,擒李承明归长安。就算那里的人都是心向废太子又怎么样?没了领头的人他们还不是得乖乖地做老百姓。”尉迟敬德大声说道。 李世民想了想,摇头道:“历代君主视百姓为愚民,且妄行其是,败亡者居多。其实百姓为水,当权者为舟。若能顺应水势,则舟行自顺;若逆水势而行,又妄动波涛,则舟覆亦不为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接着又说:“虞世南,照赵爱卿的意思拟诏,恢复废太子和李元吉的名号,择日厚葬。另将朕五子宜阳王李佑,过继与建成为子,改封燕王。用宝以后立刻明诏天下。” 虞世南时任著作郎,掌宫中文翰之事。闻听李世民召唤,他急忙起身,走到李世民身后的文案前。 赵弘智听后立起,拱手向李世民一揖道:“陛下有此思,实为天下之幸。为君者爱民如子,从善如流,何愁天下不能大治?如今大乱之后,百姓畏厌强权,正是善易教化的时候。若圣哲施化,下同心,人应如响,不疾而速。如此一来,不出三年,天下必可大治。” 封德彝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霍地站起来道:“陛下,赵弘智为一浅薄生,不识时务,若是听了他的,不就等于向天下人承认废太子是无辜屈死的吗?” “太皇早已经明诏天下,宣布了废太子的罪过,陛下恢复废太子和李元吉的名号,只能向天下表示陛下慈悲为怀的胸襟,何来承认废太子无辜屈死之说。”赵弘智反驳道。 封德彝闻言一时语塞,顿时变得哑口无言。 萧瑀咳了一声,说道:“赵大夫的这番话,想来是有些道理的。可是平定叛逆,治理万民,最为实在,容不得半点假设。赵大夫刚刚也说了是“真的可以指日平定”,也就是说赵大夫你也不敢肯定,河北半壁会因为“恢复废太子和李元吉的名号”就望风归顺?” 封德彝感激地向萧瑀投去目光,两人以前在朝堂之互相不屑,不料今天却走到一起来了。 赵弘智言语刻薄地说道:“萧公与封公皆是二朝重臣,理国能力罕有其匹。下官想请教二位相爷,对河北战事,有什么万全之策?” 萧瑀听出了赵弘智言语中的蔑视之意,不由得大为震怒,沉声说道:“赵弘智,老夫已经隐忍你多次了。皇面前,能容你蔑视官吗?” 李世民挥手让三人都坐下,制止了他们的争吵,缓缓说道:“今天让众卿家来这里,朕本意希望大家畅所欲言,言无不尽。只要心向国家,说些过头之语,朕不追究。萧公,赵卿,辩论道理尽可放言,然不能攻击人身,你们要注意了。” 李世民此刻隐隐地对萧瑀有些不满。 “关于河北战事,朕以为赵卿说的有些道理。治理天下,倚朕一人之力断不能成,倚众卿之力亦不能成。须使百姓民心所向,下同心,且教化渐深,则达大治。萧公,你以为朕对弓矢了解若何?”李世民说着说着,话题一转,改提起弓矢来了。 萧瑀想不到李世民突然问此问题,有点摸不住头脑,愕然答道:“陛下弓马,天下皆知。” 李世民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朕少好弓矢,也一直以为自己深明弓矢之道。然近得良弓十数张,鉴赏之后以为不错,将其交给弓工鉴定,他们说皆非良弓。问其故,弓工说:木心不正,则脉理皆斜,弓虽刚劲而出箭不直,则不能称为良弓这件事对朕刺激很大,知道朕悟出来些什么道理吗?” 萧瑀道:“惟学问一途无穷无尽,不能浅尝辄止。” “萧公说得对。朕以弓矢定四方,用弓可谓多矣,然还是不能全知其理。朕据有天下日浅,对治理天下的所知肯定不如弓矢。然弓犹失之,何况天下乎?赵卿,朕举这个事例,你知道朕想说明什么吗?”李世民道。 赵弘智对曰:“微臣体察皇之意,一者,天下之大,穷一人乃至数人之力不能察,因此要虚怀若谷,察纳众言;二者,天下不比弓矢,弓矢不好可以弃之,然治理天下不知百姓利害和政教得失,则遗祸无穷。” 李世民向赵弘智投去赞赏的目光,说道:“不错,就是这个道理。虞监,在拟一道旨。” 李世民接着道:“自即日起,诏京官五品以更宿中内省,以待朕随时召见,询访外事。另诏京内京外七品以官员,每有治国良策,可以直接疏于朕。” 第二百三十五章 困守安州 李艺和王小胡一路狂奔,连弃了几十个郡城才在安州站住了脚。李艺决定不再退了,就在安州与二李拼死一战,他也是没办法,安州北面有山,西面有河,地形非常有利,再说如果再不死战,他们就要被二李逼到海里去了。 这时他们手里的兵力已经不到一万了,就算加安州郡兵,也不过一万出头。而且这些郡兵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可以说一触即溃,因为李艺在逃跑的路也收编了一下其他郡城的郡兵,都是刚与敌军接触就一轰而散了。而李靖和李世绩的兵力却足有四万。其实李艺也算可以了,独对李世绩不分胜负,甚至还占了风。就算是面对着大唐两大名将和优势兵力,他也没有立刻溃不成军,当然,这里面也有二李故意放水,要逼他去渤海郡的原因。 安州城外,远处山色苍茫,河流湍急,近处蒿草密布,一片荒芜。李靖和李世绩披甲骑在马。并肩而行,护卫们紧紧地跟在他们俩的马后。李靖停下马四下张望着。 “李将军是山东人,我听说山东人杰地灵,怎么这一路,都是这么荒芜啊?”李靖问。 “天下大乱,多年征战,死伤无数,良田废弃,自大业十一年到现在山东大地就几乎没有停止过战乱。自然会是这样。”李世绩答。 刚刚建起的大帐中,二李的属下们都坐在团凳在看铺在地的地图。不断有文武职人员进出,悄声汇报和领命。 李靖拿着指挥杖,在地图点画:“北边的突厥已经退去,关中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从我们出征到现在,李艺已连败十一场,安州是他最后的防线。不过李艺是个深通懂兵法的人。安州北、西连面一是山,一是河,留给我们可以展开大军强攻的只剩下东面和南面了。我军虽众,但却无法一拥而,敌军虽寡,但只需要固守两点抵挡我们。攻打安州,场场都会是硬仗啊!” 安州城外,二李的军队在城南排开阵势,远远地安州与对峙。 李靖与李世绩骑在马。李靖道:“按计划,发动。” 李世绩身侧的郭孝恪一挥手,鼓声大作,惊天动地,由缓变疾。开始还可以听到鼓点,后来就响成一片。再后来鼓声忽然停止。 李艺与陈奉、王小胡等人站在城头。 陈奉道:“大王,他们要进攻了。” 李艺望下去去,二李的军队整齐的队形在缓慢地前进。 安州城头的士兵吃惊地望着下面,心生恐惧。 李艺看到士兵的反应,平静地对陈奉说:“给他们一点厉害看看。” “抛石车、强弩预备。”陈奉大声道。 士兵们纷纷给抛石车石,强弩在几个人的拉动下张开,斧头一样大的铁箭头对准城外。 瞭望的士兵大声报告距离:八百步七百步六百步五百五十步 陈奉大声道:“强弩,准备发射。” 二李的军队忽然停住了脚步,阵营向两侧移动,远处出现了骑兵,骑兵后面翻滚着巨大的烟雾。骑兵的旗帜和烟雾越过步兵,挡在了步兵前面,而后来的骑兵和烟雾依然源源不断。 李艺问:“他们有多少骑兵?” “应该不超过一万了。”王小胡答。 “难倒是一万骑卒倾巢而出了?”李艺自言自语道。 杜仲达道:“不会使诈,他们怎么敢倾巢而出呢?再说就算骑卒驰到城下,又有什么用呢?” 王小胡看了杜仲达一眼,道:“李靖可能是想借骑兵驰起的烟雾,掩护步卒进攻。” 李艺考虑了片刻道:“陈奉,你来决定进止。” “是,大王。”陈奉道。 城下已经看不清骑兵了,只有无数面旗帜在烟尘中移动。而烟尘正在向安州城逼近。 瞭望士兵道:“五百步了。” 陈奉道:“发弩。” 嗖嗖的声音掠过天空,射向城下滚滚的尘烟中。 烟尘没有被遏止,继续向城下逼近。 瞭望士兵大声汇报:“四百步三百步二百步” 陈奉道:“抛石!” 更沉重的声音掠空而过。 烟尘中,千余名骑卒,打马在前沿阵地快跑,马的后面拖着树枝,拉起尘土飞扬,马的身也绑着旗帜,地也插着旗帜。主力步兵已在烟尘的掩护下悄悄撤退了。 几十面大鼓依然在有节奏地敲响。 陈奉道:“停止了。” 远远望去城下的烟尘果然不再前进。 李艺看了一下:“谁也挡不住巨石和弩箭。” 一将官前报告:“大王,城的石头打完了。” “快准备,不要停止。”李艺说。 过了一会儿,城下的烟尘渐渐散去。 王小胡道:“他们撤了。” 李艺笑呵呵地道:“太好了。” 几人靠近城墙,向下瞭望。 二李的主力已撤出很远,城下丢下许多尸体和一些受伤的战马。 城下,二李的士兵在往回抬着的尸体,竟然都是身穿军服的草人。 有的战马躺在地,也是用绊马索绊倒在地,解开绳索,战马就站了起来。 二李的士兵们把能找到的石头和弩箭都放担架,抬走。 城头的人看的目瞪口呆。 “大王,我们当了。”陈奉道。 李艺点点头道:“我也看见了,可他们为什么把我们的石头也运走呢?” “石头和弩箭是他们的克星,李靖是想我们耗尽石头和铁箭,他们就好全力攻城了。”王小胡说。 李艺冷笑一声道:“城里还有多少石头?” “用了一半了。”杜仲达答。 “王将军,你带些人去拆房子,先从府衙拆起,把拆下来的木料、砖块、打地基的石头,全部运城头来。杜仲达,你带人去收铁,把城里所人家的铁都收来,找铁匠打造弩箭。”李艺吩咐道。 王小胡道:“大王,这” “你有何高见?”李艺问。 “大王,还是多考虑考虑好,万一百姓”王小胡说。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现在是非常时期,等打退敌军,我们再好好犒赏三军和百姓!”李艺说。 城外的中军大帐里,李靖和李世绩与众将校围做在一起。 李世绩道:“照这个样子,最多只要半个月,李艺就会把安州城里的弩箭和石头都打光了。” 大家哈哈大笑。 李靖道:“城东的地势较高,利于我们攻击,明天从城东再发动一次佯攻,如果李艺不当的话我们就改佯攻为主攻。李将军,你看怎么样?” “城西河边有一片树林,我们是不是可以靠树林的掩护,用水攻呢?”郭孝恪道。 “不行,水火无情,那样的话不要说是百姓遭殃,恐怕两位小王爷也会有不测。”李靖和李世绩几乎同时拒绝了这个意见。 “要不从南面挖地道!反正我们也有的是人手,如果顺利的话估计有十天就能破城了。”柴哲威说。 李靖点了点头道:“这个办法可以一试,就由柴校尉负责!” 柴哲威起身领命。 第二天清晨,李靖和李世绩一起打马跑向安州城东。城下执高挡箭牌的士兵排成横长列。二李站在挡箭牌边观察着远处的安州城。弩箭如雨般飞来,挡箭牌阵高举。 李靖听着如落雨的声音,拔下盾牌的箭,仔细看着,箭头如小斧,他回身对大家说:“天节军的装备果然不错,箭造得不错,弩弓也强,可以射出五百步还有如此力量。” 郭孝恪道:“而且一次可以发出八枝箭。他们的抛石器也不错,能抛五十斤的石头到两百步远。” 李世绩道:“天节军是边军,装备好些,不足为奇。我倒是很佩服李艺的用兵御人之术,现在他早已经是穷途末路了,他的属下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投降。” “天节军本来就是李艺的幽州军改的,他们追随李艺已经有十几年来,彼此间感情深厚,再说北地边民,轻生死,重然诺,他们不愿背弃李艺也很正常。李艺为我朝和前隋镇守边界将近二十年,突厥从来没敢在他的防区闹过事,可见李艺勇猛和用兵之道都不是浪得虚名。只可惜从此以后,国家要少一原良将了。”李靖笑着说道。 “开始!”说完他又说道。 李靖话音一落,郭孝恪便挥动起手中的令旗。大军又如昨日一样开始演练起来。 李艺站在城头冷冷发笑:“没我的命令,一石一箭都不许放。” 城下李靖对着郭孝恪挥了挥手,郭孝恪会意,再次挥动手中的令旗,传令让大军强攻。 城下的尘雾逐渐散去,无数士卒抗战着呐喊着推着飞桥,抗着云梯,扑了过来。 李艺一挥手,立时万弩齐发。城下的士卒惨叫着倒下一大片。 “大将军,李艺的的弩箭太厉害,我们根本无法接近城墙。”郭孝恪说道。 “鸣金!”李靖无奈地点了点头说。 战场一片狼藉,李艺呵呵地笑了。 “我们没有损失一兵一卒。大王,要不要今晚突袭一下?“陈奉道。 李艺道:“算了!李靖不会那么容易让我们突袭的,还是保存实力要紧。” 第二百三十六章 锯死顺德 武德九年,九月初九李承明和阿史那萧骨走到山东邹城郡,除了打长孙顺德伏击的那天,他们一天都没有休息过。李靖和李世绩因为要率大军追击李艺,所以并没有在邹城放多少守军。李承明等人一来疲惫,二来也需要补充给养,于是决定打下邹城。 突厥兵刚刚在外摆开阵势,邹城百姓便在赵杰的带领下开城投降了。赵杰降李世绩以后一直想跑回王小胡那边去,可惜没有机会。李世绩也害怕他一直跟在军中,难免会阵前反水,于是就把他留在了邹城,却没想到李承明会这么快就赶来山东,更没想到他还带来了一万突厥精骑。只有两千郡兵的赵杰想也没想就开城投降了。 赵杰一边命令部下去给李承明准备给养,一边在邹城的郡守府安排下酒宴,给李承明等人享用。 李承明陪着阿史那萧骨喝了几小口酒后,突然想起长孙顺德来。于是派人把长孙顺德也押到了郡守府来。这些两天来长孙顺德一直在享用他曾经给李幼良的那辆囚车。此刻的他狼狈不堪,脸色煞白,浑身脏污,早已经没有了大将军八面威风的气势,不过一双眼睛还是盛满怒意。 “怎么样,长孙大人?囚车不大舒服?不如跟了本王,少不了你一份富贵。”李承明笑吟吟地看着长孙顺德。 “放屁!”长孙顺德一边在兵丁手中挣扎一边破口大骂,“老爷是当今皇后的叔叔,怎能屈身侍奉你这小国贼!” 李承明眼中的阴冷一闪即逝,接着又微笑起来,声调柔和地对身边的曾正午说:“正午啊!孤想赐长孙顺德一死,又不想让他死的太痛快,你有什么办法?” 曾正午想了想道:“回大王,不如用大锯锯了他。” 李承明笑道:“依你之见锯成几片的好?” “大王要是想发慈悲的话锯两片就好了,要是大王不高兴的话臣有把握把他锯成十截不死。”曾正午一本正经地答道。 “好,赵将军,请你去找个大锯来!”李承明立刻说到。 赵杰听着李承明和曾正午的对话,心里不禁有些颤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赶忙吩咐属下去找大锯。 不一会几名兵卒抬来锯木头的大锯,锯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李承明又笑着问道:“长孙大人,何去何从,你自己选。” 长孙顺德眼里虽然恐惧万分,但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破口大骂道:“小国贼,爷就是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好啊!先看看到了下面太子爷和齐王殿下能不能绕了你再说。”李承明嘴里怒骂着,骂完了不解气,又将手里的碗也向长孙顺德脸掷去。 长孙顺德虽然被两名士卒抓着,但还是一歪头躲了过去,碗从两名士卒的中间飞了过去。 “动手动手,马动手,把他的嘴给我堵,省得长孙大人叫得太惨耽误了大家的心情。”李承明不耐烦起来。几名士卒把长孙顺德按在地,曾正午拖过大锯,招呼乔子宏和他一起动手。 乔子宏有些下不了手,微微摇了摇头。 郭杰道:“曾兄弟,我来帮你。”说完大步走过去,和曾正午一起锯长孙顺德的头皮。 两人很快就锯得长孙顺德头皮剥落,头顶鲜血直流,可见白骨。长孙顺德拼命挣扎,想把嘴里的布吐出,李承明见了,问:“长孙大人可是有什么话要说?来,让他说话。” 长孙顺德嘴里的布一被掏出就继续破口大骂:“小国贼,想不到你如此凶残,与殷纣无异,我咒你比我死的惨十倍。” 李承明冷笑一声:“我只对对不忠不义之人行此手段,我还可以保证让你们长孙家断子绝孙。曾正午,你们继续。” 曾正午摇了摇头道:“大王,再锯就得找木板来了?” “为什么?”李承明问。 “大木板夹起来锯,不会跑偏。”曾正午答。 李承明点了点头道:“拿木板来。” 士卒们取来大木板夹长孙顺德,开锯。诸将有的全不当一回事情,有的面露不忍之色,李承明自己则看着呕吐起来。连连摆手道:“拉出去锯,拉出去锯。” 李靖和李世绩此刻也已经得到李承明在一万突厥精骑保护下,赶来与李艺会合的消息。两人商议以后决定由李世绩带一万河东军西返,与长孙顺德的三万洛阳军汇合,阻击李承明,最少也得拖住他不能和李艺会合。给李靖争取时间来击破李艺,救出了李世民的两个儿子。 李世绩率军刚走一天,就又得到长孙顺德早已经兵败被擒,而且还被李承明给锯成了十几截的消息。 李世绩和麾下将领商议以后决定不再西行,退回到青州布置防御,阻击李承明。 一员校尉提出不如去青州据城坚守。被李世绩拒绝了,原因有二,一是李承明的人都是骑卒,他若不取青州直奔安州,河东军根本追不,据城坚守也就成了空话。二是李世绩深知青州百姓因为窦建德的原因,大多仇视李世民,如果进了青州,搞不好会被包了饺子,跑都没地跑去。 在通往安州的必经之路,李世绩的万余人马正排列着整齐的军,等待着李承明和他的突厥帮手的到来。 中午时分斥候来报说,突厥人已经再十里之外了。李承明和阿史那萧骨也得到了有唐军列阵阻拦的消息,阿史那萧骨并不以为然,命令部下加速前进,赶过去将阻拦的唐军击溃。 很快,两军就遇在了一起。李世绩抢先发动,命令仅有的两千名骑卒冲击突厥军阵,连冲三次,都被阿史那萧骨击退。与马背的民族进行马战,实在是不占优势。 河东军第三次退却以后,阿史那萧骨立刻挥军冲击李世绩本阵,突厥骑兵卷地乱云一般奔袭而去。 李世绩传令放箭,突厥骑兵稍稍退却,又开始冲锋。第一列持盾阻击的步兵很快溃不成军,李世绩一挥刀,他帐下的五百重甲亲兵在队长“徐阳舞”的带领下,迅速投入战阵,拦住了突厥骑兵的攻势,双方立刻进入了惨烈的搏杀。剑锋砍开皮甲,切和骨头,两队人就好像投入沸水的雪团一般迅速缩小,地躺满了死亡的、重伤的河东兵和突厥兵,失去骑手的战马无目的地乱跑。在对面的突厥军阵中,号角吹响,第二列突厥骑兵开始突击了。河东军看在眼里,阵形开始松动。 “战况不利,暂时退却!”李世绩下令,“何校尉,断后,全军缓缓后退,不可慌乱!” 河东军中响起鸣金之声,李世绩带着大队慢慢后退,何校尉带领一千重甲兵投入战斗支援,徐阳舞和突厥军突击而来的第二列骑兵激烈地碰撞在一起。两队重甲兵集中在一处,且战且走,为李世绩的撤退争取时间。 “敌军败了。”阿史那萧骨大喜,“击鼓进兵,生擒敌将!” 突厥阵中擂起了鼓,突厥骑兵们跟着舞动的大旗撒开马,大地颤动,烟尘蔽天,潮水一般向着撤退的李世绩淹过去,战场到处响着“生擒敌将”之声。何校尉和徐阳舞两队也开始转身逃跑,李世绩的本阵加快了后退的速度,从表面看,李世绩已被彻底击溃。突厥军在胜利的感召和刺激下一连追出了几里地。 奇变在这一刻来临。 在战场两旁的树林里突然出现无数河东骑兵,从侧翼冲进了突厥军的阵势。突如其来的打击让突厥军乱了阵脚。 李世绩的副手郭孝恪手舞长槊,带着一千名重甲长槊兵,呈楔型阵势向突厥追兵的中间插了进来。 拦在他们面前的突厥军被他们拦腰切断,猝不及防的突厥骑士向灯草一般他们打折,楔型的阵势在突厥军内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这一千名重甲步卒如同海洋中的漩涡一般吞灭着阿史那萧骨的身着皮甲的突厥的军。 “中埋伏了!”阿史那萧骨军中的恐慌有如瘟疫一般传开,在同一时间,本来正在慌乱撤退的李世绩的大队忽然掉过头来在鼓声的指挥下开始冲锋。遭到三路夹击的突厥军忽然发现自己好像陷入了包围,四面八方全是敌人。 心理的打击是致命的,河东军的伏兵还在不断冒出加入战团,而突厥兵已经无心作战。纷纷策马狂奔。 阿史那萧骨和李承明一直跑了十几里才停下来,商议对策。 “薛将军,你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李承明看着薛万彻问道。 薛万彻想了想道:“整军再战!” “我们刚刚败了一仗啊?”李承明道。 “大王放心,李世绩没有穷追不舍,说明他兵力不足,如果现在迅速回军再战,一定可以大获全胜。”薛万彻道。 “萧骨兄,你的意见呢?”李承明向阿史那萧骨问道。 阿史那萧骨脸色微红,有些犹豫地说:“我得和我的下属们商议一下。”这也难怪他,毕竟出去拼命的是他的属下,他也得对自己的部下负责。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夜破李绩 阿史那萧骨和属下们做出决定,同意回军再战时,以后天色已经大黑,薛万彻建议等二更以后劫营。 李世绩和他的副手郭孝恪,分左右两营扎寨,互为犄角。约摸二更,两人同时听到人喊马嘶,于是惊起察看,什么也没发现,都只看见对方大营灯火通明,心里同时一阵不高兴,怎么连个觉都不让人睡安稳! 没睡下多久,第二阵人喊马嘶又来了。李时绩大怒,在被子里翻了几次,堵耳朵都隔离不了这个声音,便跳下地来大叫:“来人!去看看郭将军怎么回事!还让不让兄弟们睡觉了!” 传令兵答应一声,转身刚要出帐,一支箭就插在了胸口。李时绩大惊,刚转身去拿甲,夜空中已是无数火箭划过,接着如同流星雨一般落在营寨里,粮秣和帐篷立刻熊熊燃烧起来。 李世绩冲出帐篷,突厥骑士已经砍开鹿角冲进了军营,被惊醒的河东兵刚跑出帐篷就被一刀砍死,阿史那萧骨的部下在军营中横冲直撞,投掷火把,见人就杀。 李世绩怒吼一声,挺刀向一名突厥骑士杀去,那敌人撒开马走马挥刀,李世绩奋起神威,一刀将他砍落马下。另一将领看到,挥舞手中长槊直取李世绩,刀枪相交,两个人手心都是一震。那人回马淡然问:“李世绩?” 李世绩点头,大吼:“你是谁?” “太子旧部,薛万彻。”薛万彻一摆长枪,“就先杀到这里,撤军!” 突厥骑士好像出现时一样突然消失,李世绩跳着脚骂,突然听得郭孝恪营地里有鼓声,仔细一想,出了一头冷汗,叫过一个传令兵:“快!快去东营,叫郭将军千万不要出兵!” 已经晚了。 郭孝恪听到李世绩大营中喧闹连天,起先不以为意,直到西营起了火才着急起来。不用说他与李世绩相交莫逆,就算是普通下属的关系,他也不能看着李世绩被袭而不出兵,于是尽提人马援助李世绩,直扑西营。骑兵的蹄声隆隆震地,恰好掩盖了另一支骑兵的行进声。 早已埋伏在河东军东、西营之间的突厥骑士在阿史那萧骨的指挥下,向着被骗出大营的郭孝恪部侧翼发动了冲锋。郭孝恪部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切成几块,刀锋切,马蹄踏在胸口,青州西北的原野瞬间变成修罗场,河东军的哀号传出很远。另一队伏兵又烧了西营,大队溃散了,李世绩和郭孝恪一夜之间败下去百余里,点检残兵,一万多人损失了五六千。伤亡过半,惨不忍睹。 安州城外,李靖得到了李世绩兵败,知道长孙顺德已经身亡的消息,李承明正率一万突厥精骑向安州赶来,最迟不过两天就能赶来安州。 李靖心里清楚,现在必须马拿下安州了,如果被李承明赶来安州的话,形势就将对自己不利了。可是李艺死不出城,又该怎么办呢?李靖也是在没办法,只好使出谁都会用的骂仗来。 他派出柴哲威单骑到安州城下前去叫阵单挑:“我乃河东柴哲威!有够胆气的出来一个!为将者能战则战,不能战则死,尔等怯懦无能,还是自己死了!” 李艺倒还能不搭理,但是他手下一个名叫陈蔗,绰号“夜叉”的将领憋不住了。陈蔗是陈奉的弟弟,也是李艺麾下有名的猛将。 陈蔗越听越火大,自己好歹也是军中有名的陈夜叉,现在被一个什么叫柴哲威的纨绔子弟堵在城下骂实在憋屈。虽然有燕王的将令,也难当胸中怒气,于是来找李艺道:“大王,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柴哲威在城下叫?” 李艺看着陈蔗笑着道:“怎么,陈将军见猎心喜了?” 这时候柴哲威的骂阵声又一阵一阵飘进城来:“李艺无胆鼠辈!天节军诸将都是怯懦之徒!你等来呀!来呀!爷爷若败给你们,不算好汉!” “柴哲威威欺人太甚!”陈蔗用手用力地一拍城墙,“大王,我看这样,末将出去和他打一仗,大王守紧城池,末将若是败给他,死也瞑目,若是侥幸胜了他,大王能否和楚王说说,封个小郡给我做食邑?无论怎样,都比被他堵在门口这般羞辱强!” 李艺仔细想了想,不错,这个办法好。就算他输了,自己紧守城池也不会大败。当下大笑:“柴哲威是柴绍的儿子,岂止值一个郡?陈将军去,我给你做这个担保!如果你能生擒他我保证给你向楚王讨一个郡做食邑。” “好嘞!”陈蔗大喜过望,穿戴整齐就要生擒柴哲威。他喜欢穿红色铠甲,骑青马,在战场格外显眼,敌军见他这一身装束,经常有想擒下他的,却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被他杀了。久而久之在天节军中挣下一个“夜叉”的大号,四方敬服。这天他穿着这一身,打开城门便一马冲向柴哲威:“柴哲威把头留下!” 柴哲威一勒马,转身便跑。陈蔗大乐:原来此人是个脓包。想到近在眼前的一个郡的食邑,催马就追了去。敌军纷纷掉头,丢盔卸甲,不成阵势。氏李艺一看有机可乘,也调动大军出城掩杀过去。 陈蔗催马紧追周德威,河东军纷纷退开。陈蔗眼角看到一个河东军士兵手里拿着把长槊从斜刺里迎过来,没在意,想绕开他继续追赶柴哲威,就在这当口,忽然背挨了要命的一击,跟头把式地摔下马去,立刻被一拥而的河东军按住了。他挣扎着抬头看那个把自己打下马来的士兵:“你是什么人?” “柴哲威!”那人冷笑一声。 陈蔗目瞪口呆,一缕鲜血从嘴角溢出,用下巴指了指正在策马逃跑的“柴哲威”:“那他呢?” “我帐下一个小卒,嗓门大。”柴哲威笑嘻嘻地说,陈蔗恍然大悟,挣扎着怒骂:“无胆鼠辈!专会使诡计!有胆的和我堂堂决战三百合!” 柴哲威没有理他,而是马组织部下准备反击。好不容易把李艺从城里里逗出来,他没有时间去和陈蔗逞口舌之能。 李靖已经下令击鼓进击。于是柴哲威立刻命令部下掉头,迅速排成锥形,迎向为眼前巨变震惊得目瞪口呆的天节军。柴哲威冲锋在前,挥动长槊杀进天节军阵中,直取李艺。李艺跟前的两个卫兵迎前去,柴哲威抽出腰刀,三马一错,一名卫兵被一槊刺下了马,另一名卫兵的马冲出老远,头才从肩膀滚下来。 李艺眼见中计,恼羞成怒的他,挥舞着长槊,大吼着冲着柴哲威杀去。 柴哲威的护卫们连忙冲前去,想在李艺冲到柴哲威之前将他擒下或者击杀。 “混帐杂种,狗娘养的!”李艺破口大骂着,长槊如闪电般刺出,竟将柴哲威的一个护卫从马背挑到了半空里,摔下来砸成了个肉饼。 紧接着长槊迅速抽回,又斜刺而出,将另一个护卫刺了个“透心凉”。 此刻的李艺左击右挡,极为勇猛。 李靖骑马站在高坡,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李艺年纪已经将近五十了!怎么还是如此勇猛。李靖的心理心中暗暗吃惊。接着他挥动令旗,早已埋伏好的江淮军和河东军从来四面八方赶来,将李艺团团围住。 李艺带出来的人不过一千余,且大部份都是步卒。行动又不快捷,顿时陷于李靖的四面包围之中,情形异常危急。 在安州南城门的城楼,陈奉、杜仲达、谢叔方、王小胡、等人一直在察看着城外的厮杀,此刻见到四面八方全都是李靖军的旗帜,将李艺的帅旗团团围在中间,不禁个个都是脸色大变。 “陈长史,快快派兵出城,接应大王”杜仲达忙说道。 ““这,这城中可可派出多少兵马?”一向沉着稳重的陈奉此刻也心中发慌,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的了。 “城中尚有一万一千步军,四城各留一千,当可派出七千步军,和两千马军。”杜仲达说。 “陈长史,你守护好城池,我和王将军带兵出城接应。”谢叔方说就要同王小胡走下城楼。 此刻的陈奉已经镇定下来,他拦住王谢二人道:“能战之军都是天节军,你们两人与他们不熟,还是让我和杜司马带兵出去!” “陈长史是文士,怎可亲身冲阵杀敌?我们两人经常随军出征,通晓武艺,还是让我们带兵出去。”王小胡道。 “情势危急,休要争辩了。谢将军,你和陈长史留下照管城池,我和杜王将军出城接应大将王。”杜仲达大声道。 “好,就,就如此行事!”眼见李艺越来越危险,陈奉也顾不得再争辩了。 很快杜仲达和王小胡便带着七千步卒和两千重甲骑兵杀出了南城门。 “万一燕王不保,这城内只剩下四千兵卒,哪里守得住?外面看起来危险,却是野地,情势不对时尚有路可逃,能够保全性命。”杜仲达一边奔跑着,一边在心里盘算着。 第二百三十八章 燕王兵败 李靖早有准备,手里令旗一挥,立刻便有五千步卒排着整齐的方阵,向王小胡他们压了过去。 王小胡带着重甲骑兵绕开李靖步卒的方阵,直向困住李艺的包围圈杀去。李艺在兵力明显处于劣势,已经岌岌可危了。 柴哲威看见王小胡来势汹汹,连忙从包围李艺的兵卒里分了五千人出来,企图挡住王小胡带领的重甲骑兵。 但那五千兵卒虽说在人数大占优势,却无法与重甲骑兵相抗衡,如何抵挡得住天节军百战余生的精锐铁骑。 两方人马只一交手,五千兵卒就溃败下来,反把包围李艺的大军冲也乱了。王小胡与李艺的兵马合在了一处,立刻反守为攻,向着柴哲威杀去。 这个时候杜仲达见李艺已经脱险,陡然间变得勇猛非凡,吃力地舞动着一杆丈八长槊,大呼着奔向阵前,企图趁机冲击李靖的中军。 李靖将手一挥,身边的十几名神弩手一起瞄着杜仲达放箭。 弩箭速度极快,根本不能以兵刃碰落,也无法躲闪。“啊----”杜仲达长长惨呼一声,从马背摔倒下来。半身插满了弩箭,弩箭力量之大,竟有几支穿透了杜仲达的身体,将他钉在了地。 杜仲达阵亡,士卒没有了统一的指挥,立刻大乱,纷纷向城内退却。李靖立刻命令江淮精锐尾随着,一鼓作气杀进了安州城里。李艺和王小胡眼睁睁地看着李靖挥军入城,却毫无办法,无奈之下两人只得带着这两千多重甲骑兵和几百名步卒向西逃去。 跑出七八里路以后,李艺越想越气,于是把心一横,带着这两千多重甲骑兵和几百名步卒又杀了回去。 李靖见李艺意欲决战,自是求之不得,当即命柴哲威和另一员校尉各率步卒三千,分左右进击敌军。两兵相交以后,纵烟为号。 然后他带着其他将领率精骑两千,布于远处的一个高坡,居高了望。 不一会,柴哲威等人带的步卒就与李艺军交了手,战场霎时黑烟蔽天,几乎对面都望不见人。 李靖大吼一声,率领众骑卒飞驰南下,冲向战团。 黑烟中,天节军兵卒也不知有多少敌骑杀来,只听得马蹄声巨雷般自天边轰鸣而至,人人心生恐惧,只逃去。 但是剽悍的燕王,一向爱护他们的李艺冲锋在前,大家谁也不敢后退。 天节军的兵卒们只得横下心来,拚命搏杀,企图死中求生。 李靖看似势不可当的骑卒仅仅将李艺的军阵击破了一个缺口,却无法深入。 “杀,快杀了过去”李靖大喝着,骑着李世民御赐的什伐赤,挥舞佩刀,当先向敌军中突击过去。 他的亲军护卫们紧随在他左右,不时挥刀打落射过来的冷箭。 此时黑烟已散,双方士卒都能清楚地看到敌军情形,弓弩手们也有了明确的目标,羽箭都是向敌方大将射去。 李靖领着数百精骑冲在最前面,也最易受到敌方的攻击。现在射向他的已经不仅仅是冷箭了,而是密如飞蝗般的短臂弩的弩箭。 亲随护卫四面团团护住李靖,与此同时,柴哲威等将领也大呼狂吼着率领部众奋力围了来。 天节军的士卒越战越少,再也无法抵挡,眼看就要大溃。 但是李靖军的右翼部众被王小胡带人击溃,忽然散乱,先于敌人溃败了下来。 李艺大喜,立刻挥军从右翼猛扑过来,一下子将李靖的骑卒冲成了两截。 李靖所带领的数百精骑顿时四周受敌,陷在了绝境之中。 “活捉了李靖,楚王赏黄金万两,封万户侯”李艺狂喜地大叫着,带着百十名重装铁骑直向李靖杀了过来。 “活捉李靖,活捉李靖!”天节军狂呼着,士气大盛。 李靖眼见情势危急,不退反进,率左右亲随疾速冲进了天节军的军阵中。 这一招看似冒险,却使得敌方无法以密集的羽箭向他攻击,只能与他白刃混战,一时倒可撑持下去。 “好个不知死活的李靖,李艺来也”李艺大吼着,飞马迎,手中长槊疾如闪电,当胸向李靖猛刺过来。 李靖挥刀一格,当的大响声中,只觉手臂剧震,佩刀无法握住,飞到了半空中。 “李靖,拿命来!”李艺又是一槊,猛地刺出。 他早已名震天下,位及王侯,并不稀罕财帛,只想一槊杀死李靖,反败为胜,然后就可以挟持李承明,割据黄河以北。 李靖的大部分护卫都被天节军士卒们牢牢缠住,无法过来救应,眼看着李靖就要命丧在李艺之手。 “呼----”空中陡然风声大作,一柄乌黑的长槊斜刺里飞来,正好挡开了李艺的长槊。 “是柴校尉!”李靖惊喜地叫着,忙从弓袋里抽出了铁胎硬弓。 柴哲威顾不回应,长槊连挥,疾风暴雨般攻向李艺。 李艺的身手远在柴哲威之,长槊左拦右架,将柴哲威的招数尽行挡过。 “燕贼看箭!”李靖大喝声里,嗖嗖嗖连发三箭,直向李艺的面门射去。 李艺虽然槊法无敌,但不善避箭,他躲过了柴哲威的长槊,却没有躲过李靖的羽箭,“啊----”惨叫声中,李艺左臂中箭,一头从马摔了下来。 柴哲威欲复补一槊,结果李艺的性命,天节军的兵卒们已是拚死前,硬将李艺抢了回去。 主将落马,天节军队形大乱。 柴哲威借着天节军的混乱,与李靖的护卫会合到一处,保护着李靖杀出重围,归于大军阵中。 眼见李靖在敌军阵中杀进杀出,仍是安然无恙,江淮河东联军的士卒们都欢呼起来,奋力反击,再次从气势压倒了天节军。 右翼步卒见敌军败局已定,复又聚拢,反身杀回。 天节军再也抵挡不住,阵形全面崩溃,争先恐后地四散逃去。 李靖先命令大军主力迅速入城,务必在乱军之中找到两位皇子和杨妃。然后又分出三千人去紧追李艺。 太极宫,安仁殿,万贵妃的寝宫里,李渊除了皇帝龙袍,只穿着一袭青衣坐在席,神情惨然。 万贵妃走过来,行了一个礼,然后坐下道:“陛下神色不好,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李渊虽然已经改称太皇,但是万贵妃还是一直称呼他为陛下。 “张婕妤和尹德妃被打入冷宫了!”李渊叹了一口气道。 “这是为何?”万贵妃问。 李渊苦笑了一声道:“是世民的意思,六月四日,朕被世民软禁之时,张婕妤的弟弟张輔曾经想带人闯宫救朕,尹德妃的父亲曾经打过长孙无忌,可能是世民记恨在心!” 权去生道促,忧来死路长。 怀恨出国门,含悲入鬼乡。 隧门一时闭,幽庭岂复光。 思鸟吟青松,哀风吹白杨。 昔来闻死苦,何言身自当 李渊话一说完,又声音沉重地吟了一首诗。 “陛下”万贵妃听不明白这诗的意思。 “这是北魏孝庄帝元子攸所作的临终诗。孝庄帝为逆臣尔朱兆所执,被绞杀于三级寺,临终前向佛祖礼拜,发愿生生世世不做皇帝,并赋此诗明志。”李渊解释道。 “三级寺?是不是太原城里那座?”万贵妃问。 李渊点了点头道:“是,朕以前当太原留守时,曾带你去过。” “节闵帝想出家修道,逃脱恶运,结果还是死在了逆臣手中。颠覆立可待,一年三易换。这一年中换的三个皇帝,个个都无有好下场。先是孝明帝被生母胡太后毒死,年仅十九,接着是孝庄帝元子攸被尔朱兆绞杀,年二十四岁。最后节闵帝元恭又被高欢毒杀,刚及二十岁。这些过去之事,令人一想起来就心惊胆战。打天下非得依靠猛将不可,但将军们一旦功高权重,必生野心,必然要谋主篡位。这数百年来,江南江北,也不知换了几朝几代?每朝每代都是执掌兵权的大将夺了主的天下。所以,兵凶战乱虽然危险,朕创大唐时也不敢放权给臣下。只有我李家儿郎亲自带兵,才能防备大权旁落,免遭那一年三易换的恶运。却不想引来了手足相残的惨剧。”李渊懊恼地说着。 “当年陛下举义,不是为人臣,替别人做事。而是为人主,在给自己打天下啊。为人臣时,还有些退路,此主不明,可另投明主,只要你有本事,有兵有将,一样会受到重用,不失为一富贵王侯。可当为人主时,就已无任何退路,成则得天下,败则灭九族,死无葬身之地,想当一个布衣百姓,也是不可能的,奴婢以为陛下不放权给臣下,并无过错,陛下无须为此自责。”万贵妃的宫女钗儿在一边突然插嘴道。 “钗儿!”万贵妃怕李渊生气,开口斥责道。 “你的本名叫什么?”可是钗儿的话说道了李渊的心坎里,如果他当初放权给臣下的话,说不定会被自己的下属取而代之,所以他并没有生气,反而有些高兴地问道。 “奴婢本名柳宝林。”钗儿行了一个礼脆生生地答道。 第二百三十九章 长安酒肆 武德九年,九月十二,刚入深秋,关中大地就迎来了一场大雪。天气骤然变的寒冷起来。 长安城宣平门南平里北侧开着一间小酒馆里,由于左近坊里中住的尽是平民,这酒馆也十分的简陋,南边的土墙已裂了一道指许宽的缝隙,为防透风,店家只用了几块粗布胡乱挡住,在土墙下又堆了半人多高的砖垛,有这砖垛顶着,土墙便不至坍塌。屋中只摆了三张方桌,桌下铺着的草席多年不曾更换,黑糊糊的,破着许多大洞,隐隐地,还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臭气。 店中现在只有五个客人,其中四个围着火炉鞠跽而坐,火炉热着酒。四个人每人手里拿着一条咸鱼干,声音低低地在聚谈着什么,时而爆发出一阵会心的大笑;另一个客人一身军人打份,年纪大约二十多岁,长得高高壮壮,一个人躲在靠墙的角落里,端着陶瓷大碗,正旁若无人地大吃大嚼。只片刻工夫,碗中小山一样的粟米饭已被他风卷残云般吃掉了一半,那年轻人停了下来,将面前的一盘豆豉酱一盘焖鸡心倒进碗里,拌了拌,三下五除二吃了个精光,又要了热水,将混着饭粒的水一气喝干,这才罢休。 围炉而坐的四个客人见他吃得痛快,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望着自己手中的咸鱼,忍不住咬了一小口,又不约而同地去取炉的那壶热酒。 一个老者被渗进来的冷风激得身子一颤,下意识地裹紧了深衣,站起身来,信手打开窗子,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叹了口气,说道:“还没有入冬,天气就变成了这样,雪要照这个下法,也不知道会冻死多少人?” 坐在他下首的中年汉子说道:“方伯,我听说” 他清了清嗓子又说:“若是人间的什么大人物死了,天象是要有感应的,不是山崩地裂就是大涝大旱。太子爷刚死三个月,只怕这雪是冲他老人家来的也不一定。” 那被叫做方伯的老者扑哧一笑,说道:“什么天象感应,我老头子活了这么一把岁数,见到的事多了,从来没见过什么天象感应。这些东西都是太常寺里那些官们鼓捣出来的。什么真龙转世,天地同悲,草木饮泣。可前朝隋文皇帝死的时候,天老爷也没怎么样啊,照样是大晴天、大红日头,并没见着什么天地同悲,草木饮泣。太常卿们又说,隋文皇帝真是圣明啊,爱民如子,泽及后世,他的在天之灵仍保佑着咱们大汉朝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唉,“天理”跟面团一样,怎么捏都行。也难怪,天理么,那是皇的理,是大人们的理,跟咱们草头百姓何干哪。你说早降大雪是为了废太子,我家隔壁老王家二小子前天才死,我还说天旱是因为他哪。这道理就看你怎么说。” 那中年汉子摇着头,一脸气愤地说:“方伯,你这话就不对了,老阮家二什么东西?连我都不如哩,如何能和太子爷他老人家比。人家太子爷是天的星宿转世,要不能当太子?” 那方伯笑道:“什么星宿转世?他刚生下来不也一样躲在他娘老子怀里吃奶?不也一样只会大哭不会说话?不也一样炕喝炕撒炕吃炕拉?”老者这句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连坐在角落里的那个军人装扮的年轻人也不禁莞尔。 那中年汉子羞红了脸,勉强着笑了笑,说道:“方伯,你还别不服气。人这辈子干得了什么、干不了什么,享多大福、受多大罪都是天注定的,咱们生下来又穷又贱,只能待在这里舔咸鱼干喝老烧酒。人家太子爷打一落地就是贵人,人家吃的喝的用的咱们想都想不到,知道不?这就是命。” 那老者依旧不紧不慢地说道:“天生万物,各有所长。我和前太子比富贵当然不成,但若让他和我老方比烧陶,只怕他也不成。你方才说前太子是什么神人,那他最后怎么也叫人给杀了?” 那中年汉子咧着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前太子是草龙,当今皇是真龙,两龙并存,草龙又想谋害真龙,可是当今皇怎么可能被草龙谋害呢?皇忍无可忍之下才对前太子” 老者冷笑了一声道:“那你说说,前太子怎么谋害当今皇来着?” 那中年汉子得意扬扬地说道:“这样隐秘的事你们当然不会知道嘿嘿你们看我混得不好,我有个堂弟可了不起,他是当今国舅长孙无忌的随从,这些事瞒得了咱们,可如何瞒得了他” 众人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怪不得,他的消息,自然是真的啦。”只有那老者不屑地“哼”了一声。 那中年汉子继续说道:“先是在酒里下毒,可当今皇福大命大,没有被毒死,老话儿讲: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人不信命不行。前太子和咱们比,自然是他的命贵,咱们的命贱;若是和当今皇比,可就是他的命贱,人家的命贵喽。” “这事我们也听说过,可这要是真的,太皇为什么不管呢?”旁边一个人问道。 那中年汉子的眼里突然现出一丝惊恐之色,令他身边的几个人都感到毛骨悚然,一个人颤声问道:“为什么呢?” 那中年汉子一字一板地说道:“因为前太子早已经派人用巫术,把太皇控制了,那时的太皇早已经成了任人摆布的木偶来。” 这句话一出口,众人忍不住惊叹出声,就连角落里站着的那年轻人身子也是一震。 那汉子冷笑道:“诸位,吓着了。” 那姓方的老者思索了半晌,问道:“老三,我只听说巫术是个邪门的东西,谁沾了谁就要倒霉,但于详情却不甚了了,你可知道它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法术?” 陈三拿起炉的酒,咕嘟咕嘟饮了一大口,将衣袖在嘴一擦,说道:“巫术这东西,说起来也不难。你只要找块桐木,在面写别人的生辰八字,埋于地下,反复念诵一段咒语,数日后,他就会浑浑噩噩,任你摆布了。” 众人静静地听着,半天没人言语,那姓方的老者望着面前忽伸忽缩的炉火,微微地摇了摇头。 又一人问道:“那先太子为什么不直接用巫术控制当今皇呢?” “怎么没有,不过是被袁天罡袁道长发现了,袁道长不忍草龙谋害真龙,所以出手帮当今皇解了。”陈三答道。 “哦,原来是这样,陈三哥,你也会念巫术的咒语么?”那人又问道。 陈三嘴角略微动了动,点了点头,说道:“只会那么一点儿。” 接着嬉笑着对众人说道:“你们可不要得罪我啊,小心我给你们念一段,哈哈”他话音未落,角落里突然传来“呼”的一声巨响,唬得众人一齐站起身来,抬眼看时,发觉方才将饭菜吃得香甜无比的年轻人并未离去,始终站得远远地听着。几个人对视了一眼,谁也摸不准这年轻人的来头,更不知他为何会拍案大怒,人人心中都生出不安之意。 那年轻人缓步走到陈三跟前,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他一阵,从怀中摸出一根木条一把小刀,掷在地,说道:“戊午、甲寅、丙辰、丁卯。” 陈三神情慌慌的,强自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这位小哥,什么戊午甲寅的,老哥我可听不懂。” 那年轻人冷笑道:“听不懂么?这是我的生辰八字啊。你不是会巫术么,念个咒我听听,看我能不能浑浑噩噩,身不由己,被你控制?” 陈三不安地搓了搓手,将目光投向了几个同伴。那姓方的老者见势不妙,怕陈三吃亏,干笑一声,前说道:“小兄弟,我们几个都是瞎聊,像我们这种身份的人,懂得什么巫蛊?高兴时吹吹牛罢了。陈三若是有什么话惹你不快了,望小兄弟看在老哥哥的面多担待些着,以后我们再不敢乱说了。” 那年轻人冲老者笑了笑,又看着陈三说道:“方才那些话你都是听你那个给长孙无忌做随从的堂弟说的?” 陈三茫然地点了点头。 “他认识太子爷么?” 陈三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那年轻人一笑,眯起双眼,说道:“他说太子爷下毒给当今皇,他是如何得知的?太子爷是怎么下的毒?他说太子爷念咒施法给太皇,又是怎么知道的?我将自己的生辰八字给你,桃木也替你备下了,你念个我试试,小爷若是叫你给控制了,下辈子投胎给你当孙子。” 陈三见那年轻人如此盛气凌人,心中自然不服,但为他威势所慑,只微微地晃着脑袋,却是不敢作声。 那年轻人直盯着陈三,说道:“回去告诉你那堂弟,他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将他的舌头割了!” 陈三不敢抬眼,半晌,方硬着头皮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又是谁啊?管我们的闲事做什么?” 那年轻人本已要走,一听这话,回过头来,目光冷冷,在众人身转了几转,说道:“我叫厉君长,是先太子爷的亲随,刚刚从西突厥回来。” 第二百四十章 夜闯驰道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大风劲疾,雪粒子吹在脸,让人微感疼痛。厉君长略整理了行装,翻身马,转过街角,就见十余个金吾卫府的巡骑们已在大道边等着他了。为首一人冲厉君长喊道:“小厉,这是你第一次巡夜,怎么就敢来晚?这差事还想不想干了?再这样,我便告到窦大人那里,叫他来收拾你!” 厉君长,太子李建成的亲随,两年前受李建成之命,保护东宫舍人张永出使西突厥,玄武门事变的第三天从西突厥回来。这时太子已死,薛万彻和冯家兄弟也保着李承明逃出了长安。他本来躲在乡间,想打听清楚李承明等人的下落以后去投奔的,可惜被李世民派出追捕李建成余孽的游骑抓获了。 本来照长孙无忌的意思是要将李建成余孽全部斩杀的,但李世民为了稳定大局,将他们全部赦免了,也包括厉君长在内。李世民为了表示不计前嫌,还给那些东宫旧部们重新安排了职位。厉君长被安排在了金吾卫府,当了一个什长。当然,作为回报,他也将西突厥同意与大唐结盟的消息告诉了房玄龄。 厉君长只是憨憨地笑了笑,赶了队伍。 十余人分成四列,每列三人,俱是高头大马,练甲锦袍,看去极为威武。马蹄整齐地踏在空旷的驰道,发出闷雷一样的巨响,各人马鞍都挑着一盏硕大的灯笼,“金吾卫府巡”字样,明晃晃地照得四下一片通亮。 厉君长靠近为首的那人,轻声说道:“王大哥,咱们好威风啊。” 那人瞟了厉君长一眼,哧了一声,说道:“那是自然,京师驻军有谁能威风过咱们金吾卫府的兵。没听人说过“居官要做中令,从军要当金吾卫”这句话么?那就是说咱们哪。小厉”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你能从废太子的侍卫变成金吾卫的府兵,也算不错了。不过,以后一定要守规矩,第一次巡夜便来晚,成什么话。幸亏遇到我王泽,若是碰个不讲情面的,将你告到窦大人那里,你今后还怎么混!” 厉君长也不辩解,只笑着“嗯”了一声。那王泽微微叹了口气,又说道:“小厉,你初来乍到,我该多教你一点东西的。你知不知道咱们巡夜都要办哪些差事?” 厉君长说道:“咱们的差事?咱们的差事不就是禁民夜作以防火,禁人夜行以防盗么,还有什么?” 王泽笑道:“还有什么?还有的就是顺带着自己发点小财。” 厉君长一愣:“发点小财,咱们能发什么财?” 那王泽看着厉君长,讳莫如深地一笑:“发什么财?不发财咱们靠那点子月俸怎么活?干得时间长了你便知道了。” 他向后转了转头,说道:“看见没有,后面那哥几位都在宏德坊买了房子了,那里可是京师最有钱的人才能住的地方,他们几个凭什么住那里?嘿,这就是门道了。” 厉君长一听这话便留了心,问道:“都有什么门道?” 王泽不屑地撇了撇嘴。“门道可多了去了。” 他凑近了厉君长,慢道。“大唐律法,宵禁以后,没有官府行文,任何人不得在街行走。不过几乎每天都会有些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我们抓到,现下马入冬,许多人都喜欢聚在一起饮酒御寒,喝多了以后更容易犯律,我们更能多抓几起,财不就来了么?” 厉君长疑惑地看着王泽,问道:“这罚金是要缴府库的,咱们哪里拿得到?” 王泽哈哈一笑:“那被罚之人若是非要符券作凭证,咱们便结结实实地罚他四两;若是他不要符券,咱们便只罚他二两。哪个多哪个少他还算不清么,没有凭证的钱,咱们为何一定要交到府库里?” 厉君长听明白了,闷声不语。 王泽说得兴起,又道:“这些都还是些小钱咱们走驰道那是差事,是朝廷的王法,别人走可就犯杀头的大罪了。不过偏偏就有那不怕死的人,以为夜里没人看得见,总想偷偷在驰道遛一遛,抓着这样的人,咱们可就发大财了,为了自己活命,多少钱他不肯掏?咦” 王泽仿佛突然间见到了什么,面露出一丝喜色,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自言自语道:“说大财大财真就门了!” 他回头问后面的人:“今天有诏令说皇要夜出么?”后面的军士都摇了摇头,王泽阴阴地一笑:“弟兄们,亮家伙。我倒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夜闯驰道,不想活了。” 驰道始建于秦朝,也就是古代的国道,规定的宽度是五十步,两旁种有树。那时是皇帝的专用车道,皇帝下面的大臣、百姓,甚至皇亲国戚都是没有权利走的。到隋唐时期虽然已经没有那么严紧,但是没有官府行文的话,任何人也还是不能随便在驰道行走的。 转眼间,金吾卫府巡夜的十余名巡骑便一字排开,将驰道封了个严严实实。 前方车声渐响,远远能看出形容,那车由两匹马驾着,正向这边飞奔而来。厉君长和众巡骑们持刀亮剑,高声呼喝着叫车停下,然而王泽却犹豫起来,只盯着那车,一个劲儿地捻着胡子,却不说话。 那车奔到近前,倏然停住,驾车的车夫见有人拦路,颇为恼怒,凭空甩了下鞭子,骂道:“哪里来的野狗,给我滚开。” 王泽是带队的什长,见一个车夫竟这般跋扈嚣张,视众人如无物,心头亦自有气,下了马,前说道:“我们是金吾卫府的巡夜官兵。你深夜驾车本就犯了朝廷律法,居然还敢驾车驰道,你要命不要了?” 说着便伸手去抢那车夫手里的鞭子。那车夫毫不示弱,一脚将王泽踹了个趔趄,大声:“不长眼的狗崽子,也不谁的车!我是陈相爷里的。相爷的爱妾得了急病,叫我赶快去请太医操你娘的,敢拦我的道,相爷的爱妾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全得霉” 他这番喝骂将众人都震住了,方才还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巡夜游骑们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不敢前。厉君长冷眼看着自己的同伴,狠狠地“呸”了一声,走到那车夫的跟前,问道:“陈叔达家里的?” 那车夫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说什么”话未说完,下颌早重重地挨了一拳,从车直摔下来。 厉君长揪住那车夫的衣领,贴着他的脸,恶狠狠地说道:“陈叔达又怎么样?他算个鸟,大的过皇帝吗?他的爱妾生病了两边的道不能走么,非得走驰道,当自己是皇了?说着,又抬起手来噼里啪啦扇了那车夫四个耳光。 众巡骑们见那车夫挨揍,谁也不来劝阻,只是一个劲儿地起哄。 王泽怕厉君长将事情闹大,站起身,拍了拍身的灰土,过去拉住了他,说道:“小厉,让我和他说。” 那车夫先前被打愣了,这时才缓过神来,边擦着鼻中流出的鲜血,边骂骂咧咧道:“你他娘的敢打我,有种的就报号来,说呀,你叫什么?我让陈相爷免了你!” 王泽将鞭子拾起,递给那车夫,冷笑道:“兄弟,今日事就算了,我们也不打算追究,你赶紧走。” 那车夫朝他脸啐了口唾沫,说道:“走?你还说要追究?哈,你做梦哪。你听到他说什么没有?他说陈相爷算个鸟!我给你个活命的机会,你马将那小子抓起来,保不准我还能在陈相爷面前给你美言几句,否则哼” 王泽转过身来,阴着脸问道:“你们都听清了么,那句话到底是谁说的?” 有几个巡骑早已会意,齐声道:“我们都听清了,是他自己说的。他说陈大人是是那什么,完了非得安到小厉身。” 王泽笑道:“兄弟,你看那句话我们都听清了,是你自己说的,就算将来官司打到皇跟前,我们也是敢作证的。还有,我想问兄弟你一句,你深夜驾车在驰道大模大样逛来逛去,之后又不听劝阻殴打巡夜官兵,这些事莫非是陈大人叫你做的么?” 那车夫悻悻地白了王泽一眼,没有吭声。王泽笑道:“我就说么,陈相爷他老人家是国之重臣,向来深明大义,怎会叫家人做这样的事。这事真闹腾出来,他老人家知道是你给他抹了黑将来教不教训我们还是后话,先就得拿你撒气,何况你是去请太医的,耽搁的工夫长了,误了你家夫人的病,这事就是不怪你也怪你,你掂量掂量这里面的轻重。” 那车夫思谋了一阵,也觉得王泽说得有理,但又实在不甘心,一咬牙,夺过鞭子,怒视着厉君长,眼中似要喷出火来,说道:“小子,我记着你的样子啦,你给我等着。”转身车,用鞭子使劲地抽着马,依旧从驰道疾驰而去。 厉君长问道:“王大哥,像这样的王八蛋你怎么就放他走了,拖回衙门去先狠揍他一顿再说,叫他再敢这么嚣张!” 王泽说道:“小厉,你哪知道这里的厉害,当兵的不能与当官的斗,斗来斗去还不是咱们倒霉。就算我们拖他回衙门去先狠揍他一顿,又能怎么样?陈叔达那种身份的人,他要想找咱们的茬儿还不容易!当官的么,最要紧的是一个面子,不能太让人家下不来台唉,京师这地方大官太多,人家随便动一动指头就能要了咱们的命,是以咱们当起差来也要格外小心。” 第二百四十一章 勾栏院内 厉君长看了王泽一眼道:“那你不想发财了?” 王泽一笑:“发财?哈,这世有两种人的财不能发。一是穷苦百姓,他本来就没钱,你再抠也抠不出多少来,再说,从他们手里抠钱也太损阴德。第二种是既有钱也有势的人,他们的财也不能发。发不了么,非要发弄不好是要赔进性命的。这回就怪我了” 他贴着厉君长的耳边说道:“当时你留心没有,那小子驾的是安车。” 厉君长道:“安车,什么是安车?” “安车是通侯才能坐的,朱斑轮,车较画鹿,车轼画熊,黑幡,由两匹马驾着当时我远远看着,心里便有些画弧,放他过去好了,没料惹出这场是非所以啊” 那王泽抻了抻腰,说道,“们只能发有钱但没势人的财小厉,今天多亏了你,没让我吃亏,那小子踹了我一脚,你替我还了他一拳另加四个耳光,说起来咱们还赚了,哈哈走,接着巡夜。” 厉君长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暗骂了一句:“没出息。” 城门的谯楼传来悠长的漏声,时至深夜,天气更加地寒凛,天空中乌云散去,淡月微明,冷风拂体,激得众人身子颤个不停。王泽纵身下马,缩脚呵手跳个不住,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近二更了,再有一个更次咱们便下值,可不受这份罪了” 他望了望众人,说道:“这驰道咱们也巡了个来回了,哥儿几个找个地方背背风怎样?”众人都齐声叫好。厉君长尚未下马,忽见街口有黑影一闪,向尚冠坊的方向跑了过去,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伸出手来,指着那黑影远去的方向,说道:“你们都看到没有?” 王泽大大咧咧地问道:“看到什么了?” 厉君长道;“像是条大狗,但又有些不像。” 王泽冲他招了招手:“你乱七八糟地说些什么,自己都快冻死了还管什么狗,来,到这门洞里背背风。” 厉君长摇了摇头:“不行,我得去看看。” 地铺了一层薄薄的清雪,厉君长举起灯笼四下一照,果真发现了一行清晰的印迹,他蹲下身来,心中猛地一紧:“这不是狗的足印,倒像倒像是人的手印!” 厉君长将自己的手放在那印迹比对了一下,形状相同,只那印迹比自己的手略小一些,手印之后是两个脚印,脚掌修长,脚趾并拢,一看便知是人赤脚时留下的。 厉君长狐疑着:“难道方才那黑影真的是人?但他跑的姿势如何竟和狗一模一样,都是四体着地?这么冷的天,他不穿鞋袜么?” 他牵了马,随着那印迹一直向前,所见一样,都是两个手印、两个脚印,手印在前,脚印在后。厉君长回头望了望,同伴们并没有等他,不知都躲到哪里去了。他鄙夷地笑了笑,接着往前走,那些印迹在尚冠坊街尾的一处大宅前消失了。 那是一处三进的院落,两丈高的院墙一色青砖砌就,墙内种了许多树,树的枝条伸至墙外,在地投下一片斑驳的树影,树影随风轻轻摇晃,显得阴森而又诡异。 厉君长定了定神,顺着那印迹仔细看去,发现墙角有个二尺许宽的狗洞,印迹到这里便不见了。他暗想:“这家怎么将狗洞修得这般大?是了,这洞不是给狗钻的,是给人钻的,寻常的狗洞人怎么能钻得进去?但但人为什么要钻狗洞啊?” 他好奇心起,执意要探个究竟,举着灯笼在狗洞旁细细照着,蓦地,鼻中嗅到一股骚臭之气,他皱了皱眉头,心想:“难不成这气味也是钻洞那人留下的?跑起来像狗,身那股子味道也像狗,可手脚偏偏又长成了人的样子……他究竟是人还是狗啊?” 狗洞边还残留着几根毛发,厉君长拿在手里,又揪了自己的头发与之比对,依然看不出所以然来。他将头向那狗洞里探了探,伸进伸出竟是毫不费力。厉君长略微犹豫了一下,将马拴在道边一棵树,深吸一口气,伏下身子,从狗洞里钻了进去。 院中静悄悄的,四周尽是深堂广厦、高篷阴屋,但却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亮,只院西一座二层小楼门前的风杆挂着两盏红色的纱灯。厉君长心想:“那亦人亦狗的东西跑到哪里去了?这院子里又住了些什么人?”他刚想起身,突然听到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似乎有几个人正向这边走来,赶忙又将身子伏低。 只听“哗啦”一声,二门开了,来人大约是从前院过来的。当先一人挑着一盏梅花灯,灯光极暗,只能照到身前数尺的地方。厉君长看到一件锦袍的下摆,那锦袍印花敷彩,面绣着不断头的乘云纹,在月色下幽幽发亮,接着又有一股浓重的脂粉香荡漾开来。厉君长心想:“原来前面的是个女子。” 那女子身后还跟着两个男人,身材高壮、步履阔大,在那女子的身后并肩而行。 只听一个男人笑道:“绣姑,怎么不见连娟姑娘啊,你一个可陪不了我们两个啊,哈哈” 另一人道:“怎么陪不了,只陪我就够了,老杜那家伙不好使,没准白让绣姑受罪,哪像我这般神勇,是?” 随即一阵大笑。那女子啐了他一口,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也不怕被你家那母狮子听见割了舌头。”那姓杜的男子说道:“他家母狮子是不割他舌头的,只割他那里” 三人一路浪笑不断,听得厉君长甚是无味,心想:“这里倒像是一家妓馆,我怎么稀里糊涂跟到这里来了,撞这些狗男女算我倒霉,不行,得赶紧出去,若是叫王泽他们发现,倒像是我背着他们前来了一样只是那亦人亦狗的东西果真跑到这里来了么?他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如今又藏到哪去了?” 厉君长本想离去,但这些疑团不解,终是心有不甘,正犹豫着,那三人已循阶而,进了东首的厢房之中。 窗户隐隐透出光亮,显是房中点起了烛火,那女子走出门来,站在台阶轻拍了两下手。又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二门里走进三个女仆,手中端着杯盘酒馔果品之物进了厢房,不一会儿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 那叫绣姑的女子冲门内说道:“两位爷还有什么吩咐?” 房中一男子喊道:“去请连娟房里请河东的刘客官过来一叙,就说他的老乡,姓杜的请他。” 接着又说:“还是我陪你一起去!” 话音刚落,那男子便推门出来,哼着小曲,搂住绣姑的肩膀,施施然迈步绕向了后院。 人声渐歇,四顾阒然,满院之中只能听到风拂树枝的轻响。厉君长又等了一阵,并未发觉有何异常,他仰头望着天空,只见疏星横斜,明月阑干,自己出来得久了,只怕王泽他们已经下值,他挪动着酸麻的双腿,看着那狗洞,暗叫晦气:“唉,居然不明不白地钻了两回狗洞,这事可不能向任何人提及,否则自己还怎抬得起头来。” 厉君长正要探头出去,耳中忽然听得一声惨叫,那叫声来自后院,像是方才那男子发出的。叫声凄厉而短促,似惊似恐,似骇似惑,却只一声便没了,如同刚刚点燃又迅即被熄灭的烛火。 心中怦怦而跳,回头看时,已有两个女人从前院匆匆忙忙地奔了进来,当先一人正是绣姑。那绣姑站在院子当中,身子微微颤动着,右手一个劲地拍着自己的左胸,她回过头来,凄清的月光照在她的脸,惨白一片,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神色间蕴含着深深的绝望,只听她向身后的女人喃喃地说了一句:“完了事情只怕要露了,咱们咱们怎么收拾啊” 后面的女人似乎比她镇定些,想了想,前冲她耳语几句,推了她一把,说道:“你去拖住屋里那个,其他的事我来办。”说完便闪身去了。 那绣姑在院中跺着脚,咬着下唇,双眉紧蹙,仿佛在思索着对策。 “吱呀”一声,东厢房的门开了,房中那男子将头探了出来,左右张望着,一看到绣姑,这才转忧为喜,大声道;“绣姑,怎么去了这么久?老杜和刘客官哪?我方才听见谁喊了一声,声音像是老杜的。他在哪儿?” 那绣姑挤出一脸笑容,快步迎了去,说道:“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哪。你们来时是不是吃了好些的酒?老杜这人唉,怎么说他哪,刚才非要去如厕,你说他这么大的人了,竟然站都站不稳,在厕所里跌了一跤,摔了一身的屎尿。方才连娟已带人扶他起来,到前院去洗澡换衣了。那屋里我可待不了,臭死了。要不怎么说我们连娟是个好姑娘哪,一颗心全放在老杜身,又脏又臭的还替他收拾” 第二百四十二章 杀人灭口 那男人笑道:“老杜在厕所摔了一跤……哈,摔得好,老杜这人嘴最损了,摔他一身屎尿是他的报应”说着,搂过那绣姑来,说道:“你嫌他臭,那是因了你的一颗心都在我身,我要是摔了,管保你也替我收拾”二人相拥着进了房,房门“砰”的一声关了。 厉君长暗暗地点了点头,心想:“这女人应变得好快啊。她说事情只怕要败露,到底她怕的是什么事?还有那姓杜的男子,他又碰到了什么?那两个女人又为何要撒谎?”他来不及多想,轻手轻脚地走到东厢房窗外,在窗纸捅了个洞,想听听那女人还说些什么。 房中几席雅洁,彩绣朱碧,陈设甚是奢华。绣姑坐在那男子的身边,倒了酒,劝那男子饮,自己却神思不属,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时不时回头望向门外。 那男子只是略微饮了几杯,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像也在等待着什么。 厉君长心想:“这两人都像是在等什么人?他们有什么图谋么?”微一凝神,就见一个人影正缓缓向东厢房靠近,他吃了一惊,蹲在窗下一动也不敢动。那人离东厢房越来越近,厉君长偷眼看去,认出这人正是方才和秀姑在一起的女子。“咦,这女人不是到前院去了么,怎么突然间从这里又冒了出来?” 他思谋了一阵,若有所悟:“是了,宅子里一定是另有道路与后院相通。这女人回来做什么?难道她也学我前来偷听不成?” 那女子在门前停下,和厉君长相距不过丈余,厉君长屏住了呼吸,却不自禁双手微抖,轻轻咽了一口唾沫。 那女子用手指甲抓了抓门,“喵”的学了声猫叫。 随即听到绣姑在说话:“我那讨厌的猫又来了,平日都是我将它宠坏了,周爷,再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一会儿我保管让您不虚此行。” 那男子也没有在意,只是说:“一只猫你理它做甚,赶快去看看老杜怎么样了?我还有要紧事和他商量呢?” 那绣姑走出门来,将门随手掩,握了门外那女子的手,到了僻静处,低声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那女子说话的声音更低,厉君长竭尽全力也只听得两句:“你放心,我已安排妥了就等纥干承基” 正欲再听,房中男子突然唱起歌来:“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鬼哭狼嚎般难听。厉君长心中大怒,却又不敢发作。 那绣姑一惊,匆匆握了握那女子的手,说道:“我先进去稳住他,你赶快带人来!” 就在这时候,本来十分荒凉的院子突然不知从哪里拥出四条汉子来,为首的一人道:“你们去后院,这里交给我们把!” 绣姑和那女子匆匆向后院跑去,四条汉子向东厢房扑去。 房中传来“咣当”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接着便听到那男子的哎哟声。厉君长心中奇怪,急忙凑过去那男子痛苦地捂着肚子半蹲在地,指着那四条汉子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爷我是长孙国舅府里的人。国舅要是每天看不见我,你们全都得死。” “老杜呢?我要见老杜,你们把老杜怎么了?”那男子又高声叫到。 为首的那汉子冷笑一声道:“这就送你去见他。” 话声刚落,他身边的一条汉子就解下腰带,勒在了那男子的脖子,不一会那男子便气绝身亡了。 厉君长心里一惊,有心冲进去拿人,可转念一想,这些人连长孙无忌的人都敢杀,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们很有可能是太子爷和齐王的人。那么这里就是太子爷或者齐王旧部的一个秘密联络点。而且为首的那个人,厉君长怎么看都有些眼熟,再加刚才那两个女子提到的名字,“纥干承基”,如果自己猜的不错的话,这个纥干承基应该是汉王李元昌的人,突厥夜袭时他替李世民挡了一箭,现在已经是李世民的贴身侍卫了,可他为什么也会和反对李世民的人混在一起呢?还有就是那亦人亦狗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仔细想想,厉君长决定暂时离开,以后借自己的职位之便,密切注意这个勾栏院。 此时已是曙色熹微,晨光霭,隔着墙远远能听到外面街路的车马人声,院中众人也再无一刻消停,匆匆忙忙进进出出,阖院下全都紧张兮兮的。 厉君长缓了口气,他小心翼翼地从狗洞中钻出,街行人熙攘,幸而无人留意自己。拴在树的马还在,想是马鞍挂着金吾卫府的灯笼,是以无人敢动。厉君长了马,绕到那宅第的正门,记住了位置,想等一有时间便再来查探。 整整一天,厉君长都是心神不定的,好不容易捱到傍晚,胡乱地吃了口饭,马便奔尚冠坊内而来。 尚冠坊内,有很多的高级勾栏院,这里街路整肃,人烟阜盛,少见行人而多见车马,家家户户高门深院、灯亮如雪,隔着围墙,能隐隐看见里面的厅台楼阁、树木山石。 一阵悠扬的琴声穿门踱户而来,凄楚哀怨,婉转忧伤,随风送入厉君长耳中。厉君长缓绺而行,心想:“好大的声势啊,只是这琴声太悲了些。听得人心中惆怅无限,哪里还有心思饮酒。” 只听一个女子唱道:““我所思兮在长安,欲往从之世路艰,侧身东望涕沾翰。斯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路远莫致倚逍遥,何为怀忧心烦劳。我所思兮在祁连,欲往从之雪纷纷,侧身北望涕沾巾。斯人赠我锦绣缎,何以报之青玉案。路远莫致以增叹,何为怀忧心烦惋” 那女子声音并不清亮,反倒有些沙哑,可这沙哑非但无损音乐之美,却如月华之晕般为乐曲平添了别样的韵味。唱词情致缠绵且浅近易懂,仿佛是说一名女子思念心人,引领侧望,想长久追随在他的身旁,却为世路风雪所阻,无法如愿。思之深而怨之切,爱成痴而歌咏怀,徘徊怊怅中又蕴含着无限的神往。那歌声缥缥缈缈、溶溶荡荡,一时如在耳畔,一时又杳邈难寻,便如楼台落日静夜清雪一般,令人幽思茫茫,万事偕忘,却不禁悲从中来,涕泪满裳。 厉君长听着,心想:“我素习不爱听曲子,想不到还有曲子这般好听,这人歌唱得也好。常日我只当世的文章乐曲全是富贵闲人们吃饱了撑出来的,一无所用,看来并非如此,这些东西倒确实能移人性情。那女子的歌声如此令人心动,她心中真的在思念谁么?”这般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已到了那家勾栏院的门前。 只见门前立着辆马车,一个老者正搀了一个女子从里面出来,后面还跟了个仆役打扮的人相送。那女子穿着一袭黑色的素纱锦衣,面蒙着黑色的纱制面巾,窈窕纤弱,盈盈欲仙,冷眼看去,便如夜色一般幽邃神秘。 厉君长从他们身边经过时,听到那仆役打扮的人说道:“邱老伯,你家姑娘的歌唱得真是好听,琴和琵琶弹得也是没说的,满堂的人听得都如醉如痴。只是曲子悲感了些,来日得学几首新的,让人听了高兴得起来,不能老是让人揪心不是。” 那老者唯唯地答应着。厉君长一听这话,心中恍然:“原来之前我在街听到的那首曲子便是她唱的” 只听那仆役又问道:“人家都说是色艺双绝,你们家姑娘艺是绝了,可总蒙着脸不让人看,今日张大爷要她将面巾摘了,她却死活不肯,为这事闹得他老人家好不高兴” 那老者赔着笑说道:“我们家姑娘脸受过伤,摘了面巾怕吓着别人,所以这面巾我们是从来不摘的,当时来的时候跟你们也都说好了。她一个姑娘家,当着许多人露出一张丑脸,大家看着不好受,她自己心里也难过” 那仆役颇为同情地叹了口气,说道:“原来是这样,唉,怪可惜了的。这是这次的赏钱,下次有了新曲子,告诉我一声,我还请你们来。” 厉君长目送着那马车远去,想着那女子亦是遭际可怜之人,心中忽生悲感,蓦地又想起旧主人,太子李建成来,不自禁感慨嗟叹了一回。 “大爷好!可有相熟的姑娘?”那仆役看着厉君长,笑嘻嘻地弯腰问道。 厉君长想了想道:“绣姑。” “大爷里面请,小的这就替您去请绣姑姑娘!”仆役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到。 厉君长点了点头,抬腿迈向石阶,进院以后再次仔细观察起这个院落来。 这宅子不算大,东西双院,前后两进,总共十来间房屋,东院另有个三层高的木楼。 第二百四十三章 齐王护卫 仆役将厉君长引到了东厢房,然后请厉君长稍等片刻,自己马就去请绣姑姑娘。 厉君长在厢房里来回踱步,观察这个今天凌晨刚刚死过人的房间。房里的布置和他今天凌晨看到的一模一样,没有丝毫改变。再看院子里,偶尔有些杂役和婢女们匆匆地走过,脸也看不出有丝毫的恐慌。 这时候厉君长看见绣姑向东厢房走来,他连忙返回到屋里,在一张团凳坐了下来。 绣姑进来给厉君长行了个万福礼,笑眯眯地说:“这位大爷认识奴婢吗?” 厉君长站起来,拉起她的手,一边摸一边笑着说:“是老杜介绍我来的。” 绣姑闻言,脸色大变,猛地一抽手,却没有挣脱。厉君长继续说:“他还让我代问连娟姑娘好!” 绣姑半响不语,好久才声音腻腻地道:“不如我先喝杯酒,边喝边聊!” 说完轻轻地推开厉君长的手,转身出门,招呼伺候在屋外的杂役准备酒宴。 厉君长笑道:“现在刚到掌灯的时候,外面还有很多客人,想杀我灭口可没那么容易,再说你们已经杀了老杜他们,长孙无忌的人很快就会找你们的。我在奇怪你们为什么不逃走呢?” 绣姑嫣然一笑,扶着厉君长坐下道:“大爷你又是谁的人呢?” 厉君长没有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金吾卫府的腰牌来,放在身边的矮几。 绣姑笑了笑,一边脱衣一边道:“原来是金吾卫府的军爷,今天就让奴婢好好伺候伺候您!” 边说边褪去锦袍,露出粉红色的贴身小衣,蓬头鸦髻,纤指如笋,星眼饧涩,娇喘微微,越发显得风态流动,婉媚动人。 厉君长瞧得面红耳赤,直觉透不过气来,伸手拽了拽衣领,道:“去请纥干承基来见我。” 绣姑停了下来,接着飞快地穿好衣服,转身向外走去:“请军也稍侯。” 不一会,房门被人推开,一个身材健硕的汉子走进来,瞪着厉君长看了一会道:“小厉?怎么会是你?” 厉君长看这那汉子也觉的眼熟,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他竟然是齐王李元吉的护卫李志安。 原来这家勾栏院是李元吉开的,李元吉开这家勾栏院的目的,就是想借妓女们从达官显贵们的嘴里刺探一些自己不知道的秘密。不想勾栏院刚开没多久,他就一命呜呼了。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家勾栏院才没有被李世民的侦骑发现。 李志安是十几天前从蜀中秘密潜入长安,刺探朝廷最新动向的,作为李元吉的心腹侍卫,他当然知道这家勾栏院,于是便来此藏身。让李志安没想到的是他很快就被人发现了,第一个发现他身份的正是纥干承基,接着就是长孙无忌手下的两名暗探。 纥干承基能够发现李志安的身份纯属巧合,他并不认识李志安。七天前的一个傍晚,他从平康坊看望完父母以后准备回东宫,在路碰到了汉王李元昌的贴身亲随,于是纥干承基和他寒暄了几句,问了几句汉王的近况。 这时候李志安恰巧从他们身边路过,被李元昌的亲随认了出来。于是纥干承基便跟了李志安,直至来到这家勾栏院。其实李志安也早已经发现了纥干承基在跟踪自己,可是他别无选择,这里是长安城,大街到处都是金吾卫的兵丁和京兆尹的巡街捕快,他没有丝毫逃脱的机会。 于是李志安便故意引纥干承基来到勾栏院,想在勾栏院里杀他灭口。可他没有想到纥干承基的身手好的很,合自己与藏在勾栏院里的李元吉的其他三名护卫之力,竟然还是不能奈何纥干承基。 最让他们感到奇怪的是,纥干承基有好几次已经险象环生,但他就是不肯大声呼救。 接连好几次以后,李志安终于摆手让伙伴们停了下来,接着他们互相取得了信任。纥干承基告诉李志安很多李世民的近况,和朝廷下一步即将开始的决策。 两天前,这里的两个熟客,也无意中发现化名河东王某,住在这里的李志安,好像是李元吉的护卫。于是他们昨天夜里再一次来到这家勾栏院,想确定一下。不想被恰巧第二次来到这里,想请李志安想法与李承明取得联系纥干承基识破,生了厉君长看到的一切。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长孙无忌迟早会找门的。”厉君长和李志安寒暄片刻以后立刻说道。 李志安点了点头道:“这些我也知道,我们已经开始准备退出这里了。” 厉君长又问道:“你们现在有没有和楚王取得联系?” “我准备明天就动身赶往山东,想办法见到楚王殿下。”李志安答。 厉君长点点头:“麻烦志安兄转告楚王殿下,张永现在还在西突厥等待大唐的使臣,那里现在还不知道国中发生的巨变,不过我估计李世民派的使臣应该快出发了。如果楚王殿下能抢在李世民的使臣之前,与张永取得联系的话,西突厥或许能助楚王殿下一臂之力。” “我先替楚王谢谢你了。我们都是太子和齐王的旧部,如果他日楚王能报大仇,登大宝,你我兄弟就是匡复社稷的功臣了。”李志安笑着道。 “志安兄,酉时快到了,小弟先行告辞了。”厉君长道。 “好我送你出去。” 厉君长出了勾栏院,跨自己的坐骑,直奔金吾卫的衙门而去。 金吾卫衙门是长安城中极有限的几个大门开在大街的地方。长安城每晚从酉时末开始宵禁,一年中只有元夜一晚开禁,平日里,任何一个胆敢夜间在大街行走的人都犯下了夜行大罪,而执行巡夜任务的就是他们金吾卫,所以,金吾卫的大门开在了大街,便于金吾卫的兵士和暗探夜间出入方便。 到了衙门前,见一个老者带着一个黑衣女子正和守门的军士纠缠。厉君长愣怔了一下,心想:“真巧,刚刚我还见过他们哪。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厉君长走过去问那守门的军士,那军士叹道:“来了两个糊涂人,丢了盘缠,我让他们到京兆尹衙门去报官,他们不听,非让咱们管这事。金吾卫衙门抓的都是杀人越货的大盗,哪有工夫理会那些偷鸡摸狗的小蟊贼” 说着冲那老者和那女子摆了摆手:“赶紧走啊,再不走跟你不客气了。” 厉君长瞪了那军士一眼,说道;“你和他好好说话,和这些贫民百姓抖什么威风!” 厉君长虽是新来不久,但军爵却比那守门的军士高,何况他原来是李建成的贴身侍卫,武艺高强,在金吾卫府衙是尽人皆知的,平常没人敢去招惹他。那守门的军士受了厉君长的抢白,不敢回嘴,只悻悻地哼了一声。 厉君长也不理他,问那老者道:“你们到底怎么了?” 那老者看了看厉君长,深施一礼,说道:“这位官爷,我和我家姑娘是从江南来的,到京城本为寻亲。唉,二十多年不见面了,也不知一帮子亲戚都哪里去了,苦苦地找了两个月也没找到。只好流落京城卖唱为生,好不容易赚了几个钱,今早在东市又全被人偷去了。钱不见了倒是小事,连我们姑娘寻找亲戚的信物也不见了,这可怎么得了哇。我们到京兆尹衙门去报官,门的要我们找金吾卫府,我们到了金吾卫府,方才那位军爷又让我们找京兆尹衙门,这事究竟谁管哪?” 厉君长见那老者鸡皮鹤发、须眉如银,满面风霜之色,年纪应该有下了,心想:“这把年纪兀自身如飘萍充人厮仆四处奔走,当真不易啊。” 他又打量了一下那女子。那黑衣女子静静地站在老者的身后,怀中抱着一张琴,一言不发。她的脸被面纱紧紧罩住,微风吹来,面纱便如轻烟一样飘飘摇摇的,左右摆动却不散开,依稀能看到一张白白的脸,却看不清眉眼。 厉君长说道:“老丈,这事可难办了,长安城盗贼多如牛毛,要想替你寻回失物,只怕如大海捞针一般” 那老者失望地看着厉君长,叹了口气,说道:“那就多谢官爷了,我们这就走了,不报官了,不报官了。” 厉君长正想寻句话来安慰一下老者,冷不防王泽从门里出来,在后面拍了他一掌,那王泽洋洋喜气盈腮,像是刚刚得了什么好处,情绪很是亢奋,因昨夜巡街时厉君长替他出了气,这几日他待厉君长着实亲近。他看了看那老者和那女子,诡谲地笑了笑,凑在厉君长耳边说道:“这两人是谁啊?别是你未来的岳父和媳妇儿。” 厉君长道:“王大哥,你别混扯了。他们的盘缠信物在东市被人偷了去,找到我,我没本事替他们找出那起子贼来,只好干瞪眼。” 王泽皱了皱眉,问道:“这两人是你的亲戚?” 厉君长听他这话问得蹊跷,暗中便留了神,笑道;“两个远房的亲戚。怎么,王大哥有本事给他们将钱找回来?” 那王泽抬起头,喃喃地说道:“东市那边的贼该是归皇莆云飞管这样,这两人既是你的亲戚,我就帮你跑一回,找着了你可得请我喝酒啊。” 厉君长笑道:“好啊,谢王大哥。” 第二百四十四章 皇莆云飞 几个人随着王泽走过长长的安门大街,在宣明坊的一处院落边停了下来,那院长四面被高墙围着,只里墙西侧开着个小门,门口由一个中年男子守着。那男子见到王泽,立时站起身来,满面堆笑着前施了个礼,说道:“您老人家怎么来了?找我们当家的?”待看到王泽身后的三个人,又疑惑起来,神情中略带惊慌,小声问王泽:“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王泽白了他一眼:“出什么事?能出什么事?你们当家的边有人罩着,真出了什么事他比我还先知道哪。放心,我只是带几个朋找点东西,皇莆云飞他在不在?” 那男子仍是有些不放心,吞吐了一阵,方说道:“在是在,他正乐着哪。出去的兄弟还都没回来,您这时候来找东西只怕难,得再等等。” 王泽冲那男子点点头,大摇大摆地进了里门。厉君长在后面跟着,问道:“王大哥,方才那个是什么人?” 王泽说道:“皇莆云飞的一个小喽。”他回头叮嘱道:“小厉,待会儿你别说话,等哥哥我和他们说。没听那人说么,人还都没回来哪。哼,只要他们还没销赃,东西便能找回来。” 走了没几步,便听到一阵男人的喧哗叫嚷之声:“啊,真他娘没用,。哈哈,你那大将军要输给我这万户侯了” 厉君长皱了皱眉,心想:“这些人在做什么?又是大将军又是万户侯的。” 拐了个弯,眼前又现出一个小院,院墙只有半人来高,黄土夯就,院子正中是一溜低矮残破的土房。十几个大汉在房前围了一个圆圈,中间一黑一白两只公鸡正斗得激烈。 王泽伸手推开木栅栏门,走进院子,那十多个人聚精会神地看着斗鸡,竟没人理他。王泽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有几个人回头看见他,忙笑着问好。 居中一个大汉身子粗壮,满面虬髯,只回头看了看王泽,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又转过头去,冲公鸡大喊大叫:“操,平时喂得你们还不饱么,没用的东西,又给我找事,啊,这次打不赢,明天就杀了你下酒” 王泽面色微变,想了想,仍是尴尬地笑笑,前搭讪道:“呵,云飞兄,你养的这只大公鸡越发威武了,全长安也找不出几只来,哈哈” 那大汉对他睬也不睬,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他的鸡。 旁边一个年轻后生倒是颇为殷勤,将王泽拽到一边,说道:“爷,您最近好啊。这次来有什么事么?” 王泽指了指厉君长道:“这位是小厉,也是我们金吾卫的兄弟,他的两个亲戚在东市叫人给掏了。哈,本来丢些钱无所谓,就当给兄弟们买酒喝了,可里面另有一件要紧的物事,是他们寻亲的信物,这东西丢了实在麻烦得紧。兄弟,你给老哥哥个面子,帮忙找找,老哥哥一定承你的情。” 那年轻后生说道:“爷也不是外人,这点小事何足挂齿。兄弟们还没回来哪,劳驾您老先候一会儿,等他们回来我给您找。”说着,看着那老者问道:“你们都丢了哪些东西?” 那老者说道:“一个蓝色的粗布包裹,里面有些铜钱和几两金子,还有一块玉佩也被偷去了。” 那年轻后生用心记了,搬了张榻给王泽几个人坐,自己依旧回去看斗鸡。 厉君长早已气得脸色铁青,一对拳头攥得紧紧的,问王泽道:“王大哥,这些人不都是些贼么?你怎么跟他们称兄道弟的,还小心翼翼地求他们,你可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哼,一会见到贼赃,我全给他们抓回去。” 那王泽听了这话,大吃一惊,捂住厉君长的嘴,低声说道:“小厉,我这里帮你,你可不要害我。” 厉君长重重拨开他的手,说道:“咱们是抓贼的,怕做贼的干什么!” 那王泽后悔不迭地说道:“是我自己多事,唉,根本就不该带你来,这回可被你害死了。你可知道这皇莆云飞是什么人吗?” 厉君长不屑地说道:“什么人?贼人啊!” 王泽说道:“他是贼,但不是贼人,而是贼头。长安街头五百恶少年都归他管着。” 恶少年等同于现代的黑社会,与现在黑社会不一样的是,他们更讲义气,轻生死,重承诺,为朋两肋插刀,再他们看来只是很一件普通和很应该的事情。 厉君长瞪着眼睛,诧异地问道:“这些看来你早知道的,那你为何不抓他,反让他逍遥法外?” 王泽捶胸顿足地说道;“我的傻兄弟啊,这么大的贼我哪抓得了哇。”他四下里看了看,悄声道:“皇莆云飞和当今皇的嫡亲表弟,咱们金吾卫府的右街使窦孝节也是拜把子兄弟,他手下每年偷来的钱,倒有一半要花在咱们那里哪。次右街使给咱们每人发了六百钱,你不也收了么。” 厉君长说道;“那六百钱不是咱们值夜的酬劳么?难道难道是皇莆云飞给的?” 王泽叹道:“值夜的酬劳?朝廷既要给突厥岁贡,又要平楚王之乱,早已经穷的和乞丐差不多了,哪还有闲钱给咱们发酬劳。这些钱都是皇莆云飞孝敬的,大家心知肚明,只有你一个人蒙在鼓里。傻兄弟呀,以后看人做事可得多用点脑子唉”他又叹了口气:“咱们每人都得六百,右街使他们只怕得六万也不止” 厉君长咬牙切齿地说道;“怪不得,怪不得!你看方才他何等嚣张,原来咱们都得了人家的好处。” “当然,皇莆云飞靠的也不止右街使这一条线,他是长安大侠史万宝的徒弟,与淮安王关系密切,要知道淮安王可是个神通广大的人物。他老人家人脉极广。皇莆云飞有他做靠山,即便因闹腾得太大被抓进去,用不了几天,也会平安无事放出来。” 他顿了顿,说道:“这也难怪,你以前在先太子身边坐侍卫,别说是淮安王与右街使,就是当今皇也不会把你怎么样。可今时不同往日了,小厉,你若是抓了他,弄不好自身难保,何苦惹这些是非哪。要抓也行,等哪天你自己来,千万别扯我,我可惹不起他。” 厉君长长长地叹了口气,将胸中怒火强自压下,说道;“王大哥,我答应你,今天绝不惹他们。” 王泽如释重负,说道:“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哪。” 这时候从外面陆续回来了几个汉子,手里大大小小拿了很多包裹。那和王泽相熟的年轻后生将包裹一一接过,堆到墙下,仔细地翻着。不一会儿,他站起身来,冲王泽招了招手,王泽拍了拍厉君长的腿,说道:“成了,找着了。” 厉君长领着老者过去看了,果真是他在东市失窃的,那老者自是欣喜,向厉君长和那年轻后生不停道谢,厉君长则沉着脸,默不作声。 那年轻后生将包裹拿在手里,却并不交给老者,说道:“你们先再等等,我先回我们当家的一声。” 他走到那虬髯大汉的身边,指着王泽和厉君长几个,小声地嘀咕了几句。那大汉懒洋洋地欠了欠身,打开包裹,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地翻着,说道:“呵,还挺丰厚的。”他瞟了一眼王泽,说道:“老王,你这月来的是第几次了?总照你这么干,兄弟们岂不是要喝西北风去?” 王泽赔笑道:“说起来我也是难为情得紧啊。唉,这月的几桩事都是实在推托不开的,不是至亲便是好,否则再不会给兄弟你添麻烦的。好在哥哥我这张脸皮厚,兄弟你就再卖个人情给我。” 那虬髯大汉也不说话,思谋了半晌,说道:“老王,东西你们可以拿回去,但也不能让我的兄弟们白干了,好歹留下一样,给我们做个彩头。” 厉君长身子一动,被王泽按下了。王泽说道:“云飞兄,往常也没这规矩呀。” 虬髯大汉漫不经心地说道:“规矩可以改么,何况” 他抬起头来,笑道:“兄弟们辛辛苦苦偷回来的东西,你带人毫不费事地便要回去,这规矩也不大好。”他身后的汉子们“轰”的一声笑了出来。 王泽忍着气,说道:“好,我替他们做主,给你留块金子,这总行了。” 那虬髯大汉摇了摇头,说道:“钱你们拿走,我就要这枚玉环。” 王泽对身边那老者说:“这次不留下点东西是不行了,丢枚玉环总比钱和玉环全丢了强,先将东西给他,慢慢地咱们再想法要回来。” 那老者可怜巴巴地说道:“这玉环是我们姑娘寻亲的信物,万万丢不得啊。我们别的什么都不要了,只要这玉环就成。” 那虬髯大汉听了这话,一眼不眨地看着黑衣女子:“寻亲?你们哪来的?寻什么亲?” 老者刚要接口,就见那虬髯大汉将手一摆,指着那女子说道:“你闭嘴,让她说。” 第二百四十五章 渤海郡守 厉君长腾地站起身,盯着那虬髯大汉,那大汉迎着他的目光,眼睛也是瞪得圆圆的与之对视,他身后的十多个大汉见两人神色不善,都缓缓凑到那大汉的身边。 院子里一片寂静,只剩两只公鸡还在下翻滚,扑腾扑腾不知疲倦地斗着。 “我是来找我表舅舅的。”那女子突然说道。她的声音沙沙的,像清晨的薄雾,四处荡漾弥漫。 “噢?”那虬髯大汉不再与厉君长与对视,向前探了探身子,问道:“你表舅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摇了摇头:“我只知他姓李,不知他叫什么。” 那虬髯大汉听了这话,愈加急不可耐,说道:“怎么会不知他们叫什么哪?你父母难道没告诉你?” 那女子幽幽说道:“我生在江南,两岁时爹爹便死了,只我和娘两人还有” 她看了看那老者,说道:“还有邱伯,我们三人相依为命。前不久,娘病重,便拿出这枚玉环来,她让我拿着这枚玉环来长安找表舅舅。娘死后,我就带着这枚玉环和邱伯到了长安,按照娘告诉我的地址去寻那户姓李的人家。可那家早就搬走了,地方也拆了,附近的邻居都不知道这户人家,我和邱伯寻亲不遇,只能流落长安,以卖唱为生” 那虬髯大汉半信半疑,手中拿着那枚玉环,把玩了好一阵,突然说道:“这个玉环我认识,姑娘若是相信我的话,我带你去找你的亲戚。” 那女子扭头望向厉君长,厉君长看了看那虬髯大汉道:“我陪姑娘一起去!” 那女子思虑了一会道:“有劳军爷了!” 再说李承明和阿史那萧骨,马不停蹄地赶往安州。在距离安州百十里的地方碰到了左臂中箭,狼狈不堪的李艺和王小胡等人。 一问之下才知道杜仲达战死安州已失,谢叔方、魏征、陈奉、马周、冯家兄弟以及李世民的两个儿子和李承明的母妹均下落不明。 李承明心里慌乱起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李靖在他心里是军神级别的人物,再说连赫赫有名的燕王也惨败至此,自己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大王,眼下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谢将军他们的下落,然后再做定议。”薛万彻道。 “可是安州已经离我们不远了,要是李靖杀过来该怎么办呢?”李承明问。 “大王,小人认识李靖,我可以单骑去李靖的军营里探查一下消息。”李艺身边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说道。 “你是谁?”李承明问。 “小人是河间王的家将李敢,李靖原来是河间王麾下的行军长史,我跟他很熟,应该可以探出诸位大人的下落。”那个中年人答道。 “原来就是你给燕王殿下通风报信的,请受承明一礼。”李承明说完,立刻神色庄重地行了一个礼。 “大王折杀小人了!”李敢还礼道。 安州城里,魏征等几人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他将楚王府的老弱妇孺全部集中在一起,并且每隔一段时间就和城头的谢叔方取得联系,随时做着逃跑的准备。 在李艺出城的那一刻,他突然有一种预感安州要破了,于是立刻命人带楚王府的老弱妇孺和李世民的两个儿子出西门,向他们最后的落脚点渤海郡跑去。 李靖也没有追的太急,他怕逼的太紧了,李世民的两个儿子会有危险。 渤海郡守傅岌是窦建德和刘黑闼的老部下,王小胡在山东响应李承明的时候,他是第一个举兵响应的。而且他与魏征也是老相识,此刻看见魏征和冯家兄弟带着这么一群失魂落魄的老弱妇孺跑来,立刻大开城门要迎他们进去。 “时间紧迫,追兵甚急,我等还是不入城了,麻烦傅大人送些给养给我们,我们马起程离开,以免给渤海百姓带来兵灾。”魏征看了看城池矮小的渤海郡说道。 傅岌拉着魏征的手,哭泣着,指天发誓道:“城内还有士卒两千,个个精锐,足以守城抵抗追兵,等待燕王。” 魏征又看了看身后的千余名饿火中烧士卒们,终于答应在城外休息一晚,明天再起程离开。 就在这时谢叔方也带着百余骑赶来了,魏征决定由谢叔方带人在城外扎营,自己和冯家兄弟带着老弱妇孺们入城休息。 傅岌将郡守府的后院腾了出来,将魏征等人安排进去,然后和魏征寒暄了一会,便匆匆出去安排宴席,和给城外的士卒们准备粮草去了。 这时候渤海郡郡兵统军杨皓大踏步走了进来,说道:“治中大人,李靖的大军马就杀来了,你真准备让满城百姓跟魏征他们这些叛军一起死吗?” 傅岌看了杨皓一眼,脸色凝重起来,他沉吟了片刻叫道:“杨大人,随我到内室来叙话。” 杨皓愣了一下,迈步随着傅岌进了内室,却见傅岌转身凝神静听外廊的动静,半晌方才将门闭好,顺手了闩,他不禁愕然:“治中大人,您这是” 傅岌摆了摆手:“杨大人暂不要多问,听我说完!” 他缓了一口气,问道:“你手有多少兵在营?” “一千四百八十一人!”杨皓不假思索地脱口答道。 傅岌点了点头:“随时都能调动么?” 杨皓立时来了精神:“只要大人下令,我立刻派兵围了郡守府,把魏征他们都抓起来!” 傅岌连忙摆手:“万万不可!” 他沉了沉,道:“两位皇子还在他们手里,我们必须做到万无一失,千万不能让两位皇子有任何损伤。否则的话我们就算是将他们一网打尽,也是死路一条。” “大人有其他的办法?”杨皓问。 傅岌咬着牙道:“我为地方治中,守土安民是我的责任,说不得,此番须得冒一番险了!” 他转头凝视着杨皓道:“杨大人,你素来是个不怕事的,但此番行事万分危险,稍有不慎,你们就都死无葬身之地了,你怕不怕?” 杨皓一笑:“大人怎么这般说话?相与这么多年,你还不清楚杨某为人?富贵险中求,我怎么会不知道呢?要不今天便不会来你这边寻主意了,大人有什么命令尽管吩咐,杨某便是拼这条性命,也无大所谓。” 傅岌点了点头:“如此最好,事不宜迟,你速速回营,点起兵马,吃毕晚饭后立即率兵控制全城,无论谁想出城,你都可以当机立断,立刻击杀之。然后你带人,直扑城外北边,魏征带来的人都驻扎北门外,你务必要一鼓作气,将他们全部擒下。” 杨皓一躬身,道:“末将领命!” 傅岌又道:“你人手不多,与魏征带来的人不相下,要一举令他们束手就缚恐怕不易。我给你批一个条子,你即刻到豳州府库调取五十桶墨汁,回营之后即刻将兵士的甲胄漆成黑色。” “大人,这是为什么?”杨皓一愣,不解地道问。 傅岌叹道:“魏征带来的人,不是天节军就是长林军,尤其是天节军征战沙场多年,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此刻放眼天下,能令他们稍微忌惮一些的,莫过于玄甲军了,此军甲胄皆为黑色,所用兵刃皆是制式。一时间我们没全部办法模仿,只能甲胄漆成黑色,来威慑他们。不过此事若拖延时间一长,必然露出破绽,所以你务必速战速决,只要时辰短,一时半会他们还反应不过来” “那城内的魏征等人?”杨皓问道。 傅岌笑了笑道:“这里交给我,你只要解决城外的人就是大功一件。” “是,大人!”杨皓躬身领命,转身拔开门闩离开。 杨皓走后,又一个人进来道:“鱼儿入网了!” “王侍卫放心,我一定会保两位皇子安然无恙的。”傅岌躬身说道。 原来此人李世民的贴身侍卫王宗,早在李承明刚与阿史那萧骨入关中的时候,他就已经拿着李君羡密信和一份厚礼先一步骑快马入山东,赶来渤海郡了。 傅岌与李世民的部将李君羡有旧,李君羡与他是儿时的伙伴。至于那份厚礼就更特殊了,不是别的,是一张空着名字的二品官的荐表,李世民承诺,只要傅岌能在渤海郡救下两位皇子的性命,傅岌就能把自己的名字填去。那封以李君羡名义写的信向傅岌陈述了自己跟随李世民以后获得丰厚回报,让他不要放弃这么一个回头是岸光宗耀祖的机会。李君羡只会写三个字,那就是自己的名字,信是门客代写的,最后由李君羡像鬼画符一般捉起笔署了自己名字。李君羡说,别看这字不怎么样,但傅岌一定买账。 果不其然,傅岌再看到李君羡的密信和那张空着名字的二品官的荐表以后,立刻向王宗表示,自己一定会尽全力搭救两位皇子的。但就是怕李艺不会来渤海郡,王宗笑着告诉他说:‘这些不用你担心,皇自然有办法让李艺来渤海郡的。” 第二百四十六章 渤海大乱 宴会设在郡守府的大厅里,傅岌热情之极,除了自己,还把老婆拉出来作陪,不住地向着魏征和冯氏兄弟劝酒劝菜。 宴会奢华之至,山珍海味,玉液琼浆,美人歌舞。饶是魏征和冯氏兄弟经常跟着李建成吃饭,也不是常见这阵仗的,众人兴高采烈,吃得口滑。“傅大人的厨子是哪儿找的?好手艺!”冯立问道。 “不瞒冯将军,是从前夏王的御厨。”傅岌贼笑着敬一杯酒。 魏征哈哈一笑,也夹起一片菜肴问:“傅大人,此是何物?这般好吃,在下从前却未吃过。” “这东西叫美人肝,是特地做给各位做的。材料殊不易找,大家趁热,趁热。”傅岌又敬一杯,一迭声地命伺候在一边的下人们斟酒。 “美人肝?难道是美貌女子的心肝?”冯诩翻来覆去地看。 马周的腹中,甚至已经开始难受起来。 傅岌满脸堆欢:“冯将军说笑了。岂有真用人肝下酒之理。这个东西是鸭子肝旁的一块白油,精华所在,又甘又脆,最难见着,各位快多吃几块。”说完又劝酒。冯诩“哦”了一声,把那块肝放进嘴里,然后呵呵大笑。 夜渐渐深下去,酒宴还在继续。直到将近子时,晚宴才告结束。 傅岌带着老婆,亲自将魏征等人送回后院。 魏征黑着脸,目送傅岌和他老婆离开以后声音又冷又硬地说道:“今晚留两个人不要睡,守夜。” “为什么?”冯诩问道。 “情势不太对头,十有,傅岌已经投靠李世民了。”魏征道。 冯力大惊:“魏大人,这话怎么说?” “就因为今天的晚宴太奢华了,而且我们现在已经是四面楚歌了,可傅岌在晚宴的时候丝毫都没有问及现在的战事和楚王未来的打算。你们不觉的异常吗?”马周说道。 冯立张大了嘴,半晌方才道:“马相公这么想,也是及有道理的!” 冯诩咬着牙道:“要不我现在就带人去擒了傅岌?” 魏征摇头道:“不要,万一他没有投靠李世民的话,我们就弄巧成拙了。大家只需严密注视院外就可以了,我们只要熬到明天早就没有危险了!” 魏征的话说完以后大家都感觉气氛稍些沉闷。 “今天天气实在是坏。”冯立看了看漆黑的天空,闷闷地说,“实在是糟糕透顶。”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也都抬头也看看天空,漆黑一片。 “准备的怎么样了?”郡守府大厅里,傅岌向身边的亲兵队长问道。 “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大人发话。”亲兵队长答。 傅岌的脸出现一种羞愧的神色,但一闪即逝:“马动手,不过千万要小心,要是伤了两位皇子,我们都得人头落地。” 夜沉沉,后院里的老弱妇孺都已经入睡,彻底沉入黑甜乡,响起一片鼾声。 冯家兄弟搬了两张团凳,坐在后院门口扯起龙门阵来。 “哥,你听到有什么声音没有?”聊着聊着,冯诩忽然皱起眉头,若有所思,“我好像听见有人声。” “你是不是听错了?”冯立呵呵一笑:“我怎么没有”忽然他脸色一变,“不好!弦声!” 话音刚落,半空突然一亮,接着无数点火光向这里飞来。冯家兄弟举起团凳挡在身前,咄咄几声,几支火箭插在凳子,同时有更多的火箭射进院子、长廊和楼板,火势蔓延开来。 “敌袭!敌袭!”冯立惊怒交加,“傅岌反了。” 第二轮火箭又来了。冯诩跑二楼,借着夜色看了看,四下里都是严阵以待的士兵。冯诩惶急大喊。跟随魏征等人入城的士卒们在睡梦中察觉,纷纷起身披甲。 “什么人?是什么人?是不是李靖的人,渤海郡破了?”陈奉披着衣服跑出来叫到。 陈奉实在太累了,而且他也不认识傅岌,所以没有去参加的晚宴,而是早早入睡了。所以他并不知道魏征先前的怀疑。 “什么李靖的人!”冯立咬着牙根说,“你不看除了这里,城里别处无火吗?李靖要是攻破渤海郡,又怎么会找放火烧郡守府呢?这分明是傅岌那狗贼的郡兵,他反水了!事不宜迟,你快去叫醒魏征马周他们,我率领士兵抵挡他一阵!”说着,正门外的士兵们已经呐喊着冲了过来,抬着撞木开始撞门了。 “儿郎们随我杀敌!”冯诩在二楼对刚刚冲出庭院,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士卒高声大喊,“渤海郡守傅岌造反,要谋害我们!大家拼死守住,别让他们进了门!” 大门发出轰的一声,向内倒下,激起一片烟尘。整个后院已经都着了火。渤海郡兵冲入,和刚刚醒过味来的士卒们撞在一处,残酷的肉搏立刻开始。双方反复争夺着每一级台阶、每一个石灯和每一道围墙,相互抱着在地滚来滚去,掐脖子、捅心窝、挖眼睛。冯立大吼一声,拉开弓,一道箭光过后,一支箭准确地插在一名当先渤海郡兵的喉咙里。那郡兵睁大眼睛,喉咙里格格一响,还没等倒下就被别人分了尸。 冯立连连开弓,箭一支接一支地射出去,百发百中。渤海郡兵气势一靡,攻势受阻,被赶出了大门。一条大汉挥着长槊从房间里跳出院子:“冯将军,什么事?” “傅岌真的造反了,快挡住他们。”冯立的眼睛瞪得能滴出血来,“挡住他们!”那条大汉二话不说,排开众军士冲到最前面,一槊平挥过去,一名来不及撤离的郡兵被从腰部一斩为二,混战立刻又在门口开始。渤海郡兵人多,长林军精良,双方在门口相持成了一个犬牙交错的局势。 “***!”一支火箭射中了冯立的左臂,他见旁边放了坛酒,拎起来就往火浇过去。灼伤的肌肤加了酒精,剧痛寒霜一般杀进脑袋,冯立捏紧拳头,浑身下酒味蒸腾,他又是一箭接一箭地射击,放声大吼:“傅岌你个人面兽心!蛇鼠两端的小人,狗贼们一起,要想进此驿,须放着你家冯爷爷不死!” 魏征睡觉的时候根本没有脱衣服,一听道乱起,便立刻翻身坐起,拉马周去找李承明的母亲和妹妹。 “怎么回事情?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院子里走了水了?”郑妃早已经被惊醒,正在和春梦、秋香以及杨妃商量在发生了什么事。 “傅岌造反了,臣怕叛兵会伤到两位娘娘和郡王、郡主们,请两位娘娘马出来,臣等会拼死护娘娘杀出去的!”魏征在门外高声喊道。 “娘娘们醒了没有?”冯诩跑过来,“快点!快走!我们要顶不住了,从后头走,破墙走!”然后回身向外大喊:“醒来的人快来帮把手!守住院门!” 回答他的是又一大片兵刃撞击声和渤海郡兵的惨叫声。 冯诩带着魏征和郑妃跑到院墙边,听听后面小巷里没有动静,一挥手,身边的士卒开始动手拆墙。 不大工夫,院墙就被拆了一个大洞,冯诩先带了几个人出去监视好小巷的两边,然后又让人去请其他的人出来。 等众人都出来以后,冯诩打发一名士卒去通知冯立等人赶快突围,在巷子西头与自己会合! 冯立得到众人已经安然退出以后,和那使长槊的汉子并肩杀开一条血路,带着百十多人向着西头突围,且战且走地来到郡守府后面小巷的西口,找来找去却找不到冯诩和魏征他们。冯立急的冷汗直流:“他们哪去了?被渤海郡兵害了?不能啊?没见有搏斗的痕迹,也没听到声响。” “冯将军,现在该怎么办?”那条使长槊的汉子问道。此人勇则勇矣,就是脑瓜不大灵光,也全无主见。冯立一咬牙:“叫大伙分成五人六人的小队,分头突围,能跑多少是多少,留三十个人跟你我一起找魏大人他们。” 那汉子点头答应,两人带兵在左右一通乱找。长林军找主将,郡兵找长林兵,郡守府附近乱成一团。坏在都是唐军装束,黑夜里谁也分不清是谁,居然蒙混过去好几次,实在混不过去被识破了,三十几人抽刀便剁,一个活口不留。冯立心里一闪,大营在北面,他们会不会奔北门去了?于是招呼一声,几十人向渤海城北摸去。 天快亮的时候,冯立和那使长槊的汉子一路来到北门,一通瞎找,终于和在北边城墙一筹莫展的冯诩、魏征他们碰了头。原来他们刚出巷口,就碰郡兵巡逻,不敢久留,一路摸索着到了城北。但城墙既高且厚,他们又带了很多老弱妇孺,说什么也没办法。正在着急的时候,冯立他们赶来了,在冯立的指挥下,几十名士卒搭起人墙,爬到了三丈多高的城头。接着从城墙垂下绳子先把郑妃拉去,又把李承明的妹妹拉去,再想拉别人,远远看到几列火把穿过街巷迅速向这里聚集,郡兵发现了他们的行踪,大举杀到。 第二百四十七章 浴血渤海 “快拉人去,我来断后,出城以后马和谢将军汇合。”冯诩举槊大呼,“长林军的弟兄们,为太子殿下效死的时候到了。”说完他挥起长槊向前冲去,一槊就把一个冲在前面的郡兵刺了个透心凉。 冯诩也是李建成麾下有名的猛将,勇名不在其兄冯立之下,此刻情急拼命,已近癫狂之状,渤海郡兵抵挡不住,纷纷向后退却,改用羽箭招呼冯诩。 “冯将军,某来助你!”刚刚和冯立一起并肩御敌的那条使长槊的汉子也大呼着冲过来,一个瘦弱的身影,手舞长刀,拨打着飞来的羽箭,紧随其后。 “好兄弟,我们今夜为太子和楚王战死于此,他日说不定可以青史留名,你们也都报个姓名!”冯诩一边拨打郡兵射来的羽箭,一边大叫道。 “我叫第五天,他叫高天赐,我们本是长安县的死囚,要不是楚王殿下请皇帝下旨大释天下,我们两人早就身首异处了。今日能为楚王战死,亦我二人之愿。”使长槊的汉子大声回答。 “长林军的弟兄们,我们都受过太子生前的好处,我跟大家说实话,李世民要把我们这些太子旧部斩尽杀绝,天下虽大,但我们已经没地方可去了,这些渤海郡兵都在等着拿我们的脑袋升官发财呢!我们的父母妻子也早被李世民的爪牙杀了,我们跟李世民有不共戴天之仇!壮士报恩,只在今夜!”冯诩又大呼道。 第五天在人群中振臂一呼:“壮士报恩,只在今夜!” 瘦弱的高天赐也和其他几名士卒大呼道:“壮士报恩,只在今夜!” 几十名长林军仿佛受了魔障一般被感染了,纷纷振臂向天:“壮士报恩,只在今夜!” 尖利的号角声骤然响起在前方,几十名长林军匆匆列阵,准备再一次用自己的身躯击退渤海郡兵的进攻。 火把的海洋就烧到了他们身边,双方在这城墙下犬牙交错,长林军半步不退。夜空里响彻哀号、兵刃撞击、火焰灼烧和咬牙切齿时的吱吱声。这些人们起先是为了忠诚,后来是为了活命,现在则是为生命索取代价而拼搏。随着时间的流逝,长林军的抵抗越来越脆弱。 很快他们就被挤到了城墙之下。 “哇!”一名身材矮小,但异常壮硕,正在城墙往拉人的身影高喊一声,在身背了四五把障刀,爬城楼,对着下面汇集在城墙下舍生苦战的渤海郡兵大吼一声,纵身跳了下去。身子尚在空中,他已经双手各抽出一把刀,雷霆天降一般斩在两个渤海郡兵头顶,两个半边的身子随着刀势一拖被挑到半空。 那个跳将下去的正是李承明在太原收的昆仑奴。 昆仑奴双脚一落地,渤海郡的士兵们已经潮水一般朝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敌人冲了过来。昆仑奴双臂用力,舞起一大片刀花,冲得近的郡兵惨号着纷纷倒地。他什么也不想,只是拼命。守住这里,为楚王的得力部下们逃脱争取时间,为他们守住最后的希望!也许命运已决定了楚王必将失败,但命运并没有决定他昆仑奴不得为主人奋战。 渤海郡兵的军势在昆仑奴的突然打击之下稍馁,他们再一次被长林军赶了回去。渤海郡兵稍稍吃惊之后再度挤了过来。冯诩举起长槊,头也不回地大喊:“冲过去!” 寸土之战变得前所未有的惨烈,每一瞬间都似乎长达一个世纪。 傅岌和王宗在郡守府的前衙里焦急地等着消息,消息倒是不断传来,但一时好一时坏。后院已经包围,攻击开始,却没有抓到人,被他们突围了。全城搜索开始,在北边城墙找到了魏征等人,他们正在翻墙,几十名长林军拼死断后,郡兵们攻不过去。 傅岌暴跳如雷:“一群饭桶,猪一群废物,他们现在出全北门了?从东门出去,堵住他们,通知杨皓,放弃对城外长林军的攻击,一起合围魏征他们?” “傅大人放心,他们没有骑马,跑不了多远,马调郡里全部的骑兵去追,我们一定能救两位皇子出来的。”王宗说道。 “好!”傅岌把自己的佩剑交给他,“拿我的剑去,凡有违令不尊者,王侍卫可以当场斩杀。” 王宗答应一声,带起一支二十多人人的骑兵队向东门飞驰而去。 话分两头,杨皓用过晚饭以后,带着千余名士卒潜出北门,向着谢叔方扎营的方向摸去。 谢叔方是行军多年的老行伍,平常野外扎营,营寨的前后左右都是派有斥候的。但是今天不同,一来是士卒们劳累了一昼夜,早已经疲惫不堪,二来是他认为自己背后的渤海郡城是个安全的方向,连魏征他们也都住在里面,怎么会有问题呢? 谢叔方的营寨距离渤海郡城大约三十余里,这样做的主要目的就是等李靖大军杀到的时候,可以迅速地绕开郡城逃命。 杨皓带着千余人潜出郡城以后,绕了一个圈子,迂回到离谢叔方营地四五、里的一道坡后。等到亥时时分,夜已深了,便下令悄悄地向谢叔方营地的侧背运动。斥候来报,谢叔方营地没有大的动静。 杨皓的人到达离谢叔方营地还有两三里处,杨皓带人登了一个高坡,努力地远远望去,只见谢叔方的营地里稀疏地点燃着一堆堆篝火,篝火旁是一群群散乱的战马的身影,还影影绰绰见到人影的晃动。帐篷不多,地围着篝火像是横七竖八躺满了人群。营地里十分安静,而营地周围不时有二三十骑的马队打着火把来回巡逻。 这是典型的露营场景,看来他们都在梦乡中。杨皓暗暗高兴,营地里一切如常,看来谢叔方毫无准备,真是天助我也。 副将向他望了一眼,他会意地点了点头。副将便向周围的将校们一招手,那些将校各自奔回自己的队伍。副将一声呐喊,着千余人马突然燃起火把,呼喊着像一条从天而降的火龙向谢叔方的营地卷去。 谢叔方和他的士卒都在梦乡之中,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他们束手无策,那些巡逻的士卒见有人来袭,几乎没有做任何抵挡,便丢掉火把向营地里逃去。 杨皓和他的部下们一鼓作气呐喊着冲进了谢叔方的营地。 谢叔方在睡梦中被惊醒,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就提着长刀冲出帐来。只见前方响起了号角,接着便是熊熊的火光,无数人在夜幕与火光中呐喊着冲杀过来,不一会儿,羽箭便像飞蝗一样射来。很快就看到一群玄衣玄甲的士卒呐喊着,呼啸而至。 “难道是李靖到了?”谢叔方心里大惊。 谢叔方带着的这些残兵败将们,受到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个个惊慌失措,不知周围杀来了多少敌人。连谢叔方自己也慌了,只想的得赶快脱身,越快越好,就大声呼喊着率领队伍且战且退,拼命冲突出去。借着夜色的掩护拼命地往附近的山里逃窜。 杨皓兵力不多,也不敢穷追不舍,他们追杀了一阵,便收兵了。谢叔方松了一口气,连忙收拢队伍。 谢叔方是个机警的人,集合好部下以后,发现损失不过百余人,让他大为奇怪,这根本不是玄甲军追杀到底的强悍作风。 “一定是渤海郡守叛变了,刚刚袭击自己的只不过是渤海郡兵,他们不敢穷追,说明他们兵力不足。”谢叔方立刻得出了正确的判断。 可即使是这样他也还是没有回兵去救魏征他们的实力。他手下的兵力也不过两千左右,而且有没有攻城的器械,尽管渤海郡城并不高大,但也绝不是他们可以轻易攻破的。 思前想后,谢叔方还是决定返回渤海城下看一看,说不定魏征他们有逃出来的机会。 就在谢叔方回军的路,他遇到了冯力带着十几个人保护李承明的母亲和妹妹向他们跑来。他们个个脸色苍白,浑身浴血。 “城里的情况怎么样?”谢叔方焦急地问道。 “不知道,不过其他人应该都被困在城里了。”冯力一边回答,一边大口地喘着气。 谢叔方考虑片刻以后道:“冯将军,你们护着郑娘娘和小郡主先去山里躲一躲,我带人去看看,或许能救些人出来。” “谈何容易!”郑妃叹了一声,美丽的脸露出一丝凄然,“我们还是先离开这!等找到了承明,我们就逃的远远的,再不与李世民争了,也不报仇了。” 冯力苦笑了一声道:“娘娘,不管你和楚王殿下逃到哪里,李世民都不会放过你们的。就算你们不想报仇,李世民也一定会斩草除根的。” “谢将军,魏征、马周俱有有良谋之才,陈奉能守土御敌,决胜千里,这些人他日都是楚王殿下报父仇、兴大业、得天下的根本,你一定要想办法救他们出来。”接着冯力又说道。 第四百四十八章 唐皇特使 谢叔方带着千余人飞奔到渤海城下,这时候天色已经开始发白,远远望去,北门内外正在进行着好几场小规模的战事。 谢叔方想也没想就带着人冲着北门外的战团杀了过去。 “楚王三万大军已到,尔等速速归降,可免一死!”谢叔方的人一边冲锋一边呐喊。 “杨将军,快看那边!”正在一片高坡指挥部下分头围剿突出城外的长林军卒的杨皓,顺着部下的手指向不远处的一片山坡望去。 天色渐明之下,清晨遥远的山坡后面慢慢挑起一支大旗,影影绰绰。旗面猎猎迎风,大红底色之中铁画银钩般地绣着一个“李”字。接着,骑兵从山坡后出现,排成三道箭头型飞快地逼近战场。 “大军来了,大军来了!” 恐惧的喊声突然回荡在战场空,郡兵四散奔逃,山坡瀑布一般冲下无边士卒,在地平线聚集成一片杀戮之潮,在蔽天的尘埃中向战场涌来。没有经历过大战的渤海郡兵顿时炸了营。 城内冯诩和第五天、昆仑奴等人已经被逼到了门洞里,经过小半夜的厮杀,他们已经杀得神志不清,只知道机械地捕捉一切出现在攻击范围内的人,一个人影、一道刀光,惊雷厉电一般击中人体,然后又倏然消失。他们都已经进入半疯狂状态,但在对面的郡兵看来,他们简直就如同一个个活生生的催命鬼突然由阴世出现在人间。尤其是昆仑奴,皮肤黝黑,相貌出众,而且力大无穷、出手如电,郡兵们都拼命想躲过那无处不在的攻击挤进城门,但都被他凶狠地斩杀在城门前。突然嘣的一响,昆仑奴手中半柄断刀飞天空,他想也不想地反手又抽出一把刀继续狠砍猛劈,浑然忘记了自己正在攻击的是和自己一样的人。 面对数十倍于己的渤海郡兵,冯诩等人依然牢牢地控制着渤海北门,硬是将城外的杨皓和城里的傅岌分割开来。魏征、马周、陈奉以及杨妃等人依然安在北门的城楼。只是混乱之中李世民的两个儿子,楚王的义子李安和王小胡的家眷,已及楚王府包括春梦在内的一些老弱妇孺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北门外充斥着刀枪入肉,和羽箭破空的声音,渤海郡兵已经大溃。 陈奉站在城楼大呼道:“谢将军到了,快开城门” 昆仑奴的最后一口刀也终于断了,他扔掉断刀,步履蹒跚地走道城门前,吃力地打开了城门,这在平常,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冯诩和第五天早已经累的虚脱了。他们两人靠住城墙,看着不远处的郡兵,安静地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他俩浑身无力,双眼模糊,终于支持不住慢慢坐了下去。 没有预料之中刀剑加身的痛苦,第五天用力眨眨眼睛,扭头望去,谢叔方正带着士卒们贯阵而入。兵败如山倒,围在城门的兵眨眼工夫就溃退了。 第五天背靠城门踞坐,疲惫地扫视着战场中疯狂的杀戮。晨雾渐薄,太阳从对面的地平线升起来,照耀着这片血腥之地。 永康县公,柱国李靖,现在正带着三万大军扎营在一片荒野。这里距离渤海郡已经不远了,李靖牢记着李世民给他的旨意,将叛贼逼道渤海郡以后就放缓追击速度。 李靖有一个特殊的嗜好,那就是酷爱陈列纹绣。这一点连他的中军大帐也表现了出来,只见他的帐中,能绣花纹的地方几乎都绣了,而且绣艺精良。当然了,这些都是新皇帝李世民的礼品。隋朝末帝杨广在奢侈足以夸耀前人,唐是承隋而建,隋朝的许多财物当然也就由唐继承了,何况李世民绝对是个大方人----在他需要大方的地方。而李靖也绝对是个值得他大方的人。 李靖有资格享受这些纹绣,也有资格享受李世民的敬意,哪怕这敬意之中不乏拉拢之意。 大帐外一里才是辕门。三万大军驻扎当然要占很大一块地,而辕门是军中重中之重,所以派了李大将军最亲信的偏将魏华龄掌理。这掌理是要监管军中出入,遇敌示警。只是魏华龄却再也没有想到:居然----果然有警。 是谁敢犯永康县公,柱国、蒲州道兵马总管、李大将军的虎跸? 来的人不多,只有一人一骑。那人满面风尘,一脸朴实,却仍掩不住那双眼睛中的杀气。魏华龄一接警报,就走向辕门,倒要看看谁居然熊心豹胆,胆敢光天化日冲撞辕门。他一双小眼向远处望去,就见那骑飞驰而来,马背的人是个好骑士,只见他鞭鞘连挥,骏马已飞驰而近。魏华龄喝道:“备箭。”手下军校就已弯弓搭箭,然后魏华龄叫道:“通名。”一百余小校就一起高喊道:“来者通名!” 来人依旧在飞驰,闻声喝道:“唐皇特使!” 魏华龄心内冷哼了一声:你就是唐皇特使,到了这大军之中,只怕也由不得你威风。他一摆手,喝令旗下小校收弓,打开辕门,他自己却站在了辕门正中。那人已转眼而至,他似在辕门口都不待下马。魏华龄冲着那一人一马“吁”了一声,他气息极粗,那马一惊,不由得站住了。魏华龄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怒气,怒道:“什么人?!” 来人是个神色如鹰的汉子,魏华龄发现,此人双手筋骨虬结,左手的拇指戴了一只镔铁环。不用问,这人一定是一个左式的弓箭手,而且是一把好手。这种镔铁环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戴的,普通的弓箭手只配戴一只乌铁环,让他们拉弓时避免弓弦割伤手指。这种镔铁环却是一份特殊的荣耀,只有在军中切实射杀过三十名敌人的神箭手才有资格带镔铁环的。 魏华龄还注意到那人穿了一双半旧的胡式牛皮靴,就是那种靴尖卷,靴腰却很柔软的靴子。这种靴子是七八年前流行的式样,所不同的是,这人的靴子并不是通常所见的那种软底靴,而是靴尖和靴跟都包铁的硬底靴。七八年前,魏华龄刚刚归唐时,就知道这种靴子,在当时是大唐皇帝李渊的卫队独特的标志之一,常人不敢穿用。 那人似颇心急,冷淡地一示腰牌。那牌龙飞于天,正面阴文刻了“如天子”三字,他一抖缰,就待前行,魏华龄一想现在的皇帝是已经是李世民了,心里便不再畏惧。于是一伸手拉住缰绳,口中怒道:“不得乱闯。” 那人森然道:“耽误军机,你担待得起吗?” 魏华龄从军十五年,杀人过百,倒很少看到有人敢面对他的怒气喝转回来的。当下小眼一瞪,怒道:“就是军机也要禀报,就是八百里紧急快递也要我先转呈去。你纵是唐皇特使,岂不闻周亚夫细柳营故事。” 周亚夫是汉代名将,平定七王之乱他有大功。当年汉景帝曾亲至军中慰军,但冲撞辕门,还是被他斩了马首示众。 只听那人嘿然道:“大唐皇帝起身于兵马,你倒休提那汉家故事,如今时势不比当日,当今圣也不比那文弱皇帝。你一意相拦,当我这腰牌斩不得你吗?” 说着,他一提缰绳,就欲冲入。魏华龄伸手一握辔头,就要牵那马匹。那人鞭子一挥,就向他腕抽去。那中年人早已艺成多年,当此乱世,久经磨炼,这一鞭风声呼呼,竟是痛手。魏华龄也没想到这面相朴实的中年人果敢如此,不由得一缩手。那人已一振鞭,单骑直向前方冲去。 就这一会儿耽搁,已有报信的小校先到中军大帐禀了去。那人与那小校几乎前脚后脚进的帐。李靖刚听完来报,就见一个中年男子走进大帐。帐门口小校欲拦,已被他抖手一振,拨开长钺,步入大帐。那人入帐后就一掀袍褂,露出里面的腰牌,振声道:“唐皇特使李敢见过李大将军。” 李靖与李孝恭共事多年,自然认的李孝恭贴身侍卫李敢。只是不明白李敢何时成了唐皇特使。李靖想了想,一肃手:“皇可有何旨意?” 李敢双目向四周一望,李靖一挥手,左右侍立的美人便已退了下去。李敢摇了摇头,把一头已经散乱的长发借这一摇略为理顺,才努力平静地道:“在下此来,是为楚王之事。” 李靖心中微一沉吟。李敢是李孝恭的家将,按说当今皇怎么也不可能让他来当自己的特使。可他手里的腰牌怎么看也不像是假的,那么他现在这个唐皇特使代表的难到是太皇?莫非他是想请自己放过楚王? 李敢又道:“皇帝陛下想请永康县公手下留情,放楚王殿下一条生路!”果然如李靖之所料。 李靖心里也很为难,他虽有李世民在后面支持,却也不好与太皇的特使轻易闹翻,当下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 然后呼唤手下进来与李敢设座,然后才道:“李承明勾结突厥,不行仁义。我奉皇帝之命,提兵来剿。李靖身负国家的安威重任,没有皇帝之命实在不敢徇私。” 李敢没有说话,他已就坐案前,从怀里静静地掏出了一个金牌,平整地放在案,一言不发,只看向那牌子望去。 李靖面色一变,那牌子赫然刻着“李渊”二字。 第四百四十九章 渤海土豪 “你”李靖问道。 “我是太皇安插在河间王府里的暗探,这些年来一直在监视河间王,我的身份河间王也是刚刚知道的。裴寂、陈叔达、淮安王等朝廷重臣的府里都有太皇的暗探,李大将军你的府也有。甚至包括秦王府和太子东宫”李敢冷冷地答道。 “那为什么还会”李靖又问道。 “你是说玄武门?”李敢打断他说。 “是!”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可知道太皇安插在秦王府的暗探是谁?”李敢苦笑着问道。 李靖摇了摇头。 “是侯君集!”李敢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双拳紧握,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 “怎么会是他?”李靖失声问道。 “是啊!他在玄武门之变中出力最多,他早就背叛了太皇,为自己换取了一世的荣华富贵。”李敢说。 李靖陷入了沉思之中。 李敢淡淡地说道:“李某来前曾得过太皇的深夜召见,太皇也曾暗嘱” 他轻轻叹了口气,似是暗示李渊心中的为难状况:“要说李靖,是为朝廷立过大功的人。他为人机警,处事圆滑,朕知道他没有卷进朕二子相争的事里。朕知道他是忠于朝廷的,你此去承明那边,如非万不得已就不要像李靖表明你的身份了,也免得他为难” 他现在转述的是李渊的原话。 “太皇曾经明示过我,要我务必保住楚王殿下的性命,为太子留一条血脉。”接着李敢又说。 李靖心中也是一叹,他也知道李渊的难处,二子相争,为谋皇位,太子建成虽然名正言顺,宅心仁厚,但次子世民却居功至伟,心狠手辣,让李渊这个做父亲的也大有难处。当然李靖叹的不是他们的李家皇朝的家事,而是想,天下初定,百业待兴,本已有一太平之机,可这嫡子之争最终成为朝廷乃至天下的一大暗伏危机,其间关连,也酝酿了一场巨大变局。这变局要只是他李家之事,倒也罢了,李靖也不愿横加伸手。但这变局分明已关系到天下祸乱,如果现在不趁机除掉李承明,那么以后一定会有很多心怀不轨之徒,打着楚王的旗号,为祸天下。到那时候天下安定只怕就遥遥无期了。 李敢当然没有李靖心里那么多的想法,他只是想完成太皇给他的命令,保住太子的唯一的骨肉。于是接着“哼”了一声又说:“太皇已经年过六旬,一日之间两子九孙丧命,李大将军连太皇如此小小的请求都不答应,汝心何其忍也?” 他说这话时语气极重,此言即出,双目就泛出精光,直视李靖。别看他在当今朝廷中只为一个小小的暗探,但刚才的话说的堂堂正正,大义凛然,李靖也不禁对他佩服起来。 李靖考虑了好半天,终于开口说道:“我只能给楚王殿下三天时间。三天以后我便起兵拔寨,开往渤海郡。到时候两军交锋,各安天命。” 午夜时分李敢返回到李承明和阿史那萧骨的营地。得到李靖会在三天之内按兵不动的消息以后,李承明决定自己带两千骑卒,避开李靖的大营,直扑渤海。由薛万彻护着李艺退往幽州,阿史那萧骨则留在原地,随时准备接应自己。阿史那萧骨怕李承明会有危险,想要率大队突厥骑士与他一起行动,但被李承明拒绝了,原因是他怕李靖说话不算数。总感觉留阿史那萧骨在李靖的后方,可以牵制他,这样的话李靖顾忌后方的突厥骑兵,就不会全力向自己攻击。 做出决定以后李承明便带着苏烈、王虎臣、薛仁贵等一干铁杆部下一人双骑,连夜起程,往渤海奔去。 李承明打马飞奔,不禁想起郑妃的慈爱和妹妹的乖巧,心头升起一种无法言喻的使命感。他感觉正是这种使命感让他坚持着没有放弃。李承明抬眼望望天空,秋天的夜晚星垂平野,河汉经空,长风里带着虫鸣,静谧空灵。但谁又能知道在这样的夜晚下,他前进的目的地渤海郡却是一片狼烟、血流满地呢? 前面隐隐有火光,李承明警惕地望去,夜幕下数里之外的地方有一溜黑点,来的方向正是渤海郡方向。 黑点近了,那是一支百余人的队伍,打头的人身材魁梧,好像还披着铠甲,士兵们列成两行,护送着几架马车,马车有箱子也有人,其他的看不清楚。 对方也发现了李承明他们,马停在了原地,不敢再继续前进。 李承明一挥手,王虎臣带着百十人打马迎了去。 “前面的是什么人?”王虎臣在那距离那队伍四五丈远的地方停下,开口高声问道。 先是一阵拔刀出鞘的声音传来,继而有人高声答道:“我们是崔安村的百姓,你们是什么人?” “到底是什么样的百姓会在夜里赶路呢?看他们的行进样子也不像是百姓啊!”王虎臣的心里有些疑惑,对着身边的骑士小声道:“过去几个人,查探清楚。” 这时候对面的火把突然全部熄灭了。 王虎臣长槊一举,带着百十人的马队杀了过去。 双方的战力悬殊太大,战斗很快就结束了,王虎臣押着那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走过来,喝令他给李承明跪下。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深夜赶路?”李承明问。 那汉子虽然依言跪下,但却并不回答李承明的问话。 “快说!”曾正午“锵”一声抽出刀来,架在那汉子的脖子:“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家大王的问话,要不我保证你生不如死。” “大王?”那汉子吃惊地望着李承明:“难道你是楚王?” 李承明点点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在下姓张,张承范。”那汉子一个头磕下去,“皇天保佑,幸亏遇到的是楚王殿下。” 李承明一头的雾水,心想:“你到底是谁啊!我好像不认识你呀!” “大王,大王!”这时候前面传来几名女人的声音。 “是春梦?”李承明听着有些耳熟。 很快他就看见春梦在几名楚王府护卫的陪同下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她身后还跟着秋香母女和师师圆圆,以及怀抱李安的一名老妈子。 原来张承范是渤海第一土豪,在渤海郡家大业大,有半日马跑不过的良田,十数年吃不尽的酒米。家里还养有三百私兵。再隋唐时期养私兵是很平常的事,养私兵这东西,说穿了跟养牛养马没什么不同,让他们有饭吃,能娶老婆能养家就可以。而且张承范也是自幼好武,好使一口大杆刀,能开六石之硬弓,射一百八十步。 不过他与渤海郡守傅岌向来不和。傅岌兵变那夜春梦等人与郑妃走散了,误打误撞地来到了张承范的府门口。被尾随而来渤海郡兵抓了个正着,好在傅岌怕混乱中伤了杨妃和李世民的两个儿子,事先下过死命令,不得伤害女人和孩童,所以她们才没有受伤。 渤海郡兵里的一个小校,看见正好在张承范的家门口抓到人,心里便生了邪念。想趁机诬陷张承范私通李承明,收容楚王家眷。这样的话一来是替郡守出了气,二来了自己和麾下的士卒们也能发一笔横财。小校和几个平常谈的来的兄弟商议了一下,没想到大家竟然都有这个想法,于是他们也不忙着押人去请功,反而攻打起张府来。 渤海府衙火光冲天,杀喊声响彻全城,早已经惊动了张承范。张承范虽然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但还是集合起了部曲,准备随时保护自己的财产和家眷。小校指挥着郡兵们刚开始翻张府的围墙,里面早有戒备的张承范便已经得知了,于是他大开府门,挥舞着大杆刀,带了几十名私兵大呼“杀贼”抢先杀了出来。 郡兵们没料到张承范竟然敢先发制人,猝不及防之下纷纷夺路逃命。 春梦和秋香等人连忙趁机挣脱郡兵,跑进了张府。 张承范一问之下才知道他刚刚救了楚王的家眷。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张承范魂飞魄散,目瞪口呆半晌,叫苦不迭。 “完了,完了,这下可闯下塌天大祸了。”张承范看着眼前这些老弱妇孺,喃喃自语道。 “壮士不必如此,李世民倒行逆施,杀兄屠弟,威逼皇,楚王殿下举义起兵,为父报仇,名正言顺,智谋之士纷纷投效,四海豪杰争相归附。天下又将大乱,壮士一身武艺就这样埋没民间岂不可惜,壮士不如趁此机会投效楚王,博个封妻荫子,青史留名呢?”春梦在一旁软语劝道。 张承范一想反正自己向来与傅岌不和,现在又出了这事,傅岌肯定会趁机至自己与死地的。思忖片刻以后,叫过管家来,命他马收拾细软,遣散了一些有家口的私兵,带自己和李承明的家眷,撇下自己的全部产业,趁着北门大乱,杀出了西门,在春梦的指点下奔着幽州而去。 第四百五十章 退路被断 “张壮士毁家纾难,承明感激不尽,你放心,我保证你的名字你一定会在史留下!”李承明扶起张承范笑着说到。 “渤海现在怎么样?”不等张承范做出反应,李承明就又问道。 “草民也不清楚,我离开的时候大王的属下还在与渤海郡兵血战。”张承范答。 李承明略做思虑后便请苏烈先带着那些老弱妇孺先往幽州退却。然后再请张承范带路,迅速赶往渤海,接应谢叔方和魏征等人。可等他们一个昼夜不眠不休,一路风尘地赶到渤海的时候,却发现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座无人驻防的空城了。 原来谢叔方虽然反攻占据了渤海郡,但却没有找到傅岌和李世民的两个儿子,甚至连傅岌的家眷都没有找到。 抓了几名傅岌的心腹严刑拷打之下才知道,傅岌早已经带着自己的家眷和李世民的两个儿子从南门出城,乘船躲到海去了。 谢叔方心里很清楚李世民儿子现在对自己和李承明所有支持的重要性,但是想在茫茫大海中将人再找回来根本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无奈之下只好听从魏征的话,弃了渤海郡,准备绕道青州,避开李靖的追兵赶到他们最后的据点幽州。 “大王,要不我们也绕道青州!我们马快,一定可以追魏大人他们的。”弄清楚谢叔方等人的下落以后王虎臣说到。 “不行,李靖只给我三天时间,如果我们赶去与魏征汇合的话,很容易会被李靖追的。到时候兵微将寡,我们全部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我们还是原路返回,与阿史那萧骨汇合的好。那样的话就算李靖出尔反尔,有兵强马壮的突厥人帮忙,我们逃命也容易些,母亲和妹妹也不会有危险。”李承明道。 李承明猜的还真不错,李靖真的是出尔反尔了。他之所以答应李敢给李承明三天时间,其实就是因为他有顾虑,那就是怕自己态度太过强硬的话,会使李承明绝望,就此跟着阿史那萧骨退入突厥,那时候再想将他擒拿或者斩杀就困难了。既然如此到不如答应给他三天时间,他反而可能会放松警惕,更自己一举擒拿或者斩杀李承明创造条件。 李敢刚走,李靖就命令斥候将搜索范围扩大到五十里,第二天清晨就有好消息传来,李承明居然只带了两千人向渤海跑去了。 得到这个消息李靖喜出望外,马命令三万大军全部出动,一昼夜行军八十里地赶到了渤海境内,封锁了全部通往幽州的道路,准备一战灭掉李承明,永绝大唐后患。 李承明刚刚发出原路退回的命令,就接到斥候的报告说,李靖已经将我们的退路完全封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李承明急火攻心,不知如何是好,要知道他即将单独面对一代军神和三万大军,而他身边现在也没有一个得力的将领。薛万彻、谢叔方、冯家兄弟、以及李艺、苏烈甚至是王小胡一个都不在身边,他现在要靠自己和李靖单独交锋了。有心从青州方向杀一条血路出来,与谢叔方去汇合,但仔细想想又怕给母亲和妹妹也带来灭顶之灾,还是不要连累她们了。 再想想以前看过的一些战争大片,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有没有发现那里的兵力比较薄弱?”沉默了半天李承明只说出了一句这话来。 斥候摇了摇头。 其实李承明自己也感觉自己这个问题太白痴了,三万对两千,兵力对比十五比一,怎么还会有兵力薄弱的地方。 看着身边有不少人面带恐惧地望着自己,李承明努力做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狭路相逢勇者胜,奋勇向前必可得一线生机!承明居先,诸君随后,冲破敌阵,回到幽州以后我与诸君痛饮。” 李承明的两千人中,有一大半是突厥人,突厥人剽悍善战,以战死沙场为荣。现在一听说又有仗打,打完了还有酒喝,当下就举起手里的武器“嗷嗷”直叫起来。 也没有其他的好办法,李承明强打着精神,面色阴沉地带着他的两千骑卒向西直冲而去。在黄昏将至时终于与李靖的前锋在一片开阔地遭遇了。 远处传来军号声,接着响起了隆隆的战鼓声。夕阳西下,西方血红的夕阳下缓缓出现了一列黑点,李靖的前锋大军正朝这里开来。敌人渐渐近了,整齐的步子踏在大地,李承明等感到脚下的土地都随着对方的行进在微微颤动。 “对方打的是大唐和“魏”字两面旗号。”斥候报告。 李承明微微点头,对着身边的将士们说:“敌不动,我不动。”这是他第一次亲自指挥作战,可惜这个第一次面对的对手太强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命令是否正确,他只是认为自己的部下虽然人数处余劣势,但却都是骑兵,后发制人应该也没问题。再说抢先冲锋的话还得面对敌人的箭雨。 李靖的前锋指挥是他的副将魏华龄,魏华龄也知道李承明只有两千士卒,而且身边没有大将。现在看到李承明军按兵不动,心里忍不住小看李承明,决定抢先发动攻击,说不定可以生擒这位可以给自己换来王爵的奇货。 于是下令:“击鼓,进兵!” 大鼓擂动,魏华龄军呐喊着开始冲锋。 约莫两百步的时候李承明大声道:“放箭!” 身后的士卒们万箭齐发,冲得快的都做了刺猬,李承明没有动,他怒目圆睁,手按在刀柄,坐下的“赤风”直打响鼻,他却山一般一动不动,对还有十几丈就要冲到自己面前的敌军视若无物,对在背后射出的箭阵也恍若未觉。他现在报了必死的决心,反倒无所畏惧了。 承明身边的士卒见他如此镇静,都不禁大为佩服。 魏华龄军的攻击没有奏效,乱糟糟地退了回去。 “将军不可焦躁。”魏华龄身边的一员副将建议,“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军人数众多,利在速战,贼军少而精锐,利在拖延。将军只要派一支精锐冲动敌军阵脚,我军合而围之,全歼李承明实易如反掌耳。” “好计,你便照此办。” “我?”副将大喜过望,不住地赞叹自己运气好,他也看中了李承明这个奇货。当下高高兴兴地抱拳行礼道:“末将领命。” 接着拉出本队人马,看看天地,只觉得一片光明。他的属下们都忍不住在心里咒骂道:“我们又不是骑兵,怎么能去突袭敌人的阵地?大队步兵前都冲不动,自己这一小队步兵反倒冲得动了?这简直是岂有此理。这两个将军利令智昏,这一次真给他们害死了。” 那员副将带队从大队里分离的短暂工夫,阵势出现了小小的混乱。李承明敏锐地观察到了这一情况,还没等他挥兵冲锋,就立刻命令薛仁贵带了三百人抢先冲击。 李承明打退了魏华龄军的第一次进攻,又趁对方分队列阵的时候,击鼓进兵。薛仁贵带着三百人先是缓步而前,随着鼓点慢慢进军,鼓点渐趋急促,马队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但一直保持着完整的阵型。 魏华龄军的那员副将,领了将令,不敢耽搁,也指挥手下越阵直前,挺起大盾拼成阵墙缓缓推进。 两支军队接近了,远远望去好似两团正要相互吞噬的蚂蚁。 薛仁贵压下身子,全军锥尖一般朝着那员副将部冲锋而去。两军越冲越近,终于好似两排巨浪一般拍在了一起。 那员副将双手握紧步槊大吼着,两个大步就蹿出盾阵,放低身子用力压住槊,向薛仁贵的战马刺去。 薛仁贵槊交左手,伸出右手闪电一般抓住那员副将的步槊,哈哈大笑:“狗贼如此不自量力!”然后手一加力,那员副将被生生从地带起来,薛仁贵连槊带人直扔出去,又砸倒四五个敌兵。接着大喝一声,挥动马槊贯阵而入,挡者披靡。魏华龄部的士卒魂飞魄散,敌人的凶猛连最深的噩梦中都不曾见过! 李承明第一次亲眼看见薛仁贵的勇猛,当下大喝一声,挥动全军直突敌阵。王虎臣在前,马队一字排开,瞬间就加到了最大速度迅速向魏华龄军淹过去,踢起的尘土有如黄龙飞舞一般,一马当先的士卒就是昂扬的龙头,刀槊挥舞,那就是闪着死亡之光的龙牙了。 “列盾!守住!”魏华龄大呼道。 薛仁贵此刻也弃了这一小队步卒,加快速度,潮水一般向着魏华龄的中军冲去。 魏华龄的中军大营在王虎臣和薛仁贵的联合打击之下立刻分崩离析,全军溃逃,一路哭喊着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薛仁贵一如次,还是直奔敌军的主帅大旗而去。 王虎臣则高喊着“活捉敌将”的口号在战场东冲西杀,势不可挡。魏华龄弃了主帅大旗,带着几百名护卫只拣人少的地方跑,居然在乱军之中冲到了距离李承明不足两百步远的地方。 第二百五十一章 赶快逃跑 魏华龄看到没有设营垒,身边又只有百余名护卫的的李承明,脑子里灵光一闪,对着身边的亲兵们大喊道:“弟兄们,楚贼就在前方,他的精锐现在都在我们军阵中,一时不及救应,我等只要全力拿下楚贼,敌兵必乱!再前后夹击,那时我军不但可反败为胜,更可全歼敌军!” 在金钱名位的刺激下,魏华龄这几百名护卫异常凶猛,一个个奋不顾身地向李承明扑来。 于是战场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局面,魏华龄方中军大溃,而李承明方则主帅危在旦夕,对魏华龄来说只要拿了李承明,就算是五千士卒尽没也还是胜了。李承明却恰恰相反,不管王虎臣和薛仁贵打的再好也没用,只要自己一完蛋,属下们自然是作鸟兽散。 李承明有心逃跑,但又怕自己一跑,属下们会乱了阵脚,转胜为败。正在他无计可施的时候,一直陪在他身边张承范高叫道:“保护大王!”然后挥起大杆刀,带着他的十几名私兵,催动战马向魏华龄扑去。 李承明怔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刚刚投效的张承范会在这个时候,表现出这么大的勇气来,他环顾了四周,突然对周围的曾正五、刘连章、兰家四兄弟以及郭杰乔子宏吼道:“都愣着干什么,往日的豪气去哪了?还不跟着张将军冲!” 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一起打马向前冲去。“杨不悔,发箭射人。”李承明又高吼道。 一直站在李承明身边的杨不悔答应了一声,左右开弓,将箭壶大羽箭连续不断射出。随着弓弦声响,魏华龄身边的亲兵惨叫着,纷纷栽下马来。 那魏华龄也不愧是久经沙场的悍将,他挥舞着一杆方天画戟,磕飞了张承范的大杆刀,郭杰的长矛,乔子宏的马槊,连避杨不悔三箭,直向李承明冲来。 “戟”是中国古代的一种兵器,在戟杆一端装有金属枪尖,一侧有月牙形利刃通过两枚小枝与枪尖相连,可刺可砍,分为单耳和双耳,单耳一般叫做青龙戟,双耳叫做方天戟。 方天戟以画、镂等作为装饰,又称方天画戟。方天画戟属于重兵器,和矛,枪等轻兵器不同。方天戟使用复杂,功能多,需要极大的力量和技巧,集轻兵器和重兵器功能于一身。一般使用方天画戟者必须力大,戟法精湛,才能发挥该兵器的优势,在熟练以后,可以和重兵器对抗,如骨朵,锤,镗等比拼力气。也可以和轻兵器,矛、枪、刀比拼招式技巧。故该兵器的使用者在战场身体素质很高,非常人可以做到。 眼见再有四五丈魏华龄就要冲到李承明身边了,而曾正五等人都被他率在了身后,李承明吓的小脸发白,冷汗直流,不知如何是好。 杨不悔看见魏华龄避箭的本事了的,立刻改变目标,他擎起弓来,深吸一口气,将弓拉得满满的,箭括搭在弦,微眯右眼,箭锋指向了魏华龄坐骑的咽喉,“嗖、嗖、嗖”连珠三箭出手,直取魏华龄的坐骑。 马儿没有避箭的本事,魏华龄连忙提起缰绳,策动马儿左闪右避躲开了前两箭,却被第三箭射中了自己的左小腿,箭的力道很强,穿过了他的小腿腿肚,又穿进了马腹。 马儿嘶鸣了一声,踉踉跄跄地跑了两步,瘫倒在地。 就在这一瞬间,乔子宏已经纵马赶,举槊便向魏华龄的后背刺去。 眼看乔子宏的槊尖已至后背,而魏华龄的左小腿因为已经和马腹连在了一起,一时间无法挣脱,李承明长松了一口气。 魏华龄的反应出奇的快,他忽地一闪身,胳膊疾抬,让槊尖从胁下穿过,然后陡地一沉,竟一把握住了槊杆,顺势往前猛地一扯。 乔子宏的力气都用在前刺,一进无法回收,眼看就要被魏华龄连人带槊扯下马来。幸而他见机得快,立刻撒手,让敌手夺过了马槊,自己拨马让开。 魏华龄的险招大获成功,心头狂喜,连忙将左小腿的大羽箭用力拔出。然后用戟支持着自己站起来。 其实他这也是没有办法拼死一博,好在他拿捏得恰到好处,既没有快、也没有慢。快了,敌人就会另变杀招,慢了,就会让敌人洞穿胸膛,送了性命。 不过这个时候魏华龄已经没有擒拿或者斩杀李承明的机会了。因为李承明的护卫已经回援到位,并且将他团团围住了。 魏华龄挥舞起方天画戟左挡右避勇猛无比,刘连章等人虽然居高临下,但一时间竟然也奈何他不得。 魏华龄的亲兵们拼死前,想抢主将回去,但被张承范和兰家四兄弟带人死死挡住,魏华龄左腿受伤,行动不便,既要应付刘连章等人的枪槊,又要躲避杨不悔时不时发来的冷箭,很快就支持不住了,在六个人的围殴之下力歇身亡。 而他的中军主力在薛仁贵和王虎臣两员悍将的冲击下早已经四分五裂,骑兵强大的冲击力在步兵无法结阵的情况下简直可以说是步兵的恶梦。战场外围的魏华龄的部下纷纷撤离战斗逃走,被包围在中间的已经撤不出来了,人比较集中的几块还在就地苦战,妄图冲开一条血路,人少的干脆放下兵器投降了。 李承明第一次亲自指挥战斗,就以少胜多,并取得了斩获敌军主将,斩首共计千余的辉煌战果。 战斗结束之后,他除了带走魏华龄的方天画戟外,连战场都没有打扫,就立刻继续挥师西进了。他之所以带走那杆方天画戟是因为他记得薛仁贵的成明兵器就是方天画戟。 他想挟大胜之威一举突破李靖的包围。不想只前进了不到十里就遇了李靖亲自率领的后军。 李靖的一万大军在路口列好军阵,将李承明的去路堵了个严丝合缝。李承明还想像刚刚大胜魏华龄一样,等待李靖的步卒先发动攻击,但李靖却按兵不动。 两军对峙的中间是是一片开阔地,无险可守,也没有制高点。李承明打马走在阵前观察对方的阵势,只见李靖军盔甲鲜亮,整齐划一,到底该怎么冲击他也不知道。 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以后他将王虎臣叫到了身边,悄悄地问:“你说我们该怎么办?”他也是没有办法,他现在身边的人里面只有王虎臣打过大仗,他现在只能向他询问。 王虎臣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附近没有制高点,我们无法观察到敌阵到底哪里薄弱。” 李承明想了想又将薛仁贵叫过来说:“薛仁贵,我给你五百人,去冲击李靖的左翼,你敢不敢去?” 初生牛犊不怕虎,薛仁贵想都没想就回答道:“敢!” “你要小心,万一有什么不对劲就马撤回来。”李承明知道薛仁贵以后会是他的得力干将,他可不希望一代名将就此陨落。 薛仁贵应了一声,就带了五百骑卒风驰电掣般地向着李靖的左翼冲去。可惜根本没有效果,在距离李靖军阵三百步远的地方就被强弩射了回来。 “王虎臣,你带五百人去冲李靖的右翼!”李承明再次下令。 王虎臣点了点头,带了五百人又向李靖的右翼冲去。 这次没有被强弩射回,李靖的副将高喊了一声“列盾”,士兵们纷纷把盾竖起来,这时王虎臣的马队已冲进十丈之内。 一个变化使得正准备死拒骑兵的李靖士卒们摸不着头脑,王虎臣的马队忽然分为两股,分别向左右撒开。李靖的士卒正在奇怪,王虎臣的马队纷纷举起马弩,一声呼哨,尺多长的铁翎弩箭离弦,流星一般射了过来。盾牌后的兵卒们毫无防备,无保护的胸部以纷纷遭受打击,成排地倒了下去,坚固的盾牌也散落一地。第二层兵卒因此失去了保护,还没等他们有所反应,敌人骑兵已经冲阵而入。李靖军好像波浪一样裂开,第三列的士卒举起盾牌想防御攻击,王虎臣右手持槊猛击,盾牌碎裂,那个士卒当场毙命,李靖的阵型乱了。 李承明大喜,连忙又派了一千骑卒向李靖的右翼冲去。 这时候李靖的军阵开始发生了变化,中军和左翼都开始移动。中军向右,合围了已经冲入右翼王虎臣和即将冲入右翼的那一千名骑卒。左翼则像发了狂一样,飞快地向着李承明军冲来。 李承明霎时就明白了王虎臣为什么能轻轻松松地突破李靖的右翼,因为李靖要分兵,分自己的兵,自己身边现在只有不到五百人了,即将面对的是李靖的数千大军。 “完了,完了!李靖真是太狡猾了,这下死定了!”李承明心里暗暗叫苦。 薛仁贵和王虎臣也都意思到了,王虎臣急了,心想:“拼个一死算球了。”当下怪叫一声,带着五百多人不要命地往回冲。 薛仁贵则飞快地跑到了李承明的身边,拉起李承明,掉头就跑。 第三百五十二章 狂奔百余 李承明和薛仁贵一路狂奔百余里,直到半夜时分才在张承范的带领下躲进了一个叫虎狼谷的山谷里。这时候他身边已经不到百余人了。 李承明抬眼望去,他的护卫们散坐着,带着绝望和希冀交织的神色看着他。他忽然心乱如麻----在奔走的时候没有这种心态,那时只顾得拼命地跑,跑,跑,此时有了喘息的时机,这些情绪反而纷至沓来,好像要把他的大脑淹没一般。他知道后悔没有丝毫作用,却不由自主地悔恨。假若玄武门之变前他派些人日夜监视秦府就好了,假若他答应李世民的条件就好了,假若他与李艺汇合以后就直接去幽州就好了,但这些事情都过去了。在这许多假若的背后,李承明强烈地感觉到一个他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的信息:兵败如山倒,自己完了,自己败了。 “大王,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刘连章问道 一声问话将李承明的思绪拉回现实。天的云很浓了,四野一片黑暗,他抬头看看天色,心中长叹一声道:“你们各自逃命去,是生是死全看各人造化。李世民要的是我,你们不跟我在一起,或许可以得一条活路。” 众人互相看看,没有反应。 李承明又挥挥手:“去。天下许大,何处不可容身,与我同死无甚益处。我虽然败了,但李世民也休想万年平安,他穷凶极恶,杀兄屠弟,倒行逆施,一定不会的善终的,我虽然败了,但公道自在人心。李世民一定会在史抹黑父亲、四叔和我的,由他说去。只要我问心无愧就是了。” 几个护卫迷惑地相互看看,其中一个道:“大王” “别再这么叫了。”李承明冷笑一声,“时至今日,我还算什么大王。我身为太子骨肉,起事举义,想着是替父亲报仇,为百姓除害,未料兵败如此如今穷途末路,人得看开,一死有何艰难。尔等速去。” 十几个护卫又相互看了看,终于匆忙地磕头行礼,丢下手里的刀枪结伴而行出了谷,渐行渐远,一路回望。 “出谷以后分头走!”李承明在后面喊道,看着那些护卫们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一阵山风吹来,他忽然觉得十分疲倦,十分寒冷。 其实他这样说也是没有办法,因为他心里害怕,他害怕追随他的人中会有心怀不轨之徒,万一他们拿了自己去向李世民请功,自己不是死的更快,要知道自己现在身价可是能换个王爷当的。他先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是可以取得部下的好感,二是可以趁机清理身边的危险分子。 这时候,谷外一阵马蹄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他对杨不悔、曾正午说:“跟我去看看怎么回事,是不是李靖追来了。” 一群人冲出谷去,没有追兵,他们看到负责断后的薛仁贵正在杀刚刚出谷的那些护卫。薛仁贵大喊着:“势到穷处,舍主而去,你们这些叛臣贼子留着何用!” 李承明只来得及喊出一声“不可”,薛仁贵的新武器,方天画戟已经穿透了最后一个护卫的胸膛。薛仁贵拨马转过头来,满脸血污,面目狰狞。他看到李承明,跳下马大叫一声“大王”,然后便泣不成声。 “你杀他们何用?是我叫他们走的。”李承明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处理这一切,也不再想将薛仁贵如何。大厦倾颓,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大王属下无能,李靖的人快追来了。此地不宜久留,大王还是山躲躲。” 李承明扭头望着失魂落魄的张承范道:“张壮士,你属下的私兵有没有熟悉这山的。” 张承范回过神来,看了看左右,道:“你们谁登过这座山?” 张承范仅存三个私兵一起摇头。 李承明道:“管不了那么多了,扔掉马,翻山!” 长安城外,李世民带着长孙无忌等人正在郊外迎接长孙顺德的遗体。长孙顺德被李承明的人锯成了十几块,李承明还特地将长孙顺德的尸体分别装在十几个木头盒子里,和李建成以及李元吉的首级一起叫长孙顺德的部下带回了长安。 远处十几匹马飞快地驰来,马的骑士们每人背都背着一个木头盒子。 看着这些木头盒子,长孙无忌扑通跪倒,一言不发,一颗颗硕大的泪珠从这个汉子深陷的眼眶里滚落下来。 李世民拉着长孙无忌手说:“辅机兄放心,李承明如此残暴,必不得人心。朕相信他用不了几天就要兵败身亡了!” 这时,旁边传来一阵人声,一群百姓正扶老携幼地从南边的野径走了过来。李世民问:“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去的?” 有人说道:“回皇,他们都被突厥抢光了粮食,是到定襄投靠杨政道,讨活计的。” 李世民脸一变,心里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似的,程知节看出李世民的痛苦,他厉声对那群百姓斥道:“大胆,不知道朝廷明令人丁私自北迁是要充军的吗?来呀,将他们统统抓起来送到京兆尹官署去!” 随行的侍卫们拔刀欲动手,众百姓一齐跪倒一片哭声:“大人饶命呀!” 李君羡说道:“程大人,这些百姓好生可怜,还是放过他们!” 程知节怒言:“今天放了一村,明天岂不会走一县!”接着,他再次对侍卫们发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众侍卫前拿人,百姓们连连央告,李世民喝止了侍卫,让百姓只管离去。程知节还想说什么,李世民止住了他,叹了口气道:“百姓何罪之有?要论罪只能怪朕这个天子养活不了他们呀!” 百姓们哭号着离去,风吹起满天的树叶,李世民脸满是惆怅,他的目光落在旁边一个巨大的土堆,那是汉武帝的陵寝,陵前立着一根石柱。李世民脸一变,说道:“这是根拴马桩,是新立的,只有胡骑会这么干!他们居然将栓马桩立在武帝陵前!武帝驱甲三十万,宣威朔漠,封狼居胥,将匈奴逐得无处藏身,朕呢,却要向颉利纳贡,眼看着自己的臣民四处流落----朕真是无颜面对他呀!” 这时众人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有谁天生是佛呢,佛都是修来的呀!”李世民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个僧人,带着三个弟子。 僧人接着说道:“很久以前,终南山中有一棵树被风刮倒,寺里的僧人将树抬回来,锯成两截,一截请人雕成一尊佛像,剩下的做了地板。有一天啊,地板很不高兴地对佛像说了,我们本是同一棵树,为什么你成了万人景仰的佛,我却被人踩来踩去?你知道佛像怎么回答?它说了,你只见到我今天被万人景仰,没见到我当年浑身下挨了多少刀斧呀!” 李世民似有所悟,他问道:“大师”僧人回答道:“贫僧玄奘。” 李世民反复玩味着这个寓言,目光久久停在玄奘的脸。突然,他跪了下来,向玄奘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众人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李世民已经大步走向自己的坐骑。 程知节跟在李世民后面,一头差点儿撞在那根拴马桩,他对一个侍卫下令道:“回头跟京兆尹说一声,差人把这根拴马桩搬走,立在这里辱及先人,成何体统?” 李世民一回头道:“不,留着它!这样好提醒朕不要忘今日之耻,总有一天朕要将它立到颉利的大帐前!” 回到东宫,李世民踏进中宫寝殿时,正见到长孙皇后又在伏案写着什么。 他有些好奇,悄悄走过去,站在长孙皇后的背后向案看去。 但见长孙皇后写的原是一首乐府行歌,为隋散骑常侍卢思道的《从军行 朔方烽火照甘泉, 长安飞将出祁连。 犀渠玉剑良家子, 白马金羁侠少年。 平明偃月屯右地, 薄暮鱼丽逐左贤。 谷中石虎经衔箭, 山金人曾祭天。 天涯一去无穷己, 蓟门迢递三千里。 朝见马岭黄沙合, 夕望龙城阵云起。 庭中奇树已堪攀, 塞外征人殊未还。 白雪初下天山外, 浮云直五原间。 关山万里不可越, 谁能坐对芳菲月? 流水本自断人肠, 坚冰旧来伤马骨。 边庭节物与华异, 冬霰秋霜春不歇。 长风萧萧渡水来, 归雁连连映天没。 从军行, 军行五里出龙庭。 单于渭桥今已拜, 将军何处觅功名? 卢思道在隋朝是唯一可与薛道衡相敌的文士,这道《从军行》也丝毫不比《昔昔盐》逊色,且在含义更显深厚,不仅有着征人思妇的幽怨之意,还对求取功名的将军露出了怜悯之意。 李世民知道长孙皇后的心思,她是想借卢思道的诗给长孙顺德讨谥号和封赏呢。 “皇后放心,朕立刻下旨,赐长孙顺德荆州大都督,谥号襄,食邑加封到一千二百户,由其子长孙安同继承其薛国公的爵位。至于潼关战死的长孙安世追赠定国公,食三百户,爵位可以等从长孙安同的儿子里挑一个继承。” 长孙皇后这才发觉皇已至,忙站起身,转身下拜。 李世民伸手一托:“你我之间,还论这些干什么?” 第二百五十三章 长孙兄妹 这些日子以来虽然天下局势已经朝着有利于李世民的方向发展,但李世民的心里却并不十分的高兴,原因是阴妃死了。而且还是李世民自己亲手害死了她。 李世民现在本来是如同身入极乐世界,放眼望去,遍地都是鲜花盛开,倾耳听去,处处都是仙乐飘飘。悠悠直飞了五彩云端。却不料阴妃之死,却将他打入了黑沉沉的十八层地狱。 他唯一倾心仰慕的美人,也是世唯一能带给他欢乐的人,就这样被他亲手毁灭了,消失了,如梦中的幽灵,倏然而出,倏然而灭。 可是他经历的一切又分明不是梦。那只在寂寂长夜给了他无限遐思,阴妃曾经佩戴过的玉镯,就藏在贴身衣兜里,日日陪伴着他。 “君见此镯,就如见我一样。”那含情脉脉的声音依然清晰地在他耳畔回响着。 如今玉镯犹在,可他日日欲见的人呢?那人又在哪里? 东宫的后花园里,草木萧瑟,时不时的传来一阵麻雀的叫声。 长孙无忌面带忧色,和妹妹长孙氏徘徊在水池畔的凉亭之内。亭外空无一人,只在远处的廊柱间有时会忽然走过一个宫女。 “王爷还是这样,还在思念阴妃吗?”长孙无忌问。 “不清楚,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在我的寝宫留宿了。”长孙氏皱着眉头说道,她是强忍着,才没有让眼泪流出来。 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她见到李世民的日子加起来恐怕还不过一天。 李世民要么是成天在处理公务,要么就是一个人待在礼佛的静室里。 在李世民登基称帝同时,她也被封为皇后。但是她心中却是毫无欢悦之意。她知道,她之所以被封为皇后,并不是因为李世民爱慕她,而是敬重她。她所得到的尊贵称号仅仅是因为她是长孙家的女儿。而他的哥哥又为李世民谋取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 若是没有顺德叔叔,没有无忌哥哥,我会被封为皇后吗?长孙氏心中满是疑问。 以前一直有人称颂李世民不恋女色,只爱习文练武,行猎斗酒。 长孙氏先前也是这样认为,直到近些时来,她才发觉自己错了。 李世民不是不恋女色,只是不恋她这样的女色。 明白了这些,长孙氏的心都要碎了。可是她还不能在李世民面前露出自己的悲伤。她还要在李世民面前尽量显示自己的欢乐。 她是名门闺秀,出身高贵,理应谨守妇德。 不论丈夫对她怎么样,她都不应该有丝毫的怨意,也不能对丈夫所宠幸的别的女子有丝毫的妒意。 她能忍住胸中的悲伤哀怨。 可是她却很难忍住对丈夫倾慕的另一个女子的妒意。而且还是一个已经死去的女子。为此长孙氏感到彻骨的恐惧。 那个女人虽然死了,却阴魂不散,仍死死缠着李世民,以致李世民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以致百战百胜心狠手辣的皇居然为了她常常独处空室。 如果那女人是我,李世民会如此伤心欲绝吗?不,不会我死了他绝不会有任何悲伤,他只会高兴欢喜,欢喜可以立一个他喜欢的狐媚妖女为皇后了。 长孙氏悲哀至极,真想就此离开这个没有给她带来任何温情的人世,一了百了。 “皇未免太沉于儿女私情。再这么下去,只怕大唐江山不保,皇性命不保,我兄妹也死无葬身之地。”长孙无忌神情凝重地说着。 “啊,怎,怎么会不,不会像你说的那么可怕?”长孙氏吃了一惊,睁大双眼问道。 “唉你深居内宫,哪里知道天下大事。”长孙无忌叹了一口气,道:“别看关中现在安稳,可是巴蜀已失,黄河以北打着替李建成报仇的盗贼数不胜数,梁师都一直侵扰大唐边界李承明都还没有束手就缚,,尤其是李艺,既是皇的腹心大患又是强悍狂傲之辈,时刻都在思谋着攻下长安。大唐犹如一只小舟,出没在狂涛恶浪中,稍有不慎,就会倾覆。皇既已称帝,就绝无退路,要么成就霸业,一统天下,名垂万世。要么就” 长孙无忌陡然停住了口,不想再说下去,那后果他想任何一个人都会明白。 长孙氏也当然明白。她与兄长还有长孙家族早已紧紧地和李世民连为一体,一荣俱荣,一亡俱亡。 “你知道这些道理,就该好好劝劝皇?”长孙氏说。 长孙无忌摇头道:“皇就像是一个身患重症的人,明明知道他非要经过郎中诊治,服以药石,才可痊愈。可他偏偏不愿让人知道自己有病,因此也就拒绝别人医治。所以还是需要妹妹帮忙。” “我能怎么帮你?”长孙氏问。 “我已经想好了医治皇的药方,就只等妹妹帮我调配,给他服下去。”长孙无忌说。 “是什么药方?”长孙氏有些意外地问道。 “皇不李元吉的老婆杨妃了吗?要医治他,也只有从杨妃身打主意” “你只想着让皇满意,怎么就不想想我呢?你是我一母同胞的兄长,这世只有你是我最亲近的人。如果连你都都这样,我活着还有何益?”长孙氏眼中的泪水再也无法忍住,大滴大滴掉落下来。 “你错了,我如此行事,从大处来说,是为了唐家天下,从私心来说,是为了我们长孙家,是为了妹妹你啊。”长孙无忌忙说道。 “还说是为了大唐和我,那杨妃是皇的弟媳,你这样迎合皇的心意,就不怕陷皇与不义吗?你叫我以后如何和杨妃见面?”长孙氏埋怨道。 “妹妹细想,以皇帝之尊,他是否会另纳内宠?”长孙无忌问。 长孙氏不作声了,心里道:他就是王爷,一样会另纳宠妾。我怎么能拦的住。” “若是王爷另纳新宠,妹妹是否能够阻拦?”长孙无忌又问。 “夫者,君也。我,我怎么能够拦他。”长孙氏垂下头,低声说着。 “自古以来,宫帷之中最是最是多事,妹妹熟读经史,不用我说,也应该明白。那阴妃假若不亡,日后只怕也没有妹妹的立足之地。妹妹与其坐等皇自纳新宠,平添内敌。不若主动选美女,引为内助。这样才能在皇宫内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并得到皇的敬重啊。”长孙无忌说。 长孙氏心中一动,想:是啊,如若王爷自纳新宠,势必与我水火不容。宫帷之中为争宠闹到下毒、谋刺之事多得数不胜数,难道我也要陷于其中吗? “妹妹论才,论德,世任何女子也难以比。只是只是在色相,确乎要稍逊一筹。妹妹也不必以色事人,花红易衰;以色事人,终不长久。妹妹要得到皇的敬重,只须牢守一字,就已足矣。”长孙无忌见妹妹不出声,又说道。 “是哪一个字?”长孙氏止住泪,问道。 “贤。妹妹唯有以贤立身。”长孙无忌答道。 “身为女子,也只有以贤立身。可是古往今来,以贤立身的女子并不少见,能得长久者,却也不多。”长孙氏想了一想,才说道。 “那要看她所事何人。君有昏君,夫亦有昏夫。臣以忠事昏君,虽至忠也不得长久。妻以贤事昏夫,虽至贤也一样难得长久。我之所以愿得皇器重,并非全是因为与皇有亲。就我平生所见,如皇这等出身既贵,又有大志,且能虚心纳士之人,实为罕见。如今他固然为私情所困,昏味不明。可是其心智仍在,只要妹妹善加开导劝慰,定能使他顿然醒悟过来。唉我也知妹妹受了许多委屈,但时势至此,我兄妹不依附于当今皇又能依附于何人?”长孙无忌叹道。 “妹妹啊,你只知道你受了委屈,又哪里知道我受的委屈?论出身,论家世,论才能,我哪一点比李世民差?可李世民现在却是皇,年纪轻轻时就被封为秦王,执掌兵权,东征西讨,名震天下。而我呢,说起来我是李世民的心腹之交,可是他发起脾气来,对我照样毫不留情,也曾经将我当众乱棍打出。士可杀而不可辱。李世民给予我的不仅仅是委屈,而是羞辱,令人无法忍受的羞辱。但是我只能忍受。谁让我的父亲早早就去世了,不能拥兵自重,独镇一方,乘时而起呢?一步差,步步差。如今我能拥有的只是先世的名望,家族的显赫。可若我不依附李世民,这先世的名望,家族的显赫又有何用?既是依附于人,居于臣位,就不能不忍受屈辱,且还要尽心竭力,帮人谋取天下,甚至为其物色美女。”长孙无忌心说。 “兄长所言,也不无道理。皇他的确不是昏夫。虽说他常常不理会我,但我若有什么话要说,他还是愿意听。这些天来,他几乎把所有的人都打了,却并未公然羞辱于我,显见他眼里也不是一点也没有我这个正宫娘娘。只要他能明白道理,我这一辈子也就不是没有任何指望。世的男人,除了当今皇,又有几个在意他的夫人是贤是愚呢?在这乱世之中,我要不是因为嫁了当今皇,只怕不知会落到个什么下场。既是如此,我就绝不能让皇这么消沉下去,自己毁了自己。而我只要帮助皇名垂青史,流芳百世。那么我也能以贤立身,亦能成为千古美谈,不算枉活了一世。”长孙氏心里也想。 第二百五十四章 兄纳弟媳 三天以后的夜晚,夜色沉沉,悠悠的梆子声时时响起,已敲至三更。 长安,东宫,李世民一身便服,独自徘徊在静室内,他刚刚得到八百里加急,李承乾和李恪已经脱险了,虽然杨妃还在李承明余孽手里。但是李靖已经大败李承明,李承明带着不到百人逃了渤海境内的令归山,李靖现在正大举搜山。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将李承明献于阙下了。 眼见唯一能对他有威胁,和可能会被心怀不轨之徒们利用来祸乱大唐的隐患就要消除,李世民忍不住心花怒放。一个人自斟自饮,不知不觉中竟然喝多了。 心情好了,喝多了,身的杀气也就消失殆尽了。 杀气已尽,锐气也自消失。李世民心中空空,在酒精的刺激下,他整个人好似纸扎一般,轻飘飘地化作了青烟,升到天际。朦朦胧胧中他又想起了阴妃,他最宠爱的女人。 茫茫天际浮起一尊黄金巨佛,浑身金光烂然,双目半睁半闭。 李世民跪倒在巨佛脚下,拜道:“弟子世民幼年身染恶疾,蒙佛祖恩力,得以重生,至今不忘。虽是在军营之中,也张悬宝像,时时香烛供奉。如今贵为天子,更在宫内修造静室,专俸佛祖,诚心供养。奈何佛祖不仅不佑弟子,反降奇祸,使弟子与阴妃生死两途,永无相见之日,是为何故?” 巨佛金口微启,道:“人生因缘和合,俱为前定。业报轮回,虽为帝王之尊,亦不能免。” “既是一切俱为前定,朕拜汝等,又有何益?”李世民不觉怒意大起。 “拜佛行善,来生必得善报。不拜佛祖,不行善事,来生必得恶报。”巨佛微微一笑,启口说道。 “我不求来生,只要今生。佛法无边,为何不能起死回生,使阴妃重现人世。”李世民道。 “佛法至大,唯以解脱为。尔今陷于求不得苦中,正是不明佛法,心未至诚。”巨佛说。 “何为解脱?”李世民问。 “人生无常,苦海无边,贪、嗔、痴、爱,种种毒火,虽帝王不能除之。唯勤修沸法,了悟生死,依经、律、论三藏为舟,持戒、慧、定三学为楫,方能超度苦海,跳出轮回,涅磐寂静。”巨佛闭双目说道。 “涅磐寂静,不就是死么,难道唯有死了,才是解脱?”李世民又问。 “阿弥陀佛!”巨佛先念了一声佛号,然后又说:“不修沸法,身形乃堕于地狱,此谓之死。勤修佛法,明悟至道,此谓之涅磐寂静,谓之解脱。” “如此说来,我就算是死了,也不能解脱?”李世民大怒。 巨佛点头道:“正是。若求解脱,须先尽除贪、嗔、痴、爱,将那阴妃忘了!” “不,我不能忘,永不能忘。我不求解脱,宁愿生生世世堕于地狱,也要见到阴妃!”李世民大叫道。 “人死形灭,你如何能见?其实,红粉骷髅,原无区别,都是空名,一切皆空。尔不求真道,执着于空,实为愚昧,可叹可悲。”巨佛嘲笑道。 “什么?你竟敢认阴妃是骷髅,还敢嘲笑我愚昧”李世民大怒,挥拳向巨佛头打去。“轰----”李世民整个身子撞在了供桌,给撞得眼前金星飞迸,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剧烈的疼痛使他清醒过来,放眼四顾,哪里有什么巨佛。 静室内唯有一床、一椅、一座供桌。桌放着一尊尺余高的鎏金铜佛,铜佛前又放着一对烛台,一只香炉。夜风不时从窗中吹入,烛影恍惚,香雾朦胧。 “人死形灭,人死形灭”李世民口中喃喃念着,神色黯然。 他又在静室中徘徊起来,腹中溢满哀伤,却无从排解。 远处隐隐有鸡鸣声传来,眼看天就要亮了。 忽然,静夜里响起哀婉的萧声,幽咽低回,如泣如诉,自寝殿方向传来。 箫声似一缕绵软的丝线,一直深入到李世民的腹中。 仿佛他那颗浸在悲伤中的心,也被丝线牵住,随着箫声的曲折起伏而一下紧一下慢地跳着。 李世民不知不觉从静室中走了出来,向箫声寻去。 箫声中又传来歌声,在静夜里清晰地透进李世民耳中: 荏苒冬春谢,寒暑忽流易。 之子归穷泉,重壤永幽隔。 私怀谁克从?淹留亦何益? 黾勉恭朝命,回心反初役。 望庐思其人,入室想所历。 帷屏无仿佛,翰墨有余迹。 流芳未及歇,遗挂犹在壁。 怅况如或存,周遑忡惊惕。 如彼翰林鸟,双栖一朝只; 如彼游川鱼,比目中路析。 春风缘隙来,晨溜承檐滴。 寝息何时忘,沉忧日盈积。 庶几有时衰,庄缶犹可击。 “帷屏无仿佛,翰墨有途迹。流芳未及歇,遗挂犹在壁”李世民踉踉跄跄地走着,也和着那歌声吟道。 “是潘越的悼亡诗,朕不也是遗挂犹在壁,阴妃的玉镯仍紧紧地贴在朕的胸。”李世民心里想道。 李世民现在感到那歌声就是他想说出,而不能说出的一切。 他满腹的哀伤似是池中积水,那歌声恰如一条蜿蜒长渠,将池中积水缓缓导出。 李世民踏石阶,一步步走进了灯火通明的寝殿之中。 宽阔的殿堂里珠帘低垂,红线毯坐着一个体态丰满,面如满月,目似明星,秀发如云的少妇。 在红线毯旁,摆放着一张漆有云霞花纹的精致木案,面放满装着时令佳果的金盘,和一只透出艳红之色的西域水晶酒壶。 “陛下万岁!”那少妇拜倒在李世民面前,说道。 李世民定睛一看,那少妇竟然是自己的弟媳:“杨杨妃!”李世民结结巴巴地叫道。 杨妃表情悲凉地跪在李世民面前:“谢陛下杀夫杀子之恩!” 李世民先是沉默,然后叹了口气。自顾自坐在木案后,抓起水晶酒壶,仰头就是咕噜噜一通猛饮。 杨妃也轻轻地探了口气,重又歌唱起来,边歌边舞。 其舞是最为时尚的胡旋舞,其歌却是古雅清丽的《燕歌行》: 秋风萧瑟天气凉, 草木摇落露为霜。 群燕辞归雁南翔, 念君客游多思肠。 慊慊思归恋故乡, 君何淹留寄他方? 贱妾茕茕守空房。 忧来思君不敢忘, 不觉泪下沾衣裳。 援琴鸣弦发清商。 短歌微吟不能长。 明月皎皎照我床, 星汉西流夜未央。 牵牛织女遥相望, 尔独保辜限河梁? 舞虽是胡旋,却不像酒家乐女跳得那么俗态毕露,专以挑逗娱客,而是舒缓飘逸,翩然潇洒,似天女自云端而落。 歌声虽依然低回婉转,却含情脉脉,甜润娇媚,并不与魏文帝的这首《燕歌行》诗意相合。与先前唱的潘岳《悼亡诗然不同。 李世民听着、看着、喝着,恍恍然已不知身在何处。眼前一片模糊。 杨妃旋着身子,渐渐慢了下来。 “杨妃,杨妃”李世民一把搂住杨妃,喃喃自语。 水晶酒壶自李世民手中掉下,在红线毯连着翻滚了几下。 红日初升,阳光自殿窗透入,将窗的雕花木格拉得长长地印在红线毯。 李世民怅然斜倚在木案,昨夜的情景竟是无比清晰地时时在眼前闪过。 他似是很快乐,真正有了那种古今骚客津津乐道的“朝云暮雨”的感受,而这种感觉正是他从前一直渴求偏又求之不得也言之不得的感受。 他心里也不再空空,像是多了些什么,细细去寻,却又寻不出什么来。 他依旧如同往日一样抚摸着贴心收藏的玉镯,也依旧如同往日一样心里溢满了哀伤,但却没有往日那种悲痛如狂的感觉。 也许昨夜那佛祖说得对:人生因缘离合,俱为前定。 既是一切都已有了前定,朕悲伤又有何益? 再说,朕本来就是一个凡人,贪、嗔、痴、爱,种种毒火俱全,纵然身在静室,心也难静。 朕今后多多请高僧超度阴妃,使她早日得升天界,也就是尽了与她今生之情 杨妃带着宫女端来茶水侍候李世民醒神梳洗。 白天看来,杨妃比烛光之下更多了一份别样风情,令李世民又是怦然心动。 “等你有了儿子以后,朕将他过继给元吉为后。”李世民一边梳洗一边笑着说。 这也是他从阴妃死后,首次对着女人发笑。 “皇后娘娘这些天日日流泪,夜夜在佛前祝愿,说她若能帮皇消除忧愁,情愿自减寿数。”杨妃说道。 “皇后她”李世民胸中一热,愧疚之意又浮满了心头。 我近些时来,所思所想,全是阴妃,何曾把皇后放在了心? 可皇后她不仅没有半点怨我之意,还如此善解人意,为我祈福。我若不再理会她,也未免太过薄情。 想到此,李世民忙起身向长孙氏的寝宫走去。 “妾妃见过皇!”皇后的寝宫长孙氏弯腰下拜,脚步虚浮,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皇后,你,唉你为朕受苦了。”李世民忙前扶起长孙氏,叹道。 “皇,你,你你没事,我总算,总算是放心了。”长孙氏哽咽道。 “杨妃的事”李世民忽然不好意思起来,话说半截又收了回去。 “皇身系军国大事,日理万机,一举一动之间,俱关连天下兴亡。妾身属皇,皇之福,自是妾身之福,皇之祸,亦妾身之祸啊。妾身请杨妃入宫,是想皇劳累之余,能得舒心畅快,免为儿女私情忧心烦恼,误了大事。妾事先未蒙皇恩准,就擅将罪臣之妻引入宫内,还望皇恕罪。”长孙氏低头说道。 “这有何罪,皇后太言重了。看来佛祖还是有灵,赐给了你这么一位贤后给我。从今以后,我只管军国大事,这后宫内一切事务及执事人等的恩赏刑罪,俱由皇后决断。”李世民感激地说道。 第二百五十五章 杀人灭口 李承明等人已经在渤海郡的“连山”里转悠了五天了,和李靖派来搜山的小分队的打了几仗,歼灭了百十人,但他的护卫也减员到四十几个了幸亏是在山上,李靖的大部队无法展开,而他的手下又有杨不悔和兰家兄弟这样的射箭和搏击的高手,山林里他的人占尽了便宜,要不他早被李靖抓走了 随身携带的干粮早已经吃完,不过山上有的是兔子和黄羊,并不缺食物,只是不能生火烤熟,怕烟会引来追兵李承明不愿意跟大家一起吃生肉,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吃饭了饿的头昏眼花的他,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现在正爬在曾正午的背上向另一个山头爬去 “李靖,不会派人派人把这山都围起来?”李承明有气无力地问道 “大王放心,这山足有百十里长,李靖就是有十万人,也很难把这山全围起来”张承范答道 “那我就放心了”李承明在心里说道,他不想开口,怕浪费力气 “不对呀上山已经五天了,除了第一和第二天以外,李靖的追兵就再没有和自己接触,自己不可能这么幸运,李靖也不可能这么傻,那么他为什么不派人来追呢?如果我是他的话我会怎么干呢?”李承明又想道 看着这茫茫大山,李承明想:“李靖麾下不过三万人,说不定又要对付阿史那萧骨,全力搜山的确很难抓到我,那么以逸待劳的办法就是紧守住出山的各个谷口,把我困死在这大山里”想到这李承明心里很是沮丧,他感觉自己很难逃出去了 “大家停一下,我觉的李靖一定已经把我们出山的路全部堵死了,张承范,翻过那个山头是哪里?”李承明突然来了精神,大声说到 众人都停了下来,张承范回答道:“应该是河北魏县,就是不知道我们走的路对不对” “魏县距离渤海有多少路程?”李承明又问 “三百多里”张承范答 “已经过去五天了,那就是说李靖一定已经通知魏县附近的驻军,去山下截堵我们了”李承明垂头丧气地说道 “大王,前面有一户人家我们要不去讨些吃的,和”这时候走在前面的刘连章跑回来说 李承明点点头,众人开始跟这刘连章向前走去 转过前面的树林,有一个比较平整的高坡,高坡上盖着两间低矮的土坯房,附近有一群山羊,约有五十来头,迎接李承明一行的首先是一声声狗吠,几条看羊的狗从远处跑来,冲着他们狂叫了一阵 这时,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山民畏葸地走了过来,黧黑的脸上满是惶恐的神情山里天凉,这个山民穿着一件破旧的羊皮袍,身后跟着三个肮脏的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孩,大的十来岁,和李承明相仿,小的也只两三岁,都披着羊皮袄,或套着一张羊皮,露出一个个滚圆的肚子他们乌黑的大眼睛骨碌碌的,惊异、胆怯地打量着李承明 李承明一行早惊动了他们山里人烟稀少,稍微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钻进他们的耳朵那山民无疑是那户人家的男主人,他看到李承明等人的服饰虽然已经破破烂烂,但在破烂之前一定是非常昂贵的,再看他们的神色,尤其是被人背着的那个小孩子,虽然很憔悴但却依然给人以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让人不敢靠近,山民知道这是来了贵人了但贵人怎么到这荒僻的大山里来呢?他弄不清楚作为这房子的主人按规矩他得迎接来客,得招呼贵人进他的土屋内喝口水,吃些饭,甚至得宰头肥羊招待一下,这是山民的规矩 那山民走近李承明等人身边,不知所措地,笨拙地行礼,接着嗫嚅地说:“贵人去屋里歇息” 李承明拍拍曾正午的肩膀,让他把自己放下来,然后对着那山民还礼道:“好,那就多谢了”接着他只带着薛仁贵跟着山民走进那低矮的土坯房 走近两间土屋,见一蓬头垢面的女人在屋前的土灶上生火她年纪不大,但未老先衰,脸上已满是皱纹,只是腰身还显得苗条她低着头,躬身站在一旁,由丈夫把客人引进屋里土屋很狭窄,一道土炕占据了一半空间,炕上有张杂木做的炕桌男主人殷勤地扫打着土炕,请客人上炕,然后与三个孩子又都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 这户穷山民的屋里除了几张老山羊皮做被褥堆在炕头,除了一些盛放东西的陶罐、荆条编的篮筐与放牧用的杂物外,没有别的东西 不一会儿,女主人躬身进屋,提着一把铜壶与两只粗陶碗给李承明和薛仁贵倒了两碗热气腾腾的羊奶,搁下铜壶,又赶紧退到一边 李承明望着那个黧黑的汉子,望着那默不作声的一家人,说道:“我们是进山打猎的,迷来路” “是,是”那汉子恐慌地连声诺诺,只会说是 “你在这山里有些年了”李承明又说 “是,是” “你知不知道,有没有一条隐蔽的,可以下山的路?”李承明又问 “是,是是有一条,但路不好走,不好走贵人吃了饭,歇上一夜再走草民,草民马上去宰羊”他似乎想起来应该做些什么,转身要出去 “不用了,我们喝碗奶就行了,事情紧急,没时间吃你的羊了,我们马上要赶路”李承明听完一阵惊喜 “是,是,那”那汉子站住了,又不知如何是好 “这样,你去宰两头羊也好,准备些奶,我们带走路上吃,我给你点银子,怎样?不过等等想你带个路?”李承明又道 “行,行,怎么都行”说着那汉子就匆匆走了出去,女人与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也跟了出去,看来那男孩是父亲的帮手 李承明和薛仁贵喝着热腾腾的羊奶,觉得很舒服留下的两个孩子好奇地盯着炕上的客人李承明望着那两个孩子,想起自己的妹妹李艾来哦,他们年纪都相仿只是这两个小家伙身上脸上很脏,但小脸蛋都红扑扑的,乌黑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很漂亮李承明把那个两三岁的小女孩拉过来抱在怀里那肉嘟嘟的小女孩一点也不认生,伸手抓住李承明的头发大笑起来,这一刻李承明心里感到暖暖的,也痒痒的,一种疼爱的感觉在心头油然升起他伸手逗弄着小女孩,又忙着将羊奶喂那孩子站在一边的那个六七岁的男孩懂事地过来,抱起铜壶,给李承明和薛仁贵的碗里又续上了奶李承明赞许地拍了拍他那乱蓬蓬的脑袋 歇了一刻,李承明心神不定地走出土屋,只见那父子俩正费劲地拖来两头咩咩叫唤着的山羊来,忙着宰杀,剥皮开膛 护卫们正疲惫不堪地排着队,从那女人手里领开水,领干粮他们狼吞虎咽的,吃得十分香甜 歇了不到一个时辰,羊肉就煮好了,吃了些羊肉,喝了些羊汤,李承明的精神好了许多,抬头看看天色已黑,他便急着催大家上路 临行前,他让杨不悔给了那山民妻子几块银子山民的妻子抱着女儿,站在土屋前恭敬地送别李承明和自己的丈夫,那个小女孩在母亲的怀里不住地向李承明探手,惹得那未老先衰的母亲浅浅地笑了 李承明笑了笑,又走过去将那女孩接过来,抱了抱然后又将她还给他的母亲,朝那个母亲挥挥手,转身走了 那山民和杨不悔走在最前面,李承明走在最后面 李承明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好像在思考着些什么,走出约莫四五里路以后,他突然对身旁的曾正午小声说:“你现在和乔子宏回去,把那山民的妻子和儿女都杀了” “为什么?”曾正午问 李承明冷笑一声道:“怎么,你心狠手辣的曾正午,也发菩萨心肠了?” 曾正午连忙道:“大王,臣不是这个意思”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能找到那里,李靖的追兵就也能找到那里,到时候我们行踪暴露,大家都得死” 曾正午想了想,没有说话,拉起身边的乔子宏折了回去 李承明目送曾正午和乔子宏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他也感觉自己的手段太毒辣了,那家山民是那样的卑微、谦恭,那样的善良他想起那脏脏的却又很漂亮的孩子,想起刚才还在他怀中的那个胖嘟嘟小女孩,想起那暖暖的、痒痒的感觉,他的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这世界、这日子太可怕了,他好恨啊那一家子太可怜,他们是无辜的,无辜的啊这一切都怪李世民,如果不是李世民他们根本不需要死,还有那无数战死沙场的将士,关中被杀的百姓,你们要怪就都怪李世民把。 第二百五十七章 被人活捉 太阳艰难地一寸一寸爬高,马匹拖下的影子也越来越短李承明一行一气奔驰了四个时辰,约略已跑出一百五六十里,马队渐渐拉长了距离,度也慢了下来 太阳已近头顶,是中午的时候了当他们前面出现一个庄子时李承明高声说:“歇歇脚,去庄子里看能不能要些吃的,顺便饮饮马,再往前赶” 杨不悔“嗯”了一声,勒住了战马,他知道已是人困马乏,是该歇歇脚了尽管大家都不愿意停留,但老是这样跑下去,座下的牲口受不了,如果累死了牲口,那要回幽州就困难了于是,他压住了马步,让同伴跟上来 杨不悔和兰家兄弟牵着马去遛马,那些跑得大汗淋漓的战马得落落汗,才能饮水、吃草,马上饮水会炸了肺的 李承明和薛仁贵来到庄前,隐身在大树之后,偷眼观看只见那庄户内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找了一个路人一问,原来今日正是庄主夫人寿辰,放买市做贺远近商贩都来赶场,有本钱的,绫罗绸缎、珍珠翡翠;没本钱的也寻得些糕儿饼儿,实在没有,山地里摘几斤核桃也一篮子提了来赶趁 李承明见人杂,心里那戒备先放了一半,大模大样地走进庄去不想事虽百虑,总有一疏,这庄子里却有人识得他 原来这庄子是李世民的贴身护卫张衮的庄子,而且在这个庄子里还有一个非常想要李承明性命的人,刘文静的儿子刘树义原来突厥内乱,刘树义一是怕祸及自身,二是李世民已经坐了天下,他也想回中原来享受荣华富贵了便与李世民派去教唆薛延陀部叛乱的秦王府士之一的苏勖一起返回中原,苏勖回长安去向皇帝交旨,而他则顺路拐到了大名县的张家庄来,给经常替他和李世民跑腿传话的张衮的母亲来拜寿了 李承明刚一进庄就被张衮的家丁看出有些异样了,也许是主人做的事情对他的家丁也有影响反正是这个普普通通的家丁居然能看出李承明不是一般人来,而且还立刻去告诉了主人 张衮原本并没有在意,乡下地方,出现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可恰巧刘树义也在他身边,便开口劝道:“还是去看看好,要万一是盗贼的话,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张衮想一想也是,便点了唤了十几个壮健的家丁走出庄来 这一出庄不打紧,李承明就倒霉了张衮是认识李承明的,可李承明不认识他啊,眼看着张衮带人向自己围将过来,他还和薛仁贵一起作痴作呆,乔聋乔哑呢 张衮心里也很是意外,不是说李承明被李靖围在山东了吗?怎么会跑到河北来呢?不会是人有像似要真是李承明他身边也不会只带一个人而且还是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不对,那孩子莫非就是年仅十三便单枪匹马夺了李道宗军旗的薛仁贵 “捉贼”想到这张衮大喊了一声,带着家丁们向李承明三人围去薛仁贵怕引起别人注意,所以进庄的时候手里没带武器,根本无法御敌 李承明闻着此言,正如五雷轰顶,拔脚便逃,忙忙如丧家之犬张衮带人紧追不舍,鼓噪喧天:“休要走了叛贼李承明” 李承明和薛仁贵夺路逃出庄门,张衮看得真切,取弓在手,拽满月,放流星,一箭正中李承明肩膀,李承明惨叫一声扑地在地 薛仁贵转身欲扶,李承明因为肩膀巨痛,一时间起不来,遂以手推之道:“薛兄弟只管自去,莫管我了” 薛仁贵眼见看追兵渐近,有心和他们拼命,却又怕自己也被捉了去,无法找人搭救李承明无奈何之下,只好大哭而去幸而他自小打柴,爬得岭,入得沟,两脚如飞,众人根本追赶不上他,只得罢了张衮喝人将李承明扶起来,带回庄去 薛仁贵敢取了道路,一脚深一脚浅地去找杨不悔等人杨不悔和兰家兄弟遛完了马,正望事先说好汇合的地方赶去迎头便遇上了薛仁贵,见他衣衫破烂,大哭而来,杨不悔惊问:“薛仁贵怎的了?” 薛仁贵一见杨不悔便哭倒在地将二人去庄里被人识破,楚王被捉,如此这般,说了一番杨不悔闻听,魂飞魄散,目瞪口呆半晌,叫苦不迭,举手便打:“你这个杀才怎么能让楚王有失呢?” 薛仁贵早就拜了杨不悔为师,学习箭法,现在被师傅打骂到也不敢还嘴,半晌方说:“徒弟知错,只是目下楚王已陷在张家庄内,这却如何是好?” 杨不悔思忖片刻:“眼下只能智取,你们不要慌乱,听我安排就是” “兰家老大,你先前顶住庄子,万一他们把楚王带出庄来,你就马上到那野庙来找我们”接着他又对兰老大说 说罢带着兰家其余三兄弟和薛仁贵往不远处的一座野庙走去 那庙破败已久,神像朽坏,疏落落露了些泥草出来杨不悔先对山神像拜了三拜,心中祷告:“若得神灵庇佑,楚王大难不死,则必有出头之日,到时候一定重修庙宇,再塑金身”回头看时,薛仁贵早已将那杆方天画戟取在手中,那画戟重四十斤一丈二长短,乌黑锃亮杨不悔也背上弓箭结束停当,一直等到天黑,明月高升,山风彻骨,五人找条大路,直取张家庄而来 那张衮拿了李承明回庄,刘树义大喜过望,马上就要上刑拷问 幸得张衮的妹妹张小姐是个善良和有心机人,劝谏道:“他怎么说也是前太子的儿子,太上皇的亲孙子,我听说太皇上是很宠爱这位楚王的虽然他已经禅位给了当今皇上,但若要他知道了这件事,执意要杀我们泄恨,我想皇上也一定不会因为我们几个区区不相干的人,和太上皇至气的到时候祸连全族就悔之晚矣” “张兄弟不用担心,但凡太上皇怪罪下来,全部由兄弟来承担”刘树义一心想给李承明上刑, “刘大哥何必这样动气呢?他起兵谋逆,自有皇法处置,一刀一剐,肯定逃不了了刘兄等又何必多造生业呢?再说今天是家母的寿诞,那李承明年纪还小,一定受不住刑,等他惨叫起来欺不是扫了亲朋好友的雅兴路”张小姐又说 刘树义闻言,只得罢了,张衮叫人把李承明绑在了柴房之内,又派人去大名县报信,请大名县令多士卒来押李承明去长安请赏因此李承明倒也未曾受苦,只是箭伤入骨,有些难挨 张衮擒了李承明,心里大为高兴,要知道这可是个能换王爵的宝贝当下安排下酒宴,和刘树义去喝酒庆祝 外面的集市经这一场闹,人都是怕事的,也自散了,一时间张家庄口寂然无人张衮和刘树义吃了多半个时辰,各觉困倦,正要歇息,猛听得庄口有人叫骂:“好好送你家楚王爷爷出来便罢,若不然,一把火将你这鸟庄子烧作白地” 须臾便有人来报:“那走脱的那个孩子提着把方天画戟,正在庄门指名讨战要我们放刚刚那个是楚王的孩子出去” 张衮大怒,喝令家丁备马,自身穿上了件乌油甲,抬枪上马,想把薛仁贵也捉了来,交给李道宗,再换些奖励 刘树义也取把大杆刀,两人相随随,尽点庄丁杀将出去只见月光下,薛仁贵正在庄前舞着那杆方天画戟,摇一下,骂一声张衮听他辱及三代,立刻火冲顶门,拍马上前大叫道:“不知死的小贼子不要走吃我一枪” 薛仁贵呵呵大笑,转身便行,三绕两绕绕入山林,众人追将过去,夜色深林,哪里见半个影子?无不丧气,只得回去 刚进庄子,薛仁贵又跑将出来大骂:“你等不是好汉,许多个并我一个是好汉子,咱们一个对一个谁敢来试小爷的武艺?” 张衮心里那无名业火升了有十数丈高,喝令庄丁点火把,搜山,拼着一夜不寐,誓要捉拿此贼庄丁们乱哄哄地生起火把,照得庄前有如白昼 薛仁贵见势不好,复又退入山林张衮和刘树义下了马,各领从人搜入林子薛仁贵惯走野地的人,等闲几十条庄客如何捉他得住?扛着高他三倍的方天画戟,一道烟走出数里张衮发了狠,带同庄客搜山窜林,只惊得宿鸟高飞,栖雁夜鸣 杨不悔和兰家三兄弟早来到庄后,与兰家老大汇合一起,蛰伏多时了 见得庄丁们渐渐远去,乃各自提了朴刀,轻轻一蹿,那庄院院墙苦不甚高,杨不悔上得院墙,四下探视,此地却是内宅看得真切,托地一跳,跳进庄来,一旁有条狗子低狺两声,杨不悔从怀内摸出块从那山民家带下来的山羊肉,肉内放着些麻药,抛将过去那犬闻着香甜,几口吃了,登时僵翻在地 杨不悔本来就是猎户,别说药翻一条狗,就是熊他也药翻过 杨不悔寻思:“偌大个庄院,不知除外在哪里?须得找人来问正想之间,那张家小姐夜不能寐,闻得狗吠数声,见丫环熟睡正酣,不忍叫起,遂自披衣出去看个究竟刚出得门,被杨不悔一把捞住,掩住了嘴,耳边喝道:“低声若喊,便杀了你某家并非歹人,急不择路而已今日捉得的那孩子,却是关在何处?”。 第二百五十八章 沈姓军汉 张小姐大惊,抖嗦嗦指指柴房杨不悔会意,低声说:“如此,不恭了”身边取出麻核桃塞住张小姐樱桃小口,挟在肋下,奔到柴房边,手起一刀,砍断锁头,踢将开门李承明正在那里叹息性命即将不保,月光下见是杨不悔,心里不禁又是一阵狂喜,脱口叫道:“杨大哥”这时候泪水已经忍不住留下来了 杨不悔割断麻绳,兰老大将李承明抱起来,走出柴房杨不悔将张小姐绑在柴房里,然后也很出来 兰家其他三兄弟护卫在两旁,向着马厩跑去,选好的拉了五匹马跳将上去 杨不悔跳上马去,挥朴刀将其余十几匹马的缰绳尽皆斩断,每匹马屁股上搠一朴刀,那马皆惊慌逃命,一时大乱随后对李承明说:“大王方心,薛仁贵已经把他们的精壮家丁都引出去了,我们这几从正门杀出去” 说完立刻催动马匹,马蹄声嗒嗒有如鼓点相似,随着马群冲出庄门庄院内亦有人听闻,但无非是些老幼妇女,见几人挥动兵刃凶神一般,谁敢出头? 张衮正在搜山,听庄子里响声大作,回头觑时,上得高,看得真切,只见群马惊逃,还有五骑随着马群而出,为首的一骑上坐着两人,一个彪形大汉和自己即将到手的王位 张衮急火攻心,令家丁下山抢人,哪里能赶上只能在山腰间眼看着马群飞奔而过,复又是那五骑跑过一射之地杨不悔勒马,向着山腰大喊:“哪个箭伤了我家大王?可出来答话” 张衮愤怒,跳上一块山石答道:“便是你家爷爷晓事的好好放下楚王离开,我便饶你们不死,若说半个不字,叫你破家灭门” 杨不悔看了看了他,呵呵大笑:“无知之辈,自楚王举事以来,死在爷箭下的人不知凡几,便是当今皇后的叔叔,也是在某箭下归西的,什么时候轮的到你来让某破家灭门你伤了我家大王,我便送你入地狱” 说完张弓搭箭准备一箭射死张衮 “杨不悔,张小姐有恩于我,不要杀她的兄长”李承明连忙制止他 “大王有令,看在张小姐的份上,今日不取你的性命”话未说完,箭已脱手而去 张衮听见羽箭的破空声至,刚想躲闪,只见一箭疾如流星,已经破空飞来,正钉在他头冠之上,将他的发暨射的散乱 张衮破口大骂,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李承明他们从容离去 此刻的李承明心里又是感慨万千,人生就是这样无常,仅仅三个月前我还高高在上大唐亲王,张衮之辈虽然是李世民的贴身护卫,但在我眼里只不过是一条狗而已,而今天我眼里这只狗,却视我如一只待宰的羔羊和换取富贵的物件唉人生的所谓风光无限,所谓弱肉强食,所谓荣华富贵,所谓名震天下,终究都是虚幻,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没有什么是可以荣耀一生的,人生啊,人生 想到这些李承明心里不禁有了放弃报仇,求李世民绕自己一条命的想法尽管他知道这个想法是不可能实现的但心里还是忍不住要这样想 李承明和杨不悔等五人逃走以后不敢走大路,专拣偏僻的小路走,一直向北逃去整整跑了一夜,第二天天亮的时候躲到一片树林里去休息 李承明虽然奔波了一夜,但因为肩膀上有伤,时不时地隐隐作痛,到也睡不着快中午的时候是在是忍不住了,只好叫杨不悔和兰老大陪自己出去找郎中四胞胎太抢眼,不敢让他们同时出现 不想他们出了树林没走几步,就遇到了五个军汉在欺负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李承明不想多事,连忙吩咐杨不悔绕开他们可是那几个军汉却冲着李承明大叫道:“那小孩,过来过来” 李承明看了看四周没什么人,便小声到:“老兰,万一有什么不对,马上动手把那几个军汉全杀了” 说完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向那几个军汉走去 “几位官爷,唤我们过来有什么交待?”杨不悔一边作揖,一边陪着笑脸说到 一个身材魁梧的军汉指着兰老大高声说道:“你为什么带着刀?” “他是我们主人请的护院师傅,所以有刀”杨不悔抢先答道 “我们县今天早上接到大名县衙的飞骑传腾,让我们帮忙那两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其中一个肩膀中箭,我看你们带的这个小孩肩膀上一血迹,再加上我们抓到的这个正好就像是我们要拿的人了”说完他又指了指李承明 杨不悔笑了笑说:“官爷说笑了,我带的是我们家小主人,他前些天被附近的山贼绑了肉票,他肩膀上的伤是让山贼弄的我和我们家的护院师傅刚刚交了赎金才赎回来的肯定不是官爷要抓的人” “哦你们是那个村的,你家主人是谁,绑人的山贼又是那个山上的?”那军汉盘问道 “我们是杨庄的,就在西边三十里远的地方,我家主人叫杨行,不过绑人的山贼我们就不知道是那个山上的了,他们没留字号,只是让我们到这来交赎金”杨不悔的瞎话张嘴就来,而且还非常流利 那军汉有些信息了,扭头向其他几个军汉问道:“你们谁知道杨庄,那里有没有一个叫杨行的人?” 其他几个军汉议论纷纷,有的说没有,有的说好像有,还有的说管他有没有,先抓回去再说 为首的那军汉对那个小孩说:“你人,你说,你们这里到底有没有他刚才说的那个杨庄”感情他们不人 “我也不知道,我们村在东边十里远的地方,我这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那孩子哭哭啼啼三句一咽、两句一抽说 “这样,你们先跟我们回县衙再说”军汉们议论了好几终于做出一个让李承明最害怕的决定 军汉的话一说完,兰老大立刻从身边将明晃晃腰刀掣了出来杨不悔拉起李承明就跑 为首的那军汉一见兰老大拔刀,也不多想,马上和身抢上将拳头在兰老大眼前一晃,兰老大急忙抬刀护面说时迟,那时快,那军汉翻将身过去,飞起一脚,当胸早着,兰老大应声而倒,挣扎不起因为已经有四把腰刀架在他脖子上了 “不知死的毛贼,敢跟我们沈大哥动手”其中一个军汉笑骂道 为首的军汉笑了笑,又迈步向李承明和杨不悔追来 李承明现在的心里真是好像二十五只老鼠四面乱蹿,全没个主张他原以为凭兰老大的身手,就算不能蒙混过关,也能轻而易举地将那五个军汉解决掉,没想到兰老大却被人家轻而易举地拿下了 李承明人小腿短,本来就跑不快,何况身上还有伤眼看着那军汉越追越近了,李承明心里暗暗叫苦,这可怎么办呢?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恰在此时,只听得身后一阵马蹄声,接着是奔雷也似一声大喝:“哪个敢伤吾主”李承明和那军汉都吃了一惊,皆回头观望,见不远处一骑非奔而来,马上的正是薛仁贵,手抡一杆方天画戟,好似七杀神临凡,黑太岁下世,撒开了马,地动山摇 其余那四名军汉忙弃了兰老大,想阻挡薛仁贵,却被薛仁贵掉过戟杆,一杆一个打翻在地,直向为首的那个军汉杀去 那姓沈的军汉见薛仁贵纵马扑来,竟然毫不慌张,只见他快步向着身边的一棵大杨树跑去,他左脚在杨树的树干上一踹,身子借力,竟然腾起两丈有余人就像一只猴子一样抓住了杨树上一根手臂粗的树枝,然后又朝着正在冲来的薛仁贵一跃而下薛仁贵举起方天画戟当胸便刺,不想那军汉人在空中居然还能侧身闪过戟刃,一把抓住戟借着自己从高处跃下的冲力将薛仁贵带下马来 两人一起在地上打了个滚,开始争夺方天画戟那军汉虽然身材魁梧,但却没有薛仁贵力大,不过他胜在身手比薛仁贵灵活许多,虽然被薛仁贵夺回了画戟,但他却像猿猴一样左闪右避,薛仁贵虽然长戟在手,但也奈何他不得 最有意思的是另外那四个军汉,他们从地爬起来以后竟然也不上前帮忙,反而站在一边围观起来看来他们对那个那姓沈的军汉充满了信心 这个说:“好几年没见罗大哥大显身手了,今天这趟没白出来” 那个说:“这个小孩到也有些本事,能和沈大哥打怎么许久” 又一个说:“我看这两个孩子一定是上面要抓的,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来头,我们这次能领多少赏金?” “我听说当今皇上要抓前太子的儿子,抓到的赏王爵,那个肩膀受伤的一定就是我朝最年轻的亲王楚王”第四个说到 这时候薛仁贵和那沈姓军汉已经过了十几个回合,沈姓军汉依然游刃有余,薛仁贵却早已经急的满天大汗了 本来看到薛仁贵赶来,李承明的心里已经燃起了希望,不想薛仁贵也对付不了那军汉他到底是什么人呢?唐初名将基本上已经全部出场了啊李承明心想。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不敢相信 看着自己不远处站着搏斗的两个人,薛仁贵已经完全处于了下风,李承明有心拉着杨不悔逃之夭夭,可再一看那军汉的身手就知道逃也是白逃了 “薛仁贵,不要打了”李承明深思熟虑以后大声叫到 薛仁贵闻声住手,那沈姓军汉见对手停手,也便停了下来 “李世民要的只是我一个人,放了我的兄弟和下属,我跟你们走”事到如此李承明已经别无选择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给薛仁贵和杨不悔他们留下最后一个好印象,让他们知道自己是个有情有意的主子,他们跟了自己没有白跟 那沈姓军汉呵呵笑道:“你当真是楚王?我还没见过王爷呢~” 李承明微微一笑道:“王爷有什么好见的,把我送给李世民你马上也就是王爷了,以后你就得天天和王爷见面了” “王爷有什么好稀罕的,沈某其实很佩服你楚王殿下”沈姓军汉哈哈大笑,好像并不把王爷爵位放在眼里 李承明索性望前走了几步,与沈姓军汉对面而立道:“我马上就要成为李世民的刀下之鬼了,有什么好佩服的?” 就在李承明说话的空档中,杨不悔已经急步上前,挡在了他与那沈姓军汉之间 沈姓军汉笑一笑,侧过身子看着李承明道:“大王年不过弱冠,就能开府立衙,明知必败还要起兵举义为父报仇,身陷险境还能顾忌下属,这些都是沈某佩服的” 李承明摇了摇头道:“起兵举义之是奋力一搏,就算我不举兵也难逃一死至于顾忌下属,反正我已是必死之人,又何必牵连无辜呢?其实壮士的身手我也是很佩服的,不知壮士能否将姓名告知?” “在下姓沈,名牧,字轩德毋极县郡兵伍长”沈姓军汉答道 “壮士如此身手,为什么只做个伍长呢?我看你就是做个大将军也是绰绰有余”李承明很是不解地说道 “大王你有所不知,沈大哥是不愿为官,他的祖上都是做官,沈大哥说做官太辛苦,稍有不慎就会身死族灭,不如做个普通人自在要不是县里强招郡兵,他连这个伍长都不想做”这时候那四个军汉也都围了过来,其中一个开口说道 李承明不由地点了点头,心想:“是啊自古以来有多少权倾一时的大人物,到最后还不都是身死族灭呢没现在这个沈牧竟然能看破这一点,真是了不起跟那些为名为利,整日奔波的人比起来,他简直就是神一般的人物” “沈大哥,还跟他废什么话呢?我们赶快把他押回衙门这可是一场天大的富贵啊”又一名军汉说到 沈牧半响不语,停了很久才开口说道:“大王你赶快逃命去” 李承明听完这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傻愣在那里好半天,一言不发 倒是那几个军汉相信了,七嘴八舌地劝沈牧千万不要放李承明走,抓他回去几辈儿孙都不用再受苦了 “我已经决定放楚王走了,你们谁有本事谁抓,反正我是不动手”沈牧被他们吵的心烦,大声说到 那四个军汉走到一旁商量了一会后,转身想南走去 李承明感觉有些不妙,怀疑他们是去叫人了,连忙对薛仁贵使了一个眼色薛仁贵会意,抗着方天画戟便追了上去 不多久,南边传来几声惨叫,薛仁贵得手了 沈牧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大恩不言谢,承明就此别过,沈大哥家里还有什么亲人吗?”李承明追上去问道,其实他心里很想沈牧跟自己一起走,一是他想搞清楚沈牧为什么不那自己去换一世富贵而要放过自己,二是沈牧的身手实在是太好了,如果能把他收揽在自己手下,自己就又能多一个能征贯战的勇士 沈牧面色忧郁地道:“还有老母在堂,需要奉养” 李承明假意想了想道:“今天的事情,沈大哥准备怎么跟衙门交待?”其实这句话是他早已准备好的,就等沈牧说家里还有亲人的话如果沈牧说没有亲人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沈牧是个连王爷都不愿意当的神人,他实在不知道该那什么诱惑他 沈牧不语 “沈大哥跟我去幽州那里现在还在我的手里,你去了以后想做什么都可以,至少可保伯母无恙” 沈牧想了想,自己的四个属下都死了,的确不好向衙门交待,到时候势必会牵连老母,于是就点头答应了 见沈牧答应,李承明心里很高兴,立刻决定大家一起去陪沈牧接老母他实在是没想到自己不但没事,还招揽了这么一员猛将,尽管沈牧没有答应帮自己做事,但李承明有把握,以后会说服他的 沈牧家距离这里不过四里路,很快李承明等人便陪着沈牧回到了家中沈牧家里很简陋,沈母年约五十岁左右,身体很好虽然衣衫粗陋,但看模样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女而且沈母竟然说的一口江南的吴侬软语 沈母对儿子领回来的人并没有问长问短,只是招呼大家坐下,又张罗着去给众人煮茶喝 沈牧连忙阻止了母亲,并告诉母亲自己准备带她去幽州的想法 沈母听了也没说什么,只是立刻返回内屋去收拾细软 沈家贫困,并没有多少东西,不大会工夫,沈母肩背着两个包袱,手捧着一个兜鍪出来兜鍪doumou便是头盔的意思,北宋辛弃疾《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词: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 李承明看着沈母手里的兜鍪,突然明白沈牧为什么工夫这么好了他一定是将门世家,这个兜鍪便是他父亲的遗物 李承明连忙让手下将沈母背上的包袱接了过来 幽州大都督府厅堂里的的灯火,足足已有三天未曾熄灭了 李艺回到这里也已经整整三天了,自从他回到这里就没有好好休息过,幽州的名门望族纷纷来见,他也一个没见因为他在逃回幽州的路上就已经听说李承明被困山东的消息了 李艺的目中透着血丝,他沉沉的坐在靠椅上,目光炯炯直对着殿中心一轮巨烛,一言不发身侧侍候的护卫垂着脸一动不动,本来就脾气大,身边的侍卫个个对他噤若寒蝉,这三天的光景,是向所未见这不言不语中,隐藏着涌天巨浪,谁敢触这个霉头 “大王,李敢求见”廊外的侍卫在门外报,声音中含着抖瑟 “叫他进来”李艺眼睛也未眨一下,淡淡吐出一句话他现在心里很是烦恼,万一李承明有什么不测的话,他手里也就没有了筹码,既没有了和李世民谈判的资格,也没有了号召太子旧部的旗号,而且他的五万精锐天节军几乎已经消耗殆尽了,就算幽州百姓肯支持他,他也决不可能再有和李世民打下去的力量了 “大王”李敢进来行礼道 “怎么样了?”李艺抬起头,眸中精光一闪“可有楚王的消息?” 李敢叹了口气道:“消息到有,不过也和没有一样听说楚王已经到河北了,但是下落不明” 李艺松了口气道:“如此看来楚王现在应该没有危险,”说完扬手由身畔刀架抽起长刀,沉声道:“走我们去集合军队,杀去河北接应楚王” “河北那么大,我们该去那找人呢?李敢心说可见李艺双目如火似荼,虽然已经快入冬了,但他眼中的热浪直向外袭去,生恐他乱了方寸,当下也顾不得避忌,上前一把挽住他的衣袖,急道:“大王谨慎大王谨慎”只这一拖一揽,李艺脚步稍缓,昏乱的心境也然稍有明净 他慢慢回过头凝视着李敢,一缕思绪凝结眉宇,显得他阴沉面深沉之色,一字一顿道:“你说得对,先前李世民不取幽州,是因为他没有足够的兵力,可现在他有了如果贸贸然杀去河北,李世民一定会派人来取幽州的到时候我们既失了幽州,又孤军在外,败亡也就指日可待了” “大王,大王”外面忽然闯进一个人来,气喘吁吁,头发散乱,原来是王小胡,开口道:“楚王的消息了” 李艺一怔,疾步向前,双目灼灼问道:“你说什么?” “大王,”王小胡喘过一口气,“我刚刚收到河北兄弟传来的消息,说是楚王在大名县出现过” “大名县距幽州不过一千里左右,虽说那里现在是李世民的地盘,可是李世民因为窦建德之死,根本无法无法牢牢控制那,而且那里也没有名将,只要我们出一支奇兵行动够迅,接应李承明回来应该是很安全的”李艺心想 “消息可准确?”李艺问 “千真万确,因为楚王在大名县张家庄,被李世民的护卫抓住过,幸亏又逃了出来”王小胡答 李艺忽的转身,令道:“传令下去,准备两千骑卒,由你带领即刻启程往河北,大名县”王小胡得令急急退下,李艺当前迈步出厅,李敢紧随其后。 第二百五十六章 越远越好 半夜时分曾正午和乔子宏赶来上来,李承明起先还能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可当他发现曾正午胸前的的血迹以后,他再也忍不住了,眼里的泪水不住的流出来任凭呼呼的山风扑打着自己,他觉得把心头的罪恶和愤恨倾泻出来,自己会好受些 他心里不停地默默地祈祷,愿万能的释迦牟尼,穆罕默德,耶稣基督们能宽恕自己,也祈求他们接纳那一户可怜的山民,接纳那几个可怜的灵魂 在那个朴实的山民的带领下,李承明等趁夜色,潜下山来不过山脚下还是发现了唐军的营寨,因为这是条很隐蔽的小路,魏县郡守估计李承明不知道这条路,所以堵在这里的魏县郡兵并不多,看营寨的样子大约三百多人左右,几名哨兵胳膊下夹着长矛,正蹲在寨门口烤火取暖 “这山下怎么有兵了,以前没有的?”带路的山民喃喃自语道 “大王,要不要把他也”曾正午道 李承明摇了摇头道:“算了,反正前面有郡兵,我们的行踪很快就会暴露,还是不要伤害无辜了” “你的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前面没有郡兵守着,这个带路的山民也就得死了”乔子宏心里说 打发走山民以后李承明将属下们聚集起来,商议该如何突破郡兵的营寨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惊动他们,偷偷地过去,这样当然最好,但是几乎不可能办到,路太窄,郡兵的营寨将出路堵的死死的,想要出去必须得穿郡兵的营寨先不说门口那几个烤火的士卒,就算把他们悄无声息地解决掉,营寨还有将近三百人,这么多人,总还有起夜解手的,要人不知鬼不觉地穿过去,成功的可能性太小 那么,不管三七二十一明闯那也不行,那些老弱兵卒固然不是自己属下的对手,但他们人多势众,一纠缠、一声张,再跑掉几个报信的,自己以后逃命就困难了 他脑海里各种念头迅地转动着,终于拿定了主意他决定采取既暗又明的方法,放一把大火,想办法在混乱中穿过去,然后兵分数路,从各个方向突围,最后分别赶回幽州让他们摸不清楚自己的去向 决定了做法以后,他给曾正午,刘连章和兰家兄弟,郭杰乔子宏等人下达任务这些人不是盗匪就是杀手,让他们悄悄潜入,最合适不过 曾正午他们刚潜到营寨门口,就听到远处的旷野上响起了急疾的马蹄声,有几点火光迅靠近曾正午一行连忙闪在旁边的沟里,张弓搭箭,警惕地注视前方只见不远处三匹快马打着火把,朝着营寨方向急驰而来 “出了什么事了?怎么会有骑卒赶来?难道是自己的行踪暴露了”李承明心里思虑着 躲在一棵树后面,他对一个侍卫低声说:“你去找曾正午过来,快点” 侍从点点头,一溜身轻捷地向着营寨摸去 营寨前的几名士卒们听到马蹄声,都慌忙迎了上去 “张公谨大人马上早到,快去叫你们将军准备好帐篷给张将军休息”马上的一名骑卒说高声道 郡兵们赶忙答应,又打开寨门迎那三名骑卒进去 曾正午在夜色中蹑手蹑脚绕过那些郡兵,悄悄的从营寨的栅栏里转进了营寨他在营寨里迅地转了一圈靠近旷野处有两排帐篷,应该是住人的,里面传出了阵阵鼾息之声,看来那些兵卒睡得很熟帐篷对面有个临时的马厩,里面有十几匹马这时候马厩旁边的一个帐篷里,一个起夜的老头提着裤子踱了出来曾正午连忙伏低身子,等那老头回去以后,他看了看周围动静,没什么异样,就又迅地钻了出来 李承明听着曾正午的报告,心里盘算着:“没想到张公谨会来,看来李世民还忌讳自己可是张公谨为什么会来这个偏僻的谷口等我呢?幸亏自己下山早,赶在了张公谨前面” 营寨的格局是这样的:它位于旷野的北侧,寨门朝南靠近旷野的两排帐篷是住着人,对面一排马厩,马厩旁边空旷之地堆满了几垛草料 李承明将部下们分为两队,一队到北边的帐篷去点火,一对去马厩盗马,趁众人救火的混乱之际,盗了战马从西边冲出自己则和薛仁贵一起趁着混乱向西突出去,等待大家 营寨门前三四个郡兵将张公谨的传令兵送进营寨以后,又继续回到寨门前烤火 杨不悔等人藏在暗处悄悄地在暗中张弓搭箭,向着那三名郡兵“嗖嗖嗖”地射出三箭那三名郡兵毫无戒备,只发出两声短促的“噢、啊”声,便跌倒在地上 李承明一挥手,部下们矮了身影,飞快地向着寨门跑去 倏忽,星星点点的火苗四处蹿起,哔哔剥剥的,在夜色中分外耀眼转眼间,那火苗随着风势呼的一声起了一蓬大火这秋天气节干燥,正是一个放火的好时候,到处都是引火之物那侍卫们兴奋地扔着一个个火把,顷刻间,营寨北面帐篷和马厩边上的草垛就都被点着了 大火刚起,起夜的两名士卒也发现了火情,他们大声呼喊那些还在睡觉的同伴们那些从睡梦中惊醒的士卒们蒙头蒙脑地一面穿系着衣裤,一面慌乱地奔出了帐篷他们的将领也系着裤子冲了出来,见到火情,急得他出了一身冷汗他跳着脚、直着脖子叫骂着,催促着部下们赶快救火他们抄起了叉子、扫把,提着水桶、木盆,有的出寨奔向附近的水源,有的直接扑向火场,人人奋力地扑打着、浇泼着这场突发的大火 李承明隐藏在暗处的护卫们把出腰刀,悄无声息地向着正在救火,毫无防备的魏县郡兵们扑去 正在救火的郡兵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只见眼前明晃晃刀光一闪,一颗颗人头便滚落在 李承明在薛仁贵的保护下,趁着混乱向西跑去 这时,马厩边上的火也烧旺了十几匹马在火光中嘶鸣着、踢打着,挣脱着缰绳各自冲突出来营寨里熙熙攘攘、明明暗暗地乱作一团人们都忙着救火和保命都无暇他顾,不会留神往西跑的李承明和薛仁贵 李承明跑出营寨以后和薛仁贵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这时,大火烧得越来越旺,人的呼喊声、惨叫声、马的嘶鸣声、和杀喊声与大火的呼呼隆隆声混成嘈杂的交响,报警的梆子也终于敲了起来 很快,一阵马蹄声传来,李承明探头望去,是杨不悔和兰家四兄弟,五个人十匹马,看到他们李承明兴奋地从暗处跑出来问道:“其他人呢?都突出来了没有?” 杨不悔点头道:“曾正午怕现在都突出来会暴露大王的去向,他请大王先逃,他们会在天快亮的时候分头突围的” 李承明在薛仁贵的帮助下吃力地爬上了一头高头大马回头又向营寨方向望了一眼,那里的大火已呼呼啦啦连成一片,郡兵们或忙着救火,或在抵御曾正午等人的砍杀,根本无暇顾及自己 想着正在火海里为自己的生命安全,浴血奋战的曾正午、刘连章、郭杰、乔子宏等人,李承明心里有些发酸,他知道张公谨很快就要赶来了,自己这次与他们很有可能是生死诀别,他们十有**难逃厄运但他也明白此刻不是伤感的时候,他狠心地扭过头,一拉丝缰,上了大道 夜,渐渐褪去,东方现出了鱼肚色 在一条隐约可见的沙砾道上,十匹马疯了似的往东北方向狂奔 杨不悔跑在最前面,李承明俯身提缰紧跟其后,兰家四兄弟拱卫在两侧,薛仁贵殿后十匹马在沙砾道上跑起了一道轻烟 太阳升起来了,红焰焰地像个巨大的火球,把这片因为战乱,从土壤肥沃的良田变成杂草丛生的荒野,染上了一层生气这片一望无际的荒野没有庄稼,野草茂密,像老人枯黄的头发一阵风掠过,荒野上呼呼地,像头巨兽在吼叫,带着几分恐怖极目望去,几株孤零零的老树矗立在远处,像几个被抛弃的蓬头散发的疯女人,地面微微起伏,像死了的波浪,马匹驰驱过一道道低矮的土破,远远望去,就像几个黑点在这片瀚海中颠簸 这片荒原上不时能看见一座座残垣断壁,或没有顶,或没有墙,看来这里曾经也是有过居民的,然而现在这里却是空空的,极少见到人烟一定是那该死的战争毁掉了这里的一起,包括无数人的生命马儿们常常从荒野上赶出几只土黄色的野兔,远处有几只大胆的野狼蹲坐着,伸长着身子神气活现地瞧着荒野上的过客,显得神秘莫测 李承明他们根本不留心周围的景色,只是沿着那条依稀可辨的道路飞奔时间啊,要命的时间,抢出一刻,就多跑出一段路;抢出一刻,就多一分活命的希望李承明心中明明白白,他们的身后不久将会同样飞奔过一支马队,一支凶神恶煞追赶他们的马队张公谨既然能想到来这里堵自己,那么他及有可能也会想到自己逃串的方向张公谨决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他一定会像条猎犬一样穷追不舍跑,快跑,跑得越快越好跑得越远越好。 第二百六十章 隋朝奇人 赶往幽州的路上,李承明终于搞清楚了沈牧的身世,他是隋朝大将沈光之子沈光可以说是隋朝第一奇人杨不悔和兰家兄弟都知道沈光 沈光官宦世家,亲沈君道,曾担任陈朝吏部侍郎,陈朝灭亡以后,定居于长安当时的皇太子杨勇曾招沈光出任学士,后来沈光成为汉王杨谅的府掾,杨谅造反失败后,沈光被除名 沈光年轻时骁勇敏捷,善于骑射,当时号称天下第一,这是武另外他在文方面也很有才能,善于言辞,常常想着建立功名,但是为人洒脱放荡不拘小节 刚搬到长安时,沈光家中非常贫穷,他的父亲和兄长都以替人抄腾为职业只有沈光放荡不羁,结交豪侠之人,为当时长安城中的浪荡子所拥戴和依附后来号称长安大侠的史万宝,当时只是沈光手下的一名仰慕者 很多游侠都争相送沈光给财物,沈光因此能够赡养父母,时常有美食和华服,不至于穷困潦倒当初兴建禅定寺的时候,寺中有高达十余丈的幡竿,正好碰上绳索断裂,没有能够接上,寺中的僧人都很着急 沈光看见后,就对僧人们说:“把绳索拿来,我能接上”僧人们感到惊喜,就把绳索拿来给他沈光用口衔着绳索,一步步攀爬而上,直到竿顶把绳索系上之后,就手脚放开,腾空而下,用手掌拒地,倒行几十步围观的人都感到惊喜,赞叹不已,当时的人称他为“肉飞仙” 大业年间,隋炀帝征召天下骁勇善战之人讨伐高勾丽,沈光的机会终于来了他立刻报名参加同时报名的有几万人,但没有一个能比上他的 沈光要去隋炀帝所在的地方朝见时,一百多游侠骑马送他到灞上,设宴送别沈光洒酒于地立下誓言说:“这次出行,如果不能建立功名,我就死在高勾丽,不再与各位相见” 后来他跟随隋炀帝攻打辽东,用冲梯攻击城池,冲梯长达十五丈,沈光身冒万死,爬至顶端,最后从冲车的高竿顶部跳上辽东城墙在城墙边与敌人交战,空中忽然跳落一人,如同天神下降一番,吓得守城高句丽士兵心寒胆落趁着守军发愣,杀了十几个人 殷红的鲜血,满溅这位隋军英雄的铁甲可惜,辽东城下高句丽军挖了许多陷坑,隋军毕竟只有这一辆大型冲车靠近城墙冲车里面各层的士兵虽然努力击杀,但也再没人能从冲车里面跳得上城墙,最后,他们眼睁睁看着沈光被一群高句丽守军逼到了女墙的边上 此次进攻,虽然隋军最终未能得手,但沈光的优异表现,足壮隋兵之胆,大挫高句丽守军的威风 敌兵将他逼落城墙,这时候奇迹发生了,沈光还没有掉到地上,正好碰到冲梯上垂下的绳索,沈光抓住绳索又爬了上去隋炀帝见看了,对他的豪壮感到惊异,召他前来朝见,见面之后对他非常喜欢当天就拜他为朝请大夫,赏赐宝刀良马,经常把他带在身边,关系逐渐亲密没有多久,就让他担任折冲郎将,封赏待遇都很厚重隋炀帝常常把正在吃的食物和身上穿的衣服赏赐给他,同辈之中没有人能同他相比 隋炀帝在江都蒙难的时候,沈光用他的生命和鲜血证明了他对皇帝的忠诚 隋炀帝在江都被宇文化及杀死以后,沈光就暗中收罗义勇之士,准备为隋炀帝报仇先前,隋炀帝宠爱官奴,把他们命名为给使,这些人有几百人之重,他们都由沈光统领 宇文化及认为沈光骁勇,准备任用他,命令他继续统领给使,驻扎在宫内当时麦孟才、钱杰等人已已经和沈光合作,准备杀死宇文化及给炀帝报仇 沈光想在宇文化及身边找个内应,于是找上了宇文化及的兵曹参军陈谦,他对陈谦说:“我们都深受国恩,不能为社稷而死,这是古人引以为耻的现在又低头侍奉仇敌,受他的驱使,颜面无存,活着又有什么意义?我们一定要杀掉他,死而无憾你是义士,能跟我们一起吗?” 陈谦泪湿衣襟,说:“这也是我的愿望我受先帝恩遇,如今身在宇文化及内营为将军内应,如同老鹰抓小鸡万世之功,在此一举,希望将军努力而行” 沈光怎么也没想到陈谦回头就向宇文化及告了密 宇文化及大惊失色地说:“麦孟才是麦铁杖的儿子,还有沈光,都是勇不可当的人,必须避其锋芒”于是连夜与腹心之人逃出营外,留下人来告诉司马德戡等人,派遣统领兵马,逮捕麦孟才和沈光 沈光听到营内喧哗,知道事情败露,来不及披甲,就袭击宇文化及的营帐,空无所获正碰上舍人元敏,斥责之后把他杀了遇上司马德戡的兵冲入,四面围合沈光大喊突围,给使一起奋力,斩首几十人,敌人纷纷败逃司马德戡又派遣骑兵,拿着弓箭,从侧面射击沈光身上没有甲胄,于是阵亡麾下几百人都战死,没有一人投降沈光死时年仅二十八岁 那年沈牧只有八岁,宇文化及还派人去抓他们母子,想斩草除根,不过被沈光的朋友抢先一步,送到了河北,远离了宇文化及的势力范围,这才保住他们母子的性命 李承明终于明白沈牧为什么要放自己走的原因了,这里面有他父亲遗传给他的忠于正统君主的基因,或许也有他自己对善恶标准的判断和对李世民杀兄屠弟行为的不耻 一阵狂风刮来,原本晴朗的天空立刻变得阴暗下来,处处都是黄尘弥漫,数十步外的景物就模模糊糊地令人看不清楚 杨不悔眯着眼道:“大王,这天要变了,我们是不是找地方歇歇脚?” “沈大哥,附近有没有什么安全的地方能让我们歇歇脚?”李承明点头道 沈牧想了想道:“前面有一个名叫庄镇的小镇,镇子虽然不大但是有客栈,不过我害怕那里已经有官府的人在搜查了” 李承明想了想也有些害怕被人查到,可是这风刮的这么大,也实在不适合在走下去了,一来是自己身上不来就有伤,二来是他根本没有吃过这苦,他实在是没有在往下走的力气了他现在只想喝碗热呼呼的羊汤,在洗个热水澡,然后美美地睡一觉可是为了这一点的享受就冒着生命危险去镇上的话又是不是太蠢了呢? 就在李承明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天上竟然下起雪来了雪虽然不大,但是很密,就像下绵白糖一样,漫天飘舞,很快天地间已是白茫茫一片忽然,前面白花花的世界里冒出两个小黑点,向着李承明他们来的方向,一晃一晃,越走越近 李承明想了想道:“沈大哥,他们来的反向是不是庄镇?” 沈牧点了点头 “那等他们过来以后咱们问一问庄镇有没有官兵不就行了”李承明呵呵笑道 不一会两个黑点走近了,原来是两个小叫花子 接着,唧唧喳喳的说话声也随之传来“六子哥,你说今天那个客栈的老板怎么发善心了,给我们肉包子吃?”问话的是后面那个小不点儿,戴一顶看不出颜色来的粗布棉帽,穿一件又长又大的花布旧棉袄,一直包到膝盖以下,脚上踏一双四处裂口的大棉鞋,幸亏被一根细麻绳捆绑着才没露出脚指头来,黑糊糊的脸上根本瞧不出五官看个头,顶多**岁 前面那个,个头略高,穿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眼睛里透着一丝与其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劲儿他说:“你没听别人说吗?那秦掌柜得儿子了,老天爷开眼,他得儿子,也让大爷吃了顿好的”那小的咧嘴一笑,突然扬起手中的棍子去敲打路边一棵小树,刚刚挂上去的雪沫簌簌地落了下来 “两位小兄弟,你们是不是打镇上出来的?”李承明迎上去,笑嘻嘻地问道 “是啊”个头略高,名叫六子的小乞丐答道 “我刚才听见你们说秦掌柜得了儿子了,他家的客人多不多,有没有官府的人?”李承明又问道 两个小乞丐互相对视了一眼,那个叫的冲着李承明伸出一只脏兮兮的小手 李承明心里不由的有些发笑,这个到是挺聪明的,当乞丐真是可惜了 他冲着杨不悔摆了一下头,示意他给一些银子 杨不悔从怀里掏出些碎银子来,放在的手里和另外那个小乞丐立刻裂开了嘴呵呵地笑着 “客人多不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前晌有官府的人,不过他们刚刚走了,好像是有四位军爷被人杀了,他们都跑去死人的地方了”一边掂着手里的银子,一边回答 李承明点了点头,心说:“幸亏沈牧带我走了一条偏僻的小路,要不非和郡兵们碰上不可”。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两个乞丐 问明了镇上已经没有盘查的郡兵以后,李承明决定今天晚上去庄镇歇一晚,养养体力,顺便再买辆马车给沈牧他娘和自己乘坐这样的话既能让自己和沈母舒服一些,也不用害每天提心吊胆地害怕自己在路上被人认出来了 就在李承明等人往镇上走的时候,他发现那两个小乞丐也跟这他们往庄镇方向走 “你们不是刚从镇上出来吗?怎么又要回去?”李承明问 “刚刚得了公子爷的赏赐,我们哥俩向回镇上再吃些好的去”乐呵呵地答道 李承明不由得笑了,的回答让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他小时候也是这样,但凡家里有一点好吃的,他就想一顿全吃完为此父母经常骂他说是“讨吃的不放隔夜的食”,讨吃的是他家乡的一句土话,也就是乞丐的意思 不一会李承明等人便来到了庄镇最宽的石板街上可能是因为下雪的缘故,街上行人稀少,有几家人的房顶飘着几缕青烟,也不知道是在生火做饭,还是烧柴取暖 “大王,客栈到了”杨不悔指着前面一所双层建筑说 李承明咪着眼睛望去,只见客栈的匾额上腾着秦家客栈四个字 李承明一入客栈就感觉一股子暖流迎面而来,只见里面阔大无比,一层厅堂人满为患,厅堂四角均支以炭火,暖气由此而来 一个镇子上竟然能有这样规模的客栈是李承明等人都没有想到的 店里并没有粗使小二乐颠颠跑过招呼,而是一个年约四十左右,衣着光鲜但却一看就知道是刚刚换上的衣服的中年人过来揖礼道:“对不住几位客官,小店东主有喜,今天只宴亲朋,不做生意” 李承明拱着手笑着说:“你就是秦掌柜我们是过路的客人,想在贵店住一宿,刚刚听说你得了儿子,那可真是要恭喜了,杨不悔上礼金” 杨不悔应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块约莫十两重的银子来,放在那个中年人手里道:“恭喜,恭喜” 中年人想了想,又看了看四周道:“多谢各位,不过楼下已经没地方了,这样几位客官随我去楼上用些饭食再休息可好?” 李承明抬脚随他往楼上走去,中年人要请他们入雅间,李承明想着在雅室内不好观察店里的动静,便回说“不必“二层大厅只疏疏落落坐了三四桌不足十人,应该都是秦掌柜的贵客,他们一见那中年人便纷纷招呼他过去喝酒 中年人笑着说:“各位稍后,我安排好这几位贵客,马上就过去” 李承明自择了二楼靠近窗户的几个座位,这里正可一窥客栈上下两层大半部位动向还可以观察到大街上 “几位贵客想吃些什么?”中年人笑着问 “跟别人一样就是了,省的你的厨子麻烦”李承明答 中年人点头称谢,转身离去,不过须臾工夫,一个店小二端来红泥小火炉,以炭火沸水,准备煮茶 “来人,来人,上茶,上茶给大爷上好茶”楼下忽然动静大起,一个童音喳喳呼呼地高声唤到紧接着咚咚咚的两个小孩子气势赫赫奔上二楼,引得楼上的客人侧目 李承明一看乐了,来的正是刚刚那两个小乞丐 掂着一块碎银子道:“安六子、史漫天来贺秦掌柜喜得贵子,怎么没人来招呼我们” 这时候楼上一个正在喝酒的客人站起来,走到他们身边说:“去去去,臭乞丐,别在这扫了贵客们的雅兴” 紧皱眉头,骂道:“要饭的,老子是要饭的,可老子今天是来给你们秦掌柜贺喜的” “行了臭要饭的,那着这块肉快走,今天是秦掌柜的好日子,别在这坏了客人们的兴致,”这时又一个客人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大块羊肉说 小乞丐史漫天连忙走过去,将那块肉接过来,一口咬了下去 先前那人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怎么着突然拿手指着安六子道:“快给大爷滚,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是你们这种人来的吗?” 说着他转过头去,看见小不点史漫天已经把那羊肉咬了一大口下去,立刻眼睛一瞪:“给我吐出来” 史漫天当然舍不得吐出来,那人便一把打掉了他捧手里的,还热乎的羊肉 慢慢握紧拳头:“什么地方,不是人来的地方吗?这肉到了我们手里就是我们的了,你给我捡起来” “哟,想打架拉?”那个客人挽挽袖子,“告诉你,小兔崽子,小心大爷我把你们从这楼上扔出去,老子最不怕的就是打架” 那客人的话音未落,却见突然抬脚,踢在他的两腿之间那客人立刻双手捂着裆部,一边惨叫,一边乱跳,接着扑通一屁股坐在地上,破口大骂道:“小兔崽子,爷等会非杀了你不可”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楼上的其他人也都看不过去了,纷纷围过来,想要教训这两小叫花子 史漫天吓得变了脸色:“坏事儿啦哥,这下子想走也走不了了” “哼怕啥?在江湖上混靠的就是拳头他娘的,整这副架势糊弄谁呀?咱见得多啦甭怕,你跟在哥身后等打起来的时候,你就躲一边去”双手紧紧握住那根打狗棍,瞪大眼睛,一声大吼:“狗娘养的,上来啊”一副不要命的架势 一个身材精瘦的汉子左手一把抓住的狗棍,右手一个大耳贴子就将打翻再地被打的两眼发直,有点晕头转向 精瘦汉子迅抬起左脚踏在的胸脯上,攥起右拳就朝他脸上揍去,一边打嘴里还一边骂:“给脸不要的王八蛋,敢下这么狠的手,爷我今天非你打残废了不可” 就在这时,李承明站起来呵斥道:“他的确下手狠了些,不过你下的手也不轻啊要知道朝廷是有律法的,你是不是想充军发配了?” 精瘦汉子看了李承明和他身边的护卫们一眼,面红耳热地站起来说到:“公子爷刚才你也看见了,是这小王八蛋先动手伤人的” 李承明点了点头道:“的确是他不对在先,不过他毕竟是个孩子,这样把,我出十两银子,给受伤的兄台做汤药费,这事就这么算了” 李承明一是害怕他们把事情闹大以后招来镇上的里长之类的人,到时候说不定会连累自己二是他看中了的狠劲,三就和自己年纪差不多,他准备给他换身好衣服,跟自己一起走,万一遇上官兵盘查的时候,说不定可以 那些人见李承明愿意替小乞丐出十两银子给他们的伙伴,于是也就不再为难还纷纷说这两个小乞丐交了好运,要不然非打残你们不可 李承明走到跟前道:“我身边现在缺两个伺候的人,你们俩愿不愿意跟着我,等你们长大了,我再给你们娶个媳妇,安个家” 安六子回头看看史漫天:“小天子,想不想跟着这位公子?” 史漫天看着:“我听你的”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李承明从他眼里看到了想跟自己走的渴望 “你们放心,跟了我,至少以后不会挨冻受饿,不会受人欺负了”李承明哈哈大笑地说道 这句话让心里一暖虽说他年龄小,可做叫花子的时间却不短,其间辛苦,体会颇深他曾经连续三天三夜要不到东西吃,最后饿得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他就是在那时碰到小棍子的史漫天刚巧要到半片窝头,就掰开来塞到他嘴里,这才没饿死至于受欺负的事儿,对要饭的来数不胜数有一回,他到一户大户人家家要饭,那小少爷一身锦衣,正在逗弄一只小狗,居然唆使那只狗去咬小狗不动弹,乡绅儿子却一口咬定惊吓了他的狗主家闻讯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指使家丁,逮住就往死里打主家叉着腰,站在一边瞧热闹,还恶狠狠地道:“不就是个臭要饭的嘛,打死扔到野外去喂狼” 没有家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看着眼前这个许给自己一个家的,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公子爷,心想:“这位公子爷一定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跟着他肯定错不了” 其实故意跟着李承明来到这家客栈的,刚才也是故意进来挑事的,目的就是吸引李承明的注意这个想法是他再接过杨不悔给他的那块散银子的时候,突然从心里冒出来的,在他的潜意识里,只要能吸引那位公子爷的注意,就能给自己带来好处,至于是什么样的好处他当然说不清楚,现在他清楚了好处就是自己以后就要给这位公子当仆人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好处啊自己以后再不会挨冻受饿,不会受人欺负了,最多就是被主人责罚,只要自己机灵些,伺候着主人高兴,或许他将来真的会给自己娶个老婆。 第二百六十二章 遇到山贼 吃过饭后李承明回到客房对杨不悔说:“你带那两个小乞丐出去,每人买两套衣服再找个好郎中过来,我怕我的肩膀会出事” 杨不悔点头出去 “再找两辆马车来”李承明又冲着杨不悔的背影喊到 这时候店小二进来道:“公子爷,您吩咐的洗澡水烧好了,我现在就给您送来?” 李承明走到客房角落里的大木桶边看了看说:“好不过还得麻烦你把这木桶好好洗一洗” 店小二爽快地答应了一声便又退了出去 很快那个店小二便带了两个人进来,洗了洗木桶,又将烧好的洗澡水倒了进去 那两个人做完事情以后就离开了,店小二走到李承明身边,陪着笑脸说:“公子爷,水准备好了,您可以沐浴了” 李承明点了点头对一直陪在他身边,寸步不离的薛仁贵说:“身上有没有银子?” 薛仁贵摇了摇头 李承明又对那店小二说:“你先下去等我的佣人回来以后我会叫他把赏钱给你送过去的” 店小二高兴地道了声谢,转身出去轻轻地将门关好 李承明怕弄湿了肩膀的伤口会发炎,于是叫薛仁贵帮忙,这才小心翼翼洗了个澡 洗过了澡,身体舒服了很多,李承明刚刚走到矮榻边上坐下,杨不悔便带着一个郎中进来了 郎中仔细检查过李承明的箭伤以后说:“没什么大事,就是骨头稍微有些擦伤,好好休息十几天,应该就没事了” 听完郎中的话,李承明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至少不用担心会残废了其实仔细想想这点箭伤跟他在太原中的那一刀比起来又算什么呢? “大王,马车倒是找到了,不过人家不愿卖,只能租给我们,您看”杨不悔将郎中送出去以后回来说到 李承明想了想道:“租就租我们这么多人,难倒还怕两车夫吗?” “可是我没敢跟他们说我们是要去幽州,怕他们不敢去,我只是说我们去玄州,所以”杨不悔道 “所以我只能坐车到玄州,是不是?”李承明打断他说玄州,今河北省三河市 杨不悔点了点头 “你做的对,安全第一吗,玄州里幽州还有多远?”李承明翻身坐起来说 “我问过这里的百姓了,大约百十里左右”杨不悔答 李承明点点头,自言自语道:“最危险的只怕就是这百十里了” “那我们要不要换一条路走?”杨不悔道 “不用了,我们也不知道那条路安全你去告诉那两个车夫,我们明天天不亮就起程”李承明说 第二天黎明前,李承明一行离别了投宿的客栈,先是在官道上驰骋,天色大亮以后便进入了一片荒山野岭之中 兰城镇东一片重峦叠嶂,两乘马车正穿山越岭向镇子方向缓缓迤逦而行第一乘车上,李承明和薛仁贵坐在第一辆车是,李承明背靠着车夫的铺盖卷,躺在车了薛仁贵则坐在他身边密切注视着左右两侧的密林里道路陂陀,一路上颠簸之苦,不言而喻,但比起骑马来还是好多了 紧接后面是一乘车里,坐了沈牧的母亲和安六子与史漫天三人沈母经不起这长途劳累,蜷身缩脖,枕藉在车内被褥之中,合上眼皮,半睡半醒安六子与史漫天则很是兴奋,他们从来没有做过马车,一路上嘀嘀咕咕说个没完 一路上车辚马萧,除几名樵夫外,却不见商贾行人,不见村舍农家按照路程的计划,本来可在天刚黑的时候赶到下一个集镇的,却不期途中一只车轮毁坏,耽搁了两个时辰 现在已是日薄崦嵫,暮霭沉沉,四周群山险恶,令人望而生畏车仗前杨不悔与沈牧身挂利剑,弯弓搭在鞍座前鞒之上,狼牙箭于皮中格格作响兰家四兄弟则骑马断后 杨不悔登上山梁顶峰,将坐骑勒定,放眼--瞧,前面山道通向一道沟壑,再过去又是一座山梁 杨不悔在鞍座上转过脸来,对身后车夫骂道:“你个鸟人,半个时辰前你就说兰城镇旋踵即至,却如何还要再翻一座大山?” 车夫听他出言不逊,好生不快,又不敢发作,只得唾面自干,忍气吞声道:“大爷休要心急,翻过下一道山梁,兰城震就在你眼前了” 可他在心眼里,却在咒骂这家伙就是没有耐性,还出口伤人 车夫啪啪甩了几鞭,车仗过了山脊,沿着弯弯曲曲的山道向深谷行进 片刻间,车仗已到谷底道旁榛莽芊绵,荒凉芜秽,头顶松柏阴翳,夭矫婆娑,本来就不明的山道顿时变得暗淡了杨不悔正欲让大家掌灯举火,忽闻道旁一声吆喝:“肥羊休走,快快丢下买路银” 喊声未落,车前车后立即有人呼叫响应,乱声中,一帮山贼突然从树丛中一拥而出杨不悔与沈牧正欲抽出刀搏斗,却被人用大网连人带马罩了起来与此同时,那为首的山贼挺一杆长枪直向李承明的马车猛扑过来,另十几名山贼也奔向车仗后面袭击兰家兄弟两个车夫见情势不妙,急从车上跳下,躲到树丛中不见了 李承明的人事先毫无防备,又以寡敌众,始时不免只有招架之力,并无还手之功安疾眼快,看见有人劫道,便欲跳车,不想脑门上却挨了--棒,昏晕过去 不过兰家四兄弟本为武林高手,对这打斗之诀窍、克敌之绝招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又有薛仁贵勇不可挡,山贼们很快就处于了下风,双方没斗几个回合,他们渐渐乱了阵脚,抵敌不住不过仍是抵死顽抗,奋力拼杀薛仁贵夺过为首强人的长枪,以一敌十,猛攻猛打,越战越勇 兰老大一刀砍死了一名山贼,兰老三砍翻一山贼后,又手起刀落,将另一山贼的臂膀砍伤,正欲收刀再砍,却冷不防身后有一个山贼举棒向他头上打来,兰老四连忙举刀架住,兰老二挥刀向那人的胸膛砍去,那个山贼吓的扔下棒子就跑 一个个子不高的的贼人,手舞一把匕首,在薛仁贵身边跳来跳去,寻机下手 薛仁贵左手舞着长枪,逼退了几个山贼,右一把抓住了那矮个贼人的手腕,用力一拧,那匕首便从贼人手中脱落下来 薛仁贵又将他按倒在地,一条腿跪在他身上贼人经不起压,嘶声怪叫起来薛仁贵刚一松腿,那贼人却又举起另一只手对着他劈头盖脸打来,然那拳头分量轻似棉花,犹如给薛仁贵掸土一般 贼人们的伤亡越来越重,终于支持不住了,为首的贼人大呼道:“弟兄们,快跑”说完自己就像兔子一样向密林里窜去 一见老大跑了,其余的贼人们也都纷纷抱头鼠窜 薛仁贵押着那个矮个子贼人,走到马车前道:“公子,这个贼人好像是个女的” 见贼人已经跑光,兰家兄弟这才打着火把过来,兰老二借着火光一看,惊呼到:“大公子,真是个年轻姑娘” 薛仁贵仔细一看,只见那姑娘杏眼圆睁,柳眉倒竖,忙松开了她的手 杨不悔和沈牧刚刚被兰老大从网里放了出来,杨不悔走过来将那女子的双手反锁于背后,说道:“强人中有此自暴自弃的女子到是不多见,找根绳子来,先将她绑了” 兰老三找了根绳子过来,将姑娘两手亦缚于背后马荣站立一旁抓耳挠腮,一时竟茫然不知所措那女子则一声未吭,从容受缚 李承明下车走向沈母的马车,只见沈母蹲在车窗口,手中握着一把剪刀,史漫天则吓得钻到了被褥底下 “没事了,贼人已经被收拾掉了”李承明说 兰老二和兰老四举着火把,将战场巡视一遍自己方面,只有安六子受了点儿轻伤他头上吃了一棒,只因那棒在车内无法举高,故打得并不重,现在已醒了过来,史漫天帮他缠了头上伤痕 对方则伤亡惨重七名贼人死于兰家兄弟和薛仁贵的长枪利刀之下,其余六名伤势轻重不等,只有那姑娘皮肉未伤 兰老二咽了口唾沫说:“公子,这是一群乌合之众,从其攻击的情形看来,竟无一人在行我思想来,这伙人恐非是专一打家劫舍的响马” 李承明赞同地点了点头:“有道理,他们共有三十人,不该如此不堪一击,一败涂地的” 山风呼呼作响,几名受伤的贼人坐在雪地里,痛苦地呻吟着 李承明走到那女子跟前:“你是那的人?逃走的那些又是那的人?我看你们不像是山贼,是谁让你们来着伏击我的?”他心里很害怕是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这些人只不过是临时组织起来,想拖延他的行进度的人,随后就会有大队官兵赶来 那女山贼只是看了李承明一眼,一言不发 李承明气的直跳,将兰老大叫过来,让他对那女子用刑 兰老大为难地说:“公子爷,还是换个人我下不了手”。 第二百六十三章 星宿下凡 长安东宫,皇帝李世民正在等待着,接见一位奇人 那奇人幼得神仙指点,前知一千年,后知五百年,只是脾气古怪,寻常之人,根本见不他可是他今天竟然主动来见李世民了 这位奇人长孙无忌领来的,名叫王远知,据说就住在洛阳城南的龙门东山的一个石洞里,不过从来没有人见过他,据他自己说他不日便要羽化成仙,升至天界了 李世民对此非常高兴,命令身边的侍卫去通知手下全部重臣都来见见这位奇人 房玄龄和杜如晦联袂向东宫赶去,两人边走边在心里嘀咕着---- 奇怪,我等久居洛阳,对城里城外的风情人物无所不知,怎么就从未听到过王远知这号人物? 长孙无忌虽说算是洛阳人,可并没有在洛阳城中呆过多少时日,他又如何得知龙门山中住着王远知这位奇人? 但是房玄龄和杜如晦却绝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怀疑之色,没有将心中的怀疑问出口来 因为李世民对长孙无忌说起的这位王远知没有丝毫的怀疑,不仅没有怀疑,且立刻就兴致勃勃地要见到那位王远知 尉迟恭、秦叔宝和程知节等人心里也塞满了疑团,不过他们怀疑的并非是王远知的来历,而是王远知的神通 前知一千年,这或许勉强可以让人相信后知五百年,则未免有点大言欺人 尉迟恭、秦叔宝和程知节三人并不像房玄龄和杜如晦那样把疑问藏在心里,一路上不停地商量着,要想个法子试试那王远知是否真有神通 东宫门前皇帝陛下正亲自带领群臣等待着王远知,长孙无忌正悠然地和李世民东拉西扯的闲谈,绝口不提王远知到底有什么本事 他所以能知晓王远知这位奇人,乃是一个只有李世民才会明白的秘密 这个秘密甚至连那前知一千年,后知五百年的王远知也不知晓 不一会朝中大臣就来了五十多人,大家纷纷站在长孙无忌和李世民的后面等待着那位奇人的到来 “哈哈哈哈”陡地传来一阵大笑之声,清朗洪亮,犹似古寺钟磬齐鸣,悠悠回荡在东宫门前宽阔的广场之上,惊起无数麻雀,哗啦啦从房顶和树枝上飞起 房玄龄、杜如晦和尉迟恭、秦叔宝、程知节等人听着那笑声,只觉心旷神怡,如饮甘泉,浑身说不出的通泰舒畅,轻飘飘欲飞升而起,几至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不由的对这位王远知生出一些畏惧和羡慕之心 就连李世民、长孙无忌二人,也是心神俱醉,陶然忘机而房玄龄、杜如晦心中的疑惑,是早已飞得无影无踪尉迟恭、秦叔宝、程知节三人全忘了他们想好的“试试”王远知神通的法子 “得陛下亲自出迎,远知不胜荣幸三百年后,远知当与陛下相逢于三十三天太清之境,同听道德天尊玄言说法,回想今日之事,亦梦亦幻,不过为蓬莱岛上一笑谈耳”一阵声音传来,那声音如幽潭滴水,滴落在李世民、长孙无忌等人的心上,使众人神智为之一爽,从迷离中清醒过来 这王远知果然非同小可,当真有些法力李世民心中赞道,忙又拱手一拜,说:“高士玄言,我等凡俗之人,难以了悟,还望明示,以解心中之疑” 不远处,一个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的老道士骑着一头青鹿正缓缓行来,一人一鹿通体上下都散发着耀目的红光仿佛一股巨大而又奇异的力量,在他身上如潮水般弥漫开来 “陛下为天下之主,此早为上界所定,圣人不世出也,而欲得武功文德兼隆者,千载之下,唯陛下一人耳不出五年,天下大定,陛下德化海内,威服四夷,纵商汤、文武复生,亦不及也愿陛下好自为之,惜身恤下,不负太清殷殷之意”青鹿依旧缓慢地行来,王远知郎声说道 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和宫前值日的宿卫,以及远处看到的百姓都感到了那无形之力的神异威慑,都跪倒了下来唯有李世民仍然站立,对那巨大而又奇异的无形力量,似是毫无感触 “高士之言谬矣,世民虽为嫡子,而位居其次封为秦王,本心愿已足领兵出战,扫平群贼,一统天下,以孝事父兄,尽为人子弟之道,从无份外之想若非建成下毒害我,我实不敢出此下策”李世民神情凝重,不徐不疾地说着 “天下阴阳运生,万物盛衰,一切俱为上天所定今天命已归秦王,非人力可以变易也”青鹿在距离李世民两丈远的地方停下,王远知依然骑在鹿上说道 “天命既已归于世民,为何建成元吉还要数次谋害世民,父皇也嫌于世民?”李世民问道 “天降大任于陛下,自有种种磨难,以劳其筋骨,坚其心志,成其大业”王远知道 “世民何德何能,竟得上天如此眷顾,心实惶恐,不知所为”李世民叹道 “既为天定,陛下何必惶恐陇西李氏,本为太清道德天尊之后,门望至高至贵且陛下又为太清界至仙降生,曾得道德天尊秘传,应运普救众生,非前代帝王可以相比”王远知的声音仿佛重锤一样击打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高士所言太清道德天尊,莫非是那以《道德经》传世之先圣老子?”李世民又问 “正是天地未分之时,宇宙为一元精气,得造化之玄,通灵化为三清一化元始天尊,二化灵宝天尊,三化道德天尊天有三十六重,至高者第三十六天为大罗天,存一元精气三十五天为清微天玉清境,为元始天尊常住之处三十四天为禹馀天上清境,为灵宝天尊常往之处三十三天为大赤天太清境,为道德天尊常住之处故元始天尊亦称玉清,灵宝天尊亦称上清,道德天尊亦称太清当日周室衰微,诸侯争战不休,人心大坏,民不聊生道德天尊为教化世人,特降生凡尘,托姓氏为李,名耳,留《道德经》五千言,骑青牛出函谷关,西去化胡,然后复归于三十三天之上无奈世人贪淫之心日甚一日,虽有《道德经》流传天下,然无圣人弘扬,亦难挽狂澜于既倒故太清又以天命付于陛下,以期圣道昌明天上圣位有三九二十七秩玉清有九圣、上清有九真、太清有九仙九仙是为上仙、高仙、大仙、玄仙、天仙、真仙、神仙、灵仙、至仙秦王之前身,是为仙家中最高之至仙位也”王远知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说道 “依高士所言,天命已归于李家归于世民可眼下内忧外患,世民又该如何为之?”李世民又问 “陛下左右,俱是上天星宿,奉太清法旨,下凡辅佐圣命克成陛下有所疑惧,当依众星宿之言择善而行”王远知说 “世民心中,还是惶恐难消请高士明示,世民此后,还有几许磨难,方能使四海清平?” “天意可以示人,天机却不可泄露” “世民幸见高士,心中所疑所顾,俱消解于无形,实不知如何相谢” “哈哈,你我俱为太清境中故人,何言相谢?今日得见陛下,亦是天意使然从今而后,不复有此良缘矣人世之间,君为太平天子,吾为方外野人,犹天地之相隔耳陛下有天命在身,远知也羽化在及,你我就此别过,三百年后再聚首”王远知笑道 犹如霞光一样的红雾渐渐消散,王远知和青鹿,也悄然而去 那巨大而奇异的力量,亦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长孙无忌等人依然跪倒在地,只不过先前是面对着王远知和青鹿而跪,此刻却是面对着李世民而跪 “万岁,万岁,万万岁”长孙无忌陡地呼喊起来,连连磕头 “万岁,万岁,万万岁”房玄龄、杜如晦、尉迟恭、秦叔宝、程知节等人也慌忙呼喊着,连连磕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周围的宿卫和百姓们也都放声大叫道呼喊声响彻云霄,地动山摇 “诸卿快快请起,大家都平身”李世民连忙将长孙无忌等人扶起,直觉浑身热血沸腾,溢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奋发之意 “大家都看到了,吾皇天命所归,岂是李承明李孝常和李艺等跳梁小丑可以撼动的?臣等当肝脑涂地,辅佐主上,弘扬圣道,福泽万民”长孙无忌大声道 “从今而后,臣等当为主上大业效死尽力,纵然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房玄龄急急说着 杜如晦、尉迟恭、秦叔宝、程知节也俱是指天发誓、慷慨激昂 他们的心中,同样是溢满了前所未有的奋发之意皇上杀兄屠弟,乃是顺天而为,建成元吉根本就是死有余辜 皇上生来就不只是秦王,上天早已注定了他将登上大位,做太平天子皇上是三十三天上的至仙,而他们亦是星宿的化身。 第二百六十四章 兰城一霸 薛仁贵道:“大公子,兰大哥只是对女人下不了手,那边有男的” “是啊我怎么这么笨呢,干嘛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李承明想 “那几个你能下的了手?”他指着那五个受伤的贼人说 兰老大嘿嘿一笑道:“那几个行,跟曾正午在一起这么些年,他的手段,我多少也学了点” “你们哥四个,每人带一个贼人去问话,要分开问”李承明又说 事情很快就弄清楚了,原来他们都是刚刚逃跑的那个贼头的家人,而被薛仁贵抓到的那个女子就是贼头的女儿 贼头名叫孙邳冶,是隋末反贼孙安祖的儿子孙安祖,隋末农民起义首领,自号摸羊公后被另一反贼张金称所杀孙邳冶便与孙安祖的余部一起投靠了归窦建德窦建德被李渊斩首以后孙邳冶便带着一子二女和造反这些年来积累下的金银细软再兰城镇定居,做了富家翁 一日三餐不愁,不时有荤腥下饭日子到也过的舒坦,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前些日子,王小胡在山东举义,响应李承明,古城县郡守钱牟下令,古城县凡是与王小胡相识的人,全部都得到县衙备案,以防有变 孙邳冶与王小胡相识多年,自然跑不了,本来备案的时候钱牟也没说什么,可是当孙邳冶回到家中的第二天,兰城镇一个叫方景行的人就找上门来了,要孙邳冶的女儿给他做妾,如若不然,便会请钱大人以谋反的罪名将孙邳冶投入大牢 孙邳冶舍不得女儿去给人做妾,一怒之下便上山又做了山贼 李承明没想到这些人竟然也是受了自己的牵连才落到如此地步的他走到那女子面前,开口问道:“我已经知道你是什么人了,你告诉我方景行是什么人?” “他是兰城镇的豪强,一霸,他蚕食鲸吞,巧取豪夺,占去全镇一半良田沃土,镇中的店铺商号,十家就有三家为他所开他每隔五七日便遣人去县衙打点行贿,疏通关节那帮贪官污吏本为髀肉复生之辈,又得了香火钱财,也就稀里糊涂信了他的鬼话进而习非成是,信口雌黄,胡说什么方景行在此砥柱中流,还委他为本镇团练使他手下的私兵有一百多人,在这兰城镇他就是皇帝,我们家自从住到这以后,被他讹去的金银少说也有千两”那女子答 “照你这么说在此方景行目无王法,倒行逆施,是官府默许了的了?”李承明道 那女子回道:“原先也有些官吏不买方景行的帐,但不久便都息事宁人,退避三舍了剩下的那些软骨头见方景行财大气粗,炙手可热,也就趋炎附势,曲意逢迎,做了傀儡一旦他们就范,方景行便以重金相谢,从此与他们相安无事他们在此倒是声色犬马、脑满肠肥,却苦了我们这一镇的黎民百姓” 听到此处,李承明把脸一沉,冷冷道:“你此话好不荒唐恶霸欺人,虽属不幸,亘古有之,某些官员软弱无能,竟含垢忍辱,委屈求全,此情亦非鲜见然你说县里的官吏都是不为玉碎、宁为瓦全的软骨懦夫,竟都屈从于方景行的淫威之下,无一例外,这话我实难相信” 那女子哼了一声,冷笑道:“这就是我们兰城镇百姓活该命苦一年前,倒有一位姓张的县令不甘太阿倒持,认贼作父,决意除掉方景行,谁知半月之后,他却身首异处,暴尸河沿” “不会这么厉害?朝廷竟然不管,我实在是难以相信”李承明惊呼起来 “那方景行在朝廷里有人,而且在县里又是一手遮天,张县令被杀以后,方景行联合县里的乡绅,向朝廷奏报说张县令是带人围剿山贼时战死的,朝廷降恩追封了张县令一个刺史职位就没事了”那女子答 “他们原本也都是善良百姓,也都是被方景行逼的走投无路,这才做了山贼的”那女子指着那几个受伤的人说 李承明对兰老大说:“从那几个人中带一个人过来” 兰老大点点头,不一会带了一个大腿受伤,五大三粗的汉子过来李承明接着火把的光亮扫一扫来人,只见他平头正脸,鼻直口方,慈眉善目,一副直率的样子,倒很像一名小店铺的掌柜或一名工匠艺人 李承明道:“你姓甚名谁,作何生理?从实讲来” “回公子爷,小人姓也方,单名一个正字祖辈数代均在这兰城镇中居住,小人也一向在此以打铁为生,只在不久前才弃家出走”那汉子答道 “你弃却体面的营生不做,却为什么来山里落草为寇?”李承明又问 方正低头,闷声反问道:“我聚众拦路行劫,又欲加害于公子,情真罪实,你要么拿我去送官,我只等法场问斩,并无冤言,要么现在就杀了我,我到了阴曹地府也决不怪你” “你到是个爽快人,不过你不用想着死,只要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当强盗,我一定不杀你,也不会把你送官,我还会放了你,还有他们”李承明说完用手一指其余那几个人 那汉子想了想道:“我自幼随家父习学打铁,在此镇开业已三十余年家有拙荆和一子二女,合家五口,人人体魄顽健,个个勤劳俭朴,虽按月纳课缴税,仍有剩余得个闲还常去腾场寻个座位,日子久了,腾文戏理也能知个皮毛小人觉得自己虽家世单寒,然与城中许多饔飧不继之家相比,小人的日子算是十分舒心和美了不想一日,方景行的爪牙见犬子年轻力壮,便将他掳去,逼他侍候恶主小儿名唤方曼延,只因从小长得虎头虎脑,故人都管他叫方虎” 李承明不等方正讲完便道:“捡要紧的说” “我说的都是要紧的”方正道 “好,好,你继续说”李承明道 薛仁贵等人都偷偷发笑 “就这样,方虎被迫做了方景行的家奴,从此我再也没有见到他一面人道祸不单行,此话正应在小人身上没多日,一惯作淫媒的牙婆前来面见小人,言称我的长女白兰早达梅之期,应该有个婆家又说方景行一向怜香惜玉,愿以纹银五十两将她买下,收做妾室小人当然不肯将小女抛入火坑,便一口回绝岂知三日后,小女去市集购物,却再没见回来我三番五次去方宅央求见她一面,每次都遭一顿毒打,被逐出大门” “先失独子,已是飞灾横祸;又失爱女,是雪上加霜拙荆经不起这等打击,从此一病不起,终日缠绵悱恻,椎心泣血,半个月前,竟悲愤而去操起给别人打的腰刀,径去方家拼命,却被家丁截住,一顿棍棒,将我打得头破血流,抛扔街心七日前一伙泼皮又一把火将我的店铺烧成灰烬遭此回禄之灾,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好带了次女弃家而逃入得山中,偶遇一帮弟兄一打听,他们也都是被方景行害得家破人亡、走投无路的人,便入了他们一伙” “今日晚间,我们第一次出来打劫行商客旅,不期却遇上老爷一行,到头来死的死,伤的伤哎,可怜方正命途多舛,说也枉然”方正好像找到了诉苦的对象,这一气说下来,直说的唾沫星子溅了李承明一头一脸 “你说的是真的?”李承明狐疑地问道 方正哼了一声道:“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左右是个死,纵然你开恩不杀我,不把我送官,方景行也绝不会让我活下去的” 李承明示意兰老大将方正带下去,自己做踱起步来这时候藏在暗处的两个车夫见山贼已经逃跑,也都跑了回来李承明摆了摆手,兰家老二和老四将他们推到了那几个受伤的贼人身边 过了一会,李承明停下来问道:“这里离燕山还有多远?” “大约百十里”杨不悔答 李承明想了想说:“我们连夜赶去兰城镇,帮这里的百姓们除了方景行,你们看怎么样?” “大王,这样动静太大,万一我们行踪暴露的话就”杨不悔小声说 李承明摇了摇头,小声道:“动静越大越好,我就是怕他不乱,这里已经靠近幽州边境了,我估计所有通往幽州路都已经被封起来了,所以我们必须让这里乱起来,只要这里的动静够大,能够吸引官兵的注意力,我们突往幽州的机会也就越大” “沈大哥,你说是不是?”说完他又看着沈牧说道 沈牧笑了笑说:“方景行这样的人,是不能再让他活着祸害百姓了” “你们去把那几个贼人绑起来,死了的拉在车上,我们连夜进兰城镇”李承明对着兰家兄弟说 “拉死人?为什么?”兰家四兄弟几乎同时问道 李承明笑了笑道:“这些死人就是我们除掉方景行的法宝” 稍事休息,李承明一行又继续前行,杨不悔手举火把走在车仗前头半个时辰之后,车仗翻过最后一道山梁,来到宽阔的官道之上须臾,兰城镇便在夜空中隐约可见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兰城书生 兰城镇是个大镇,自己筑有用来防备山贼土匪土城,城门上还裹了铁皮,上有饰钉杨不悔走上前去,以刀柄击门敲了好一阵工夫,方见箭楼上一小窗开了,窗门传出嘶哑的声音:“方团练使有命,入夜城门不开,明日请早” 杨不悔笑了笑,擂门如鼓,对楼上喝道:“我们是渤海人氏,躲避战乱来此,请你去转告方团练使,我们在路上抓了他的仇家,一个叫方正,还有一个是孙邳冶的女儿” 箭窗砰一声关上了 沈牧驱马走近杨不悔,问道:“怎么样?” 杨不悔大声道:“上面那几条懒狗这么早就睡得醒不来了再不开门,咱们就带着这几个人走” 一面又用刀柄敲门不久,门里传出铁链的响声,沉重的大铁门开了,门旁一边站着一个边幅不修的门兵,头上的铁盔都生了黄锈 接着一个魁梧的汉子带着三个便衣打扮的人出来说:“你们抓的人在那呢?” 杨不悔一挥手,兰家兄弟推着那个女子和方正等人走过来 “还有七具尸体,都在后面的马车上”杨不悔说 魁梧汉子看了看那个女子和方正等人,呵呵笑道:“真是老天有眼啊等等方爷见了你们,一定很高兴” “我代我家方爷谢谢诸位诸位这是”接着他又说 “我家主人渤海张承范,因为得罪了渤海郡守,被渤海郡守诬陷私通反贼,家主准备去长安找人告状,不想路上遇到了贼人,不过这些贼人不通武艺,反被我们拿了我们一问之下才知道是方爷仇家,现在天色已晚,我们也想进镇歇息一晚,顺便把这几个贼人交给方爷处置”杨不悔答道 魁梧汉子想了想道:“既然这样各位请进来”说完又对身边的一个人小声道:“你快去告诉方爷,就说有贵客到了” 接着又吩咐镇兵们大开城门,请李承明一行进镇车仗进得镇内,只见街市黑灯瞎火,一片凄凉景象,时辰尚未至头,大店小铺却多数关门落锁了街上只剩下几处摊贩仍在张罗买卖顾客三五一群围坐在小摊油灯旁,或喝茶或吃面,均默默无语李承明一行在街上从北向南缓缓走过,他们只是扭头向车仗略看一眼,就又低头捧起了面碗,端起了茶盅 魁梧汉子将李承明他们带到一个客栈道:“今天天色已晚,几位就先在这里休息,如果我们方爷明天有空的话,我再来通知各位前去相见那些山贼就由我先带回去交给方爷,不知道几位意下如何?” 杨不悔道:“容我去和我们少主人商量商量”说完他快步走到马车边上,将那人的话跟李承明复述了一遍 李承明想了想,答应了 这时候一个店小二迎了出来,笑嘻嘻地道:“几位爷,是不是要住店?我们这有上好的客房” 魁梧汉子高声道:“小刘,这几位都是方爷的贵客,告诉你们帐房,一定要把几位爷伺候舒服了” “对不住,吕大爷,天黑小的没看见您老”店小二连忙跑到那汉子身边点头哈腰地说着 “行了,行了,块去伺候贵客”姓吕的汉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店小二颠颠地跑回来,笑着说:“几位大爷,里面请” 客栈内蓄了一撮山羊胡须的帐房先生迎了上来:“几位爷” “是吕大爷送来的,方爷的贵客”店小二连忙打断他说 “几位爷快里面请”山羊胡连忙说到 因为是方爷的贵客,所以山羊胡给李承明安排的房间十分宽敞,可能是这客栈中最好的一间房子了房子正中铺了一张巨大的织锦坐席,坐席边上的矮几上面放有笔墨纸砚和一些湖州薄竹纸 这种雪白的薄竹纸是时下最昂贵的纸张,制成的信笺每张至少也要两文钱,二十张信笺就合一斗白米的价格显然,这里不像是客房,反而像是方景行用来招待贵宾的贵宾房 李承明坐在案前沉思良久,意欲想出翦除方景行之良策然不知为何,总是心恍惚方寸不宁蜡烛“噼啪”一声爆响,熄灭了李承明长叹一声,又点燃一枝,举在手中走回到矮榻边上准备睡觉 次日晨李承明起床,见已日上三竿,十分懊恼,走到旁边薛仁贵的房里,开口问:“方景行有没有派人来?” 薛仁贵摇了摇头 “不可能啊?方景行收了我怎么厚的礼,没有理由不派人来请我见一面的啊是那出问题了呢?如果他知道了我的身份,也不可能没有动作啊?”李承明想 “我们出去转转”过了一会李承明说道 两人并肩走出客栈始时,二人南去,看了看兰城有名的白虎塔镇南有一荷花池,池中有一山丘,白虎塔就立于其上不过因为天气寒冷的原因,并没有什么看头,李承明遂与薛仁贵返回,混杂于北行的人流之中 早晨和晚上一样,大街上行人蜂攒蚁聚,街市两旁的大号小店生意也很兴隆,只是不闻笑语飞声,店家顾客一个个说话声都压得很低,开口前亦常常左顾右盼李承明与薛仁贵走过一个石牌坊,西拐,直走到一个市场方停市场上又是另一番景象,很多小商小贩,都哑着嗓子招徕顾客,无不夸耀自己的货物价廉物美还有几个僧人,东一个西一双正举钵化缘 市场中央一渔人正与一白面腾生吵骂一群闲汉围了上去,一个个企足延颈,观看热闹看情形渔人在斤两上做了点儿手脚,被后生识破,故争吵起来最后,后生将一把铜钱扔进鱼篓,怒道:“区区渔民,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上下其手,欺骗良善如今这世道真是奸小得逞,正义难张,奈何奈何” 话犹未了,一宽肩阔背大汉排众上前,对准后生面门就是一拳,一面骂道:“你一个黄口小儿,竟敢在稠人广众之中,指桑骂槐,影射辱骂我们张大人爷今日先让你尝尝老拳的味道,下次碰着,割断你的舌根” 薛仁贵见了这情形,就要上去打抱不平李承明忙将手按于他手臂之上,暗示他不要鲁莽从事围观的闲人见状,一个个如鸟兽散后生则一声不吭,拭去嘴上血迹,低头自去 李承明给了薛仁贵一个示意,二人便尾随后生跟踪而去后生进了一条僻静小巷李承明大步流星追到他身边,说道:“相公请留步恕我冒昧,适才偶见那泼皮虐待于你,你为何竟忍气吞声离去,不将他告到有司衙门?” 后生闻言立定,满腹狐疑将李承明与薛仁贵上下打量一遍,冷笑道:“你道我不知你二人乃是方景行的细作?后面跟着壮汉呢你们休要异想天开,我岂能二次自寻不自在?” 李承明左顾右盼见巷中只有他们三人,乃说道:“相公休要惊怕,我们是渤海来的客人,你有何难言之隐,但讲不妨” 那腾生冷笑一声道:“你们是长安来的才是真的” 李承明一听,顿时遍体生津,面色变白只见他用手拭了拭前额,镇了镇精神,又深深舒了一口气,脸上渐渐漾开笑容,对着那腾生兜头一揖,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说的是官话”腾生答到 官话也就是普通话,不过唐却是以山西话为普通话 李承明点头道:“不错,我是长安人,适才你话中有话,此镇气氛不正常,你有何皮里阳秋,敢不敢与我和盘托出?” 那腾生叹了口气道:“看你们是外乡人,又是两个小孩子,我倒也愿意和你们说一说,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借一步说话,我请两位喝一盅香茗,也可将一孔之见、一得之愚细细说来” 李承明点了点头,三人来到闾巷犄角处一爿茶肆,于隅角一张茶案旁坐下茶博士上茶毕,那腾生低声道:“老爷有所不知,本县出了一个恶霸,名唤方景行此人独揽一镇大权,武断乡曲,鱼肉百姓,全镇竟无一人敢对他道个不字方景行在宅中豢养了约百名打手这帮爪牙整日在镇中狼奔豕突,欺压良善适才我在市场并未指名道姓骂他,脸上也还是吃了他的打手一拳” 李承明问:“这帮打手平常身上携带什么兵器?” “这伙泼皮平素只带棍棒、利剑在身,但在张宅内却般兵刃俱全,堆积如山”腾生答 “你可曾去过张宅?”李承明点了点头又问 “这个却是不敢平日见他躲犹不及,还敢去惹是生非张宅那一带地方,晚生是从来不去的,只老远看见张宅四周圈以双层围墙,四角上望楼高高耸立,可谓戒备森严”腾生答 “看来只有智取,不能强攻了”李承明心想。 第二百六十六章 书生鱼翊 李承明问道:“方景行能独掌一镇之大权,不知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这要从方景行的父辈说起方父在兰城土生土长,于镇中开了一个茶庄,几十年茹苦含辛,筚路蓝缕,好不容易挣得一份家业方父为人耿介,一向急公好义,惜老怜贫,做下不少积善功德,张父作古归西之后,方景行从亡父手中继承了万贯家产,却将其父之高风亮节抛于九霄云外” “四年前当初的秦王,现在的皇帝陛下,御驾亲征刘黑闼,方景行看准刘黑闼必败无疑,于是招兵买马,以重金网罗了一伙泼皮、闲汉,起兵响应立下了大功并趁此机会和皇帝陛下麾下的骁将张公谨结为了兄弟,还休了正室,改娶张公谨的姐姐为妻本来听说秦王当初是给过他官职的,然而他恃才傲物,目无余子,宁为鸡首,无为牛后,不愿为官,受人约制乐得在此称王称霸,无法无天”腾生说道 “没想到方景行是张公谨的姐夫,真是冤家路窄到底是马上逃走呢,还是继续想办法除掉方景行,引百姓暴动,将官兵的注意力吸引到这兰城镇来呢?”李承明心想 接着他叹了一声道:“兰城出了此患,难怪生灵涂炭,百姓遭殃了”一面喝干茶盅起身要和薛仁贵离开 腾生忙移近身子,请李承明再稍坐片时 李承明迟疑一阵,见腾生一副苦相,便又坐了下来腾生忙将三只茶盅重倒满李承明静候他开言,然腾生一时却局促不安,欲言又止 李承明道:“你有何心事,只管讲来,休要闷在心中,看我能不能帮你?” “实不相瞒,有件事一直压在我心上,不过与方景行恶霸倒是毫无干系”腾生说到此处又停了下来 薛仁贵好不耐烦,心中只怪这腾生实在太罗嗦 腾生鼓了鼓勇气,说道:“两位公子从长安来,可知道六月四日之事?” 李承明脸色大变,接着笑了笑道:“我们兄弟俩离开长安已经半年了,六月四日之事也是听别人说的,跟你听说的应该差不了多少” 腾生闻言,皱了皱眉头道:“天下百姓皆知前太子仁厚,如果太子登基的话实在是国家幸甚黎民幸甚不想无辜屈死,实在令人扼腕” “如果我猜的不差的话,公子一定是楚王殿下”接着他又对李承明小声说道 李承明看了看薛仁贵道:“你凭什么说我是楚王?” “年纪和举止,已经最近的传闻”腾生说道 李承明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大王勿惊,在下姓鱼名翊,祖籍长安,前隋车骑将军,上柱国、高唐县公,鱼俱罗之孙我还知道大王你是昨天晚间入兰城镇的还带来几个方景行的仇家来,本来方景行今天应该会款待大王的,不过今天一早有张公谨的信使赶来,所以他才没有去见大王你如果我估料不差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知道大王你的身份了”腾生又说道 鱼俱罗这个名字李承明曾听薛万彻说起过,他记得鱼俱罗是前隋一代猛将,身长八尺,膂力绝人,声气雄壮,言闻数百步前隋文帝时,突厥侵犯中原,一时间北部边庭狼烟四起,兵戈扰攘隋文帝封鱼俱罗为镇北大将军,御赐虎头金印,命其统领三万锐卒出战,将突厥杀的畏惧屏迹,不敢畜牧于塞上不过后来受了其弟鱼赞的连累,好像已经被满门抄斩乱,怎么会有后人流落至此呢? “家祖因为相表异人,目有重瞳,为炀帝之所忌故借口加害我们全家,时家母刚刚有孕,得祖父部下之助,逃至兰城镇隐姓埋名直到武德年间,我才从家母的嘴里知道我的真正身份”腾生见李承明怀疑,又说道 “你怎么知道张公谨有信使来了?”李承明心里发慌,连忙问道 “今天早上我路过方宅的时候看见,有两个陌生人被方家的下人迎了进去,我清清楚楚地听到方家的门房对另一个下人说,来的人是舅爷府上的”腾生说 李承明急忙起身,和薛仁贵快步向客栈走去腾生左右望了望,也跟了去 李承明停下来,等腾生赶上来以后道:“你跟着我干什么?快去报官啊我可是能给你带来一世富贵的人,你祖父半生征战沙场,只怕也不及你现在的一句话” 腾生摇头道:“我也向老人们打听过家祖的事,其时北疆边关告急,家祖请缨御前,出师扫北,经浴血征战,大败番胡凯旋之日,沿途百姓箪食壶浆,满朝文武百官迎至十里长亭大丈夫,博功名,取富贵,当向家祖一样,靠自己的真本事,岂能靠行此龌龊之事来换” 李承明笑了笑道:“你都能猜出我的身份,想必方景行也能猜到,你就算是去告密,恐怕也来不及了” “既然你想跟着我,那就跟这来”接着他又说 三人一路无话,默默走回到客栈 李承明推开杨不悔的房门,杨不悔正在屋面和兰家老二老三闲聊,一见李承明进来,杨不悔连忙道:“大公子,您这是去那了?可急死我们了,这位是” 李承明将鱼翊的来历简单地说了一遍,然后问道:“老大和老四呢?” “出去找您去了,要不是因为他们四个长得一模一样,太引人注目的话,老二老三也出去找您了”杨不悔答 李承明点点头,将鱼翊告诉他的复述了一遍道:“你们怎么看?我们是马上逃走,还是放手里一博?” 杨不悔一副大脸拉得比驴脸都长,开言道:“大王,看来情势甚是不妙方景行这厮很有些手腕,在此权势极盛他到处敲诈勒索,搜刮民脂民膏,然对从过路的有些体面的官宦之家却秋毫无犯这样,他在兰城镇横行霸道,也就无人向朝廷告发了我听说方景行手下尚有不少官军逃卒,他们的战力远比那些地痞无赖高很多,想要图他恐怕不是容易办到的” “方景行狡猾如狐,深知弓拉得太紧就会断弦这个道理,故对本地富商巨贾、名号大店并非敲骨吸髓,竭泽而渔,而是让各商号店家于重金纳课之后仍多少有利可图此外,他亦能马马虎虎维持地方靖安,若是穿墙之盗或斗殴之徒被他的人拿住,当场就会被打得半死他手下的爪牙进出各家茶舍酒肆,大吃大喝,从来一个铜钱不给,这是事实,然另一方面,方景行挥金如土,他与他的爪牙又无一不是城中许多大店名号的主顾倒是那些小店陋铺、工匠艺人受他欺压最甚现在一镇百姓只得逆来顺受,听天由命里”李承明道 “我就不相信,方景行的爪牙都效忠于他”薛仁贵说 鱼翊反问道:“他们为何对他不忠心耿耿?那伙泼皮约有一百之众,整日在酒馆赌场寻欢作乐他们不是昔时的地痞、流氓、乞丐、偷儿,便是官军里的逃卒,没有方宅这个藏垢纳污的地方,岂有他们的今天说到方宅,它看上去像一座堡垒,离西城门不远,外墙甚高,墙顶一排尖铁,四门丁枪在握,剑出鞘,日夜紧守大门” 李承明一时间沉默不语,过了片刻,又问鱼翊道:“这镇上可有什么人是不惧怕方景行的?” 鱼翊想了想道:“倒是有一个,不过此人生性孤僻,不喜友交,虽然家资巨万,但年过四十却不曾娶妻此人甚是古怪他于东门外山脚下有一大片田庄,他的绝大部分时间均在那里一座私人别院中度过别院后有座迷宫,占地二百余亩据云这别院与迷宫均为原北周时一退职宿将所建后来被此人的父亲买下,又从江南道鸠工百名,重修迷宫,完工后又将工匠遣回原籍人道这迷宫宫道两侧巨石林立,草木葳蕤,犹如两堵高墙有人说宫中蛇蜥无数,也有人说宫道上处处陷坑众说纷纭,不一而足迷宫造得如此险象环生,奥深莫测,人们都猜想就是他本人也不敢轻易入内然出人意料,他却几乎每日必进宫一次,一去就是一两个时辰” 鱼翊一口气讲完,李承明听着,频频点头,听完问道:“奇闻奇闻此人是谁?” “大王可知道隋文帝时的京兆尹倪泰,倪寿乾其人?”鱼翊道 李承明摇了摇头 “其时倪寿乾威震朝野,名闻海内他为官一生,以其经天纬地之才,为国宣劳,造福黎庶,因而口碑载道,誉满华夏圣上见其政绩显赫,腹有鸿猷,龙心大悦,遂降恩钦赐其政事堂宰相之职,参议朝政谁知道好景不长,隋文帝驾崩以后,倪寿乾突然托病辞官,皇帝亦曾以金玉良言苦苦劝留,只是挽留不住倪寿乾此一不寻常之举曾一时轰动全国,引为奇闻”鱼翊道。 第二百六十七章 被困荒园 “这倒是奇了怪了,看来这个倪寿乾一定是个不同寻常的人物说不定倪家可以帮上我们事不迟疑,我们马上赶去倪家的府邸”李承明道 李承明和鱼翊坐车,薛仁贵杨不悔以及兰家老二老三各自上马,一行出得东门,沿田野中纵横阡陌迤逦前行行至一片高地,前面出现三岔路口为了不走错路,杨不悔下马问道于路边农人经指引,知靠右第一条小道可通倪府田庄此道荒凉芜秽,荆棘蓁蓁,只剩道中一线之地方可落脚 杨不悔对了车窗说道:“大王,前面路窄道狭,车、马怕是过不得,不如步行前往,也省得一路碍手碍脚” 李承明下了车,薛仁贵等人在树上缚了马缰,一行人呈一行缓步行进李承明头走,薛仁贵等人紧随,经过九曲三弯,终来到一座高大门楼之前昔时门上也曾镏金刷漆,如今却金漆无存,只留得破门朽木,歪斜欲倾 李承明一见,惊道:“这倪家的庄园怎么这样?人人都可自由进出” 鱼翊说道:“大王,人道兰城镇方圆百里,无一安全之地听说这地方很是不干不净,时至金乌西堕,玉兔东升,即便吃了熊心豹胆的强人也不敢贸然跨入此门槛一步” 李承明推门入内一瞧,往昔一座锦绣花园,草异葩奇,羽嘉木瑞,于今却是遍地榛榛,一片荒凉满园不见翩翩蝶舞,不听鸟鸣,惟是四野寂静,死气沉沉,令人毛骨悚然园中一条小道通向榛莽深处 杨不悔分开浓密枝叶,让李承明走过顷刻间前面出现一座高台,中央是一栋平房,只因多年不修,如今已变得破旧不堪房屋十分宽大,想来昔日--定好生气派,可惜现在只落得断壁残垣,塌顶数处门柱之上原有的花雕空镂也早经风吹雨打,毁坏殆尽高台前一段台阶,也已是碎石阻道,残缺不齐 薛仁贵上得台阶,环视左右,只是不见一人,遂高声叫道:“门子何在?”连唤数声,只有回声作答无奈何,几人推门进入厅堂厅内亦是满目萧然,只见四壁灰泥剥落,隅角处几张桌椅,也多缺背少腿,破破烂烂薛仁贵又唤数声,仍无人应答 李承明轻轻在一张破椅上坐了,说道:“都出去找人,说不定他们在园子里打扫呢” 杨不悔等人应声出去 李承明双手托腮,闭目凝神细听,寂静中有一股阴森可怕之感向他袭来正沉思间,忽听一阵乱步声由远而近,杨不悔和兰老二冲进厅堂兰老二喘息未定,说道:“大王,不好了,门子早已丧命,暴尸荒园” 李承明道:“快引我去看看” 二人引着李承明来到屋后高台边,只见后园四周均是谡谡长松,中央一座八角小轩,犄角处有木兰一株兰老二手指木兰说道:“大王,那边就是” 李承明下得台阶,穿过枯草丛,走向木兰树下一张竹榻之上躺了腐尸一具,身上鹑衣皮肉早已腐烂,露出根根白骨骷髅头旁,只剩一缕白发看样子,已经已死去数月了” 李承明走向小轩,只见格子窗棂结构精巧,图案别致,足见昔时确是个幽雅所在如今却剩四面光墙,惟有那张又脏又破的大画案仍在里面 李承明道:“这里一定是出什么事了,要不怎么会有人死在这这么久都没人掩埋呢?” 三人离小轩向园后围墙木门走去杨不悔将门推开,却见一座大院前面一座石头门楼隐于簇簇绿叶之中,弯弯脊顶之上琉璃瓦闪闪有光,两堵树墙分列门楼左右两侧李承明走近抬头一瞧,见拱门上方石板上铭刻有字,心里默默念道:“莫道盘陀千里远,通心只在咫尺间” 念完以后他转身对杨不悔与兰老二道:“此处一定是迷宫入口了,瞧那上面两行铭文便可知晓” 兰老二举目细看,只是摇头兰老二道:“此草腾也太草得出奇,我竟一个字也认不出来” 杨不悔好似没有听见兰老二说的话,只默默站在那里看着铭文出神半晌,高声赞道:“好腾法我幼年也曾饱读诗腾,各种真草隶篆也算见得不少然似这等龙腾虎跃、藤盘蔓绕、首尾缠绵、变幻莫测之狂草杰作,平生还是第一次看到只是青苔盖了下面落款,看不大真切啊,我看出来了,笔者名为鹤衣隐士,有趣有趣” 杨不悔又低头想了一阵,说道:“我一时竟记不清到底听说过此人没有不过,不管是谁,此鹤衣隐士当为盖世神笔古人称腾法大家为笔下通神,赞其翰墨为龙飞凤舞,今见此等恣肆峭拔之作,不得不心悦诚服” 杨不悔走过拱门之时,仍连连摇头,赞叹不已 迎面是一排古杉,枝叶扶疏,高入云天,树顶毗连交错,遮挡了射下的阳光两树之间圆石成排,荆棘丛生,犹如道道高大胸墙树阴下满是腐枝烂叶,发出阵阵臭气右首道旁各有古松一棵,形成一座天然拱门一棵松树下立有碑石一方,上刻“入口”二字再向前,便是一条阴暗潮湿的绿色宫道,先直后弯,于拐弯处不见了尽头 李承明凝眸远望,一种不安之感油然而生他慢慢转过身来一看,左首也有一条绿色宫道,几块大圆石堆于古杉中间,其中一块上写了“出口”二字 杨不悔与兰老二默默立于李承明身后,见眼前迷宫如此幽邃可怖,无不胆寒李承明又转身复瞧迷宫入口,其时虽风止树静,然只觉一股寒气从宫道中袭来,透人肌骨李承明意欲将视线移开,然那神秘的宫道令他着迷,敦促他进去看个究竟想着想着,他似乎看见倪寿乾高大的身影立于拐弯处绿叶之中,正向他招手频频李承明努力控制住自己,强迫自己低头看着被腐叶覆盖了的地面 突然,他看见脚前一段土路中间有一小脚的脚印,脚尖正对宫道入口这脚印犹如一杆路标,向他指明方向,催他入宫良久李承明长叹一声,转身说道:“宫中路径不知,只恐进得去,出不来,还是不要贸然进入为好” 三人望而却步,从原路返回,穿门楼,复来到花园只觉处处云蒸霞蔚,似乎阳光从未如此温暖明媚 李承明抬头见一高大的杉树,便命杨不悔道:“你攀上此树,看看这迷宫究竟是何样形状,何等大小” 杨不悔笑道:“这有何难”遂束一束腰带,纵身一跳,攀上了树枝,再引体向上,转眼间便消失于浓叶之中了 李承明与兰老二于一棵倒伏树干上默默坐了少顷,杨不悔从树上跳下,禀道:“大王,我于树梢之上俯视了迷宫全貌这迷宫足有几百亩地大小,形如蜘蛛网只因处处树顶毗连,看不清路径,只见几处烟霭氤氲,想必宫中有死水数潭” “你可见得形似房顶、亭尖之物?”李承明问 “没有只能看见黄色和绿色的树叶”杨不悔答 李承明自语道:“这就奇了倪家别院里至少已有几个月没人住了,迷宫里又不见房舍,倪家人到底会躲在那呢?” 李承明站起来,整整衣袍,说道:“我们不妨再入倪家别院内细细寻查一番,兴许能有所获” “大王,什么都没找着”刚刚返回别院,薛仁贵就和鱼翊兰老三迎上来说 “再仔细检查一下这里全部的房间”李承明说 几人将大小房间挨次看了,只见一间间门朽窗破,墙皮剥落,一片凄凉景象薛仁贵和兰老三进了一条昏暗走道兰老三走在头里,忽叫道:“大王,此间还有一室,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李承明近前一看,果见一扇木门薛仁贵用肩一顶,险些摔倒,原来此门并未上锁,一撞即开李承明步入房内,只见隅角处有一张竹榻,除此,房中别无他物李承明低头一看,地面却是不脏又举目环视四壁,见一面墙上有一窗户,一副铁格栅封了窗口杨不悔跟着进了房间,走向窗口 杨不悔伸手摸摸竹榻,上面竟无一点灰土,又说道:“想必有人在此居住,不久前才刚刚离去” 这时候天色黑了,寂静的荒园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传令声、叫骂声、兵器出鞘的声音响成一片二十多人一起吆喝,舞棍挥刀一齐冲进院来,一高大黑汉手举火把在前引路众泼皮一起拥到荒院,高声叫骂:“狗贼何在?快滚出来受缚,免你一死” 为首的泼皮一脚将进入中院的大门踢开,抽出腰间利剑,站立一旁,命众泼皮进院众泼皮进得中院,见院中一片漆黑,只得停步,不敢贸然前进 “怎么会有人到这来抓我呢?我来这里没人知道啊难道是鱼翊,是了一定是他,他根本就是方景行的人,他故意把我引到这偏僻的荒园来,我们一不熟悉这里的地形,二又没有了逃生的马匹,完了,我竟然上当了”看着屋外的人群,李承明心里想道。 第二百六十八章 王薄旧部 “哈哈哈哈,鼠辈无知,竟敢擅闯死地”忽然一个冷酷的声音从迷宫方向传来 李承明和泼皮们都是一惊,纷纷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却四望无人 “还好,原来不是冲我来的,可说话的这个人又是谁呢?难倒他就是这迷宫的主人可是屋外的那些泼皮又是谁的人呢?他们来这又是要对付谁呢?”李承明心想 只听那声音又道:“尔等弃戈请降吾饶汝等不死”声音响若巨雷那些泼皮们吓得面面相觑 李承明顺着声音望去,只见看见一片树林,夜太暗,也分不清那林中到底是些什么树那些树像是松树,枝丫一根根尽伸向夜空里 他眯眼望去,先是什么都没见到突然地,他只见远远的天边,蒙蒙地升起一弯月亮那线把天地从混沌中割切开来,借着那一点曦微的月光,李承明清晰地看到了那道林梢 那林梢连结得仿佛一条线 就在那一线林梢上,正有一个人长身立着 他面向极北,却奴只见到他身后飘飘拂拂,那想必是他的长发那人静观着拂晓时的天地绽裂,身影不动,只是身后的长发却凭风凌空 “休要装神弄鬼,马上给爷出来”为首的泼皮大叫道 声音未落,那身影已在树梢上动了起来 只见他的纵身一跃而下,长发根根迎空天地间黑沉沉的朦胧,那天际的一线仿佛正好做了他的背景那一线天光银闪闪地如一根腰带,下面的大地深深的黑,上面的天空清亮的黑,他的身影在那清浊的两色黑暗间,却又另成一黑 很快李承明又听到一阵“哆哆”的声音传来,似乎是斧头砍入木头时发出的声响 只是这响声比一般砍樵人砍出的声音加低闷 十数声之后,李承明只听到一边宿鸟惊飞,然后呼啦啦地一片响,在那一片茂密的松林中,只见一棵松树巍峨地倒了 那里离他们藏身之处不过几百米那棵伐倒之松高数寻丈,这一倒倒得声威烈烈李承明只觉得自己的脚下一阵摇晃那根树倒地之声绝后,耳边重又听到“哆、哆”的声响 不过又是十数声,就又有一棵松树轰然倒下 有人在这深夜伐木,而且伐的都是大树李承明只见一片密厚的松林间,一棵接一棵的有松树倒下 那砍樵者砍得实在是快不过一刻钟的时候,就有数十棵大树被放到 然后,突然有数十人齐声高歌,这响声骤然发起,声震暗夜,把李承明的身子都震得一惊 只听那歌声唱道: 长白山头知世郎, 纯着红罗锦背裆; 横矛侵天半, 轮刀耀日光; 上山食麋鹿, 下山食牛羊; 忽闻官军至, 提刀向前荡 ----譬如辽东死, 斩头何所伤? 那歌声浓烈炽情,像在围剿的逼迫下,一小群人躲避着一大群人马,在密林间煎煮的一锅浓浓的鹿肉汤 接着只见数十人当真如歌中所唱的,一个个穿着红罗十字锦背裆,出现在才伐出来的那片空地里 如针月色下,只见他们个个身形彪悍,嗓粗豪赤着的胳膊上露出密密的汗滴,那汗反射着月光,反射得这深山密林里面满布着一种男人的意气 杨不悔的身子猛地一抖,叹息般地长出了一口气,又梦呓般地道:“知世郎” 李承明只见那十数个身穿红罗锦背裆的壮汉个个腰间别着斧头,那斧口闪着寒光他们手里拿着另一把小巧些的斧头,他们已开始清理场地 他们在这密松林间,开出来一块亩许大小的空场,这时运着斧头正把那倒地的数十株松树上的枝柯都斩下来那些枝柯斩下后被聚在一起,正堆在空场中央然后,好大一堆松明火把一起燃了起来,点向那些枯枝,照得遍地红彻一阵风吹过来,空气中只闻到一片松香李承明这时才望见,火光映衬下,那些壮汉们穿的红罗背裆已经相当破旧了像过往年代中留下来的一点残血记忆那是一片残破的红,红间露出筋肉,筋肉间可以想见入骨的伤疤 他们以脚跺地,纵声高唱:“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 李承明只见身边的杨不悔也喉头耸动,似恨不得跟他们一起高唱道:“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那一瞬的激情瞬间也把李承明传染记忆里朦朦胧胧地浮起了听来的传说中的烽火:隋末大乱,隋皇失道,天下烽烟顿起,反王,三十六道烟尘,一瞬之间蜂拥而起那烟尘里搅扰起橙红的粉末,一时间,天下俱成沙场屠狗功名,杀人事业,那些残酷狰狞的、壮怀激烈的情怀,本该已尽压服于开唐的风光,为何一瞬间又会被人如此唤起,令人如此遥想? 杨不悔缓缓道:“《无向辽东浪死歌》” “作歌的王薄已死去多时了当年,长白山下,高句丽边,隋军百万,黑水浮尸那一役劳民伤财,残破天下突然之间,一歌涌起,无数健儿,不肯再为隋帝枉死他们聚集在长白山下,上山食麋鹿,下山食牛羊,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正是他们,点燃了隋末那漫天的烽火可这激烈的反抗换来的是多的暴尸旷野那真是铠甲生饥虱,万众以死亡可就算是那样的场景,却还是让人怀念那命如草芥的时代啊,那轻身不顾、只秉一剑的疯狂”杨不悔喃喃自语,他的口气间仿佛有些叹息 “知世郎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那为首的泼皮终于从惊愕中清醒过来接着他挥剑对众泼皮喝道:“我们中了奸计了,快杀出去” 话音未落,一箭飞来射穿了他的咽喉众泼皮正不知所措,树林里忽传出一声号令,声如洪钟:“众兄弟,时候已到,举义杀贼” 号令过后,只听见树林里刀枪铿锵,靴声跫然众泼皮见状,一个个面面相觑就在此时,其中一人跨前一步,转身对众人道:“众弟兄听我一言,他们是知世郎的旧部,我们切不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接着弃枪于地,摇头叹道:“想我追随夏王,戎马六载,杀人无数,不想今天再这里遇上长白山的豪杰” 一个羽服高冠之士,仪表出尘,手执拂柄的五十多岁的老者,走出树林高声问道:“自称追随夏王之人,姓甚名谁?原在何人帐前听令?” 那人两手抱拳,施一戎礼答道:“在下姓凌名刚,夏王麾下左大将军王伏宝麾下步兵一团二旅六队的队正好汉有何差遣?我愿意领命” 老者高声命道:“当过兵的统统出队” 泼皮中五人应声走出,在凌刚后面呈一字站立 另十几名泼皮见大势已去,只得束手就擒 老者将手一挥,十几名壮汉跑出来,手起斧落,将那十几名泼皮尽数砍死然后齐齐地站在老者身后 老者对着李承明等人藏身的房间高声道:“知世郎旧部请里面的客人出来相见” 李承明看了看薛仁贵和杨不悔,举步走出房舍 “诸位再次燃起长白山的往日狼烟,莫不是想再次举事了?”李承明强作镇静地问道 老者微微一笑道:“在下左游仙” “你是左游仙?当年辅公袥兵败之后,你居然还没有死?”杨不悔惊呼道 “左游仙是谁?”李承明低声问 杨不悔也低声答道:“就是当年以幻术与方技之术驰名一时的隋末羽士,他与辅公袥交好,却与杜伏威不睦武德四年,杜伏威惊于洛阳王世充之败,称臣归唐后,就是他一力说服辅公袥尽夺杜伏威留在江淮的部众,举兵而起,再度反唐的” 这时候又有一个年轻人从树林里走出来 李承明注目向那个人,只见那人生得身材细长,肢体间长得不成比例,火光下只见他面目阴戾,容色青白他全身着青,一方青布缠腰,似是江南人士年纪好有二十余许,身上只见隋末以来,草野豪雄们才有的气味 “在下辅截,敢问公子如何称呼?”那年轻人对着李承明拱手说到 “辅截,左游仙,你是辅公袥的儿子,可你又怎么和知世郎的旧部混在一起了呢?”李承明脱口问道 只见辅公袥的儿子辅截这时走上前一步,朗声说道:“先季乱世,正当隋末隋主失德,屡伐高丽,扰动天下,民不聊生王薄世伯引领知世郎,天下首义,开倾覆隋祚之先声余德不衰,至今为人敬仰” 说着他冲着红罗背裆的壮汉们一拱手:“草野之内,共敬长白山义气风慨小子辅截,薄先父遗德,怀杀父之恨久矣如今天下即将再次大乱,辅截有心提马山河,重继父业这次不远千里,请见诸位长白山的好汉,就是要与诸位一同举事,再点狼烟”。 第二百六十九章 女中豪杰 “大唐立国已经九年,九年来轻徭役,施仁政,天下早已归心,朝堂之上猛将如云,谋士如雨,诸位再兴波澜,再起刀兵,恐怕也不会再有人响应,只不过徒增杀戮而已为何不偃旗息鼓,给百姓以太平呢?”李承明看着左游仙笑着说道 左游仙道:“李世民杀兄屠弟,人神共愤,不说别的,就说先太子的爱子楚王李承明,年不过弱冠,尚且举义起兵,准备为父报仇依左某之见,天下即将再次大乱,况且我等与李唐和杜伏威有血海深仇,怎么会坐失良机呢?” 辅截恨声道:“亡父与杜伏威情同兄弟,对他一直敬仰谁想他最终投靠李世民,出卖家父,叛变归唐令家父恨死于九泉之下如此大仇,没齿难忘我辅门上下,早已发誓,此生必要以杜伏威满门来祭奠先父之亡灵” 说着,只听他身后二十多人暴喝了一声,那么多粗豪的嗓子一齐吼起来,当真声动荒野 看来他辅门上下,果然以杜家为血海深仇了 “不知道诸位准备以什么借口起事呢?”李承明问道 “响应楚王,铲除暴君”左游仙答 接着他又笑着说:“小公年纪,处变不惊,还能与我等侃侃而谈,如果我估计不差的话,小公子必定大有来头” “有来头怎样,没有来头又怎样?”李承明反问 左游仙朗声笑道:“从小公子的年纪和谈吐来看,你应该就是当朝楚王,我只是想不通你为什么会来到这呢?” 李承明脸色微微一红,呵呵笑道:“我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羽门高士左游仙” “不错,我就是楚王李承明,诸位如果愿意助我,我必以国士之礼相待”李承明又说 接着他走到凌刚面前开口问道:“是谁派你来这个荒园的,目的是什么?” 凌刚道:“是方景行让我们来的,他知道今晚有人在这里聚义起事,所以派我们来将这些准备造反的人一举拿下,去向朝廷请功” “原来不是来拿我的,可是方景行又是怎么知道这里会有人要造反的呢?”李承明心想 左游仙冷冷一笑:“一定是大将军、小将军的后人追来了” “大将军、小将军是谁?”李承明问 “杜伏威爱收义子,当时收养的养子共有三十余人,他的这些养子里有的甚至年纪比他都大,不过杜伏威每日以细酒肥羊恩养他们,所以人人用命这三十人中,以阚棱和王雄诞最为有名阚棱善用两刃刀,一把刀长及一丈,呼之为“拍刀”每临战阵,一挥就杀数人,江东无人可挡王雄诞则膂力绝人,军中将士十万,无人可当其一推两人俱为伏威爱将当时杜伏威的“上募军中”,呼他们二人为大将军、小将军”杨不悔低声答道 “左道长说的可对?”李承明向着凌刚问道 “确实如此,阚王两家来了二十多人,他们担心人手不足,所以找上了方景行,请他派人助力,可是方景行好像还有要紧的事情办,只是派我们先和他们一起赶来,没有派大队人马来”凌刚答 凌刚的话音未落,只见几十个人风驰电掣地,手执火把,劈开一丛火光,从外面飞奔而来 那几十人落入场中,为首一人抬袖擦了擦一脑门的汗那来人生得浓眉大眼,步履庄重,隐隐有些官家气概 一见来人,就听辅截怪笑了一声:“你们终于还是赶来了官府的人呢?” 那来人跑得满头大汗,口里道:“辅截,你这是在自寻死路,你以为凭你们这些乌合之众可以撼动大唐江山吗?” 辅截将手慢慢地向那火光上伸去,脸上那丝笑已慢慢变成了嘲笑:“当年秦王王世充后,杜伏威就已经怕了他说,之所以归唐,是为天下之德而归,他不想为了一己之位再增帐下同袍舍生殒命之苦,不想再增江东百姓战祸流离之苦得堂皇他却舍得我那雄心未灭的先父,舍得将家父的性命白白喂给李唐,以消弥什么战祸之苦辅截虽然不才,但一样有先父的雄心壮志,虽万死,决无憾” 来人苦笑道:“我们两人的父亲不也丧命了吗,这几年来,我等不也没有找你辅家报仇吗?” 只见辅截一愣,长叫道:“姓阚的,当年你爹即是为世民小儿卖命,征讨我父,害得我父亲惨死于丹杨我未找你复仇尚可,你还有脸来找我?” 那人朗声笑道:“青山之战,我父与尔父裨将陈正通相遇,我父不过脱下兜鍪,问了声当年旗下子弟,不识我邪?何敢战拍刀未动,陈正通麾下兵士已经逃散,这也能怪却我父?” 说着他一叹气道:“可惜,你父辅公袥临死之际,还反口诬我父与其同谋,让家父落在与之不睦的李孝恭手中,蒙冤枉死你我之间,这恩仇又怎生算?辅兄你就听我们一劝,不要再与己不利,祸害苍生了” “阚兄,何必和他客气,我们合力将他擒下,为父报仇”姓阚的身边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高声说道 这人应该是王雄诞的子弟 王雄诞当初在江东军中,慷慨方正,极得军心杜伏威入唐时,以全军之权归属雄诞,曾对他说:“我走后,唐如待我尚好,即万勿举兵” 可惜后来辅公袥欺之以方,伪造杜伏威信件骗其军权王雄诞发觉受骗后,不肯从其举兵,辅公袥即遣左游仙行刺,将他缢死于府中此事后来令辅公袥于江东子弟中大失人心 左游仙身旁,一个身著红罗,四十岁左右的壮汉,将手一挥,几十名穿着红罗十字锦背裆的汉子举着斧头,高呼着向阚王两家的人扑去 忽然阚王两家的人群中,有一个妇人的声音响起,可那声音并不柔弱,而是夹带着愤怒 只听她怒喝道:“不要动手” 李承明大惊,怎么还有女人 “王娘娘”辅截惊道 “王娘娘?王娘娘是什么人?”李承明问 “她本为杜伏威副将西门君仪之妻,为人果决当年杜伏威为李子通所败,身负重创,身遭千军万马的追杀,身边仅有王雄诞赶来守护再就是这位王娘娘,她一人背负着杜负威,杀出重围,救了杜伏威一命从此以后杜负威军中都称呼她为王娘娘”杨不悔说 “女中豪杰”李承明心里赞道 “平山伯,还认得故人否?”王娘娘高声喝到 生得豹头环眼的知世郎旧部平山伯连忙制止手下道:“想不到还有故人相见,我们有十五年没见了” “大业九年,我与杜公辅伯同入长白山,拜访知世郎那时你我都是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一晃已经有十五年不见了杜公逝去也已经两年了,你还记得当年杜公对你的照顾吗?”王娘娘说 平山伯的神情像微笑起来,好像是卷入了回忆之中:“当然记得,他天生就有爱关爱人的脾气,只要是身边认识的人,无论老弱,都极为维护他这人什么都不在乎,无论何时,脸上总带着笑其实那时他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在寨里他呵爱部众,可在外面,他杀人溅血,不顾性命每回到营中,他总还是那么开心地笑我那时已经二十五岁了,却常羡慕他那样跳脱激越的生命有什么办法,那样的乱世,杀人是常事,不杀人就是被杀他就像该活在那个乱世像他那样的人,杀人好像也没什么血腥气,因为他从小就是在苦恶血腥里沸过来的这世上,我只见一个人杀人没什么血腥气,那就是他,其实我觉得,一直到武德七年,他死时,都三十出头了,可哪怕他活了一辈子,从始至终,在我心里他都还只是个少年” 王娘娘接着道:“他在血泊中沸大,可他的心智依旧健全他从不无谓杀人那攻攻杀杀的乱局本是人世间铁定的游戏,他不过是这游戏中长大的少年后来他离开长白山,回到江东,见苗海潮摧众残暴,就派辅公袥以一言谕之:天下共苦隋,豪杰相与起义惜力弱势分,不相统御若能合则势强,可破隋矣公能为主,我且从;不然,一战以决----这是他的口气苗海潮惊惧之下,就此降服于他此后他又败隋将宋颢,将宋颢军引入葭榛泽,顺风纵火,一时杀之再斗海陵贼赵破阵,只身引亲卫十人,持牛肉酒水往见赵破阵于其中军营帐中帐外赵破阵贼兵数千,伏威随身卫士仅十人,可他于酒席间突斩赵破阵,收服其军此后又连破隋右御卫将军陈棱、吴王李子通,自号江南总管,东南道大总管,楚王,一时势压大江南北” “可惜,就是从那时起,他当年交同刎颈的好兄弟辅公袥,却与他心生猜忌” 她望着左游仙:“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自己创建不了什么,可一旦见到别人事成,即心痒难熬,就会在其中制造裂缝,好让自己像蛆一样地钻进去,活在那里、烂在那里”。 第二百七十章 羽门弟子 “杜伏威与辅公袥大致就是为了权势,加上小人挑拨,才从此心有芥蒂的其实我知道,终他一生,何曾在乎过什么权势我们在一起时,我最喜欢的是他杀敌破阵后归来的样子,哪怕现时他已统御千军万马,背着人时,还不过似当时的一个偷羊小贼” 王娘娘微微笑了下:“这辈子,他什么都干过,从偷羊小贼,到无赖少年,到义师首领,到称王做帅,甚至差点儿当了皇帝哪怕后来归唐,也算位极人臣,做了太子少保可这些,他从来略不当意他一直就不是个恋栈之人,可他太爱这场生命了,爱得视之为游戏这辈子的游戏他都玩得很好,好到后来,他突然一切厌倦了秦王势起后,他知道战之难胜,不想多杀伤人命,竟自归唐求和他只身入长安,抛却万事,封太子少保后,闭门锁居,烧丹炼汞,苦求成仙旁人有笑他傻的,有觉得他聪明、这样做是为了自保的其实,不过是那漫天烽火地走过来,他实在厌倦了也许,他知道那种追求永恒的早夭反而适合当时的形势也适合他的脾气最后,武德七年,他是笑着喝了丹药,中云母之毒死的” “他走时已无牵挂因为他归唐时,辅公袥为左游仙挑唆,即起兵反唐他留在江南的旧日部众,尽为辅公袥所夺,他的心爱部下王雄诞,为辅公袥所杀他与辅公袥,只怕都觉得对方背叛了自己两人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说来烦难但两家的深仇,却是种于那时” 李承明还是头一次听人详详细细讲解一代豪杰的一生 可在王娘娘的口气里,那豪杰却似始终是个贪玩不过的少年李承明敏感到王娘娘那轻松的口气里似压抑着一种极深的情感他朦朦胧胧地王娘娘好像对杜伏威有种别样的情感 左游仙爆喝一声,长身而起,在那起身的一瞬间,手肘一翻,从袖中抽出一柄长剑 左游仙的袖剑几乎从未为人所见他反手执柄,袖剑一出,就贴着肘后,竟一式倒翻地向王娘娘劈去 左游仙为羽门高弟,这一式,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快若奔雷 王娘娘双手一翻,从背后抽出两柄短刀,快步向后退去 风呼呼地在身边吹满场人等都来不及反应,只那个羽衣高冠之士----左游仙却反应最为快,他即时而起,双袖搏风,直尾随王娘娘、直追上来 猛地王娘娘一住身----左游仙,这个羽门弟子的左游仙当年,就是他一直唆使,否则不会造成杜伏威与辅公袥之间的嫌隙;如不是他的唆使,想来也未见得有今天这个局面接着她心中一痛,杜伏威归唐以后,年不过三十许,李渊得知辅公袥起兵再反,立刻赐死杜伏威,其实这一切都与这左游仙有关 王娘娘一身轻身功夫简直已至极境,要不也不可能在万军之中背着杜伏威逃出,她于急掠中猛地回身左游仙疾扑而至,见王娘娘停身,一惊之下,并不慌乱,望着王娘娘左手手中拂尘就是一展右手长剑反手执柄,贴着肘后,竟一式倒翻地向王娘娘劈去 高手过招比的就是一个快字 王娘娘情急之下,挽起两朵刀花,护住周身要害 可左游仙剑锋已至他剑锋其实未及王娘娘喉头半寸,可森森剑气已至 王娘娘面上的表情一时极为绝望 她发一声喊,双刀脱手,直飞左游仙的心窝这是她从八仙拳里演化的一记绝招,名唤“韩湘子玉燕双飞”接着身子一缩,一个鳌鱼翻身,退后几步,又站了起来,双拳一抱重摆开门户这一招唤做“老龙脱壳” 左游仙与她相识多年,早就防着她这一招来,当下长剑左右一摆,只听“当啷,当啷,”两声,双刀从他身侧飞过,刺再他背后的一株大树上这一招实在厉害王娘娘又有气力过人,左游仙被震得手臂酥麻,长剑脱手,站立不住正踉跄间,忽急中生智,故意卖个破绽,就地一倒,也摆了个“何仙姑醉卧牙床”的阵势 两人交手以后用的竟然都是八仙拳,暗夜之中王娘娘一时不察,还以为左游仙是负伤倒地故急抢步上前,抬脚就向左游仙小腹踩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左游仙一个龙腾虎跃,爬将起来,两手顺势抓住对方抬起的脚踝,使尽全身气力,将王娘娘悬空提起,急转两圈,喝一声:“你去也”手一松,王娘娘便飞往附近的一株松树,摔得头破腿折,昏晕过去 左游仙从地上捡了长剑,提在手里想王娘娘走去 “左道长,且慢动手”一个粗旷的声音传来,说话的正是王娘娘的旧相识平山伯 “王娘娘与我相识多年,请左道长看在我的面子上绕她不死”平山伯又说 左游仙有些犹豫,停下脚来,向着辅截望去 平山伯将手一挥,带着十几人向王娘娘跑去 “越来越乱了,可千万不要连累我离不开这里啊”李承明看出平山伯有倒向王娘娘那边的样子,心里不禁担忧起来 这时候荒园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接着无数火把亮起来,只听得传令声、叫骂声、兵器的撞击声响成一片 “一定是方景行带人来了”杨不悔说到 杨不悔话音未落,就见十几骑打奔进园子,后面约有两百多人步随 “你等统统犯了谋反大逆之罪,识相的马上弃械投降,或许朝廷会从宽处理你们,不识相的话某家马上让你们血溅当场”为首的一个虎背熊腰,面如满月的人,高声喝道 辅截将手一挥,咆哮道:“弟兄们,一起动手杀一条血路出去” 话音刚落便带着身边的人与左游仙一起提剑向外冲杀而去 平山伯虽然也将短斧抽了出来,但却没有妄动,只是小心地警惕着周围 “官兵到此,还不弃戈早降?自古冤各有头,债各有主,你们有罪无罪,罪轻罪重,朝廷自有区处千万不要枉送了性命”那人又叫道 “他就是方景行”腾生鱼翊小声道 “长白山的兄弟们,我们向来与朝廷不睦,王薄世伯降唐以后,不一样被朝廷害死吗?眼下只有奋勇当先才能有一条活路”辅截一边厮杀,一边高声叫喊 知世郎们听了有些心动,纷纷持斧在手,准备上前厮杀 恰在此时王娘娘醒了过来,慌忙叫道:“诸位且慢如今到处都是官军,我们不可不自量力,造次行事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须三思而行” 知世郎们听罢,自思王娘娘之言不无道理,刚刚举起的斧头又放了下来 这时一个豹头环眼,燕颔虎须,肩宽二尺,腰大十围头戴一顶小黑弁帽,身披一件紫色锦缎便袍的汉子策马向前道:“楚王殿下,别来无恙?” “你是张公谨”李承明脱口而出 “不错,正是末将,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大王,陛下见到大王以后一定会很高兴的”张公谨哈哈大笑道 李承明冷笑一声道:“你莫不是因为本王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张公谨是刚刚赶到兰城镇的,他本来是回魏县省亲的,恰巧听到了李承明被困连山的消息张公谨深知李承明对大唐江山安稳的威胁有多大,于是马上动身赶往连山脚下,想把配合各路唐军将李承明困死在连山可惜他稍微晚了一步,等他赶到的时候被李承明已经突了出去张公谨和身边的策士仔细分析过后得出结论,李承明及有可能会向兰城镇方向取道燕山,逃回幽州于是张公谨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兰城镇 本来方景行今天早上是准备去见李承明的,可是被张公谨的家将抢先一步拦了下来等到中午张公谨赶来,两人一做商量,便立刻断定,所谓的渤海望族,十有**就是李承明紧接着又有阚王两家的人找了上来,请方景行助力,捉拿左游仙等人 现在的方景行心思根本不在一些寻常叛贼身上,于是只是派凌刚带了二十多人赶来自己则和张公谨带了大队人马去客栈拿李承明岂料不但李承明不在客栈,连他的下属也都不在只是在自己下属的指认下看到了沈牧母子,一阵搏斗以后沈牧逃走,只拿到了他的母亲 方景行连忙向客栈的伙计打听李承明的下落,很快就得知李承明带着几名下属和鱼翊向迷宫反向去了于是方景行也连忙带人向迷宫赶来 “大家听着,那就是朝廷钦犯楚贼举旗造反的首恶,拿下李承明者,赏黄金千两,良田万顷,爵封王侯”张公谨大声叫道 此言一出方景行身后的家仆恶奴们喊声大做,纷纷扔下正在交手的对手举火持械转向李承明扑去 李承明身边现在只有兰家老二老三、杨不悔、薛仁贵和不中用的腾生鱼翊,根本无法对付,眼见就要性命不保了 杨不悔一把拉起李承明,向着迷宫入口方向跑去鱼翊愣了一下,也拔腿向随 薛仁贵和兰家老二老三一边拔刀抵挡,一边缓缓后退。 第二百七十一章 虚空楼阁 约莫一刻钟后李承明等人跑到了迷宫入口处的石门前 “鱼翊,在迷宫里真的有机关陷阱和猛兽蛇蜥出没吗?”李承明看着入口问道 鱼翊点点头,有摇摇头道:“应该有,我也不清楚,因为进去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 李承明很是郁闷,后有追兵,前是死路,该怎么办呢? “大王,贼人太多,赶快入迷宫”薛仁贵在远处一边搏杀,一边高喊 李承明会头望去,密密麻麻的火把不断涌来,心知只有入迷宫一条路了,当下高声道:“入迷宫” 宫中一片漆黑,浓密的树冠遮挡着月光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举火”李承明看薛仁贵他们还没有进来,想先仔细观察一下地形,顺便等待他们 火把亮起,大家勉强看清楚了周围的环境 腐枝败叶发出阵阵臭气宫道虽窄,两人仍可并行道旁树木蓊郁,巨石成排,恰似两堵厚墙两排树木的枝叶于头顶上合为一处,有串串萝藤,或圈圈盘绕树上,或袅娜悬挂枝下,杨不悔和鱼翊甚至须不时低头俯身方可通过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看不到月光”李承明想 树干上长满了巨菌,杨不悔用刀尖挑了一只,一团发出臭气的的粉末立即腾空而起 “不会有毒”李承明道 鱼翊突然望着头顶惊叫了一声:“大王当心” 李承明吓的跳到了杨不悔身后 刚一闪身,一只巴掌大小的蜘蛛就“啪”一声掉落在李承明原来站的地方,只见它毛茸茸的一身黄斑,眼中闪出可怕的蓝光 杨不悔不等它爬走,用枪尖将它刺了个穿心 这时候薛仁贵和兰家老二老三也跑了进来方景行和张公谨的人并没有追进来也不知道是他们知道这个迷宫的厉害,不想为了钱财丢掉性命,还是他们的主子知道一定会李承明死在迷宫里,所以没有派人进来 宫道似向原方向通去,然十数丈之后,又突然向右拐了个直弯一行沿宫道再往前走,走了数十丈远近兰老二突然道:“停,反正他们没追进来,我们为什么走呢?就在这里等天亮不行吗?” “你可真是个二傻子,他们虽然没有追进来,但是一定会守在外面的,我们就是在这里等上三年又有什么用呢?”李承明被他气的哭笑不得 “是啊大王英明,我怎么没想到呢”兰老二自言自语道 不知道走了多久,官道好像走不完似的,周围的景色既好像一程不变,又好像稍微有些不同,总而言之,就是迷路了 李承明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了,他摆了摆手道:“休息一会,大家好好想想,在一路上那里有些不一样之处?” 众人都沉默不语,杨不悔举着火把四处查看 过了一会杨不悔高喊道:“大王,快来看这里” 李承明精神一振,从起来,接过兰老三手里的火把,向着杨不悔那边走去 “大王,你看前面” 李承明随着杨不悔指去的方向,四棵劲松并排而立,松树周围灌木杂草丛生 “四棵松树,有什么不同?”李承明问 “大王再看其他地方”杨不悔道 李承明举起火把四处转了转,发现周围都是桐树,唯独此处孤零零的种了四棵松树,看来这松树后面一定有什么不同 考虑了好一会后,李承明道:“去松树后面看看” 杨不悔挥刀截断了根长树枝,于浓枝密叶中刚一拨,吓得连退数步,并将李承明向后猛推一把 只见一条三尺长短的赤色蝰蛇正于腐叶之上爬过,一眨眼便钻进树根处一洞中不见了 “我的个娘啊吓死我了”李承明的心剧烈地跳动着,紧紧地抱着薛仁贵左臂说道 杨不悔从衣襟上撕了几条布下来,将李承明裤管和靴口扎了起来其他的人看见也纷纷照做 接着杨不悔蹲身于枝叶下定睛一看,立起说道:“此处端的有一条小径,只是太窄,一人也难走过如此,我先过去,将树枝、杂草分开了,你们再过薛仁贵,看护好大王” 说话间,杨不悔已钻进茂密枝叶中了李承明裹紧身上衣袍,与薛仁贵和鱼翊随后跟上兰老二和老三对视了一眼拔出腰刀,也跟了上去 小径只有几丈长短须臾,李承明一行就又上了宫道,见左右各有一个急弯,便先向左走去来到拐弯处,却见一条又长又直的宫道展现于眼前 杨不悔想了想道:“大王,这么长的路恐怕还是迷途,我们须去相反方向找寻才是” 李承明心里早没了主意,他现在唯一的依靠就是杨不悔自然对他言听计从,当下点头同意 于是一行人又返回原处,再向右走去,到得拐弯处,果见一条丈余通道杨不悔喜道:“这条路应该对了” 说完指着左边高兴地叫道:“看,那也有三株松树,一定没错” “老二,过去看看松树后面有没有路”李承明连忙说到 兰老二应了一声,举着火把跨开大步便向蔓生于松树后面的杂草丛中走去谁知没走三步,他却大骂起来原来他双脚均陷入一片淤泥之中,好不容易才拔出腿来恼道:“前面却是死水一潭” 杨不悔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地说道:“不应该啊?看这个样子松树后面应该是有路的,怎么会没有呢?” 歇了一会他又道:“大王稍侯,我再去好好细寻,缘池必有路径” 李承明点点头道:“老二老三,你们俩跟杨不悔一起去” 三人随即拔刀在手,砍伐池边杂草荆棘少刻,小池露出轮廓,只见兰老二陷足之处水沸翻个不停 李承明带着薛仁贵走过去,伏身于垂枝下一瞧,急将身子缩回,原来是一颗奇形怪状的脑袋正慢慢从水中探出,一对黄眼睛直盯来人 兰老二见了倒抽一口凉气,急举手腰刀欲砍杨不悔一见,忙将他胳膊按下一类似蜥蜴的大怪物慢慢露出水面,体长足有五尺,看了令人害怕它爬到岸边,一头钻进了水草之中众人皆惊 兰老二道:“我一人面对五六名强人厮杀倒一点儿不惧,然见了这等水怪,实在让我胆寒” 杨不悔在一边笑道:“这水怪十有蝾螈,我幼时读古旧闲腾,只知蝾螈其名,却不见其物,今日有幸首次目睹此怪,也算长了一点儿见识” 李承明顾不上研究那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借着火光仔细观察着池边,惟见污泥水草,一无所获 李承明很是郁闷,心有不甘的他道:“杨不悔,看看水深不深?”他有涉水而过的想法 杨不悔答应了一声,将长袍塞于腰中,向前走了几步,用木棍于周围水中试了试,喜道:“大王,水里有石头” 说完一步跨上去,又用木棍再前面左右试了试道:“左前方又有--块” 杨不悔分开脸前垂枝,跨上第二块路石李承明等亦将衣袍塞于腰中,紧随他前进突然杨不悔停下脚步,险些将他身后的兰老三撞落水中 杨不悔手指一根断枝,道:“大王,这树枝应该是被人手所折,瞧那枝叶尚未干枯,说明此人过池就在几天之内他于石头上滑倒,急伸手抓树枝稳住身子,故将枝条折断” 李承明点头,轻声说道:“兴许此人仍在这左右不远的地方,我们须小心留神,以防他出其不意袭击我们” 兰老二喃喃道:“只要是人,我就不怕” 说完继续持刀向前走去水池虽不大,然天色黑暗,李承明一行又不识路径,寻出一块石头走一步,好不容易才到达彼岸 杨不悔与兰老三蹲下,拨开垂枝一看,见前面有一片空地,中央一棵大杉树下立了一座石亭,窗户紧闭,大门半开半掩,门上方一块绿地金字的小匾额上,“宁馨”两字隐约可见 “进去看看”李承明一过水池,便大声命道 兰老三冲向亭阁,一脚将大门踢开,两只蝙蝠拍打着翅膀飞了出来 兰老三转身,摇头道:“亭中没人” 李承明知道安全以后向亭阁走去 薛仁贵杨不悔和兰老二紧随于后进得亭内,薛仁贵将窗户打开,只见中央一方石桌,靠后墙一张石凳,上面均厚厚积了一层灰土石桌上有一玉盒,约一尺见方 “这里一定很久没人来了”杨不悔道 李承明用衣袖拂去盖上尘土,现出一幅云龙雕花图案,煞是精致又轻轻将盒盖揭了,取出一黄布小包 “会是什么东西呢?”李承明心想 李承明慢慢打开布包,展开包中文卷,却是一副图画上面用篆字写了“虚空楼阁”四个字 李承明低头一看,说道:“这必定是迷宫图啊,你们快瞧,弯弯宫道正好组成了四字古篆虚空楼阁” 杨不悔指着图上的黑点道:“大王你看,标黑点的地方就是我们刚刚走过的几处松树的地方” 李承明点了点头。 第二百七十二章 前朝皇子 杨不悔又将迷宫图仔细看了,食指从入口沿宫道移到出口,叹道:“好一座别出心裁的迷宫若是某人从入口处进宫,每遇三岔路口即靠右而进,他须穿过整个一座迷宫方能到达出口反之,他若从出口而入,每遇三岔路口即靠左而行,欲达入口处,亦须穿越整座迷宫但是他永远也找不到宫中这座亭阁” 李承明也仔细看了看道:“我是没看出来不过这个地方要是清理出来的话比是一处游览胜地” “你们还是想想我们怎么出去就算我们知道了这个迷宫的秘密又能怎么样呢?张公谨还守在外面,我们总不能一辈子住在这里面把?”兰老二说道 杨不悔突然道:“对了,这附近应该有一个人的,也不知道他躲在何处?” “对啊薛仁贵,老二老三,你们出去仔细找找,尤其是树顶,说不定此人正在树上枝叶间藏着呢” 薛仁贵等人离开以后鱼翔和杨不悔俯身打扫石凳,想请李承明坐下休息 “大王,此长凳之上有赭色斑点,似不寻常,莫非是血污?”杨不悔道 李承明心中一惊,忙举着火把走近杨不悔,拭擦凳上斑点,然后仔细看了红色血迹,转身对杨不悔命道:“看看此石凳下藏着什么东西?” 杨不悔用长棍于石凳下暗处一阵拨弄,只见一只大蛤蟆跳了出来又跪将火把伸进凳下细瞧了,禀道:“大王,凳下只有灰土与蜘蛛网” 此时,鱼翊于石凳后空处定睛一瞧,立时变了脸色,惊叫道:“不好此处有一具尸体” 杨不悔与鱼翊将一具直挺挺的尸体从石凳后抬了出来尸身上满是干血,死者是一名壮年男子 李承明俯身看了,那男子丧命于左胸一刀,浑身上下满是伤口 李承明站直身子,说道:“看样子此人遇害时间还不长,尸体虽已僵硬,然皮肉尚未腐烂” 杨不悔道:“他是什么人呢?为什么要来这呢?想来在小池路石上滑倒折断树枝之人必定是他看着伤口,应该不是一个人杀死他的,杀他的又是什么人呢?” “什么人?快下来”阁亭外面传来薛仁贵的喊声 李承明和杨不悔连忙向外跑去 一株柳树上传出一声人语:“你们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入迷宫?” 众人抬头望去见一条大汉高高伏在枝桠上,一手还提着一柄亮晃晃的三刃刀 这时候又一个人从树干后转出,拱一拱手道:“迷宫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各位什么来路?” “你们又是什么来路?这鬼地方真令人毛骨悚然啊”杨不悔道 坐在树桠上的那条大汉冷笑了一声:“一二三四五六,你们只有六个人,还有两个小孩子”说完他打一个唿哨顿时四周围走二十多个人来将李承明等人团团围住 “来,小爷一个人就能收拾你们,有种的全冲小爷一个人来”薛仁贵轻蔑地说道 几名汉子被激怒了,嚎叫着举起手里的武器向薛仁贵扑去 “且慢动手,我有话说”李承明高声道 “先不要动手,我想听听他要说什么”手提三刃刀的大汉说道 “我想见你们主事的人,我有些话要和他说,说完以后我们任凭你们处置,怎么样?”李承明道 “看来你才是他们的头,堵外面的那些人一定也是在等你公子你应该来头不小,好我答应你” 那汉子从树上跳下来说:“带他们去见总管” 二十多名汉子将李承明等人团团围住,携裹着他们,在宫道上忽左然右地转起圈来 李承明发现他们并不是找有松树的地方走,而是每过七棵树就左转,并不分桐树和松树,原来那些松树根本就是一个诱饵是骗人上当的,这样的话那张图也根本就是假的,这样的话那个亭阁也是故意要让人发现的 让人发现亭阁应该有两个目的,一是让来人自以为自己已经破解了迷宫的秘密,从而自己离开,二就是既使来人不肯离开,他们也可以藏在暗处,杀人灭口这里面究竟住着些什么人呢?他们为什么要隐姓埋名住在这里呢?那个倪寿乾费这么大个工夫修建这个迷宫究竟是要保护什么人呢? 李承明一边走一边想这时候天色已经亮了,李承明无意间发现发现他身边这些大汉的年纪竟然都不小了,他估计最年轻的也过四十岁了 七之下,众人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块空地,空地建有一座大殿 李承明放眼望去,那大殿占地极大,粗大的楠木柱子支在厚重的石础上石础上全未雕花,柱上也只涂了清漆,陈年的木香微微发散出来,映衬着那石础青粗厚重的纹理厅顶上也没有吊棚,而是直接横陈着一根根粗大的梁木梁木被涂成褐色,而梁木上头的瓦顶,是直接在瓦上开了些口子,用半磨光的云母石砌就天窗 “这大殿建的也太有气势了,区区一个倪寿乾能有这么大的力量吗?”李承明想 带路的汉子跑进殿去,很快又跑出来道:“总管答应见你了,不过只能请公子一个人进来”说完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大王”薛仁贵和杨不悔一起叫道 “没事,你们等在外面”李承明道说完抬腿走上石阶 这时候朝阳已经升起,日光透过云母石,隔着粗大的梁木,滤成乳白色照下来,照着这有数十席大小的大殿 殿内一溜青荡荡的地砖上,这时正站了二十几个女子她们个个敛手屏息,人人都只穿着白纻衫那纻裳竟是半透明的,里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胳膊大腿看的清清楚楚 满殿都是女子,那白纻衫如云似雾地浮在一个个年轻的躯体上,就只这么站着,也像一团薄薄的雾飘浮在清朗流丽的生命之河上 殿内,只坐北朝南地放置着一张胡床那胡床很矮,上面只铺了张简素的龙须席,胡床四脚上的雕花却刚健朴实那胡床上坐着一个男子,年纪好有二十许,同样是一身白衣,不过他的衣麻麻地白,却是不透明的那衣服粗硬硬地衬着那男子方刮净的须根,衬得衣越白,须根也越加青森干硬 那男子身材削瘦,双颊微陷,挑眉细眼只见他面前放着一盆水忽然他略松了一下领口的扣子,一件薄衫就从他领上直落在腰际他自敞衣袒腹,腹上的皮黄薄得像一张纸,那纸打了皱,纹路叠加地替代了他漠无表情的脸 只见那男子抽出一根藤条,用那藤条沾水,就向自己背上抽去 殿内很久都没有动静了,这时却听“啪”的一声脆响 那声音挟着一道红痕从那男子背上飞出,一条血红的蜈蚣似的痕迹就慢慢在涨大 那红甚至涨出了那男子布满疤痕的脊背,直涨满了整个大殿 那男子眉毛一抖,却不说话,用那藤条沾水,又一鞭用力向自己背上抽去 “这是怎么个意思?”李承明看着眼睛发直 只见他一下一下,那么认真而毫不手软地鞭笞自己,只眉梢唇角偶尔控制不住地牵动下血色的蜈蚣爬满了他的背殿内的女子们动都不敢动,只是压抑不住地紧张渐渐渐渐,才听到有细微的压制不住的抽噎之声,那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大得快要盖住那鞭挞之声了那男子却横眉怒目地扫视了满厅女子一眼,喝道:“哭什么哭?” 女子们被他这一下噤了声,只个个胸脯憋得起伏不定那男子只看了她们一眼,又向自己背后抽去 鞭打的痕迹遮掩不住地向他肩头蔓延过来,血红的蜈蚣张牙舞爪地宣泄着怒气好几十鞭后他才一抛藤鞭,停下手来,好久,他才仰面向天,耷眉无语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一声长恸起来 这一恸,直如幼儿失怙,上下求索而不得其解,竭全身力量但终无所得,声震梁木,响遏行云他那悲伤心底的,他的气也真长,这一声长恸,竟近于盏茶工夫才止 “我的天那,这到底是怎么啦,难倒他也自虐症,还有精神病?”李承明感觉身体有些颤抖 那男子拍了拍手,众女子齐齐施礼退下 “公子贵庚?籍贯何处?”那男子随手将藤条扔在脚边,在胡床上坐下来问道 “十二了,籍贯陇西,你呢?为什么要鞭打自己,我看你背上伤痕累累,这样的鞭打为时已久了”李承明跺着方步说道 “哈哈哈,跟你说了也没什么,反正你也离不开这里,我是前隋汉王之子杨隐,蜗居于此已经二十年了这鞭刑从我记事起,就每年都要鞭打一次,倪总管说这是不要我成为像先父一样目无君父,心生叛逆的乱臣贼子”那男子笑着说道 李承明大吃一惊心想:“没想到这里居然住了一个前朝皇族”接着哈哈笑道:“大隋亡国已经九年了,你又何必对自己这么苛刻呢?再说成者王侯败者寇,千百年后的人又有怎么会知道谁才是不忠不义的乱臣贼子呢?”。 第二百七十三章 迷宫秘道 “楚王殿下”这时候一个冷冷的声音从李承明的身后传来 李承明转身一看,只见一个四十多岁,面色苍白,身材消瘦的男人正拾阶而上 杨隐从胡床上站起来行礼道:“倪总管” “你就是倪寿乾?”李承明问 “非也,家父早已仙逝,在下倪坤”倪总管答到“请楚王殿下入座”说完他指着胡床左下方的一张团凳说道 “我就说吗,倪寿乾怎么还会如此年轻,原来是他儿子”李承明心说 “殿下,我们是时候离开了”倪坤看着杨隐说道 “为什么,我们在这里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杨隐脸色一变问道 “殿下知道这位楚王殿下的身份吗?”倪坤道 杨隐摇了摇头道:“大唐皇族” 倪坤笑道:“不止是皇族,他还是曾经太子的儿子,现在皇帝的侄子,当今皇上正在以王侯之爵求他的人头” 杨隐脸色一变,接着道:“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张公谨和方景行还堵在迷宫外面,他们现在人手不足,不敢冒然入宫,但要是上万官军赶来,这小小的迷宫就挡不住他们了”倪坤说 “那我们要不”杨隐吞吞吐吐地说道 “完了,这小子一定是想把我交出去”李承明心想 “不行,且不说殿下你前朝皇族的身份,就冲李世民杀兄屠弟的行径我们也不能助纣为虐”倪坤道 李承明松了一口气,心说:“还好,总算是暂时保住小命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杨隐问 “殿下放心,家父建这迷宫时曾修有秘道,我们可以从秘道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倪坤道 “我们真要离开这吗?离开这我们能去那呢?”杨隐问 “天下广大,何处不能容身呢?殿下困在这里二十年,也是时候出去看看外面的风光了”倪坤说 “几位如果愿意的话可以随我去幽州”李承明想借助杨隐的力量帮自己转回幽州 “倪总管,你怎么看?”杨隐看着倪坤问道 倪坤想了想道:“殿下忘了汉王是怎么死的了吗?我们还是不要介入李唐的内乱好” 杨隐点了点头 长安东宫,李世民得到了李承乾和李恪平安脱险的消息欣喜异常,马上命令内侍传令,大宴群臣,进行庆贺 酒足饭饱以后,秦王破阵乐响起 李世民举杯道:“今日朕奏此曲,是想大家以天下大治为根本,以后要舍去绮糜繁复之吏治遗风,化繁为简,以此曲声韵慷慨为节奏,发扬蹈厉,艰苦创业至于如何实现大治,我们已经多次议过,主旨为八个字,即抚民以静,惟重教化,不以苛猛刑律滥施于民” “望众卿及各司本职,依此主旨制定细务并妥善行之眼下有几件事,有司要在近几日办一办既想去奢省费,就要从宫里做起这第一件事儿,就是裁减宫人,朕想再裁一千人隋代末年,求采无已,至于离宫别馆,即使非御幸之所,也多聚宫人他们这样做法,朕所不取” “将她们放出宫外一者可以省费,二者让她们归其戚属,得以配人,生儿育女,有利于人口的增加第二件,要想轻徭薄赋,必须按制度办事戴卿,自今日起,大理寺不可仅仅沉溺于刑狱之事由你主持,要对各级官吏违背《均田法》及《租庸调法》者重重责罚,不可让他们在两法之外滥征百姓民力财力当然,要使百姓有喘息之机,国家也要节衣缩食,免其赋役” “臣遵旨”刚刚接掌大理寺卿的戴胄急忙起身答道 李世民看见戴胄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来,说道:“孙伏伽现任大理丞,是吗?” “正是” “一名叫元律师的人被判死罪,朕已勾决了,可孙伏伽上疏说,此人罪过虽大,然依《武德律》尚不至于死朕翻看《武德律》加以对照,果然如此戴卿,大理寺有人如此,朕何忧也要大加赏赐孙伏伽,可擢其为大理少卿,另赐给兰陵公主园以为居住”李世民道 李世民此言一出,群臣顿时惊呆了 孙伏伽因为谏对了一件事,又被升职,又得赏赐要知道,兰陵公主园是京城中很著名的园林宅第,价值过百万钱 萧瑀实在忍不住,出言谏道:“陛下,孙伏伽直谏有功,擢其官职已经足矣,再赏赐如此豪宅,委实太过其所谏亦为平常事,实在不相称,请陛下明察” 席中的赵弘智嘴角边浮起微笑,他知道李世民这样做,是想鼓励臣下纷竞直谏 果然,李世民挥手让萧瑀退回,语重心长道:“朕所以对孙伏伽厚加赏赐,无非为了两点一者,元律师之死罪已由朕勾决,孙伏伽坚持律制,不畏强颜,敢于直谏,功莫大焉戴卿,朕今日赏了孙伏伽,就是想让你们知道,国之大莫过于法就是朕的话,也不可与法相触二者,朕想让孙伏伽开一个好头,望众卿慕之效之,多谏政之失,朕之失,开极言规谏之风气” 群臣纷纷点头,但像尉迟敬德等武将还是觉得这样太便宜:不用一枪一刀,仅写了几行字就得了一处大园子,天下真有这样的美事吗? 李世民挥手让戴胄退回班中,接着说道:“既然引出了这个话题,朕就多说几句前些日子,赵弘智曾经劝过朕,让朕克制己欲,接受群臣之规谏朕想想实在有理,为君者一言兴邦或丧邦,威权太重朕与众卿一样亦为人,非神也若无国法规之,若无臣子谏之,则所失甚多隋炀帝去今不远,朕观其诗文,非不明事理之人,然他以为贵为天子,君临天下,人莫能撼先失国法,再拒人谏,成为后世不齿之暴君朕今日所以重赏孙伏伽,盖为此也” “再还接着刚才的话题,任用廉吏,当访良吏,这是朕要说的第三件事当年大唐初创,设州太多,如今官吏比起前隋来,一点都不少,甚至之,其中良莠不齐,须加抑简这件事由玄龄酌之,不管是京官和外官,都要设法裁撤,将那些能干的吏员放在关键位置上另外,可诏天下诸州推荐良才这些年战乱频繁,一些良才不免散落乡间,要将他们简拔上来封公,你知事吏部,可与无忌一起从办这件事” “其四,朕致力于使民衣食有余,则诸州刺史最为关键朕居深宫之中,视听不能及远,各地能否治乱,惟系那些都督、刺史之身无忌,你要多派人微服出行,实他们到底做得如何玄龄,你与无忌一起办好这件事要将那些平庸者,特别要将一些举地降唐因荫其地者考核清楚,大唐的官位不是用来赏赐的,是要造福庶民的待你们考功事毕,过年之前将留任者召来京城,朕要见他们” 封德彝、房玄龄、长孙无忌起身接旨 李世民谈兴甚浓,自御座上立起,又向前跨了几步,目视群臣道:“朕刚才说的四件事,与天下之纷纭事务相较,实在是挂一漏千朕知道,要使国家大治,靠朕一人是不行的,须靠众卿家以及刺史、县令来共同努力,只有群策群力,方能实现那日赵弘智曾经说过,要想实现天下大治,须有清明政治以为基石,朕深为赞同” “朕刚才已经说过,朕定当克制己欲,劬劳理政,惟以国家法度为绳至于众卿家,今后不可再说什么揣测圣意之类的话,朕之心意放于明处,再无幽暗之心机朕力求做到不以个人好恶判事,不偏不倚求得公正朕今天说了,众卿今后各司本职勤勉为之,不思偏邪,即为好官” “若再进一步,大家在理好本职的同时,再为国进一言,献一计,如孙伏伽这样,则为良吏,朕定依功赏赐朕不学秦始皇、隋炀帝,对于臣子的进言,只要是心为国是,哪怕是偏激乃至过头的话,朕不会怪罪还有,朕不管你们以前有过何种过失,曾有过何种卑下的伎俩,从现在开始,只要行正大光明之举,将不忠不正之言行弃之如敝履,则是我朝正直之臣若再有人行一些鬼蜮伎俩,朕定严罚不贷” “好了,朕今日就说这些,大家散去敬德、志玄、无忌,还有侯君集,你们先在宫外候着,随朕一同看看叔宝兄” 百官依次退出殿外,众人皆默默不语,仔细咀嚼着李世民说的这些话 李世民退出显德殿以后略显疲惫 他令宫女重为自己净了面,并嘱咐要用凉水,这样就觉得精神许多,然后又连喝了两碗小米粥 喝完以后坐在躺椅上闭目小憩片刻,便即刻恢复了精神 李世民迈出殿门,就见内仆局已经备好了革辂车供他出行,尉迟敬德等四人也候在那里 他们将跟随革辂车出宫门之后,再上马随驾 李世民皱了一下眉头,挥手道:“不用车驾,牵马来,侍卫也不要跟来了,朕有敬德四人随侍即可”。 第二百七十四章 皇帝探病 秦叔宝居住在朱雀大街西侧的安业坊里 李世民等五骑出宫门后过禁苑再入芳林门,向南绕上朱雀大街,很是驰骋了一阵 李世民自从夺宫成功之后,除了上次到渭水边与颉利可汗相见以外,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与武将们一起扬鞭疾驰 不过城没有田野那样空阔,无法尽兴 李世民侧头问侯君集道:“叔宝兄原来身体一直康健,怎么说病倒就病倒了呢?” 侯君集叹道:“其实秦将军自去年下半年以来一直不好想是他为陛下之事一直强撑着,现在大事已定,他再无牵挂,就此躺倒不起唉,听说他一到天冷之时,症候似乎就会加重” “什么症候?”李世民问 “浑身疼痛无力,经常咯血不止,而且脸色蜡黄且白,如纸一般”侯君集答 “请太医看过没有?” “看过了,太医说他积劳成疾,内伤复发,需慢慢调养”侯君集说 说话间,他们已到了秦叔宝的住宅门首 段志玄让门人入内通报,被李世民挥手止住,说道:“不用麻烦了,若叔宝兄知道我来,定要强撑着起来行礼,如此就不是我来瞧他的初衷了” 那名门人在前引路,领着几个人穿门过院,直奔秦叔宝居住的后堂里 房内略显阴暗,居中拢着一盆彤红的炭火,将屋内烧得暖融融的 左边的桌榻面前,点着一盏红灯笼 秦叔宝闭目躺在榻上,柔和的光芒射在其脸上,略微增加了一些红润 榻前坐着一名妇人,想是秦叔宝的夫人,身边站立一名侍女手端瓷盏,不知要为叔宝喂药还是喂饭 那名门人进房后轻声禀报了一声,叔宝夫人原来没有见过李世民,现在闻听皇上驾到,顿时慌忙起来 她匆忙起身要向李世民下拜,不小心撞翻了侍女手中的瓷盏 只听“咣啷”一声,那瓷盏在地上跌得粉碎 这声响惊醒了秦叔宝,他睁开眼,见李世民等人已走到榻前,急忙挣扎着要起来,嘴里说道:“臣未及时迎接皇上,罪该万死” 李世民伸手将他按回去,轻声说道:“叔宝兄,我悄悄来这里,是我不让他们事先通报你身子沉重不可妄动,千万不能再加重症候” 尉迟敬德在旁说道:“叔宝兄,你就好好躺着别因此再有什么闪失” 秦叔宝点点头,慢慢又躺回,他的眼中忽然涌出了热泪,哽咽道:“皇上刚刚即位,正是需要臣等出力的时候,唉,臣之身体实在不争气,不能为皇上效力不说,还累皇上挂念,臣心心实在不安” 叔宝夫人取来椅子,李世民点点头坐了下来其他人不敢坐,依旧侍立在李世民身后 李世民用手抚在秦叔宝手背上,安慰道:“叔宝兄,以往征战中,敌阵中骁将锐卒张扬炫耀时,我多命你杀入敌阵以夺其势你每次都不辱使命,跃马负枪而进,冲杀于万众之中那日我们说起,你已经历二百余阵,屡受重伤,前后出血计有数斛,焉得不病乎?你为国如此,功已甚大,何得不安?若说不安,还是我心里最为不安眼下天下渐平,该是你们这些功臣休憩的时候了,你却得了如此重疾,唉眼下只有多为你访名医,用药石,争取早日调养好,我心才安啊” “皇上这样说,臣惟有感激涕零臣看眼下之势,不能起身为皇上效力了,可还空挂着朝廷的官职,皇上又赐下了丰厚的实封皇上,臣有一事相求”秦叔宝道 “叔宝兄尽管说” “臣不能为皇上效力,然也不能占着朝廷的位置请皇上答应赐臣致仕归家养病,也算是报君恩之万一”秦叔宝说 李世民扭头看着身后四人,感叹说道:“人称叔宝兄仁义勇猛,这仁义一节并非皆轰轰烈烈之事,惟从细微处才见精神叔宝兄为朝廷考虑如此周到,疾病之中不愿荒弛朝廷制度,委实可叹啊” 他又转过头来面向叔宝,摇头道:“不可你现在好好安心养病,不许再虑其他现在朝中文武官员确实需要裁减,然你万不能告退你病情沉重时,不许他们前来叨扰你待你病有一些起色,可据你的精力让他们入府来向你禀事叔宝兄,天下的大事还要我们君臣一起来办,这日子还长着很呢” 秦叔宝感动的热泪盈眶 李世民举目四壁,见房中家具简陋,又兼光线不好,因嘱咐长孙无忌道:“无忌,传我的话让殿中省为叔宝兄另觅住所,并添置家具,费用由殿中省支付” 若让殿中省支付费用,则是由皇上自掏腰包,这下子等于又赐给了秦叔宝一处宅子 叔宝夫人一直退在一侧,心里不免惴惴然 现在听了李世民的话,明白这是要赏给自己一处宅子 她见叔宝只顾哽咽难说成话,急忙跪下拜道:“贱妾代拙夫谢皇上赏赐” 李世民说道:“起来,你要好好照顾好叔宝兄只要他的身体好起来,即是你的最大功劳,朕会单独赏你的” 李世民又与秦叔宝说了几句话,然后起身出门 他走到院子里过了中堂,忽然停步,转对长孙无忌道:“叔宝兄如此仁义英烈,可以下一道明诏彰其事迹,使天下武官心慕效之” 长孙无忌道:“秦将军仁义英烈,性情敦厚,且时时为朝廷着想,有可彰之道臣定传旨秘腾省,让他们及早拟诏” “不用了,你还是告诉如晦,他知道我的心意,可让他先拟诏交由秘腾省”李世民道 “臣遵旨” 这时尉迟敬德插话道:“皇上刚刚说过要抚民以静,现在大彰叔宝之功,似乎有点不妥?” 长孙无忌听完不安地瞪了尉迟敬德一眼 自从玄武门事变后,尉迟敬德以为自己功劳最大,似乎变了一种性子 他对同级僚属往往如斥下属,就是到了房玄龄、杜如晦面前,也常常根据自己好恶直言相抗 眼下李世民刚刚说过要下明诏彰叔宝之功,他马上就提出反对意见要知道,这是一种抗旨的行为 李世民听后倒是没有什么反感,思索了一下说道:“不对李承明和李孝常还没有平定,北面还有颉利和梁师都,四夷也是未完全安定抚民以静并不意味着马放南山,铸剑为犁敬德,眼下不可有任何懈怠,习兵练武,那是一刻也不能停的” 尉迟敬德又道:“既然这样那陛下为什么不让我等出征,讨平逆贼呢?” 李世民有些不悦,他看了尉迟敬德一眼,语调依然平和地说道:“李孝常不过是介癣之疾,巴蜀是困守之地,之要拿住了李承明,叛贼没了拥立的对象,一切就都平定了你莫不是以为合李靖和李世绩之力也不如你尉迟敬德” “再说我说现在要偃武修文,那是对治理天下而言,然武备不能有一丝儿松弛以往君主在太平之时,多修长城以阻外狄侵扰,长城修好,就以为万事大吉殊不知长城为死物,抵抗外狄毕竟要靠人这样反而受了长城之累,终致败亡敬德,要知武备一道,须常抓不懈何况天下尚未太平,万万不可产生骄逸之心理” 尉迟敬德、段志玄和侯君集急忙答应,尉迟敬德虽目空一切,然到了李世民面前,依旧心怀畏惧 “还有一点”李世民的眼光扫过四人,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们皆为我的旧属,又立有大功,与其他人相比和我多了一层情分这一点,我心知,你们也心知,那是什么时候也改变不了的然到了群臣面前,你们不能有任何的特别,大家都是平等的,与我没有远近之分我已非往日的藩王,现为一国之君,应舍一己之私,求天下大同敬德,我听说你近来盛气较旺,动辄欺凌同僚,甚至和玄龄、如晦争吵你若始终有理,我欣赏你的正直之气,然若是因为骄横所致,什么时候都以为自己功大,老虎屁股摸不得,那是不许的赵弘智劝我要克制己欲,那是为国着想你们作为臣子克制己欲,力求中规中矩,与同僚和睦相处,一心为国办事,那也是为国着想你们明白我的心意吗?” 四人齐声答应,尉迟敬德的黑脸上大汗淋漓 几人出门上马,绝尘而去 李世民等人离开以后秦叔宝的妻子看着矮他上咳嗽不止的丈夫,忍不住泪如雨下 秦叔宝长吐了一口气,对着老婆说:“有什么好哭的,吾少长戎马,所经二百余阵,屡中重疮计吾前后出血亦数斛矣,安得不病乎?放心,我现在还没儿子送终呢,不会死的等我病好了以后你我夫妻还要生个儿子养老送终,继承我的爵位呢?” 秦叔宝并不知道,从此以后他疾病难愈,一直与病榻相伴,再也不能上阵打仗当然也没法生下儿子来,这样一直挨了十二年,终于油尽灯枯阖目而逝 李世民赠其为徐州都督,封其为胡国公,令所司在其坟前立石人马,以彰其战功,并准其陪葬昭陵 贞观十七年,秦叔宝与诸功臣一起图形于凌烟阁。 第二百七十五章 逃出迷宫 武德九年十月二十七日,亥末子初时分,满天星斗都已被乌云遮掩,天地之际一团漆黑 李承明和杨隐等人在秘道里走了足足半个时辰才潜出迷宫李承明观察了好几才看出来秘道出口竟然开在了兰城镇最有名的白虎塔旁边这个倪寿乾也真够胆大的,不怕被人发现这样好,张公谨他们肯定想不到自己已经到了镇内了 “楚王殿下,就此分手,祝你能逃出生天”杨隐拱手说到 李承明也拱手:“不能与杨兄一起成就大业,真是遗憾但愿你我还会有相逢的一日” 杨隐拱了拱手,带着百余名男女属下转身离去 李承明仰天看着漆黑的夜空,道:“也不知道沈牧和兰老大史漫天他们在那?我们该去那呢?” “大王,要不去我家休息一晚?”鱼翊说道 李承明想了想道:“方景行是见过你的,你家肯定不安全” 杨不悔指着左前方道:“大王,我们还是先去那边的土地庙里休息一会,等天亮以后在想办法找他们” 李承明顺着他是我手指向前望去,夜幕下隐隐约约能看到一座小小的土地庙 “也好”冻的瑟瑟发抖的李承明紧抱双臂说道 一行人向着土地庙走去 还没有进庙,就听道有人压低声音道:“大王” “大哥,大王,是我大哥”兰老二高兴地大叫道 “嘘小点声”李承明低声道 “大王,你们去那了?张公谨来了,急死我们哥俩了”兰老大说 李承明道:“我已经知道了,沈牧有没有和你们在一起?” “没有,不过那两个小乞丐跟我们在一起”兰老大答 李承明有些失望:“行了,先进庙休息一晚再说庙里安全吗?” “有五个乞丐,不过有老四看着他们,绝对安全”兰老大答 天气寒冷,又怕被人发现不敢生火,为了御寒众人只能挤在一起 “堂堂大唐亲王,竟然沦落到和乞丐抢房子的地步,也不知道属下们现在怎么看自己”李承明闭上眼睛想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西北风就已经刮得一阵紧似一阵,夹杂着盐粒一样的雪花,肆无忌惮地袭击这个小镇子 身着单衣的李承明把手藏进袖子里,脑袋缩到胸前,嘴里哈着气,眼珠子滴溜溜一个劲乱转他在想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找棉衣 兰老大出去撒了沸尿回来,鼻子上挂着一粒小水珠,恶狠狠地骂了一句:“***鬼天气” “老大,你去把那拔两件乞丐衣服来,给安六子,史漫天换上让你俩去方府探探消息”李承明道 太阳升起的时候安六子和史漫天就已经站在了方景行的府门口 安着门口旁边那尊石狮子发笑,有股骑上去的冲动他曾在许多人家门前见过这玩意儿有一回,被主人家的狗撵出来后,多亏他像猴子一样爬到大狮子身上,才躲过了那一劫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次以后他每次看到石狮子都有骑上去的想法 这时候就听见大门吱的一响,一个大脑壳露了出来 “嘿,运气真好,还没出门就看见两个乞丐”那人高兴地说道 安六子和史漫天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看见他们会这么高兴 “唉,你们俩,跟我进来”那人吆喝道 “哥,怎么办?”史漫天有些胆怯,看着安道 安六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两人都胆怯地望着那个大脑袋,既不说话,也不移动 “进来有好事我家主人要见你们”那人又换了一副笑脸说道 安史二人很是不解 “把手垂下来老老实实地跟我走,进府以后要懂规矩”那人又说道 安史二人对视了一眼,把手从袖里抽出,垂到腿侧,跟在大脑袋屁股后头往里边走院子很大,东西北三面都有房三个人不说话前后走着,显得院子很空、很静 大脑袋带着他们径直走向上房,还没走到门口,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安六子有点怕他在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该不会是我们已经暴露了 大厅很宽阔一个身材短小、肥头大耳的老太太,正斜着身子,坐在胡床上老太太面前摆着一个火盆,炭火红红的,整个屋子里让人感觉很暖和 大脑袋弯腰上前一步:“老夫人,找到乞丐了” “快叫进来”老太太精神一振,坐直了说道 大脑袋转身对着安史二人道:“快进来给老夫人行礼” “见过老夫人”安史二人进来跪下磕头道 老太太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安史二人先从安六子张着鳄鱼嘴的大棉鞋开始,然后,满是补丁的棉裤、油光发亮的棉袄、乌黑皲裂的小手,这才滑到脸上,最后在眼睛处定格安六子胆大和她对视一眼,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裤管直升上来,于是赶紧低头 看起来,当家的对安六子满意她打个呵欠,说:“一对眼珠子倒是蛮精神的” 大脑袋好像浑身放松下来 老太太的问安六子:“你叫啥名儿?” 大脑袋赶忙回身,拿眼睛剜了安六子一眼 安六子忙低声说:“俺姓没名字,大家都喊我安六子”说着,举起左手,“因为俺这手上有六根手指头” “多大了?”老太太问 “十五” “家里头还有别人吗?” “没了,俺从小就没见过爹娘”安六子答 老太太“哦”了一声,点点头,然后站起身来道:“知道为什么叫你们进来吗?” 安六子摇了摇头 老太太道:“我的大孙子想要一个伴读,你们运气好,入了我们方家,以后就再不用受冻挨饿了” 说完对着大脑袋道:“带他们下去,换身好衣服再带他们去见公子”然后挥了挥手 大脑袋就带着安六子和史漫天从大厅出来安史二人两人都放下心来在院子里,安六子紧走几步撵上走在前头的大脑袋说:“这位大爷,为什么那么公子要找乞丐做伴读呢?” 大脑袋回头一笑道:“小兔崽子,我今天心情好,可以告诉你” 原来方景行有个独子,可是整天病恹恹的,不知糟蹋了多少中药,一直就不见好前几天,他找来一个算命先生一算,说这孩儿名字起得不好,犯忌要想把病根除去,得去找个乞丐借他的贱名来用,最好是能找个年龄相仿的小乞丐来,整天陪伴着,替公子挡灾 在古代,改名字冲灾消难是很常见一些大户人家的孩子身体不好的话就会找个乞丐来,用他的名字,把自己的名字给那个乞丐,让那个乞丐给自己挡灾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个小姑娘,身上衣服虽说有点破旧,但挺干净,不像安六子的乞丐服,灰尘、油污甚至鼻涕渍随处可见 小姑娘两只大眼睛紧盯着安六子安六子想起从前和小孩子玩瞪眼的游戏,索性也瞪大眼睛看着那小姑娘他一边走,一边看,冷不防一头撞到一棵树上小姑娘不由得扑哧一声笑出来 小姑娘来到大脑袋跟前,低头行礼 大脑袋“嗯”了一声道:“大管家起来没有?” 小姑娘答道:“起来了” “那就好,你带这两个小乞丐去找大总管,让大总管给他们换身衣服,再带去见公子是老夫人安排的”大脑袋说 小姑娘答应了一声,看着安声道:“跟我来” 安六子一边摸着脑袋,一边说:“你是谁啊?” “我叫小翠是夫人屋里的丫头”小姑娘笑着答道 安心翼翼地问:“我们会不会碰到老爷啊?我害怕” “不会的,老爷前天去倪家田庄,根本不再府里”小翠说 “倪家田庄,听说那里闹鬼的,老爷去那干什么去了?”安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听府上的人说老爷是去哪里抓反贼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后院门口,门吱的一响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两个人来前面一个仆人打扮,后面却是个一个十四五岁病怏怏的少年 只听那仆人模样的男子说:“少爷,咱可说好,就在门口玩一会儿,马上回去要是让老夫人看到,会骂我的” 少年嘿嘿笑着跑出门来,说:“有我呢,你怕什么?” 安六子想,这难道就是他们的病公子?他正寻思间,却听那男仆喝问:“哪来的小叫花子?滚一边去小翠,你不要命了?带叫花子进来” 小翠没来的及说话 那少年歪头一眼,回头说:“那是两个小哥哥啊,你咋对他们这么凶?” “他们是老夫人给公子找来的陪读”小翠说道 少年的表现让安六子感觉他是个二傻子,他瞪一眼那个男仆,然后对着那少年说:“安六子见过公子” “走跟我出去玩”少年道 那仆人说:“公子,他是个小叫花子,咱不跟他玩” “不嘛,我就要跟他一起玩,你管不着” 男仆瞪了安六子一眼,安六子对他伸伸舌头,这动作又把少年逗乐了他跑过来,伸手就去抓安六子的手安六子一看,他的手白净细腻,而自己的手像是捞过软枣的叉子,灰尘泥垢多少天没清理干净,再加上被冻得裂了好多道道,顿时觉得不好意思,就把手抽了回来 安来脑子就灵,嘴皮子也利落于是把几年来要饭途中见到听到的稀奇古怪的事,一股脑讲给少年听,少年听得入了迷 安六子也很快从少年嘴里打听出了方府现在还有多少家丁在府里。 第二百七十六章 混入方宅 当天下午,史漫天找借口溜出了方宅,照安六子教他的,在镇上转了几圈以后才跑回到土地庙 “怎么他府里还有五十多名家丁?”听完史漫天的汇报,李承明有些发愁 他不是没有想过直接离开兰城镇,但是上午出去探路的兰老大回来报告说镇上四个大门都有操关中口音官兵盘查,估计是张公谨带来的人 李承明实在想不通,张公谨明明知道自己被困在迷宫里,为什么还要严格盘查镇上呢? 其实他们现在要抓的并不是李承明,只是前天张公谨看见李承明带的下属不多,他怀疑李承明还有属下藏在兰城镇,严格盘查是怕他们去迷宫接应李承明 “大王,眼下唯一之计还是得让兰城镇乱起来我们才好乱中取利”杨不悔说 “怎么乱呢?敌强我弱”李承明问 “趁着方景行和张公谨不在镇里,击破方府,拿下兰城镇”杨不悔说 “可是我们人手太少,先不要说那些正在盘查的官兵,就方景行的家丁也都有五十多人,就靠我们这几个人,能行吗?”李承明问 杨不悔道:“大王放心,一定可以成功”接着他又对史漫天说:“你马上赶回方府,告诉安六子,让他今天天黑的时候等在方府前门史漫天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等半夜以后走后门呢?”李承明问 “半夜以后百姓们就都睡了,我们不容易吸引他们和我们一起举事,而且那个时候驻守四门的官兵大部分也都回方府休息了,我们反而不容易得手再说后门,我估计从后门进的话会暴露我们人少的事实,反之,如果走前门反而可以虚张声势,让他们误以为我们人多势众,心生畏惧,不战而降”杨不悔答 “好,我相信你”心烦意乱的李承明别无选择,只能同意杨不悔的意见 傍晚时分李承明一行出来土地庙,径奔方宅 “开门”到得门首,杨不悔大喝一声 早已经等在这里的安六子和史漫天一起合力将大门打开 兰家四兄弟持刀闯入,前院聚了几十名家丁,正三五一群纷纷议论,看见四个一模一样凶神恶煞的人持刀闯进来,都吓了一跳 四兄弟也不废话,挥刀就砍,家丁毫无防备,转眼间就被砍翻了大半这时候外面突然刀枪铿锵,一声号令传来:“众军佐,杀进方宅,鸡犬不留”剩下家丁听到见状,一个个面面相觑接着纷纷嗷嗷直叫,夺路而逃 四人也不理会,只是大叫着:“楚王大军已到,降者免死”径直向前走去 进得中院,见一汉子领了三十余人正在磨枪擦剑,油润皮甲那些人早已听道路喊声,看见四人进来立刻一起举械杀来 走在后面的杨不悔连忙弯弓搭箭,行云流水般地连发六箭,射倒六人,余下的都被吓傻了,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不动 “放下刀枪,善动者死”杨不悔道 话一说完,一片当啷声响起,刀枪扔了一地 后院中只有几名赤手空拳的家奴,见兰家四兄弟进来,早闪身躲过一边 兰老大快步向后院大厅跑去迎面两扇红漆大门,门上雕龙刻凤,一见便知是方宅主厅无疑 兰老大踢脚,一脚将大门踢开厅内亦有三人,看情形正在密商要事居中虎皮太师椅上坐了一人竟然是方景行另二人为方景行的策士,都有了几岁年纪,坐在对面的雕花乌木凳上 原来方景行刚刚赶回府,所以安六子根本来不及送消息出去不过因为要配合张公谨困守迷宫所以他没有带太多人回来 厅内兽皮铺地,各式兵刃靠墙排列齐整,乍一看倒像一间军械库三人抬头,猛见不之客从天而降,均大惊失色,一时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承明走进来,一语不发,见旁边有张空团凳,便走过去坐下来 兰家四兄弟则在方景行面前站定,怒目而视方景行的两名策士见状,忙站起退到主人后边 李承明道:“方景行,没想到小爷会先取你的性命” 方景行渐渐镇定下来,先前还心中不免犯怵又一转念,他有家丁数十名,而李承明不过区区数人,竟来虎口拔牙,岂不自投罗网?想到此,也就有恃无恐了唯一让他想不通的是李承明是怎么从来的呢?那个迷宫可是出来没有人能活着出来的啊就算他能破解迷宫,可他又怎么可能对付的了守在外面的两百多人呢? 方景行跳将起来,咆哮道:“李承明,你狗胆包天,竟敢到太岁头上动土来人,给我将他们全部砍了” 话音刚落,薛仁贵快步冲进来,一拳飞出,正着面门方景行冷不防吃了这千斤一拳,应声倒地,将一精致茶几连同一套贵重细瓷茶具统统砸得粉碎 厅后帷帘处冲出六名家丁,各执利器在手,然见主人已倒地,不由向后退了两步 薛仁贵大声喝道:“楚王大军已经至,还不弃戈早降?自古冤各有头,债各有主,你们有罪无罪,罪轻罪重,我家大王自有区处” 方景行鼻梁骨已经破碎,鼻孔血流如注,仍挣扎着抬起头来,叫道:“左右,休要听他一派胡言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主人有难,你等须奋勇当先,先给我将团凳上那少年宰了” 为首的一名家丁闻言,举起手中长刀就向李承明扑去 李承明安然稳坐,慢捋长须,对来人不屑一顾,薛仁贵叫了一声,手里的长刀脱手飞出,从那个家丁的后背直穿过胸膛 家丁哼了一声,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 李承明不耐烦地道:“将他们全绑了兰家兄弟,你们去把外面的强壮家丁都绑起来” 薛仁贵的拳本来就重,又兼方景行一向颐指气使,不可一世,如今受人凌辱,连伤带气,此时早已昏晕过去薛仁贵蹲下身去,毫不费力就将他捆了个结实 李承明站起来走到那两名策士道:“你们是什么人?” 年长的策士一揖到地,回道:“公子听禀,小人等实属出于无奈,才在方景行手下听差侍候人称小人等为策士,其实是俯仰由人的摆设小人可以起誓” 这时候鱼翊身背铁锅、铜壶、铁链从外面进来,李承明笑道:“杨大哥果然大智大勇,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杨不悔淡淡一笑道:“自古兵不厌诈,欲一举攻破方宅,并非血战一场不能取胜须知,方景行并非胆小如鼠之辈,他豢养的那帮打手亦多亡命之徒,必会与我决一死战我自知敌强我弱,所以只能假象威吓他们,使其产生大局已定,我们必胜的错觉” 李承明笑了笑看着那个年长的策士道:“你叫什么名字?” 策士战战兢兢地直起身来:“老朽姓钟名厚,公子爷有何差遣,小人自当效命” 李承明道:“好,你马上去把方家的男仆女眷奴婢下人,全部集合到这里来” “安六子,你跟钟厚一起去”接着又说,他的人手太少,万一钟厚耍花样,就倒霉了,还是找个人看着他保险 策士答应了一声,正要转身离开 杨不悔突然又叫住他道:“官府处治罪犯有时用细藤条慢慢抽打,通常要三个时辰方抽得案犯断气,此种刑罚不知你可曾见过?” 策士一时不解此话真意,只恭敬答道:“老朽生性愚昧,又一向居住在这弹丸鄙土,不见世面,虽痴长六十岁,实不曾开过此眼界” 杨不悔肃容道:“我家殿下的差遣,你都听清了,若施行中有毫厘差池,定叫你尝尝这笞刑的滋味” 策士吓得面色如纸,站在原地直打哆嗦,好久移步不得直到安六子过去拉他,这才反应过来 “史漫天,去打些水来”李承明道 他想弄醒方景行,询问一些张公谨那边的消息 几桶凉水下去,方景行依然是昏迷不醒 “方景行是不是有病在身?”李承明向那个年轻些的策士问道 年轻策士点头道:“是,方景行虽身强力壮,却脑染慢性疴疾多年来求遍悬壶名医,少不得望闻问切,神汤调剂,然终不济事昔时生气动怒,亦常如此昏晕倒地,几个时辰方能苏醒医家称须打开头颅,放出内中毒气,方可治得此病然有此高医术的转世华陀在兰城医界却无处觅寻” 李承明心道:“方景行昏迷不醒,实在晦气看来想从他口中问出张公谨那边的消息一时半会是办不到了,这可该怎么办呢?” “大王,当务之急还是举火起事”杨不悔道 “对对对,还是先让镇里乱起来好” 接着他又向那个年轻的策士问道:“方景行抓来的人都关在那?大概有多少人?” “就在后院,有十七八个”策士答 “薛仁贵,马上去把这些人都放出来” 说完他又向那个年轻策士问道:“方景行的财物都藏在那,你可知道?” “小人只知道方宅有个密室,金银财宝都藏在那,不过我不知道密室在那”策士答 “谁知道?” “方老夫人”。 第二百七十七章 批斗大会 方家的财物很快就被李承明搜刮了出来,到不是方老太太怕死,而是李承明答应她,如果交出财物的话,就饶他的大孙子方文轩不死老太太心痛孙子,自然毫不犹豫的打开了密室 方家的确富的流油,密室里一共有金条数百根、纹银数万两,另有大宗珍珠、玛瑙、琥珀、珊瑚、金铸香炉烛台、玉制盆碗杯碟、如意钗簪、绫罗绸缎等珍宝细软是不可计数 李承明将方宅大大小小的男女老少女眷奴婢一应人等均禁于后院的大厅里,由兰家老二和老三看着沈牧的母亲倒是没有受罪,被方景行软禁在一间厢房里 李承明让人将方府的财物全部摆在方府的前院,对着那些刚刚被薛仁贵放出来的人道:“方景行强占民房,侵吞土地,鱼肉乡里,横行不法,作恶多端,罪浮于天我,大唐楚王,救尔等于水火,解尔等于倒悬,有愿随我起事者,授予官位,财宝任拿” 话一说完那些被放出来的人立刻议论纷纷,有的知道所谓的楚王现在已经是朝廷通缉的叛逆了,有的已经被方景行关了将近一年,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还以为李承明根本是在胡说八道 铁匠方正第一个高呼道:“大王救了小人等的性命,恩同再造小人等自是刻骨铭心,作牛作马,报答不尽,我愿随楚王举事” 任何时候都是一样,只要有第一个人站出来,就会有第二第二乃至于第几万个这些人本来就是没有活路的人,现在不但有了活路,还给钱,自然是纷纷响应 这时候方宅外围观的百姓也多了起来,兰城镇的百姓大多受过方景行的欺负,现在听说有人杀了方景行举旗造反,一时间真心响应的浑水摸鱼的纷纷加入了进来,不到一刻钟便聚了百十人 “兰老大,你带人去方家兵库,将兵刃戎衣擦洗干净,发给他们,再教他们操练再安排孙邳冶的女儿去内宅陪着沈夫人”李承明道 孙邳冶走到李承明身边低声道:“大王,山里有三十余众,亦多为方景行所逼,才弃家落草,现权避于山间帐幕之中我与他们极是稔熟,除五六个不务正业者外,其余二十多人都是一向奉公守法的良民百姓我想哪日不妨去山中走一遭,择其优秀来大王麾下当差,不知大王尊意如何?” 李承明想了想道:“不用了,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过几天朝廷大军来了,我们也得上山你还是派个人和他们联系一下,我会在镇里收集物资,让他们准备好地方就行了” 孙邳冶领命,匆匆告辞而去 “大王,驻守北门的官兵得了信,杀过来了”刚刚被杨不悔打发出去查看官兵消息的安六子跑进来说 “有多人?” “天黑,没看清楚,听脚步声大概有二十多个”安六子答 “薛仁贵,你和兰家兄弟去打散他们”李承明说,他估计以薛仁贵和兰家兄弟的勇猛打散二十多个官兵应该没有问题 没有主将的官兵果然不堪一击,到半夜时分李承明已经控制了兰城镇全镇,手下的乌合之众也达到了两百多人 他将这两百多人分成了二十火唐代府兵制下,最小编制单位为“火”每火十人,长官为火长,相当于现在的班长,四门各驻三火,方宅驻三火,余下五火巡查镇内 杨不悔已经将守城事宜一一安排停当他选精壮汉子于东门埋伏了,又命余下众的人一一编队,分段守城又命人将檑木、滚石、干柴、松香、硫磺等物积于城垣之上,又赶制竹枪竹箭,随时准备迎战张公谨的反扑 第二天清晨,李承明将镇内五坊的坊正和金市、米行、木作、布庄等诸行掌柜都请到了方宅,一是安抚百姓稳定局面,二是向他们征集骡马,准备随时逃命 李承明一一问了各人的名姓,然后又命方府下人上茶 诸坊正和掌柜纷纷向李承明道喜,都说兰城镇此次必定大治,百姓安居乐业不过李承明看的出他们都是心里畏惧,所说的根本是言不由衷不过他也不在意,反正他也在兰城镇待不了多长时间 尽管李承明提出的这些要求很难被人接受,但人在屋檐下,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同意资助骡马 得到肯定的回答以后,李承明立刻派人跟着这些掌柜们去取骡马他自己则带着兰家四兄弟赶往镇东门 李承明提了一把长刀,沿石级爬上东门门楼,于箭垛前站立,眺望远方 不多时,远处尘土扬起,约三百多步骑向着兰城镇奔袭而来 张公谨得知李承明占据兰城镇的消息以后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虽然他搞不清楚李承明是怎么逃出迷宫的,但他却并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带着部下杀回了兰城镇 李承明立于门楼之上,静观动静,身边的乌合之众们一个个刀出鞘,箭上弦,准备迎敌张公谨的人不多,也没有攻城器械,城上又严阵以待,他也不敢进兵,僵持半个时辰,不战自退 “大王,方景行醒了”张公谨刚退,就有来报说 “你们去把他带到这来”李承明对兰家兄弟说道 不多时,兰家兄弟就押着方景行来到了城楼上 此刻站在李承明身边的兰城百姓都是方景行被欺压过的,现在看到骑在他们头上达十几年之久的、不可一世的人物也有今日,心里痛快,自然免不了一阵喧哗 方景行身高七尺,虎背熊腰,臂圆颈粗,一看便知是个力能举鼎的壮汉他来到城楼上,先睥睨李承明一眼,又转身向四周傲视一圈,冷冷一笑 方正见仇人方景行到此时仍如此骄矜倨傲,不可一世,忍不住喝骂道:“恶贼方景行,你好大的狗胆,见了楚王殿下,还不早早下跪?” 方景行一向对人开口即骂,伸手即打,今听得方铁匠竟如此喝骂于他,哪里受得住直气得脸色青紫,百脉扩张,满脸横肉抽搐不停正待张口欲骂,突然鼻伤破裂,流血不止只觉眼前金蝇乱飞,一时站立不住,瘫倒在地 兰老大随即俯身,拭去他脸上鼻衄一看,却见他早已不省人事有人提来一桶凉水,解开方景行衣襟洗擦上额前胸,然均无济于事,方景行始终未能醒来李承明好不烦恼,这是什么人啊动不动就晕 李承明叹息了一声,高声道:“十几年来恶霸方景行在此一手遮天,篡权乱政,以至宵小得志,善良受谗今已雨过天晴,拨乱反正,从此兰城镇可望纲纪重振,百废俱兴,奸宄匿迹,匪盗潜形方景行作恶多端,罪不容诛然他在兰城横行十几有余,其罪恶绝不止此故本王宣布从现在起开始放告,全镇父老百姓,有冤申冤,有仇报仇但凡控告方景行,每案必访,有错必纠,有失必偿,以孚民望,以安民心,以平民怨本王言必信,行必果,冤屈定要昭雪,正义必能伸张” 众人闻得此言,欢声雷动 李承明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震动,心血来潮之下,他决定在方宅门口的空地,发起一个批斗会,批斗目标当然是还在昏迷的方景行以及这些年来跟着方景行欺压百姓的狗腿子们 “这样算不算是发动群众呢?”李承明心想 得了消息的兰城百姓便陆续前往方宅门口,到响午时分通往方宅的东西两个路口都已经被百姓们堵了个水泄不通一是老百姓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公审大会,想来看个鲜,二则方景行这些年在兰城镇无恶不作,弄得天怒人怨,今闻此霸已成阶下之囚,谁都想前来看个究竟,以消心头之恨 等李承明带人押着方景行的几个铁杆心腹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摩肩接踵,人头攒簇了 以孙邳冶和铁匠方正为首的十几名曾经被方景行欺压过的百姓手执皮鞭火棍,如狼似虎地站在李承明两侧这些人都是昨天从方景行的私牢里放出来的,这些人是李承明特意挑出来的,他们个个都对方景行恨之入骨 李承明在方宅门前的台阶上站住,将手一挥,两名汉子提小鸡似的,将一个人押到李承明面前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景行手下较年轻的那名策士策士双膝跪在台阶之前,不敢正视前方李承明喝道:“你姓甚名谁,在方景行手下干什么?讲” 策士答道:“回禀大王,小人姓刘名万方,十年前乃方景行生父方守仁手下一名管家,曾帮他作过些许积善功德方守仁亡故后,方景行留下小人,收为门客为了得个温饱,小人不得不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然这十年中小人须不曾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干得丧天悖理之事,倒是一心相机奉劝方景行改邪归正小人之言句句是真,还望大王明镜高悬,替小人做主则个”。 第二百七十八章 军神李靖 武德九年十月二十三日,李靖和李世绩在范阳城下合兵一处,三天以后轻取范阳范阳是幽州治下第一大县,也是幽州通往中原的门户,失了范阳幽州便门户大开,不过再这之后他们就再没有前进一步了 没有继续前进的原因很简单,一是兵力不济,二是粮草不足二李早已经牌人将他们的困境上达给了皇帝李世民,但李世民也没办法,谁让薛万彻抢光了国库,魏征苏烈火烧了永丰仓,弄的他这个皇帝连贿赂夷男突袭颉利的赏赐现在都还没有着落呢,至于赏赐玄武门事变的有功的士卒和大臣,李世民只能打白条了那里还有财物再继续大规模的战争了呢 李靖和李世绩在范阳县衙里围着火盆,一边烤火,一边喝酒聊天互相套对方的话,李靖和李世绩一样,都曾经拒绝过李世民的拉拢,只是他们之间互相不知道而已其实他们现在心里都担心已经当了皇帝李世民会不会记恨和报复自己 李靖善于用兵,长于谋略,不过大器晚成,年过四十才开始征战沙场,但却从无败绩在中国历史上可以说是军神级的人物不过跟他的赫赫战功相比,反而是他的爱情故事为人所津津乐道因为在传说故事里他的老婆和他一起,与虬髯客号称风尘三侠 李靖,隋炀帝时任马邑郡丞郡丞是郡守之副,是个文职,与军事本不相干其实,就是负责军事的都尉,也只能管管地方的治安防御突厥南侵,乃是太原留守李渊的主要职责可李靖这人有些不安分,偏偏要把这军国大事视为己任出于好大喜功的天性?阅过李靖的家谱一想,还真可能如此不过,这天性不是出自李靖的父系,而是出自李靖的母系李靖的母亲是谁呢?李靖的母亲姓韩,是大名鼎鼎的隋名将韩擒虎的姐姐韩擒虎因何而得名?以庐州总管之尊,亲将轻骑五百,兵不血刃,直取金陵,生擒陈后主陈叔宝,完成隋朝的统一大业 李靖就是这位大名鼎鼎的韩擒虎的外甥俗话说:外甥多像舅果不其然韩擒虎就感叹过:只有同李靖可以谈论兵法,同别人谈论,说过去大都如对牛弹琴,听过来多半是隔靴搔痒欣赏李靖的不止韩擒虎,与韩擒虎齐名的名将杨素杨不悔的叔爷爷,一向目中无人,对李靖却另眼相看据史册记载,杨素曾抚其床,对李靖说:这位子早晚是你的杨素抚其床,不是在卧房的床上会见李靖那床,指胡床,也就是后代所谓的交椅,是客厅的坐具杨素抚其床位,其实也不过是一种象征性的举动当时杨素官居尚腾左仆射,当然,所谓“这位子早晚是你的”,不是指那床位,而是指那官位 李靖当时年少风流,对将来官位的奢望,远不及对眼前女人的向往听了杨素这话,他嘴上漫不经心地客套了几句,眼睛却不时瞟向立在杨素身后的侍女每回李靖来拜访杨素,立在杨素身后的都是这个侍女,想必很得宠杨素一向以好色著称,怎么不纳入后房,却仍在干这侍女的差使? 这令李靖百思不得其解其实,百思不得其解的,何止李靖?无论是谁,都觉得可疑,甚至包括那侍女自己不过,那侍女并没因此而觉得庆幸恰恰相反,感觉到的是失落嫁给老头子做侍妾,难道很值得令人羡慕么?那得看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在权贵之家充当侍女的,另外的出路就是嫁给府上的当差生下子女来,世代给人做仆为婢那能叫是好的出路 杨素也许根本没有注意到李靖对那侍女的兴趣,或者,虽然注意到了,根本没放在心上不过,那侍女却显然觉察到李靖对她的兴趣对于李靖的偷窥,不时报以会心的微笑这令李靖越发心猿意马李靖不惜重金,终于买通杨府的总管,打听到那侍女姓张、小名婉儿因她手上总是不离一把猩红尘拂,杨府里人,包括杨素本人在内,都称她为红拂身世呢?那就不得而知了这很正常卖在权贵府上当侍女的,如果家世清白,那才叫不正常 “能安排一次见面么?”李靖向杨府总管问道 “公子的话,在下岂敢不传”总管说:“至于成不成嘛,那就得看红拂姑娘的意思了”三天后,李靖得了红拂同意见面的喜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半夜时刻在杨素的后花园?或者在李靖的卧房?那就是落入戏剧小说的俗套了李靖是什么人,红拂也不是等闲之辈,不会干那样的俗事? 两人不干那般偷鸡摸狗的勾当,光天化日之下在一家酒楼临街的窗前对坐 “这儿的酒不错,菜肴也还行不过,比起老爷府上嘛,却还差那么一点儿” 喝过三壶女儿红,菜肴打理到差不多一半的时候,红拂对酒楼的酒菜下了这么一句评语 “你要是跟我走,往后恐怕就只有这样的酒菜了嘿嘿”李靖信口挑逗了这么一句他真想过叫红拂跟他走么?其实没有约红拂出来,不过出于一时的冲动,而不是出于理性的思维 “是吗?老爷不是说他那位子早晚是你的么?” 红拂的回答令李靖吃了一惊她认真了?他忽然感到一点儿心虚 “嗨,他那话,你也信?” “怎么不信?不信,我今日能来吗?” 李靖不禁重打量眼前的女人嘿嘿他还真有些拿不准了红拂的眼神还是那么安静,微笑还是那么平和,举动还是那么风姿绰约可还是站在杨素身后的那个侍女么?怎么有些寒气逼人? “位子重要?还是人重要?”端详过后,李靖问话说出口,立刻后悔了不是一向自以为善于言谈的么?今日怎么竟然在这小丫头面前砸了,问出这种可笑的话来 红拂果然忍不住笑了一笑,反问道:“能分得开吗?人要有位子坐,位子得有人坐不是吗?” 厉害不过,也好,说不定好李靖这么琢磨什么意思?本来不过为红拂的姿色所动,如今却看上了红拂与众不同理智而镇定,简直就是大将的素质嘛都快跟我差不多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李靖问 “给你十四天时间考虑”红拂说罢,夹起一个丸子放到嘴里,同时也是为了给李靖一点儿思考的时间 为什么是十四天呢?因为红拂只有每月的初一十五才能出府如今是初一,下次再有外出的机会,就得等到十五 “接着说”李靖还没能理出个头绪来,红拂已经把一个丸子细嚼慢咽地吃完了,于是,他就以退为进,催促红拂继续说下去 “你要是想我跟你走,十五日正午准时在朱雀桥南头的玄武观后门门里见过期不候” “你老爷能让你走?” “除非你去告密,否则他怎么会知道我要走” “然后呢?” “我失踪了,老爷肯定会叫手下的人去找京城虽大,大不过老爷的手掌所以,你我是不能在京城久留的了你想好了去哪儿吗?” 京城虽大,大不过杨素的手掌?这话李靖信以杨素的权势,想在京城搜个人,虽然不说易如探囊取物,也不会比打死个苍蝇难多少李靖手上端着酒杯,本想一饮而尽,一想到自己可能就是那蝇拍下的苍蝇,顿时失去了喝酒的兴致,匆匆放下酒杯,道:“我在京城里也呆腻了,边塞也许用得着人怎么样?去塞下?有兴趣么?” 李靖这回答,令他自己吃了一惊怎么好像是早已设想好了的?其实并没有么他不禁又对红拂端详了一回这女人有什么魔力?居然能牵着我的鼻子走? 其实,李靖这回答也令红拂吃了一惊不过,不是惊讶的惊,是惊喜的惊红拂来,当然是抱着希望来的不过,她并不天真,她知道公子哥儿们对她这种身份的女人大都只有**而没有诚意一旦裙带松开,一切就都已然结束,不会再有将来,不会再有希望她之所以一上来就把话说得格外直爽与明白,就是想看看李靖在仓促之间会不会流露出犹豫来如果李靖流露出哪怕是些许的犹豫,那么,即使他十五日正午准时踏进朱雀桥南头玄武观的后门,也绝对不会看见红拂的影子如今李靖答应得这么痛快,红拂能不惊喜呢? 李靖当真在京城呆腻了?是信口开河?还是无意中吐露真言?恐怕李靖自己也说不清楚李靖在京城的私人生活,绝对不能算无聊事实上,应当说是令人羡煞因为他不仅得以随意出入杨府,而且也时常为牛弘的座上客杨素与牛弘,都是皇上宠信的权臣牛弘官居吏部尚腾,擢拔官员,是其分内的事儿李靖既然受知于这么两位大人物,以理推之,在官场上的运气,也应当是令人羡煞?事实却并非如此三年前,李靖是驾部员外郎三年后,李靖还是驾部员外郎驾部属于兵部,主要功能在于负责车马的调动,大约相当于现在国务院汽车班的副班长以李靖的才干,放在总参作战处还差不多,搁在总后已经是够屈才的了,何况还是个副的。 第二百七十九章 奇女红拂 近水楼台而不先得月,是何道理?有一次李靖还专门为此去找人算卦,算卦的仔细端详过李靖以后告诉他说:“阁下命中有一杀劫杀劫不过,只能滞留下层升迁早了,是祸不是福” 听完了算卦的的话李靖也只好用孟子那番“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话来安慰自己,尽管他并不相信算卦人的胡言乱语,可也无奈命运何 送走红拂,李靖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溜达满脑子装着红拂与边塞穿过大路,一不留神,与一骑人马相撞李靖抬头看时,见是一个喝道的“瞎了眼找死呀”喝道的大吼喝道的虽然自己身份卑微,无奈侍候的主子都有十足的威风,所以一向耀武扬威李靖仓惶闪到一边,站稳脚步,回骂一句:“混账”他骂出这两个字的时候,那喝道的早已跑到前面去了,主子策马从后面奔来,被他骂个正着不明缘由,怒从心起,举起马鞭,直冲李靖头上打来幸亏李靖手快,用胳臂挡住了,否则,脸上少不得要破相一拨随从簇拥着主子泼烟溜水般走了,哪有李靖还手的机会?他尾追了几步,只看清一个随从手上打着一面锦旗,锦旗上绣着一个“李”字 “这家伙是什么人?”李靖掏出一枚铜钱,扔给路边的小贩 “前面不远就是唐国公府”小贩说,“想是唐国公狩猎归来” 原来是李渊这混账李靖恨恨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吐一口唾沫?就这么算了?还能怎么样?人家可是皇亲国戚无可奈何的事情,最好的解决之道就是尽快忘掉这道理,李靖懂所以,他的思维很快就又回到红拂与边塞直到二十年之后,当李靖于无意之中得来一个报复的机会之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并没有忘记这一鞭之仇 十四天一晃而过,十五日到了红拂不免略微有些紧张这不足为奇,下半辈子的命运就在此一举,能不略微有些紧张么?离正午还有一个时辰,红拂就已经收拾停当,准备出门了,虽然从杨素府邸步行到朱雀桥南头的玄武观,最多只需一刻钟说收拾停当,也许过于夸张其实,红拂的打扮与平常并没什么两样,如果说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是心理上的比如说,临出房门,又走回梳妆台再照一次铜镜,把本来没什么不妥的金钗拔出来再原样重插回去就在她再度起身,准备离开梳妆台时,侍候她的侍女小玉匆匆跑进来,说老爷叫她 身为侍女的红拂还有侍候自己的侍女?可不杨素是什么人物?不是家有良田千顷的财主,或者腰缠万贯的行商在杨素这类达官显贵府上,即使是侍女,也等级森严红拂是直接侍候老爷的侍女,属于最高级,最高级的侍女用不着打理自己的衣食住行,基本上过的是饭来张口、茶来伸手的生活 老爷叫我?红拂的紧张程度顿时升级可别是叫我陪他出门拜客那可怎么好?可她能怎么办?虽说生活不用自理,但毕竟是奴才,主子的吩咐是不能违拗的 “把门关上”红拂走进杨素的腾房,听见杨素这么吩咐她她吃了一惊可别在这会儿要干那勾当虽然她原本对“那勾当”怀着殷切的期望,如今却不同往日了,如今她心里对将来已经有了不同的设想可她能怎么办?她只有遵命关门当她把门关上时,她关得极其卖力,唯恐没有关紧,半道里咿呀一声自己打开她觉得关上那门,就是关上她的命运,她不想再对改变命运存丝毫的幻想 “你要走?”看见红拂把门关好了,杨素不动声色地问 这话又令红拂大吃一惊,怎么不是“过来”或者“把衣服脱下”她咳嗽一声,尽量镇定自己,然后点点头她还能说什么呢?老爷比她想象得还要厉害,不是等她失踪了再叫手下的人去找,而是早就叫手下的人在监视她了 “你应当打声招呼”杨素说,态度依然平静得很 这话再次令红拂大吃一惊,因为她预料的是声色俱厉的呵斥,甚至是一左一右两个耳光虽然杨素从来没骂过她,别说是打了,但她见过杨素打骂别的侍女 “奴才不敢”红拂如实交待 “我待你不不薄” “奴才知道正因为如此,所以加不敢” 这绝对也是实话,说实话在很多情形下都比说谎话糟,但在无法隐瞒的情形下,就比说谎话高明不知道多少倍杨素听了这实话,发一声叹息是赏识?是遗憾?还是什么别的意思?红拂没工夫琢磨,因为杨素立刻问了一句令红拂觉得奇怪的话:“你知道你是几岁到这儿来的?” “十二”红拂说,毫不犹豫八年前,玄武观的老道领她来杨府时,在大门口对她说:“记住了,今日是你十二岁的生日” 那是她第一次听说她的生日,所以,她记得格外清晰 “不对”杨素摇头 不对?难道老道说谎?有什么理由?红拂没有争辩,也没有问,她相信杨素的话必定会有下文 果不期然杨素没等红拂开口,接着说出下面这故事: “你十二岁来,那是第二次你第一次来,在二十年前那日三,我的七夫人临产,叫人去唤医师管家打开府门,听见婴儿的啼哭,顺着声音望去,看见门洞里有个包袱,包袱里有个刚刚出生的女婴,那就是你包袱里还有一样东西,就是你手上的尘拂尘里还有一张白布,上面写着些字 “婉儿本是准备给七夫人的女儿的名字,没想到那女孩儿一生下来就死了我就把那名字给了你七夫人把你收养,视同己出不料,你两岁那年,七夫人自己也死了你哭得死去活来,谁也不认我正犯愁之时,玄武观的老道来访在院子里撞见你,你顿时止哭老道对你打量一番,说你与玄机功有先天缘分,要收你为徒弟,作为玄机武功的传人说好一去十年,在你十二岁时,送你回来,做我的保镖听了老道的话,我当下吃了一惊:原来尘拂上的那句话,竟是这么个意思?于是当即就答应了老道的请求” 听到这儿,红拂不禁把手上的尘拂打开据她所知,这尘拂乃是老道传给她的武器,尘柄里面只藏着一把利剑,哪有什么白布 “尘拂的是原来的,手柄嘛,已经换过了,原来是这一块”杨素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抖出一块陈旧的白布来,示意叫红拂去接 红拂走过去,接在手上一看,但见上面写着这么四行字:生于弓长,养于白杨,教于玄机,归于草李 “这几个去像是玄武门外卖卦的萧萧子的手迹,我叫手下去打听,果然如此据萧萧子说,前几天有位孕妇来,请问即将出世的孩儿的命运他根据卦意,在白布上写下这么四句话这四句话该怎么讲?手下问萧萧子摇头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这在意料之中,卖卦的都是这般故弄玄虚,都挑明了,他们还怎么混饭吃” 据我猜测,弓长为张,所谓生于弓长,意思是说你为张氏所出白,就是素的意思所谓白杨,就是素杨素杨反读,就是杨素所以,这养于白杨嘛,就是由我杨素收养的意思教于玄机这一句,我反复思量,却始终不得其解,结果让老道一语道破百草皆为药,所以,归于草李应该就是归于李药师 李药师?李药师是谁?红拂不解看见红拂一脸狐疑,杨素一笑,道:“嘿嘿都要跟他私奔了,还不如我知道他的底细多这李靖本名药师,十年前方才改名为靖” 听了杨素这席话,红拂如堕五里雾中下一步该怎么走?她忽然没了主意感激、凄凉、悲痛、徨,突然从四面八方一齐袭来,她终于承受不住,双膝不由自主跪下,两滴眼泪夺眶而出 “时候差不多了,还不快走?这李靖可是个可遇而不可求的主儿千万别错过了” 杨素扶起红拂,指着腾桌上的一个猩红漆盒说道:“这是七夫人留下的首饰,就算是我杨素赠送你两人成婚的贺礼,足够你两人在塞上生活一二十年了” 红拂听了,又吃一惊怎么?连李靖与她逃奔边塞的想法,他杨素也了如指掌?既然杨素同意她跟李靖走,为什么还叫她两人逃?可这原因,杨素没说破,因为不便说破红拂没问,因为不敢问就这么带着疑问与感激,匆匆离开了杨府 根据传奇虬髯客传》,李靖与红拂在逃奔边塞的路上与虬髯客相遇,并在一位高人的指引之下与虬髯客一起会见过李世民得知李世民是真命天子,虬髯客放弃了逐鹿中原的意图,改而移民海外当然这些只是传说,并不是事实据史册记载,杨素死于公元606年李靖与红拂的逃离京师,因而绝不可能晚于是年,那一年李世民刚刚八岁,如何就能外出交游宾客?何况606年之时,李靖已经三十六岁,早已不是少不事、风流倜傥的年龄比较合理的推测是,李靖与红拂的私奔,发生在李靖二十五岁以前,那时候李世民还没出生,自然是绝对不可能与虬髯客、李靖相见了可见这《虬髯客传》,表面上以虬髯客为主角,以李靖、红拂为配角,其实乃是在吹捧李世民。 第二百八十章 李靖之愿 一路上李靖与红拂没碰见李世民,也没碰见什么虬髯客,倒是碰到几个行劫的小盗贼拔刀相向,要李靖与红拂留下买路钱红拂趁机露了一手,佛尘柄内的利剑出鞘,轻轻松松就把那几个小盗赋送上了西天李靖见了,大吃一惊 “你竟然有这一手?”他问 “我要没这一手才怪呢?”红拂粲然一笑“你以为我是老爷的什么人?我不是侍女,是侍卫” “哈哈原来我老婆竟然是个剑客”李靖大笑,从此对红拂敬佩有加 有时候,人会为一些不明所以的原因而有所隐瞒比如,红拂就做了这么一次隐瞒,她没把她的神秘身世告诉李靖,始终没有为什么?担心李靖知道在京城没有危险了就不再去边塞?她当真相信边塞会给李靖带来好的前途?还是担心节外生枝无益于她与李靖的关系?她说不清总之,她对李靖瞒下了这一切李靖以为非逃不可,别无选择,就这么仓仓皇皇地走了为了一个红颜知己?还是为了一个漂亮的女人?李靖没想过这二者有区别吗?李靖就这么糊糊涂涂地走了,一走就是二十多年如果李渊不造反,李靖就在边塞老此一身,历史上还能有李靖这么个人物么? 有人说:男人决定百分之九十的历史乍听之下,言之有理可女人决定百分之九十的男人不是么?那么,历史究竟由谁决定?男人?还是女人? 二十年后,李靖与红拂皆已两鬓飘霜对于当年的私奔,李靖后悔过吗?不能说没有比如,隋炀帝起用来护儿为主将征高丽,大败而归李靖就想过:如果当年我留在京师不曾走,说不定就会起用我李靖要是用我,哪能像来护儿那么笨蛋不过,李靖知道后悔无益,也知道那些设想其实虚无缥缈,未必成真 红拂治家有道,衣食住行一概料理得近乎奢侈哪来这多钱?李靖不是腾呆子,对自己的财力所能及,不是一无所知靠你那点钱,当然是不成了老爷赏我一些假首饰,我时不时拿一两件去变卖边塞的行商坐贾不识货,都当真的买红拂这么解释解释完了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天真无邪,笑得不由得李靖不信不由得李靖不信?其实,那只是红拂的自以为是她小觑了杨素,也小觑了李靖商人哪有不识货的?就算上当一回,哪能回回上当 听了红拂的解释,李靖心中暗笑那些真首饰从哪儿来?不可能是杨素送的即使红拂同杨素有一腿,也捞不了这么多肯定是从杨素府上偷出来的李靖不知红拂的来历,这样的推测,是最合理的推测哼我老婆原来不仅是个剑客,还是个贼这想法起初令李靖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可后来眼看这家用都得靠红拂变卖首饰维持了,也就想开了管它呢反正做贼的不是我这么一想,李靖也就心安理得地享受“贼赃”换来的舒适生活当真是舒适生活?嗨套用一句后来的俗话,其实也不过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过久了,平常人都烦,何况是自以为怀才不遇的李靖 好在老天终于开了眼隋炀帝大业十三年,突厥大举南侵,马邑首当其冲人家个个心惶惶然,唯独李靖大喜,以为咸鱼翻身的机会终于到了 “你高兴得太早了?皇上又没叫你前去迎敌”红拂这么提醒李靖 红拂这话没错奉命御敌的,本是太原留守李渊,不是李靖李渊因病不起,顶替李渊的是太原留守副使高君雅,也不是李靖可在李靖看来,这一替一换,正是天赐良机良机何在?他早已在突厥界内收买了几个走私贩子替他刺探突厥军事情报不管是谁领兵前来,他李靖手上的情报都是值钱的货可如果来的是李渊,他能心甘情愿递上情报请功么?高君雅来就大不一样了,李靖不仅与高君雅无仇无怨,而且还有数面之缘,可以算得上是个点头之交 可等高君雅到了马邑,李靖却又犹豫了不是因为李靖忽然失去了立功领赏的兴趣,是因为他手上的情报远远不是人马多少、部署如何等等军事性的情报他的细作提供的消息是:刘文静正在突厥大营之内与突厥可汗密商大计什么大计?李渊请突厥协助其“义举” “什么是义举?“传递情报的走私贩子问李靖 李靖一边把钱数给走私贩子,一边打个哈哈说:“比如走私,在你看来就是义举” “走私不是犯罪么?”走私贩子瞪着两只小眼睛反问 “犯罪的事情你还干?” “俺这不是混口饭吃么”小贩争辩 “李渊也是混口饭吃不过,各人的饭量不同罢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走私贩子把钱又点过一遍,小心翼翼地揣进腰包,满意地走了 “这么说,李渊称病,纯粹是个借口?”问这话的是红拂走私贩子走了,红拂就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看来连突厥大举入侵也是个假象”李靖道 “此话怎讲?”红拂问 “以便他李渊有借口扩充军马”李靖答 “这消息能告诉高君雅么?” 李靖摇头他不敢,他不清楚高君雅的底细不过,犯得上告诉高君雅么?我李靖亲自上朝廷去揭发,看你李渊这混账还能作威作福几日 “天高皇帝远,皇上远在江都,等你赶到江都,哪还能来得及?”红拂质疑李靖亲自去揭发的想法来得及干什么?红拂没说,因为用不着说她那意思当然是说等李靖赶到江都,李渊早已造反了,隋炀帝哪还来得及派人去抓他? “所以咱现在就得有所举动嘛”李靖这么答复,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什么举动?”红拂问 “世上什么最快?”李靖反问 “鸟最快”红拂的答复好像十分准确,可李靖摇头 “不对?那你说什么比鸟儿快?” “烽火台不就比鸟儿快么” “你有烽火台?”红拂“噗哧”一笑笑过了,本想再挖苦一句李靖这腾呆子可没来得及开口,自己先呆了,因为她听见李靖说出下面这么一句话 “何必烽火台?即使有,也未必快得过谣言” 谣言?可不我怎么就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是不傻不过,她不想就这么认输,于是继续挑战道:“光靠谣言就能把他定罪?” “皇上是个疑心重的主儿,否则,李浑、李敏何至于死?只要谣言传到皇上耳朵,他肯定会下令先将李渊抓起来然后我再递上确切的消息,能定不下罪来么?” 李靖这一招的确高明,谣言当真传得比什么都快,可并没能阻挡李渊起兵不过,那不怪李靖,只怪王威、高君雅不是李渊的对手两人得到隋炀帝逮捕李渊的密令,不知先下手为强,反被李渊诱骗到晋祠里,各自吃了一碗板刀面不过,李渊也不是一无所失他的两个儿子建成与元吉,差点儿让留守长安的阴世师、滑仪逮个正着建成、元吉有幸逃脱,小儿智云却没那么幸运小儿智云见杀,这笔账自然是记在阴世师、滑仪头上了,所以,长安城破之后,两人先后处斩刚刚赶到长安的李靖也做了李渊的俘虏没有他的传谣,李渊造反的消息怎么会走漏得那么快?所以,李渊也想过要李靖的命 “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李靖发出一声叹息李靖发这声叹息的时候,手镣脚铐,押在大牢里 “怎么?死到临头还不服输?”听见这么一声嘲弄,李靖抬起头来,看见牢房门外站着个年轻人,一脸的富贵气息 李靖不认识李世民,可他猜出了这年轻人的身份“嘿嘿你别高兴得太早长安虽然叫你们父子拿下了,可鹿还在跑呢今日的我,说不定就是明日的你” “今日的我,说不定就是明日的你”死到临头还有心思威胁人?不错,有种李世民心中暗暗称奇不过,最令李世民欣赏的,还不是这句威胁,而是那句“可那鹿还在跑呢”这说法令李世民哈哈大笑,也令李世民对李靖刮目相看杜如晦说这李靖见识卓越不凡,还当真不假他想想罢,他问:“鹿跑得快呢,还是你跑得快?” 什么意思?不是来杀我的么?难道变了主意?李靖听出李世民的弦外之音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视死如归了得了这根救命稻草,忽然感觉到求生的**不过,他明白即使是求生,也得讲究技巧,不能是一味地讨饶况且,我犯了什么罪?不就是错在记恨那一鞭之仇么?充其量,那只能算是心胸狭隘再说,那事儿也只有我自己知道在别人眼中,我的行动属于忠诚忠诚是美德不是罪恶,光明正大这么想着,李靖差点想跳起来作一番激昂慷慨的表白无奈带着手镣脚铐,挣扎不起来不过,这冲动给了他灵感,令他想出了既能透露求生的**,又不至于失去体面的说词 “带着这副手镣脚铐,那当然是追不上啦”他说,“不过,脱下这副手镣脚铐嘛,那鹿肯定就是你的了” 听见李靖把“你的”两字说得格外清楚,李世民笑了他知道李靖在死的面前屈服了屈服了,就会心甘情愿效劳于是,他大喊一声:“来人”两条汉子应声而入不是刽子手,是李世民的亲随一个空着手,另一个手上捧着一套衣服空手的脱下李靖的手镣脚铐,然后服侍李靖把衣服换了 往后的事实证明,李靖的确不愧是逐鹿高手破荆州、降萧铣,下江南、擒辅公袥,以及南平岭南,那都是李靖都立有大功劳简言之,江南半壁都是他和李孝恭打下来的。 第二百八十一章 小胡兵败 从武德七年起,李世民就不断地派人去游说李靖,甚至亲自写信给他,请他参与机密什么机密?李世民不曾明说,李靖也不曾问,两边可以说是心照不宣可虽有这般默契,却并不等于李靖愿意参与,他一概谢绝了 “你得灵活点儿,别这么死心眼儿”红拂不以为然“太子建成与秦王世民早晚是个你死我活的结局你想中立,办得到么?别到时候两边都不讨好,谁赢了都要你的命” “那依你说,咱该站哪边?”李靖反问,“你有本事看得准谁赢?” “怎么这么不自信?你站哪边,不就哪边赢了么?” “你不知道,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这话你没听说过? 我看你在杨素身边也白待了那么久你以为你帮人家赢了这种勾当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李靖最佩服的人是韩信韩信落得个什么下场?不是让人一刀砍了么?何况韩信还没帮人家搞什么阴谋,不过正大光明地帮人家打天下而已如今已经有人把他李靖比做当今的韩信了,他还能往这种事里掺和?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红拂撇撇嘴,鼻子里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李靖无言以对的确如此而且这“早知如此”也的确是早该知道他不是没读过《史记》,伍子胥、李斯、韩信等等的下场,昭然纸上可看别人的时候,总是会想:咎由自取等到轮到自己了,才知道原来竟是人在朝廷,身不由己 现在李世民已经是一国之主,他会不会向红拂说的那样报复自己呢?李靖心里没有底,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抓住李承明,平息内耗,一为百姓二为自己 李世绩的想法和李靖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李世绩心里是希望李承明不要死,他希望李承明能活下去,给李建成传宗接代,不管怎么说李建成死的实在是太憋屈,太冤枉了 “两位将军,城外西南二十里处发现有幽州骑卒”这时候一名斥候队长进来报告说 李靖站起来,走到悬挂着地图的墙边看着地图说:“他们想干什么呢?” 李世绩知道他是在和自己说话,也站起来走过去,看了看地图说:“李艺麾下的精兵悍将基本上已经损失殆尽了,幽州现在虽然还有不少士卒,但大多是李瑗的部下,战力并不强,李艺应该已经无力出击了” 李靖点头道:“他们应该是想去河北接应楚王,知道他们有多人吗?”前半句是自言自语,后半句则是问那名斥候队长 “他们行动很小心,眼下只发现百余名斥候”斥候队长答 “要是能把这支骑卒一举歼灭,我们就有把握把楚王困死在河北了你有什么高见?”李靖问 李世绩摇了摇头道:“幽州产马,士卒大多善骑射,我军多步卒,取胜容易,但想要一举歼灭恐非易事” “你估计他们会走那条路去河北?” “李艺既然已经无力出击,那么接应楚王的人应该也不会太多,否则补给就跟不上了,我估计他们的人数大概在两千左右”李世绩道 接着他指着地图上的一道峡谷道:“他们既然人数不多又着急接应楚王,一定不想和我们纠缠,所以他们不会走官道,只要穿过这条峡谷,就是一马平川的河北大地,而且比官道要近百余里,所有我想他们一定会从这里走” 李靖点头道:“好,我们就在这峡谷埋伏,一定要全歼他们” “李将军有和高策?”李世绩实在想不通李靖有什么办法全歼敌人的骑卒,要知道人家都是有马的,打不过你还跑不过你吗? 李靖笑了笑道:“上山” “上山?”李世绩有些晕了,心说:“人家都是骑卒,没听说过骑卒会骑马上山” “敌军人少,行动必定十分小心,如果我们想在地上打他们伏击很难不被他们发现,不要歼了所以我们只能在峡谷两侧的山崖上想办法,可是山崖太高,出了寻常的短臂弩的射程所以我们只要把弩床搬上山去,就有机会全歼他们”李靖说 话一说完李靖便招来了传令兵,让他召集众将议事 一个时辰以后士卒们开始拆解军中全部的弩床,入夜以后千余人带着被拆散的弩床悄悄出城,快地向流水峡方向跑去 正如二李估计的一模一样,王小胡的确走的是流水峡,他想快些赶往河北,接应李承明王小胡也是久经沙场的大将,为了自己和部下的安全,一支两千人的骑兵队,他派出了两部名斥候,向周围搜索,他想确保自己和部下能安全地到达河北 “将军,流水峡没有伏兵”第三波斥候也回来了,侦查的结果和前两波一样 王小胡终于放下心来,大声下令道:“全体都有,一字列,快穿过峡谷” 等王小胡意识到自己处于危险境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首先他注意到两侧山岭上闪耀着一些不自然的光亮,那绝不是铠甲或者兵刃所反射出的阳光,光亮范围很大,这应该是来自某种金属物体紧接着,从光芒的方向传来一阵低沉而缓慢的铿锵声,这些声音听起来像逐渐被绷紧了的铁弦出于一名军人的直觉,他嗅出了一丝不祥的味道 “退,都退出去”拨马转身,大声喊道,他的战场直觉很强,曾数次助他在危急时刻死里逃生最出名的那次就是武德六年,他跟随刘黑闼与李世民大战洺水之时 那次双方相持六十余日,李世民知道刘黑闼军粮将尽,意欲决战竟然想出一个以本伤人的法子来派人到洺水上游筑坝,叮嘱守坝官员:“等我与敌会战,你就破坏堤防” 果不出李世民所料,刘黑闼由于粮尽,无法进行持久战,率大军南渡洺水,与李世民决战,在唐营前列阵,李世民尽遣精锐部队,双方展开大战,空前惨烈,自中午开始,一直杀到黄昏,战场上杀声震天,天昏地暗,日月无辉,历经几个回合,不分胜负 王小胡机警,发现李世民及主要将领都不见了,感觉有阴谋,急告刘黑闼,此时就见大水排山倒海而下,洺水暴涨,深一丈有余,双方大军全被淹入水中 王小胡急劝刘黑闼迅走避,刘黑闼见败局已定,无奈在众将的劝阻之下,只得率百(一作千)人北走突厥据史载,刘黑闼军阵亡一万余人,淹死千人,而唐军损失的数量史腾上却不曾载 今天王小胡的预感又来了,他非常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因为他的第六感从来都没有失误过 不过今天这预感似乎来的迟了些,就在他发出命令的时候,两千骑卒已经都置身在这个狭窄的山谷之中了,两侧灰白色的山壁向中央倾斜挤压,迫使他们排成一列长长的纵队 训练有素的骑兵们听到命令,纷纷掉转马头使后队变前队,然后有条不紊地依次朝谷口退去不过这种有秩序的撤退并没有持续多久,王小胡很快听到头顶上传来了一声呼号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向两侧的山谷顶端望去这一次他看清楚了,两侧的峰顶上,无数弩床一字排开,几乎和长矛一样长的弩箭在阳光下冷冷地睥睨着下方的骑兵,金属箭头闪烁着吓人的光芒 “不” 话音未落,几百支巨型弩箭已经呼啸而下,铺天盖地的阴影宛如飞蝗幽州军的队形登时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散,几十名士兵未及反应就被射倒在地,一些距离弩床较近的骑兵甚至被连人带马钉在了山壁之上,血花四溅 还没等幽州军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第二阵密集的弩箭接踵而至,然后是第三阵,第四阵,第五阵这种气势彻底震撼了幽州军,整个队伍登时乱成了一团,在突如其来的猛烈打击下显得茫然失措当第八阵齐射结束的时候,幽州军已经彻底崩溃了,原本齐整的骑兵队变成了一团惊恐的人与战马的集合,一边发着绝望的叫喊一边朝着谷口仓皇涌去沿途有很多士兵与马匹被从四面八方射来的箭攒成刺猬埋伏在山上的弩手虽然只有几百人,但射出的弩箭却已经有几千支,一浪接一浪吞噬着幽州骑卒的生命 “不要乱,不要乱保持队列往出跑”王小胡大吼着 但是没人理他,沐浴在箭雨下的士兵一半根本顾不上思考,另外一半则永远丧失了思考的可能王小胡身边的护卫在短短一瞬间就减少了三分之一,他甚至亲眼看到一名亲兵的眼睛被劲弩射穿,就那么瞪大了眼睛仰面倒地 王小胡情知局势已经无法控制,他只能硬着头皮随士兵们一起向谷口逃去 弩床可怕的攻势仍旧没有停歇的预兆,箭影遮天蔽日,有如一张死亡的大网笼罩下来弩床威力奇大,即使骑卒们拿自己的坐骑当盾牌,也会被连人带马一起射中 王小胡再也顾不得大将的尊严,他撇下战马与长枪,狼狈地手脚并用朝谷道口爬去两侧的骑士成了他保命的掩体,那些不幸的士兵被射成了箭垛,从马上直直摔下来,他们的指挥官则趁这个间隙向谷口没命地奔去 凭借着自己的机警与运气,王小胡终于侥幸冲到谷口他惊魂未定地回首望去,看到山谷中已经变成了人间活生生的修罗场:谷中尸横遍野,几乎没有任何仍旧站立着的生物,到处都弥漫着烟尘与刺鼻的血腥,呻吟声却很少,在如此狭窄的谷道之间,绝大多数人与马匹都是被十几支箭从不同的角度洞穿,当场死亡 王小胡心有余悸地抬起头,谷顶两侧埋伏的士兵仍旧操控着闪着寒光的弩床向下观察,搜寻着可能的生还者从他中伏到现在只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但这支两千人的骑兵队已经近乎全军覆没。 第二百八十二章 公审恶霸 堵在迷宫外面的张公谨得了消息,连忙带着了两百多人赶回兰城镇,兰城镇虽然不大,护墙也不高,但是张公谨的人少,又没有器械,所以张公谨只是在离城半里之遥的地方观望了一会便带人离去了 “大王,方景行醒了”张公谨刚退,孙邳治便跑来对李承明说道 “这样,你多派些人去通知百姓,就说今天午时我要在方宅门前公审方景行,让他们都来看看”李承明想了想说 午时还未到,兰城百姓便陆续从四面八方向方宅涌来,等午时将近的时候方宅门前的空地上早已经是人山人海,通往方宅的三条路口早已挤了个水泄不通很快,这里便摩肩接踵,人头攒簇 一则百姓们没有看过公审都想来看个鲜,二则这些年方景行在兰城镇无恶不作,弄得天怒人怨,今闻此霸已成阶下之囚,谁都想前来看个究竟,以消心头之恨 午时一到,孙邳治和方正带着几名精壮汉子,打开方宅大门,押着方景行和他的几名心腹部下走了出来 接着李承明带着十几名手执皮鞭木棍,如狼似虎的大汉走出来 本着从小到大的原则,第一个被审的是方景行手下较年长的那名策士,他被方正带到李承明站立的台阶前,双膝跪于台阶之下,不敢抬头 “你叫什么名字,都帮方景行干过什么坏事,说”李承明清了清嗓子说 策士答道:“回禀大王,小人姓刘名万方,十年前乃方景行生父方守仁手下一名管家,曾帮他作过些许积善功德方守仁亡故后,方景行留下小人,收为门客为了得个温饱,小人不得不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然这十年中小人须不曾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干得丧天悖理之事,倒是一心相机奉劝方景行改邪归正小人之言句句是真,还望大王明镜高悬,替小人做主则个” 李承明冷冷道:“你苦口婆心,一心劝善,收效却是甚微你主子罪行累累,擢发难数,本王正在勘查你如何吮痈舐痔,与之朋比为奸,到时亦自有分晓现本王对方景行与你所犯轻罪暂不过问,只问重大罪恶本县问你,方景行在兰城到底害了几条人命?” “六七条”那名策士斜斜地瞄了方景行一眼说道 李承明点了点头道:“打” 话音刚落,早就忍耐不住的方正立刻带着几名汉子一拥而上,将他掀翻在地,剥下衣袍,露出光背,皮鞭在空中噼啪作响一鞭一道血印,鞭鞭扎进皮肉之中刘万方被打的哭爹叫娘,打到十五鞭上,刘万方后背上已是鲜血淋漓李承明抬手,示意暂停用刑,押方景行过来 围观的百姓们看见见骑在他们头上达数年之久的、不可一世的人物也有今日,免不了一阵喧哗方景行身高七尺,虎背熊腰,臂圆颈粗,一看便知是个力能举鼎的恶棍他先睥睨李承明一眼,又转身向自家门前的看众傲视一圈,冷冷一笑,仍站立在台阶下,不肯跪下 铁匠方正见仇人方景行到此时仍如此骄矜倨傲,不可一世,忍不住喝骂道:“恶贼方景行,你好大的狗胆,见了大王,还不早早下跪” 方景行一向对人开口即骂,伸手即打,今听得方铁匠竟如此喝骂于他,哪里受得住直气得脸色青紫,百脉扩张,满脸横肉抽搐不停正待张口欲骂,突然鼻伤破裂,流血不止只觉眼前金蝇乱飞,一时站立不住,瘫倒在地 “怎么又晕了”李承明心里暗暗叫苦 孙邳治随即俯身,却见他早已不省人事连忙叫人去打凉水来 李承明咳嗽了一声,站直了身子,大声道:“数年来恶霸方景行在此一手遮天,篡权乱政,以至宵小得志,忠良受谗今已雨过天晴,拨乱反正,从此兰城可望纲纪重振,百废俱兴,” 说到这他觉得有些跑题了,老百姓不一定想听这些没用的废话,于是歇了歇又说:“方景行鱼肉百姓,残害忠良,罪不容诛然他在兰城横行数载有余,其罪恶绝不止此故本王宣布从现在起开始放告,全镇父老百姓,有冤申冤,有仇报仇但凡控告方景行者,每案必访,有错必纠,有失必偿,以孚民望,以安民心,以平民怨大家放心,本王言必信,行必果,冤屈定要昭雪,正义必能伸张” 台阶下众人闻得此言,欢声雷动众人欢呼之际,人群里有三名和尚却在弯腰曲背窃窃私议待欢声渐止之时,他们挤出人群,高喊冤屈三僧向台阶走近,李承明看得分明,这三个喊冤者一个个均贼头贼脑、歪嘴斜眼,看上去都是善类三僧在台阶下齐齐跪下 李承明问:“你们三个谁最年长?” 跪在中间的和尚答道:“老衲倒是苟长几岁” “你叫何名?有何冤屈?” 那和尚答:“老衲法名慧海,与二师弟在镇南光孝寺出家,整日念珠木鱼,晨钟暮鼓,苦心修行梵宫中别无值钱之物,惟有一尊南无观世音金身雕像阿弥陀佛不期两个月前,钱牟一伙撞入伽蓝,竟将菩萨雕像掳去罪过出家人慈悲怜悯于心,普度众生于行然佛盗却是无缘,对此盗宝渎圣之罪,鼠窃狗偷之徒,岂能姑息养奸?今大王既愿替百姓申冤,我等三人恳请大王将此圣物追回,归还小庙,若或方景行已将菩萨金身焚化,就祈求大王以金银相赐,补我之失老爷的大恩大德,我师兄师弟三人当铭肌镂骨,没齿不忘阿弥陀佛” 说完,于水青石板地上一连叩了三个响头台阶下看审的百姓屏声静气听老和尚诉了冤情 李承明怎么看这老和尚都像是个浑水摸鱼的混蛋,可和尚说的很有技巧,让他找不出破绽来,思虑了一会以后终于想到一个办法,他开口问道:“此金身圣像乃为庙中惟一宝物,想必你等僧众一向爱护备至,顶礼虔诚” 老和尚不知是计,忙答道:“大王说得是,每日早晨老衲亲持拂尘为之掸拭灰土,口诵经文不止” 李承明又问:“那么,你那二位师弟想必亦是朝暮勤奋,侍奉菩萨了?” 跪在右边的和尚见问,答道:“回大王垂问,贫僧自遁迹空门,皈依三宝,自是一心断恶修善故每日早晚两次在菩萨面前红烛高香,唱经念佛,瞻仰慈容,已数年如一日矣” 三僧向李承明报称光孝寺遭劫第三个和尚说道:“小僧自祝发从佛以来,每日服侍于我大慈大悲南无观世音菩萨莲台近旁,犹如金童玉女,寸步不离,只手中少了净瓶杨柳阿弥陀佛” 李承明听完,呵呵笑道:“好,好,好,太好了” 接着他扭头对站在他身后的安六子道:“你去找木炭三块、白纸三张,交给着三个和尚” 安六子答应了一声,转身回了方府 不一会他拿着些木炭和白纸出来,交给那三个和尚 三僧接木炭白纸在手,不解其意,惊疑不定李承明命左边那和尚:“你转到左边”又命右边那和尚:“你转到右边” 最后剩下慧海,李承明命道:“你转过身去,面对百姓” 三僧无奈,只得从命 李承明命众僧:“汝等跪下,每人模仿菩萨金身画一素描交于本王” 围观的百姓们闻得此言,顿起大哗 三僧如何画得出来只见一个个搔头抓腮,大汗淋漓,画了半日,每人方胡乱画出一像 李承明命安六子道:“去将画像取来一瞧” “去拿给百姓们看看”李承明看完那三幅画像说 安六子拿着那三张画像向围观的百姓走去 人人看得明白,三幅画像无一有雷同之处一幅将观音画成三头四臂,一幅三头八臂,第三幅则是一头两臂,身旁多了女童一名 李承明冷冷一笑,大声喝道:“尔等释门败类,竟敢无中生有,贪赃诬告,欺骗本王给我往死里打” 大汉们发一声喊,早将三个秃驴掀翻,撩起直裰,扯下内,竹板在空中舞动,呼啸生风大板无情,打得三僧鬼哭狼嚎,尖声讨饶众人哪里肯依,直打到李承明叫停方休三僧一个个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行走不得过了好久才有好心百姓上前将他们拖了开来 识破三僧的诡计,李承明心里很是得意,围观的百姓也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说楚王是神童,将来肯定不的了听百姓的议论李承明心里暗自高兴,心说:“今天这是怎么啦?自己以前好像也没这么聪明啊看来这聪明人也都是锻炼出来的” 隔了一会,李承明正色道:“刚才我正要告诉大家,任何人不得墙倒众推,浑水摸鱼不期这三个瘟僧却鬼迷心窍,前来自寻烦恼若是谁再敢挟嫌诬告,这三个和尚就是榜样”。 第二百八十三章 连夜进山 “大王,方景行醒了”这时候方景行在孙邳治的凉水和一个郎中的针灸下终于醒了过来 “方景行,你若想得个好死,就赶快告诉我张公谨现在一共有多少人手,他来到兰城以后和你说了些什么?”李承明走到方景行跟前问道 “要杀便杀,要剐便剐,要我出卖朋友,难” 孙邳治举鞭要抽,李承明制止了他道:“你最好还是老实告诉我,要不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方景行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冷笑了一声 李承明高声道:“打断他的左腿” 话犹未了,兰家老大和老二早将方景行掀翻,将其两手踩于脚下,方正搬来两尺高低长凳一张兰老大将左腿方景行于板凳上绑了,举目请李承明示下 李承明把头一点,兰老二手起棍落,正着方景行的膝盖,疼得他止不住惨叫一声 李承明笑了笑道:“莫要性急,一棍一棍慢慢打” 兰老二于方景行的小腿上打了两棍,又于大腿上打了两棍,方景行哭叫之余,破口大骂不止打到第六棍时,他狂叫起来兰老二再次将大木棍棍高高举起若此棍打下去,方景行左腿必断 李承明见状,抬手制止住,指着围观的百姓们说道:“方景行,你要是再不说我马上把你和你的家人都交给他们你对他们做过些什么,我看他们会十倍奉还给你的” 方景行闻言,一股神力从兰老二脚下抽出一只手来,指了李承明骂道:“小贼听了,我方景行便是变成厉鬼也决绕不了你” 李承明冷笑了一声,走上台阶大声道:“大家听着,我现在就把方景行交给你们,你们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话音刚落,那些被方景行欺压已久的百姓们便一拥而上,什么扯头发,拽胡子,咬耳朵,各种各样应有尽有,不一会方景行便被他们折腾的鲜血淋漓,不省人事了在鲜血和暴力刺激下,埋藏这些普通百姓骨子里的原始的兽性似乎被激发了出来他们嗷嗷直叫着,转向跪在一边的方景行的几个心腹扑去 场面越来越混乱,参与围殴的百姓至少有百十人,老弱妇孺都有李承明连忙叫人去维持秩序,自己则转身回了方宅 “大王,方景行他们都被打死了”过了一会方正进来说 “死就死了老百姓们都散了吗?” “没有,他们想请大王将方景行的家眷交给他们”方正答 “他们是怕日后会被报复,是啊连庶民百姓都知道要斩草除根,但愿周围的郡县赶快乱起来自己好趁机会逃到幽州去,可就算逃去幽州又能怎么样呢?李世民已经掌控了全国,以幽州弹丸之地是支持不了多久的,可是逃到突厥也不行啊突厥在贞观三年就完全覆灭了真是烦死了”李承明想的心烦意乱 “大王”方正轻声唤道 “好了,把人交给他们把”李承明知道众怒不能犯,万一把他们逼急了,百姓就会变成暴民,搞不好会连自己也收拾了 当天夜里子时,北门被悄悄地打开,十几辆骡马车驶了出去,带队的是孙邳治车上拉的都是粮食和被服,目的地是镇北青龙山的东山岭,那里有孙邳治的十几名同伙,李承明准备将东山岭作为自己突出重围的第一个,甚至也是最重要的一个落脚点 第二天早上,孙邳治灰头土脸地跑了回来,对李承明说粮食被服都在青龙山下被人劫了 “被劫了?会是谁干的呢”李承明大吃一惊 “一定是张公谨”杨不悔说 “周围的官兵有没有动静?”李承明问 “没有”孙邳治摇了摇头 “为什么会没动静呢?我的行踪已经暴露,这么大的富贵摆在他们面前,怎么可能没动静呢?”李承明自语道 杨不悔想了想说:“不对劲,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怎么啦?” “附近的官兵不动是怕给我们露出空隙,他们在等远处的大队官兵赶来”杨不悔说 “我草,他们怎么能这样啊那我这努力不是白做了吗?”李承明心里咒骂道 咒骂归咒骂但也没办法,李承明现在越来越感觉自己就像一条釜底游鱼了,也不知道还能游几天 “你们去准备一下,今夜我们就上山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让镇里的老百姓知道”李承明道 “那个沈夫人怎么办?”杨不悔问 “是啊,我怎么把她给忘了,沈牧有消息了没有?”李承明道 “没有” “带上一起走”李承明道 入夜以后,镇北门再次悄悄打开,李承明带着二十多人奔出北门,向青龙山跑去 初分李承明等人来到山脚下,黎明之前的天是最寒冷的,因为知道张公谨昨天在这附近劫过自己送往山里的物资,李承明怕打草惊蛇,所以连火也没敢点,他命令众人下马,十人一组地紧挨在一起取暖 杨不悔叫上薛仁贵,带着安六子和史漫天爬上附近的一座土丘,迎面袭来的寒风让他们眯上了眼睛 孙邳治从腰间解下一个酒葫芦,刚刚拔出塞子,酒香就像瀑布一样泻了出来他把酒葫芦递到李承明面前道:“大王,喝点烧酒,暖暖身子” 李承明接过来呷了一口,那酒像烧开了的辣椒水直流进肚子里,呛得他差点掉下眼泪来咳嗽了两声以后将酒葫递给孙邳治说:“给他们也都分一点” 土丘上薛仁贵用手指着前面的山谷道:“杨师傅,你看” 杨不悔顺着薛仁贵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一骑卷着寒风正急奔来 杨不悔连忙拽着薛仁贵和安六子跑下土丘码踢声越来越近了,杨不悔心里数着数,突然间他快步跑上土丘,张弓搭箭,“嗖”的一声,大羽箭脱手,正在策马飞奔的骑士惨叫了一声,跌落马下 薛仁贵快步跑过去,一把从地上将那名骑士抓起来,抗在自己肩上,向李承明休息的地方跑去, 李承明看着这个被杨不悔射穿左臂的骑士道:“张公谨在什么地方?你们有多少人?” 骑士虽然痛的嘶牙咧嘴,但却一言不发 “交给你们了”李承明对兰家兄弟说道 兰家兄弟架起那名骑士,向不远处的树林子里走去 酷刑之下,是没有多少人可以坚持到底的不多时林子里的惨叫声停止,估计是人死了 兰老大跑出来道:“大王,张公谨带着一百多人,躲在山谷西侧的林子里这个人是张公谨派出去确定大王是不是还留在兰城镇的” “能不能绕过张公谨上山?”李承明看着孙邳治和方正问道 “也能,不过要多走五十多里路”两人一起道 “多走五十多里路,那怎么行呢?天已经亮了,估计用不了一个时辰,自己离开兰城镇的消息就会传开,看来只有硬硬冲了”李承明想 “既然这样那就硬冲薛仁贵,那把刀给我各位兄弟,大家能陪我走到这一步,我相信你们都是侠肝义胆的好汉子,狭路相逢勇者胜既然无路可走,我们只有方手一博啦,胜则有一条生路,败则死无葬身之地此役本王与大家一起同生共死”李承明道 薛仁贵走到自己坐骑边上,从马坠袋子中抽出一把两尺马刀递给李承明李承明接过来,在空中挥舞了两下道:“出发” 说完他将刀一挥,带头向山谷方向走去 约莫半个时辰以后李承明等人悄然无声地寻到了那片林子 在杨不悔的带领下,众人摸到靠近张公谨营帐的隐蔽处,十几个身穿棕色牛革轻骑甲的哨子在营前晃动着,他们显然也是小心翼翼,只在营帐中心还也几个没有熄灭煹火 杨不悔观察了一会以后,指着营盘偏西的一帐道:“大王你看,那个帐篷前面既有哨兵又有三个火堆,我想那里该是张公谨的主营” “兰老大,你们哥四个绕到西侧去,从那里杀向主营,我和杨不悔薛仁贵带着方正他们从这里往里杀看见张公谨以后,不要管其他的人,一定要一起合力杀了张公谨”李承明道 “是大王,那我们就去了,大王你要小心”兰老大点头说道说完他对着自己的弟弟们道:“走” 李承明心里突然感到一丝温暖,兰老大平常不怎么说话,而且李承明还经常把他们哥四个弄混了,刚才兰老大的话让他感觉到这个心狠手辣的游侠儿,其实是很单纯善良的 兰家兄弟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向西侧迂回 李承明和杨不悔他们伏在地上,等待着兰家兄弟先发起攻击 兰家兄弟迂回到西侧以后,兰老大蓦地站起额头青筋冒起,仰天暴喝道:“杀” 紧接着他的三个弟弟一起跃起豹子般地向营帐冲去几个临近他们的哨兵几乎是刚听兰老大的声音,便被兰家兄弟劈开了头颅,鲜血飞溅下,兰家兄弟直奔向营中的主帐,哥四个宛如如横过的野狼,切瓜般劈了十几个哨子还有十几个刚出帐的士卒连手上的兵器还没捂热乎就被豁了肚子,剩下的还没明白过来时,兰家兄弟已经越过了他们 兰老大在火焰的照耀下劈杀了十多个士兵,回头看看弟弟也不逊色,便放下心头大石闪电般冲向主帐这时从帐内奔出七、八个士兵,手上抽出长刀向他围来,兰老大不敢缠斗,一矮身子箭步飞去甫一交手便砍翻两个,随后左手探出,抓住另一个士兵,用他的大脑袋磕去那人鼻子和嘴喷出鲜血,连叫也叫不出来,捂着脸滚在地上,兰老大又挑了两个,才上前一刀豁了那个士兵的脑袋,剩下三个晃着刀,显然手心冒了汗,见这汉子凶神恶煞的,谁也不敢上来兰老大上前一番砍杀,三个士兵便在他快狠的刀法下见了阎王。 第二百八十四章 鹤衣先生 这时候李承明等人也大呼着杀戮进去李承明提着马刀,紧跟在薛仁贵身边向主帐冲去主帐前已经有二十多名士卒列好了阵势 张公谨手持大杆刀排众走出,摇指李承明,大声喝道:“大家听着,那就是朝廷叛逆楚贼,皇上有诏,拿的此人者,千金赏,万户侯” “张公谨,你身为朝廷命官,食朝廷的俸禄却追随李世民杀害太子齐王,软禁皇上,罪恶滔天,我今日便替皇帝陛下除了你这个不忠不义的叛臣贼子”李承明叫道 李承明话未说完,张公谨已经举着大杆刀,大叫着扑了过来薛仁贵连忙挥着方天画戟迎了上去 张公谨在天策诸将中以力大出名,虽然薛仁贵的勇名他已经有所耳闻,但他并没有放在眼里,因为和薛仁贵交过手的都只是些无名小卒在他看来自己出手,即使不是手到擒来,也不会废太大的劲的 刀戟交加时张公谨双手发麻,大杆刀几乎脱手这时候才知道自己想错了,不但错了,而且错的离谱,自己不但拿不下薛仁贵,而且很有可能会被他拿下 再扭头看看,自己的属下们已经被那四个一模一样的人杀的四处逃窜张公谨连忙急挥了几刀,将薛仁贵逼退两步,然后转身向自己的坐骑跑去 “拦住他”李承明大叫 兰家兄弟连忙舍了他们正在追杀的对象,向张公谨围过去 不过为时已晚,张公谨已经挥刀砍断了栓马的缰绳,翻身上马了这时候杨不悔连发三箭,张公谨没有尉迟恭那样的避箭本事,堪堪躲过前两箭,却再也躲不过第三箭楼他惨叫一声,左胸中箭,跌落马下 兰家兄弟扑上去四把长刀不断地砍下去很快勇将张公谨便一命呜呼了 张公谨的属下们见主将身亡,也立刻作鸟兽散 李承明走到张公谨的尸体边,亲手挥刀砍下他的首级,让兰老大交给一个俘虏,让他带回长安交给李世民李承明希望李世民能亲眼看到张公谨的首级,他希望李世民会被气的火冒三丈,最好能气的暴血管半身不遂 再张公谨的营地里收拾了一些粮食以后,李承明等人开始上山 众人沿石径攀山不止,一口气登上峰巅青龙岭稍事休息,又下羊肠小道进入深谷谷中万籁俱寂,惟闻溪流潺潺,泉水幽咽二人跨石桥,过小溪,来到一条岔道极目远眺,尽头似有一间草堂隐于簇簇绿叶之中沿岔道前行,拨荆棘,穿草丛,来到一扇竹门门首 “大王,这里住着一个隐士,名叫鹤衣先生他精通岐黄之术,我们平常有什么病痛,都是请他帮忙的”方正说道 “鹤衣先生?这个名字好像在倪寿乾的迷宫里看见过”李承明想 “你们等在外面歇息一会,我进去看看”李承明说完带着薛仁贵和杨不悔推门进去 只见里面一个以斑竹搭成的露台之上,一老者身着褴衫,头顶斗笠,正在阳光下看腾 “老丈可是鹤衣先生吗?”杨不悔喊道 老者回过头来,没有答言,只朝屋子方向略略做了个手势老者白眉银须盖了一半脸面,另一半又被斗笠边沿遮了,故李承明无法看清他的容貌老者转过脸去,默默走到屋后 老者对客人如此漠然相待,李承明心中有些不乐他命薛仁贵等在外面,自己和杨不悔走上门前阶梯,推开半掩的木门,进入屋内屋子很大,只在窗前有木桌一张,木凳一对,靠后墙尚有竹案一方,墙角整整齐齐摆了花锄花铲,看样子倒很像一座农舍然屋中却窗明几净,朴素中显几分清雅只是屋中不见主人 李承明叹息一声,在一张木凳上坐了,将两肘搁于前面的木桌之上,悠然环视四壁见竹案上方有一幅单条悬于墙上,轻声念道:“天龙升空成仙果地掘土亦长生” 李承明寻思:“这帧条幅不寻常,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条幅左下方有笔者签名印章,然字迹太小,李承明从坐的地方看不清楚正欲近前看个明白,忽见后门门帘开启,老者慢步走进屋来老者正是鹤衣隐士,此时已摘去头上斗笠,身上换了一件褐袍,手中提了一把铜壶,热气蒸腾 李承明连忙起身,迎头作了一揖鹤衣先生略一点头,以为还礼,背朝窗于另一张木凳上坐了李承明一阵踌躇,也重坐下 鹤衣先生已至耄耋之年,满头银丝,--脸皱纹,然仍唇红齿白,器宇轩昂,一双眼睛矍铄有神狄公诚惶诚恐,单等鹤衣先生开口说话鹤衣先生沏了香茶,放下手中铜壶,抬眼看看客人,开言道:“老朽隐迹深山,孤陋寡闻,不染尘事,不知礼仪若有懈怠之处,尚请担待” 李承明听得清楚,鹤衣先生说话口齿清楚,嗓音洪亮,根本不像是个年过七十的老者 “之客,诸多打搅,万望涵容先生是否与倪寿乾倪公相识?晚生曾在倪公府上见过先生的手迹”李承明道 鹤衣先生点了点头道:“是啊自那次我与老友倪公于他宅中喝酒叙旧,留腾话别以后,白驹过隙,转眼已是十年有余,却再也没有相见,想来他已故世**年了” 鹤衣先生将两只茶盅倒满,又自顾自地说道:“昔年倪公与我在京师同窗同门,同作同憩,情同手足,于今已将近七十年矣倪公自韶光之年便胸怀大略,腹有良谋,立志革弊兴利,正本清源”鹤衣先生说话声渐渐低了下去,呷了一口茶,连连点头 李承明笑着道:“先生可知道倪公为什么会在仕途顺利,春风得意之时突然引退呢?” 鹤衣先生似乎没有听见,依然品呷香茗李承明有些尴尬,只得也将茶盅送到唇边刚呷一口,便知似这等醇香馥郁之茶,他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品尝几口喝下去,顿觉神清目爽,周身舒贴 正品茶间,鹤衣先生又开了口:“山中嶙峋怪石之间流出一泓甘泉我溪边取来泉水,昨日晚间又将茶叶置于绽苞初放之菊花之中今晨初日,晨露未,鲜花怒放之时,才将其取出茶叶受花香窨染,玉露滋润,再沏以甘泉,自然独具奇香,别有风味” 鹤衣先生略停一停,又说道:“后来,我们劳燕分飞倪公出仕为官,而我则浪迹江湖,遍游全国名山大川倪公于沉浮宦海之中,从七品县令升迁至州府刺史,后又官拜黜陟他为官一生,大志在胸,疾恶如仇,一心除暴安良,惩恶扬善,为国家振兴,社稷大治,可谓呕心沥血,鞠躬尽瘁就在别人以为他会大施经纶,大展鸿图之际,他却突然上表并亲觐皇上,弃却高官厚禄,来到兰城,意欲以田园之乐,终其天年这样,我与他分别四十余年之后又在此邂逅我们二人走过的道路各异,却终于殊途同归,只是所经之路一长一短,一曲一直”鹤衣先生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管李承明是否愿意听 他接着又说:“就在他故世前不久,他还与我就此论细细商讨过其时他写下一幅单条,至今我仍悬于对面墙壁之上你起身瞧那魏碑,何等苍劲峭拔,何等秀润洒脱” 李承明近前一瞧,方看清落款写了“宁馨倪寿乾敬腾”八个小字 李承明重入座,他想知道这个鹤衣先生到底和杨隐有没有关系,于是开言道:“先生,倪公腾法自是炉火纯青,群出众,而你的翰墨则是独占鳌头,盖世无双你写在倪寿乾迷宫前门楼之上的铭” 鹤衣先生似乎没有听他说话,将他打断,说道:“倪公乃一儒门弟子,来兰城后仍不忘研读四腾五经,孜孜不倦他曾赠我许多卷帙,真是汗牛充栋我厨中灶下正缺引火之柴,他却雪中送炭,给我送来这上等之薪” 李承明寻思,这老头对他所问避而不答倒也罢了,不期却又进而贬低儒家经典,到底是什么意思? 鹤衣先生又说:“孔子,你们将他奉若神明,视为圣人,其实他只不过是个碌碌终生之辈,从不知他所为愈多,所获愈少;所求愈硕,所得愈微当然,孔子确实不愧是个壮志凌云之人”鹤衣先生停了停,又突然指了李承明说道:“还有你,也是这样的人,可惜小公子生不逢时” 李承明闻言大惊,惶惶然立起,小心说道:“此言怎讲,请先生指点” 鹤衣先生也立起,说道:“如今你好比渔人上山,樵夫下海,如何打得鱼回,砍得柴归?千里之行,始之足下望你脚踏实地,好自为之,切忌舍近求远,莫要再做缘木求鱼、治丝益棼的蠢事也许,有朝一日你能找到打开成功之门的钥匙失陪了” 李承明正欲拱手长揖辞谢主人,鹤衣先生却早已转身向后门走去李承明和杨不悔主人离去后,自出前门见薛仁贵正在露台之上倚着木柱酣睡,遂将他唤醒薛仁贵睡眼,揉了揉,打个哈欠,笑道:“这一觉睡得好生香甜,还做了一个好梦,梦见了我回龙门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赵氏孤儿 李承明一行继续向大山深处走去山高风急,遍山或黄或绿的草木,阵阵清风吹来了野草的芳香,山鸟在头顶翱翔,时不时地还能看见一些小野兽跑过 “杨大哥,缘木求鱼和治丝益棼是什么意思?”李承明没有想明白鹤衣先生的话 “缘木求鱼出自《孟子?梁惠王上》:以若所为,求若所欲,犹缘木而求鱼也意思是说爬到树上去找鱼治丝益棼出自《左传?隐公四年》:臣闻以德和民,不闻以乱以乱,犹治丝而棼之也意思是说解决问题的方法不对头,就永远不能解决问题”杨不悔答道 “这个老头说的是什么意思呢?他倪寿乾相识,那么会不会也认识杨隐呢?如果是这样的话杨隐可能来过他这里,那么他就有可能知道我的身份,假设他知道我身份的话,他说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我现在做的事是不明智的可我现在除了跟李世民死磕又能怎么办呢?逃去突厥,那倒是可以,不过突厥在贞观三年,也被李世民给灭了,逃到那去也没用啊”李承明心想 这时候天色已近黄昏,方正指着前面的一道山沟说:“大王,前面是藏孤沟,过了藏孤沟就是东山岭,东山岭上有个智度寺,寺里的和尚早在战乱的时候逃走了,我们的人现在就躲在智度寺里想从兰城上智度寺,只有藏孤沟一条路可走,安全的很” “为什么叫藏孤沟呢?”李承明有些好奇 “听老人们说,春秋的时候以战功起家的晋国贵族赵氏家族,权势和声望不断膨胀,甚至让国王晋灵公都艳羡恐惧不已心高气傲的将军屠岸贾,一直遭赵氏的轻视和排挤,在国王的默许下将赵氏一家三百口诛杀只有一个孤儿在家臣的保护下逃了出来,曾经在这里避过难,等那个孤儿离开以后这里就该名叫藏孤沟了”方正答道 “哦,原来是这样,杨大哥,反正也闲的无聊,你博古通今,就给大家讲讲这个赵氏孤儿的事”李承明道,赵氏孤儿的故事他既看过这么一部电影,也在太学上课的时候听说过,要不他也不会在潼关竖起赵氏孤儿,切齿不忘屠岸贾的大旗来激励自己和感动部下的他之所以让杨不悔在说一遍,是想让身边的人知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希望他们也能像赵氏孤儿身边的忠义之士一样忠于自己 杨不悔点了点头道:“春秋时晋国贵族赵盾死后,赵朔袭职辅佐晋景公,将军屠岸贾在国王的支持下准备发动对赵氏的攻击,大将韩厥让赵朔逃亡,赵朔不肯,说道:只要将军答应我你不绝我赵氏后代,我死而无憾子必不绝赵祀,朔死不恨屠岸贾带着军队围攻赵朔居住的府邸,杀死了赵朔和他的几个叔叔,并且尽灭其族而这场大灾难中,只有三个人侥幸活了下来:赵朔的夫人,赵朔的门客公孙杵臼和赵朔的好友程婴程婴把一个天大的秘密告诉了公孙杵臼,赵朔的妻子怀孕了而赵朔妻在晋王宫中躲了几个月后,终于分娩,生下了一个男婴屠岸贾很快知道了这个消息,便向宫中索要这个孩子屠岸贾守住宫门,自己亲自进来搜索,不过孩子已经被程婴带了出去” “程婴带着孩子去找公孙杵臼商议公孙杵臼突然对程婴发问:抚育这孤儿成人与死,两者哪件难?立孤与死孰难?程婴回答说:死容易,抚育孤儿难公孙杵臼便说:那请你承担难的那件事,我去承担容易的,让我先死去二人找了一个婴儿,将其穿上赵氏孤儿的衣服切安排妥当后,程婴突然向参与这次杀戮的将军告密:谁能给我千金,我马上把孩子的藏匿之处告诉他这些将军非常高兴,最高兴的当属屠岸贾,屠岸贾马上拿出千两黄金给了程婴,程婴二话没说带着这些人到了公孙杵臼的家门前” “公孙杵臼见到程婴便破口大骂:程婴你这个小人当初蒙难你没有死,口口声声说要与我好好抚养赵氏孤儿,今天又把我卖了你纵然是不能抚养孤儿,又怎能忍心出卖他呢说完公孙杵臼抱起孤儿大哭道:天哪天哪这个孩子有什么罪?请你们放过他,只杀我公孙杵臼就可以了于是没有人相信此中有诈,他们杀了杀死了公孙杵臼和这个可怜的婴儿诸将以为赵氏孤儿已死,皆喜,赵氏孤儿就这样被留存了下来,被程婴藏匿在了山中,这个孩子就是日后的赵武晋景公十五年,晋景公突然病了,当年参与杀赵氏的诸位将军来问安时,都被大将韩厥的人拿下不久赵武回国率军攻打屠岸贾,屠岸贾被灭族赵武成人后,程婴辞去公职,向诸大夫辞行,然后告诉赵武说:当年你家遭遇大难,我没有死,就是因为要抚育你成人,今天这个愿望达到了,赵家也复位了,我有脸去见赵朔和公孙杵臼了赵武哭着对程婴说:您怎么能忍心离我而去呢?程婴说道:公孙杵臼把生的希望留给我,他自己选择了死,就是认为我能把你养育成人,今天事情办完了,我也该履行我之前的承诺了说完,程婴就自杀了《史记》上称:赵武服齐衰三年,为之祭邑,春秋祠之,世世勿绝” “程婴公孙杵臼真义士也,你们也都是好样的,日后我也要给你们建庙祭祀”杨不悔说完以后李承明道 说话间李承明脚下一滑,差点被石头绊倒,打了几个趔趄他弯腰自嘲道:“我路也不会走了,人在这山上走,就像个蚂蚁爬在了大象的身上” “大象是什么?”薛仁贵问道 李承明一愣,心说:“我怎么给忘了,他们大部分人恐怕连大象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大象的一种比牛还大很多的畜生,它长着一条很长的鼻子,和很大的耳朵很粗的腿,不过他的尾巴却很小”杨不悔替李承明答道 “你见过大象吗,杨师傅那里有这样的畜生?”薛仁贵问 “我小时候曾经见过一次,是身毒国现在的云南进贡隋炀帝的”杨不悔答 说着话,已经来到了智度寺只见这智度寺气势恢弘,背靠悬崖建在东山岭上 一颗松树下,一条身影闪出来连声问道:“孙大哥,方大哥,你们回来啦?他们是什么人?你们不是被方景行抓了吗?怎么跑出来的?山下怎么样了?” 孙邳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道:“遇到贵人了,兄弟们都在吗?” “都在,正准备吃饭呢”那人答 “陈启呢?” “也在” “好,我先进去见见大家,回头再跟你说山下的事” “大王请”孙邳治侧过身子,对李承明说 李承明举步进庙,只见院子里一颗柏树下面,用土坯砌了一个灶台,灶台火口下积攒了一堆柴灰,锅前站着两个还穿着单衣的汉子一个汉子给排队的人用马勺舀和子饭,另一个手持一根白木棍不停地在铁锅内搅动周围大约有三十几个男女老幼正在拿着碗等着分饭老的六七十,小的不过十二三 李承明看着这些破衣烂衫的山民心里一阵悲哀,这那里是占山为王与官府作对的人的山贼,分明就是一些善良的百姓 他走过去看了看,这一锅饭其实就是米汤煮土豆、南瓜、豆角 这些人一看见孙邳治便都围了上来,纷纷向他打听山下自己亲属的情况,还有的则看到了自己的亲属,连忙跑过去握手拍肩膀嘘寒问暖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方景行死了,被镇里的乡亲们活活打死了”方正大声叫道 人们都用狐疑的目光看着方正,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不可思议的,要知道方景行光私兵就有将近两百人,怎么可能会被那些见了他就吓得发抖的普通百姓打死呢? “方正说的是真的,方景行的确死了”孙邳治也说到 尽管这样可是人们还是不太相信,方景行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恶鬼,恶鬼怎么会死呢? “陈启在那?”孙邳治问 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是纷纷抬手向庙里的正殿指去 “大王,陈启河东人,他原来是太行山的山贼,听他说他手下最多时有五百多人后来被官兵围剿,都打散了,他是半年前带着五个人来到这的,自从他来了以后就占了这庙,经常逼着我们出去给他抢东西”孙邳治小声对李承明说道 “去看看”李承明道 大雄宝殿里职业山贼陈启正和他的五个铁杆属下们喝酒吃肉 “这才像个强盗吗”李承明心说 “陈大哥”孙邳治小心翼翼地叫道 “你怎么回来的?是不是带官兵来了?”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汉子忽地站起来,警惕地打量着外面说道 “没有没有,陈大哥,这位公子爷是当朝楚王殿下我是被楚王殿下救出来的”孙邳治连忙解释道 陈启虽然大部分时间都藏在深山里,不过换皇帝也是知道的,他还知道皇帝正在以王侯之赏捉拿这个前太子唯一的血脉不过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么大块肉饼竟然掉到了自己的面前。 第二百八十五章 山贼秘谋 陈启连忙跪下给李承明磕了一个头道:“草民陈启,给楚王千岁请安了” “陈壮士礼重了,自古道仗义每多屠狗辈,承明蒙难,想借壮士宝地歇息几天,诸多打扰,还请壮士援手”李承明笑道 陈启站起来,弯着腰,陪着笑说道:“,大王说的是,草民虽然身在草莽,但却最看重忠义二字,大王你放心住着,草民愿为大王赴汤蹈火” 说完他又扭头对着他的几个铁杆部下喝斥道:“都坐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给大王磕头再宰杀些野兔、山鸡来犒劳大王的随从” 那几个人连忙站起来,给李承明磕了一个头,便都跑了出去 “大王,您带了多少侍卫,我去叫他们做饭”陈启小声问道 “不用麻烦了,我们都带了干粮,走了一天的路我有些乏了,还是麻烦陈壮士给我们安排住处”李承明道 陈启想了想道:“也好,我去叫他们给大王烧些水” 陈启将自己的房间让给了李承明,并把他们最好的的被褥也拿了出来李承明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也许是他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的原因,他将薛仁贵叫了过来与自己同榻而眠在他看来有薛仁贵在身边安全系数完全可以提升几个百分点 李承明奔波得精疲力竭,吃了些干粮,热水洗漱一番后倒头便呼呼睡去 猫头鹰在树林中蹿来蹿去,晚风吹得树叶瑟瑟作响陈启则忧喜参半,忧的是收留了李承明这个朝廷重犯,官府一定会大举围剿的,到时候自己恐怕得和这个楚王一起玉石俱焚当然,他也清楚楚王是玉,而自己恐怕连石也算不上,但他也不想焚啊喜的是这可是一块大肉饼啊,如果抓了他送去官府,别说是自己过去那些打家劫舍的罪过可以免去,就是自己的后半辈子都可以衣食无忧,可他又怕李承明身边的侍卫太多,自己这些人不是对手 “大哥,我打听清楚了,楚王身边一共有九个人,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四个长的一模一样的兄弟,还有一个大个子,三个十二三岁孩子”陈启的一个部下向他汇报道 “王爷就是王爷,都到这个地步了,还带着老妈子和伺候的小童不过这样也好,方便自己抓他女人和孩子不用管,那么人数上自己还比他多一个,难对付的恐怕是那哥四个到时候只要想办法把那哥四个支开,楚王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只要抓住了楚王,其它的就什么都好办了”陈启心里盘算着 “大哥,拿来王容易,可是我有些担心”另一个部下说道 “担心担心什么?”部下的话打断了陈启的思路,他开口问道 “我们是山贼,一直与官府作对,我担心我们拿了楚王去领赏的时候” “你是怕官府连我们也一并拿了去想皇帝请赏?” 部下们一起点头 陈启冷笑了一声道:“这个我也想过,不过富贵险中求,万一被我们博中了,我们后半辈子不光不用担惊受怕,而且还可以锦衣玉食再说就算我们不抓他,他就带着这么几个人溜达,迟早也得被别人抓取领赏正所谓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部下们互相看看,沉默了一会以后纷纷点头 第二天清晨,陈启带着几名部下向李承明的住处走去他想以带属下觐见楚王为理由,趁机将李承明一举拿下 不过很可惜,他白来了一趟,李承明的房里空无一人 “你们干什么?”就在陈启在考虑李承明会去了哪里的时候,他背后一个声音响起 陈启扭头一看,四个一模一样的正人站在他们背后 “四位大哥好,楚王昨天身体困乏,我没敢给大王介绍我的这几名兄弟今天特地带他们来见见大王,顺便给大王请安”陈启笑着说道 兰老二不疑有它,便指着西处的厢房说:“大王去那了,我带你们去” “不麻烦侍卫大哥了,我们还是等等再去见大王”陈启道说完他又对自己的部下说道:“跟我去后院拿些酒肉出来,中午我们要好好款待大王和几位侍卫大哥” 然后他又对兰家兄弟抱拳说道:“四位大哥,今天中午我们一醉方休” 说完他带着部下们向后院走去一名部下小声问道:“陈大哥,是不是想改在中午动手了?” 陈启回头看了眼,看到兰家兄弟已经回屋,他冷笑了一声道:“不,那哥四个不在楚王的身边,现在正是好机会” 李承明早上起来闲的无聊,便带着薛仁贵去了方正他们住的西厢房主要想在这些人里找个熟悉青龙山的人,他准备想徒步翻过这千里大山,穿到幽州去 西厢房里住了十好几个人,用树棍、石块搭起的床铺上凌乱置放了铺盖卷儿,散发着一股住人才会有的那种潮湿酸霉刺鼻的味道 方正等人正躺在床铺闲聊,看见李承明进来纷纷起来行礼交谈很愉快,但是结果却让李承明很失望,这些人里没有一个猎户也没有一个熟悉这座大山的 就在李承明正要离开的时候,陈启已经带着他的部下,避开了兰家兄弟向西厢房走来 清晨的阳光下,陈启丑陋的脸上堆满了笑,他快步向西厢房走来,嘴里道:“楚王殿下,草民有事求见大王” 李承明咪着眼望去,他感觉有些不对劲,给他这个感觉的是陈启身后的那几个人,他们的表情几乎是一人一个样,有脸上堆笑的,有东张西望的,也有埋头走路的,还有神情紧张的 “薛仁贵,拦住他们”李承明大叫道说完他转身跑进了西厢房 薛仁贵冲出去,直取陈启这几个月的行军打仗让他深深地明白了擒贼先擒王的重要性 陈启将手一挥,几名部下纷纷掏出短刀,越过他向西厢房扑去方正连忙从床铺上抽了一给粗木棍出来,上去抵挡 西厢房房门很窄,方正一根大木棍杵在门口左右拨打,陈启的部下们手里只有短刀,一时间竟也攻不进来 这时候薛仁贵已经冲到了陈启身边,陈启右手入怀,掏出一把短刀来,左手轻描淡写地向薛仁贵挥去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小孩子他只要出三分力就能把他拨到十丈以外去 薛仁贵右手抬起握住了陈启的左手,然后左手握拳,狠狠地向陈启的小腹击去只一拳便将陈启打得连退五六步,身体蜷缩在地上,张大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鲜血不住地从嘴里流出来 薛仁贵一击得手,便迅回援陈启的部下们眼见他们功夫最好的老大,只半合便被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打成了重伤人士,他们终于知道为什么楚王殿下的侍卫可以不再他身边了因为这个孩子才是他真正的侍卫 眼见老大重伤不起,他们又攻不进西厢房,陈启的部下们连忙掉头向陈启跑去他们想救了陈启逃出智度寺去不过为时已晚,兰家兄弟和杨不悔已经听到动静赶了过来 短暂的交手以后,陈启和他的部下们便被捆得结结实实,像待宰的羊一样躺了寺庙的院子里 李承明满脸杀气地走出去,充血的眼睛在院子里狞恶地漫扫了一圈,院子里飞翔起死亡的阴影 这时候陈启已经缓过气来,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大王饶饶命” 李承明扭头向兰老二望去:“老二,这些人交给你,要是让他们死舒服了,我决饶不了你” 兰老二道:“大王放心,您要是觉的他们死舒服了,我就亲自把我的心肝挖出来,给大王下酒喝” 说完他从地上捡了一把短刀,向陈启走去 兰老二狠狠提着短刀过去,一脚踩住陈启的胸脯,用刀捅进他嘴里一阵狂搅凄厉的嚎叫声中,陈启嘴里的各种零件变成了肉馅接着,他拔出刀又在陈启的裤裆里一阵乱捅乱割,陈启当时便在地上翻开了跟头,嘴里发出的声音已非人声 血顺着短刀滴滴答答沥下,地面的泥土被洇成了暗红色,李承明杀气腾腾道:“大卸八块,丢出去喂狼” 兰老二对着自己的兄弟们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们过来帮忙兰老大他们便提着刀走过去,很快陈启便被剁成了大块的狼饲料他的部下们全部被斩腿挑筋,然后再从庙后面的悬崖上扔下去摔得脑浆迸裂血肉横飞 那些被迫上山的百姓们终于算是算是真正领教了冷血残酷的滋味 其实李承明并不是个嗜杀残酷的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自己也说不明白仔细想想及有可能是因为恐惧,恐惧使他警觉,使他聪明,也使他变的异常残酷他内心的感觉告诉他自己说只有用残酷的手段才能震慑那些对自己心怀不轨的人,也只有用残酷的手段才能显示出自己的尊严和不可冒犯。 第二百八十六章 金吾卫府 武德九年十月二十九中午时分,天空阴沉,下着些小雪左金吾卫府的衙门里,厉君长站在后院里,抬头望着天空 河北的消息不断地传来,楚王的处境已经十分危急这让这些太子旧部和心里同情太子遭遇的人都十分焦急尽管李世民已为天下之主,他们也并不奢望楚王可以击败李世民登的大位,因为他们清楚楚王根本不是纵横天下十余载的皇帝的对手但他们心里还是希望太子的血脉可以保存下来 厉君长在想楚王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已经被抓住了他还在想李志安是不是已经到幽州了,但愿楚王能够逃到幽州,但愿李志安能够见到楚王,但愿楚王能够听自己的意见,逃往西突厥哪里远离中土,又隔着东突厥和茫茫大漠,李世民的势力根本鞭长莫及楚王完全可以在那里长大成人,多娶几房姬妾,多生几个儿子,让太子爷的后代兴旺起来 这是前面传来一阵说笑声,厉君长知道这是王泽他们执勤回来了果然王泽很快就提着一个包袱进来看来他今天的收获又不错 “小厉,发什么呆呢?窦将军今天请大家吃鹿肉,我去把东西放下,我们一起去”王泽小嘻嘻地说道 左金吾卫府是有宿舍给负责值夜勤的人休息的厉君长和王泽因为在长安没有家,所以就长期住在府衙里 很快王泽出来,拉上厉君长向前院的东偏房走去 东偏房里已经有十几个低级军官围在火炉前闲聊了看见他们进来纷纷招呼他们坐下 不一会窦孝节带着几个仆人,拎着几块鹿肉大大咧咧地进来,用手掸了掸帽子上那层薄薄的雪,说道:“都起来,我从家里带了些鹿肉来,兄弟们尝尝鲜,烤鹿肉吃” 众人禁不住一阵欢呼,王泽哈哈笑道:“窦将军为人真是大方爽快兄弟们可沾了你不少光,没少吃你的喝你的” 窦孝节居中坐了,一挥手,说道:“嗨这点子鹿肉算什么,明儿我再带几只熊掌来王泽” 他叫住王泽,说道:“你看我这衣服怎么样?前儿你穿了件紫绨裘,兄弟们眼热得不行嘿,你瞧瞧我这件哎,拿手摸摸,拿手摸摸” 王泽随着众人搭架子烤火,两手漆黑,一笑,伸出来便往他衣服上摸去,窦孝节见了,连忙闪开,说道:“别碰,手怎么这么黑,待会儿吃鹿肉时可别挨着我坐啊我这衣服值钱着哪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吉光裘,突厥一共才给了五件,皇上赏了我爹一件,这东西,入水不濡,哎,你们谁见过” 很快,肉已烤熟,在铁架出“咝咝”的声响,香气四溢,令人馋涎欲滴 众人纷纷下手,吃的嘴角流油 厉君长眼睛瞪得和铜铃相似,恶狠狠地盯着那肉,良久,却不动口,王泽说道:“小厉,你瞅什么呀,这肉和你有杀父之仇啊?” 厉君长笑了笑道:“王大哥你不知道,我这叫阴吃” “噢?”众人听了,俱都不解,问,“阴吃?阴吃是怎么个吃法?” 厉君长又细细盯了那肉一阵,上下唇不停地蠕动着,半晌,方呼出一口长气,说道:“阴吃有什么难解?汉朝留侯张良你们都知道以三寸舌为帝者师,封万户,位列侯,功成而退,学辟谷导引之术阴吃便是辟谷术中的一种吃法,看着东西,却不真吃,心中只想着将它吃进肚里的情形即可” 窦孝节诧异地问道:“小厉,你在修炼辟谷之术?” 厉君长点点头,说道:“我已经七天没吃饭了,只喝些水” 王泽身边的一个人探出脑袋来看着厉君长说道:“怪不得哪,这几天每次叫你去吃饭,你都说吃了仔细看看你的确瘦了不少,刚刚看鹿肉的时候,眼睛和狼一样,冒着绿光你可别辟什么谷了,再辟几天,你还不真的变成畜生?” 厉君长看了看他,嘿嘿一笑,说道:“我给大家讲个笑话,大家想不想听不听?” 窦孝节道:“当然听了,快说” “好”厉君长攘袖揎臂,说道,“前几天我出去巡夜,因走得太急,我忘了穿底裤了,这可急坏了我虽说不穿底裤别人也看不见,但是君子慎独,不能因为别人看不到咱就不穿了呀正好我身边带着咱们卫府的狗,于是我偷偷掀开袍子,让它在我裤裆处嗅了嗅,狗么,鼻子最灵了,回到卫府,顺着这味便能找到底裤给我送过来谁想我在东司门那里等了半个多时辰,那狗偏不回来,我急啊,只好出去打听,这一问可不得了,原来” 他看着刚才说他会变畜生的那人,说道:“那不争气的狗,将你老婆的屁股给咬了” 那人愕然,寻思了半天,说道:“小厉,你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你讲笑话干么扯上我老婆,再说我老婆也没被狗咬,你那只狗根本就进不去我家的门” 窦孝节突然明白厉君长想说什么,笑得险些背过气去,指着厉君长一连声地说道:“下流实在下流” 那人仍不明白,还在追问道:“他怎么下流了,不就说了句他的狗咬了我老婆的屁股么” 厉君长无声地笑笑,冲那人说道:“兄弟别介意啊,只是开个玩笑下回你也这么说我” 窦孝节待笑得够了,方问道:“小厉,你这辟谷辟到什么时候是头啊,以后真就不吃饭了?” 厉君长笑道:“那能那呢,我就是想试试,听说张良修炼辟谷术后一百多天不吃饭也没事,不但饿不死反而面色红润身轻体健百病不侵,我想知道这些传说是真是假” 窦孝节问道:“那你试过了,这辟谷术是真是假?” 厉君长笑着答道:“是真是假不晓得,反正我头是越来越晕,站都站不稳了” 王泽笑道:“既不知真假那你还得接着修炼啊,要不然这几天不是白挨饿了?” 厉君长思忖了片刻,说道:“有些事试试深浅就行了,千万不要陷进去浅尝辄止时是乐多于苦,沉溺其中无可自拔时,便是苦多于乐了我这辈子最爱的只有两样,美食和美女吃是我人生一大乐趣,我要总是不吃饭,将肚子里的馋虫饿死了,活着对我还有什么意味” 他停了一下,说道:“小时候,家里穷,有一回,我爹上山挖了好多野菜,带回家来给我和哥哥煮着吃我高兴得什么似的那是我吃得最饱的一次,吃完之后我便病了,然而我爹、我娘、我哥他们却没事” 窦孝节道:“想是吃得太多撑着了” 厉君长说道:“我那时能吃着哪,吃得再多也撑不着我是中毒了” 窦孝节问道:“那你家里人怎么没事?” 厉君长笑了笑说道:“大夫说我肠胃太好,加之吃得多,是以中毒深,我家里人可没我这样的好肠胃和好胃口那是我前半辈子唯一得的大病,在炕上一躺就是十多天,只能喝几口稀粥汤汤水水的,一口干的也吃不得,可苦了我了” 王泽在一旁听得甚是认真,说道:“我小时候家里也穷,遭际和你差不多,只是我却没中过毒,不过你后来不也大好了吗” 厉君长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快好的时候,爹见我这些日子馋得厉害,便狠狠心,到集市上买了只鸡,打算给我好好补一补,现今想来,爹是最疼我的那只鸡,我连汤带肉全给吃了,险些连鸡毛都吞进去,我哥在一旁看着,边流口水边瞪我,他都快恨死我了他以为我占了老大个便宜,其实这只鸡让我倒足了大霉,下午我的病便重了,上吐下泻,昏厥过去好几次爹被我的形容吓得不行,可惜家里的钱都给我买鸡了,没钱再请大夫,爹只好哭着去求大夫给我诊病那大夫是个好人,没要钱便来了,边给我开药边骂我爹说,你好糊涂,他这些天没怎么吃东西,身子又没大好,冷不丁吃这许多东西肠胃如何受得了幸亏我命大,居然挺了过来,一个月以后,病就好了” 别人都是面带微笑,听得饶有兴味,独独王泽却越听越是伤心,趁没人在意,背过身偷偷抹了把眼泪 只听厉君长说道:“吃我是要吃的,但现在不行,今天晚上,我先喝些粥,让肠胃适应适应,到了明天就可以大吃大喝了” “可惜你没老婆,想喝粥得自己熬了”一名校尉笑道 厉君长一笑:“我方才说过了,凡事浅尝辄止时是乐多于苦,沉溺其中无可自拔时,便是苦多于乐了事如此,情亦如此娶婆娘是既悦其情复恋其色,我向来是只恋其色从不动情唉情之深方知痛之切,逍逍遥遥无拘无束,这才能乐得起来” “所以你就经常去勾栏院了”那名校尉笑道 厉君长的脸微微红了一下,其实他最近常去的那家勾栏院,就是李元吉建的那家,一是打听楚王的消息,二是和纥干承基秘密见面,交换宫里和河北巴蜀的消息” 不过他这个细微的变化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大家都以为他只是有些害羞。 第二百八十七章 倾城倾国 王泽叹了口气,说道:“你这么做,自己倒是逍遥了,不过于那些与你两情相悦的女子来说,却似乎不大公平” 厉君长摇头道:“王大哥,你太小看那些欢场女子了,我既未对她们动情,谅她们对我用情也必不深,大家互不相欠庄周这老家伙不是说过么:鱼相处于陆,相嘘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众人听着这话大有深意,不禁怔住了 窦孝节嘴里嚼着肉,问道:“听你这番话到像是个庄周一样的隐士了,可你为什么隐在深山老林之中,与世隔绝,过闲云野鹤的日子,而要入朝做官呢?” 厉君长笑道:“将军不知,什么叫隐士?视名利如无物,万事不萦于怀的人才叫隐士没得过名没见过利,随便找个深山老林躲起来,然后和人说,我不喜欢名也不喜欢利这话谁信?你什么都没得到过又怎么知道自己不喜欢它们哪?是以刻意躲着名利的人,那是小隐是假隐;真正的大隐真隐便是像我这样的,身处名利之中,却从来没将它们放在心上,得之不喜,失之不忧,这才是隐士哪” 说到痛快处,他竟扯着嗓子唱起歌来:“陆沉于俗,避世金马门,宫殿中可以避世全身,何必深山之中,蒿庐之下” 众人闹腾了好一阵才准备各自散去厉君长和众人一起送窦孝节,窦孝节翻身上马对厉君长道:“小厉,我看你这个人很有趣,你以后就跟着我” “小厉,你要发达了,还不快谢谢窦将军”厉君长还没来得及说话,王泽就抢先说道 “来,小厉,上马,你不是喜欢美色吗?我带你去见一个绝色美女”窦孝节又说道 厉君长看了看王泽笑道:“王兄,那我就去了” 厉君长翻身上马,与窦孝节并骑向东市走去 “我有个朋友跟我说东市开了家知秋楼,专门给人看相凡卜楼是给女子,听说她不但会演易卜筮看相,还能读懂人心奇的是没有人见过她的容貌” 厉君长笑了笑道:“哦,那倒是一定要去瞧瞧了” 两人在东市转悠了好久,才找到那家知秋楼门口一个店伴满脸笑容地招呼两人进去 两人推门进去,宽阔的大厅中空空如也,三面墙上各开有一道门,窦孝节径直走到对面墙上的那道门前,门上挂着碎玉串成的门帘他心中一动,挑开帘子,发现帘后是一个小小的隔间,隔间内只搭了一铺暖炕,炕上有一个小小的香炉 厉君长则被知秋楼的建筑格局吸引了,两边是狭长的夹道,夹道的尽头各有一个木梯通往二楼,然而二楼又无房间,只有一个半环形的平台,平台下面便是大厅而隔间的后墙上仍开有门司马迁百思不得其解:“头一回看到有楼建成这副模样,不是门就是墙,还有那居高临下的平台,建这些做什么哪?《孙子兵法?地形篇》有云:隘形者,我先居之,必盈之以待敌……险形者,我先居之,必居高阳以待敌哈,这楼卜者用不着,带兵打仗的倒用得着,打起伏击来多合适,后面有门,打完了便可以跑”他胡乱想着 “公子”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厉君长回头一看,一个鸡皮鹤发、须眉如银的老者正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邱伯怎么是你?”厉君长很是诧异 原来这老者就是前些日子陪着那个黑衣女子来长安寻亲的邱伯 “原来是恩公啊恩公快坐,我去唤我们家小姐出来”邱伯苍老的面孔上堆满了笑容 “等等,你们不是找到亲戚了吗?怎么又”厉君长道 邱伯笑了笑道:“是我们家小姐,她” “邱伯,你和谁说话呢?”一阵悦耳的女声传来 厉君长转身望去,那个黑衣女子从他身后的一道门出来不过她今天没有穿黑衣,而是穿了一身浅蓝色的纱衣,肩上披着白色的轻纱,随着身形的移动,轻轻地飘舞着,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一头青丝散散披在双肩上,略显柔弱唯一和上次相同的就是依然黑纱遮面 “怎么啦小厉,你们认识?”窦孝节从那个房间里出来,笑着问道 厉君长连忙解释了一遍 “你的亲戚是谁?”窦孝节看着那女子问道 “上柱国、永康县公李大将军”厉君长小声替那女子答道 窦孝节吃了一惊道:“当真?” 女子点了点头 原来她是前隋名将韩擒虎的外孙女韩擒虎字子通,前隋名将字子通,擒虎之名,是因他少年时赤手空拳活擒一只猛虎而得名 隋文帝开皇九年正月初一,韩擒虎乘陈军欢度年节、疏于守备之机,率锐卒五百出庐江由横江口(今安徽和县东南)夜渡长江陈军守将皆醉,韩擒虎一举袭占陈沿江要采石(今安徽马鞍山市西南)袭占采石后,韩擒虎即命令主力部队渡过长江,挥军逼近建康直到初四,陈后主才察觉事态不利,下诏亲帅陈军拒敌 正月初七,韩擒虎进攻姑苏(今安徽当涂),半日而克陈军因惧韩擒虎勇猛善战,陈将樊巡、鲁世真、田瑞等相继投降江南百姓久闻其威名,纷至军门拜见 十五日,陈镇东大将军任忠率军自吴兴(今浙江湖州南)入援建康,驻守朱雀门(建康城南门)韩擒虎还是率精骑五百奔袭建康进至石子冈(今南京雨花台)时,陈将任忠迎降,陈后主遣领军蔡征守朱雀航(在今南京秦淮河上),闻韩擒虎军至,众惧而溃韩擒虎军直入朱雀门,占领建康,活擒陈后主,自此韩擒虎名声大振 韩擒虎平陈之时,与陈镇东大将军任忠一见如故相交莫逆于是将自己的小女儿许给了任忠的小儿子,两人结为了亲家 任忠和韩擒虎死后,连年战乱,任韩两家全部家道中落,那女子在父母死后被自己的叔伯兄弟赶出了家门走投无路之下只好拿着母亲留下的玉镯来长安投靠自己的表舅李靖 “那你怎么还” “表舅不在府里,云衣又闲的无聊,便与表舅母开了这知秋楼打发时光”女子说道 “原来这知秋楼的幕后主人竟然是赫赫有名的红佛女”窦孝节心想 “原来她的名字叫云衣美的名字啊”厉君长则这样想 “不知道公子与恩公是看相还是问卜?”女子问道 窦孝节摇头道:“都不是,我们是来听你弹琴的” “请两位稍侯” 不一会女子从里面的房间里抱了一张琴出来,放在大厅里的一张矮几上,邱伯抱了一个熏笼出来点上熏香 女子伸手调了调琴弦,叮叮咚咚,如流水碎冰,分外悦耳 接着她闭了眼,深吸了一口熏笼中散出的香气,十指轻舒,吟、猱、绰、注,勾、剔、摘、轮,双手上下起伏,左右摇摆,仿佛折花拂柳一般,美不胜收,妙不可言 厉君长听着那琴声,忍不住打开窗子,窗外,夕阳如血,一片金红眩目,万里江山,点金着彩,瑰丽妖娆 琴声仍在继续,厉君长从琴声中嗅到了雪花的气息,大如蝴蝶,小如泪珠,厚如鹅毛,薄如蝉翼,纷纷扬扬,翩翩飞舞,或青、或白、或赤、或紫,清灵曼妙,锦绣缤纷,落下来的,仿佛不是雪花,而是天上的繁星 厉君长轻轻吟道:“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他仰起头,觉得自己也变成了雪花,被那琴声托着,凭虚驭风而行,不知所来,不知所往,茕茕飘寄,随遇而安 空气凛冽而干燥,厉君长站得久了,被寒气一激,蓦地从臆想中清醒过来,琴声早已停了,只熏笼中还有袅袅的香气散出 窦孝节还坐在原地,痴痴地看着那女子的双手 “你点的是什么香啊?这香气很奇怪,丝丝甜香中带着一股远山冰雪的凉意”过了好久窦孝节问道 “倾城倾国”女子答 窦孝节不由听得痴住了,喃喃说道:“倾城倾国不知道你美得该是何等惊世骇俗啊”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厉君长忍不住念起了西汉宫廷乐师李延年的作品,北方有佳人来 “南国秀丽,其仕女多杏目柳腰,清艳妩媚,北国苍莽,其佳人多雪肤冰姿,妆淡情深风态流动,晶莹素洁,如琼蕊优昙,人间一现独立于世,不与众女为伍,倾城倾国,人君为之殒命亡身”窦孝节感叹道 “请问姑娘,这曲子是”厉君长问 “此曲名叫《阳春白雪》阳春取万物知春,和风荡涤之意,白雪取懔然清洁,雪竹琳琅之音”女子答 “阳春白雪,也不知道你是是春?还是雪”厉君长心想。 第二百八十八章 绝代美女 “姑娘能否让我们一睹芳容?”窦孝节终于忍不住了 “公子姓窦,不知道与当今皇上的母族是什么关系?”任云衣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 窦孝节笑了笑直起腰,得意洋洋地道:“当今皇上是我的亲表哥” 任云衣点了点头,起身行礼道:“原来公子是皇亲国戚,云衣失礼了” 窦孝节和厉君长都眼巴巴地等着她摘下面纱,不想她却又坐下来道:“云衣有一事想求公子相助,如果公子答应,云衣立刻取下面纱” 窦孝节将手一挥道:“讲,只有你说不出的,没有我做不到的” 任云衣长吐了一口气,像是在做什么决定,接着她说:“入宫” 窦孝节吃了一惊道:“入宫?去做个宫女?那有什么好?” 任云衣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不做宫女,我要做娘娘” “娘娘?”窦孝节惊诧地看着她,良久,呵呵笑道:“做娘娘?你的志向真大你凭什么哪?” 任云衣转过身,说道:“就凭这个”她轻轻将面纱摘去,窦厉二人只觉得眼前一亮,两人的目光便痴痴地落在那女子的脸上,再也舍不得移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厉君长才重重喘出一口长气,缓缓说道:“怪不得你要蒙着面纱哪这样的容貌哪个男人能受得了以前说的容貌被毁,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窦孝节轻轻感叹着:“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还有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我一直以为宋玉和《诗》里说的都是骗人的,不过是他们痴心傻意的臆想而已,人世间哪里会有这样的美人如今我总算见到了,不枉了不枉了” “你为什么不请李大将军帮忙呢?”隔了一会窦孝节问道 “表舅为人谨慎,一定不会帮我的” 厉君长走过来道:“姑娘,你看看古往今来皇上身边的宠妃,有谁是没背景的唉,男人们争的是个位子,有了这个位子便什么都有了,女人们争的是这个男人,有了这个男人便什么都有了女人若是斗起来,只怕比男人还狠哪你只看到胜者的风光,何尝知道败者的下场汉高祖的戚姬,当初何尝不是万千宠爱在一身,之后哪哼,高祖死后,戚姬被断手足、去眼、耳、饮喑药,成了根**,儿子赵王如意也叫吕后给毒死了女人的怨毒之深、手段之狠,想想真是令人不寒而栗啊姑娘,听了这些,你还想做娘娘么?” 任云衣轻轻说道:“多谢公子美意,云衣也知道此一去凶多吉少,不过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要想重振任韩两家的名望,我没有选择,非去不可” 窦孝节沉默了一会道:“对不住了姑娘,这事我怕是帮不了你” 任云衣笑了笑道:“窦公子是怕我来路不明,不知道我为何要入宫,不知道我入宫后会做出些什么事来,牵连窦家” 窦孝节脸色一红,没有说话 “当今皇上宠爱的是长孙皇后,长孙无忌与皇上相交莫逆,又在六月四日之事中立有大功平头百姓也看得出来,长孙一门马上就要显赫,压倒窦家是迟早的事窦公子不可能看不出来?”任云衣又道 窦孝节苦笑道:“这些我也知道,不过就算长孙压倒窦家又怎么样呢?我不还是照样可以锦衣玉食,妻妾成群地过我的舒服日子” 任云衣慨叹道:“公子年纪轻轻,怎对人生这般灰心?大丈夫处世,当怀黄金之印,结紫绶于腰,昂首伸眉,跃马驰驱,使天下侧目多少草莽之士,犹有不居人下之志公子风神散朗,珊珊流雅,又有伯牙子期之才,恍恍如神仙中人,如何甘心一辈子碌碌无为呢?我入宫以后如果能的皇上宠幸,自然会报公子厚恩,即使不能于公子也无害处,你究竟怕什么哪?” 窦孝节久久地盯着任云衣的面庞,眯着眼睛,静静地思索着,终于张开嘴,说道:“要想入宫,谈何容易啊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以姑娘的容貌,入宫受宠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有一件事,厉某请姑娘务必切记”厉君长道 “请恩公赐教”任云衣说 “切切不能再用这倾国倾城的薰香”厉君长道 “为什么?” 厉君长笑道:“当年周幽王宠爱褒姒,为博其一笑,不惜举烽火而戏诸侯,其后诸侯不信,国人皆怨,以致西夷来攻,众兵莫救,幽王被杀于骊山之下,褒姒亦为西夷所虏倾城倾国便据此而来,也可以说是褒姒害得周幽王身死国灭的” “谢公子好意,云衣读过腾,知道些掌故”任云衣笑道 离开知秋楼以后厉君长与窦孝节挨个香料铺子打听:“有没有一种叫做倾城倾国的熏香?” 所有的铺子都异口同声说:“没有从来没听过” 两人心里很是遗憾 杀了陈启等人以后李承明对方正和孙邳治说:“方景行已死,去告诉你们的乡邻,让他们赶快下山回家去” 可是方孙两人带回来的消息却是老百姓都不愿意下山 “为什么?” “现在已是初冬,家里什么都没有,下山回家,别说是饿,就是冻也只怕会把大家冻死的上好歹还有些粮食,也能打些山鸡野兔充饥,万一运气好,能在抢些粮食上山的话,大家就都能安然度过这个冬天了再说大家也都怕官府追究大家想以后就住在山上”孙邳治答 李承明没想到居然有人愿意住在深山老林里 他想了想又道:“住山上到行,不过打家劫舍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开荒种地的好这里一共有多少人?附近还有没有山贼?” “大大小小约莫有四十多人,青龙山上连我们在内共有五股山贼”孙邳治答 “都在什么地方?那家的势力最大?”李承明问 “除了我们东山岭,雁儿崖,葫芦峰,瞎子岭和夏家口各有一股山贼其中雁儿崖的人最多,地势也好那里俯视水旱两路官道,山高林密、地形复杂、易守难攻,这几年通吃水旱两路,肥的流油”方正说 “你们之间互相可有来往?”李承明又问 “有,雁儿崖人多势众兵强马壮,每年都要把各山头老大吆喝到雁儿崖议事,名为议事,实际上就是逼大伙给他上贡像我们东山岭这种小山头,每年都要给他们送几百两银子的孝敬,否则他便明里暗里找碴黑你”孙邳治说 “既然这样恐怕你们也住不安稳这样,你叫人下山去散布消息,就说我现在藏在雁儿崖,反正官兵很快就要大举围山了,到时候你们带人再往深山里躲一躲,如果官兵能趁机灭了那几股山贼,你们以后就住的安乐林”李承明说 孙邳治点了点头 李承明接着说:“把你们这里面的年轻人挑出来,让杨不悔和兰家兄弟教他们些拳脚和箭术,这样的话万一以后有别的山贼欺负你们,也能抵挡一阵子” “再有,把那些老弱的都组织起来,找一些地势平坦的地方,把他开垦出来,准备明年春天种庄稼”然后他又说 孙邳治再次点头出去 很快他就挑了十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出来,李承明把这些人交给了兰家四兄弟,让他们分头教这些人拳脚棍棒、飞镖搏杀 方正则带着剩下的人出去,选了几处平地,伐倒树木,挥锄头薄薄刨了一寸厚薄的表土,平整利落了,转圈泼洒了一层清水,然后放火烧了一遍,为明天种庄稼做准备 李承明并不知道,他今天一时的好心,使这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贞观二年,关中大旱,皇帝李世民被迫带着关中百姓去洛阳就食还有大量的百姓四处逃荒,青龙山东山岭也来了很多逃荒的百姓饥荒过后,大部分都留了下来,成为了东山岭的居民 不过百余年以后,围绕在智度寺周围的居民已经形成了一个村落不知从何时起,这个村落被叫为楚王村楚王村的老人们将大唐楚王曾经在这里避难和帮助他们建村的故事向后辈传诵着当然在他们的故事里,楚王也是靠着他们两位姓孙和姓方的祖先帮助才成功躲过官府的追捕的 千百年以后楚王村和藏孤沟一样成为了这里的旅游景点导游们滔滔不绝地向游客介绍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传奇的故事。 第二百八十九章 进入深山 青龙山属于燕山支脉,南北走向,纵深三百余里,横阔二百多里,智度寺处于青龙山腹地,是个荒废了的寺院从寺院规模和殿宇形制上大体可以看出,该寺荒废的时间并不长,其鼎盛时期香火应该非常兴旺 李承明清早一起来,便在寺院中溜达了一圈,不经意间竟盘桓了许久虽然僧去寺空,智度寺依然保留了昔日的恢弘巍峨一道飞泉素练似的从寺后的山峰上摇曳而下,泠泠然落进清澈的深潭中,水汽氤氲彩虹明灭,石壁上的水滴从苔藓间悠然渗出,然后滴滴答答坠珠落玉般落到水面上从后禅院到前面大殿,一路曲径通幽花木深秀、藤萝葳蕤姹紫嫣红,若不是萋萋荒草和时而出没的蛇鼠兔狐,真看不出这是一个荒废了的寺院白云悠悠鹧鸪声声,云雀和紫燕在云间箭一样往来倏忽呢喃不已,雄鹰张着青铜色的翅膀在山峦上缓缓游弋,用一种高贵而骄傲的姿态俯瞰着下面连绵不绝的山川河流,不时,它们会发出一两声辽远清澈的长唳峡谷中,劲风鼓荡、松涛怒吼,营造出一种雄浑浩荡景致 东边亮起了鱼肚白,山上的野鸡和庙里人们饲养的家鸡们一唱一和、比赛似的引颈啼个不停,刚刚学会打鸣的小公鸡最有趣,勇气十足地伸出脖子打算来一个一鸣惊人,偏偏肺活量不争气,声嘶力竭叫了一半便戛然而止,然后便瘟头瘟在那里发傻 李承明转到智度寺背后的悬崖边上,举目向北边的莽莽群山望去没有向导,自己能走出这连绵不绝的大山吗?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用不了几天大队官兵就会来搜山了,唉这日子没法过了 身后传来一阵砸夯似的沉重的脚步,李承明回头望去,只见两条大汉,其中一个背了一头野猪浑身血迹杀气腾腾地向自己走过来,到了跟前扑通将野猪扔野猪足有二百来斤,脖子下一道巨大的刀口一直延伸到胸部,几乎被开了膛,翻开的伤口依然咕嘟咕嘟往外冒血沫,看样子野猪刚刚死去不久 再看那汉子,衣服扯得稀烂,膀子上掉了鸡蛋大一块肉,鲜血犹自淋淋漓漓,看上去煞是触目惊心,估计是野猪咬的山民有谚:一彘二熊三老虎彘,这里指的就是野猪野猪发怒时一口能将碗口粗的树木咬断,凶猛程度连熊虎也自愧不如,偶尔相遇避之唯恐不及此人能手刃野猪,其蛮悍孔武不亚雄狮 “沈牧”原来此人就是在兰城镇消失的沈牧 “你这些日子去那了?伤口不打紧?”李承明问 沈牧一笑,“没事,野猪蹭了一口” “那日被方景行和张公谨逼出兰城镇以后,我便上了青龙山的雁儿岭,花了几天的工夫才说服那里的掌盘子点灯子,请他出人下山帮我去救母亲和大王,却又听道大王已经上山的消息,所以我就连忙赶来了路上遇到这头野猪,便顺手杀了带过来了”接着他又说 沈牧虽然说的轻松,但是李承明可以想象到,他对付这头野猪的时候肯定也费了不少劲 “你没事就好,快去见见沈夫人”李承明道 沈牧摇了摇头道:“这倒不急,山下已经有官兵在集结,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为好” 李承明神色一变道:“可是我们没有向导,我怕” 沈牧笑了笑道:“向导我已经找好了快,过来见过楚王” 这时候那个一直站在沈牧身后,低着头的汉子闪出身来,跪在地上道:“草民小子龙,见过大王千岁” “小子龙?你怎么叫这么个名字?”李承明非常诧异 “是外号,啸聚山林的草莽之士,大都有个匪号”沈牧道 “哦,原来是这样快起来你真的能带我们从这里翻山道幽州去?”李承明问 小子龙站起来道:“草民原先是猎户,曾从这里去过幽州” 李承明这才发现小子龙满脸都是刀疤,他松了一口气道:“太好了,只要你能带我们出去,想要什么赏赐我全部答应” 说话的时候,李承明发现小子龙的怀里有东西一动一动,并发出奶腔奶调的狺狺声李承明刚一诧异,小子龙伸手便掏了出来,原来是一条浑身乳毛的小狗崽儿,眼睛还没睁开哩,估计生下来没几天 小子龙说,“路上碰见一条被夹子夹到快要断气的母狼,我过去一看,母狼怀里还乳着这条小狼崽子,我顺手就抱回来了” “狼崽儿?”李承明有点吃惊,小心翼翼接过来 小狼崽儿热乎乎软绵绵的,温润的嘴唇在他手里寻寻觅觅,似乎在找奶吃他抬头对小子龙说:“太小了,恐怕只能喂些肉汤和小米粥” 小子龙点点头:“大王要是喜欢就留着玩” 李承明巴不得他说这句,忙不迭将小狼崽拢进怀里,连连谢道:“谢谢你,谢谢你” 第二天清晨,李承明一行人在小子龙的带领下向大山的深处出发方正和孙邳治等人也想跟这去,但被李承明拒绝了能不能逃出去还未可知,他不想目标太大,也不想牵连他们跟这自己妄送了性命 沈牧决定和他母亲先留在智度寺,毕竟李承明是要翻越数座大山的,他害怕自己的母亲会熬不出山去李承明虽然不舍的,但也没有办法只好请沈牧找机会去幽州与自己汇合 天色快黑的时候李承明等人来到一个叫榛子峪的山谷前杨不悔和小子龙先去探路,他们往峡谷里扫了几眼光线太暗,什么也看不清楚,影影绰绰中只觉得峡谷很狭窄,两侧山石壁立峭拔,黑黢黢中有一股阴森森的意味 “大王,天要黑了,我们没时间穿过峡谷了,还是就地宿营”小子龙返回来道 李承明点了点头人们在附近大石凹的一个高处迅支起三顶帐篷,然后分头在四周捡来一些枯树枝,准备生火做饭 小子龙将腰里的酒葫芦摘下来,大家轮着喝了些酒,暖过身子来但凡在山里混生活,酒是不可或缺的东西,它可以祛寒杀毒解闷壮胆,山贼们常年在山里奔走,自然深得其中三昧 兰老二是个闲不住的,靠着石壁坐了一会便觉得寂寞枯燥乏味不堪,张口道:“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给弟兄们唠个闲嗑逗逗闷子” 他一开口,大伙都来了精神头,吵吵嚷嚷要听荤段子兰老二向李承明望去 李承明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讲 兰老二一拍大腿,“老子先来一段太监听床,好让你们这帮***过把干瘾说好了啊听完了不许胀裤裆” 大伙轰地笑了,安六子紧催道:“快点、快点----” “从前,有一个太监”刚说了一句,兰老二便开始跑题,伸出脖子问大伙:“诸位傻鸟,知道什么是太监吗?” “操”众人急得直咧嘴,乱哄哄道:太监就是老公,老公下边没鸟,快他妈往下讲 杨不悔突然插了一句,“你就是个太监” 兰老二莫名其妙,忿忿道:“老子怎么是太监?” 杨不悔贼兮兮笑道:“你说了上边没有下边,你是不是太监?”轰----众皆笑翻,李承明也忍俊不禁莞尔一回 “操,在这儿等着老子哩”兰老二叫骂道 说着他敛容正色娓娓道来----从前,有一个小太监,专门伺候皇上起居,皇上不睡他也不能睡,每天值班熬夜,时间长了便有点顶不住了 老四你他妈别笑,放你身上你也瘪了你想想看,皇上天天要和娘娘们床上办事,折腾起来没完没了整夜不睡,小太监既不敢睡觉也不敢离开,这厮几乎熬疯了 怎么办?一日,小太监灵机一动便藏在了皇上的床底下,心道:爱他妈咋折腾咋折腾,爱到甚时是甚时反正老子就在你的床底下,保证随叫随到 于是,皇上在上面和娘娘干得热火朝天,太监趴在床下边听边打发时辰,听着听着就睡着了,不料一下睡过头了,第二天早上被抓了个正着 皇上龙颜大怒,一拍龙案喝道:狗奴才在朕的床底下待了几个时辰?太监跪倒在地,浑身哆嗦着答道:回皇上的话,奴才在床下过了五天皇上说:“你都听到什么了?老实交待” 太监答:“一天,您和娘娘在赏画” 皇上说:“此话怎讲?” 太监道:“听您和娘娘说,让朕看看双峰秀乳” 皇上又问:“二天呢?”太监答:“二天,您好像掉地下了“ 皇上:嗯?太监说:“听娘娘说,你快上来呀” 皇上:三天呢?太监:你俩好像在吃螃蟹皇上:此话怎讲?太监:听您在说,把腿掰开皇上:四天呢?太监:四天好像您的岳母大人来了皇上:什么意思?太监:奴才听见娘娘高声喊叫,哎呀我的妈呀,哎呀我的妈呀 皇上:五天呢?太监:您跟娘娘在打架皇上:何以见得?太监:奴才听娘娘说,轻一点,轻一点 兰老二绘声绘色的当口儿,众人乐得东倒西歪前仰后合,一个个面色涨红、眼中喷火,待他话音落地,众人是乐翻在地,裤裆顶起老高,笑声还未歇下便迫不及待齐声央求道:“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第二百九十章 诸葛连弩 兰老二指着众人的裤裆狂笑道:“操锤子都硬得能打铁了,还敢讲?这种火爆段子只能说一个,说多了我怕你们吃不住劲儿当场飙浆,咱明天还要赶路呢,留点精力,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在座的大多是气血健旺的精壮小伙儿,正是那种荷尔蒙最充沛的年龄他这番话相当阴损,等于掐住众人脖子硬生生灭了小伙子们的人间烟火气,众人被他臊得面红耳赤无言以对有甚者,小子龙一时半会儿症状下不去,只好蹲到地上用手捂着裤裆一动不动,唯恐被人看出破绽 “兄弟你得需要撒沸尿”兰老二一见笑得厉害了 小子龙臊得耳朵发红脖子老粗,弯着腰夹着腿一溜烟跑到一边放水去了轰大伙憋不住笑了起来,刚才的那点臊劲也都烟消云散一阵过后,他终于停止了狂笑,大伙也都恢复了正常 兰老四皮厚,吭哧了几下没皮没脸道:“二哥,要不换一个段子?” “也罢”兰老二装模作样拿起架子沉吟了一番,然后猛一拍腿,“今番豁出去了再来一段吹牛皮,中不中?” “中、中、太中了”众人忙不迭点头哈腰地说道 兰老二神气活现开了口----从前,有个牛皮大王,自以为很善吹牛有一天,这厮听说邻村有一个种田的比他还能吹,当下便火冒三丈,当众夸下海口,说:他算个鸟说赢他老子只要半张嘴就行了 第二天,牛皮先生就去找那个种田的,并故意把嘴用纸糊了一半走到半路上,正好碰到种田人的孩子牛皮大王问:你爹呢?小孩说道:我爹耕田去了牛皮大王:到哪里耕田?小孩答道:锅沿上牛皮大王:耕的什么田啊?小孩回道:耕锅巴牛皮大王:嘿嘿,你爹不怕牛屎掉进锅里去吗?小孩嘻嘻:不要紧,牛屁股用纸糊着哩牛皮大王当场昏倒 轰----大伙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安六子起哄道:“不如第一个有意思,再讲一个、再讲一个” 大伙刚想跟着架秧子攒板,就见杨不悔呼地站起身来,手提腰刀虎视眈眈看着石凹左侧大伙见状顿时安静下来,麻利地擎弩抽刀在手悄悄围了上去 杨不悔回过头来,食指竖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又指着下面点了点,神情煞是警惕顺着白狼手指方向看下去,大伙顿时傻了石凹下三四丈远的地方,一头巨大的马熊灰熊正怒冲冲仰视着这边,喉咙里发出低沉凶猛的威胁声,巨大的爪子一下一下拍击在桶粗的松树上,松树被拍得忽悠忽悠直晃,松果噼里啪啦往下猛掉从体型上看,这是一头成年公熊,至少有一千斤重 “看来咱们不小心占了它的窝”杨不悔压低声音说道:“我们有正事,最好不要惹它,赶紧离开这里” 大石凹正好处在峡谷谷口,前面是光秃秃的石壁,有两三丈高,根本上不去左侧是一条马熊常年踏出的小道,眼下被马熊封死了,也不能走,而右侧也是削壁,根本没路,所幸这里长了十几根很粗的老藤,大伙赶紧顺着老藤滑了下去下了石凹 杨不悔左右张望一番,指着山下方向悄声吩咐道:“直接下去,脚步放轻,不要弄出动静来”刚才在石凹里与马熊是上下对峙,现在处于同一高度上,双方只隔了高地,不过六七丈的距离马熊虽看不见这边,可一旦听到动静,几个纵掠便能转到这边来,眼前的处境实际上比刚才还要危险,因此不得不谨慎小心 大伙点点头,借着树枝灌木的支撑小心翼翼往下走上山容易下山难,特别是在无路的山坡上,雨水把山坡表面的腐殖质浸得非常滑溜,下山的难度可想而知 小子龙块大膘肥,在陡峭的山坡上本来就不很灵便,加之雨后坡滑,行走起来比别人慢了一大截,杨不悔遂放慢脚步落在后面静静等他越急越容易出岔子,落在后面的小子龙全凭抓着身边的灌木树枝来平衡身体,没走上几步便将一根胳膊粗的松枝掰断,嘎巴一声脆响,惊动了还在石凹左侧拍树发飙的马熊 一声怒吼,马熊出现在牛绳上方的山坡上小子龙一慌,脚下一滑,手中抓空,扑通跌到地上,顺着山坡咕噜咕噜滚落下来狗熊黑熊也好、马熊也罢,野外猝然遇之最忌讳两种行为,一是与之近距离对峙;二是惊慌失措转身就跑,这两种行为都极易激怒它们,从而招致它们的攻击最理智的行为是立即躺下装死至于为何要这样谁也说不清什么道理,却很管用 不幸的是,小子龙滚落山坡的动作被马熊误认成逃跑,马熊怒吼一声猛地向下扑来小子龙距白狼只有两丈的距离,几下便滚到了杨不悔跟前杨不悔一手抱树一手闪电般薅住小子龙的衣裳,好不容易止住了小子龙下滑的趋势借着他的劲儿,小子龙伸手抱住了旁边一棵大树坐了起来 转眼间,狂怒的马熊已扑到两丈远的地方马熊自上扑下雷霆万钧,胳膊粗的树木在它身前纷纷折断,声势极度骇人杨不悔惊得浑身冰凉,回头一龙还没来得及站起身来,他想也没想一脚把小子龙蹬到树后去,自己将手里的腰刀向马熊掷去马熊满嘴白沫疯吼如雷,它似乎对飞来的腰刀根本无所谓刹那间两丈的距离迅消失,马熊借着下冲之势对着杨不悔猛地一扑 此刻张弓搭箭已经来不及了,杨不悔躲无可躲马熊巨大的前掌带起的腥臊劲风迎面袭来,他下意识地偏了一下脑袋,由于双方的距离太近,熊掌还是扫到了他的后脑勺上,熊爪上锋利的尖甲深深切入头皮之中,杨不悔只觉得后脑勺上的头骨嘎吱一声响,随即被马熊雄壮的胸脯重重撞翻在地,他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薛仁贵看见自己的师傅受伤倒地,怒吼着,挥舞着方天画戟冲着马熊扑了过去马熊听到他的喊叫声,连忙舍了杨不悔,向薛仁贵迎去 这时候小子龙从身上的皮囊里取出一支短弩,绕到马熊侧面,瞄准马熊开始放箭只听到一阵弹棉花床子发出的那种低沉绵密的嘤嗡之声 嘤嗡之声结束以后马熊身上插了十几支弩箭,弩箭深深插进了马熊的身体,只剩下两指宽一截箭杆露在外面,它发出一阵短促而凄厉的惨叫以后缓缓地瘫倒在地上 李承明连忙跑到杨不悔身边查看他的伤势只见他后脑勺上的头皮被马熊抓得翻到了前边,后背也被抓得稀烂,浑身上下血葫芦似的连忙说道:“快拿酒来,给杨大哥洗洗伤口” “这是什么东西?”在确定杨不悔的伤势没有大碍以后李承明向小子龙问道,他怎么也想不到小子龙手里竟然有这么犀利的武器 “是诸葛弩,弩箭上涂有见血封喉的剧毒”小子龙答 “诸葛弩是什么东西?”李承明问 “诸葛弩是一种连珠弩,相传是三国孔明所制,故而得名该弩比手弩稍大,机括上带有箭匣,内盛三十六支短弩向后扳动机括时,弩弦被拉至机括槽中,同时箭匣内自动掉下去一根短弩自动定位在弩弦前;推动机括,弩弦脱离机括槽强力外弹,推动短弩发射出去;再扳回机括,则又一次自动上弦装弩如此周而复始,发射度极快,手快的片刻工夫可以射出五六只短弩,二十丈以内具有很强的杀伤力”小子龙答 “我地个乖乖,这么厉害”李承明叹道,“见血封喉又是什么东西?” “本地山上出产一种叫做三棱子棘的树木,掰断后其断茬处会分泌出一种白色浆汁,有剧毒人们称之为见血封喉,我们对付老虎、狗熊及野猪等大动物时常常使用”小子龙答 “见血封喉,好霸道的名字啊这要是人中了,那还了得吗?再加上这手枪一样的连弩,如果有一个死士能够靠近李世民二十丈的话”李承明想 杨不悔再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兰老大怀里,李承明和其他人都围在一边他咧开嘴想笑一笑,结果发现左边嘴角很僵硬,张了几下都非常吃力,左眼似乎也只能睁开一条缝,他呜噜呜噜问兰老大,“熊呢?” 兰老大瓮声瓮气道:“死了,在那边躺着呢” “谁打死的?” 兰老大看向小子龙道:“是他” “我看看”说着他就要推开兰老大 兰老大死死勒住他不放,“不行,你不能动” 李承明赶忙解释道:“杨大哥,千万不敢动你后脑勺上的头皮被马熊抓得翻到了前边,后背也被抓得稀烂,估计肋条骨也断了两根,浑身上下血葫芦似的,我们刚刚用酒给你洗过包好,你现在就静静躺着” “有那么严重?我怎么没太大的感觉,大王别唬我?”杨不悔道 “好我的杨大哥哩,那是你性硬头盖骨都露出来了,我们刚才都以为你活不过来了” “越说越玄乎这样,让我站起来试试”。 第二百九十一章 养伤三天 李承明跟杨不悔在一起时间长了,知道此人脾气,说干啥就一定要干,谁也挡不住他转念一想,试试也好,伤情到底重到什么程度一试也就清楚了他对兰老大及身边几个人说道:“慢慢放下杨大哥,你们几个在周围扶好” 头还是有点晕双脚落地,杨不悔晃了两晃,晕劲儿很快便过去了,他试着动了动身子,头皮和后背上一阵针扎似的疼痛传来,左肋传来轻微的嘎吱声,看来肋条骨可能断了总的来说,基本可以行走,基本可以忍受 “没事,”他无所谓地笑道:“死不了” 大伙都担心地看着杨不悔,李承明略带埋怨地说道:“杨大哥,熊扑下来时你怎么不躲?我们在下面看得清楚,你可以躲开的” 由于左半脸肿起老高,杨不悔笑起来比哭都难看,他淡淡说道:“怎么躲?你们在我下首站着哩,我躲开了熊就冲你们扑下去了”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用自个儿的命换弟兄们的命,什么都不用说了一瞬间,大伙眼睛里都洇出了潮乎乎的湿气,半天没人吭声如果李承明不问这事,杨不悔也不会说起,在他看来一切都很自然所以他根本没注意大伙的神态,自顾蹲下身查看死熊 死熊仰面躺在地上,满身是泥,庞大的身躯和蒲扇一样大的前爪让人看着很不真实死熊头上嘴上有十几支短弩箭,全是致命伤,奇怪的是血并没流出多少 “小子龙,你熟悉这里,知道哪里能找到郎中吗?”李承明问 “一是返回去找鹤衣先生,只要一天半的路程二是继续望前,穿过榛子峪,到独虎涧,需要将近四天的路程”小子龙答 “回去找鹤衣先生”李承明想了想道 “不能回去,官兵说不定已经到东山岭了,现在回去是自投罗网”杨不悔叫道 “可是你的伤?” “我的伤不碍事,能不能走我还不知道吗?”杨不悔道 李承明心里很是怨恨小子龙,要不是他,杨不悔肯定不会受伤只是看在需要他带路的面子上,没有开口埋怨 接下来还算顺利,四天后的傍晚,李承明一行来到了独虎涧这里已经脱离了青龙山,是与青龙山相连的同属燕山山脉的狼山 独虎涧有三十几家住家户,其中大部分是猎人和药农,这些人常年奔走山间打猎挖药,磕磕绊绊伤筋断骨是常事,对治疗红伤都很在行老猎人郎老爹犹善治疗被野兽咬伤和抓伤李承明一伙风尘仆仆地闯进了他家,老头坐在火堆旁纹丝未动眼皮子抬都没抬,神态沉毅气势宏伟,一看就是见过大场面的主儿 淡淡问明来意,老头起身看着杨不悔问:“你头上怎么受的伤?” 杨不悔咳嗽了几声,说道:“不小心让熊瞎子抓了一下,已经没事了” “坐到这来,我给你看看伤口”老头仔细看了看他,指着自己刚才做的地方说道 杨不悔又咳嗽了几声,依言坐下 杨不悔巴掌大一块头皮被熊爪掀开,当时出血量很大,大伙赶忙撕了几件衣服给他扎上才勉强压住了血过了一会等血不太流了才敢清洗伤口,即便如此,二次包扎起来后血已经将包伤的衣服浸成了红色,杨不悔头上仿佛带了个红帽子,而且又经过四天所以看上去很脏 老头小心翼翼地将杨不悔的红帽子解开看了看道:“还好,已经长住了,应该没有脏东西再里面” “亏了你血气旺盛,自己的血把伤口里面的脏东西都冲出来了,不然你这块头皮现在已经烂了”老头接着又说说到这里,他冲里屋喊了一声,“珍儿,打一盆泉水,拿一块白布” 里面有人脆生生应了一声,门帘掀开,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端着水盆从里面出来,然后到门外飞快打了一盆泉水回来老爷子让杨不悔低头趴在炕沿上,一遍一遍用白布蘸水给他冲洗伤口他用的是冲淋的方法,而不是直接用白布擦 冲完了又吩咐小姑娘:“换一盆热水”第二盆热水直接对着伤口细细浇下,接着又用了整整一坛烧酒对着伤口冲洗了一遍,然后又敷上自制的伤药,这才用干净的白布重给杨不悔包好 杨不悔坐直身子,气喘吁吁一抱拳,“谢谢老人家救命之恩” “还没完呢,你先别谢我,”老头摆摆手,“我问你,你是不是胸口发闷老想咳嗽?” 杨不悔点点头,“就是,我一直纳闷哩,伤在外面,怎么胸口里面也很憋躁难受”“到底怎么回事”他有些糊涂 老爷子笑道:“常言道:腹如井、背如饼意思是人后背的肉很薄,五脏六腑都贴着后背,熊瞎子一爪下去,你后背的肉被抓透了,说白了就是你后背开了天窗偏偏你这帮子半吊子弟兄不懂,狠命包住伤口,血全被逼进肺腔里面去了,血积在里面凝成血块形同内伤,自然影响呼吸,所以你胸闷咳嗽” 杨不悔苦笑着看了一眼李承明等人,这帮人当即低下脑壳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安六子反应快,立马抢上来替他打开身上一层一层的包布 老头不再说话,过来又替杨不悔收拾了后背上的伤口,复原了错位的肋骨,然后重包扎一番末了,呵呵笑道:“外伤已经不碍,等背上的伤口愈合后,再扎上几针拔上几罐子,肺腔子里的积血也就消掉了不过,两三个月之内你不可使大力气” “谢谢老人家”李承明道说完他又对着兰老大说:“身上有多少金银,全拿出来都给老人家,聊表我们一点心意”自从杨不悔受伤以后,为了给他减负,原来由他保管的金银便全交给了兰老大 听完了李承明的话,兰老大乐不可支连忙将背上的包裹解了下来,放到老头的炕上离开兰城镇的时候,李承明带来了大约十来斤金银,希望在关键的时候这些金银可以起上用场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使用要是在山下,城里,背上十来斤金银闲逛,那一定是件非常惬意的事可这是渺无人烟的大山里,兰老大每天背着这些毫无用处的东西心里就惬意不起来了现在终于能摆脱了,他心里怎么能不高兴呢? 老头看也不看,一摆手说道:“鄙人并非诊病行医的大夫,疗伤只为救人,财物你们收回去” 李承明从老头的气韵上已经看出来了,这老爷子腰板挺直身材伟岸,一口秦腔字正腔圆,说话时气沉丹田嗓音雄浑,眉宇之间透出一股凛然威重之气,这一切都应该是长期居高临下作养出的气质,绝非江湖草莽的那种粗犷豪迈,非一介山野猎人的那种简单可是他为什么会住到这河北的大山深处呢? “是巢原带你们来的?他人呢?怎么不进来?你们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到这深山老林里来呢?”老头冷冷地说道 “巢原巢原是谁难道龙”李承明心想,左顾右盼果然不见小子龙 这时候小子龙从外面进来,恭恭敬敬地跪下向那老者磕头道:“不孝子巢原,给父亲大人请安” 原来这老者龙的父亲,也是隋朝太医博士巢元方的儿子巢元方也是一带名医,不过他的儿子却并不喜欢子承父业,反而喜欢习武,对于医术只是学了一些皮毛 巢正堃,也就龙的父亲,隋炀帝初征高句丽时和沈光一起应征入伍,担任郎将他一心渴望着建功立业,不想辽东城下隋军百万,一败涂地,巢正堃目睹大军惨状,虽侥幸脱命,但从此雄心顿失,遂带家人隐入独虎涧,从此简衣陋食渔猎为生不想他的儿子巢原长大以后却耐不住山里的寂寞,先是出山行商,不想被山贼劫了本钱,后来干脆偷了父亲的短弩,自己也做了山贼还给自己起了个小子龙的绰号 “没想到小公子竟然是当今皇族,巢某失礼了”听完了李承明的自我介绍以后巢正堃正容说道 “老先生客气了,成者王侯败者寇,我现在不过是李世民的眼中钉肉中刺而已,那算是什么亲王皇族”李承明叹了口气说 “功名事业,实在是叫人唉”巢正堃也叹了口气道:“殿下的伴档有伤在身,要是殿下相信草民的话,就在我这盘桓几天再走犬子熟悉这山,他一定能把殿下安然无恙地送去幽州的” 李承明看了看杨不悔道:“如此便讨扰了” 三天以后杨不悔胸闷咳嗽的症状刚刚出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李承明等人便立刻告辞要离开巢正堃知道李承明的心情,所以也没有强留只是嘱咐自己的儿子一定要把楚王安全送出去 临行前李承明将巢正堃老同事沈光的妻儿现在东山岭的消息告诉了他 巢正堃自然非常意外,乐呵呵地说要去将沈牧母子接来与自己同住。 第二百九十二章 斗鸡大战 唐初社会承接了秦汉以来的侠文化和魏晋六朝的咏侠遗风,形成了满朝的任侠风尚换句话说,任侠风尚已经成为当时唐王朝最时髦的风气在唐人的意识形态里头,已经充斥着那股子侠行、侠气、侠节、侠情因此,人们尤其是贵族少年纷纷效仿前朝的游侠,不管是杀人越货、斗鸡逐猎,还是打抱不平、效死边地,在他们身上始终流着滚烫而且丰盈的侠行、侠气、侠节、侠情的血液 唐初长安少年游侠主要有三个来源:王孙公子、五陵公子、草根少年 王孙公子在唐初少年游侠中数量最多唐朝的建立和拓展是一大批文臣武将团结在帝王周围形成的局面大量的勋臣国戚名宿居住在长安城,王孙公子、权贵之子数量之多可以想见 在建国初期“权一代”们积极上进的精神还没有懈怠和朝廷开疆拓土的政策的影响下,这些“权二代”中不乏少年英杰之辈,他们地位尊崇、权势灼手、富于钱财门户荫第让他们衣食无忧、前途无虞所以他们通过勇决任气、轻财好施、结纳豪侠等游侠活动来博取名声,当然也是他们逞权势、竞豪奢的生活方式正如卢照邻《结客少年行》诗云:“玉剑浮云骑,金鞍明月弓”陈子良《游侠篇》诗云:“东郊斗鸡罢,南陂射雉归” 这些权贵之子的前途是担任皇室亲兵,即充当“三卫”根据唐朝兵制,军分内府和外府,内府分亲卫、勋卫、翊卫,三卫士兵由五品和上柱国以上级别官员的子孙组成,《唐腾?百官制》:“三卫非权势子弟则退番”三卫作为皇帝亲兵,平时驻扎在京外,定时轮流上京宿卫宫廷,可以随时升迁,是权贵子门荫入仕的捷径他们中的代表人物就是窦孝节 五陵公子是唐朝长安少年游侠的重要组成部分汉武帝强迁关东豪强富商于长安郊区帝陵,因帝陵五座而称五陵,该地逐渐成为商贾云集商业繁华的场所,这种现象一直沿袭到唐朝因此五陵富商子弟多,诗歌、习惯中通称为五陵公子因为商业在重农抑商的封建社会一直是社会末流,所以五陵公子入仕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富裕的家境能够让他们养尊处优五陵游侠主要是为了结交豪侠、显摆富贵、优游生活 不过草根游侠才是唐朝少年游侠的风骨所在他们以霍去病为偶像和精神寄托王维《少年行》系列之二曾经写到:“出身仕汉羽林郎,初随骠骑战渔阳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 霍去病生于奴家长于绮罗,皇亲国戚的尊崇身份使得他得以纵情恣意的享受生活,长安城内那个鲜衣怒马、挥鞭疾驰的少年形象便是最好写照但是他的享受并不是花天酒地、奢侈靡乱,他所做的是精习骑射和战术,胸中所想的是保家卫国建功立业,最终得偿所愿在17岁时获封骠姚校尉率八百骑出征,从此踏上征程,漠南、河西、漠北三战,与卫青一起彻底击溃匈奴,让“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成为中国历代将领的座右铭,让封狼居胥成为中国古代兵家的最高追求也让他自己成为无数草根游侠的偶像 唐朝,是一个与汉朝一样充满积极气息的王朝,完全可以媲美于汉朝,盛唐气象与大汉雄风并列千古唐初同样是尚武风气盛行,积极开疆拓土,李世民是不拘一格搜罗天下人才 霍去病之所以最受唐朝草根少年游侠崇拜,不仅是因为他们出身相近,重要的是霍去病所代表的年少有为、追求自由、建功立业的风骨与唐初的时代精神不合而契这是一种蔑视束缚和规则的自由风貌,是一种男儿当自强的尚武精神,是一种建功立业意气风发的青春气息 在唐初整个社会风气中,少年有为者都欲图建功立业,博个功名地位就像李白一样“仗剑去国,辞亲远游”但出身草根的少年大多家境贫寒,并不像李白一样以文章见称,所以他们游侠的目的是从军建功于边陲,以勋业入仕,这是唐朝在门荫、科举之外的一种入仕制度,即凭借战功勋业草根游侠以长安为核心,因为朝廷征兵命令、用兵方向总是皇城脚下的民众先知道,但也包括全国各地的有为少年 皇莆云飞就是这样,他并不是长安本地人他是河北代地人氏,武德七年来到长安,短短两年之内便一统长安少年中的草根游侠并且结交权贵,巴结官府时不时地与五陵公子们闹些矛盾 王孙公子、五陵公子、草根少年三类游侠间是有矛盾的主要体现在五陵公子与草根少年之间五陵公子财雄势大,结交官府草根少年人多势众,重气轻死双方互相都瞧不起对方不过他们也有相同之处,那就是斗鸡走马,横行里中,藏亡匿奸,饮酒博猎,窃妓玩乐 这天上午,皇莆云飞带着十几名兄弟急冲冲地向西郊跑去他们今天在那里与五陵公子中的首要人物郭应物有一场斗鸡大战赌注是十万钱,十万钱对家境富庶的五陵公子来说不是什么大数,但对他们这些草根游侠来说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引发这场斗鸡大战的原因很简单,前天中午皇莆云飞在西市的一家酒肆里喝酒,恰巧遇到了鲜衣怒马的郭应物等人双方素来不和,自然是一见面就吵,一吵就打养尊处优的五陵公子门自然不是皇莆云飞等人的对手,片刻工夫便被揍的鼻青脸肿 于是郭应物拿出来他们的杀手锏,那就是斗鸡场上定输赢,赌注十万钱,想借此给自己找回一些面子来 不管什么年代的小混混们都有同样的心理,那就是丢什么不能丢面子何况郭应物当着长安西市几百人的面当场叫板,所以皇莆云飞连想都没想自己现在有没有那么多钱就答应了下来等郭应物等人走后,他才想起自己手里别说十万,就连一万都拿不出来虽然他平时巧取豪夺也能敛不少财物,但架不住他养兄弟多,人多就吃的多穿的多,交际应酬也多又得孝敬官府和他的结拜兄弟窦孝节等人,所以一年下来他手里并落不下多少 不过畏缩不前不是皇莆云飞的性格,人在江湖飘,那能不挨刀的道理他非常清楚现在的关键是不能丢面子,输赢并不重要,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 西郊外的一片空地上郭应物等人早已打扫出一片场地,用树枝圈起来,只等他们到来了 “大哥,他们的鸡看起来挺厉害的”替皇莆云飞抱鸡的汉子说道 郭应物的鸡是只青鸡,全身羽毛纯青碧绿,富有光泽似黑缎,背部羽毛里绒部分雪白,外黑里白,体型魁梧现在正在郭应物身边一个人的怀里死死地盯着皇莆云飞的白鸡 “大哥,说不定我们会输,怎么办呢?”另一人小声说道 “皇莆云飞,你要是现在认输的话,可以不出十万钱,只要在西市摆几席酒就行了”郭应物看着皇莆云飞的白鸡轻蔑地说道 皇莆云飞笑了笑说道:“你要是现在认输的话,可以不出十万钱,只要给我和我的兄弟们作个揖就行了” 郭应物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一挥示意随从将鸡放到准备好的场地里去 皇莆云飞也摆了摆手,手下的兄弟也将自己的白鸡放了进去 郭应物的青鸡恶狠狠地瞪着皇莆云飞的白鸡,白鸡似乎无心恋战,不停的走来走去连正眼也不瞧青鸡 青鸡突然飞起,双爪一蹬,将白鸡蹬到在地白鸡立刻站起来,在斗鸡场里不停地奔跑着,躲避和青鸡一波又一波的袭击 郭应物的人看了轰然大笑 皇莆云飞看了郭应物一眼,没有说话,又转过头去,继续观察着 这时候白鸡突然停止了逃跑,猛地一跳,把青鸡的羽毛啄下来一大把这可把青鸡惹恼了,“扑腾”一下又来了一记“飞踢”,把白鸡踹倒在地不过白鸡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迅地还了一脚 随后的比赛完全陷入了僵持,两只鸡互相咬着脖子,一根一根的往下拔毛,活像两只猴子互相捉虱子它俩还时不时地来上一段“跳马表演”,从对方的头上跳过去,用爪子从对方头上拔毛 这时,皇莆云飞的白鸡来了一记组合拳:跳马、捉虱子、啄毛、捉鸡冠、蹬腿打得郭应物的青鸡狼狈不堪,当场跌倒在地,白鸡立刻扑了上去,用它钢钩一样的嘴不停地在青鸡上啄去很快,刚刚还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青鸡便被啄的伤痕累累,漂亮的羽毛飞的满地都是 皇莆云飞哈哈大笑道:“郭应物,什么时候有空,麻烦你把十万钱给我送去”说完带着自己的兄弟扭头就走 郭应物冷笑一声道:“皇莆云飞,我们走着瞧”。 第二百九十三章 职业杀手 三天后的一个清晨,一个刚刚被皇莆云飞霸占来的一处院落里,皇莆云飞正在进行他每天必行的早课,练习箭术 “皇莆兄,出事了”一条汉子急匆匆地跑进来说 皇莆云飞一松手,羽箭飞出,正中前面的树干:“不要着急,慢慢说,怎么回事?” 那汉子喘了会气道:“王出头被京兆尹抓了” “为什么?” “只知道他去祥福坊的一家勾栏院收钱,然后就不知道了”汉子答 皇莆云飞皱起眉头想了想道:“知道了,你先回去” 京兆尹的现任府尹是李世民秦王府士之一的姚思廉姚思廉三朝仕宦,陈时,为衡阳王府法曹参军,转会稽王主簿入隋后,补汉王府行参军,掌记室,寻除河间郡司法 隋炀帝大业十三年,唐高祖李渊乘农民大起义浪潮,在太原起兵直取长安这时镇守长安的是隋炀帝孙子代王杨侑,姚思廉正任职于隋朝,为代王侍读李渊率兵占领长安后,代王府僚属都惊骇走散,唯独姚思廉依然服侍代王,不离左右唐兵涌入王府,思廉大声呵斥道:“唐公举义本匡王室,卿等不得无礼于王”正往里冲的众兵将闻听此言十分惊愕,见思廉独自一人伴随代王而面无惧色,心中也觉钦佩,于是纷纷停立在大堂台阶之下李渊闻知,于是准许思廉扶代王下堂直到代王被安置到顺阳阁后,思廉才哭泣着拜辞而去目睹此事者都很感慨,称他为“忠烈之士” 武德年间,李世民曾率军赴鲁南征讨徐圆朗,战争间隙,他与人议论起隋朝事,谈到姚思廉挺身而出保护代王之举,感慨叹道:“姚思廉面对利刃而显示大节,即使古人也很罕见”当时思廉远在洛阳,于是李世民专派使者带帛三百段赏赐思廉,并附信说:“想节义之风,故有斯赠”这是很不寻常的优礼之举李世民命著名画家阎立本画“秦府士图”,并命文学褚亮各为赞语,对思廉的评价是“志苦精勤,纪言实录临危殉义,余风励俗”从史学才能和政治节操两方面对思廉作出褒奖“玄武门事变”之后,李世民当上太子,思廉也随即升迁为太子洗马九月李世民登基,委姚思廉为京兆尹府尹 姚思廉为人清廉,钢正不阿,他接任京兆尹以后不畏权贵,惩恶扬善,对长安少年们打击很大皇莆云飞想尽办法也没能买通他的门路 王出头是和皇莆云飞一起从代地来长安的,而且对皇莆云飞忠心耿耿,所以王出头出事皇莆云飞不能不管可是该怎么管呢 思来想去,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去找窦孝节,二是去找淮安我李神通当然找李神通肯定花的钱会很多,不过救人出来的把握也大万一窦孝节救不出人来,再找李神通就不合适了反正刚刚赢了郭应物十万钱,他现在也不缺钱,还是请李神通这尊大佛出面的好 拿定了主意,皇莆云飞便孤身一人向淮安王府走去做这种事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要知道的人多了事情一定不好办 皇莆云飞以前也来过几次淮安王府孝敬财物,不过从来没有见过淮安王,每次都是淮安王府的长史接待的他 今天也不例外,听完皇莆云飞的请求,那个已经年过半百的长史笑嘻嘻地看着他说:“放心凭我们王爷的面子别说要一个人,就是十个姚思廉也不敢不给这样,你明天早上带一百两黄金,去启夏门外,会有人在那儿等着你,你将这金子交给那人,再叫他给你一张符券,你拿符券去京兆尹领人就行了” 皇莆云飞连声道谢,并向那长史许诺天黑的时候会把给淮安王的孝敬送过来 第二天清晨,皇莆云飞依然孤身一人带着准备好的一百两黄金向启夏门走去启夏门是长安的北门,离皇莆云飞住的地方约莫有二十多里的路,城中马又跑不起来,是以走了半个多时辰方到 出了城门,并未发现有人等候自己,皇莆云飞有些饿了,在附近找了间露天的茶舍,要了碗茶,三张大饼,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边吃边用眼睛瞟着城门方向 半晌,城门口来了个身穿麻布短衣的男人,衣衫破旧,头上戴着斗笠,看上去像个穷苦的农夫 皇莆云飞心想:“这断不是我要等的人,淮安王府的人,连最低等的厮仆穿得也比他光鲜,又怎么会是农夫的打扮”那男人四下里张望着,看见茶舍边拴着匹马,快步走了过来,冲里面喊道:“皇莆云飞?” 皇莆云飞一愣:“他是谁?怎么会识得我?” 然而那男人并没向自己走过来,只在门口站着,似在等待皇莆云飞心中疑惑:“看来他不认识我,那他喊我的名字做什么?嗯,是了,是淮安王的长史告诉他的,原来他还真是我等的那人 他冲那男人招了招手,说道:“这位兄台,我便是皇莆云飞” 那男人乐颠颠地跑过来,笑道:“皇莆云飞,原来你在这儿坐着哪,咱们走” 皇莆云飞盯着那男人,那男人上半边脸全叫斗笠遮住了,只露出了鼻子和嘴巴,皇莆云飞笑了笑,问道:“兄台,你好像和我很熟啊,你将话说明白些,你要带我去哪儿?谁叫你来的?” 那男人说道:“大家心知肚明,你又何必多问你将东西给我,我把符券给你,好让你回去领人” 皇莆云飞犹豫着将手里的包袱递了过去,问道:“符券哪?” 那男人说道:“不在我身上,你得跟我过去一下,那地方离这儿也不远,用不着骑马,走几步就到了” 皇莆云飞心中愈加不解,只好随了那男人出来,走了一阵,离城门口熙熙攘攘的人流越来越近,那男人突然停了下来,将包裹撕开,转过脸来看着朱安世,大声喊道:“为了娶我女儿,你居然去做贼我要你的钱,可要的是干净的钱,不是要你偷来的”他的声音高得出奇,附近进出城门的百姓都停住脚,好奇地张望 皇莆云飞傻傻地看着他:“这位兄台,你犯了疯病了你说的都是些什么啊” 那男人用手指着他,一步步向后退去,怀里的包裹掉在地上,一堆黄澄澄的东西滚落出来皇莆云飞突然明白了,这人要害他,他双眉一挑,面目变得狰狞无比:“王八蛋,想耍你老子,你给我站住” 那男人大喊着:“杀人啦”拔腿便跑,皇莆云飞在后面紧紧追赶,城门口的百姓群情耸动,议论不绝,却没人敢跟过去瞧热闹 皇莆云飞越追越近,眼见便要抓住那人,偏巧旁边是一片茂密的树林,那人一转身,钻入了林中 外面阳光刺眼,林子里面却是昏暗幽深四周全是遮天蔽日的苍松古树,唯闻虫声唧唧,流水潺潺又走了几步,树上的鸟儿不知被什么惊起,呼啦啦一声响,成群结队飞往林外去了 皇莆云飞右手擎刀,背靠一棵大树站好,冷笑着,说道:“别藏了,想要你皇莆爷爷的性命,有本事尽管来取” “痛快”十几个大汉提着刀拎着剑,从周围陆续现身出来为首的正是那头戴斗笠的男人,他冲皇莆云飞拱了拱手,说道:“皇莆大侠,别怪我们,杀你可不是我们的主意,我们也是受人所托替人消灾而已冤有头债有主,你死后变成厉鬼,想寻仇可别找错了人” 皇莆云飞笑笑:“要杀我何必这般费事,直接找到我门上不就完了,用得着这么周章?又是引到林中又是栽赃陷害的?” 那男人一笑:“好,既然皇莆大侠问了,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皇莆云飞伸出食指竖在唇边,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说道:“死个明白?你想错了,不是我死,而是你们死想说什么话你先留着,你死之前我会给你机会说的” 那人怔了怔,突然大笑不止,说道:“皇莆大侠这话说得好有豪气,这样,你要能打赢我们,我死前一定拜你做大哥,像伺候亲爹一样伺候你”其余那些大汉听着,一个劲儿地哄笑 皇莆云飞咬了咬牙,说道:“好啊,乖儿子,等着你爹” 那男人悚然变色,一挥手,十多个大汉立时拥了上来朱安世微微笑着,双手持着刀柄,将刀刃慢慢翻转,青光闪处,血雾弥漫 皇莆云飞跨过地上的十多具尸体,走到那男人的跟前,他的身鲜血,浓重的血腥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那男人腿上被皇莆云飞砍了两刀,蜷着身子,痛苦地扭动着,嘴却闭得紧紧的,听不到一丝呻吟之声皇莆云飞笑道:“乖儿子,爹没骗你你不是还要伺候我么?怎么,爬不起来了?” 那人恶狠狠地盯着皇莆云飞,竖了竖大拇指,说道:“皇莆大侠果然英雄,了不起,我确了你唉,只道万无一失的,想不到累得这么多兄弟丧命,皇莆云飞,你这手也真辣我错了为了郭应物的那点臭钱,全赔进去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诡异现象 皇莆云飞问道:“是郭应物让你们来杀我的?” 那人点了点头,长叹一声:“我说过,你要能打赢我们,我死前一定拜你做大哥你既成了我的首领,想问什么就问,我一定言无不尽” 皇莆云飞笑了笑,问道:“要杀我,尽管去找我便是,为何要败坏我名声,当着那么多人说我偷东西呢?” 那人说道:“我也是这样和郭应物说的,可是他不干,他说如果悄无声息地将你杀了,便成了轰动京城的大案,你手下兄弟很多,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而且你又与金吾卫的人关系密切,那样会给他带来很多麻烦我既收了他的钱,便替他们想了这个主意你为了交足聘礼娶我女儿,偷了别人的金子,结果被我发现,闹将起来,你要杀我,周围十多个义士相助,将你打死,我们还能抬了你的尸首到官府邀功请赏,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我以为这主意天衣无缝,唉,什么也不用说了,是我无能” 皇莆云飞怒气转盛,握着刀的手微微发抖,说道:“好歹毒的计谋,不过我有一事不明,淮安王是否知道此事?” 那人摇了摇头:“应该不知道,不过淮安王府的长史是郭应物的舅舅,所以我们才能很容易地进行这个计划” “那么王出头也是你们串通姚思廉抓的了?” “也不是,我们只是报官,说王出头在勾栏院闹事而已,估计最多关他几个月就没事了”那人答道 皇莆云飞听了这话,阴狠地一笑,说道:“那就好,你说话行事甚合我心,像个男子汉,我本来想饶了你,又怕坏了规矩,震不住后来的人”他大喝一声,双手一挥,那人的头颅远远地飞了出去,颈中鲜血箭一样地窜出,尸身却久久不倒 皇莆云飞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口唇微动,蹦出六个字:“郭应物,我来了” 李承明等人离开独虎涧以后在小子龙的带领下翻过一道又一道的山梁,一直往北走去两天后的一个中午,他们来到一个狭窄的山谷外 小子龙停下脚步,对身边的李承明说:“大王,我们今天不要走了” “为什么?”李承明问 “这个山谷名叫阴兵峡,听说汉朝的时候匈奴人围了幽州,汉武帝派赵破奴率一万轻骑救援,不了中了匈奴人的诱敌之计,在此全军覆没听老些的山里人讲那些中伏而死的汉军士卒冤魂不散,经常在这个峡谷里出现,所以这里叫阴兵峡经常有人在白天经过时,发现有野兽七窍流血死在里面我们一个下午是穿不过这个峡谷的,万一有真的什么还是等明天走好些”小子龙说 李承明本来不相信冤魂不散的事的,可是仔细一想这个世界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再看看其他人的脸上也都是一副不想冒险的样子,于是便点头同意了 两天来一直走路,大家都已经累得要死匆匆吃了些干粮以后便搭起帐篷互相依靠在一起睡去了 半夜时分,天空突然响起了一阵阵震耳的雷声 “已经是冬天了,怎么还会打雷呢?”被惊醒的李承明掐了掐自己的大腿,他以为是在做梦 “大王,出事了”杨不悔打着火把跑进来说 “出什么事了?”李承明的心被吓的扑腾乱跳,他以为是有官兵追来了 “这我也说不清,你出来”杨不悔道 李承明的心跳平息了些,翻身坐起来穿上鞋,跟着杨不悔猫腰钻出帐篷 根本不用杨不悔多说什么,李承明已经被峡谷里出现的景象惊呆了电闪雷鸣之下,阴兵峡中释放出异常明亮的光线来,映得谷外都明晃晃的,像无数大功率探照灯发出的那种亮度,很刺眼强烈的光线下,峡谷中草木岩石清晰可见,白昼一样李承明感觉这种光线应该不是来自闪电,因为它是连续而稳定的 正在目瞪口呆,猛然从阴兵峡里传来一阵人喊马嘶之声,紧接着嘹亮的歌声骤然响起,是那种成千上万个男人合唱的声音,山呼海啸惊天动地歌词大家能听懂,是秦腔:“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众人都吓的汗毛竖起,心惊肉跳,身上一阵阵发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天爷,难道你真的要让太子爷千古沉冤吗?”李承明大叫道 他的声音刚刚落地,就见峡谷中陡地冒出大批披甲执锐的兵士来,旌旗飘扬衣甲鲜明,兵士们手中的戈戟长矛树林般稠密俄顷,枪林簇拥出一个将军,只见他手按佩剑端坐马上,腰杆笔挺顾盼雄飞,浑身上下洋溢出一股雍穆庄严之气 半夜三,荒山野岭,隆冬时节,雷电交加,突然之间一支军队突然毫无征兆地活生生出现在眼前,真是活见鬼了 李承明惊得喉头发紧手脚冰凉,浑身摞满了冷痱子,大脑几乎不会思考了再看身边的人们,一个个也都屏住呼吸脸色苍白,表情呆滞浑身僵硬不知如何是好,眼睛中充满了惶恐之色歌声中,那支军队徐徐涌出了阴兵峡,然后渐次消失在光线所及的边缘 又过了好一会,队列中最后一个兵士隐进了黑暗中,刹那间歌声戛然消失,阴兵峡慢慢暗了下来,最后,重又恢复成黑黢黢的状态,满耳只剩下潇潇风声阴风阵阵、大家似乎被梦魇住了似的,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时间过去了很久,李承明首先恢复了清醒,他慢慢地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这才发现贴身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湿透了慢慢的,大家也都从惊骇状态中渐渐清醒过来,大伙面面相觑目瞪口呆,恍然经历了一次海市蜃楼或南柯一梦,然而谁都知道不是那样的,惴惴不安的心里只剩下令人头皮发麻的六个字:真的遇到鬼了 根据阴阳之说,人世为阳、鬼蜮为阴,阴兵即鬼兵李承明忽然意识到,阴兵峡这一奇怪名字一定和刚才那匪夷所思的现象有关难道刚才看到的都是鬼魂?想到这里,李承明不由打了个寒颤 再看看杨不悔他们都抱着膀子觳觫不已李承明见状忍不住心头火起,张了张嘴就要厉声喝骂,想了想终于又忍住了,心中踌躇道:算了,刚才的经历已经越他们的阅历和所受的教育,连自己都无法解释这种现象,何况他们俩,说什么都是枉然,不如不说 后半夜没有一个人睡觉,大家都聚在一个帐篷里,紧紧地挤在一起谁也不说话,令人窒息的黑暗中,仿佛有无数魑魅魍魉张着血盆大口环伺在帐篷周围,帐篷外任何一阵响动都会让人心惊肉跳一会儿,恨不得天立刻大亮起来 过了好久李承明突然开口道:“大家不用怕,刚才是太子爷显灵了” 顿了顿,他又说:“我听说冬雷震震,六月飞雪,只会在有人遭了天大的冤屈的时候才会出现现在放眼大唐,又有谁的遭受冤屈能大过太子呢?” 众人不语,他们都还沉浸在刚才那恐怖的一幕中,根本不能自把 “大业十三年,皇帝陛下义旗未起之时,太子便在河东密结各路豪杰,此后克长安、平辽山、平霍邑、平绛城,兵不血刃安定河北战功赫赫唐建以后,太子力主行均田制,行租调法,使百姓受益,国力恢复,为大唐统一天下打下基础他是我大唐名正言顺的未来之主,却被自己的亲弟弟射杀与禁宫之中,礼贤下士,温文尔雅,却落了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这难倒不是千古奇冤吗?”李承明接着又说 “可是那些阴兵是怎么回事呢?”薛仁贵问 李承明笑了一声道:“阴兵是太子殿下派来保护我们的,他们不是没有伤害我们吗?我想太子一定是要告诉我他会在阴间保佑我,让我替他报仇昭雪” 听了李承明牵强的解释以后大家的心情平复了许多 杨不悔开口道:“殿下说的对,阴兵是来护送楚王殿下出山的,楚王有太子殿下的护佑一定可以平安脱险,一定可以为太子殿下报仇雪恨,克成大业我们追随殿下也一定能够建功立业,青史留名” 薛仁贵和兰家兄弟也纷纷赞同,都说李世民杀兄屠弟有损阴德,李承明为父报仇,名正言顺,又有阴兵相助,一定可以成就大业,我们能跟着殿下,实在是三生有幸 其实李承明他们都不清楚,一年四季都会打雷,这属正常的天气现象,只不过秋冬雷雨天较少“雷打冬”的天气虽然在秋冬季不常见,但也不过是一种天气现象 “雷打冬”现象虽罕见,但并非不可能发生如果天气忽冷忽热,反复不定,出现“雷打冬”现象的机会也就较多若受到强盛的暖湿气流影响,遇强冷空气,低层暖而潮湿的空气被强迫抬升,产生了强烈的对流,为雷电的形成创造了条件就会出现“雷打冬” 阴兵峡地势较低,峡谷又窄,谷内潮湿,这些就为“雷打冬”在这个区域出现创造了条件。 第二百九十五章 逃到幽州 天终于亮了,山里的清晨比外面冷很多,峡谷里浓雾缭绕,林中团团浓雾汩汩四流,十几步外便分辨不清彼此深不可测的浓雾和时隐时现的树木依然给阴兵峡营造出一种深邃诡秘危机四伏的氛围 杨不悔和薛仁贵在帐篷附近挖坑,兰家兄弟和小子龙带着安六子、史漫天分头到帐篷周围的树林里捡柴禾大家都想趁着有雾,吃口热乎饭再赶路 他们小心翼翼行走在树林里,东一把西一把搂着地上潮湿的枯枝,不时会有人不小心踩折了地上的枯枝,断枝在脚下发出尖锐的劈裂之声,突如其来的声音听上去很是令人心惊胆战不大一会,小子龙便搂了一大把柴禾,其他人都在离他三四步远的地方,每人怀里也都抱了不小的一捆 “差不多了,回去”小子龙说道没有人愿意往树林深处去对于这些经历了一夜毛骨悚然的人来说,每个人都恨不得立刻离开这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树林,听到这话,其他几个人立刻抱着柴禾扭头便往外走去 架上火吃了顿热饭以后阳光开始穿透浓雾,过了一会浓雾终于散去了 李承明等人开始穿越阴兵峡,两侧山崖上松动的石块不时滚落崖下,落地时与山谷中沉积的石砾碰撞后发出一阵阵悦耳连续的声音,滚雷一样清脆响亮 “难倒这就是昨天晚上的打雷声?”李承明有些脸红,害怕别人怀疑他昨晚说的话其实他根本不需要害怕,因为大队阴兵是大家都看见的,而且那些阴兵没有伤害他们也是事实,所以根本不会有人怀疑 如果是现在社会,而且李承明他们的身边现在又有地质科学家的话,那么只要看了这峡谷的构造就会给他们解释昨天晚上的现象了 其实刚才石块坠落时出现的滚雷一样清脆响亮的声音,是大量石英石形成的石砾相互碰撞时所特有的声音 阴兵峡随处可见石英岩,石英材料有一种特殊的“压电效应”即,材料表面受到压力作用时其内部会在瞬间建立内电场,受压结束后内电场会逐渐减弱根据能量守恒定律,内电场减弱的过程实际上是一种能量转换的过程,它会逐步转换为磁场,并以磁能形态向外释放,而变化的磁场继而又会产生变化的电场,如此反复即形成一束电磁波,反之,当石英材料受外电场作用时其表面又会产生高频振动,这种高频振动很容易引起表面空气激振,从而产生一系列波长不同的声波,如声波、次声波等人耳听不到的声音 阴兵峡一带具有很高的磁场强度,而磁性物质具有存储电磁信号的功能几百年的某一天,一支军队恰好从阴兵峡经过,嘹亮的军歌、雄壮的步伐形成了巨大的声波压力,这种压力作用在石英岩上后,石英岩因此而产生出连续不断的电磁信号,这种电磁信号又被当地的强磁场物质记录下来,整个阴兵峡仿佛一台巨大的电磁信号存储设备,当时军队的行军场面以磁能的形式保存其中当遇到合适的诱发因素,例如闪电这种强电场的激发,阴兵峡就如同接通了电源的电磁录放设备,存储其中的电磁信号又会释放出来,重展现出古代军队的行军场面 这里之所以被称作阴兵峡,说明了这种行军场面在许多年来一直在反复出现,当地土著中的许多人或许都亲眼目睹过这种场面,土著们愚昧无知,便以为是阴兵行军,因而阴兵峡便成了地名 这里之所以被称作阴兵峡,说明了这种行军场面在许多年来一直在反复出现,当地山民中的许多人或许都亲眼目睹过这种场面,百姓们无法解释这个现象,便以为是阴兵行军,因而阴兵峡便成了地名 至于野兽们的离奇死亡应该是和石英岩发出的声波或次声波有关,人类接受不到这类信号,而野兽却可以感受到在它们听来,这种信号无疑是某种灾难来临前的征兆,例如老虎低吼时可以发出次声波,其他动物在几公里之外就能感受到危险存在而逃之夭夭而阴兵峡的次声波远比老虎的要强百倍野兽们忍受不住巨大的恐惧,过极限后其肾上腺素在血液中浓度过大便会导致死亡 当然这些问题需要地质学家、医学家、甚至再加上气象学家坐在在一起才能解释清楚,以李承明这样一个初中毕业的社会青年来说是不会明白的 也许真的是老天相助,二十几天后,也就是武德九年十一月二十二日,李承明在大山里转悠了将近一个月以后终于转出了大山,平安到达幽州 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一个个都已经衣衫褴褛,困乏不堪,比讨饭的叫花子强不了多了要不是有熟悉大山的小子龙带路和箭法一流的杨不悔射杀野兽充饥的话,恐怕他们早已经死在大山里了 将近一个月的风吹日晒和饥寒交迫,原本白白净净的李承明变得又黑又瘦,脸到处都是被山风吹裂的伤口 幽州大都督府后院的一间大房子里,郑妃看着像个乞丐似的地儿子忍不住将李承明抱在怀里痛哭着小太监天宝也陪着流泪妹妹李艾站得远远的,她似乎已经不认识自己的哥哥了,只是看见母亲在哭,她也跟着哭了起来 “娘,别哭了,你吓着妹妹了天宝,不许哭,我这不好好的没事吗?”李承明道 郑妃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承明,咱不报仇了,咱们和李世民讲和,只要他答应不杀咱们母子就行,咱们可以去荥阳你外公那去” 李承明叹了口气道:“娘,自古以来那个皇帝不是斩草除根呢?你也是名门望族的女儿,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那我们就逃,逃到突厥去,你不是和突厥一个叫阿史那萧骨的贵族关系很好吗,他一定会收留我们的”郑妃又道 李承明推开郑妃,坐下道:“娘,不管我们逃到那,李世民都会想尽办法斩草除根的再说突厥现在也在内乱,阿史那萧骨恐怕也帮不了我们多少” 接着他又喃喃自语道:“自古华山一条路,我们现在只能和李世民死磕了” “天宝,去烧些水给殿下沐浴”郑妃也停止了哭泣说道 “哥哥”李艾破涕为笑,向现在李承明跑来她终于认出眼前这个又黑又瘦,乞丐一样的人是自己的哥哥了 “大王,燕王殿下已经准备好了酒宴给您接风”王小胡站在外面说道 李承明放开妹妹,站起来道:“娘,我先出去见见大家,晚上再来看你和妹妹” “我们还有多少人没到幽州?”出了门,李承明向王小胡问道 王小胡想了想道:“基本上都来了,李靖和李世绩对其他人的追捕并不严密” “是啊何必抓其他人呢,只要抓到了我,就什么都解决了”李承明叹了口气道 “有没有阿史那萧骨的消息?”李承明又问 “只知道他已经退回草原了,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王小胡答 “秋香母女呢?” “大王放心,她们都没事,我替她们谢大王惦记”王小胡说 李承明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两人默默地向前院走去 前院大厅前,李艺早已经带着二十多人等侯在那了看见李承明出来李艺忙带人迎了上来 魏征、薛万彻、苏烈、王虎臣、王利涉、谢叔方、陈奉、刘仁轨、冯家兄弟和马周,看到这些人都在李承明心里有了些安慰他很害怕这些人里已经有人背弃了自己 “我等无能,让殿下受苦了”李艺开口说道 李承明摇了摇头,笑着说:“敌强我弱,不关大家的事还是商量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大厅里李承明独坐一席在正中央,左侧以是李艺为首的天节军将领右侧是以薛万彻为首的东宫齐府已及楚府官员 李承明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山里,那里早晚寒冷,他必须的喝酒御寒,所以也学会了喝酒 喝了几盏酒以后李承明放下手里的筷子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大家有什么意见都” 李艺扭头看了看自己右侧的将领们率先说道:“殿下,李世民已经软禁皇上,自己称帝了我和幽州的地方豪强没商量过了,他们都愿意拥殿下在幽州即皇帝位,昭告天下,再讨李世民” “啊”说实话,李承明出来没有想过现在就当皇上,手里就只有这么几个人,凭什么当皇上,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还当皇上 李艺的话一说完,人们都议论纷纷,大厅里一片吵杂声,看的出来,李艺的想法大多数人事先是不知道的 “静一下,静一下我有话”李承明叫道 大厅安静下来,二十多人齐刷刷地望着李承明,等待他的发言。 第二百九十六章 改元贞观 李承明想了想道:“幽州治下现在还有多少军民?” “男女过百万,精壮二十万”李艺答 一听还有这么多人,李承明不禁也有了当皇帝的念头,他觉的反正也不知道结果怎样,既然李艺支持自己,当就当呗,反正李世民也已经篡位了自己是大唐太子李建成唯一的血脉有什么不能当的 “殿下不可,李世民逼宫篡位,自立为帝,乃十恶不赦之徒现在太上皇健在,你如果也登基称帝,将至太上皇于何地,天下百姓又会怎么看待殿下你呢?”魏征似乎看出了李承明的想法,开口说道 李承明扭头向马周看去,想听听他的意见没办法,他手下文胆太少,除了魏征就只有马周了其他人除了苏烈能文能武外,剩下的都是武将,问他们也是白问 “俗话说名不正则言不顺,殿下如果不登基称帝,拿什么身份来号令天下讨伐李世民呢?又如何能使士卒用命,拼死血战呢?”马周说道 李承明点了点头,心说:“是啊将士们浴血沙场,无非是要博功名,取富贵,封妻荫子自己要不是皇上的话凭什么身份给他们封赏呢?” 马周的话一说完,大厅里一片哗然,武将们纷纷劝李承明择日子登基称帝 “尔等愚夫,贪图拥立之功,便陷楚王殿下于不义之”魏征破口大骂道 “不要吵,不要吵,谁都不许再说话了,从现在开始,举手发言”大呼道 大厅里再一次安静下来,大家都闭紧了嘴巴 “大王,臣有话”苏烈举起手来说道 “请举手,不是,请发言”李承明有些慌张 “依臣之见,大王还是先继太子位,以太子的身份昭告天下,讨李世民逼宫篡位之过,招四海豪杰之士勤王救驾”苏烈说 “杨不悔,你怎么看?”李承明问道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特别相信杨不悔 杨不悔想了想道:“大王,臣也以为还是不要冒然称帝的好” 李承明考虑了很久终于决定,先称太子,然后昭告天下,看看各地的反应以后再决定是否称帝 公元627年,正月初一,贞观年号启用,是为贞观元年大唐第二代皇帝李世民举行祭农礼,告诫天下,农为立国之本李世民麻衣彩带,在祭坛上拜祭谷神神农 祭祀完谷神以后李世民一路步行,回到东宫他对陪伴在身边赵弘智笑着说:“皇帝也不是好当的啊” 赵弘智道:“陛下除了治国之道外,有没有想过,应该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李世民一愣:“我做过太子,如今又做了皇帝,怎么能没想过呢?” “那陛下是怎么想的呢?”赵弘智又道 李世民说:“做皇帝自然不同于做普通人” “怎么不同?”赵弘智问 李世民:“我做秦王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不违王法,不逆天理,有什么事不敢做呢?如今做了皇帝,顾虑就多了要为自己着想,要为天下人着想自己的一个小小的疏漏,可能给天下百姓带来无穷的灾难” “陛下有没有想过,当初要是不争太子之位就好了呢?”赵弘智又问 李世民十分惊诧:“这么放肆的话,也只有你赵弘智说得出来” 赵弘智笑而不答 李世民道:“我从来没后悔过你从前辅佐过隐太子,你对他的了解可能比我对他了解得还要多你觉得他比我能对天下人负责吗?” “陛下又在为难臣了”赵弘智说 李世民说:“我不后悔是因为我知道,我比他们有资格做一个对得起天下人的皇帝既然做了君主,自然要知道做君主的法则百姓自然是最重要的如果靠损害百姓来让自己获利,那真好比割自己大腿上的肉来填饱肚子” 赵弘智道:“遇到明君是臣子的运气古代圣明的君主,也都是先从自身入手,才能远而推及世间万物陛下所明,实同古义我没什么要说的了” 李世民笑道:“我要是什么都明白了,还要你们这些人做什么?” 赵弘智道:“臣子也有区别天下之人无非两种,君子与小人朝中百官也是如此陛下自然也会听到小人之言君子心系天下,将自己置之度外,小人心中只有自己,为私利可以置良心不顾陛下若是听信了小人之言,自然祸害不浅与其让小人在身边进谗言,不如从一开始就疏远他,让他无机可乘” 李世民道:“那你说,你是算君子,还是算小人呢?” 赵弘智说:“陛下心里已有答案,为何还要来问臣下呢?” 李世民对赵弘智无奈,只好略带自嘲地摇了摇头,脸上却明显地流露出赏识的表情 房玄龄道:“陛下,原来秦王府和天策府的僚属,陛下登基之后,虽然进入朝廷,开始掌管朝政,可是,像尚腾令这一级,也就是左右仆射,还是太上皇的老臣掌握应该说我们还不能彻底掌权” 李世民看着房玄龄:“你说对了老臣不能跟上政,可是太上皇让出皇权,老臣是太上皇安排的,也是太上皇让出皇权的条件之一” 长孙无忌道:“事情已经过去半年了,我们也该有所动作了去年,需要解决的是太子、齐王的人,现在他们的人已经收为我们的人李承明与李艺也已经龟缩幽州,解决他们只是时间问题了现在应该开始对付太上皇的这帮老臣了” 李世民对长孙无忌说:“你是吏部尚腾,管理大唐上上下下的官吏,也许我们先做些事情,来回旋一下,好彻底掌握朝政” 李世民抵着头,一边走路,一面沉思,过了一会儿道:“这样,我一直觉得武德律虽然比起隋朝开皇律宽简很多,但还是繁复,我们再来删繁就简,做成贞观律对长孙无忌你以吏部尚腾来率” 李世民想了一下对房玄龄说:“还是你去,你领中腾令,还有大理少卿来修律” 房玄龄道:“哎呀,中腾令就是立律法的,大理少卿就是审案的,我怎么能领他们修订律法” 李世民看看他说:“我让你做的是大事情,只能做好,不能做坏” 长孙无忌道:“太上皇的武德律,不是很好了吗?现在这么多事儿要做,法律就先按武德律,以后再说不好吗?” 李世民道:“武德律是按隋律来的,虽然宽简了很多,可是还是麻烦,所以,一是要再宽简容易执行;二是” 杜如晦笑着说:“贞观要有贞观的一套东西?” 李世民笑了笑,没有说话 长孙无忌道:“那就叫戴胄马上来” 李世民点头道:“也好” 正月初二,群臣上朝入位李世民巡看百官 李世民道:“贞观朝,首先要做的是什么?朕,今天要诸位议议” 裴寂举了一下笏板道:“贞观虽然是朝,可是武德元年以来至今已经九年,朝政没什么问题所以朝伊始,无非是武德怎么做贞观接着做就是了” 李世民目光瞟了一下下面的萧瑀萧瑀看起来十分赞同裴寂的意见原秦王府的人互视微笑,不以为然 李道宗举了一下笏板:“李承明与李艺至今未灭,依然占据幽州,不灭此二人,贞观永无宁日” 赵弘智举了一下笏板:“臣以为,武德元年以来,纷扰不断,休养生息,总不能成为第一要务贞观朝,要做的,臣以为就是休养生息” 房玄龄举了一下笏板:“休养生息,所谓文治,文治,急需文治之才举凡礼乐、律法、科举、官吏、农桑、仓储、道路、车船水利诸事,无不急需人才总之,想要大治天下,需要人才” 李世民道:“千头万绪,朕以为,房玄龄说的诸条,做好了,就可以解决一切朕这里举一个人”说完他看看宣旨官 宣旨官高声道:“圣旨,大唐皇帝命吏部尚腾长孙无忌,即刻与中腾令房玄龄、大理寺少卿戴胄,议论修订武德律” 百官哗然长孙无忌、房玄龄、戴胄伏拜,领旨 李世民将目光移向百官:“刚才是贞观开朝第一件事,你们有什么议论?” 裴寂想了想举了一下笏板:“武德元年,废除隋朝大业律令,当年太上皇命我修武德律,我至今还记得很清楚” 李世民冷笑了一声道:“朕也记得当时还有刘文静” 裴寂脸色微红道:“律颁行以来,行之数年,未见有什么不当陛下现在要修订武德律,未知有什么不满意” 戴胄举了一下笏板:“武德律律条繁多,加之皇帝时时有令,行之九年,律加上令,有重复的,有不重复的,总起来繁之又繁,臣以为应该删订” 封德彝举了一下笏板:“臣以为,不在修不修律,而是大乱之后,治天下要用严律重刑” 赵弘智举了一下笏板:“贞观之前,征伐不断,因为要统一天下天下统一了,就要抚民以静,休养生息贞观朝,民力不足,国力不强,要文治,法律要宽,要仁厚,要简便臣以为,大乱之后,首要的是教化,至于律法,只求中正就可以了” 房玄龄、戴胄、长孙无忌用笏板击掌形同现在的鼓掌 封德彝道:“三代以后到现在,人越来越薄情狡诈,所以秦朝只靠律法统治;汉朝虽然讲王道,但是加上霸道,看来是想教化,结果教化不成天下难道有能够做到而不要去做的吗?赵弘智这种腾生,不识时务,如果相信他的虚论,一定会败坏国家我主张严律重刑” 裴寂点头,表示赞同 赵弘智道:“从前,黄帝征蚩尤,高阳征九黎,商汤王放逐夏桀,周武王征伐商纣王,征伐之后都能够做到天下太平,百姓还是那些百姓,而变大乱为大治五帝三皇他们难道不是在大乱之后以教化做到的吗?” 李世民点了点头,群臣纷纷附和。 第二百九十七章 分封功臣 李世民道:“赵弘智说的对,既然隋朝能免除肉刑,那么朕看,我们大唐就免除死刑” 群臣哗然 房玄龄左右看看道:“陛下,减免死刑是不是过于宽宏了?” 李世民摇头道:“不,人死了不能复活若是有误判,将来连悔改的机会都没有了律法是给百姓穿的衣服,太紧了不行朕已经决定,从今天开始,将死刑改为流放三千里” 赵弘智看了长孙无忌一眼道:“过去,子贡向孔子请教管理百姓的办法孔子说,要像用快烂掉的绳子驾驭六匹马的马车那么小心谨慎” 李世民点头道:“赵弘智所言极是总之,律要宽简,这才符合我们宽忍的政这件事交给你们去议论最后一定要拿出一个让朕满意的草案来” 说完他看着身边的宣旨官道:“开始” 宣旨官向前走了两步,高声道:“圣旨,大唐皇帝定功臣实封差第,裴寂,通前为一千五百户,加食九百户” 裴寂跪拜道:“谢皇帝恩,皇帝万岁” 宣旨官又高声道:“长孙无忌、尉迟敬德、房玄龄、杜如晦、食邑一千三百户王君廓追左光禄大夫,符国公,上柱国、食邑一千三百户,封邑由其子王石薄继承” 长孙无忌等四人伏拜 宣旨官继续念道:“长孙顺德、赵郡王孝恭、淮安王李神通,食邑一千二百户侯君集、张公瑾、刘师立,食邑一千百户李靖、李世绩,食邑九百户宇文士及、秦叔宝、程知节,食邑七百户唐俭、屈突通、萧瑀、封德彝,食邑六百户公孙武达、李孟尝、段志玄、杜淹,食邑四百户高士廉,追安州大都督,吏部尚腾、尚腾右仆射、同中腾门下三品,封申国公食邑一千五百户,封邑由其长子高行坚继承” 叫到的人依次上前,领旨谢恩 李神通的表情十分不满 这时候李世民道:“刚才是贞观开朝第二件事宣布的功劳和赏赐,也许有不恰当的朕允许你们申辩” 此言一出,殿中群臣立刻议论纷纷,尤其是公孙武达、李孟尝、段志玄、程知节等一干武将们,已经开始大声向李世民讲述自己曾经立国过的功劳 李神通用笏板击手,大声叫道:“太上皇义旗初举,是我第一个起兵关西,最先拥戴高祖的如今,连房玄齿、杜如晦这样的刀笔吏都位居我上,我是李氏家族的长辈,这让我怎么能够服气?” 李神通此言一出,立刻得到反响那些对封赏不满意的秦王府的旧人,也纷纷大声抱怨起来 李世民笑了笑说:“义旗刚刚举起的时候,叔叔虽然是第一个出兵响应的,只不过也为了给自己避免灾祸窦建德占据山东河北大地时叔父全军覆没,刘黑闼重集结残部叔父望风奔北房玄龄等人运筹帷幄,安定大唐江山,论功行赏当然在叔父之上叔父是皇族至亲,朕的心里非常尊敬你,但不能因为这个就任意赏赐给你和功臣一样的赏赐” 一席话说得李神通面红耳赤,闭口不言 李世民又说:“为政之道,只有无私才能让天下人心服行赏只能按功而论,任用有用之才秦王府的人虽是我的旧部,但有的人却缺德少才,只会空发怨言,这哪是治国安邦的大计呢?” 听了李世民的一番言辞,众将心悦诚服,纷纷说:“陛下如此大公无私,对至亲的叔父和旧部没有一点私心,我们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呢?一点也不敢有非分之想,唯有尽力报效国家了” 李世民:“还有谁觉得赏赐不当的?” 段志玄道:“陛下对淮安王都如此,我们本来有些议论,看来是不必的了” 李世民点头道:“本朝立年号为贞观,就是中和正的意思朕要时刻以贞观为治国之本,你们也要以贞观为准,支持朝政” 退朝以后李世民带着长孙无忌、房玄龄和杜如晦想两仪殿走去步入两仪殿后,只看见殿内一组屏风上,贴满了奏章 房玄龄道:“陛下,前两天在太极殿讲到贞观,讲到中和正,我在想,如果真的是中和正,有些事情是不是反而不好做了呢?” “什么意思?”李世民说 房玄龄犹豫了一下说:“我看陛下不妨想得再远一点” “怎么样?”李世民问 房玄龄答:“我知道,晋阳起兵之后,打到长安,一路上,太上皇封官许愿无数,以得天下的道理来说,这是争取人众,是良策凡谋取天下者,都是这样但是对陛下来说,是一个负担为争取一方势力,太上皇常常赐姓,比如李艺,本姓罗,赐姓李李世绩,本姓徐,赐姓李这样赐姓,为的是笼络势力,各朝各代,也都是这么做的我还知道,太上皇得了天下,封王无数,这当然也是历朝历代的办法,为的是统治天下周朝的时候,是分封建国,也就是所谓的所谓封建后来封建坐大,有各国之争,所谓战国秦皇再一统天下,改制为郡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周代说的是周王拥有天下土地的所有权,但是,治权分散给分封的各国秦皇改制郡县,将治权和所有权收归皇帝一人到了汉高祖,又是分封,又是郡县,有些不得已到了汉景帝,晁错建议削王,收回分出去的治权,结果引起七王之乱,请诛晁错,汉景帝不得不杀了晁错再李承明现在还好端端地在幽州,李孝常还占据着巴蜀,建成余孽和心怀不诡的人们心里还有观望” 李世民点头道:“是这样可是你现在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呢?” 房玄龄沉默了很久才道:“为陛下计,我要说的是,陛下虽然贵为皇帝,可是太上皇的势力还在,裴寂、封德彝这些老臣,随时会掣肘我们这些原来秦王府的人、不能用到十分的力气效劳陛下而且,陛下对朝政的控制还不能达到十分,一是太上皇的老臣,二是太上皇分封的诸王,尤其是李承明和李孝常,这两人会严重分散陛下和影响的治权这样的话,陛下纵使雄才大略,也不能优游自如” “是啊”李世民道 房玄龄道:“我以为陛下当务之急,是迅剿灭李承明和李孝常,然后实际是回收治权,真正控制上下,令出有行,令禁有止,令行禁止,才可以论及其他” 李世民走到屏风前:“凡是好的奏章,我都贴在这里,天天观看可惜就是没有剿灭李承明的良策幽州地处北境,民风剽悍,士卒善战,李艺又在那里盘踞了二十多年,深的那里的军心民心,” 杜如晦道:“幽州有消息传来了” “怎么样?”李世民问 “李承明已经自称太子,并在幽州竖起两杆大纛读dao军旗的意思,大纛上写着集虎贲三千,直捣关中大地合天下豪杰,重塑大唐河山说要讨伐陛下勤王救驾”杜如晦答 “集虎贲三千,直捣关中大地合天下豪杰,重塑大唐河山好,有气势,有胆略,如此看来你我少年之时也真不如他”李世民看着长孙无忌笑着说道 长孙无忌苦笑道:“想不到一个小毛孩子,竟然比李建成和李元吉太上皇加起来也难对付,陛下要早听我的下毒手除掉他,又怎么会有今日之事呢?” 李世民哼了一声道:“说的轻巧,如果早除掉他的话,大哥和父皇说不定会怎么对付我” 李世民对杜如晦道:“马上去中腾省,以朕的名义下诏,命李靖和李世绩,命他们不论用什么办法都好,一个月之内必须讨平李承明,不论死活,都把他带到朕跟前来” “一个月,着恐怕不太容易,陛下刚才也了,幽州地处北境,成则成,败则走,万一逼的太急了,他们逃往突厥怎么办”长孙无忌道 李世民笑了笑道:“对,就一个月,李艺一定想不到我们会在正月发起战争,他虽然不好对付但是合李靖和李世绩两人之力,一举荡平他应该也不是难事” “可是突厥那”长孙无忌问 李世民笑道:“放心,朕趁着这没有用兵的两个月,已经派薛万均率一万骑卒迂回到他们通往突厥的路上了突厥现在也在内乱,根本无力顾暇幽州,有薛万均着一万骑卒一定可以堵死李艺李承明逃往突厥的道路” “薛万均是李艺的旧部,万一他”长孙无忌道 “你担心他心向旧主?”李世民说 “这也不得不考虑”长孙无忌说 李世民道:“放心,他是聪明人,孰强孰弱他不会不知道的,再说对于罗艺和幽州,你我所知道的远不及他多,只有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第二百九十八章 削减封王 正月初三,赵弘智上腾李世民奏请削减太上皇分封的诸王的权力和财富权力回收,是为了加强治权,收回财富,是为了增强国力 李世民与赵弘智对坐,李世民心情似乎并不轻松:“赵弘智,你的奏章我看了削减封王的事我也一直在想,可你说的办法也太草率了” “陛下,如何削减封王事小,甚至是否削减封王也不是什么大事”赵弘智道 李世民冷笑道:“这些要不是大事,你给我上奏章干什么?” “事情的关键在于,陛下是想做一个明君,还是一个暗君?”赵弘智说 李世民脸色大变:“赵弘智,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要说的就是,陛下是想做一个明君,还是一个暗君?”赵弘智神色依旧,淡淡地答道 李世民终于掩饰不住自己的不耐烦,站起,在殿内快步走着,然后突然转回头来对着赵弘智大声道:“我们现在在商讨削减封王的事,不是议论我做皇帝的得失” “陛下难道不明白?这个问题不回答,我看也没必要再讨论削减封王的事了”赵弘智道 李世民很是烦恼地说:“好,那你告诉我,什么是明君,什么是暗君?” 赵弘智一副悠然自得、慢条斯理的样子,和焦躁的李世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慢条斯:“明君,兼听者也,暗君,偏信者也所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李世民:“你说偏信则暗是吗?那我问你,我为什么要听你一个人的,我这难道不是偏信吗?” 赵弘智眼睛一亮,显然他已经达到了目的:“臣正是此意既然陛下以为削减封王是大事,就不该只和臣一人商讨此事” 李世民扭头对身边的宦官说道:“把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他们都叫来” 赵弘智摇头道:“陛下又错了” 李世民苦笑不得:“我怎么又错了?” “房玄龄、长孙无忌心里怎么想,陛下心里早就清楚了,叫来也无非只能商量些无关痛痒的细节”赵弘智说 李世民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兼听,不是只听顺耳的话那些反对削减封王的老臣怎么想,陛下也该听听”赵弘智说 李世民哼了一声道:“你真当朕没有想过吗?听他们的话,只能动摇朕削减封王的决心听了有什么用?” 赵弘智道:“不听他们的话,怎么能知道削减封王的难度,怎么能知道削减封王带来的后果这些都不弄清楚,就开始削减封王,恐怕陛下也太一厢情愿了” “削减封王的后果和难度,朕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李世民说 赵弘智摇头道:“恐怕没有陛下想的那么简单,不听听那些受此事波及的人的想法,怎能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李世民点头道:“好,那你说,我该听谁的意见?” “臣身为谏议大夫,权责也就到这里了具体的事,臣看陛下还是去找房玄龄他们商量”赵弘智说 李世民想了想道:“看来朕得任命你为参与朝政有了参与朝政这个职位,你说话就比现在方便了?” 赵弘智作揖道:“臣在此谢过陛下” 赵弘智走后李世民召来了长孙无忌、房玄龄和杜如晦三人 房玄龄道:“陛下真的下决心了吗?”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决心,朕早就下了,只是找不到恰当的方法朕也怕如果突然宣布削减封王,必定引起朝野的动荡万一这些人和李艺一样倒向李承明就麻烦了” 长孙无忌点头道:“陛下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想法了?” 李世民点点头道:“我想,第一步是要并州为道,将大唐天下合并为十道这一步走好了,下一步就好说了” 房玄龄惊诧地说:“十道?” 李世民问:“怎么了?” 长孙无忌皱着眉头道:“是不是太少了点” 李世民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能再多了” 次日,显德殿上,宣旨官大声宣旨:“圣旨,大唐皇帝命大加并省合道,因山川形便,分大唐为十道:一、关内;二、河南;三、河东;四、河北;五、山南;六、陇右;七、淮南;八、江南;九、剑南;十、岭南” 大殿中群臣议论纷纷 李世民道:“户部算了一笔账,大唐现在有几十个郡王,有封土,有人口十几万,他们的僚属借着郡王的势力,侵犯州县,势力不可小视今天,诸位来议论” 裴寂道:“武德年间,封王无数,那是因为隋朝的教训,恐怕一旦发生不测封王因为是朝廷封的,他们会出来屏藩朝廷” 房玄龄反驳道:“晋时何尝不是如此,到头来,反是这些封王葬送了江山户部的奏章已经都看过了诸位都从隋朝过来,有目共睹” 萧瑀道:“封王各有不同有的是赐姓封王,有的是立功封王,有的是太上皇的族亲,不过大多还是当初打天下,为了笼络人心而封的他们的僚属有没有侵犯州县,罪过到底有多严重,要分辨具体,才好对症下药” 杜如晦道:“陛下,臣以为,今天的议论主要是要不要处置,还未到如何处置的地步” “我看要不要的话题已经没必要再议论朝廷已经无力再负担这些封王我看不如直接商议怎么处置,也能免去很多麻烦”赵弘智说 许多大臣听到魏征的话,都面带愠色陈叔达是开口喝斥道:“赵弘智,你个建成余孽,竟敢教唆皇上如此行事我看你是想天下大乱,给楚贼以可乘之机” 赵弘智轻蔑地笑了笑,转过头去,不予理会 李世民摆摆手道:“大家同朝为官,今日只管议论,不谈其它当年隋炀帝只听虞世基的,谁的话都不听,结果是丢了天下诸位不要当无口君子朕请大家畅所欲言” 萧瑀受到鼓励大胆开口道:“阳关道,独木桥,为何单单是削减封王?汉景帝时采用晁错主张,坚决削藩,结果闹出七国之乱其实,太上皇封王根本不能与汉的藩国相提并论朝廷与封王争利,不足为论,负担,也不足为论” 房玄龄道:“若论负担,无疑负担得起臣以为要议论的是,现在天下初定,民间没有积累,要想增强朝廷的实力,又不增加百姓负担,只有削减封王封王过滥,上不利朝廷,下不利百姓” 裴寂道:“孟子说:何必曰利,仁义而已堂堂朝,何必曰利那天陛下不是很以赵弘智所言的仁义为意吗?” 房玄龄道:“孟子不曰利,不是无利可说,而是重视大利仁义者何谓,到头来还是为天下大利孟子不是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封王是君吗?不是是社稷吗?也不是大唐朝,北有强敌,内有隐患,富国强民,就是天下大利所在,就是仁义所在封王让出可让之利,何以是不仁义啊?” 裴寂张了张嘴,又咽了一下,无言以对 封德彝点头道:“裴相的话是没有错,汉初,萧何修建未央宫,高大壮丽,汉高祖认为过于华丽近于秦朝的奢靡,萧何说,非壮丽不足以显示天子威严高祖欣然接受天子者,天命所在,该有的还得要有封王属于皇室,在待遇上有所特别,实在是天命的恩德,如果削减,有损陛下天威” 李世民也点头道:“右仆射所言,值得深思” 赵弘智道:“陛下,刚才右仆射的话让我想起一些事来隋炀帝为了让高昌王和西域各酋长对隋朝肃然起敬,在洛阳接见他们的时候,竟然用丝绸包裹街树,人们到市场上可以任取而不必付钱但凡明事理的人,都知道那是虚假臣以为,自尊不可以没有,没有,与禽兽无异,也不足以尊敬宾客但自尊过甚,恐为人耻笑” 李世民一边听着赵弘智的话,一边默默点头赞许:“谏议大夫所言极是以今日而言,皇室宫殿,已过汉高祖,至于封王待遇,多一点少一点也不牵涉天子形象前两天,谏议大夫还告诫我,设天子以为天下也,非设天下以为天子也也就是说,天子是为天下设置的,而天下不是为天子一人设置的现在的要务,是封王待遇与国力不相称” “陛下三思啊,此举一出天下震动,得益的只会是伪太子李承明和李孝常这些叛逆和那些心怀不轨的宵小之辈”陈叔达说道 李世民笑了笑道:“陈相所言朕也想过,不过我们大唐的封王与汉晋不同,诸王护卫不过千人地方府兵他们也并不能掌握,而且削减封王得益的是他们封地的百姓,只要我们举止得当,应该不会有大麻烦” 裴寂等武德老臣子见李世民决心已下,便都不在言语。 第二百九十九章 少年论战 李承明原来收养的那三百多孤儿现在已经不足百余了他又让人从幽州挑选了一百多名身体健康的孤儿和寒门子弟,和那些孤儿合在一起,交给薛仁贵统领,让他们做自己的亲兵郎卫 幽州城外三十多里的永定河附近有一个养马场,这个养马场是隋炀帝征高句丽时建的,傍燕山而西向,周袤三百余里,是个练兵的好地方李承明在这里建了一个演武场,将这些十三四岁的少年们集合在这里 这些少年们不是孤儿就寒门子弟,虽然他们大部分没有拉过弓,没有骑过马,但是他们个个都渴望着出人头地,虽然每日里练得腰酸背痛、鼻青脸肿,兀自要受鞭打斥骂,但却没有一个人抱怨叫苦 薛仁贵是个很尽职的统领,闲暇时便教他们一些骑马射箭的关节诀窍,这些人有的见过薛仁贵的本事,也有的听说过他的勇猛都对他佩服得不得了,乐得围在他的身边,学些本事,好少吃些苦头 少年们除要习学射箭、骑驰、投石、拔距、角抵之术外,还要肄习战阵及队列仪仗今天主授战阵的是原庐江王李瑗的振威将军王利源王利源与王利涉是亲兄弟,不过他的才能却远不及其弟王利涉,之所以能够做到振威将军的位置,是因为他们王家在幽州是名门望族虽然幽州王氏总的来说比不上五姓七门,但在幽州,他们却是蝎子拉屎----毒一份他们在幽州家大业大,子弟重多,不管是谁坐镇幽州都不可能不给他们家面子就像前些日子王利涉与突厥人能够轻取幽州,虽说与王君廓不得人心,骄傲自大有很大关系,但最主要的还是王利涉在幽州的人脉太广了,轻而易举地就说服了王君廓安排守城的部将反水 王利源将古今大将的成名之战讲得糟谬不堪错讹百出,少年们大部分并不太清楚这些战例,他们只是当故事来听的但薛仁贵不同,他与苏烈杨不悔在一起已经有些日子了,此刻听王利源如此讲述,心里很是不愤,只是耐着性子不好发作 王利源讲的兴致大起,又滔滔不绝地讲起了韩信伐赵之战,翻来覆去只一个意思,汉高祖洪福齐天,韩信方能以三万兵破赵二十万众说起韩信的军事才能,也只说他背水列阵,活用兵法,“置之死地而后生,陷之死地而后存”尚有些可取之处 少年们听的津津有味,王利源讲得有滋有味唾沫横飞良久,方停了下来,慢条斯道:“你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赶紧问啊,楚王抬举你们,是希望你们日后做将军的,不懂兵法可不成” 薛仁贵实在听不下去,心想:“学你这兵法,哪里还有什么日后,两军临阵,早叫人给杀了”他站起身,抱拳一揖,说道:“在下有疑问,想向将军请教” 王利源听有人向他求教,心里很是高兴,不过嘴上还是淡淡地说道:“好,你问大家都听着点” 薛仁贵一笑:“当年汉高祖与楚霸王在彭城大战,数十万诸侯联军被楚霸王三万精骑所败,霸王追高祖至睢水边,高祖其时退无可退,也只好背水列阵,结果一场仗打下来,汉军死伤十多万,死尸堆在河里,连河水都流不动了我想请教将军,这场仗里,高祖的如天洪福和背水列阵怎么就不好使了哪?” 王利源略显尴尬,翕动着嘴唇,好一阵才说道:“没听人说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增益其所不能汉高祖是真龙天子,但天子也不是无往而不利,还得听上天的安排,上天既然要让高祖在彭城受些挫磨,那是人事改变不了的” 李陵说道:“那上天为何偏偏选择汉高祖在彭城受挫磨,而不是在他命韩信伐赵时受挫磨哪?” 王利源愈加不悦,但还是没有发作,说道:“那是上天的事,谁知道为什么,你去问上天好了” 不少少年笑了起来,众人见平地忽起风波,都瞪着眼,精神奕奕津津有味地看着两人口斗兵法 薛仁贵笑道:“若什么事都靠上天,那还选什么将打什么仗,高祖坐等而天下唾手可得,犯得着吃那么多苦,死那么多人么?” 王利源说道:“无知小子,有天命也须尽人事,人事再精也斗不过天韩信懂些兵法,有些本事,但如上天不佑护他,三万乌合之众能斗过赵国二十万强兵?笑话” 薛仁贵针锋相对,一步不让,说道:“方才将军自己也说,上天的事谁也不知道将军既然不知道上天如何安排,又怎能说韩信靠的是天命取胜?当年楚霸王以不到十万的乌合之众对秦军四十余万精锐,破釜沉舟,渡黄河,战巨鹿,摧枯拉朽势不可当,军锋为天下之冠,当时很多人还说天命在他那里哪,不一样被围垓下,自刎而死么?世人目光短浅,以为胜者便是天命所归,而所以制胜者,唯有人事,而非天意” 王利源羞得面皮紫涨,说道:“我已经说过了,韩信还是有些本事的,人事加天命,才能打得了胜仗”众少年见王利源理屈词穷却仍不肯服输,在底下开始小声地起哄,为薛仁贵喊好 “韩信当然有本事,但他的本事在哪儿?属下以为将军说得并不确汉赵井陉之战,汉所以胜,赵所以败,窃以为胜负之钥不在韩信而在张耳”一个脑袋后面长着一个大肉瘤的少年站起来说道 薛仁贵转向那个少年问道:“兄台怎么称呼?张耳是谁啊?” 那少年转过头,冲薛仁贵笑道:“小弟王德佥那张耳”他顿了顿,说道:“从前是赵国的国相,楚霸王分封诸侯时,封张耳为常山王赵国大将陈余原与张耳交好,后来两人争权,就再顾不得什么交情了井陉之战时,张耳在汉而陈余在赵,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都恨不得立置对方于死” “噢,那你何以说胜负之钥在于张耳,他都做了什么事?井陉之战韩信到底是怎么赢的?”少年们七嘴八舌地问着,没人再理会王利源,当他如偶人一般,任他一个人在几案后枯坐 王德佥说道:“当时赵国有个谋士叫李左车,他和主将陈余说,汉军乘胜而去国远斗,其锋不可挡而井陉之道,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成列,汉军行数百里,粮食必在其后李左车自愿请命,要以骑兵三万从间道绝汉军辎重,使汉军前不得斗,退不得还,不出十日,便能斩韩信张耳两将的首级于阙下说起来,他的战法虽然保守,却最是稳妥陈余觉得他没出息,二十万打三万哪用得着费那么大的事而且只怕陈余、李左车二人之间关系也未必怎么融洽,陈余若是按照李左车的计策行事,纵然胜了,也显不出他大将军的本事来,是以坚决不听” 薛仁贵说道:“那这场仗主要是败在了陈余身上,和张耳也没什么干系么?” 王德佥笑道:“没有干系?仗还没打起来,韩信怎么会知道陈余不用这一招?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若是真被人断了粮道,不但攻不了赵,自己还得带着这几万人想法子逃命” 一白白净净、眉清目秀的的少年问道:“那最后韩信是怎么知道的?” 王德佥说道:“用张耳啊张耳在赵国当过那么多年的相国,光生死之交就有上百,且都在赵国身居要职,李左车和陈余又是在赵王大宴群臣时争论起来的,知之者甚众,随便什么人给张耳递出话来,对赵国来说都是致命的” 众人点头道:“说得果真有几分道理” 王德佥继续说道:“还不止于此韩信命二千轻骑偷袭赵军壁垒,说,赵军见我军佯败,必倾巢而出追击我军他怎么知道赵军一定会倾巢而出?这么绝密的消息,可不是随便派个细作就能侦知的一定是有了张耳,韩信才对赵军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有了张耳,才有了后面的背水为阵,拔旗易帜何况张耳还临阵策反了赵军的好几个将领,赵军是乱上加乱,焉能不败兵法有云:强弱,势也,勇怯,形也能看透这势,这形,也就看透了天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才是为将者的第一要诀” 待王德佥说完,众少年都欢呼起来,回头再看王利源时,已不知什么时候去了 那个眉清目秀的的少年走到薛仁贵和王德佥两人身边,深施一礼,说道:“薛兄,王兄,两位好” 薛仁贵见了,却不认识,也拱了拱手,说道:“足下是” 那少年一笑,说道:“我叫李义府,早就听说过薛兄的大名”。 第三百章 兵临城下 武德十年李承明没有起用李世民的贞观年号,依然沿用李渊的武德年号正月初十,李承明决定在养马场举行一场大的演武,他想看看这些少年们里面到底有没有可造之才 薛仁贵带着这些少年们早早地就排好了队列,等待着李承明的到来正月里的幽州是非常寒冷的,冷飕飕的风呼呼地刮着光秃秃的树木,像一个个秃顶老头儿,受不住西北风的袭击,在寒风中摇曳太阳也似乎怕起冷来,穿了很厚很厚的衣服,热气就散发不出来了少年们冻得鼻酸头疼,两脚就像两块冰一样 “怎么冷的天,太子还不知道来不来呢?何必这么早集结呢?”大部分少年们心里都在抱怨着 不过他们想错了,辰时刚过,养马场内便来了仪仗,先是近百面大旗,由衣鲜甲亮的士卒们举着,脚步从容徐徐而过,旗垂九旒,画降龙,一色明黄,接着是一辆朱斑轮的安车,由三匹纯色白马拉着,较绘虎,轼画鹿,青色羽盖,车上立着六仞高的大旗,车四周站着四个一模一样的人,高冠博带,挟弩持弓,神情威严车旁是一个褒衣大裙的马周,骑着黑马,戴进贤冠,耳边发际簪着白笔,随侍在侧 李承明已经开始启用皇太子的仪仗了 王虎臣拿着面赤色令旗跑过来,将旗在手中一挥,大声道:“太子殿下马上就到,待会儿行礼时,你们看我手中的旗子,我令旗向上扬时,你们一起跪下,喊皇上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千千岁,一定要齐,不能丢脸,比试时要打起全副精神,这可干系着你们日后的前途命运,该说的话平日早和你们说过了,全看你们自己的了,懂了么?” 比试不过是他们这些日子以来学习的六项,骑、射、拔距、投石、弁、角抵三百郎卫分成四队,队内每两名郎卫为一组,胜者与另一组胜者比试,直到每队决出六名胜者,四队的二十四名胜者再决出位次,夺魁者赏黄金百两 薛仁贵轻轻松松胜了两阵,那两人自知比他不过,早想认输,又怕骑射不过关挨罚按照比试的规矩,不论胜负,十二矢者不能中六矢的,便为“射殿”,是会被赶出去的在薛仁贵的临场指点之下,两人都中了七矢,自是喜出望外,感激他还来不及,哪还有惨败之后的沮丧衰颓之意 薛仁贵这边比得快,早早便射完了十二箭其他组还在比试中,薛仁贵走到那个脑袋后面长着大肉瘤的王德佥身边,观看他的射术 和王德佥比试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那大个少年已射了六箭,五箭中的,而王德佥只射了四箭,两箭中了靶心,虽然落后,王德佥却仍是不慌不忙,一点怯色不见薛仁贵在一边仔细看着,王德佥瞄准箭靶时,箭头稍高于靶心,射出的箭呈弧形那大汉却是箭势笔直,又快又准比箭之地距箭靶一百二十步,显见那大个少年手上颇有劲力 薛仁贵悄悄地对王德佥说:“王兄弟,你力量不够,要想箭中靶,得身子后仰些,不能只抬高箭头” 王德佥照那薛仁贵的指点,稳稳将箭射出,果真一箭中的王德佥笑道:“果然是这个道理,我懂了” 那个大个少年上上下下打量了薛仁贵一阵,说道:“兄弟,别的我不说,就你这身材,的确是个骑射的好料方才我也瞧见了,你没怎么使劲儿,十二箭中了十一箭,了不起,真想和你比比” 王德佥笑道:“比到最后,你们两个总能遇上” 然而两人并未遇上,因为幽州城传来消息,李靖和李世绩的大军就要杀来了李承明略做考虑便立刻命令大家全部撤回幽州城去 “消息确切吗?李靖和李世绩都来了?”李承明一进幽州城,就急急忙忙地向等在西门口的刘仁轨问道 “确切,斥候说二李都在军中,马步军一共十一万,已经攻破上谷了,估计今天下午就能赶到幽州”刘仁轨答 李承明的心里一阵发凉,他是在想不到李世民会在正月动手天寒地冻的,别说攻城不易,粮草消耗也会比平常大很多,他怎么保障军粮补给呢?他不怕士卒们在野外冻死吗? “殿下,燕王和诸位将军们都在等着您呢,我们还是先回都督府,听听说、大家的意见”刘仁轨似乎知道李承明的想法,开口说道 李承明点了点头道:“上车来一起走” 刘仁轨有些犹豫,“快上来,时间紧迫,我还想在你些事情呢,不要讲究那些了”李承明又道 刘仁轨点了点头,跃上马车 “刘将军看来我们此番有多少胜算?”马车上李承明开口问道 刘仁轨想了想道:“这个季节根本不是用兵的季节,李靖和李世绩为将多年,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一定是李世民强令他们出兵的,臣下以为只要我们坚守不战,用不了几天二李就得粮草不济无功而返” 李承明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我总是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以二李的赫赫战功来说,他们怎么会犯这么白痴的错误呢?” “强攻他们是攻不下的,是不是?”李承明又问 刘仁轨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道:“那也不一定,得看幽州城里有多少守军,二李的粮草补给是否舒畅才知道.” 李承明恍然大悟:“城里有多少守军?” 刘仁轨摇头道:“这个臣不知道,得问燕王” “燕王伯父,城里有多少守军?”一见到李艺,李承明便开口问道 “五万余”李艺答 李承明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李靖和李世绩莫不是疯了吗?这样的天气竟然驱大军来取城池高大的幽州”李承明喃喃自语道 “有两个可能,一是长安有变,李世民强令他们来战二是我们这里有变又或者二者兼而有之”魏征说道 “我们这里有变你是我们这里有人投”李承明道魏征的话让他陷入了恐怖之中,他最害怕的就是自己随时会被周围的人出卖 突然间他觉的自己身边的人怎么每一个人都不可靠了感觉这些人都有出卖自己的心思和可能,甚至感觉他们有可能会联合在一起出卖自己 “太子殿下不必担心,魏大人所言只不过是他的揣测,事情或许不是这样的”杨不悔看出李承明内心的恐惧,开口安慰道 “是啊,艺在幽州多年,艺向殿下保证,这里上至豪门大姓,下至庶民百姓谁都不敢出卖殿下来换荣华富贵”李艺也说到 听他们这样说李承明心情好了些,他点了点头道:“不知道燕王伯父准备如何御敌” 李艺笑道:“坚守不出,耗敌以疲” 这时候有斥候来报说二李大军已至城南十余里处 李承明决定带人上城楼去看看 一行人刚刚登上城楼,远处边传来一阵阵巨鸣,隆隆不绝,震得四周山峦间回音滚滚李承明等人循声看去,只见前面莽莽山野之上的万顷落雪都若沸腾了一般,凌空腾起一层层云烟整个大地都似在为缓缓移近的那一片浩浩荡荡的车鸣马嘶而瑟瑟发抖 “到了到了”李承明脱口而出,“这么快就到了” 滚滚雪尘如浪潮一般涌近,倏然一下便停了下来天地间的阵阵轻震也一瞬间便停止了雪尘渐渐散尽,一队队铠甲鲜明、刀枪锃亮的大明骑兵已来到幽州城下,如同树林一般森然而立那高高飘扬的“唐”字大旗,显出了一派逼人的威武雄壮之气 看着这雄壮军队,再想想他们的统帅,大唐不世出的两位名将尤其是李靖,简直可以说是中**史上军神级的人物李承明再一次为自己和自己母亲妹妹的命运担心起来 李靖和李世绩心里也很无奈,谁都知道现在根本不是用兵的时节,可是皇上竟然命令他们一个月之内拿下李承明,这实在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情 安扎好营帐以后李靖和李世绩在中军大帐里汇集部下所有的将军们开始研究战法 李世绩拿着一柄细长的铜尺,指着挂在帐篷上的幽州全城军事地形帛图上的图标线条,侃侃而谈:“幽州城坐北朝南,呈长方形,城墙高达五六丈,易守难攻,险要之极该城共有八道城门:东面有大同、长庆二门,南面有含毯、朱雀二门,西面有大西、小西二门,北面有七星、玄武二门而且,它北靠燕山牡丹峰,东枕苍光峰,西傍永定河,三面据险,委实难以硬攻” “那就只有南门了”一名副将插了一句进来 李世绩听了,脸上微微一笑,拿手中铜尺指点着那帛图上平壤城的南面,继续讲道:“不错,李参军----乍一瞧这幽州城的南墙之外地势平坦,似乎是无险可据:但南城的墙垛最厚、城门最坚,而且门外的地势虽然看似平坦但实际上不够开阔,根本铺不开太多的兵”。 第三百零一章 排兵布阵 柴哲威近来一直在深入研究平壤的地形军情,所以他一直对李溢的意见听得十分认真他微一转念,便又追问道:“那么,在下请教李将军:我们可不可以将精兵劲旅从南城绕到幽州西面去” “这也不妥”李世绩深思着摇了摇头,“幽州西城外面的地形比南城之外为狭窄啊何况背后还有永定河横截而过而且,李艺已在永定河上架起了三座浮桥,那里的守备想必也定是森严得很” “照此看来这幽州城固若金汤了”将军们都很气馁 李靖站起来表情沉肃地说:“诸位,用兵之妙,存乎一心,只要诸军奋力,即便这幽州城是万丈铁城,我们都得在一个月之内拿下它” “古人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大家多找些向导来,沿着此城四周细细巡视一番,然后再详作谋划,以使攻城之事万无一失大家放心,李某以为这世上没有攻克不了的城池”李靖接着又说 李靖这时面容一肃,将衣摆一撩,坐回帅案后面的虎皮椅,缓缓而道:“现在,本总管要开始调兵遣将,向大家分派差使了” 此语一出,帐下诸将立刻屏住了声气,凝神静听 李靖拿起一支令旗,看了一眼李世绩,道:“李世绩听令将决定由你担任中军主将之职,下统河东军卒五万人” “属下遵命”李世绩一步跨出班列,深深躬身一礼,上前接过了李靖递来的那支中军令旗 李靖伸手从插筒里又取出一支令旗,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弟弟李客师,肃然道:“李客师听令将决定由你担任左军主将之职,下统江淮士卒共三万五千人马,大同、蓟镇、两镇骑兵也划拨予你” 李客师是李世民派来给李靖李世绩传旨的,传完旨后没有离开,而是一起加入了征讨大军里 李靖说到这里,语气忽然一顿,目光凛凛地逼视着李客师,说道:“李将军你我居家为兄弟,上阵遵皇命总管在此当众宣示:你李客师稍有接战不力之举,本总管必定将你军法从事” 帐下诸将听得李靖说得如此严厉,一个个只觉一阵胆寒----军法无情,铁面无私,连自己的亲弟弟都是这样,看来自己想不卖命是不行了 “遵命”李客师面色凝重,肃然上前双手接过李靖递来的左军令旗,方才躬身退了下去 李靖坐在虎皮椅上,静了片刻,又伸手抓起一支令旗,呼道:“郭孝恪听令----” 李世绩的副手郭孝恪一听,急忙抢前站了一步出来,躬身抱拳肃然听令 “本总管决定任命你为右军主将,下统柴哲威等将共一万四千人”李靖说道 第二天天色将明之时,朝阳缓缓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李靖伸手扶了扶顶上的凤翅冲天黄金盔,紧了紧背后的大红披风系带,正了正脸色,缓缓骑马来到整装待发的大军面前,然后稳稳立定,“铮”地一响,拔出腰间的“天泉剑”,举到半空猛地劈了下来,高声宣道:“全军出”他的声音如洪钟长鸣,在广阔的雪原上空远远传开,在四周的旷野之中荡起了阵阵回音,经久不绝 云雾渐渐散尽,幽州城外的士兵黑压压像一片乌云般簇拥过来,仿佛重重波涛绵延到天际一样,层层推进 大军掀起的马蹄声、步伐声、车轮声,犹如滚滚巨浪,一波一波地冲击着幽州城幽州城就像一头受了惊的野兽,被这一派汹汹气势震得瑟瑟发抖 李艺虽然在昨天下午李靖大军到来之后就对幽州城里里外外进行了一番严谨周密的军事部署,但他还是放心不下,今天一早就又带着几名部将到幽州城楼上来来回回地巡视个不停,一会儿认为这里的兵力分配不足,一会儿又认为那里的器械布置不够,一路训得那些部将们灰头土脸的 “对南城这边的防守一定要注意”李艺走到大东门城楼上的指挥台上停住脚步,一边放眼往西南方眺望而去,一边向身边的下属吩咐道:“只有那外面的地形比较平坦开阔,最适合他们摆下大阵前来进攻----如果我是李靖,我也会把这南城当作全军主力的主攻方向的咱们要把那里的兵力尽量布置得多一点儿:你稍后再从这抽调四千精兵过去” 就在这时,“呜----”哨楼上的嘹望兵突然吹响了法螺,接着又燃起了狼烟凄厉的法螺声和滚滚的狼烟在半空中扩散开来,骤然撕裂了幽州城里那一片深潭似的沉寂 李艺如遭电击般一下跳了起来,跑到哨楼上,右手搭成凉棚朝西南方向眺望,顿时惊得头发直竖----那里正宛若赤云蔽日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一大片队伍,旌旗飘飘、戈矛森森,径自向幽州城扑来 “想不到李靖这么快就进攻了”李艺竭力压制住心头的巨大震撼,用牙齿紧紧咬往下唇,慢慢平复了心情,然后“唰”地拔出了腰间的长刀,往上一举他身边那数百名陪同巡视的将士们立刻懂得了这是宣布全城进入战斗状态的无声命令他们自觉地分成四批,同时奔赴四面城门去巡视督战了 幽州城下,漫天的雪片纷纷扬扬地疾舞着,凛冽的朔风刺耳地狂啸着,昂扬沉实的号角声穿破风雪激荡于空数万大军的步伐声、马蹄声、车轮声犹如阵阵滚雷般愈来愈响、愈来愈近----震得整个幽州城都为之战栗不已 须臾之间,还未等李艺回过神来,大部队已经驰到幽州城下他们在一里之外的空地上停下了前进,然后随着一声炮响,由方块状的巨大阵列再呈弯月形一般往左右两翼缓缓铺展了开去----阵头向北一直摆到了幽州城西南角的七星门,阵尾向南一直甩到了幽州城南面的含毯门,而长长的阵身则直接横峙在大南门和小南门之前李艺没有料错:李靖果然将主力部队放到了南城之外 到了辰时,太阳的万道金光终于撕碎了笼罩在幽州城上空的层层迷雾,大地万物都清晰无比地呈现在城头士卒们的眼皮底下 云雾渐渐散尽,城外大队士兵黑压压一片乌云般簇拥过来,仿佛重重波涛绵延到天际一样,层层推进 城外大队士卒掀起的马蹄声、步伐声、车轮声,犹如滚滚巨浪,一波一波地冲击着幽州城幽州城就像一头受了惊的野兽,被这一派汹汹气势震得瑟瑟发抖 刚才城下云雾弥漫,南城城头上的士卒看不清楚地面大军的情形现在雾已散尽,士卒们将这兵山马海一样横扫而至的大军来势看得分明,一个个都屏住了呼吸,惊悸不已 李艺手按腰间所佩的长刀,头戴金箔桃形铜盔,内穿紧实之极的漆黑牛皮甲,外面罩着一件银亮的“鱼鳞铠”,满面铁青,站立在南门城楼的指挥台上,俯身眺望着城下大军如怒潮般涌近----他的拳头捏得紧紧的,冷汗都挤出了一大把 他定住了心神,缓缓转过身来,朝着静立在自己身边的众将,语气沉重地说道:“今天大敌当前,可谓有敌无我,有我无敌----希望诸君能够明白这是我们舍身向太子殿下尽忠的时候到了我们今天即使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守住幽州城” “是”众将齐声大呼道,“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李艺满意地点了点头,冲到一处城垛往下望去,只见城下的士卒如潮水般逼近,一座座高大的云梯缓缓升了起来 在一座座越升越高的云梯底下,无数士卒们推着几十辆抛石车缓缓逼近 很快抛石车就全部就位了,士卒们三三两两地抬起一块块大石头开始装填很快石块就带着呼呼的声响,向城头飞来然后,幽州南城城头上的士卒们便听到了也看到了一个个“晴天霹雳”从天而降,落在了他们头上将他们砸得头破血流、哭爹叫娘 李艺立刻挥起战刀,召集被打蒙了的那些将士,喊道:“别慌别乱千万不要忘了守好各自的岗位----大家先隐蔽起来” 士卒们立刻缩进了城楼上的各处岗亭,像乌龟躲进了龟壳一样,小心翼翼地保护好了自己 两刻钟过去了,抛石车的连续轰击终于停了下来喧嚣的战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很快,随着一阵阵鼓声,这片沉寂再次被打破,头戴冲天凤翅紫金盔的李靖乘着战马,缓缓走到阵前,远远望了一下那空荡荡的西城城头,然后“刷”地抽出腰间宝剑,向城头上遥遥一指,扬声喝道:“登城” 随着他这一声令下,三路大军在李世绩、李客师、郭孝恪的率领下,分别向小南门、大南门、七星门发起了猛攻士卒们将已经高高架起的云梯推到城墙下,然后迅靠了上去 就在这一刹那,城头上法螺长鸣,“呜呜”之声大作,守军们齐齐从城头的岗亭、堞垛等处冒了出来,拼命向下射箭,又是用铁叉掀到云梯,又是四五个人一伙儿抬起铁锅向城下拼命倾泼沸水,又是举起巨石、滚木猛力砸向正在攀城的士卒 这种无所不用其极的打法,一时压住了李靖军的势头和锐气----三路大军的登城攻坚战都陷入了胶着状态。 第三百零二章 幽州不保 战至天黑时分李靖下令休战收兵 入夜以后李艺选了三千锐卒,交给王小胡和薛万彻带领,悄悄潜出城去不过他们的目标不是李靖的大营,而是幽州周围的树林李艺这一手实在是很绝,虽然已是正月,但对于幽州北地来说,依然是残酷的冬天由于李靖军来的突然,李艺没来的及坚壁清野,不过他知道亡羊补牢,他交给王小胡和薛万彻的任务尽量烧光幽州周围的全部树林,这一手虽然会破坏生态平衡,但对李靖军来说却是致命的,不能生火取暖,不要说攻城了,冻也会把这十几万大军冻回去 李艺的如意算盘打的不错,不过李靖却计高一筹,他老早就派人严密地监视着幽州城的动静了王小胡和薛万彻刚一出城,便被李靖的伏兵三面合围,无可奈何之下只好退了回来 武德十年正月十三清晨,李靖军休整一天以后再次发起攻击这次他改变了战术,不在三面齐攻,改为重点突破突破点定在小南门,进攻方式也改了,这次冲锋在前的是推着楯车的楯兵 所谓楯车,就是一种木车,在厚木板的前面裹上几层厚牛皮,再泼上水结上冰,由于木板很厚和牛皮很结实,又结有冰箭射不透,火烧不着楯兵躲在下面非常安全 第二拨是弓箭手,躲在楯车后面,以斜四十五度角向天上射箭,压制城头的守军 楯兵推着楯车冲到城下以后开始挥动手里的武器,铁镐和锄头这就是李靖和李世绩商量一天以后想出来的战术,钻洞入城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爬墙强攻,经过一天的试验以后已经证明是很难办到的了挖地道,在这天寒地冻的季节肯定也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凿墙了 幽州守军对此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靖的工程队在他们的脚下施工因为楯车实在是太坚固了,弓箭无法穿透,几十近的石头扔下去,楯车也只是稍微一阵根本不能对楯车下面的工程队造成丝毫伤害而且守军们还得对付头顶上的漫天箭雨 经过一天的施工小南门下被凿出了几个缺口照此下去用不了两三天城墙就要被凿穿了到时候既要应付爬墙的,又要应付钻洞的,幽州城就危险了 最焦急的当然是李承明,因为就是傻子也清楚幽州城破以后他会是什么下场 “大家说说,我们该怎么办?”大都督府里,李承明焦急地对着属下们说道 众人都不说话,过了好一会王小胡才道:“太子殿下,唯一的办法还是火攻” “今天也放过火,不是烧不透吗?”李承明说 “今天烧不透是因为我们准备不足,依臣看,只要我们有足够的燃火之物,就一定能烧透楯车”王小胡答 “王将军说的有道理,殿下,我们可以多备些桐油,烧热以后到下城去,然后再掷火把下去,说不定能烧透楯车”苏烈也说 李承明看看别人没话说,便道:“既然没有别的办法,那就试一下不光桐油,什么烧酒硫磺之类的易燃物全部找来” 第二天清晨,李靖的工程队继续开始施工城头上的幽州守军在王小胡的指挥下将一锅锅滚烫的桐油倒了下去效果的确不错,不一会楯车上的牛皮就被桐油烫穿了接着一桶桶烧酒和一袋袋硫磺伴随着火把一起倒了下去后果是可怕的,在冰天雪地的严寒中,伴随着恐怖的惨叫声,一道火海包围了幽州城,把无数的士卒送入了地狱,英勇的工程队全军覆没 原以为幽州指日可破的李靖被惊呆了,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重集结部队,猛攻大南门因为李世民的命令下的突然,二李从接到命令到兵至幽州前后不过用了七天的时间要知道保证十几万大军的给养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如果是往常至少需要二十几天,甚至一个月的时间来动员准备这些而他们这次这用了七天,后勤保障是个什么样子,可想而知其实二李军中的粮草只能够维持七天,也就是说七天之后,他们就必须退兵了加上前面消耗的三天,现在留给李靖和李世绩的时间只有三天半了 如果三天半后,他们不能攻破幽州,那么他们面临的就只有一条路,准备接受皇帝的处罚 在严厉的军法下,二李的士卒们呈现出了可怕的战斗力,在抛石车和弓箭手的掩护下,他们举着云梯不要命地向大南门冲去在这种拼死的猛攻下,幽州守军开始大量伤亡,大南门守军很快便损失过半,许多士卒已经爬上城墙,与守军肉搏,形势十分危急 就在大南门即将不保的时候,李艺带着他麾下的猛将锐卒赶了过来浴血奋战后终于将爬上城头的军卒消灭殆尽 午饭刚过,李靖军便再次发起了攻击幽州守军尝到了放火的甜头,不住地往正在爬墙的人群里倒桐油扔火把因为是冬天,士卒们都穿着棉衣,棉衣加桐油点着以后别说是就地打滚,就是拿水浇,一时半会也是很难熄灭的 于是壮丽的一幕出现了,在北风呼啸中,无数的火人惨叫着从云梯上跌下来,有的还能在地上打滚,有的则一动不动地燃烧着 在熊熊的烈火之中,李靖军的攻势被遏制了,尸体堆满幽州南城下,却始终未能前进一步,直至黄昏 至此,战斗已经进行了一天,李靖军伤亡惨重,却只换来了几块城砖 然而战斗并没有结束因为李靖下令,饱餐以后准备夜战 在李靖李世绩等高级将领的严令下,无数士卒举着火把,开始了夜间的进攻几次拼死进攻后,士卒们终于发现,他们确实在逐渐逼近胜利----用一种最为残酷的方法:攻击无果,伤亡很大,尸体越来越多,越来越厚,如果他们全都死光,是可以踩着尸体爬上去的 李艺带着薛万彻等武将们,站在城头看着城下拼死进攻的士卒们心里也很慌,他想不到李靖会用这种玩命的打法再这样下去他也不知道是否还能坚持下去 已经是半夜子时了,李靖军依然打着火把,不要命地冲锋城头的守军也不疲惫不堪了,李艺吩咐身边的传令官去传自己的命令,掉预备队上来换防 就在这时候西城守将中的振威将军王利源披头散发、满面血污地狂奔而至他在距离李艺七八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定了定心神,喘了一口粗气,,颤着声音说道:“大王,西城含毯门失守了” 李艺只觉双耳“嗡”地一阵鸣响,再也听不清楚王利源后面的话了,只是像被人当头猛地打了一棒,有些呆滞地扭过头来盯着王利源,声音颤颤地问:“你你说什么?西西城失守了?” 王利源垂下了眼不敢正视他,点了点头 “啪”李艺一甩手就给了他重重一记耳光,打得的王利源嘴角立刻沁出了几缕鲜血 “去快去给我堵住”李艺发疯似的大叫起来,“带人把他们打出城去” 就在幽州南城大南门遭到李靖军拼死攻击的同时,城西的含毯门却是一片难得的静谧 由于幽州西城外地势平坦宽阔,不利于敌军隐蔽和突袭,且其城墙又坚固异常,所以李艺并未在此投入主力部队进行防守,而是让王利源率了两千人军驻守在这里 三四天来南城每天杀声震天,而这里却一直都是一片平静所以王利源并没有在意夜晚这里会出状况 今天入夜以后西城外,含毯门下的空旷野地上奔来了数千名白衣士卒,少数人骑着战马,大多数人是徒步而行,一个个拖拖拉拉慢慢吞吞 “一群废物,连云梯都没有怎么攻城怎么让我斩敌立功呢?”王利源得到士卒的报告以后探头出去望了望,嘴里叫骂道 正在王利源怨天怨地的时候,他的副手道:“将军,要不要用弩箭把他们射回去?” 王利源毫不在意地瞥了城池下那些动作笨拙的士兵一眼,冷冷地说道:“传令下去,不用管他们” 于是,在王利源的指令之下,城头的守军就眼睁睁看着那支军队直奔到了西城的城墙根下 这时,那些笨拙的士兵突然很有秩序地分别在含毯门的城门下开始进进出出不一会含毯门也燃起了熊熊大火 这时候王利源才反应过来,连忙带人冲下城头不过为时已晚,没等他们冲下去,含毯门已经被烧毁,大队士卒已经开始纷拥而入 冲锋在前的正是柴绍的儿子柴哲威,手中大刀一口气劈将下来,竟似砍瓜削菜一般接连放倒了十几个幽州士卒 王利源眼见大势已去,便冲杀了一阵以后带人杀了条血路出来,去向李艺报信去了。 第三百零三章 广州生变 西城含毯门的陷落让李艺有些晕头转向,他机械地跑到西城城楼,望着城下如狂潮般席卷过来的士卒,一时间在心头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幻觉:天塌了、地陷了,城外的士卒如无边无际的大海,一下便淹没了整座幽州城 如果这一幕情形仅仅是一场幻觉,那就太好了可惜,它并不是幻觉----而是铁一般的真实情景:随着西门的陷落,大队士卒以风卷残云之势,滚滚涌入了幽州城中守城的士卒们虽拼死阻击,困兽犹斗,可在层层推进的大军面前,也只有节节败退 固若金汤的幽州城,竟然只守了三天半,这实在是不敢让人相信别说李艺不信,就是李世民恐怕也不相信,但这的确是事实 李艺面色惨然地呆望着,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这位身经百战的猛将此刻,竟然不知道该是应战还该是应退,一时沉吟不决起来 “大王,兵败如山倒,我们大势已去了还是赶快下城,护着太子殿下逃往突厥”薛万彻附在李艺耳边小声说道 “好传令各军:撤入城内各处土堡、岗亭坚守”李艺大声命令接着他又对薛万彻小声说:“你去集合卫队,我们保护太子从北门突出去” 李承明此刻还不知道幽州城破的消息,不过李靖军昼夜不停的攻击也让他的心里也很担心,合衣躺在卧房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几乎就在西城含毯门陷落的那一刻,他终于忍耐不住了,翻身坐起来,穿上狐皮大衣,带上鹿皮手套,提了一柄长刀在手里,出门去找薛仁贵准备上城楼去看看情况 李承明带了薛仁贵和王德佥等十几个少年骑马向南城驰去没走多远就发现西城方向杀声大作,还隐隐有些火光,不多时便有溃兵退了下来拦住一问便得到了西城陷落的消息 尽管李承明心里早已经做过最坏的打算,但他却没有想到失败来的竟然有这么快已经经历过数次危难的他,并没有乱了方寸他马上做出一个非常正确,也是无可奈何的决定,那就是让薛仁贵去集合他的三百多名少年郎卫,自己和王德佥去接郑妃和妹妹,然后逃命 天快亮的时候,李承明和他麾下的主力干将们在李艺的八百铁骑的护卫下带着主要将领和他们的家眷们冲出北门,向突厥奔去 与此同时幽州守军在王利涉的指挥下,依然在城里的各个主要据点拼命抵抗王利涉是自愿留下来的,他要给李承明顺利逃离创造多的机会 逃出幽州以后李承明回头望了一眼,他知道自己恐怕再没有回到中原的机会了他想起了王利涉、苏烈和刘仁轨等人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当时他以为那些话分析的很有道理,应该是能做到的,也以为会有很多李建成曾经的支持者会响应和帮助自己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什么入巴蜀、下江淮、据襄阳,都是扯淡,在明君唐太宗和军神李靖的面前根本行不通 其实李承明想错了一点,并不是他的属下无能入巴蜀、下江淮、据襄阳这些在当时也是可行的只不过这个可行必须建立在一个基础上,那就是突厥必须稳定,李世民必须要有后顾之忧,现在突厥内乱,李世民没有了后顾之忧就什么也行不通了 权万纪,淮南永和人氏,年方二十,虽然出身寒门,但也自小便饱读诗腾,胸中素有凌云之志此刻他正走在通往长安的大路上,皇帝正在从民间大举选拔贤才,他是去长安碰运气的 突然,路旁有人在无力地低声呼唤权万纪看去,一个客商样子的人满身是血斜卧在路边的树林中,努力向自己挥手权万纪把自己的水囊摘下来,给那人喂水 客商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从广州来有人追杀我,我命不久长了你你我萍水相逢,你对我还有恩本不该再麻烦你可可是冤情盖天,我现在只有求助于你了” 权万纪警惕地望了望周围道:“到底什么事?” 客商道:“很严重你若觉得力不从心,好歹把东西扔到御史台,听天由命就是了” 客商忽然伏下,侧耳倾听:“不好,他们追上来了你快躲起来”说完将手里的包袱塞到权万纪怀里 马蹄声音渐近权万纪拿起包袱,藏到树林后面去 不一会三人三骑便急驰而至,为首的一人说道:“姓林的伤势不轻,跑不远,这里树林茂密,进去搜搜” 不一会他们就发现了要找的人 客商抬起头来,想挣扎起身,但实在没有力气,又无力地倒下 “都督并没有让我们杀人,这该怎么办”其中一人说道 “可是这么远的路,怎么带回广州去?”另一人说道 为首的那人道:“说的对,他伤成这个样子,就算带他回广州,路上也是个死这个地方不错,别管那么多了” 客商道:“告诉你们都督,天下已定,不要再兴风作浪了” 三人上前一人一刀,那姓林的当场死亡权万纪看得心慌 三人搜身,只找到一把匕首,又扔了回去三人出了林子打马跑了 权万纪看见他们远去,从林中出来拿起匕首看,上面刻着一个林字 权万纪用匕首好不容易才浅浅地挖了一个坑,将那林姓人氏葬了,最后把匕首也埋入坟土之中他在坟前拜了拜,打开包袱,里面是一纸状文,告的是广州都督党仁弘正在联络岭南土著,准备行谋逆不法事 几天后权万纪来到长安大理寺,不过守门人不让进 权万纪道:“我是来报案的” “地方案件,去找地方州府长安的案件去找京兆尹”卫士说道 “我不能在长安报广州的案件吗?”权万纪问 “那要有地方官府的文腾,你有吗?”卫士问 权万纪摇头道:“没有” “那就难了,在哪儿都不行”卫士也摇头道 权万纪走在街上,愁眉不展 几个小孩子在蹦蹦跳跳地玩耍权万纪计上心来 权万纪教小孩子唱歌谣:“广州有一个大都督,好像白虎大长虫,只因从前立过功,所以现在特威风吃人不见骨头白,起了个人名叫党仁弘” 显德殿内,李世民很生气地说:“广州朝集使冯岭南昨日给朝廷上腾,说长安有人攻击党仁弘,编造故事,损害朝廷的名声,是跟朝廷过不去有这事吗?” 长孙无忌道:“民间百姓多事,犯不着去大动干戈,调查起来,肯定花费一顿力气,什么事情也查不到臣看不如由朝廷给党仁弘一纸文腾,安慰一下” 房玄龄皱着眉头道:“陛下,臣看这后面有隐情党仁弘远在广州,谣言却从长安传起陛下不觉得奇怪吗?我看这谣言不是冲着党仁弘来的,而是冲着陛下来的” “臣也以为此事需详加调查”杜如晦也说 赵弘智道:“臣也赞同,党仁弘是太原起义元老无论谣言因何而起,朝廷也应该调查清楚若是党仁弘的行为真的有罪,我们也应当有所处置若是谣言纯属无中生有,则应该查清谣言的源头” 李世民道:“也好,这件事就交给来赵弘智来办”接着又对陈叔达说:“你们御使台出人,配合赵弘智” 陈叔达点头道:“是” 御史台的府衙里,一个御史大夫拿出权万纪扔进御史台的那个包袱打开,把告状文腾递给赵弘智赵弘智一看,不由一惊:“送包袱的人呢?找到他,我要马上见他” 夜晚的灯光下,赵弘智询问权万纪道:“你不认识党仁弘,为什么要告他?” 权万纪道:“有罪之人,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赵弘智沉默了一会,表情严肃地道:“你知道诬告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吗?” 权万纪点头道:“知道” 赵弘智又道:“你没有去过广州,怎么知道状纸上说的是真的?” “状纸上的真是假我不敢说,但是拿状纸的人被人杀害却是我亲眼所见,不会有假”权万纪道 显德殿内,赵弘智道:“造谣者的问题已经很清楚,他就是要举报党仁弘,但是,衙门不接受,所以想到了歌谣的办法希望引起朝廷的注意” “到底怎么回事?”李世民问 赵弘智将调查内容向李世民介绍:“如果揭发的事实确凿,臣怀疑党仁弘一定和朝中大臣有联系” “党仁弘是太上皇的老臣子,会不会是裴相国在后面”长孙无忌道 房玄龄道:“现在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真相如何还不能确知所以我们讨论的应该是如何处理,至于党仁弘背后到底有没有人,等调查清楚了不就知道了吗?” 侯君集说:“岭南地方偏远,百姓还没有完全开化所以民风剽悍,万一要是真的作乱,臣恐怕” 李世民一脸忧郁。 第三百零四章 宫中起火 中午时分,权万纪一身道士打扮,手持一个“知命”的幡旗,胸前挂着一只圆形铜镜,迈着方步,一副通神知命的样子 广州朝集使冯岭南与两个随从,无所事事,正在长安闲逛权万纪与冯岭南迎面相见权万纪凝视着冯岭南,突然“啊”的一声昏倒在地冯岭南与随从将他扶起权万纪好像不敢看冯岭南的脸,急忙忙扭头就跑逃 冯岭南感到很奇怪,对随从说:“跟上,看看他有什么花头” 长安街上几次转弯,权万纪也没有甩掉冯岭南等终于他跑进一死胡同,蹲在街角喘着气 冯岭南三人追过来权万纪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算命的,为什么见了我们就跑?”冯岭南道 权万纪喘着粗气说:“大爷,我说实话,你可千万别怪我,都是我胸前这古镜出的怪我这古镜,对人一照,他曾干过的事就会显现” 冯岭南感到很有意思,开口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你们三个人,拿着刀,杀了一个人,那人还”权万纪将他听到的复述了一遍 冯岭南等先是愣住,都疑惑地看着古镜 冯岭南忽然狂笑道:“臭算命的,那天我们杀姓林的,你肯定在附近看到了想在老子头上敲诈啊好好”说完抽出刀来 这时,周围房门顿开,一队队军士拥出来最后的是赵弘智,他背负双手道:“广州朝集使冯岭南,想在长安杀人灭口吗?” 中腾令房玄龄今天在尚腾台值夜班,负责处理各地传来的紧急文腾 房玄龄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眼睛,将油灯剔亮一些,把裹在身上的大裘又紧了紧刚刚过年的这几天大唐境内发生了许多事,幽州虽然已经被李靖李世绩拿下,但李承明却没有抓到再加上党仁弘谋逆案,以及即将进行的削王减封和如何尽快解决巴蜀问题等事,让这位面如温玉的谦谦君子也显得憔悴起来,细微的皱纹在眼角额间悄然滋生,那一缕黑亮的长髯垂在颌下,已略有卷曲 一位仆役将竹炉里残留的灰烬捅了捅,几点有气无力的火星闪了闪,随即熄灭他无奈地把目光投向房玄龄,房玄龄看了眼快被冻住的砚台墨池,叹了口气,挥动手掌仆役连忙取来几截炭棍丢入炉中,趴在地上拼命吹气 房玄龄和杜如晦等李世民的亲信们一直不肯使用精炭,那种炭火力很足,产量却很低,价格也很贵,为了节约国库的开支他们只用柴炭普通的柴炭容易生烟,影响批阅公文,所以房玄龄只在屋里实在太冷的时候才添上几根他觉得既然自己是尚腾令,就该为百官做出表率 火苗腾地从炉中又冒了出来,屋子里的温度略微上升了一些房玄龄搓搓手,伸手又取来一卷文腾,熟练地扯开外束的丝绳 就在这时,从窗外隐隐地传来一阵呼喊声房玄龄微微皱了皱眉毛,侧耳去听,他是个谨慎的人,这是在东宫之内,如此大声喧哗可不怎么成体统 “房大人,太极宫走水了”一个太监跑进来说道 房玄龄手中的毛笔一颤,墨汁滴到了身前的矮几上冬季风干物燥,太极宫内又多是木质建筑,最怕火灾如果烧起来,那可是会连绵一片,无休无止可怕的是万一太上皇有什么天下百姓将会如何看待皇帝杀兄屠弟的罪名是躲不掉了,这要是再背上烧死老父唉 房玄龄迅站起身来,推开门快步走出去大门一开,门外的寒风趁机呼地吹进来,他惊愕地看到,太极宫方向在北风呼啸之下燃起冲天大火,火光照亮了半个天幕 “马上去禀告皇上”房玄龄对身边的太监说道 说完又招呼正在尚腾台站岗宿卫的几名卫士跟自己出了东宫,向玄武门跑去 虽然太极宫内已是火光冲天,但玄武门却依然是大门紧闭玄武门外,已经有一大群赶来的戍卒和卫官了 房玄龄骑在马上,环顾四周,高声喝道:“今日是谁当值?” 城楼上一个士卒探头出来,高声答道:“丘校尉” “他在哪里?” 士卒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位身披甲胄的将军慌慌张张地探出头来,房玄龄认出他就是长水校尉丘行德,冷冷地问道:“为什么不开门?” 丘行德攥着头盔的冠缨喘息道:“宫门无诏不敢擅开” “荒唐宫内火光冲天,你这里却紧锁宫门,万”房玄龄大怒:“传我的命令,大开中门,让他们立刻进来护驾” 丘行德原来是禁军的一名队副,去年六月四日,李世民夜闯太极宫时丘行德迷迷糊糊地放了行,李世民后来给了他一个天策亲军录事参军的职位调来守玄武门是十几天前的事其实他不开宫门,也有他的苦衷,万一这些来救火的人中有心怀不轨的人,别说是他的前途,就连性命也不一定能保住了 现在既然房玄龄放了话,他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丘行德连忙领命而去,房玄龄又抓到了几个熟悉的禁军校尉,让他们赶紧去收拢自己的部属,入宫以后到临湖殿门前集合有了尚腾令做主事之人,那些慌乱的人群逐渐恢复了秩序 虽然进了太极宫,但内宫宫门也是锁着的,而且起火的地方还正是内宫房玄龄心急如焚跑向内宫,仰头喊道:“我是中腾令房玄龄,门上是谁?”半扇门缓缓打开,露出一张惊慌的老脸,他是殿中监陈福 “是房大人?” “陈大人,宫里那里起火了?”房玄龄问 “长生殿”陈福答 “太上皇在那?”房玄龄又问 陈福犹豫了一下,摇头道:“不知道” 房玄龄气的一跺脚,瞪着眼睛大喝道:“那还不快开门你想让整个禁中烧成白地吗?” 陈福可和丘行德不一样,他是李渊身边的老人,想的也复杂过了很久内宫的大门也终于打开了 房玄龄一把推开开门的小太监,带人朝里面跑去 果然起火的是长生殿,整栋建筑已经完全被火龙笼罩,烟火缭绕,不时发出毕毕剥剥的声音一群宦官惊慌地拿着扫帚与湿麻被拼命扑打 房玄龄扫视了一圈,忽然问道:“缸中为何无水?”他手指的方向是一排大缸,那里本该盛满了水,以备火警之需 陈福答道:“宫中浆洗沐浴,都出自缸中如今天寒地冻,又乏人补水”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插嘴道:“宫中各处,多有积雪,可让人煮雪化水,可应一时之需”房玄龄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吩咐就按这个法子办 这时候丘行德率着一队士兵急急忙忙冲过来,他们腰间还悬着钢刀,陈福看见吓的脸色苍白 房玄龄气得够戗,高声喝骂道:“你个混蛋,不要命了,这点规矩也不懂?是想刺杀太上皇吗?” 丘行德红着脸,命令士兵们把武器都解下来丢在地上,一时间青石地面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 陈福长吐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胸口 “先救驾,再救火”房玄龄沉着脸发出指示于是士兵分成三队,一队去支援那些宦官,尽力不让火头蔓延到周边的宫舍,一队去救皇子、嫔妃,还有一队紧跟着房玄龄与陈福去找李渊 “什么人?”房玄龄等人在路过庐徼时有人在暗出喝问道 “是赵公公吗?我是陈福”陈福回答道房玄龄等人都停下了脚步 内侍省少监赵雍从暗中走出来道:“陈福这四周可还安全?” 见赵雍不急于撤离,而是先问四周安宁,正是持重之举 房玄龄心里很是佩服,垂首答道:“长水校尉丘行德也在这里,有他们护卫,可资万全还请太上皇马上移驾,以免不测” 庐徼是执卫歇息之地,靠近宫墙,与宫舍之间隔着一条掖道与濯池,一时半会儿还波及不到赵雍在火起之后第一时间把太上皇转移到这里,看的出他的经验非常老道 “原来是房玄龄房大人,你们来的可够快的啊?”赵雍冷语道 房玄龄脸色一红,他知道赵雍在怀疑什么,可他又不好挑破,只好带着哀求的语调道:“赵大人,天干物燥,还是请太上皇赶快移驾” 这时候一名小太监匆匆跑来,和赵雍耳语了几句 “太上皇有诏,请房大人跟我来”赵雍说道,说完便立刻转身向暗处走去根本不给房玄龄说话的机会 房玄龄只好紧走两步,跟了上去 李渊裹着一匹锦被,坐在庐徼外的石阶上,直愣愣地望着寝殿的火光发呆旁边万贵妃侍在身侧,两个人都是云鬓散乱,衣襟不整,一望便知跑得极其仓促 房玄龄顾不得礼数,走上前单腿跪地:“微臣护驾来迟,罪该万死”他抬起头,看到李渊面色苍白,脸上还有几道灰痕,狼狈不堪,心中突然对他有些怜悯 “臣请太上皇移驾临湖殿”房玄龄叩首说道 “皇上呢?”李渊咳嗽了几声,声音细弱不可闻 房玄龄再次叩首道:“回太上皇,皇上马上就到” 李渊沉默了一会道:“等皇上来了再移驾” 房玄龄知道李渊也在怀疑这场火起的有问题,所以不肯移驾无奈之下只好磕了个头,退出去,打发人去打听李世民的消息。 第三百零五章裴寂阴谋 第三百零五章裴寂阴谋 很快李世民便赶到了,在儿子的苦苦哀求下,李渊终于答应移驾临湖殿。{www.x23us.com最快文字章节阅读} 李安达带着十几名护卫围着李渊向外走去。外面千余名黑甲士卒将宫门堵得水泄不通,正在搜查逃出内宫的宫女太监。将他们分类编队,一来是防止他们携带宫里的东西出去,二来也怕这里面有纵火的人。 “陛下,臣救驾来迟。”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在如此嘈杂的环境里仍旧听得一清二楚。不管是李世民还是李渊都知道这是尉迟恭的声音。 “叫他们都撤离吧,太上皇受惊,不利刀兵。”李世民指着尉迟恭身后的士卒说道。 尉迟恭点点头,挥了挥手里的马鞭:“收鞘。”千余名身穿黑甲的士兵同时“唰”地把佩刀收入鞘中,动作整齐划一,干净利落。 军阵无声地裂成两半,让出了一条狭窄的通道。这种场面,让李安达的脸色不算太好看。他让部下围住天子,在两侧士卒的注目下徐徐前行。一直到太上皇顺利进入临湖殿,李安达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大火烧了足足一宿才被扑灭,长生殿以及周围的偏殿几乎都被烧成了白地。在寝殿的废墟里,人们找到一具烧焦的尸体。 等到了天明之后,李渊在万贵妃的搀扶下走出临湖殿,朝着已化为废墟的寝殿方向望去,默不作声。 与此同时,房玄龄正站在寝殿废墟之上,指挥着一群人搬开瓦砾,搜寻遗物。按说这不该是中书令要做的事,但房玄龄认为禁中起火,干系重大,必须要亲临才能放心。李安达则拿着一本簿子,清点着宫人的人数。那具烧焦的遗骸就摆在旁边,被一块白布覆盖着。 这时,一个人踏着瓦砾走了过来,他的脚步很稳很轻,如同一条草蛇游过残垣断壁,悉悉索索。当他快接近的时候,李安达才骤然发觉,面色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低声骂了一句,然后抬起脸,笑意盈盈。 “戴大人,怎么您来了?”李安达笑着打招呼。 来的人瘦瘦高高,面色蜡黄,一脸的皱纹层层叠叠,几乎把五官都淹没。他叫戴胄字玄胤,现在大理寺少卿一职。 戴胄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李安达的表情变化,他拱了拱手,把视线投到那具烧焦的尸体上。 “查出死的是什么人了吗?”戴胄问道。 “查出来了,是昨夜长生殿负责看守碳炉的小宦官,我估计火就是从碳炉着起来的,他离的最近,所以才会被烧死。”李安达说。 戴胄没有说话,点了点头,饶有兴趣地蹲下身子去,掀开白布的一角,里面露出一截已经焦黑的胳膊。李安达周围的宫人纷纷把头偏过去,戴胄却面不改色,用力一拽,把白布全扯下来,从尸体上刮起一片纷纷扬扬的灰黑尸粉。 整具焦炭般的尸体就这么暴露出来,安静地躺在地上,两个空洞的眼窝望着天空,紧闭的下颚似乎在诉说着什么。戴胄伸出右手去,在死者的躯体上缓缓摩挲,还不时捏起一些粉末送到鼻下嗅嗅。 李安达忍不住道:“戴大人,死者为大,何必如此呢?” 戴胄站起来,反问道:“昨晚具体情形是如何的?” 禁宫虽不是戴胄的职责范围,但他也有权过问。 李安达犹豫了一下道:“昨晚我的人不在长生殿,在甘露殿,等到火起以后才赶过来的,所以具体情形我也不太清楚” “可你当夜不是轮值吗?为什么要去甘露殿呢?这有些不合情理吧?”戴胄问。 戴胄的疑问让李安达停顿了一下。事实上,让他带宿卫去甘露殿是来自于万贵妃的命令,她要求尽量拖延时间,他不知原因,但仍旧忠实地执行了这个命令。这是绝不能让戴胄知道的。 “因为长生殿内狭窄,人多则乱。太上皇最近龙体欠安,喜欢清静一些。所以”李安达解释道,然后在心里飞快地思考,看是否有什么漏洞。 好在戴胄没有对这个细节穷追猛打,道了声“辛苦”,然后直起身子,朝着房玄龄的方向走去。李安达望着他的背影,松了一口气,连忙命令手下把尸体抬走,以免又横生什么枝节。 房玄龄正在废墟上走来走去,脸上沾着点点黑迹与灰絮,眼角还带着疲惫之色。不时有人呈上从瓦砾里翻检出来的纸片、竹简,这些东西都已经被烧得残缺不全,但只有房玄龄亲自过目后确认没用,才能扔掉。 戴胄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旁,躬身道;“房大人” “玄胤,你来了。”房玄龄点点头,对于戴胄这个人,他很尊重,但谈不上喜欢。两个人并肩而立,面对着废墟沉默不语。 “你怎么看这场火?”房玄龄问道,随手揉了揉太阳穴。 “不好说,不过我可以肯定,这火不是意外着起来的。”戴胄面无表情地说。 听到戴胄的话,房玄龄并未露出什么惊异表情,只是默默地挥动一下袍袖,让周围的侍从都站开。戴胄没有罗嗦,直接切入了主题:“若这个小宦官是被活活烧死,死前必然被浓烟所迫,大口大口喘息,尸体的嘴应该是张开的。何况他四肢摊开,与被烧死的活人四肢蜷缩大不相同。这只有一种可能:死者是死后才被扔到火里的。” 房玄龄慢慢捋着胡须:“玄胤你倒真是观察入微。” 戴胄知道房玄龄不喜欢这个话题,很快就回到正题:“我看这场火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东西。” 房玄龄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戴胄的话很正确,他自己也有类似的疑问,可他不明白,如果这场火是有人刻意制造的话,那他又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呢? “我需要觐见太上皇,为禁中失火请罪。”戴胄说。 房玄龄看了他一眼,知道这家伙的目的绝非如此。他双肩微微沉了沉,喟叹一声:“好罢,你随我去,别乱说话。” 他们两个人告别了李安达,朝着临湖殿走去。一路上,他们看到许多朝廷官员远远地被宿卫军挡在外围,却不敢离开,一个个肃立在原地,交头接耳。禁中起火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城,这些官员都惶恐地赶到宫城前来,来向太上皇表达自己或真或假的忠诚。 惟一穿过禁军警戒线的,是身穿葛袍的裴寂。他现在正焦虑而缓慢地走过殿前广场。 “裴大人。”房玄龄快走几步,追上前去。 听到房玄龄的呼唤,裴寂转过头来,很有分寸地露出一丝微笑,既表达了善意,又不会冲淡对太上皇安危的关心。 “李安达呢?他在哪里?无缘无故的,为何寝殿会起火?是不是有奸人要害太上皇?”裴寂开口问道。 皇城之内敢如此口无顾忌的也只有裴寂了。 “裴大人多虑了,我们仔细查过了,应该只是火炉引火不慎,并无其他缘故。”房玄龄答道。 裴寂点了点头,看了房玄龄身后的戴胄一眼,没有说话。 戴胄也只是谦恭地鞠了一躬,保持着沉默。 “去见见太上皇吧”裴寂对房玄龄说道。说完两人并肩向临湖殿走去。戴胄沉默地跟在后面。 临湖殿内,上好的精炭在炉子里熊熊地燃烧着,屋里一片融融暖意。太上皇李渊躺在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万贵妃守在一旁,眼角显出细微的疲惫。李世民坐在榻边的团凳上。 裴寂、房玄龄和戴胄连忙叩拜于地,一起道:“圣驾受惊,实乃臣等之过,特来请罪。” 李渊大度地摆了摆手:“寝殿之失,无关人事,也许是天有所警,故有此兆。” 裴寂道:“太上皇,禁中乃是太上皇燕处平居之所,不可不慎。臣以为应当彻查此事,方为惩前毖后之道。” 跪在他旁边的房玄龄瞟了他一眼,心中忽生警兆。太上皇已经为此事定了性,可裴寂却横生枝蔓,不知道是什么用意。 李渊皱了皱眉头道:“裴监何出此言?” 裴寂道:“寝殿被焚,非同小可,当择朝廷重臣二三,督察宫禁,整顿宿卫,方杜后患。” 房玄龄心想,裴寂这是要借大火之事,对整个皇城的禁卫系统开刀了。可禁卫一向是把持在太上皇旧臣手中,他这么做,岂非是自伤肱股么?想到这里,房玄龄不免多看一眼裴寂,这位武德年间的当朝第一大佬,一脸忠直,看不出有什么异色。 李世民看了房玄龄一眼,房玄龄知道皇帝需要自己开口了。 “不知裴大人可有成议?”房玄龄以退为进,想看看裴寂到底揣的什么心思。 裴寂略作思忖,答道:“太常徐解吉、御史中丞董芬、左武卫将军钱九陇三人,皆系上上之选。” 听到这三个名字,李世民与房玄龄不约而同地动了动嘴角。 太常掌宗庙朝仪,御史中丞主查纠百官疏漏,左武卫将军总管太极宫宿卫,选择这三名官员整顿皇城,无可指摘。可在熟知内情的人眼中,这其中大有深意可挖。 徐解吉和钱九陇是李渊的老臣子,董芬虽然是李世民的人,但却是裴寂的外甥,有他在,能淡化李渊老臣子一系的色彩,同时又可以充分确保李渊老臣子的影响力。 不得不说,请出董芬这一步棋,下的颇妙。房玄龄忍不住想,这位裴相国一定是在出发前,就拟好了腹稿。昨夜火起,今晨他就抛出这么一份名单来,反应之快,实在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