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堂王妃》 第001章 梨花淡白 梨花淡白柳深青, 柳絮飞时花满城。 惆怅东栏二株雪, 人生看得几清明。 --------苏轼 正当清明时节,上午刚下过一场小雨,院中的樟树绽放着新绿,在雨水的浸润下,绿得象是涂了一层蜡。隔壁楚家的庭院中伸出一枝桃枝,缀了一树的粉红,随着微微的春风,放送出幽幽的清香。 雨后新晴,空气隔外的清新。 这是一个极为普通的药店,大堂里宽敞明亮,靠墙立着几排高大的木柜,分门别类的摆放着各类药材,房子里充满了浓郁的药香。 店堂角落里摆着一张方桌,桌前坐着一个年约五旬的白胡子老者,正在替一个面色腊黄的中年汉子把脉。 院中摆满了巨大的圆形竹盘,有两个伙计,正忙着翻晒药材。行走其间,阵阵药香扑鼻而来,顿生宁静淡泊之感。 院中的大樟树下,坐着一个女子,手执一卷泛黄的医书安静地看着。春天的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乌黑如墨的青丝上,跌下来,顽皮地亲吻着她的颊。那一身极普通的蓝底白花的布裙,穿在她的身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恬静与清雅。 “如玉。又在看医书啊?”张富一边翻动药材。一边好奇地瞄着她。 “嗯。我习惯了。”知道他想说什么。如玉大大方方地抬眸。冲他微微一笑。 “呃。你真地要嫁给隔壁地楚少爷?”张富反倒不太自在。又实在按捺不住好奇。扭捏了一会。终于还是问了。 “大概是吧。”如玉好笑地望着他。依旧是一脸地平静。 这桩婚事从小就已订下。单等他三日后归来。便要行周公之礼。如无意外。当不会更改。 “那。你怎么还在看医书?”一直旁听地李贵。忍不住插了进来。 若是换了别人,这个时候不是忙着添置妆奁,也该准备嫁衣吧?托连年兵灾的福,听说,十三年未归的楚少爷,这几年平步青云,官运亨通,现在已是个参将呢! 在民风淳朴的朗梨村,村民们见过的最大的官也就是里长了。 听说参将是县令大人见了也得下马的大官,众人莫不羡慕万分。 嫁给参将,那该是何等的尊荣呢? 她怎么还能这么淡定自若,仿佛要嫁的那个根本就不是她? “那,”如玉一时顽皮,学他的神态,仰着头,斜睨着他,微微一笑:“我为什么不能看书呢?” 这一瞬,阳光似落到她的眼睛里,令她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不是……”李贵刹那间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 如玉生得真好看呢! 那鹅蛋的脸,清爽的眉眼,美得柔和却不张扬。不象二小姐,美是美,却总嫌太惹眼,没有那股子沉静温雅的女人韵味。 要说这朗梨若还有一个人能配得上清雅绝俗的颜家大小姐,也只有这个十岁离家,素未谋面的楚少爷了吧? “李贵!”从院外冲进来一个垂笤少女,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地瞪着院子里的三个人,大声喝叱:“你又在偷懒了,回头我告诉娘,扣你的工钱!” 李贵和张富闻言垂着头,慌慌地散了开去。 如玉回过头,目光迎向她,淡淡地笑了:“如兰,你回来了?” “哼!”如兰冷哼一声,气冲冲地越过她冲进了内堂。 如玉也不着恼,依旧笑了笑,复又垂下头,看着手里的医书。 未几,颜怀珉看完疹,从店里走进天井,站在院子里扬声道:“兰儿,出来。” “什么事?”窗户推开,如兰不情愿地露了半张脸出来。 “早上听说七叔公上山采菇崴了脚,我给他配了一副药,你替他捎过去吧。” “爹~我肚子疼。”如兰心中不悦,却不敢出言顶撞,只把身子虚弱地伏在窗棂上,全没了刚才骂人的彪悍。 爹的心肠太好,施了药还送上门,天下哪有这种好事? “爹,我去吧。”如玉莞尔,放下书,迎了上去:“这几日天气湿冷,我怕七叔公的气喘犯了,正好过去瞧瞧。” “你?”颜怀珉微微一怔,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头:“过几天就要嫁到楚家去了,还是别抛头露面了吧?” 闻言,如玉噗哧一笑:“爹,不碍的。” 打十二岁开始,她就跟着爹爹走乡串户,四处给人看诊。 这十里八乡的,谁不认识她颜如玉? 现在突然为了个从未谋面的夫君,要她变成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小姐,岂不是太可笑了吗? “咳,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颜怀珉被她一笑,老脸挂不住,轻咳一声,低声训斥:“不能让楚伯伯笑话我们颜家没家教。” 如玉垂眸敛去笑容,柔声答: 嫁了人,她就得象大多数女人一样,人前大度雍容,人后温婉娴淑,相夫教子,伺奉公婆,就这么过完一辈子,是吧? 只是,这样的人生,就是她想要的吗? 她的理想,她的抱负,十多年来孜孜不倦,习得的一身医术,嫁了人之后,就这么束之高阁,再无用武之地了吗? “小心拿着,”颜怀珉从柜台上拿过早拣好的药包递到她的手里,不放心地再叮嘱了一句:“快去快回。” 虽然说,朗梨地处偏僻,隐藏于连绵百里的群峰之中,与世隔绝,远离了纸醉金迷的繁华,远离了城市的喧哗,是个避世隐居的绝好去处。 但现在正逢乱世,两国连年交兵,流言四起,听说战火已燃烧到了五十里外的肃州,朗梨的宁静与详和,怕是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知道了。”如玉提着药包,迈着轻盈的步伐,没入了融融的春阳里。 七叔公是个孤寡老人,膝下无儿无女,独自住在村东头的山脚下,要穿过一片野生的梨树林。 不出所料,七叔公的气喘犯了。 他蜷缩在阴暗潮湿的床铺里,裹着一床破旧的棉被,一声声剧烈的咳嗽,伴着沉重的喘息,如垂死的兽在痛苦地挣扎着。 “七叔公,”如玉推门而入,看到他正艰难地挪动着想要下床,不禁吃了一惊:“你想要什么?我帮你拿。” “玉小姐,”七叔公抬眼看清来人,满是褶皱的老脸上泪光莹然:“你怎么来了?要出阁的人了,为了我这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抛头露面,不值得啊~” 玉小姐不比朗梨村的其他女子,她是要嫁给参将作娘子的,以后,说不定是诰命夫人呢! “七叔公,”如玉扶他坐了起来,轻柔地笑:“我哪是什么小姐啊?叫我玉儿吧。来,给我看看你的脚。” 七叔公无措地想缩回脚。 他从山上摔下来,大牛把他背回来,直接放到床上,没来得及洗,现在脚上满是泥巴,会脏了如玉的手呢。 如玉已麻利地挽起了袖子,捋起了他宽大的裤脚,白皙柔软的小手试探着握住了他的左足,轻轻地按捏:“嗯,还好,骨头没有断。” “玉,玉小姐~”七叔公讷讷地望着她,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你喝口水,先躺一会儿,我去替你煎药。”如玉笑了笑,熟门熟路地走到厨房,到缸里汲了水,洗了手,再取了药罐子,清洗了一遍,倒入药材。 不大一会,袅袅的青烟自屋顶上冒了出来。 告别七叔公,红日已经西沉,正是薄暮时分。 如玉心头愉快,迈着轻快的步子穿过那处梨树林。 四周很静谧,郁郁葱葱的树林里,小鸟欢快地鸣叫着,小溪里的水映着岸边的茸茸翠草,带着点浅浅的碧绿。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梨花香。 此时正值清明,梨花开得正艳,在一片绚丽的霞光中显得分外的娇柔。风一吹,花瓣便飘飘扬起,在空中打着旋,才轻轻地落下,跌在她的肩头上,别有一番韵味。 如玉微微一笑,忍不住驻足,伸手拉下一枝梨花,闭上眼睛深深地闻了闻那清幽的香味。 啪嗒一声轻响,微风过后,耳畔已传来一阵低低的粗重的喘息声。 似野兽的嘶吼,又似动物的悲鸣。 这是什么声音? 如玉一呆,蓦地睁开眼睛,却分明什么也没有。 空旷的梨林,只余下她一个人,夕阳将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在地上。 她哂然一笑----是她多心了呢! 正当她打算转身离去时,那声音却又再一次响了起来。 这一次却比上次清晰得多。 长年跟着父亲行医,练就了她的胆量,使她并不象一般女子胆小怯弱,因此,她并没有掉头离去,反而心生好奇。 她耐心地凝眉倾听,循着声音的方向找去,拐了两道弯,终于在溪边找了他。 那是一个男人,一个明显受了伤,中了毒的男人。 他伏在溪边的草地上,一半的身子浸在溪水里,整个人蜷曲成虾状,抱着肚子痛苦地呻吟着。 大约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他蓦地抬起了头。 如玉,看到了一张黑紫淤青,严重肿涨变形,早已分不清五官的脸,撞进了一双冷厉阴鸷的黑眸之中…… 第002章 白玉蒙尘 乍然见到陌生的男子那狰狞可怖的模样,如玉吓得心脏怦怦乱跳,出“啊!”地一声短促的低叫,掉头就跑 那男人显然已被伤痛折磨得油尽灯枯,那双夺魂慑魄的凌厉眸子,只睁开了一秒,便颓然地阖上,周身的锋芒尽褪,奄奄一息地倒在了溪边。 如玉跑了两步,现他并没有追过来,顿住身形,远远地观望着。 半晌过去,他依旧是半个身子浸在冰冷彻骨的溪水里,了无生气。 山间气候寒冷,若是抛下他不管,这个人必死无疑。 如玉迟疑了一下,折了枝梨枝在手,返回溪边,小心翼翼地戳了他一下。 他一动不动,一点反应也没有。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如玉扔了树枝,蹲下去,搭上他的腕脉----还有心跳。 她心中一喜,提着他的两条手臂,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他拖到岸边来。 定睛一瞧,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他全身浮肿。裸露在外地皮肤几乎都已成了紫黑色。 显然。他中了一种极厉害。极霸道地毒。 以她过往地经历。对治毒。并没有很深地了解。但现在却没有时间容她回去叫爹爹来。 如玉叹了一口气。左右瞧了瞧。现他地手里紧紧抓着一柄镶金嵌玉地匕。 她眼睛一亮。立刻蹲下去。费了些力气。把匕拿了下来。晃燃火折子炙烤了一遍。轻轻划破了他地指尖。 稍倾。乌黑粘稠地血液缓缓地流了出来。一股浓烈地腥臭之气迅弥漫在空气之中。中人欲呕。 她跪蹲在草地上,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把爹爹秘制的凝香丸倒了三颗塞到他的嘴里。强忍住恶心,守在他的身旁,耐心地替他放着血。 约摸一刻钟后,从伤口流出的血终于变成鲜红,而他的脸色,也一点点转好。 扔了匕,望着仍然陷入昏迷的男人,如玉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揭开了他的衣服。 她把针匣子摆在地上,掏出银针,找准了**位,慢慢地扎了下去,等七七四十九根银针全都扎进他的身体,已是大半个时辰过去。 如玉抬起袖子,轻轻地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找了块石头,背靠着梨树坐了下来,抱着膝,等着他的清醒。 说实话,这套金针刺**的针法,自她学会之后,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应用。能不能救人,她自己也没有把握,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太阳隐下去,月亮爬上了山坡。 “水~”男子低低地呻吟着,强烈的痛楚过去后,身体里是一**的热浪,仿佛三伏天置身于火炉边,酷热难当。 “你醒了?”如玉按住雀跃之情,走过去,俯瞰着他。 他睁大眼睛,茫然地望着她。 “水?好的。”如玉应了一声,以双手掬了溪水,跪到他的身边,小心翼翼地送到他的唇边,慢慢地滴下去。 甘甜的溪水滴入他干燥的喉咙,他精神一振,眼神渐转凌厉地仰望着她。 她清澈明净的双眸里倒映着他狠戾的黑眸,刚毅的脸。 如玉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强自镇定地回望着他,轻声道:“你醒了?” 他死死地瞪着她,眼前晃动着她诱人的红唇。 少女特有的幽香混和着梨花的清香淡淡地萦绕于鼻端,使他下身紧绷,**象一匹脱了缰的兽,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 “你能走了吗?我扶你下山,让我爹再替你把把脉吧~”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如清泉流淌,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 他知道,是她救了他。 可是,那又如何?他已没有时间再找另一个女人。 而他不能死!不能让那些人的阴谋得逞! 他喘息加重,抬起掌,扣住了在眼前晃动的倩影。 “你,你想要什么?”如玉惊愕地低叫。 他的双目变得赤红,随手一拉,已将她拉进了怀里。 “放开我!”意识到不妙,如玉开始拼力的挣扎。 可惜,她那微薄的力量,又怎敌得过牛高马大,长年练武的他? “来人……唔”她慌乱的呼救声,被他无情地吞噬。 他狠狠地啃咬着她柔嫩的唇瓣,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上,大手毫不留情地撕开她的裙裾。 如玉重重地倒在地上,背部被碎石硌得生疼,她顾不上呼痛,咬着唇,双手左遮右挡,徒劳地想要地挡住他进攻的脚步,捍卫自己的尊严。 蓝底白花的裙子在两人的撕扯中,散开滑落,飘然坠地,露出她如雪般白腻光滑的肌肤,横呈在碧绿的草地上,在银色月光的映衬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他呼吸一窒,全身的血液狂涌上了头部,从小腹间升起一股燥热令他口干舌燥。他再也无法按捺,扑上去,握住她雪白的足裸,轻易地将她的身体翻了过来,滚烫的身体重重地压了上去。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求你~”如玉哀求着。 长到十八岁,她从没有与哪个男人如此亲近过。 这个忘恩负义的男人,怎么可以如此对她? 羞耻,愤怒,恐惧,后悔……种种情绪排山倒海般地涌来,令她的身体无可抑止地颤抖着,如枝头飘摇的梨花。 流水潺潺,暗香浮动,粗重的喘息夹着低泣,被微凉的夜风吹散,消失无形。 男子一句话也不说,一只手把她的手推高过了头顶,牢牢地握住,另一只手粗鲁地在她的身体上游移揉捏。 束的木簪在挣扎中脱落,满头的青丝如墨般散了开来,衬着满地雪白的梨花,越地妖娆。 他没有柔情,没有怜惜,只凭着他的本能,受着药物的驱策,强硬而粗鲁地冲进了她的身体,撕裂了她的柔软和脆弱,撒碎了她的宁静和恬淡…… 皓月当空,轻风微拂,漫天的梨花依旧如雪般轻盈地飘荡着,缓缓落到她的间,眼角倏然滚落的泪水,带着淡淡的幽香,掩去了那丑陋的淫糜的味道…… 第003章 家门不幸 尘埃落定,一切归于平静。 男子上身**,露出虬冉似的胸肌,盘膝而坐,周身散着冷厉的气息,森冷的黑眸阴鸷地扫视着因承受不住他过度的需索而昏死过去的如玉。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纤瘦的腰肢不盈一握,双手紧握成拳,修长白皙的双腿蜷缩着,即使在梦中依然在微微地痉挛着,颊边两行清泪,在清冷的月光下闪着冰冷的光泽,无言地控诉着他的暴行。 目光掠过她身下破碎不堪的长裙上点点触目惊心的落红,眉心微跳,眸中终于有了一丝温度。 微风吹过,树叶簌簌而响,梨花无声飘落。 “谁?”男子警觉地低叱,颀长的身子挺拨如随时准备出鞘的利剑。 “属下护主来迟,请主子责罚。”从梨树林里闪出两条人影,皆着一身紧身的黑色箭袖衫,躬着身子跪倒在地。 两人处变不惊,对于他的衣衫不整和旁边半裸昏迷的女子视若无睹。 “哼,这事回去再跟你们算帐!”男子冷哼一声,面露狠戾之色。 其中一人捧了件黑色墨云斗篷上来:“请主子更衣。” “罗嗦什么?走!”男子不耐地低叱,头也不回,大手一挥,一团墨云飘然落到了昏睡的如玉身上。 “是。”两个侍卫惊讶地互望一眼。不敢多言。紧随其后而去。三人很快地消失于浓密地梨林之中。 稍倾。蜿蜒地山路上隐约亮起几盏桔黄地灯光。 “大小姐~” “玉儿~” “如玉姑娘~” 此起彼伏地呼唤。穿过梨树林。在群山之间回荡。 “老爷,”李贵心怀忐忑,提着一盏气死风灯,嗫嚅着小声向颜怀珉提议:“这路上都来来回回找了两遍了,别是让大虫给~” “胡说!”颜怀珉肃着容,厉声喝叱:“朗梨地界素来平静,无端岂会有大虫出没?” 李贵缩了缩肩,退到人群后面,不敢吭声了。 楚云深沉吟一会,走上前劝道:“亲家,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虽说开春有些日子了,也保不定有那饿得狠了的大虫,出山到村里觅食。我看咱们还是往山上搜搜吧?” 见楚云深出面说话,颜怀珉脸上颜色稍霁:“既是亲家坚持,那就试试看吧。” 于是,一行人改变方向,往梨林深处行去。 “妈呀,有大虫!”走在前面的张富吓得扔了灯笼,掉头就跑。 人群哗然,纷纷四散而逃。 俄顷,并无动静,众人复又聚拢,笑骂:“张富你小子眼睛瞎了啊,分明是块石头,跑什么啊?” 笑声未歇,李贵提着气死风灯,举步不前:“老爷,前面溪边好象睡着一个……人?” “去看看。”人多胆壮,大伙迅围了上去。 月光下,如玉满头青丝如云般散开,裹着一件玄色斗篷,沉睡在草坪上,纷纷扬扬的梨花落满了她的间衣上,端庄秀美,沉静温婉。 那件蓝底白花的布裙早已面目全非,四散在草地上,翠草零乱,无数梨花碾碎成泥,狼籍一片。 众人相顾失色,骇然无语,年青的男子涨红了脸,自觉地退后几步,偏头回避。 “玉儿~”颜怀珉自错愕中回过神,蹲下去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瞧着她遭人肆虐肿涨不堪的红唇,老泪缓缓流下,仰天长啸:“老天啊,我颜怀珉究竟犯了什么错~” 她真希望能就此死去,再也不要醒来。 可事与愿违,她终究还是敌不过命运的播弄,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温暖的阳光从窗棂间流泄进来,空气里浮动着熟悉的药香,还有一丝淡淡的桃花的清香萦在鼻端,是那么亲切。 是梦吗?是梦吧? 她多么希望那只是一场恶梦啊,醒来,一切都了无痕迹…… 可是身下传来的阵阵撕裂般的痛楚和全身隐隐的酸痛,都在提醒着她----那不是梦,那是事实!一件比噩梦更惨烈十倍百倍的事实,已生在她的身上,无法更改,不可磨灭,永难忘怀…… “姐,你终于醒了?”如兰听到响动,机警地藏起玉佩,冲到床边捉住了她的手。 如玉瑟缩了一下,本能地抽回了手。面对如兰惊诧的眼神,她歉然地扬了一抹笑,终究如昙花一现,悄然而逝。 “姐,怎么办?楚家要退婚啦!”如兰气鼓了双颊,再一次握住了她的手,迫不及待地向她倾诉着心里的不满。 退婚? 遇到这种事,退婚才是最明智最正常的选择吧?不退,坚持把她娶过门,做参将夫人,那才是天大的笑话呢,不是吗? 如玉轻笑,眼角淌下一颗泪,晶莹剔透,清冷如冰。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当初要定婚的是他们,现在出了事,马上撇得一干二净!”耳边,如兰勿自絮絮叨叨地念着:“姐姐遭人欺凌,又不是背夫偷汉,难道是自愿的不成?他们凭什么就要退了姐姐的婚……” “如兰!”颜怀珉挑起帘子,进了内室,神情严厉地喝叱:“女孩子家家的,怎么学得如此牙尖嘴利?爹平素是这么教你的么?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却在这里大肆谈论婚娶,真真是怡笑大方,还不给我滚出去?” “走就走,哼!”如兰赌着气,头也不回地走了。 “玉儿~”颜怀珉犹豫了一下,在床边站定,声轻如梦:“你好生将养,婚退了就退了。爹以后,再替你找个好人家嫁了。” 他心里何尝不明白,遭到这种事,如玉的这辈子已彻底毁了。 如玉闭着眼睛,没有说话,眼角的泪,如断线的珍珠不断滚落…… “哎~”颜怀珉长叹一声,脚步沉重地踱了出去。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第004章 二娘逼婚 咣当”一声,茶杯摔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响得触目惊心。 “胡闹,简直胡闹!”颜怀珉的怒火穿过庭院,直烧到内堂。 柳青娘不慌不忙地重又递过去一只青花细瓷的茶杯,慢声细气地道:“老爷,若是对妾身有什么不满直说就是了,何必摔碟子砸碗的闹得人尽皆知,平白让人笑话呢?咱们颜家,最近丢的脸还不够多吗?” “是谁说要让玉儿嫁人的?”颜怀珉一窒,压低了声音继续怒。 “老爷,”柳青娘淡淡地瞟了一眼忙着替客人拣药的李贵,轻描淡写地道:“这不是要跟你商量吗?谁说了要如玉立马就嫁了不成?” 李贵垂着眼睛,迅地把药交给客人,抽身往后院走去,远离是非。 “平山镇的张员外,年纪比我小不了多少,你让玉儿嫁他,那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吗?”颜怀珉面色铁青。 “要年轻的?有啊!”柳青娘轻轻地啜了一口清香怡人的菊花茶,微微一笑:“柳树庄的柳公子今儿个可也拿了生辰贴子过来了,老爷觉得他合适吗?” “你!” 柳胜文轻浮浪荡,家里妻妾成群,还时常出没花街柳巷,靠着祖产,镇日里花天酒地,眠花宿柳,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纨绔子。 “不满意?还有呢!”柳青娘冷笑一声,掐着手指数起来:“镇东头卖肉的张屠户今儿个可也托人来说了。他屋里的前年过了,留下三个娃,正好要娶个填房;另外,二道沟的王瘸子也捎了话来……” “你。你闭嘴!”颜怀珉见她越说越不象话。气得全身都在颤抖。倒退两步跌坐到椅子里呼哧呼哧喘粗气。 “老爷。你还不明白?”柳青娘轻轻掠了掠鬓边地。冷声道:“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锤。今非昔比。玉儿可不再是那个矜贵万分地参将夫人了!好歹她也叫我一声二娘。我能害她吗?你自个瞧瞧。张员外是不是最好地人选?玉儿嫁过去就是个当家作主地。穿金戴银。锦衣玉食。下半辈子都不愁了。年纪大点咋了?知冷知热地。会疼人!” “可是~”颜怀珉被她夹枪带棒地一顿抢白。脸一阵青一阵白。竟是插不上话。 “老爷。这几年你舍了那么些药。名声有了。也风光了。银子可全花没了。”柳青娘越理直气壮。望着他冷笑连连:“楚家来退婚时。你还死要面子。硬要还楚家聘礼。不把她嫁出去。你拿什么还?总不能砸锅卖铁。让俺们娘几个跟着你喝西北风吧?” “难道这么些年家里竟然没有一点积蓄?”可怜颜怀珉。这辈子只会治病救人。对金钱完全没有概念。这会子听柳氏一说。傻了。 “积蓄?”柳青娘冷笑:“好啊。咱们不妨细算一下!朗梨多大点地方?瞧个病才五文钱。就这还十次有八次不收。这药材也是连舍带施地。家里还养着这么几口人。要不是我捏着。算着。这个家早让你给败光了!” 颜怀珉冷汗涔涔,讷讷地道:“那,那也不至于一贫如斯……” “老爷现在是怀疑我藏私了?”柳青娘横眉立眼,叉着腰数落:“这么多年,老爷只顾着钻研医术,这家里大到房子店面,小到针头线脑,女儿们的脂胭水粉,哪样不是我在操持着?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几时见我亏待过玉儿了?有好吃的好穿的,都是仅着玉儿来,什么时候偏过兰儿了……” “青娘~”颜怀珉满脸尴尬。 “哎哟~”柳青娘说着,从腋下抽出一条帕子,捶胸顿足,哭天抹泪地闹起来:“累了半辈子,苦了半辈子,到老了还被老爷嫌弃。哎哟,我不活了~” 过往的路人闻声远远观望,窃窃私语。 “青娘,青娘~”颜怀珉老脸挂不住,手忙脚乱地拉着她:“你这是做什么?我也没说你亏待玉儿,这不是心疼玉儿呢吗?” “老爷,”柳青娘收了泪,斜睨着他:“那我回了张员外的话了?” “唉!”颜怀珉长叹一声,默然无语。 千错万错,只恨那该死的贼子,毁了玉儿清白,害了她的一生! “爹,我谁也不嫁!”颜如玉面色苍白,掀开帘子昂然走了进来。 “哼,自古以来儿女的婚姻大事,皆由父母做主,那可由不得你!” 如玉不看柳青娘,直直地瞪着颜怀珉,斩钉截铁地道:“爹爹若是相逼,玉儿只有一死。” “玉儿~”颜怀珉心痛如割,却又无可如何:“你身子还没大好,出来吹风做什么?” “爹,玉儿不孝,你只当没生过这个女儿罢。”如玉俏脸雪白:“要我嫁人,那是万万不能!” “哟,出事那会子怎么不寻死觅活,这会子倒来要死要活了?”柳青娘轻蔑地撇着唇,冷嘲:“若真的不想嫁,那也成,拿一千两纹银出来,我二话不说,立马就让王媒婆回了张员外。” “二娘只管回绝,楚伯伯那里,我自会去说,不敢劳烦二娘。”颜如玉神情惨淡,淡淡地抛下一句话,出了店面,分开人群,直接朝隔壁的楚家走去。 颜家的这番吵闹楚云深在隔壁早听得清清楚楚,这回见如玉要过来,怕见了面徒生尴尬,急忙从侧门躲了出去,只留下楚氏在家里支应。 “玉儿,你这是何苦?”楚氏见几天不见,如玉容颜清减了一半,圆长的脸蛋变得削尖,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媳妇人选,不由心疼,眼角渗出泪来。 “楚伯母,”如玉只当没见,一进门,直挺挺地跪倒在地,咚咚咚连叩了几个响头,再抬头时,那白玉似的额头上已见了血迹,她神色木然地道:“你从小就疼玉儿,是玉儿福薄,不能孝敬二老。还望伯母怜惜,那千两银纹的聘礼可否宽限些时日,玉儿便是粉身碎骨,也是要偿还的。” “快起来,快起来。”楚氏急忙弯身去扶,嗓子暗哑,哭着道:“是我们对不住你,你可莫要见怪!那银子,老爷原也说过要作罢了的。哎,说什么还不还的?” “不,”如玉固执地跪在地上:“三年之内,千两纹银我一文也不敢少,定会全数奉还,还请伯母成全。” “你这孩子~”楚氏深知她的脾性,这时也不敢再劝,只得含着泪允了。 “多谢伯母!”如玉又叩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头也不回,笔直出了楚家,穿过回春堂,进了卧室,一头倒在床边,吐了三口血,立时晕死了过去。 如兰尖叫着夺路而逃,一路上乒乒乓乓地,冲到了回春堂:“姐,姐姐吐血了~” 一时间,众人哗然,颜府大乱…… 第005章 鲜衣怒马 微风徐徐,柳絮飘飞,两行翠柳笼罩在淡淡的春阳之中,远山苍翠欲滴,几树野桃开得绚烂多姿,仿佛含羞带怯的少女淡淡的炊烟自群山中袅袅升起,宁静得恰似一幅水墨画。 两匹黄膘马飞驰而来,卷起一股灰尘,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山村的宁静与恬淡。 骑在马上的是两名身材颀长的青年男子,穿一色的玄色紧身箭袖衫,显得干净利索,精神气十足。 田间劳作的农人,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好奇地抬头观望。 “呀,”孙逐流单手控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笑着道:“临风的家乡还真是山美水秀,连空气都透着一股子甜味呢!等战事一了,不如在此买上几块地,跟你比邻而居,如何?” “呵呵,”楚临风呵呵一笑,调侃道:“这里可不象京师,没有秦楼楚馆,素娥娇娘,你可要奈得住寂寞才行。” “临风,”孙逐流长眉斜挑,语带轻佻地笑道:“我有你就够了!” “免了!”楚临风轻夹马腹,**黄膘如箭般直窜了出去,朗声大笑道:“你还是找你的红颜知己吧,我对你没兴趣。” “好无情啊~”孙逐流抬头楚临风已去得远了,他一提马缰加追了上去:“喂,别急着拒绝,再考虑考虑嘛~” “看到那座凉亭了吗?”楚临风扬鞭直指三里外的简易茶棚。 “看到了,又如何?” “若你能比我先到。我就考虑你地建议。”楚临风笑道。 “好。这可是你说地!”孙逐流伏低身子。轻叱一声。脚上马靴狠狠踢了马腹一脚。马儿吃痛。疾若流星般蹿了出去。 “喂。你使诈!”楚临风不是很认真地指责。 “嘿嘿。你可没说不许偷跑。”孙逐流头也不回。得意地大笑:“认输吧你!” 但得目标达成。何需择其手段? “那也不见得!”楚临风傲然一笑。这才轻挥一鞭。催马急追。 两匹马一前一后,狼奔冢突,只在片刻之间便已到了凉亭之前,楚临风后先至,小胜半个马身。 “你输了!”楚临风咧唇一笑,翻身下马,昂然进入茶寮。 “妈的,这马儿偷懒!”孙逐流忿忿地踢了马儿一脚,心有不甘地跟了进来。 楚临风微微一笑,也不戳破,选了一条长凳坐了,扔了一块碎银到桌上。“来两碗梨花白。” “咦,客官是咱们安定县人呢?”茶亭主人揭开木桶盖,笑呵呵地舀了两碗色泽金黄的梨花白端到桌前:“瞧着可面生的很,不知是哪个村的?” “少小离家。”楚临风微微一笑,一语带过,不愿张扬。 “嘿嘿,”孙逐流语带深意地笑了笑:“一回生二回熟,下次你就认得他了。” “喝酒,”楚临风皱了皱眉,打断他:“这是我们家乡最著名的梨花白,功能清热润肺,健胃消食,滋补强身。” “好香~”孙逐流见到美酒,早就开心得眉花眼笑,端起海碗,咕噜咕噜一口气饮了个底朝天,末了,把嘴一抹连道:“好酒,好酒,再来一碗!” 一口气跑了百多里路,这时一碗梨花白下肚,端的赛过玉露琼浆,通体舒畅,三万六千个毛孔都透着一股子清凉。 “这酒入口虽甜,后劲可足,你悠着点喝,还有二十里路呢。”楚临风笑着提醒,端了酒碗先在鼻下闻了闻,再轻轻抿了一口,脸露满足之色。 “男人喝酒,图的就是个畅快,婆婆妈妈的回家抱孩子去!”孙逐流不屑地撇了撇唇,接过茶寮主人递过的第二碗梨花白,又是一饮而尽,直呼“痛快,痛快!” 楚临风深知他的脾气和酒量,劝过之后,倒也随他去了。 他端着一碗梨花白,望着远处的青山,想着近在咫尺,久未谋面的双亲,素来冷静的心也不禁热血沸腾了起来。 扑楞楞一阵轻响,一羽灰色的鸽子从天而降,落到了茶寮的顶棚,偏着小小的头颅,圆溜溜的小眼睛望着楚临风,咕咕直叫。 孙逐流一怔,脱口唤道:“小灰?” 楚临风扔了几粒花生米到桌上,小灰扑楞一下飞到楚临风的肩上。 孙逐流怦地一下重重地放下酒碗,骂道:“娘的,老子**都还没坐稳,又有啥破事?” 楚临风一伸手,把绑在小灰腿上的一支竹筒取了下来,小心地抽出一张搓成长条的纸卷展开。 小灰完成任务,跳到桌上啄食着花生米。 “步生烟说什么?”孙逐流凑过头来瞧。 “军中有变,”楚临风神情冷竣,把纸条收到怀里,举步朝茶寮外走:“走,我们回去!” “回去?”孙逐流怔了一下,哇哇大叫:“这不是还没进家门呢?老子不回去,看他步生烟敢不敢砍了我的脑袋?” 楚临风没有吭声,翻身上了马背,默默地望着东面起伏的群山。 谁曾想到,十三年的思乡情,数日的奔波,而今只用一碗梨花白代替? “临风,别理他!只差二十里路了,咱们快去快回,看一眼便走,最多只晚个半天……”孙逐流勿自喋喋不休。 楚临风一带马缰,清叱一声:“驾!” 马儿咴地一声长嘶,撒开四蹄如闪电般往西飞奔而去。 “喂,等等我!”孙逐流慌慌地扔下碗,冲出凉亭,跳上马背,打马急追。 简易的乡村驿道上,只余一股烟尘久久不散。 “军中有变?”茶寮主人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默念几遍,忽地眼睛一亮:“刚才那个,莫不是朗梨村的楚将军?” 第006章 流言中伤 颜如玉遭遇不幸,楚家退婚,柳氏逼嫁,颜如玉身染沉疴一病不起,楚临风回乡探亲却马到坡子坳,掉头返回的传闻,一夜之间不胫而走,传得沸沸扬扬。 朗梨周边十里八乡的人,上至里正乡长,下到贩夫走卒,无不在津津乐道,大街小巷俱在议论纷纷。 颜怀珉仁心仁术,在地方上颇有善名;颜如玉端庄秀美,腹有诗书,深通医理,又是个温婉沉静的性子,敬老爱幼的品性,深得邻里喜爱。 现在她突然遭遇这一连串的变故和打击,缠绵病榻,如一朵失了水的花儿迅枯萎。 众街坊瞧在眼里疼在心里,嗟叹唏嘘之余,明里虽不好说,暗地里倒纷纷概叹楚将军薄幸,楚府无情。 这楚老爷从地方上受人尊敬爱戴的将军老子,突然变成千夫所指,顿觉老脸无光。再加上颜楚两家又是比邻而居,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徒生尴尬,左思右想之下,一狠心,漏夜举家迁往了京城。 等众街坊获知消息,赶往楚府时,那里只余下两名洒扫的仆人守着一座空空的宅院。 柳青娘叉着腰站在大街上指着楚家大门足足骂了一个时辰,连水都没有喝一口。那架势,很有点气吞山河的悲壮。 “够了!还不给我回屋里去!”颜怀珉出诊出来,见门口围着一堆街坊,分开人群上去一瞧,不由气得七窍生烟。 “我也乏了,喝口水去。”柳氏顺坡下驴,收了声,袅袅地回了药铺。 颜怀珉铁青着脸进了内室,自去探望如玉。 如玉披着一件淡蓝地薄夹袄。一脸恹恹地倚在床头。怔怔地出神。 金色地尘埃在她地身后飞舞着。使她罩在一层淡金色里。朦胧而不真切。脆弱得仿佛轻轻一触就会灰飞烟灭。 颜怀珉打了个冷颤。上前把窗子关了。嘴里絮絮地念叨:“身子还没大好。怎么又吹风?” 如玉不动也不吭声。 颜怀珉回头。见桌上一碗药已冷得没有一丝热气。不由皱了皱眉头:“兰儿呢。不是要她陪着你。又死到哪里去了?” 如玉平日里最是疼爱如兰。这会子颜老爷子骂她。也不见开口辩解。颜怀珉不由叹了一口气。道:“算了。我去把药热了吧。” 说完,他端起药碗便要出门。 “爹~”如玉低低地叫住了他。 “玉儿?”颜怀珉回头望着她,柔声问:“你想吃些什么,我让二娘给你做。” “楚家,搬走了吗?”如玉依旧不动,昔日圆长的脸蛋,瘦得只剩下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窗外。 “唉,”颜怀珉下意识地望了一眼正对着院子的窗户,心知方才柳氏那一番叫骂,她都听在了耳里,心情越沉郁,冷声道:“现如今楚家跟咱们颜家已一刀两断,他们爱上哪上哪,关我们什么事?” 他的品性素来敦厚,能说出这一番话来,实属不易,可见心里是恨极了楚云深的绝情与无义的。 站在他的立场,势必没有办法厚着脸皮替如玉求情求楚家不退婚。 可是如玉毕竟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当初也是楚家看中了如玉,主动央人说合,让两家做了儿女亲家。加上这几年楚临风一直在军中闯荡,无暇回乡,如玉拖到十八岁还没有嫁人。 若非如此,以玉儿的品性,说媒的必踏破颜家门槛,说不定让玉儿早早嫁了人,根本不会遇上这种让人揪心揪肺的事。 楚云深全然不顾旧情,绝然退了婚不算,竟连柳氏拉下脸皮,瞒着他私下求楚氏做主纳了玉儿做临风的偏房的提议都被驳回。 明面上说得好听,说是不想委屈了玉儿,其实还是不愿担这名声。 自她出事之后,颜家的回春堂突然变得热闹起来。有事无事,总会聚着那么一堆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面对各种或好奇,或同情,或嘲讽,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他们都不胜其扰,更何况是身为当事人的如玉呢? 现在,楚家更是一走了之,将如玉推在了风口浪尖抵挡人言,这对十八岁的如玉而言,是何其不公与残忍? 但谁让如玉失了贞节呢? 纵有千般不忿,万种不甘,他也只能哑巴吞黄莲,咽下这杯苦酒。 “真的搬走了呢。”如玉淡淡地收回目光,垂下眼睛望着露在被子外苍白纤细的手指:“爹,娘是生我的时候殁了的?” “嘎?”颜怀珉一怔,一时转不过弯来,不明白她的话题怎么突然转到他的结妻子身上去了? “爹,”如玉凄然一笑,眼框里隐隐闪着泪光:“玉儿果然是不详之人呢。” “胡说!”颜怀珉呆住,随即心疼地上前一步,做势想要去拥她,却又终究觉得有些不便,迟疑地垂下了手:“别听那些烂舌根的妇人说三道四,你只管好好养着病,等你好了,爹一定把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风光出嫁? 可能吗? 如玉淡淡地笑了:“爹,楚伯伯有没有说,他们要搬到哪里去?” 她的思维东跳西跳,脸上那丝飘忽的笑容也令颜怀珉完全摸不透,不觉浮燥了起来。 “楚家害得你还不够吗?你还管他们作甚?”他的语气不觉严厉了起来,拉下脸沉声斥责。 “不能不管的。”如玉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颜怀珉,低低地道:“我答应过楚伯母,三年之内要还她聘礼。他们可以无情,我不能无信。” 公平的说,害她的并不是楚家。 如果一定要说错,也只错在没有勇气站出来与她共同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灾难。 她不能昧着良心,把责任推到楚家身上,若由此赖帐,那她与他们有什么分别? “玉儿~”颜怀珉呆住。 “狗屁!”柳氏一掀帘子闯了进来,冷声嘲讽道:“你说得轻巧,三年内还!别说正逢乱世,就是太平年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上哪里挣这白花花的银子去?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爹挣得那点家当,兰儿也是有一半的,可不能由着你的性子瞎折腾!” “青娘!”颜怀珉拦之不及,她已竹筒倒豆地说了一大堆。 “我有说错吗?从小就这脾性!本事不多,骨气倒不少!我可告诉你,你一个子儿也不能拿给姓楚的,我就算拿去全喂了狗,也不能便宜了楚家!有心争那份闲气,不如听二娘的话,乘早找个人嫁了是正经!”柳青娘恨恨地瞪了他父女二人一眼,扭头摔了帘子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玉儿,你别往心里去~她……” “爹,我悃了。”如玉打断他,脸朝里,歪在了床上。 “玉儿~”颜怀珉一脸尴尬,叫了几声,见如玉不搭理,只得低低一叹你好好休息吧。” 直到啪嗒一声传来,门被轻轻阖拢,如玉一直隐忍的泪才潸然滑落…… 第007章 如梦初醒 初夏的夜晚,风吹在身上依然有一丝寒意沁人。天上有些少的星星在淡淡地闪烁,一弯上玄月洒下淡淡的银辉。 如玉轻扶着墙,慢慢地走出了房门。 空气里浮动着熟悉的淡淡的药香。 她背靠着槐树,微微仰起头,望着在月影的照射下显出灰黑轮廓的远处的山峦,心中一片茫然----她好象只是睡了一觉,外面的世界已是春归无翼,一去无迹了吗? “吱呀”一声轻响后,如兰的房里亮起了灯。 “谁?”如兰惊惶地叫声响起。 如玉一惊,吓得差点跳了起来,双腿软得支撑不住自身的重量,她伸出手撑着树干,张了张嘴,却不出声音。 “嚷什么,是我!”柳青娘及时的喝斥,消除了屋子内外两姐妹的恐惧。 如玉吁了一口气,按着胸,缓缓地坐了下去。 强烈的痛楚自心底漫卷而来,渐渐将她淹没,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娘,这么晚了,你到我房里做什么?”如兰擦了擦眼睛,望着突然出现在床头的柳青娘,一脸的惊讶。 “死丫头。把东西拿出来!”柳青娘叉着腰。冷冷地向她伸出了手。 “什么?”如兰暗暗心惊。硬着头皮装傻。 “你还装。我都瞧见了!”柳青娘曲起手指在她地头上敲了个暴粟:“那种野男人地东西。你也敢藏?” “娘~”如兰满脸通红。心虚地抱着头。缩起了肩撒娇:“我只是瞧着那块玉好看嘛~” “死东西。还敢犟嘴?”柳青娘欺身上去。作势欲拧她地嘴:“要是让你爹现。看不打折你地手?” “娘。我再也不敢了~”如兰无奈。只得乖乖地从颈上取下玉佩交了出去。 “要死了,竟然敢贴身带着!”柳青娘脸色一变,做势欲打。 “娘~”如兰急忙抬起手护住头部,直着喉咙嚷:“兰儿知道错了~” 柳青娘冷哼一声,这才把灯移过来细细察看。 那是一块上好的和田玉,色泽纯净,触手温润。最特别的是,上面雕刻的花纹居然是一头威风凛凛的银狼。 玉的雕功极为细腻,可说是纤毫毕现,不但把狼的外观刻得栩栩如生,更把它贪婪噬血的神韵表现得淋漓尽致。 “呸!”她打了个冷颤,低啐一声:“这畜生果然透着邪门!什么不好刻,偏偏刻头破狼!” “这玉才不破,肯定值不少银子呢!”如兰忍不住插嘴。 要不然,她干嘛费那个心思藏起来? “这个还用你说?”柳青娘冷哼一声,把玉收了起来:“那件袍子,娘卖了五百两银子。赶明儿找个机会把这玉也卖了,给你当嫁妆。呀,你那嘴给我严实点,别露半点口风,知道没?” “娘~”如兰不满地噘起了唇:“你以为我傻呢?” 咣当,药铺关门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 “爹回来了。”如兰面色一变。 “行了,你早点睡。” 柳青娘一口吹熄了灯,扭着腰身出了房门,穿过小院,急匆匆地迎了上去,伸手去接他的药箱:“老爷,回来了?事办成了没有?” 她走得急,倒没注意到坐在树下的如玉。 颜怀珉脸色阴沉,抿着唇,绕过她朝内堂走去。 “哟,”柳青娘不高兴了,拖长了声音道:“大晚上的,这是给谁脸色看呢?” 颜怀珉身子一僵,淡淡地回了一句:“成了。” “真的?”柳青娘眼睛一亮,笑逐颜开地走了过来:“这就对了!今时不同往日,玉儿也不是啥参将夫人,指望她是指望不上了。不但指望不上,还得见天好药好茶好饭地侍候着,啥时候是个头?现今兵荒马乱的,这药材可也涨了好几倍了。她不知体谅咱们的难处,还惦记着要还那一千两的聘礼。老爷若是再固执下去,咱们颜家可就真得喝西北风……” “行了,我不是去了吗?”颜怀珉不耐地打断她。 柳青娘呆了一下,原想回他几句,转念一想,也就罢了,只问:“王家给了多少诊金?” “十两。”颜怀珉迟疑了一下,不情愿地答了句,把银子交到她手里。 “哟,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手不凡,一匹马的诊金倒比百八十个乡人多。”柳青娘高兴得眉花眼笑。 “爹~”树下的如玉却再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他爹是大夫,不是兽医! “玉儿?”颜怀珉吃了一惊,走过来握住她的手:“你怎么出来了?” “爹,你真的,去治马了?” “不碍的,马也是一条命啊。”颜怀珉淡淡地笑。 “爹~玉儿不孝~”如玉泣不成声。 “哟,心疼了?”柳青娘冷笑一声:“你要是真心疼你爹,就该早点听二娘的话,乘着年轻,还有人要,找个人嫁了。逢年过节的时候,还能提溜着点东西来孝敬他!别老惦着还那一千两银子,我就阿弥陀佛了!” “青娘!”颜怀珉厉声吼。 “得了,嫌我说话不中听,我走还不成吗?”柳青娘把银子揣进怀里,冷笑着进房去了。 “玉儿,二娘不识字,你别跟她计较。”颜怀珉轻轻叹气。 “爹,对不起。” “呶,”颜怀珉轻轻搂着她的肩,悄悄把一块碎银塞到她手上:“你收着,别让二娘瞧见了。不是还有三年呢吗?放心,你好好养病,一切,有爹呢!” “爹~”望着颜怀珉鬓边骤然增添的白,恍然惊觉到她做错了什么,如玉哭倒在他的怀里。 颜如玉啊颜如玉,在那么长的时间里,你怎么可以只沉溺在自己的悲伤里,看不到亲人的痛苦? 你又怎么忍心,看着年迈的父亲,为了你背负着屈辱和忧伤? 第008章 乱世离家 肃州南临沙溪,北依溧水,西控东秦,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这里历代繁华,客商云集,每天由水6两路进出城门的又何止千万! 昌平,西部是雪峰山余脉,东部是平原,中有溧水贯城而过,是通往肃州的重要门户。 如玉自那晚目睹老父为了归还她欠下的聘礼忍辱含垢之后,痛定思痛,决心不再消沉,留下一封书信,悄然离家。原本是想去肃州投奔姨娘,凭自己胸中所学的医术,在姨丈的医馆里做个大夫,挣些银子早日还清债务,也免去日日被柳氏逼婚之苦。 哪知到了昌平之后,她惊讶地现,不大的昌平镇,街头巷尾已挤满了衣衫褴褛的乞丐。 然而细细一看,那些或坐或站的,面带菜色,神情惊惶的人,有很多很明显是一家老小,拖儿带女的,有的甚至还带着被子,挽着行礼。 怎么看,都不象是乞丐。 客栈早就人满为患,现在满大街都被挤得水泄不通了。 难民?如玉的脑子里迅地闪过一个词。 “大婶,出什么事了吗?”如玉拉住一个面色凄惶,双目失神的中年妇人。 “你还不知道?肃州城破了啊!”许是太久不曾有人关心,那妇人的眼泪瞬间流了出来,掩住唇当街号陶大哭了起来:“本想着从这里坐船到他舅爷家去躲躲,谁知道被人群冲散,家人不知所踪,天哪!这不是要我的命啊~” “肃州城破了?”晴天霹雳,令如玉脸色瞬间雪白。 那姨娘一家怎么样了? 她孤身一个女子。又该往哪里去? “怎么。姑娘有亲人在城里吗?”妇人同情地握住她地手。举起衣襟擦着泪。 “我。我要去肃州地~”如玉一脸迷惘。喃喃低语。 “千万不要!”一听她要去肃州。原本只是旁观地路人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劝解:“咱们好不容易才从那边逃出来。你一个姑娘家家地。此时去。不是送死吗?” “是啊。我看不但肃州不能去。就是这昌平也要赶快离开就好。”有人忧心冲冲。 “对对对,时局动荡,还探什么亲?快快回家是正经。”有人连声附合。 “姑娘这么标致,还是改了男装吧。”妇人拉着如玉从人群里出来,低声劝道:“现在满街的乱民,万一……哎!还是谨慎些好。” 如玉面上一红,悄悄用眼角一瞄,视线所到之处,果然有不少闪烁的目光。胆小的见她看过来,便转头装着看向别处,胆子大的居然朝她咧唇而笑。 “多谢大婶提点。”如玉心中一紧,噩梦又在脑海里重现,当下机灵灵打了个冷颤。 “快去吧,转角就有一家成衣铺,我也要去找寻家人了。” 如玉依着妇人的指点,果然很快找到一家成衣铺,店铺不大,此刻上了半边的门板,似乎要关门了。 她出来的匆忙,平素又不象如兰,爱藏些银子,所以并没有带多少盘缠,现在投亲不遇,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事做,得省着点花。 她迟疑片刻,匆匆走了进去:“掌柜的,给我一套半新的衫子。”顿了一下,又低低加了一句:“要男子的。”待得说完这四个字,一张脸早红得象个关公了。 掌柜的抬头看了她一眼,起身找了一套粗布的褐色长衫扔在柜台上,淡淡地道:“五十文。” “五十?”如玉吃了一惊,这在朗梨可以买一套全新的衫子了。 “要不要?不要我关门了。”掌柜的神情不耐。 “要!”如玉无奈,只得从贴身的兜里取了五十文递过去。 拿了那件衣服在手,一股浓郁的狐臭味扑面而来,熏得她几欲呕吐。 她转身意欲找店主理论,那里怦地一声,早关了店门。 到底是姑娘家,面子浅。 拿着男子的衣衫已够羞愧,若再要她当街与人争执,打死她也做不出来。 她只得自认倒霉,抱着衣服退到了街上。 衣服是有了,可到哪里换呢? 如玉左右为难,在昌平镇上转悠了好一会,才终于找到一间四面透风的茅房。瞅着四下无人,忍着羞愧,胆颤心惊地脱了外面的裙子,匆匆换上新买的衫子,才现脚下还踏着一双绣花鞋。 算了,这个时候,哪里还管得这么多?好在衣服够长,勉强可以遮住她的双足,不细心分辩,看不出来。 依依不舍地看了眼扔在墙角的裙子,低叹一声,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 “咴咴咴~”马儿的嘶鸣,伴着急促的笃笃声,几骑黄膘马扬着尘土在大街上飞驰。当先一名军官打扮的男子嘴里不断喝叱着:“让开,让开!” 那凌人的气势,令路人纷纷闪避。 如玉走出窄巷,刚拐了个弯,听到呼喊,想要避让,已是不及,那人的一条长鞭已毫不客气地摔了过来。 “啊~”在路人的惊呼声里,如玉下意识地朝后仰了仰身子,七星鞭上的倒钩已钩住她的衣衫。 两下里一牵一扯,“嘶”一声,刚买的长衫已被扯破,从她怀里跌出一个精致的铁匣,掉到地上,咣当一声,露出数十根银光闪闪的银针。 “我的银针!”如玉惊叫一声,急忙蹲下身去捡拾银针。 “吁~”马上男子勒住马鞍,狂奔中的马儿纷纷竖起前蹄,猛停了下来。 “扑扑”马儿打着响鼻,焦躁地在原地转着圈。 军官的目光从银针上落到惊魂未定的如玉身上,弯下腰,伸出长鞭托起了如玉的下巴:“你是大夫?” “是……”如玉涨红了脸,讷讷地答。 “带走!” “嘎?” “是!”身后的男子齐声应喝,立刻有一条长鞭飞了过来,把如玉的身子卷上了马背。 “走!”一行人,呼啦一声,卷起一股烟尘,前呼后拥地迅穿过城门,朝肃州方向疾驰而去。 第009章 误入军营 被禁锢在那个近乎野蛮的男人的身前,如玉又惊又怒又气又怕,求生的本能令她开始挣扎:“你们想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孙逐流心中烦闷,蓦地大喝一声:“闭嘴!再叫就把你剁碎了喂狗!” “这是绑架,你们难道就不怕王法吗?”如玉哪里肯闭嘴?涨红了脸,直着喉咙叫。 隐约猜道,他是想把她带进军营。 她不敢想象,置身一群如狼似虎的男子中间,若万一被人现是女儿身,后果将会怎样? 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激怒他吧,最好一刀把她杀了! “王法?老子现在就是王法!”孙逐流伸指,点了她的哑**,双腿轻夹马腹,马儿撒开四蹄,如箭一般蹿了出去。 前方战事吃紧,士兵受伤者众,军中大夫稀缺,偏偏百姓贪生怕死,一见战事失利,跑得比兔子还快,偌大个冒平镇,竟没找到一个大夫。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虽然看起来又瘦又小,但此时也容不得他挑三拣四。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先带回去再说。 哪知他还敢叽叽歪歪,他心急如焚恨不能背插双翅飞回营中,哪有功夫听他罗嗦? 二十里路转瞬即到。 “在这里等。”孙逐流一路马不停蹄。直接冲到了中军帐外。跳下马背风一般卷了进去。 “是!”随行地兵士。把倒挂在马背上地如玉掀到了地上。牵着马去得远了。 如玉一跤跌在地上。长衫翻卷。露出了青缎面地绣花鞋。 她吃了一惊。急忙爬了起来。左右张望一下。好在现场一片混乱。人马杂沓。谁也没有心思注意到她。 她惊魂稍定。这才抬眼打量周遭地环境。 依稀认出这里是肃州城外地青溪坪。身下所处地山坡。是方圆五里唯一地一座小山。 记得小时候去姨妈家时,还曾在山脚下的一户农人家讨过水喝。 可是现在,宁静不复,淡泊已远。 这里显然曾经经历过一场残酷的杀戮,地上乱七八糟的躺着横七竖八的碎石、瓦砾、树干……泥泞的道路上还散出一股混和着血腥的焦臭的味道,那些烧黑的光秃的树干痛若地扭曲着伸向苍穹。 横七竖八倒卧的尸体,烧焦的战车,到处流淌的混浊的污水里混合着的鲜血,散着腐臭的味道,随风飘浮在空气里,中人欲呕。 “来!”孙逐流去而复返,拽着如玉的手腕就进了中军帐。 “干嘛?”如玉踉跄着被他拖到帐中长案前坐着一位身穿亮甲,腰佩长剑,头戴铁樱的俊朗青年面前。 他剑眉轻蹙,星眸半敛,正望着案上一张地图沉思,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轻轻招了招手:“逐流,你来看看~” “行了,”孙逐流一巴掌盖在那张行军图上:“先裹伤,再研究这破地图。” 裹伤? 如玉定睛一瞧,才现,他的左肩正往外渗着鲜血。 “医官不是阵亡了?”楚临风依旧没有抬头,只随口问了一句。 “呵呵,我又找了一个。”孙逐流得意地晃着脑袋。 不是吹,关键时刻,他这脑袋瓜子就是比临风要活络一点。 “嘎?”楚临风抬头,这才看到身前站着的瘦小枯干的如玉。 他不禁蹙起了眉毛:“别开玩笑了,这是谁家的奶娃?快送回去!” “呃,”孙逐流脸一红,再打量一下如玉,突然也觉得她有些小,只得摸摸鼻子硬着头皮道:“其实,也不算小了。” 说完,他忙忙地伸脚踢了如玉一脚,粗声粗气地问:“喂,你多大了?” 如玉这时反倒镇定了下来,她淡淡地道:“先坐下来,把盔甲脱了吧。” 郎梨位于雪峰山余脉,村里猎户樵夫不少,每年跌打损伤,虎咬狼嘶的不在少数,因此对于外伤的治疗,颜怀珉很是摸索了一套经验方法的。 如玉耳濡目染,自然也不陌生。 “瞧,他会治吧?”孙逐流见如玉神态淡定,马上面露得色。 楚临风皱了皱眉:“些许小伤不碍的,外面许多断手残腿的兄弟,让他先去那边吧。” “楚临风!”孙逐流急了,拽住他的胳膊往椅子上按:“现在你是主帅,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如玉脑子嗡地一响,当时就愣住了。 楚临风? 他,就是楚临风? 第010章 小试牛刀 楚临风终究还是拗不过孙逐流,被他从地图前拖开,坐到了蒙着虎皮的大椅上。 “还愣着干嘛?”孙逐流瞪了呆若木鸡的如玉一眼。 “嘎?”如玉一脸茫然。 孙逐流狐疑地眯起了眼睛,偏头打量她:“喂,你到底会不会治啊?” 当时光看到她的银针了,倒没注意她的年纪。 现在看来,他真的太年轻了一点。 “算了,送他回去吧。”楚临风蹙眉,淡淡地扫了如玉一眼,作势欲起。 大战在即,他可没有时间浪费在一个看起来乳臭未干的游医手里。 他语里毫不掩饰的不信任和轻视激怒了如玉。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 失贞被楚家退婚已是一件奇耻大辱,若是再被他质疑医术,她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上? 不要怕。他从没见过她。应该认不出来。 “让我看看。”如玉定了定神。壮着胆子。拖着沉重地脚步。慢慢地走了过去。在他身前一尺处站定。俯身查看他地伤口。 他们之间明明只有几步之遥。对她来说。却象是越过了千山万水。 “等等。”孙逐流急忙按住楚临风:“就让他试试。不行再送回去也不迟。” 在军中多年。别地不敢说。简单地外伤处理。多少还是懂得一点。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才知道。不是吗? 这小子行不行,看他动手就知道了。 “好吧。”楚临风略一思索,爽快地答应了。 战事吃紧,军中无医也是不行的。 他亲身试验,万一这小子有几分本事,也算是解决一桩难事。 “你看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孙逐流急忙动手,助楚临风脱掉沉重的盔甲。 一枚小指粗细的箭簇深深地**肉里,箭杆部份估计已被削断,只余寸许露在肩头。 他每次轻微地转动,都会渗出鲜血,雪白的中衣被染成深褐色,濡湿了一大片。 “准备热水,干净布条和剪刀。”如玉见楚临风只着中衣,不禁脸一红,别开目光,不敢多瞧。 孙逐流怔了一下,干脆利落地道:“热水没有,布条可以想办法。你要剪刀干嘛?又不是娘们,谁随身带着那玩意?” “呃,”如玉垂下头,胡乱指了一下楚临风:“这里,要剪开。” “哦~”弄明白了如玉的用意,孙逐流哂然一笑,潇洒地挥了挥手:“何必这么麻烦,脱掉就好了。” “嘎?”如玉错愕,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不太雅观吧?” 怎么说他也是个将军,当众裸露身体,成何体统? 楚临风微微一笑,单手脱掉中衣,露出精壮的胸膛:“军旅生涯,哪有这么多的讲究?方便就好了。” “啊~”如玉低叫一声,蓦地面红过耳,慌忙垂下头望着脚尖。 “喂,你又不是娘们,怕什么羞?”孙逐流见她满脸窘迫,不禁大乐,随口调侃。 “咳,”如玉倏地一惊,轻咳一声,强装镇定地掏出针盒打开搁在桌上,直直地盯着他的伤口,目光不敢再往旁边移动分毫:“有酒吗?给我一点。” “有,”孙逐流敛起笑容,从帐角里拎出一坛老酒,一掌拍开泥封,浓郁的酒香倏地在大帐里弥漫开来:“你要多少?” “倒一碗出来就行了。”如玉从盒子里取出一柄薄如纸,长约寸许的锋利匕,仔细地将酒淋在刀刃上,问:“布呢?” 孙逐流走到营帐一角,抖开行礼,拣出一件干净的中衣,双手用力,三下五除二就撕成碎片,走过来,往如玉面前一递:“够了吧?” “嗯。”如玉神情专注,以布蘸酒,慢慢地擦拭着伤口。 她微垂着头,几络散乱的黑垂下来,轻轻擦过临风的耳际,温热的鼻息轻轻地拂到他的裸露的肌肤上。 醇酒冰冷,气息微热,冷热交替,只觉得麻麻的,痒痒,象被羽毛轻轻骚弄着,竟是说不出的怪异。 楚临风眉梢微蹙,不自在地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 “要施针了,你尽量放松肌肉,别使劲。”如玉拈了银针在手,轻声嘱咐。 “嗯。”楚临风点了点头。 说话间,纤指飞舞,她迅找准**道插下了一枚枚银针。 “有大麻药鲜叶吗?”施完针,如玉随口询问。 “什么?”孙逐流呆住。 “有止痛药吗?”如玉换了一种问法。 “药倒是有很多,可是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孙逐流呵呵笑:“要不,我让人全部找来,你慢慢认?” “算了,”如玉苦笑,只得从身上掏出自制的梨花逐淤膏放在一旁备用,取了薄刃在手,轻声道:“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没关系,你动手吧。”楚临风见她胸有成竹,做事有条不紊,手脚麻利,动作轻盈熟练,显见是训练有素,不禁慢慢放下心来,扬唇冲她微微一笑。 如玉垂眸,避开他的眼睛,深吸一口气,看准了位置,手起刀落,只在眨眼之间,已利落地划破了他的肌肤…… “临风,疼就掐我。”孙逐流面露不忍,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快放开我,”楚临风莞尔:“不然,我没痛死,先被你掐死。” 如玉见他谈笑风生,微感讶异,抬起眸,乌黑的瞳仁悄悄地在他的俊颜上溜了一圈,这才现他的鬓角有豆大的汗水涔涔而下。 楚临风见她偷看他,咧唇绽了一抹温和的微笑:“不疼,真的。” 如玉受惊,忙忙地垂下眼帘,红晕直透到耳后,收了刀,把断了的箭簇拨出来扔到桌上,再从瓶子里挑了一点梨花逐淤膏抹在伤口周围,取了布条,迅地包扎好,吁一口气:“行了。” “嘿嘿,小子,你真行!”孙逐流一高兴,啪地一掌击在她的肩头。 “呃,”如玉踉跄退了几步,这才站稳,尴尬地挤了个笑容:“雕虫小技,教军爷见笑了。” “啥军爷?老子不爱听!”孙逐流皱眉:“我叫孙逐流,是这里的副将,他是楚临风,是参将。你随便叫孙大哥,楚大哥就行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乔彦,见过两位将军。”如玉窒了一下,随意捏了个假名。 “好!乔老弟,你医好了临风的伤,等攻下肃州,给你记头功!”孙逐流乐得哈哈大笑。 “好了,别罗嗦,带他去军医处吧。”楚临风笑着吩咐。 “是,楚将军!” 第011章 鱼之苦衷 孙逐流转身,大踏步朝营帐外走去:“跟我去军医处吧 “孙将军,”如玉略略迟疑,低声道:“请等一下~” 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孤身呆在军营里,实在不成体统。 更重要的是,留下来就意味着跟楚临风朝夕相处。 而她只想离他越远越好,最好这辈子都永不相见! 更加不希望由此被别人误会她对姓楚的还有所期待。 “怎么,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孙逐流停下来,不耐地催促:“有事就快说,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外面也有很多伤者急需救治,没有时间在这里瞎磨矶。” “呃,楚将军的伤处,半个月内不能碰生水,”如玉淡淡地交待清楚:“还有,伤口需每日更换药物,另外,我再开副止血化淤,消肿止痛的药,每日一剂,分两次服用即可。” “不急,这些事等你先安顿好再说也不迟。”楚临风微微一笑。 “是啊,你说一堆,反正也没人会弄,结果还是要你动手,浪费唇舌而已。”孙逐流笑着插嘴。 “孙将军,”如玉不看楚临风,把目光移向孙逐流:“草民想要回家,请将军恩准。” “回去?”孙逐流皱眉:“现在强敌入侵。我辈热血男儿。理应为国尽忠。为民请命!正是建功立业地大好时机。岂可贪图安逸?” 如玉脸红。讷讷道:“可是~” 她不是男儿。只想平安顺遂过完这一生。从没想过要建功立业。 “可是什么?”孙逐流不悦。冷冷地望着如玉:“贪生怕死就直说。婆婆妈妈地。算什么男人……” “等一下。”楚临风蹙眉。打断孙逐流地抱怨。问:“你多大了?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如玉依旧背对着他。淡淡地道:“孤身一人。四海为家。” “既然心无所挂,为何不从军呢?”楚临风温言相劝:“小哥有一身医术,留在此地,既可救民于水火,又可一展所长。他日班师回朝,奏明圣上,论功行赏,加官进爵,更可光宗耀祖,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如玉苦笑,只得沉默以对。 子非鱼,蔫知鱼之苦? “当然,军旅生涯本极清苦,目前又值战乱。小哥年纪尚幼,若是实在惧怕这种刀光剑影的生活,楚某也绝不会强留。”楚临风淡淡地望着她。 “临风,”孙逐流见他的语气松动,竟是有允许他离去的意思,不由急了,瞪大了眼睛嚷:“现在满营的伤兵,你把他放走,上哪里再找大夫去?” “我意已决,不要再说了。”楚临风蹙眉,不理孙逐流,朝如玉抱拳一揖:“多谢小哥替楚某疗伤。” 强扭的瓜不甜,他若一心求去,强留有何益?况且,他的身子实在单薄,看上去的确小了一点,恐怕受不了军营的苦。 “临风~你!”孙逐流跺脚,赌气不说话了。 “乔兄弟,”楚临风从抽屉里取了一锭纹银置于桌上,微微一笑:“区区薄礼,不成敬意,他日若有缘再见,必徐图报答。” 瞪着那绽银子,如玉情绪混乱,进退两难。 她并不害怕死亡,因为死过一次后,她深刻地体会到,很多时候,人活着往往比死要艰难百倍。 可是,被人轻视,苟且偷生似的活着,尤其是被楚临风轻视,却是她无法忍受的一种耻辱。 在遭遇了退婚的打击之后,她更迫切地需要证明,她并不比任何一个男人,尤其是不比这个曾经鄙视和抛弃她的男人差! “怎么,嫌少?”孙逐流肃着容,冷冷地嘲讽。 “逐流~”楚临风喝止。 “军医处……在哪里?”如玉咬牙,终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肃州城已失陷,就算日后收复,姨丈一家也未必还在城里。 乱世之中,一个孤身女子四处飘泊,更是危机四伏。 身处军营,混在男人堆里虽然有失体统,传出去更是有损她的闺誉。但她已心灰意冷,也没想过要嫁人,所以这些虚名不要也罢!况且只要她小心,说不定军营反而最为安全稳妥。 退一万步讲,万一不幸,哪天她身份曝露,还可以求孙将军。 他为人耿直,性子又豪爽,应该不会见死不救。 “嘎?”孙逐流错愕。 “怎么,孙将军不打算带我去吗?” “你改主意了,愿意留下来?”楚临风挑眉,有些不敢相信。 他似乎去意已决,究竟是什么原因令他改变? “哎呀,这还用说?来来来,我带你去,先领一套军服再说。”孙逐流反嗔为喜,生恐她再变卦,拖了她的手就往外走。 如玉涨红了脸,轻轻挣脱了出来,把手背在身后:“孙将军,请!” 孙逐流呆了一下,低头瞧了瞧自己粗大的手掌。 他的手真小,怕是没有他一半大呢。而且,也未免太软了一点吧? “逐流,你什么呆?”楚临风见他一副茫然的样子,不禁诧异。 “哦,”孙逐流抓了抓头,再看了如玉一眼:“走吧。” 嗯,可能因为他年纪还小,尚在育之中? 对,一定是这个原因! 第012章 安之若素 踏出那顶宽大的帐蓬,那股压在胸中,令她几欲窒息的沉闷感才逐渐转淡。 如玉默默地跟在孙逐流的身后,顺着山梁又拐了一道弯,透过苍茫的暮色,从一片焦黑的荒原中,阵阵浓郁的药香,夹在淡淡的臭气里扑鼻而来。 斜坡上三三两两地聚集着或断臂,或折腿,或瞎眼,或烧伤的各类伤残的士卒,他们或坐或站或卧,咒骂声,呻吟声,哭泣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见到孙逐流和她的到来,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各种或好奇,或鄙夷,或轻视,或期待的目光齐齐聚集到如玉的身上,似无数把钝刀,切割着如玉的神经。 如玉紧抿着唇,强忍住拨腿而逃的冲动,将随身带来的布包死死地捧在胸前,似乎那样,就可以掩盖住她狂乱如擂鼓的心跳。 她的身材在女人中其实也勉强算得上高挑,但是站在孙逐流的身边,却足足矮了大半个脑袋,再加上单薄孱弱的身子,苍白没有血色的皮肤,瘦削尖细的下巴,惊惶害怕的双瞳…… 怎么看,都象是一个育不良,营养溃乏的半大的孩子。 而这样的人,在这个混乱的时候,出现在断壁残垣的荒山,走进这群如狼似虎的大男人堆里,怎么看,都透着诡异。 大家都在猜测,这个孩子的身份,以及孙副将亲自把他领到这里来的用意? “看什么看?都给老子滚!”察觉到如玉的瑟缩,孙逐流豹眼一瞪,扬声怒喝。 人群骚动了一下,只稍稍退了几步,却并没有人离开----事实上,他们个个都身有残疾,亟待疹治,除了这个临时的医疗点,根本没有地方可去。 “别理他们。走。”孙逐流回过头。温言安抚如玉地情绪。 如果不是时局混乱。他也不想留这么个半大地孩子在军营。简直造孽啊! 如玉没有吭声。只加快了脚步。 山坡上搭着一个帐蓬。有几个男子正忙碌地替伤员进行简单地包扎。并放金创药地工作。 见到孙逐流地到来。几个人停了手。默默地看着他。 “这是新来地乔医官。”孙逐流把如玉带进帐蓬。招手把那五个男人叫到身边:“这几个人吏属军医处。略懂些医理。有什么粗重地体力活。崩跟他们客气。可劲地使唤就是。” 简短的介绍词说完,孙逐流又吩咐一声:“赵民,你去军需处替乔医官领一套合适的军服来。过几天攻城,可别象李医官一样被流箭给射……” 说到这里,他忽地惊觉不对,蓦地住了口,望着如玉,讪讪地笑了:“呃,乔小兄弟,你就在这里做事。有什么不懂的,问赵民,他熟,再不行,打个人去知会我一声。我还有事,先走了。” “孙~”如玉瞠目,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孙逐流已一阵烟似地走了。 嘎,就这么走了? 她晚上睡在哪里,吃饭怎么办,还有怎么如厕……所有的事情,他通通都不交待,甚至这五个据说她可以任意支配的男人姓甚名谁,他也没有说? 现场一片沉静,谁也没有说话。 大家都面带狐疑,默默地看着如玉。 如玉叹了一口气,抬眼打量周遭的环境。 帐蓬前是一个较为平坦的草坪。 现在放了一张明显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巨大的木桌,桌上摆满了各种粗麻布的袋子。 她走过去,仔细一瞧,每个袋子里装的都是药材。五花八门,种类繁多,杂乱无章地堆放着,在暮色下散出浓郁的药香。 闻着那熟悉的药香,如玉狂乱的心跳奇异地渐转平复。 即来之,则安之。 最大的难关都闯过去了,还有什么事能难得倒她呢? 她深吸一口气,在众人的注目之下,抬手扎紧了束的布帛,望着那个唯一知道姓名的男人,淡淡地道:“赵民是吧?” “属下在。”赵民被她点到名,只得不情愿地走了出来,站到她的身前。 “你去军需处看看,可有干净的成匹的素色绵布?有的话,多领几匹过来。”她喘了口气,按捺住狂乱的情绪:“其他的几位,去两个搬几坛酒过来,不然烧些热水备用也行。剩下的,跟我来。” “乔医官有什么吩咐?”朱盛和孔强面面相觑,跟着她进了帐蓬。 “你二人准备一下,一个去将伤患整理一下,依轻重缓急排出顺序,依次到帐篷来,另一个找个铜盆盛些干净的热水来,我要净手,然后准备动手术。” “手术?”朱盛愣了一下,讷讷地道:“属下只略读过几天私塾,识得几个大字,认得几味药材,这拿刀子切肉的事,那是万万不能的。” “没关系,你只要从旁协助就好。”如玉轻叹。 她年纪虽小,但是态度冷静,口齿清晰,条理分明,几句话把任务交待得清楚明白,每个人都有事做,对她的轻视之心尽去,又见她一来便要替伤重病人动手术,不免生出了些敬服之意,有了主心骨,各个领命而去。 第013章 夜探敌营 几颗稀疏的星星在漆黑的天幕闪烁着,淡淡的湿意,混和着一股牛马粪便的骚臭味散布在空气里,凭添了几许阴森。 寂静的孤城远远地矗立着,浓浓的夜色为它抹上一层灰黑的剪影,高高的城楼上书着“肃州”两个遒劲的狂草,于苍凉中呈现出庄严,于孤独里显示着寂寞。 此刻,厚厚的城门早已关闭。那城墙高约三丈多,再加上垛墙,怕是有四五丈左右高了。底下是黄土夯筑,上部却是土坏加筑。 南北两端各有一座箭楼,形如碉堡,箭楼延伸出去与外城墙相接,城壕宽约五米,灯光通明,旌旗猎猎。五步一哨,十步一岗,士兵们手执长戟,严阵以待,丝毫也不松懈。 城墙下,每隔半个时辰,便有一小队士兵手执火把绕着城墙逡巡穿梭,两队相遇,即使是熟人,也必对口令,才得以通行。 离城不到二里的小山坡下,潜藏着两条淡淡的人影。 楚临风整个人都隐在暗处,全身黑得象墨,仿佛已经完全融进了夜色。只剩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暗夜里闪着精光。 “走吧~”孙逐流悄悄地摸过去,轻轻地撞了撞他的腰。 “嗯。”回头再望了一眼高大雄伟的城墙,楚临风轻应一声,猫着腰轻巧而迅地离开。 “传闻花满城这厮幼读兵书,天资聪颖,治军极严,今日一看果然是名不虚传。守卫森严,可谓是滴水不漏啊!”刚走出守城卫兵的视线,进入安全地带,孙逐流便忍不住击节赞叹。 楚临风剑眉轻蹙,凛着容,翻身上了马,轻夹马腹,马儿如箭般激射而出。 “喂。等等我啊~”孙逐流压低了声音急嚷。 他紧催**黄膘。追上楚临风。侧身偷瞧楚临风地脸色:“喂。就算姓花地是个劲敌。难道我们会怕他不成?这满城地百姓可都是咱齐国地人!到时。一人一口唾沫也得淹死他!” “少说废话。” “喂。说说话也不行?三十里地呢。那还不得憋死?”孙逐流朝天翻了个白眼。深深不以为然。 “先回去再说。”楚临风头也不回。打马疾行。 三十里地。眨眼便到。 春末夏初的风吹在身上,带着一丝微熏的暖意,疏疏落落的星星,寂寞地眨着眼睛。 “笃笃”的马蹄声,打破夜的沉寂。 “那是哪个营?”楚临风忽地勒住狂奔的战马。 “吁~”孙逐流一个不防,差点连人带马撞了上去,总算他反应灵敏,骑术又精,百忙中急忙勒住马嚼,马儿长嘶着竖起前蹄人立了起来。 “呀,”孙逐流摆了摆缰绳,马儿放下前蹄,喷着响鼻在原地转起了圈圈。他瞪圆了眼睛,气急败坏地嚷:“我说你要停也吱一声行不?真撞上去了,咱俩都玩完~” 楚临风淡淡地瞥他一眼,微微一笑:“这不是没撞上嘛?” “你~”孙逐流气结。 楚临风旧话重提,指着山顶上一处灯火通明的营帐:“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好象是军医处的临时医疗点?” 孙逐流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板着脸答:“是啊,怎么了?” “怎么这么晚还不休息?”楚临风蹙眉。 “哦,”孙逐流漫不经心地撇了撇唇:“说起来咱们还真是拣了个宝贝,听说那小子这几晚彻夜未眠,一直在替伤员做手术,悃了就找随便找个墙角旮旯靠一会,打个盹。啧,那么单薄的身子,也不知怎么撑过来……喂,临风,你去哪里?等等我啊~” “胡闹!”楚临风低诉一声,翻身下了马背,大踏步朝山顶走去。 “喂,”孙逐流赶上来,一把拽住他的臂:“你什么神经?人家拼命干活还有错了?把人吓跑了,这满营的伤兵你管啊?” “谁说我要训他了?”楚临风啼笑皆非地拂开他的手。 “嗟,就你这气冲冲的架式,难不成是去给他赏银?”孙逐流嘲弄地翘起了嘴角。 “这军中的伤兵有多少?就算不眠不休地治,他一个人又治得了几个?到时……”楚临风蹙眉。 “到时伤员没治好,他倒先倒下去,那才叫冤,对不对?”孙逐流咧唇一笑。 “所以,得让他适当地休息。”楚临风说着,已走到了帐篷前面。 赵民抱着一捆白绵布歪着身子靠在帐篷前打瞌睡,依稀听到脚步声接近,猛一抬头,瞧见楚临风,吓得一个激灵,蓦地跳了起来:“楚将~” 楚临风已径直越过他,掀开帘子笔直进入了帐中。 第014章 午夜惊梦 两枝粗大的牛油蜡烛噼啪地燃烧着,照得一室通透明亮。宽大的长条木桌上空空如也,并没有他想象中血肉模糊的伤员。 “楚将军~”赵民此时已完全清醒过来,他紧张地站在堵在帐篷门口的临风身后,低低地嘀咕了一句:“乔大夫刚刚睡下……” 楚临风踌蹰了一下,问:“他在哪里?” 帐中东倒西歪地躺着四个大男人,鼾声震天,却独独没有映象里那抹瘦弱的身影。 “在,在桌子下面。”赵民嗫嚅着解释。 楚临风眉一挑,低头,果然在充当手术台的长条桌下找到了她。 她蜷着小小的身子,缩在桌子的最角落,双手交叉防卫地抱在胸前。 跳跃的烛光透过木板的缝隙,在她苍白的脸蛋上投射出一道道凌乱的阴影,额前散乱的黑纠结出着,瘦削的下巴和紧抿的嘴唇,都透着一股惊惶和倦意。 她看起来,就象一只被猎人追逐,疲于奔命,筋疲力尽的兔子。仿佛只要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就会一蹦三尺高。 “她都是这样休息的?”随后的孙逐流挤过来,踮起脚尖越过临风的肩膀看了一眼,撇唇饶有兴致地追问。 长到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喜欢蹲在桌子下面睡觉的人,真的怪得可以。 “是。”赵民轻搓着手。面露为难之色:“乔大夫她。好不容易才睡着。您们看。咱们是不是换个地方再说话?” 他膀大腰圆。平日性子粗豪。嗓门又高又亮。可是现在突然压低了嗓子细声细气地说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看来。姓乔地小子来地时间虽短。却很快收服了赵民地心呢! 孙逐流和楚临风对视一眼。会心一笑。正打算离开。 “不要过来。求你……”桌子底下。如玉忽地凄声求饶。低低地啜泣起来。 “咦?”孙逐流轻咦一声。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瞧。 “不要~啊~”如玉出凄厉的惨叫,忽地跳了起来,怦地撞到桌脚。 “什么事?” “秦军攻过来了吗?” “要拨营了吗?” 帐中四个男人被惊醒,纷纷惊跳了起来。 “哎呀!”孙逐流失声惊呼,想也没想便蹿了进去,俯下身子望着她:“你没事吧?” 老天,撞那么大力,一定很疼。 如玉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那双修长粗大的男人手,下意识地瑟缩一下,身子往后挪了挪,把自己藏到更深的暗影里。 “出来吧,桌子底下怎么睡?”楚临风皱眉,慢慢地踱了进去。 “楚将军,孙将军!”众人见到楚临风和孙逐流,立正问好。 如玉定了定神,慢慢地从桌子下面钻了出来,秀气的脸庞上渗着一层薄薄的汗珠,看上去越的楚楚可怜。 她不看楚临风,只望着孙逐流:“孙将军,有事吗?” 通常情况下,跟楚临风在一起,他才是被无视的那一个。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漠视楚临风,他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嘎?”孙逐流有些不知所措地抓了抓头:“没事,我们查夜,巡到这里,进来看看。” “注意身体,早点休息,走吧。”楚临风丢下一句话,转身出了帐篷。 “去哪?”如玉有些茫然。 “不是说你,你睡吧,我们走了,注意警戒。”孙逐流摇手,让她止步,转身跟了上去。 “哦~”如玉这才明白他前面那八个字是对自己说的,后面那两个字是跟孙逐流说的。 其他人见虚惊一场,纷纷打着呵欠,往地上一歪,倒头又睡了。 “乔大夫,”眼看楚,孙二人走远,赵民这才好奇地挤了过来,关心地问:“你梦到什么了?” “没什么,秦军攻城而已。”如玉垂下头,一语带过。 “哦!”赵民了然地点了点头:“你是从肃州逃出来的吧?哎呀,听说姓花的特别狠,是头不折不扣的野狼,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哪象咱们楚将军,那叫一个儒雅。你一定吓坏了吧?啧啧啧,这么小的年纪,遭这么多罪……” “你睡吧,我去帐外守着。”如玉忽地出声,打断他的长篇大论。 “呃~”赵民尴尬了:“别,你睡,还是我去守着吧。” “嗯。”如玉重新钻到桌子底下,阖上双眼,却再也睡不着。 眼前,总是晃动着那双冷厉阴鸷的黑眸。那个她救了他,他却毁了她一生的名字也不知道的陌生男人…… 第015章 阴错阳差 干嘛,一脸深沉的样子?”孙逐流追上楚临风,现他剑眉深锁,不由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肩,笑着调侃。 “逐流,这个乔……嗯,他是叫乔彦吧?”楚临风有点不太确定地问。 “对,乔彦,他怎么了?”孙逐流挑眉。 “你对他,有什么看法?”楚临风若有所思地看向他。 “不错啊,人很斯文,性格内敛,不爱说话,胆小,防卫心很重,最重要的是,医术真有两下子……”孙逐流想了想,摇了摇头:“嗯,差不多就这些了。” “你,”楚临风犹豫了一下:“觉不觉得他有点……” “娘娘腔?”孙逐流倏然一笑。 “嗯,差不多。”实在不习惯在背后议论人,楚临风不禁有些郝然。 “临风,”孙逐流看了他一眼,忽地慢悠悠地道:“司马毅你认识吧?” “司马毅?”楚临风凝眉想了想,依稀有些印象,于是问:“是不是礼部的那个司马侍郎?” “工部侍郎!”孙逐流摇了摇头:“而且,听说年前擢尚书了。不用说,你肯定没跟他打过交道咯?” 楚临风笑了笑:“三年前随元帅进京述职时在大殿上远远见过一次。确实不曾打过交道。司马尚书怎么了?” “他跟你是老乡哦。也是肃州人。”孙逐流透露消息。 “哦。”楚临风漫应一声。 肃州这么大。同朝为官。一点也不稀奇。 “不止于此。他还是敏贵妃地亲哥哥。这个工部地肥缺就是凭地裙带关系才捞到地。此人阴狠毒辣。荒淫好色。又是个眦锥必报地小人。你最好不好去招惹他。”孙逐流低声警告。 “我在军中。与他八杆子打不着吧?”楚临风不以为意。 “嗟,你难道还想一辈子呆在战场上啊?总要回京的吧?”孙逐流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他妻妾成群,儿女一串,搞不好见你少年英俊,军功赦赦,强要招你为婿,你躲都躲不掉!” “不会吧?牛不喝水,焉能强按头?”楚临风骇笑:“再说,朝中贵胄多如牛毛,比我有来历有背景的多了去了,他未必单单挑中我?” “那可说不定~”孙逐流冷哼:“有钱有势的公子哥固然多,但全靠祖上庇护算什么英雄?哪比得上你单剑闯敌营,一战成名?你现在京中可是炽手可热的金龟婿,很多人盯着呢!” “无妨,到时我解甲归田,回朗梨去住。”楚临风微微一笑,随口打趣,并没放在心上。 “算了,我说不过你。”孙逐流摇头,言归正传:“他有个侄子叫司马炀,是肃州城里一霸,性子几乎就是司马老贼的翻版。拉扯虎皮做大旗,仗着司马尚书的势子,镇日横行乡里,为非作歹。不仅如此,听说他性好渔色,家中不但妻妾成群,还养了许多脔童,供其玩乐。” “什么意思?”楚临风眨了眨眼睛,不明白孙逐流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 “肃州城破时,司马炀带着大批珠宝乘三艘大船连夜从水路逃往京城。他一走,司马府里乱了套,仆人丫环,脔童妾室四散奔逃,乘乱出城的也有,被秦军掳走的更不在少数。”孙逐流说到这里,停下来,望着楚临风微笑。 楚临风不笨,稍稍思考一下,立刻猜到孙逐流跟他绕这么大的圈子,重点是什么?当下脸色一变:“你的意思是……” “我打听了一下,司马炀的男宠里,刚好有一个精通医术的,不过不姓乔。”孙逐流拍拍楚临风的肩膀,神秘一笑:“老实告诉你吧,我在肃州遇到他时,他脚上还穿着一双绣花鞋呢。” 乔彦原本姓什么当然不是重点,乱世求存,隐姓埋名也是不得已的选择啊! “逐流,”楚临风皱了下眉,淡淡地道:“此事就到此为止,切莫再传到第三人耳中。” “我晓得的,”孙逐流白他一眼:“你当我是那爱嚼舌根的人吗?” “那就好。”楚临风点头,扔了缰绳,掀帘进了中军帐。 想起那张躲在桌子底下瑟瑟抖的瘦弱身影,那双如受惊的小鹿般总是闪着惊惶的眼睛,楚临风心里忽地掠过一丝怜惜。 这么小的年纪,如此沧桑的经历,真是难为他了。 第016章 瞬息万变 晌午时分,一匹快马疾若流星般在肃州街头疾驰而过,直奔知府衙门而去。到了门前,伴着“吁”一声轻叱喝,马儿咴咴长嘶,倏地急停下来。 马背上是一名玄色紧身衣裤,披着一件玄色斗篷的年青男子,他飞身自马上一跃而下,如一阵旋风般刮进了衙门。 门口的侍卫早认出来人正是秦军副帅花满城的贴身近卫,啸天十三狼中的七狼,吓得一个激灵,待得立正站好,正要问候之时,他早已去得远了,哪里还看到他的身影? 听到动静,从屋内迅掠出一个与七狼同样装扮的男子,站在廊下竖起手指示意他噤声,张嘴,无声地打着招呼:“七狼,你回来了?” “五狼,王爷在吗?”七狼浓眉紧锁,目光中有掩不住的忧心:“我有要事禀报。” “王爷刚睡下,”五狼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已经两天两夜没合过眼了,天大的事也过会再说吧。” “可是……” “谁在外面?”一道低沉冷厉的嗓子自后堂传出。 “禀王爷,是我。”七狼急忙恭身作答。 “进来吧,杵在外面做什么?” “是~”七狼低应一声,越过五狼,快步进了后堂。 厚重地梨花木书桌后。花满城单手扶头。黝黑地眸子绽放着幽微森冷地光芒。如一口深不可测地古井。不带丝毫地温暖。坚毅地薄唇微启。吐出冰冷地句子:“什么事?” “王爷。你头疼病又犯了?”五狼在身后跟进。见状。立刻抢到他地身后。伸出手欲替他按摩头部。 “不用。”花满城抬手挡住。冷冷地拒绝:“些许小毛病。还要不了我地命。七狼。说吧。有何要事?” “王爷请看。”七狼踌蹰一下。自袖内抽出一张卷得极细地纸卷呈了上去。 “念。”花满城双目微阖。淡淡地命令。 “是。”七狼展信轻读:“淳亲王遇刺身亡。” “什么,三皇叔死了?”花满城倏地张开了眼睛,眸中精光四射。 “是。”七狼悚然一惊,惶然垂下双手。 “老三,老四有何动静?”花满城蹙起了眉头。 “三日前二万神枪营精兵自彰州秘密起程赶赴京城,北静王的快刀营则从驻地云盘岭附近神秘失踪。”七狼垂手作答。 “哼!”花满城轻哼一声:“还有呢?” “属下路过摩云崖时,现那里的七千守军已踪影俱无,想必是接到康亲王手令,绕过副帅,私自奔京师而去了。”七狼心中惴惴,不敢与花满城对视。 “蠢材,全都是蠢材!”花满城悖然大怒,顺手把茶杯摔在地上。锵地一声,杯子四散迸裂,碎片飞溅到五狼的手上,划出一道伤痕,鲜血很快顺着指尖流了下来。 七狼一怔,身子微倾,嘴唇张了张,终于没有说话。 五狼不动如山,连眼皮都没撩一下,低声道:“王爷,请息怒。还是先考虑下一步的对策吧。” “对策?”花满城冷哼:“肃州与摩云崖,云盘岭互为崎角之势,退可守进可攻。我军据此稳固,扼住此要塞,以此为点徐徐推进,逐步扩散,不需多少时间,肃州,荆州两地并入我国版图绝非难事。这帮蠢材为了自身利益,临阵撤兵,致使我孤军深入,左右无援,使战场优劣之势逆转,将大好胜局生生拱手让人,如之奈何?” 七狼和五狼见花满城动了怒,默不吭声,大气也不敢出。 “楚临风到青溪坪几日了?”花满城压住火气,冷冷地转了话题。 “禀王爷,已有五日,据探子回报,这几日他一直按兵不动,忙着整合散军,收容流寇,似乎没有进攻的意向。”五狼低声回报。 “这厮狡猾成性,野心勃勃,又接连打了几场胜仗,风头正键,怎会甘心将肃州拱手相让?必是故意示我以弱,暗中调派军队,随时准备反扑。若是被他劫到消息,策动城中百姓,再联合荆州守军奔袭,我等危矣!”七狼不无忧心地分析。 “哼!”花满城冷哼一声:“他再快总快不过我!” “王爷心中可有计较?” “传令下去,即刻起关闭城门,禁止出入;将千余匹军马放牧于潥水河岸;余五百老弱,三百人在城外营地,彻夜狂欢痛饮;两百在城楼上守卫,墙头上多堆些柴垛,烛火可燃得旺些;其余各营整装,人衔草,马衔枚,天黑拨营,迅撤离肃州,勿必在天亮前全部进入摩云崖。” “是!”二人领命匆匆奔了出去。 花满城起身,缓缓地站到地图前,抬手,轻轻地抚向青溪坪,唇角微勾,冷然一笑:“楚临风,且让你风光几日,今日将肃州城拱手相让,他日相逢必取尔级!” 第017章 收复肃州 临风,”孙逐流掀开帘子,大步走入中军大帐:“肃州城中似乎有变。” “哦?”楚临风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先别慌,说说看,具体有哪些异常?” “探子来报,今日午时起,肃州城四门紧闭禁人出入。”孙逐流剑眉轻蹙。 “哦?秦军加强巡逻了?”楚临风问。 “奇怪的就在这里,巡城的不但没有增加,反而减少了,到入夜时分,各营地灯火通明,士兵豪饮海喝,狂欢作乐。这可与花满城治军甚严的惯例不符啊。” 楚临风站起来,走到地图前:“莫非他故意示弱,想诱使我军攻城?” “有可能,他的上千余匹军马直到日暮时分都未归营,一直在溧水河畔悠闲放牧。”孙逐流缓缓点头。 “还有一个可能,”楚临风轻抚下颌:“姓花的要跑,故弄玄虚,唱空城计吓阻我军,替自己争取时间。” “跑?”孙逐流断然摇头:“目前秦军北扼云盘岭,南据摩云崖,花满城居中策应,将我与荆州守军一分为二,拦腰截断,可谓占尽了优势,他有什么理由要跑?” “逐流,”楚临风淡笑:“这只是一种设想。战场上瞬息万变,一切变故皆有可能生。做为一军之主,需得纵观全局,全方位思考,不可凭一己之思臆测战场变化。” “有道理,”孙逐流哈哈大笑:“那么,依你该如何处理?” “当然是先摸清敌军动向。再行决断。” “可万一不幸被你言中。这姓花地果然要跑。等我们探明敌情。岂非坐失良机?”孙逐流故意刁难。 “咱们点上三千精锐。轻骑出击。到城外五里处再相机而动。”楚临风略略沉吟。做了决定。 孙逐流抚掌大笑。心悦诚服:“轻骑出击。行动迅。即可扰敌。又可追敌。就算事机不妙。撤退也快。进退自若。攻守兼顾。果然是好计。” “就你废话多!”楚临风忍俊不禁。 “走。看看去!” 两个人出帐,点齐三千精锐,命其余士兵马不卸鞍,兵不解甲,随时待命,加强守卫,谨防秦军来夜袭营地。 随即二人上马,领着三千轻骑朝肃州城疾驰而去。 “你觉得姓花的在搞什么名堂?”望着空无一人守候的城门,再看看女墙上在明亮的火光映照下,抱着刀枪懒洋洋打着瞌睡的卫兵,孙逐流百思不得其解。 “走,”楚临风轻蹙眉峰,转身离开小山坳:“抄小路探探他们的大营。” 两个人乘着夜色,往秦军驻地摸了上去。 夜,浓黑如墨,空气中流淌着死一般的寂静。 远远的夜空之下,无数篝火热烈的燃烧着,秦家军围坐在一起,高声谈笑,追逐打闹,尽情地痛饮着美酒,竟似毫不设防,连守卫都没有。 一幅幅妖魅扭曲的图案投映在一张张营帐之上,阵阵浓郁的酒香,顺着夜风吹送过来。 楚临风黑眸微眯,乘着夜色,猫着腰迅朝秦军营地靠拢。 “喂,”孙逐流瞧他的架式,竟象是要摸进敌营,不由吃了一惊,悄然跃到他的身前,拦住他的去路:“临风,你干嘛?” “不对,”楚临风剑眉轻蹙:“这里似乎是一座空营,得摸上去抓个活口审审。” “你在这里呆着,我去!” “一起。” “你是主帅岂可妄动?” “放心,”楚临风笑得云淡风轻:“就凭这几个毛贼,想留住我楚临风,还得问问我腰间宝剑答不答应?” “好!”孙逐流轻笑一声,双足轻点,身子若离弦之箭激射而去:“咱们分头行动,看谁先抓到活口?输了的请大伙喝酒!” “那有什么问题?”楚临风微微一笑,几个起落,倏然消失在深浓的夜色里。 一柱香之后,孙逐流与楚临风各提着一个俘虏在原地会合,前后竟相差不过毫厘,不由相视一笑,击掌相庆。 孙逐流把其中一个点了**道,耳中塞上破布扔到坑里,这才解了另一个人的**,低声喝问:“说,秦军今日生什么事?” 小的不知。”那人抖抖索索,吓得面青唇白。 “哼,”孙逐流提脚踢了他一脚,明晃晃的匕在他颊上掠过,冷笑道:“现在不说,待会等他开了口,老子把你大卸八块扔到河里喂王八!” “不,不要啊~”那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的,委实不知啊~小的本是个放马的小卒,今日突然被长官指令休假一天,到营中喝酒作乐,真的不知生什么事了啊~” “现在营中有多少人在狂欢?”楚临风蹙眉追问。 “大约有几百人~” “其他人呢?”楚临风再问。 “天黑前整装,入夜便不见了,不知往哪里去了。”那人见楚临风温文俊雅,人又和气,慢慢地说话也顺畅了。 “不好,姓花的果然想袭营!”孙逐流猛拍一下大腿,低咒一声,掉头便要往回跑。 楚临风举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粮草和辎重呢?” “也运走了啊~” “运走了?”孙逐流愕然地瞪大了眼睛:“莫非姓花的真的要跑?” “别急,再问问他。”楚临风随手点了这人的**道,把他推到草丛里。 把另一个揪来盘问一遍,答案基本相同。 “走,”孙逐流一跺脚:“快追!” “不用了,”楚临风望着肃州城灰黑的剪影,淡淡地道:“此时已是子夜,他早去得远了。我们只得三千轻骑,冒然追赶,说不定还会被他中途设伏拦截。” “那怎么办?眼睁睁看他跑掉?”孙逐流心有不甘。 “他判断即准,行事果断,这一招暗渡陈仓使得确高明。”楚临风微微一笑:“不过,咱们不废吹灰之力收回一座城池,也不算吃亏,两下里打个平手,下回战场上再见真章也不迟。” 两个时辰后,齐军火烧秦军大营,一举攻入肃州城,失陷十日的肃州城宣告收复。 第018章 暂时安顿 肃州知府于混乱中被秦军斩杀,因此肃州暂时无府官,楚临风和孙逐流带着中军进了城,入住知府衙门一边上报朝庭重新派员下来,一边暂时接管城中事务,忙得不可开交。 军医处被分到东郊一个四合院。听说以前是个布庄,秦军攻城前,有乘火打劫的贼子入室偷盗,掌柜的横死街头,家中老小不知去向,留下的财物被入城的秦军洗劫一空,只剩下空空的两进房子。 如玉瞧了一下,决定把临街的三间改成坐堂的药房,让赵军几个张罗着找了几只旧柜子改成了药柜,弄了个柜台,再摆上几张椅子,也就似模似样了。 从前厅进去,是一个不大的天井,东西两排厢房,东边的四间腾出来给重伤不能行走的士兵住;西边的两间给五个大男人住了,剩下的那间装了满满一屋子的药材,连床也摆不下,她摊了床棉被在角落里打地铺。 十天下来,赵军几个跟她混熟了,慢慢也摸清她的脾气。知道她虽不吭声,脾气却很倔,而且很不合群,休息时间永远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在一旁看医书,从来也不跟他们玩笑打闹,劝了两次,她不肯听,也就随她去了。 如玉细心,知道这几个男人都不曾正经学过医,有几个甚至连药材都不认识,为防止乱中出错,她就在每个抽屉下贴上标签,注明药材的名称。 这是个繁锁又浩大的工程,好在如玉性子本就沉静,忙里偷闲,慢慢的一样一样注明。这一忙起来,也没时间胡思乱想,心情反倒平静下来。 军医处几个大男人对如玉很是敬服,怜她娇小,不需如玉吩咐,粗重的活都抢着做了。 这日用过午餐,如玉照例在院子里摆了个小桌,提着笔墨,书写标签,赵军几个合力抬着收拾干净的柜子往大堂摆,忽地瞥到孙逐流从大门走了进来,忙就地立正:“孙将军好!” “你们忙,”孙逐流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做事:“乔医官呢?” “在院子里~”朱盛嘴巴朝后面一呶。 孙逐流扭头。一眼便看到了如玉。 她坐在院子那棵大樟树下。低眉敛目。手里执着一管小狼毫。细心地写着什么。强烈地阳光透过树梢洒在她地身上。使她地五官蒙在一片亮白地银色里看不真切。 孙逐流有一瞬间地恍惚。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慢慢地靠了上去。 “白接骨”。提笔写下最后一张标签。如玉左右端详了一下。一直淡漠地表情也不禁松驰了下来。 “漂亮!”孙逐流忍不住低声赞叹。 “孙将军?”如玉吃了一惊。扭头见孙逐流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身后。不禁脸色一白。迅站了起来。眼中升起防卫与戒备。 孙逐流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乔医官这笔簪花小字清丽和婉,美中不足的是笔力过于柔和,缺乏阳刚之气。” “胡乱涂鸦,将军谬赞了。”如玉表情冷淡,退后一步,不着痕迹地拉开与他的距离。 “我牙疼,正好有事路过,顺便到乔医官这里取点药。”瞧出她的不安,孙逐流按住心底的不悦,淡淡地说明来意。 “坐下吧,我看看。”如玉说着,取了块薄薄的木片在手。 “不用了,我的是火牙,老毛病了,你随便给点药止住痛就行了。”孙逐流嘻嘻笑,掩住微微肿起的半边脸。 “张开。”如玉的声音并不高,甚至有些过于淡然。 可是那声音里有一股不可违逆的气势,孙逐流揉了揉鼻尖,慢慢地坐了下来,乖乖地张开了嘴。 如玉把木片塞进他的嘴巴压住舌头,另一只手轻轻按着他的下巴,微微用力掰开他的嘴巴,弯着腰俯低了身子细细观察。 她离他那么近,近得能闻到她间若有似无的清香。 孙逐流微仰着头,被动地凝视着那双漆黑如子夜的明眸,他短促的呼吸喷吐在她纤细的手掌上,斑驳的阳光下,薄薄的红唇近在咫尺,看上去竟然格外的柔软和性感,散出致命的诱惑力。 刹那间他心脏狂跳,呼吸急促,神思迷惘…… “好了,”如玉松开手,退后一步:“是龋齿引牙痛,我给你开一付药,你是自己去煎,还是让朱盛帮你煎好了送过去?” “嘎?”孙逐流怔住,一时接不上话。 “我替孙将军煎吧,他哪有时间弄这个?”赵军在旁瞧着,这时忙接过话头。 如玉不再说话,提了笔在纸上写下方子:生地六钱,元参六钱,生石膏三钱,胆草二钱,细辛一钱,川椒二钱,乌梅三钱。 写完,她把方子递给赵军:“武火煎煮二刻钟左右即可。”又转叮嘱孙逐流:“饮时,先将药液含入口中片刻,而后再咽下。” “呃,我先走了~”孙逐流回过神,忽地心生尴尬,急忙起身告辞。 “孙将军,请留步。”如玉迟疑了片刻,终于开口叫住他。 “有事?” “现在伤者基本安置妥当,属下想乘着空闲,到肃州城里走走,不知……”如玉沉吟着,小心措词。 “只要不耽搁治疗,这些小事乔医官可自行安排,不必一一请示。”孙逐流心下微感诧异,面上却未动声色。 “如此,多谢了。” 第019章 街市相逢 初夏的夕阳是如此的灿烂,万物都欣欣向荣,路边的杨柳吐着新绿,恣意地绽放着它们的青春,炫耀着它们的美丽 如玉孑然一身,在这既熟悉又陌生的街头踽踽独行。 看来楚临风整治制安还是很有一套,肃州收复不过短短数日,城区已大致恢复了面貌。虽不及往日的繁华,触目所及的一切已都归于平静,战乱好象并没有在这个城市留下太大的痕迹。 街头还是那么拥挤,那些狭窄的暗巷依然是七弯八拐。她默默地穿行而过,怕启人疑窦,不敢问人,只能遁着脑海里模糊的一点痕迹,寻找着记忆中的杏林医馆。 人群微微有些骚动,慢慢地朝一个方向引颈观望,却无人靠拢。 如玉皱眉,站在人潮后面,驻足不前。 除了生性不喜热闹,人多的地方向来不去涉足的原因外,更因为肃州离朗梨不过足百里的路程,她害怕遇到熟人。 相比在街头被人认出她身着男装,混迹军营,她宁愿让父亲认为她已死于战乱。 然而,怕什么便来什么。 闹轰轰的人潮里,飘出一个苍老却熟悉的男音。 “各位乡亲,请问有没有见过杏林医馆的馆主?他是肃州本地人,姓范,名蝉衣,在此经营家传的医馆已有三十年……”颜怀珉面色惨白,跪在路中不停地朝路人作揖打拱,一头白在风中肆意飞舞,声音嘶哑,形容憔悴。 他真是傻!只因为如玉素来心胸豁达。所以。他真地以为随着时间地推移。她慢慢地释然了…… 他后悔。没有早日看出如玉地心碎和心死;他后悔。没有日日守在她身旁;他更后悔。自己不能成为女儿痛苦时最温暖地避风港湾。没有成为她最安全。最可靠地后盾…… 若早知道如玉铁了心要离家出走。他绝对不会贪图那二十两银子地诊金。在这种时候出远门去替人看诊。 等他回来。如玉失踪已有两日。柳氏只派了店里伙计在周边村镇寻找。一见面便先声夺人。大骂如玉不知轻重。任性妄为。丢尽颜家脸面…… 他无暇争执。连行礼都不及收拾。掉头便出了大门。身上只得二十两银子地诊金作盘缠。一路寻到昌平。肃州城破。齐军已大举压境。 他心急如焚却又莫可奈何。逼不得已。在昌平滞留了十余日。好容易盼到收复肃州。通了行旅。寻到肃州地妻舅医馆。竟是人去馆空。 连日来,他看到的是狼奔冢突,人心惶惶的人群,放眼望去,哀鸿遍野,到处是哭声,到处是离乱;一个身心受创的弱女子,要如何在这战乱的年代生存?他根本不敢想象。只能企求菩萨保偌,寄希望于奇迹生。 可是现在,希望破灭,支撑着他一路不倒的信念,轰然坍塌,他几欲崩溃。 如玉紧咬着唇瓣,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冲上去,扶起年迈体衰的父亲的冲动,揪着心,含着眼泪默默地听着老父几近绝望的喃喃诉求。 “……各位乡亲,你们有没有看到,有没有听说,他有一个外甥前来投靠?”颜怀珉老泪纵横,语无伦次地泣诉着。 他机械地一遍一遍地重复,与其说是在向人求助,倒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给自己最后一点希望…… 大家围观片刻,唏嘘感叹几声,便渐渐散去,却始终没有人回答。 兵荒马乱之际,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之事本是家常便饭,哪里同情得过来? 她时运乖舛,被命运拨弄,吃苦受累都是自己的选择,可是老父何辜?他年过五旬还要遭受这非人的折磨? 如玉神色恍惚,泪流满面地慢慢朝颜怀眠一步步走了过去…… “什么人聚众喧哗?”远远的,有巡城兵丁怒叱。 人群迅散开,一名身着亮银甲胄的青年将领在一行十数个侍卫的簇拥下大步而来,却正是现在肃州的最高军事指挥官楚临风。 如玉悚然一惊,如惊惶的小兔,迅地奔到转角藏了起来。 “这位老丈,当街痛哭,所为何事?”楚临风走上去,扶起颜怀珉。 “这位军爷~”颜怀珉蓦然抬头,见楚临风年纪虽轻,但生得气宇不凡,当下病急乱投医,一把捉住他的手,便要磕下头去:“小女不幸走失,烦请军爷帮忙寻找~” “老丈快请起~”楚临风吃了一惊,双臂微沉,稳稳地托住他,不让他拜下去:“受了什么委屈不妨直言,勿需行此大礼。” “是啊,这是我们楚将军,现在权知肃州事,你有什么冤情,但说无妨。”随行的巡捕嘴快,立刻笑着奉承。 “楚将军?”颜怀珉大惊,蓦地抬起头,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英武中透着俊雅的青年将领,颤着声音问:“可是安定朗梨楚云深之子,名讳上临下风者是也?” “正是区区,”楚临风见他一口道破他们父子名讳,不由也吃了一惊,挑眉反问:“老丈认识家父?” “不,不认识。”颜怀珉面色大变,猛地松开他的手,退了一步,转身便走。 “老丈请留步~”楚临风大感诧异,紧追而上拦住他的去路:“晚辈有个不请之请,还望老丈成全。” 值此兵荒马乱之时,他乡遇故知,该是何等欢喜的事情?瞧他的样子,明明就是认识自己,为什么偏要推说不知? 如玉见楚临风拦住父亲,差点失声叫了出来,急忙伸手掩住唇。 “将军还有何见教?”颜怀珉沉下脸,一脸防备地看着他。 “晚辈离家十三载,一直无暇回家探望二老,如果老丈认识家父,烦请移步军中,待晚辈休书一封,将近况告知一二,以慰慈心。”楚临风上前施了一礼。 “对不起,草民真的不认识楚云深,恐怕要让将军失望了。”颜怀珉冷冷地侧过身,不肯受他的礼。 “等一下,”楚临风再上前一步,捉住了颜怀珉的衣袖,略带迟疑地问:“你,可是颜老伯?” 他离家日久,记忆已经模糊,再加上颜怀珉心力交猝,短短几个月苍老了二十年,又是一身狼狈,是以一时半会没有认出来。 但颜怀珉与他家比邻而居,两家又素来亲近,成年人的身材样貌本就变化不大,加上听他直呼父亲名讳,言词之间分明是十分熟捻,偏偏死不承认,他心中疑惑,自然多留了几分心思。 楚临风记忆力惊人,这一细瞧,自然将他认了出来。 “谁,谁是你颜伯父?”颜怀珉心性憨厚,不擅撒谎,又没料到竟然被他认了出来,老脸一红,摔袖便要走。 “颜伯父,我是临风啊,你不记得了?”楚临风又惊又喜,哪里肯让他离开? 第020章 疑云难解 你这老丈好不识趣,不就是代送一封书信?难道我们将军还会吃了你不能?”侍卫瞧不过眼,忍不住出言训斥 楚临风这时也瞧出颜怀珉的态度有异,分明是一副与楚家有嫌隙的模样。他抬手制止属下胡乱插言,温言道:“颜老伯,此处多有不便,不如请随小侄到府衙一叙?” 在他的记忆里,父亲与颜怀珉可谓相交莫逆,几乎无话不谈。甚至上一封书信里,还曾提过颜家,并暗示两家的关系近期或有重大改善。 虽然父亲信中语焉不详,不过从语气措词看来,是充满了喜悦的,应该不至于突然恶化。 撇开两家的旧时交情不谈,就冲这份乱世中重逢,他乡遇故知的缘分,也应该是欢喜无限才对。 可是,颜怀珉看到他,为什么会如此愤怒呢? 不,似乎还不止于愤怒,他看着他的目光分明充满了厌恶和憎恨。 难道,家里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是他所不知道的? 楚临风下决心弄清其中的原委,软硬兼施,连拖带拉地把颜怀珉带走了。 如玉眼睁睁地看着颜怀珉被楚临风带走,却什么也不能做。全身的力气被抽光,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重量,只能软软地依着墙滑下去。周遭嘈杂的声音都被抽离,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她却一无所觉。 她的身份要被揭穿了,她苦苦守着的秘密就要曝光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那些好不容易远离她的流言,会再一次疯狂地涌向她。不,这一次,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传得更难听。 她可以想象。一个女人。一个失去贞洁地女人。装扮成一个男人。混在男人堆里。呆在那个无情地休离了她地男人地身边。不论事情地真相是什么。也不管她地初衷究竟是什么。到了最后一定会演绎成各种不同版本地不堪地故事…… 她恍恍惚惚地走着。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楚临风把颜怀珉带到了肃州府衙地内堂。摒退了左右。单独与他相对。 颜怀珉态度冷硬。身子笔挺地坐着。倔强地抿着唇。 楚临风也不急于追问缘由。起身到桌边打开了一只精致地竹雕盒子。拨了些茶叶在杯中。沸水冲下去。茶叶迅地散开。随着热水在杯中打着旋。起起落落。 “颜伯父。”他微笑着。态度随和。语气诚挚:“不是什么好茶。解解渴吧。” 颜怀珉漠然地呆坐着,对他的殷勤视而不见。 楚临风也不生气,笑了笑,把杯子放到他身前的矮几上:“咱们,好象有十三年不见了吧?家里一切都好吗?” “哼!”颜怀珉冷哼一声,索性扭过头去。 楚临风双手抱拳,对着他一揖到地:“对不起,小侄心系家父,方才在街市上对伯父多有冒犯,在此向你道歉。” “不必了,老朽承受不起。”颜怀珉侧过身子,不肯受他的礼。 “伯父,”楚临风恳切地看着他:“虽然沧海桑田变幻无常,但少时伯父对小侄的疼惜与宠爱,却时时萦绕于心,未曾有一刻敢忘。这十三年来,小侄身在军旅,虽不敢说造福一方,至少已尽一己之力,保得一方平安。不知伯父因何对小侄如此冷漠?还请伯父教我。” 颜怀珉见他句句在理,待要不理似乎显得无情,待要理他,却又咽不下这口气,心中憋屈,霍地站了起来:“楚临风,实话告诉你,你们楚家已于数月前举家迁往京城。” 万万没料到会听到这样一个消息,楚临风大吃一惊,怔在当场。 “所以,你所托非人了,告辞!”颜怀珉用力一甩袖子,怒冲冲地往外走。 “等一下,”楚临风回过神来,追上去在院子里拦住他:“迁走了是什么意思?是临时避难,还是再不回来?伯父可知,家父因何要迁走?” “我怎么知道?”颜怀珉怒了,大吼一声:“楚临风你现在是仗着自己是将军,要强行扣押老朽吗?” “伯父~”楚临风一呆:“你误会了,我只是……”想知道究竟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明明世交的两家,居然反目成仇了? “不是就让开!”颜怀珉面色铁青地打断他。 “将军~”侍卫迟疑地看着楚临风。 “让他走吧。”心知他在气头上,肯定问不出原因了,楚临风叹了一口气,示意侍卫让路。 “哼!”颜怀珉冷哼一声,走到门边忽地站住,回过头:“楚临风,你给我听好了,这辈子你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不然即便是拼了这条老命,我也要杀了你!” “伯父?”楚临风错愕万分。 尽管对楚临风说了这样的狠话,颜怀珉并未感觉到半点的痛快,想到九死一生的如玉,心痛如割,脸上老泪纵横,踉跄着缓缓消失在夜幕之中…… 第021章 走投无路 你到哪里去了?孙将军等你好一会了……”孔强在军医处的大门外引颈而盼,远远地看到如玉,立刻迎了上去。 如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地越过他,慢慢地晃了过去。 “乔医官~”孔强愣了一下,这才追上去,诧异地拉住她的袖子:“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呃?”如玉掉过头,茫然地看着他。 “乔医官,”孔强这才现,她满面泪痕,苍白得象个鬼,仿佛随时会倒下,吓了一大跳:“出什么事了?” “嘎?”如玉这才清醒过来,抬起袖子慌乱地擦了擦眼睛,硬挤出一个笑容:“没事,眼睛里进了沙子。” 孔强错愕地望着她。 她当他傻子吗?都哭成这样,说什么进沙子?落刀子还差不多! “什么事?”孙逐流听到动静,从内院出来,站在门口张望:“你们两个干嘛不进来?” 如玉深吸一口气,勉强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木着脸慢慢地走过去:“这么晚了,孙将军为何还不回营?” “咦?”孙逐流摊了摊手:“不是你说的么,好一点的话就来改方子。” “哦。”如玉垂着头。侧身从他身边进了门。直接走到柜台后。从案上取了纸笔一挥而就。把方子递给孔强:“可以了。你替孙将军煎好药吧。” “乔老弟。”孙逐流狐疑地叫住她:“这回不用看了吗?” 如玉跌坐到柜台后地椅子上。以手支额。声音轻且飘忽:“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你改日再来好吗?” “你病了?” “病了?” 孔强和孙逐流一齐往前涌。两个人在窄小地柜台入口处卡住。 孙逐流瞪孔强一眼。 你去看?你会治病吗? 孔强心虚地缩了缩头:是不会,可是你不见得比我强。 不过,这话他只敢在心里嘀咕,哪敢露在面上?当下摸一摸鼻子,乖乖地让到一旁。 “我看看,哪里不舒服?”孙逐流这才得意地迈进了柜台,弯下腰关切地询问。 “不用,”如玉把头埋进臂弯,声音疲惫地透出来:“我休息一下就好。” “呃,很痛?”孙逐流被她声音里明显的鼻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手一伸探上了如玉的额。 “别碰我!”如玉蓦地抬头,厉声大喝。 灯光下,她的鼻头通红,黑黝黝的眼睛似一汪深不可测的寒潭,透着彻骨的寒和深深的悲愤,整个人似一只在陷阱里绝望地挣扎的兽,激烈而脆弱。 孙逐流吓了一跳,讪讪地缩回手,把目光投向孔强。 他怎么了? 孔强摇头,一脸茫然。 “呃,我先回去了。”孙逐流自觉无趣,灰头土脸地离开。 “那,我也走了。”送走孙逐流,孔强把大门一关,赶紧脚底抹油溜到房里栓上门睡觉。 四周好静,连空气似乎都凝结了。 如玉曲着臂紧紧地环住自己,死死地咬着唇,不让哭声逸出喉咙。 在她以为一切都归于平静,恶梦已经远离的时候,他却偏偏带走了颜怀珉。 她想逃走,可是非常时期,城中实行宵禁,入夜后便四门紧闭,她的退路被完全堵死。 在城里茫然地转了一圈,她才现自己就象一只困兽,无论怎样挣扎也躲不过命运之手的拨弄。 最后浑浑噩噩地,竟然鬼使神差还是回到了军医处。 冥冥之中,似乎注定了,她只能在楚临风的庇护下渡过难关。这个认知,让她不能不替自己感到悲哀。 理智上,这个男人是无辜的,他对过去几个月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一无所知。但是,感情上,她无法不恨他。 她恨他的无知无觉;恨他的意气风;恨他的淡定从容;恨他的指挥若定;甚至恨他的温文亲切…… 想了一千遍,一万遍,她都没有办法原谅这个男人。 如果不是楚伯父看中了她,把她的人生与他强行牵扯在了一起;如果不是他征战沙场常年不归;甚至,如果不是他军功赫赫,青云直上……她或许会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人生之路。 然而,胸中积聚了再多的恨意又能如何? 她不能伤他分毫,只能束手无措地在这里,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第022章 命中注定 临风,你还没睡?”孙逐流在如玉那里碰了一鼻子灰,意兴澜珊地回了住处,现楚临风的房里还亮着灯,忍不住推开门探了头进去。 “嗯,”楚临风临窗而站,心事重重,闻声抬起头望了他一眼,示意他进来。 “出什么事了?”相识这么多年,孙逐流还从未见楚临风这么凝重的表情。就连上次肃州失守,他也是一派从容,信心满满地要从敌人手中夺回城池。 “逐流,”楚临风剑眉轻蹙,语带忧虑:“我有预感,家里出事了。” “出事?”孙逐流不知大街上生的那一幕,更不清楚他带颜怀珉回衙一事,因此有些莫名:“好好的会出什么事?你听谁说的?” “没有人,”楚临风摇了摇头:“只是一种感觉。” “感觉?”孙逐流怪叫起来:“你什么时候象个娘们似的,相信那玩意了?” “算了,”楚临风苦笑:“或许真是我多心了。” “临风,肃州就交给我了。”孙逐流瞪大了眼睛仔细地打量了他一遍,忽地一拳击到他肩上:“反正花满城逃到摩云岭去了,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来攻城。与其在这里瞎猜,不如索性回去一趟,不就二百来里地嘛?快马来回,也就三四天的功夫。” “不行,”楚临风断然否决:“肃州刚刚收复,城中百废待兴,朝庭的批文也未下来,新的知府还未上任,我岂可因一己之私,擅离驻地?” 孙逐流撇撇唇:“你不说我不说,有谁知道?” 楚临风正色道:“天知地知。神鬼皆知……” “得。算我怕了你~”孙逐流举手叫停:“既然你我都不能擅离职守。不如这样。派仁武德武两个跑一趟。探探究竟。怎样?” “还是算了。”楚临风沉吟片刻。摇头否决:“等战事一了。我亲自跑一趟。” “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啊?听我地没错。这事就这么定了。”孙逐流不容置疑地做了决定。掉头风一般地卷出了卧房:“我现在就去通知他二人准备。天一亮立刻出城。你等着听好消息就是了!” “逐流。逐流~”楚临风追到门外。哪里还有他地影子? 算了。这么多年了。他想要做地事。谁又拦得住他? 他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掩上了房门。 天,缓缓的亮了。 灰蒙蒙的天际,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如玉漠然地抬头望向窗外那一抹苍灰,现她又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最黑暗的一个夜晚。 想了一晚,忐忑了一晚,也痛苦了一晚,在这一刻,她忽然彻悟了。 人生无常,非她所愿。既然注定了命运多舛,逃避和挣扎都无济于事,那么,就面对吧。 如果真是命中注定,她只能承受,如果天要亡她,她也无力回天。 知道了她是女人又怎样呢?她并没有依赖任何人,她靠自己的双手替自己挣得一个生存的空间,有什么错? 认出她的身份又如何呢?楚家已写了休书,从此之后她与他便是陌路,再无任何瓜葛。 再悲惨也不过如此,她倒想看看,命运之神究竟要捉弄她到几时? 与此同时,吱呀一声轻响,府衙的侧门开了,两骑快马从里面飞奔而出,卷起一股狂风,很快的冲向城门,赶在第一时间出了城,很快消失在了晨曦之中…… 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日子如常的滑过,预料中的那场暴风雨始终没有来临。 如玉越地沉默了,无边的猜忌,永无止尽的等待,让她变得焦躁不安,情绪处在崩溃的边缘。 她象一只炮仗,一点就着。 她的易怒使得军医处的几个大男人变得小心翼翼,但是另一方面,她的暴躁,却让她看上去更象一个男人,从而间接地消除了积在他们心里,偶尔从脑子里掠过的疑惑。 几个人聚在一起时,会在私下里感叹:原来乔医官也有脾气,他只是轻易不作而已…… 如玉不知道的是,在她陷入前所未有的焦虑,一度走向失控的同时,在这个城市的另一角,楚临风正承受着突如其来的打击。 “你说什么?”他错愕万分地瞪着仁武和德武:“再说一次?” 怎么可能生这么荒谬的事情?事关他的终身,父母怎么可能只字不提?将他完全蒙在鼓里? “呃~”仁武和德武局促地垂着手,目光闪烁,紧张得连大气也不敢出,空气里充塞着令人几欲窒息的沉闷感。 “行了,你们辛苦了,先下去歇着吧。”孙逐流挥退了仁武和德武二人。摸了摸鼻子笨拙地安慰着他:“临风,事情已经生了,你想开点吧。” 原以为让仁武他们跑一趟就可解了临风的心结,让他能更加安心地处理军国大事。万万没有料到,调查回来的会是这样一个尴尬的答案? 早知如此,当初他真不应该自作主张! “逐流,你相信吗?”楚临风神情冷竣,面沉如水:“我居然莫名其妙成了一个背信弃义,负心薄情之人?我甚至,连那个颜如玉的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想开?刀不割到肉,不会感觉到痛。 他生于厮长于厮,甚至打算终老于厮。 可是现在,四邻八乡的乡亲却都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这让他情何以堪? 他很想告诉自己这是一个梦,一个荒诞不经的恶梦,可是想到那天颜怀珉对莫名的敌意,想到他眼里的愤怒与悲哀,他忽然明白,这不是梦,这是事实。 “咳,”孙逐流轻咳一声,迟疑地道:“你真的一点也不知情?” 他们订婚有十年诶,完全不知情,岂不是太奇怪了吗? “逐流!” “好吧,好吧~”孙逐流急忙认错:“是我说错了话,我向你道歉~” 这十年,他们朝夕相处,几乎无话不谈,这么大的事情,临风不可能瞒他。 楚临风烦燥地捧着头跌坐到椅子上:“逐流,我应该怎么办?” 仁武和德武带回的消息说,颜小姐被退婚后,大病一场,之后便离家出走,不知所踪了。 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教他如何面对家乡父老? “临风,”孙逐流尴尬地避着他的目光,试着安抚他:“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伯父的错,当然更不是颜伯父的错……这是颜小姐的命,是命!” 是命吗?是命吧! 然而,真的全都是命吗? 如果,他早点回乡干脆拒绝这桩婚事,让她另嫁他人;又或者那日他没有中途折返,再或者事情生后,楚家不这么绝情,不在她受伤的心口上再插上那致命的一刀……一切是不是会有所不同呢? 第023章 烟花乍迸 一个月之后,新任肃州知府曹易白携旨到任。楚临风,孙逐流收复失地有功,各赏银五千,楚临风升任总兵,孙逐流升副将。军中将士俱论功行赏,另加一万银两犒赏三军。 楚临风与孙逐流二人将各自得的赏银尽数捐出,资助肃州重建。 一时之间,三军沸腾,城里城外欢声雷动,声振云屑。到了入夜时分,鞭炮声此起彼伏,更不时有烟火冲天而起,在屋角檐顶乍然迸裂,五颜六色,似怒放的花朵,那璀灿的光华竟盖过了满天的星辰,真真比过年还要热闹。 喧嚣的大街上,拥挤兴奋的人群中,夹着三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居中的那个即使一身商人打扮,却依然掩不住凌人的气势。面部轮廓棱角分明,深邃的双眸似无波的古井,闪着神秘冷漠的光芒,眉宇之间微显出他的执着孤傲与冷厉,冷冷高贵的气质,存在感强烈得让人无法忽视。 他正是一个半月前自肃州突然退兵的花满城。在他身后,一左一右,紧紧跟着的是三狼和七狼。 “哼,先可着劲高兴吧!”三狼冷眼瞧着满大街欢欣鼓舞的群众,神情傲岸,态度狷狂:“待京城里的事缓一缓,看爷怎么收拾你们!” “三哥~”七狼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收敛气焰。 毕竟这里是敌人心脏,一个闹不好,曝露目标自己失了性命事小,万一让主子陷入敌手,那可是万死不足以赎罪了。 “爷~”三狼霍然一惊,摒气凝神,小心道歉:“属……奴才该死!” “哼,”花满城眸光微闪,轻哼一声:“回去领二十棍。” “是。”三狼摒气凝神。不敢再乱说话。 “爷。咱们回客栈吧。”七狼眼尖。早已瞧见对面走过一队巡城兵卒。急忙低声提醒。 花城满未置可否。只慢慢地把身子往人群里移了移。勿自立在街边不动如山。将那队士兵视为无物。 明灭地烟火。一闪一闪地映在他冷竣地脸宠上。竟是分外地邪魅。 “爷~”七狼眼见那队兵卒越走越近。为地校尉目光一直绕在花满城地身上。他又不能强迫花满城转身离开。鼻尖不禁渗出微汗。悄悄地把手按向了腰部暗藏地软剑上。 三狼不动声色地靠过去。轻轻按住他地手背。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不可冲动。 片刻之后,巡城士兵走到他们身前,停下来默默注视着花满城。 花满城镇定地回望过去,甚至掀唇,露了一丝极淡的笑容。 校尉朝他点了点头,率众而去。 直到他们一行人消失在街角,七狼才如释重负地轻吁了一口气,这才现刚才那一瞬间,已汗透重衣。 “走吧~”花满城冷声吩咐,转身欲走。 正在这时,一个单瘦的身影被人从临街的房子里拽出来,走到大门边应付地瞧了一眼,转身又踅了进去。 这一幕其实很短暂,偏偏却撞进了花满城的视线,令他忍不住驻足观望。 “是。”三狼和七狼齐齐垂应诺,不见花满城行动,暗自警惕的二人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却不见任何异常。 “爷?”三狼试探着催促。 花满城没有吭声,信步朝前而去。 三狼与七狼虽然满腹疑虑,却不敢相询,只得跟了过去。 花满城在适才那人影消失之地停留,抬头瞧去,只见一块白底黑字的木牌钉在门楣上,上面用极工整的棣书写着“军医处”三个大字。 楚临风这小子,有点意思。 军医处不设在军营中,却设在城里? 他不禁哂然一笑,可即便是微笑着也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暧。 七狼不安地与三狼对视一眼,靠上去,压低了声音问:“爷,头疼又犯了?” “没事。”花满城摇了摇头,打算离去。 朱盛,孔强哥几个正站在门边,兴致勃勃地赏着烟花。 花满城三人气质群,长期的军旅生涯,更是让他们身上的戾气怎么掩也掩不住,即使混在人堆里也是相当的扎眼,这时离了人群,更是格外引人。 “站住,干什么的?”孔强先难,皱眉叱道。 “军爷,我们爷生病了。”七狼一眼瞟到军医处那个急中生智,立刻扶住花满城:“你看,我们刚到肃州,也不知哪里有医馆,不知几位能不能行个方便?放心,只要治好了咱们爷,诊金定是多付的。” “滚!”朱盛脾气爆燥,性子莽撞,张嘴便骂:“哪凉快哪呆着去。” 啸天十三狼纵横沙场,所向无敌,几时受过这等窝囊气? 三狼眼一瞪,几乎便要翻脸。 “三位爷,”赵民年纪稍长,看出那几位来历不凡,生恐无意间得罪了哪位贵人,急忙拉住朱盛,笑着打圆场:“你瞧,门上写得清楚,咱们这里是军医处,只接待军丁,不给百姓看病的。” “哼!”三狼冷哼一声:“算你们识相!” “什么事?”从大堂里传出低柔清冷的嗓子,不带一丝起伏。 第024章 引狼入室 乔医官,”赵民忙抢上前解释:“有几个喝醉了酒的,说话声音高了点,扰了你看书了吧?属下马上打他们走。” 军医处开在此处已有月余,虽不在闹市,到底在市井之间,这种百姓上门求医的事时有生。 如玉有空,通常会闷不吭声地看了,有时见对方情况不好,还要附赠些药品。几个人瞧在眼里,嘴上虽不好说什么,心里总归有些心疼。 听到醉酒,如玉已自不喜,寻思着折返,却已走到了门边,目光不经意地扫向了矗在大门边的三个男人。 花满城一怔,已认出如玉便是方才莫名吸住他视线的人,这时打了照面,更觉如玉面熟,不觉多看了几眼。 他性子冷傲,对一个陌生人鲜少如此关注,七狼和三狼心中诧异,不自禁地跟着打量如玉。六道目光炯炯,毫不掩饰瞪着如玉,饶是她早已心如止水,也不禁内心忐忑,深恐几人以前见过她。当下一言不,转身便欲折进内堂。 “请留步~”鬼使神差的,挽留的话脱口而出。 无奈之下,如玉只得略略停顿,侧着身子道:“对不起,这里是军医处,不接待百姓,你还是另谋良医吧。” 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飘忽,眼睛不敢直视他们三人,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虽只一瞬间又如何逃得过花满城那双老辣的眼睛? 朱盛把眼睛一瞪,没好气地上前一步拦在如玉的身前,厉声喝道:“看什么看?没听到乔医官让你走吗?”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主子显然对那个乔医官有着极浓的兴趣,身为他的贴身护卫与忠仆,三狼岂会坐视? 他冷然一笑。上前轻轻地握住朱盛地手。也不见如何使力。朱盛已觉腕上如上了一道铁箍。生生勒入肉中般地疼。 朱盛心知遇上了练家子。但他性子倔强。宁折不弯。强自忍着痛。咬着牙想要掰回一城。无奈两人相差太远。任凭他出尽法宝。三狼勿自不动如山。豆大地冷汗很快一颗颗地冒了出来。 朱盛是练过地。军医处里。他地功夫最强。平素遇到个别蛮不讲理。借故寻恤地兵丁。都是由他出面摆平。现在他吃了暗亏。赵民如何敢去硬拼? “这位公子。”赵民拱手作揖。转向花满城。好言相求:“我这位兄弟口拙。不会说话。但他说得地确是实情。劳烦你说句话。请他高抬贵手放过我地兄弟吧。” 花满城一言不。冷冷地觑着他。 七狼淡淡一笑。从怀里摸了一锭金子放到赵民手中:“这位军爷。所谓事急从权。若不是主子突然病。我们也不会出此下策。还请军爷行个方便。” 这锭金子足有五十两,可抵他们五人十个月的薪饷,孔强在一边瞧着,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对方软硬兼施,不论软硬他哪一个都吃不消,拿不下?赵民只得苦笑着把目光投向了里间的如玉。 事到如今,如玉心中再不愿意,也只得硬着头皮道:“请他们进来吧。” 三狼这才推开朱盛,退到一旁,躬身道: 朱盛一时站立不稳,踉跄着倒退了几步,差点跌到台阶下,孔强急忙伸手扶住他:“小心点。” “走开!”他心中有气,顺手便推了孔强一把。 孔强心中有愧,也不敢做声,只摸摸鼻子闪到一旁。 花满城昂然入内,七狼随侍在侧,三狼却不跟着入内,机警地退到门边,不着痕迹地扼住出口,不教有人走脱声张了出去。 赵民是个老江湖,眼见他二人如此谨慎,做事滴水不漏,心中越惊疑,使了个眼色,大家都默默地跟了进去,心照不宣地守在如玉身边,唯恐出了差错,无法交待。 “坐吧,”如玉抬眸,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哪里不舒服?” 花满城沉默地打量着她。记忆深处,那道轻轻柔柔略带点娇憨如清泉般流淌的声音,慢慢地与耳畔这柔和低沉,不带起伏的平淡嗓子重合。 是她。那个几个月前救了他一命,却被他夺去清白身子的陌生女子。 确定了如玉的身份,花满城依旧镇定从容,只有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骤然变得冷厉的眸光和微微紧崩的身体,泄露了他的情绪。 “哪里不舒服?”如玉低声重复一遍。 ”头,”花满城大刺刺地审视着她,慢条斯理地答:“我经常头痛。” 第025章 擦肩而过 是吗?”如玉抬头瞟了他一眼,示意他把手伸来把脉:“多久了?” “老毛病了~”花满城漫不经心地答,目光紧紧地盯着如玉的脸宠,不放过她脸上哪怕是最细微的一个表情。 是她的城府太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还是他太猜忌? 她似乎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冷静,淡漠,从容得教人不安。 “张嘴~”如玉持着木片,淡淡地看着他。 “嘎?”花满城蹙眉,望着那片不知被多少人含过的,已变得光滑圆润的木片,面露难色。 “放心,煮过了的。”如玉淡然地看着他。 “有没有新的?”七狼上前一步,再掏了一绽金子放在桌上,傲慢地命令:“拿出来,给我们爷用。” “抱歉~”如玉神色如常,甚至连眼皮都没撩一下。 “放肆~”七狼的眼中迸出寒光。 朱盛等几个下意识地往前踏了一步。 花满城举手。制止了七狼。张开嘴含住了那块木片。 她原本算准了他身份尊贵。必不肯与人共用一块木笏。想不到他居然屈尊了?如玉微微一怔。垂眸掩去心底地情绪。 她略略前倾。往他嘴里瞧了瞧。沉吟片刻。站起身来。绕过桌子立在花满城地身后。双手扶着他地头:“坐好了。” 花满城眼一眯。全身地毛孔瞬间收缩。肌肉紧崩了起来。 “干嘛?”七狼已抢先拽住如玉地手腕。粗声吼。 如玉坦然地看着七狼地眼睛。语气略带讥诮:“不是要治病吗?你拉着我。怎么治?” “看病诊脉开方子就好,动什么手?”七狼显然不信。 如玉神色如常,似乎从手腕处传来的烧灼般的痛感来自于别人,与她无关,她淡淡地解释:“得用指压才能找出痛点,另外,指压也有助于缓解痛楚。” 花满城轻哼一声,慢慢放松了肌肉。 如玉走到他身后站定,挽起衣袖,露出一截手臂,侧身手指轻柔地探上他的颈部,顺着颈椎一路慢慢按下去,留下一路炙热的痕迹。 她微微倾身,声音低柔而暗沉:“痛就出声,别忍着。” “你醒了?”她语气里掩不住雀跃。 “水?哦好的~”她娇憨可爱。 “你能走了吗?我扶你下山,让我爹再替你把把脉吧~”清清甜甜,温温柔柔的声音,似一道清泉,忽地从心坎里冒出来,堵也堵不住…… 相隔数月,今非昔比。那时的她,娇憨可人,热情洋溢;今日的她冷静从容,淡漠疏离。 很自然地,一种从来也不曾在他身上涌现的情绪----惆怅,缓缓地滋生了。 恍惚中,一股锥心有痛楚划过,让他下意识地掐住了她的臂。 “是这里了。”如玉放开他,示意朱盛从柜台里找出她的银针递了过来,孔强熟练地把白烛移过来,取了艾叶炙烤银针。 与此同时,如玉扶住他的头,温软的指腹按在了他的太阳**上。 “爷~”七狼倏然而惊,张嘴欲阻止。 “你别管~”花满城抬手打断,七狼讪讪地退到一旁,虎视眈眈,似乎一有风吹草动,就会立刻扑过去把如玉撕成碎片。 “闭上眼睛,放轻松,你的神经,肌肉都崩得太紧了。”如玉淡淡地吩咐,指腹轻按,慢慢开始施压。 花满城迟疑了一下,终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世界瞬间一片黑暗,只余各种或轻或重的呼吸,在不大的空间里此起彼伏。他仿佛处在一片无际的荒原里,身边似有无数潜藏的巨兽,窥伺在旁,只等他警戒松懈,随时扑出来咬断他的脖子。 他的呼吸不自禁地加快,体温迅地攀升,很快汗透重衣。 他陷入莫名的不安,忍不住要再次睁开眼睛。这时,一双灵巧的小手,轻触上他的额头,柔软的指腹带着点热度,又透着些清凉,规律地旋转着,有力地按摩着,奇异地抚平了他的燥动。 他慢慢安静下来,野兽退去,世界一片详和…… “行了~”如玉取出最后一根银针。 花满城蓦地睁开眼睛,刚好对上她的视线。 他眸光湛然,精光四射,她冷静淡漠,寂廖沉静。 “可以了,”如玉默默地回到自己的位置,接过朱盛递过来的帕子净了手,提起笔:“我再开个方子,你拿回去按时服用。注意休息,切勿过劳;注意保暖,勿使风寒入侵;戒燥,戒惧,戒怒,避免情绪过激,避免吃刺激的食物。若复时,用冷毛巾敷头部,并按压悬颅**,以缓解痛楚。” 话落,她已写好方子,交给孔强,朝花满城点了点头,抬脚进了内堂:“我累了,进去休息了。” 花满城没有吭声,默默地望着窕窈单薄的身影自眼前消失。 她是真的不记得他了。 确认了这一点,不但没让他放下心来,反而奇异地令他心生不悦。 这辈子,他第一次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毫无戒备地把自己的性命交在到了一个女人的手上;这辈子,他第一次对一个人,而且是个女人,产生了内疚加感激加惆怅的复杂的感觉。 可是,她却将他忘了。 不,更准确的说,她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他之于她,就象是路边的一条野狗,不值一提…… 第026章 不如相忘 花满城怔怔地看着如玉消失的方向,心中百味杂呈。 “爷?”七狼心中惴惴,试探地轻唤。 “嗯,”花满城收回视线,重新扫视了一遍药堂,这才负着手缓缓地踱了出去:“走吧~” “爷~”守在街头的三狼匆匆地迎了上来,松了一口气,低声询问七狼:“怎搞的,呆了这么久?” “扎了银针。”七狼淡淡地解释。 “回客栈吧,爷?”三狼小心翼翼地询问。 花满城没有吭声,立在廊下,默默地凝望着“军医处”这块白底黑字的招牌,仿佛这三个字里蕴藏着无限的玄机。 爷怎么了? 三狼挑眉望向七狼。 七狼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困惑。 “走吧。”花满城突兀地转身,大踏步离开,这一次再没有回头。 “是~”两人急步跟上。匆匆地没入夜色里。 “终于走了~”确定花满城三人已走远。孔强慌慌张张地关了军医处地大门。 “是。还赚了一大笔钱!”朱盛喜不自胜。 “这是乔医官地~”赵民蹙眉低叱:“要没有他。咱们说不定都玩完。” “我知道。”朱盛咽了咽口水。一脸地羡慕:“我就想看看。会不会是假地?” 要知道。这可是两锭黄澄澄地金子啊!足足抵他们五个人两年地饷银! 可那个年轻人往外掏金子的时候,甚至连眉毛都没眨一下。 赵民小心翼翼地把金子拣起来,送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咂了咂嘴,神情严肃,半天没有吭声。 “怎样?”边上几人摒着呼吸,焦灼地看着他:“假的?” “***~”朱盛气得一脚踹飞了凳子。 “嘿嘿,”赵民忽地咧着唇,慢慢地笑了:“是真的。” “赵民你~”几个人一拥而上,把赵民团团围住,抱成一团扭打着,笑闹着,欢呼着。 听着前院传来的肆无忌惮的笑声,如玉反手掩上房门,把自己关到这方熟悉的小天地,鼻端充塞着浓郁的药香。直到此刻,她才允许自己放松下来,靠着门缓缓地滑到了地上,冷汗一颗颗地冒了出来。 那个男人,总算是走了,看来她是虚惊一场。 刚才,她真的有一种错觉,那个男人是认识她的! 他用一种冷漠而世故的目光冷冷地盯着她,仿佛看穿她的一切伪装,洞悉了她所有的秘密。 他就象一头伺机捕猎的豹,只要她有一星半点的行差踏错,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把她撕成碎片。 有好几次,他的唇边泛起冷厉而残忍的笑容,她都以为下一秒他就要当众揭穿她的身份。 她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落荒而逃。他身上散的那股阴冷凶悍的气息,让她不寒而粟,感觉将要坠入无底的深渊。 她明明从没见过他,奇怪的是,却隐隐有丝熟悉感。可不管她如何努力回想,却总也想不起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新的府台大人到了,意味着肃州的一切都将走上正轨。那些暂时离开的百姓,也已渐渐开始回到肃州,重整家园。 这一次是虚惊,可下一次呢? 谁又能保证,幸运之神会次眷顾着她? “搬到驻地去?”饶是赵民素来沉稳,乍听如玉的决定,也不禁失声嚷了出来。 重门深院,高床软枕,风吹不到雨淋不着的生活,这种旁人羡慕不已,求都求不到的福份,他居然主动要求放弃? “对不起,”如玉微垂着头,掩去心底的情绪,低低地道:“设立军医处的目的,本就是方便兄弟们求医问药的。可咱们住得这么远,万一半夜有谁患了急病,还得叫开城门,岂不是更麻烦?” “呃~”赵民哑然,半晌,讪讪地道:“乔医官不愧是圣手仁心的医者有一副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心里时时挂着兄弟们,赵民真是惭愧。” 如玉的脸一热,不自在地撇过头,移开目光:“既然赵大哥没有意见,那我就把这个建议禀报上去了。” “嗯,”赵民点了点头:“去吧,我们军医处的弟兄唯乔医官马是瞻。” “多谢了。”如玉心生感动,越不敢直视他,垂着头匆匆往外走。 “对了~”赵民忽地想起一事,急忙叫住她。 “还有事?”如玉回眸。 “这个~”赵民招手示意她走近,从柜台里摸出两锭金子放到桌面:“你收好。” “大家拿去分了吧。”如玉皱眉,直觉地排斥着跟那个人产生任何联系。 “嘎?”赵民愣住。 “多谢乔医官~”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朱盛一跃而起,笑逐颜开地抢过两锭金子冲到院子里欢呼起来:“兄弟们,乔医官赏银了~” “这家伙~”赵民摇头叹息,再一回头,已不见了如玉的踪影。 她,似乎真的不在乎这些金子? 第027章 别无选择 天上连一朵云都没有,任烈日肆无忌惮地把热力直射而下,帐顶,草地,山川,河流……到处都是一片耀眼的白,亮得刺目,仿佛在下一秒就要燃烧起来。 朱盛扛着一包药材大踏步进了营帐,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随手甩出去,掀起褂角用力扇着风,骂骂咧咧地嚷:“狗娘养的,老子受不了了!” “又怎么了?”赵民瞥他一眼,顺手递了杯水过去。 “累了吧?”如玉头也不抬,蹲在地上整理药柜:“歇会吧。” “乔医官,我就不明白了。”朱盛接过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扯过褂子抹干了嘴:“你说咱们在城里呆得好好的,这将军也没让咱们搬,干嘛非得跑到这里来受罪?” 如玉没有接话,垂默默地忙碌着。 “行了,银子还塞不住你的嘴?”赵民推了他一把,示意他安静。 朱盛气哼哼地,一**坐到地上:“反正,今天谁来也别想让我再干活!” 如玉直起腰,瞄了一眼帐外:“好,今天就到这里,剩下的我来弄就好,你们都休息吧。” “咳,”赵民看了看散落在地上,打开了包还来不及整理的药材,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乔医官,要不,我留下来帮你吧。” “不用,”如玉摇头拒绝,顺手把脚边的一袋药材拉过来:“整理的事情急不来,人多反而弄乱了。” “走啦。走啦~”想着泡在清粼粼地河水里地滋味。朱盛急猴猴拖着他往外走:“再不走。又该轮到半夜了。” “对了。乔医官。”赵民走到帐边。停下来问:“你今天还是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嗯。”如玉头也不回:“我在这里随便洗洗就好。” “哦~”赵民失望而去。 “快快快~”孔强在外面一个劲地催促。 “真是。明知道他不会去。叫他干嘛。拍马屁啊?再拍也是白搭。总不能升你当医官!”朱盛在小声地抱怨。 “臭小子,别这么没良心好不?乔医官……” 营帐外,众人的斗嘴打闹渐行渐远,如玉才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按着隐隐作痛的小腹,几不可察地低叹了一声,倚着柜台失神地坐在了地上。 凡事有得必有失。 搬到驻地,虽避免了被人认出的危险,却避不开与这几个男人的朝夕相处。白天还好,最难熬的是晚上。 野外住宿,没了城中的优越条件,她只能与他们五个人挤在一个大帐里。 每天都拖到最晚一个,等大伙都睡着了之后,才偷偷地溜进去,找个角落蜷着身子睡上一觉。除了要忍受此起彼伏犹如巨雷的酣声和各种奇怪的狐臭汗臭脚臭味,整晚还必需颤颤兢兢,就怕突然从哪里伸出一只手臂或是一条大腿把她压住。 天气一天天的炎热,大家的衣服也越穿越单薄,军营里又全是男子,碍于军纪,平时虽没有人敢光着身子到处晃,但格斗训练时,却随处可见赤着上身,只着亵裤,挥汗如雨的男人。 尤其是晚饭过后,大家嬉笑打闹,去河边洗沐时,场面更是惊世骇俗。 然而,就算躲在营中也无法幸免----赤身露体在帐外冲澡的男人比比皆是。 除了把自己关在帐中,做只缩头乌龟,她想不出别的办法。 然而,最教她头疼的还是沐浴清洁的问题。 房子有门可以上拴,但营帐却只有布帘。军医处的特珠性质又意味着它随时随地都可能被人掀开,从外面闯进来。 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替她守卫,只能躲躲闪闪地避着每一双疑惑的眼睛,偷偷摸摸地抓住每一个空档,慌慌张张地胡乱擦一擦了事。 几天下来,她自己都闻到身上散出一股难闻的怪味,讽刺的是----做为这群男人中间唯一的一个女人,她也许并不是唯一变臭的那个,却肯定是最臭的那一个。 她对自己说:忍吧,咬一咬牙,闭着眼睛撑过去就没事了。 可人算不如天算,面对女人每个月必经的苦难,她没法再逃避下去了。 除了冒险,她似乎别无选择。 现在,她只有寄希望于,今晚军医处的那几个大男人睡得死一点,月亮不要太圆,云层可以再厚一点,当然,值夜的哨兵也不需要太负责…… ps:那啥,今天冷不丁一看,才现自己居然收了一朵花。不知是哪位读者送的,总之,很高兴,谢谢哈 第028章 食髓知味 时间在艰难地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滑过,越接近午夜,越忐忑不安,连向来粗枝大叶的朱盛都察觉到了如玉不同寻常的焦躁,不敢胡乱插科打诨,很安静地跟着众人回到营帐,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如玉独自坐在帐外的草地上,去,不去?做着艰难地决择。 去吧,万一被哨兵现,大不了谎称去寻找草药。最终,内心的渴望还是战胜了恐惧,促使她迈出了踏向宿营地外的第一步。 事情出乎意料之外的顺利。多日的观察,早已熟悉了营中换防的时间,她拿捏得很好,从两队巡逻哨兵交接的空档闯出了营地,迅地来到了河边。 她溯河而上,独自在荒野里行走了好几里地,回望营地,只余星星点点的营火,似万斛繁星,遥远而灿烂。 挑了个僻静的河湾,如玉躲在树后静静地观察了很久,确定四下无人,这才抑制住狂跳的心脏,怯怯地走向了温柔的河床…… 晚风徐徐,四野静谧,只有一轮朦胧的银月寂寞地照着,四处流萤飞舞,空气里温润的青草气息芳香浓郁,沁人心脾。 这是崭新的体验,是几个月来第一个愉快的夜晚。如玉微仰着头,闭着眼睛,用力呼吸着淡淡的甜香,庆幸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她仿似脱胎换骨,感觉自己重又活了过来,不再死气沉沉,不再彷徨无助,而是一步步走向成熟笃定和坚强。 她算过了,只要再坚持两年零七个月,就可以凑足一千两银子----到那时,她就可以悄然离开,开始全新的生活。 这一刻,一度堕入绝望的深渊的她,又升起了希望…… 如玉总算是亲身体验了什么叫做“食髓知味”。 自从那天晚上成功地躲过哨兵地视线。独自在离营五里多地河畔给自己来了一次彻底地大清洗之后。每当夜幕降临。她就会变得恍惚。内心开始激烈地挣扎。这种情绪在子夜时分达到顶点。 如果。内心对于自由地渴望战胜了恐惧。第二天她会变得精神奕奕。反之。则怏怏不乐于沉默中结束漫长地一天。于天黑时分陷入新一轮地挣扎之中。 随着时间地推移以及她偷溜成功地次数增多。如玉地信心与胆量与日俱增。私自出营地频率越来越密。第一次与第二次相隔了七天。然后变成隔三岔五。最后演变成两日一次。 很自然地。随着外出次数地增加。她外出地时间也在逐日延长。有时甚至会在野外小憩一回。才恋恋不舍地返回营地。 她自己也知道这样很危险。很容易被现。被撞破。但是。她没办法。清凉地河水。清新地空气。清幽地环境;天地间只余她一人地惬意。心灵上地自由。身体上地放松。宛如罂粟艳丽却满含着毒素。让她沉迷其中。无法自拨。 “什么人?站住!”尖厉而警惕的喝叱,打断了如玉的暇想,将她拉回了现实之中。 呃?巡防的时间换了吗?她记得这个时间,这个地段应该是没有哨兵的。 面对突然出现的暗哨,如玉只略微慌乱了一秒,便恢复了镇定。此时回头,反而越启人疑窦,不如索性大大方方承认,找个借口混过去。 “是我。”打定主意,她迎着哨兵缓缓地走了过去,仔细地看了看这个略显单薄的身影,很快认出这个早几天还在她手底下接受治疗的青年,柔声问:“大牛,你的伤全好了?” “乔医官?”认出如玉,大牛换上了轻松的表情:“多谢挂念,已经好了。对了,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哦,这几天被蛇咬伤的兄弟增多,乘着月色好,我去采一些治蛇毒的药草回来。这种药草只有在月夜才开花,白天很难找到踪迹的。”如玉装做漫不经心地解释,心怦怦地狂跳着,似要跳出胸腔。 “你小心啊,”大牛不放心地叮嘱:“那边已离开营地了,怕有野兽出没。” “不碍的,我就在营地附近转转,不会走远。” “有事就嚷嚷,我马上过来。” “我会的。”如玉越过大牛,越走越远。 大牛瞧着如玉渐行渐远,慢慢地离开他的视线,开始有些担心,碍于军纪,偏偏又不能大声叫她回来,更无法离开,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喂~”一只大掌忽地拍上了他的肩。 第029章 月夜流光 将军?”大牛回头,冷不丁现孙逐流站在他身后,惊出一身冷汗。 “干什么呢?”孙逐流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一片寂然,不觉低声训斥:“值哨的时候心不在焉,刚才若是敌人摸到身后,你还有命在吗?” “对,对不起!”大牛低着头,神情局促。 “有没有异常情况?”孙逐流缓了缓脸色,照例询问一句。 “没,没有~”大牛忍不住偷偷瞟了一眼沉沉的荒野,低低地答。 “真的没有?”孙逐流见他神色慌乱,蓦地提高了音量。 大牛吓得腿一软,手向身后一指:“乔,乔医官刚刚过去了……” “乔彦?”孙逐流吃了一惊,顿感蹊跷:“这么晚了,他出营做什么?” “他,他说最近营中被蛇咬伤的兄弟增多,去寻一种草药。”大牛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只能一五一十地说了。 “胡闹!”孙逐流低咒一声:“去多久了,往哪个方向?” “刚过去一刻钟左右,往西去的。”大牛嗫嚅:“不过他说,不会走远,所以……” “我知道了。你提高警惕。千万不可再放任何人出营了。知道吗?”孙逐流打断他。头也不回笔直地没入了融融月色之中。 如玉走走停停。慢慢地走出大牛地视线。转了个方向。急急地奔了起来。一口气跑到小树后面。扶着树干喘了好一会气。才平复过来。 她照例四处察看了好一会。确定四下无人。这才把衣裳脱在树下。又解开层层裹在胸部地布条。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顺着岸边地青石缓缓下到水里。闭着眼睛。静静地享受着河水地清凉。 整个世界都沉睡了。天地间仿佛只有她一个人醒着。四下里一片死寂。只听到风吹过草丛。拂过树梢地沙沙声。草丛里虫儿地鸣叫声。哗哗地流水声……夹杂着怦怦地心跳声。一下一下。那么清晰。那么平稳。 孙逐流其实并没有看到如玉。他只是找得有些烦躁。走得急了。出了一身汗。本能地遁着水声朝河边而来。 他弯下腰。正打算掬水洗头。忽然听到了不寻常地声音。 那声音很轻,很细,如果不是常年练武训练了他敏锐的听觉,如果不是身处非常时期,警觉常,甚至如果不是因为夜晚太安静……他其实是不可能听出不妥。 但是,他却真的听到了,夹在流水里的那种非自然的水声。 有人!除了他,河边还有其他人。 他立刻伏低身子,藏在半人多高的草丛里,锐利如鹰的眼睛警惕地四处搜索。 于是,他很快地现了,离他约十几丈远的河的上游,有一棵大树,树底下隐隐约约藏了一个人。 黑暗笼罩四野,月色华美,静静地铺展开来,把如玉的影子拉得长长地投在地上,向暗夜里延伸。 想着大牛或许还在等待自己,如玉低叹一声,不敢再耽搁下去,取了干净的布帛缠好胸,再捡了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回,头湿漉漉地垂在背上,很快地濡湿了衣服,她走上岸,极自然地侧着身子甩动头,试图甩干水珠。 他有些茫然,不知道那个人在做什么? 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河边装神弄鬼,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莫非是个疯子? 顺着河岸,借着及膝的野草掩护,他悄然潜行,慢慢地靠了上去。 乔彦,竟然是乔彦! 刚刚沐浴完的她,长乌黑亮泽,樱唇嫣然欲滴。单薄的衣衫,益显得腰身盈盈一握,一片岫云般,仿佛随时都会飘逝而去。 女人,乔彦竟然是女人! 他目瞪口呆地盯着她,忽然无法消化眼前的讯息,几乎化为石像。 月光映着她的脸宠,那总是淡漠,总是冷静,仿佛永远笼着一层轻纱,看不见喜怒,没有起伏的脸上,带着全然不设防的纯净的微笑,虽然转瞬即逝,却是如此震憾心灵。 那是第一次,孙逐流在如玉的脸上,看到了笑容。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如玉,那双美丽清澈的双眸,仿佛有无数的星光倒映在她的眼底,光芒璀灿,动人心弦。 忽然觉得,这样的**对她是一种亵渎,孙逐流慌忙垂下头,却不禁意地瞥见她踏在沙地上的双足,玉白如雪,光洁可爱。 他呼吸一窒,刹那间俊颜通红,向来能言善道的他,象被人拨掉了舌头,只能看着她弯脚着袜,穿上靴子,一步步地越过他,咚咚咚,每一步都好似踩在他的心上,隐隐泛着疼,又带着点酸…… 第030章 答非所问 逐流,我到处找你,原来你藏在这里楚临风大踏步走过来。 孙逐流仰躺在草地上,嘴里叼着一根青草,显然正魂游太虚,对他的呼唤听而不闻。 “喂!”楚临风走上去,抬腿轻踢他一脚:“叫你呢!” “滚远点,别烦……”孙逐流烦躁地低吼,猛地抬头,蓦地对上楚临风愕然的眼睛,颓然地耙了耙额前的散,道:“有事?” “嗯哼~”楚临风若有所思地望着他:“有事的那个是你吧?” 乔彦是个女人,这件事究竟要不要跟临风讲? “我能有什么事?”话到嘴边,却突然变了:“这鬼天,热得人心烦意乱!” 算了,如果照实说,他一定会马上让乔彦离开吧? 可乔彦易钗而弁,藏于军营必有不得已的苦衷。 遭逢乱世,一个弱质女流,又能到哪里去呢? 况且,她医术高明,心细如尘又吃苦耐劳,军中确实少不了她。 “就这?”楚临风明显不信。 “不然还能有什么?”孙逐流偏头。避开楚临风探究地视线。 生平第一次。对亲如手足地临风有了秘密。使他产生一种莫名地愧疚感。 楚临风微微一笑。不在追究:“走吧。一起去军医处走一趟。” “军医处?”孙逐流跳了起来。神情古怪:“你知道了?” “废话!”楚临风点头:“这么大地事。我能不知道吗?” “什,什么时候?”孙逐流张口结舌。 他还在为要不要保密而苦恼,没想到原来早已是人尽皆知了? “什么什么时候?”楚临风失笑:“你念绕口令呢?” “你也看见了?”孙逐流忽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这不正找你呢吗?”楚临风拍他一掌:“走吧!连走边谈。” “你打算怎么办?”孙逐流默然半晌,闷闷地问。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全力支持乔医官了。”楚临风白他一眼。 这家伙有问题哦? 接连几天都心不在焉,常常答非所问。 “你不打算赶她走?”孙逐流听出弦外之音,蓦地停了下来。 “为什么赶他走?责任又不在他。”楚临风走得正急,他冷不防停下来,差点一头撞到他身上,幸亏反应灵敏,及时闪避,一脸莫名地瞪着他:“逐流你没事吧?说话颠三倒四。” “是是是,”孙逐流一迭声地点头,把责任往自己头上揽:“当初是我硬把她带到这里来的,要怪该怪我……” “说什么呢?”楚临风越糊涂了:“这跟你挨得上吗?” 孙逐流苦笑:“总之,怪我没有及时现,更怨我自作主张……” “得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责任感了?”见孙逐流一脸沉痛,楚临风忍俊不禁:“照你这么讲,我的责任岂不是更大?” “先别管谁对谁错,”孙逐流沉不住气,开门见山地问:“直说吧,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事?” “乔彦已开了清单上报,我给曹知府了封军函,请他协助,紧急自城中调了一批草药,以解燃眉之急……” “草药?”孙逐流失声惊呼:“调草药干嘛?” “你别告诉我,”楚临风没好气地斜睨着他:“说了半天,你不知道军中近日流行病爆?” 呃,这几天他心神恍惚,的确尚不知情。 孙逐流有些心虚,更多的却是释然,摸摸头,乐了:“嘿嘿,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楚临风接过话头,不悦地眯起了眼睛:“以为我有怪癖,拿药草当饭吃?” 原来说了半天,自己跟楚临风说的根本不是一码事,孙逐流哑然失笑,忍不住愉悦地调侃道:“我哪知道?你的兴趣本就大异于常人。” “去!”楚临风一掌击了过去,孙逐流退步闪避,扮了个鬼脸:“嘿嘿,没打着!” 他放下了心中大石,语调轻快,步履轻盈了起来。 楚临风是何等人?更何况他们二人相交莫逆,孙逐流前后判若两人的情绪转变,怎么可能瞒得了他? “逐流,你有事瞒着我?”楚临风狐疑地眯起了眼睛。 “怎么可能?”孙逐流轻松打着太极。 “跟乔彦有关?”楚临风不笨,前后一联贯,敏锐地捕捉到重点。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关心和维护乔彦了? “军中疾病流行,他身为医官,未能及早预护,自是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孙逐流一派严肃。 “喂,没这么严重吧?”楚临风忍不住替如玉出言辨护。 成功转移了楚临风的注意力,孙逐流步伐低眉一笑,轻快地朝军医处走去:“走,先看看去。” 第031章 疑窦渐生 军医处门前的草坪上坐着不少面色焦黄,神情委糜的兵士,6续还有不少踏着虚浮的脚步慢慢地走来 帐前支着两口大铁锅,朱盛,孔强几个挥汗如雨正在轮班熬制草药,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药草香。 “别着急,按顺序来~”赵民大声呦喝着,守在帐外维持秩序。 “楚将军,孙将军!” “你们忙~”楚临风摇手制止他们见礼,弯腰进了帐篷。 如玉正在替一个士兵把脉,一边聆听病情,不时记录着什么,见两人进来只略略点了点头,并未起身。 “情况怎样?”楚临风等她忙完,抓住机会询问。 “禀将军,”如玉神色平淡:“情况比预想的要好,病情已得到及时控制,没有形成大面积的扩散。建议将军适当更改训练时间和强度,以免士兵中暑,脱水,体力下降,从而降低对疾病的抵抗力。” “药材方面呢?需不需要再调一些过来?”楚临风再问。 “曹知府已派人送了一批藿香、苏叶、茯苓、陈皮、半夏、厚朴、泽泻、苍术……等药材过来,应该够用了。”如玉简单地汇报了一下情况,迟疑了片刻,道:“如果不麻烦的话,请将军责令伙夫们炒些米粉,另外再熬些山药粥,胡萝卜汤,分给病患的军士。靠军医处几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 “我把伙夫长叫来,具体事宜你再直接跟他沟通。”楚临风又提了几个问题,如玉一一回答了,他点了点头,这才满意的出了帐,到营外逐一找患病的兵士了解情况。 孙逐流却一言未。一直偷偷地观察如玉。 两个月过去。她黑了。瘦了。也结实了。眉间虽依旧锁着轻愁。却不再那么畏怯。与人接触时地态度明显比过去从容镇定得多了。 她不是那种让人乍见之下眼睛一亮地绝色。但她真地很美。线条柔软。轮廓清晰。美得柔和而不张扬。 她地声音太甜。她地眼睛太亮。她地身材太纤细。她地腰肢----不盈一握…… 他真地很奇怪。为什么自己没有在第一眼就认出她是女人?为什么会一直相信她只是一个长相阴柔地美少男? 至今为止。她一直象平静地湖水。泛不起一丝波澜----认识两个多月。他甚至从未见她大声说过话。可别提责备过谁? 面对不平,面对愤怒,面对忧伤,面对痛苦……她似乎习惯了选择沉默。她把自己藏在一个厚厚的壳里,隐忍而内敛地应付着周遭的一切。 她无悲无喜,平淡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对谁都亲切有礼,同时用这份亲切坚起高高的墙,保持着淡漠和疏离,对谁也不关心,对任何事都不投入----除了冶病,除了医书,她的眼里,她的心里容不下任何外来物。 他能想象,着上女装的乔彦,该是怎样一个沉静秀美,善良温婉,惹人怜惜的女子。 他不能想象的是,这样一付柔弱的肩膀上,究竟背负着怎样沉重的包袱;又有谁舍得伤害去这么美丽纤弱的女人? “……逐流?”楚临风掀帘而入,惊讶地提高了声音:“你在呢,干嘛不吭声?” “你叫我?”孙逐流收回心神,忙忙地迎了上去:“什么事?” “回营商量一下训练方案啊。”楚临风不动声色地把目光在他和如玉二人身上来回绕了一遍:“怎么,你还有别的想法和建议?” 目光不经意地瞥向仅用两个药柜分隔开的那一半营帐,想到如玉晚晚与另五个大男人挤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里休息,孙逐流好一阵别扭,话不经大脑溜了出来:“临风,咱们给军医处再拨一个营帐吧。” 如玉抬起头来迅瞟了楚临风一眼,重又若无其事地垂下头继续看诊。 “嘎?”楚临风怔了一下,探头到柜子后面察看一下,笑道:“这里我倒没注意,还是你细心。” “那么,你同意了?”孙逐流拿眼偷瞧如玉的表情----她虽想装得不在意,但那停顿在半空的手,却泄露了她对此事的关注和紧张的心情。 “没问题,”楚临风点头:“乔医官派人去军需处领就是了。” 如玉的眉眼舒展开来:“是。” “走吧,我们把各营的训练时间调整一下,重新制一个计划出来。”楚临风转身出了营帐。 “来了~”孙逐流眉花眼笑,大步流星地追了出去:“等我一下。” “怎么,”楚临风笑着打趣:“看上乔彦那小子了?” 孙逐流心一跳,大声反驳:“别胡说!” 楚临风吓了一跳:“不是就不是,吼那么大声做什么?” “我哪有吼?”意识到反映太激烈,孙逐流不自在地撇过头:“只是说话本来就大声而已。” “是吗?”他不解释还好,这么一说,楚临风越觉得他可疑,索性停下来,绕到他身前仔细地盯着他瞧。 孙逐流原就心虚,被他这么慎重地审视着,脸不自禁地红了,倏地掉过头去,粗声粗气地吼:“干嘛,不认识我啊?” 他居然脸红? 这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更让楚临风吃惊。 “逐流,”楚临风抱着臂,冷冷地看着他:“你很奇怪,知道吗?” “你才奇怪呢!”孙逐流不悦地沉下脸。 “你不会喜欢上乔彦了吧?”楚临风皱眉,索性单刀直入。 “神经病,”孙逐流推开他,掉头就走:“懒得跟你说!” 楚临风并没有跟上去,只默默地看着他怒冲冲的背影。 真的只是他多心吗? ps:抱歉,最近身体不适,更新没法保持。 第032章 以书相赠 临风,听说肃州府送来了紧急密函?”孙逐流掀帘而入 “来了?”楚临风站在沙盘前,头也未抬,向他招了招手:“近来有数股匪徒在太平镇附近出没,频频骚扰百姓。因此,曹知府向我求援,希望我们派兵扫荡流寇。” “是吗,”孙逐流大踏步走到沙盘前:“太平镇那边不是有五百驻军?” 太平镇地方虽小,却是齐国的门户。它一脚踏三界,北临荆州,南接肃州,往东走七十里,就是秦国的三阳。连绵数千里的雪峰山构成了它的天然屏障,是一个战略意义极重要的交通枢纽。 “匪徒均是入夜时来,抢了即走,行动迅猛训练有素,等地方上接到线报再前往擒拿,早已逃入了雪峰山。”楚临风把密报递到孙逐流的手里:“雪峰山余脉绵延数千里,若不完全封死匪徒进山的道路,搜山一说,完全是无稽之谈。” 孙逐流望着地图沉思:“太平镇一带向来民风淳朴,未曾闻有匪迹,怎么会突然间盗匪四起了?” “这边是摩云崖,这边是云盘岭,两边与太平镇相距都不足百里,你猜是谁在搞鬼?”楚临风挑眉望向他。 孙逐流微微一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嗯,去校场点两千轻骑,命何都尉领军尽驰往太平镇。”楚临风走到案前抽了一枝竹签递到孙逐流手里。 “临风,”孙逐流持着签牌并不即出:“好久没活动,骨头都硬了,这次就让我走一趟吧。” “你忍忍吧,”楚临风笑道:“别一个人独揽全功,总得给他们一些升迁的机会吧?” 孙逐流撇了撇唇。大踏步出了中军帐:“好吧。几个流寇。也不值得我出手。” 正午时分。金鼓齐鸣。号炮声起。何都尉点了两千轻骑。向太平镇进。 “咦。出什么事了?”听到号炮声。赵民和朱盛对视一眼。惊讶地扔下手里地药材。跑到帐外观望。 “没什么。”孔强从外面走了进来。笑道:“说是太平镇方向有流寇。何都尉带兵去扫荡而已。” “呀。”朱盛笑道:“有楚将军坐镇。方圆百里之内居然还有贼寇?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将军!”赵民眼见孙逐流往这边来了。忙提高了声音叫。 朱盛抬头瞥见孙逐流,吓得返身就跑。 最近一个月,孙将军也不知哪根筋不对,盯上了他们军医处,三不五时跑来查勤,一有疏漏便是一通训斥。 “你们几个又在这里偷懒,把事全扔给乔医官?”孙逐流早已瞧见,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孙将军误会了,”赵民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这不刚吃过午饭,乔医官让我们出来休息一会,是吧?” “别拿我当傻瓜,”孙逐流掀帘走了进去:“她肯定无条件地说是,对吧?” “孙将军,有事吗?”如玉暗自叹气,不想卷入这种无聊的对话。 “有,”孙逐流走到案前坐下,大刺刺地挽起袖子,把臂伸到她面前:“最近食欲不振,又老是胸闷,心悸,四肢乏力,你给看看,什么毛病?” 孔强在一旁听到了,插了一句:“孙将军怕是中暑了吧?” 孙逐流冷眼睨着他:“出息了,不用把脉即可诊断病情了?” 孔强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一句:“天气这么热还骂人,怎么可能不上火?” 如玉伸指探上他的脉门,淡淡地道:“将军注意休息,多饮水当无大碍。” “这么说,不用吃药了?”孙逐流眉开眼笑。 如玉瞟他一眼,狐疑地问:“你很想吃药?” 最近孙逐流跑中医处的次数实在是多了点,隔三岔五就要她诊一下脉,让她没有办法不奇怪。 朱盛憋不住,“哧”地一声笑了出来。 “去!”孙逐流瞪他一眼,转头望向如玉,忽地咧唇一笑,自怀里摸出一本线装书自桌面上推了过去:“瞧瞧,这个是什么?” “《骨科旨要》?”如玉淡淡地瞥了一眼,失声低嚷出来,实在忍不住,伸出纤细的手指轻抚着封面,不忍释手。 孙逐流斜眼睨着她又惊又喜的表情,就知道这个宝是押对了。 他轻咳一声,微昂着头,神气地睨着如玉道:“前些日子进城,无意间在书局里见到此书,想着战事一起,军中骨伤患者肯定倍增,军医处的整体水平实在是拿不出手,所以买来让你们学习一下。” “给我的?”如玉捧着书,闻言倏地抬起头,眼睛蓦地一亮。 “咳,”孙逐流轻咳一声,强调:“不是给你,是给军医处学习提高医术的。” “那有什么不同?”孔强愣愣地接过话头:“除了乔医官,又没人看得懂~” 赵民用力撞了他一肘,陪着笑脸道:“是,我们一定跟着乔医官,苦练医术。” 如玉定定地瞧着孙逐流,依然有些不敢置信:“这书在肃州买到的?” “好了,”孙逐流被她瞧得不自在,站了起来:“你们认真学,我先走了。” “等一下!”如玉如梦初醒,猛地站起来追出去:“将军请留步。” “还有事?”孙逐流诧异地回头望着她。 “这书在哪个书局买的?还有别的书吗?” “呃~”孙逐流吱唔其词:“我,我不记得了~” “将军,我想告个假,进城一趟~” “嘎?”孙逐流呆住。 如果寻常的书局有买,他何必费尽周折托人碾转从太医院抄录出来? “不行吗?我只请半天假~” “那个,我仔细看过了,就这一本~” “哦~”如玉神情懊恼,失望地转回营帐。 “呃,你们忙,我先走了~”孙逐流匆匆闪人。 第033章 默然守护 逐流,逐流!”楚临风大步朝孙逐流的营帐走去。 “报告将军,孙将军散步去了。”仁武大声禀报。 “又散步去了?”楚临风失望站住。 “是,”仁武解释:“将军嫌热,天天晚上都出去。”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溜到营外私自下河了。 楚临风点头表示了解,转身往回走:“这家伙,出去散步怎么不叫上我?” “将军~”仁武叫住他,略带迟疑地道:“你可以去河边试试……” “噢?”楚临风挑眉。 “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不然的话……”仁武做了个杀头的手势,没再继续往下说。 “知道了,”楚临风失笑:“我去巡营。” 绕营一周,未现异常,抬头瞧着天上的云朵缓慢地移动着,月色忽明忽暗,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地上,一丝落寞涌上心头。 楚云深已捎来家信。言明举家迁往京城地事实。却只字未提颜家事。摆明打算不再返回故里。让这事船过水无痕。 他不能详加询问。更无法责备父母。 十三年飘泊在外。未曾侍奉双亲。承欢膝下。本已问心有愧。何忍再为儿女之事苛责父母?况且。事已至此。责备也是于事无补。 后悔吗?他对颜如玉并无印象。更加谈不上感情。说后悔未免太过矫情。但是那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地歉意。常会在不经意间悄然萦上心头。挥之不去。令他心情沉闷。无以排遣。 孙逐流嘴里叨着一根狗尾巴草。双手枕在脑后。翘起双腿。仰躺在柔软地草地上。悠闲地看着月亮穿过云层。潺潺地流水声。低低地虫鸣。使静寂地夜晚。分外地宁静。 如玉已沐浴完。却贪恋这份清凉与舒适。坐在大石上。光着脚丫有一下没一下地挑弄着河水。 孙逐流抿唇,不自觉地绽了一抹微笑----乔彦的心情似乎很好呢,水声欢快而富有节奏。 自从那夜偶然撞破如玉的身份,他再也无法安然地入睡。 既然他能偶然遇到,当然别人也有可能撞破乔彦的秘密。 然而并不是每个男人都象他这么理智与君子。他无法想象,当一个困在军中的年轻男子乍然见到一个在月色下沐浴的美人,会生什么后果? 他完全可以出声示警,提醒她已被人现,从而惊走她----如玉这样做,本就是违反了军纪,于情于理,他都该这么做。 可是,想到那抹全然不设防的纯净的微笑,想到这似乎是她苦难而沉重的生活里唯一的一份乐趣,石头捏在手心拿起又放下,终究被他抛进了草丛。 他选择了最笨的法子,守株待兔,远远地守护着她。 如玉并不是每晚都来。 而他却象是着了魔,每到夜深人静之时,一颗心便会莫名焦躁狂乱,只有当那棵垂柳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里,才会渐趋平静。 渐渐的,这种守候和保护,已变成了他的一个秘密,一种习惯,一个期盼,最终演变成了一份快乐。 “谁?”孙逐流忽地自草丛里一跃而起,沉声喝问。 “我~”楚临风怔了一下,听出是孙逐流,笑着迎着他走过来:“我还以为你偷溜出来来戏水,却原来躲在这里乘凉。” “出什么事了,要劳动将军亲自出马押我回营?”孙逐流笑着张开臂,一把揽住楚临风的肩,拖了他往回走:“行,我认错,回营吧~” “怎么,”楚临风笑着拂开他的手:“许你晚晚偷溜出来玩,还不许我偶尔出来走走?” 孙逐流急忙大声撇清:“我不过出来几个晚上而已!谁在背后乱嚼舌根?” “行了,我也没说什么,干嘛这么委屈?”楚临风讶然地望着他。 “哼!被我现谁告我的状,一定轻饶不了他!”孙逐流恨恨地握拳。 “得了,”楚临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觑着他:“你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的目光?” “被人议论和遭人背判的感觉怎么一样?”孙逐流哇哇叫:“快点说,仁武还是德武?” 楚临风微笑着掉头朝河边走去:“来,我们比赛,看谁先游到对岸,你若是赢了我,我就告诉你,怎样?” “这边水流平缓,游起来有什么意思?”孙逐流冷哼:“有胆量跟我到青龙滩那段去吗?” “青龙滩?”楚临风略略踌蹰:“会不会太远了?” “你怕啊?那就算了~”孙逐流轻蔑地睨着他。 “去就去,输了可不许耍赖。”楚临风含笑望着他。 “走~”孙逐流提气疾奔,抢先蹿了出去:“看谁先到青龙滩?” “喂,又用这一招?”楚临风笑着摇头,双足轻点,运气追了上去。 月色下,两人一前一后,如两道闪电般掠过。 一直到四周静寂无声,确定再无人迹,如玉才长出了一口气,煞白着脸,自柳树后走了出来,匆匆地离开。 ps:亲们有时间帮我的专题投一下票吧。 第034章 战线推进 孙逐流有些惆怅,默然地站在山岗上,准确地从万点星火里,找出那盏昏黄。 不必走近,他也知道,此刻的乔彦必然又在挑灯夜读,潜心研究《骨科旨要》。 那晚虽然成功转移了临风的注意力,却还是惊到了乔彦。她就象惊惶的兔子,终于意识到了危险,缩进自己的洞**,哪怕外面的世界再精彩,食物再肥美也不肯轻易探出头来。 “看什么呢?”楚临风悄然靠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只见落散在山凹,草地的数百个帐篷散出的点点灯光,如光的海洋,更似万斛繁星,遥远而灿烂。 孙逐流没有说话,默默地俯瞰山下的万点灯火,眼中升起一点朦胧的向往和淡淡的落寞? 是落寞吧?今晚没有月亮,星星也不太亮,逐流眼里的情绪变化也太快,所以,楚临风有些不确定。 他能确定的是,孙逐流的话变少了,这让他很不习惯。 试想,一个过去十三年来,一直在耳边不停聒噪的人,突然闭紧了他的嘴,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怎么了?”楚临风试图缓解两人之间这沉闷的气氛,笑着调侃:“想你娘了?” 做为世家子弟,拥有着显赫的身份背景,可是逐流的身上却没有半点纨绔子弟的习气。他不肯按部就班地走父母替他铺就的那条平坦顺遂的人生之路,反而选择了艰苦的军旅生涯。 曾经他一度认为,逐流只是堵一时之气,过不了多久必然会受不了这份清苦,拍**离开。 没想到。看似吊儿郎当玩世不恭地逐流却与他骈手抵足。从师门到战场。一步一个脚印。浴血奋斗到了现在。 这样地逐流。大大出乎他地意料。更赢得了他由衷地尊敬。 孙逐流沉吟半晌。慢慢地道:“我在想。这场战争。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楚临风戏谑地道:“说不定就是明天。” 这当然只是一个玩笑。他们两人都清楚。只要花满城还在摩云崖一天。危险就存在一天。这场战争就还不能结束。 孙逐流并没有笑。那双总是带笑地眸子里透露出一丝萧索与抑郁。 作为一个有血性的男人,他从来不排斥那种恣意谈笑令强虏灰飞烟灭,狼奔冢突让山河为之变色;来往于烟尘马嘶之间的军旅生涯。 可是把乔彦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置身于这纷扰的战火之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蹉跎了大好的青春年华,是否太过残忍了呢? “有心事?”楚临风若有所思,转头望着山脚,营地的灯火已渐次熄灭,疏疏落落,似散落的珍珠。 “临风,看来短期内,花满城并没打算撤兵。”孙逐不答,却忽地转了话题。 他本来以为秦国内乱,花满城为了他的既得利益,一定会放弃这场战争,暂时休兵还朝。 事实证明,他对花满城的了解显然还不够深刻。 “嗯,”楚临风点头:“他不是个轻言退却的人。” 他就象条狼,一旦锁定猎物,不达目的绝不放弃。 “临风,既然他不肯罢手,”孙逐流缓缓地提出他的建议:“那么咱们索性主动把战线往前推进吧!” 楚临风低头沉吟片刻,道:“你的意思,不会是……” 多年的相处,已让他们之间产生一种外人无法了解的默契。 孙逐流点头,目光坚定:“对,你没猜错,我就是要把部队拉到太平镇去。” 把自己放在摩云崖与云盘岭的夹角之中,以身作饵,引花满城出击,从而险中求胜。 “想法是不错,只可惜,花满城未必如你我所愿,轻易上钩。”楚临风显然对此亦做过深思熟虑,缓缓剖析敌情:“淳亲王遇刺身故,导致秦国内部权力重新分布,各派系之间分化严重。就算花满城极欲将我除之而后快,恐怕北静王却不做如是想。相比之下,他似乎更注重于国内的权力争夺,未必会听候他的调遣,配合他的行动。” “总要赌一把的,不是吗?”孙逐流淡淡一笑:“况且,就算姓花的不上钩,起码保证了荆,肃二州百姓的安宁,保障了西部门户的畅通。” 洗劫太平镇的盗匪极为聪明,官兵来他走,官兵走他又卷土重来。这一个月来,何都尉领着两千轻骑,频繁往返于肃州与太平镇之间,疲于奔命却收效甚微。 几翻较量下来,盗匪越猖獗,甚至嚣张到洗劫完之后在墙上刻字嘲讽。闹得太平镇人心惶惶,居民迁走已有十之六七,过往客商宁愿多走四五百里路,绕道而过。 众将士气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就象以拳头击棉花,无处着力,个个憋了一肚子气。 “好吧,”楚临风一掌击上孙逐流的肩头:“明天拨营。” 第035章 死亡气息 自部队开拔至太平镇之后,附近的盗匪果然销声匿迹。太平镇流失的镇民慢慢回归,终于重回了平静。 推开窗,透过薄薄的晨雾,望着远山上红若霜血的枫叶,如玉才恍然惊觉,时序已进入了深秋。 粗犷的嗓子划破了军营的沉寂:“乔医官,乔医官!” 那声音象有人拿着钝器刮过锅底,粗嘎中透着浓浓的绝望。 如玉吃了一惊,手下不自禁地用力,窗棂上的木刺扎入指尖,竟是钻心的疼。 慌乱的脚步,由远及近,紧接着“怦”地一声,军医处的大门被人撞开,一个身材粗壮的中年男子负着一个人仓徨地闯了进来。 “乔医官,乔医……”他在看到窗口的如玉时,猛然停住了脚步,怔怔地站在院子里。 “出什么事了?”如玉隔着窗子,看着那个浑身浴血的男人,心里无端地掠过一丝颤抖。 他说话中气十足,行动迅猛快,显然身上的血不是自己的。 “谁啊?”赵民翻了个身,爬起来拉开房门。 蓦然出现在眼前的血人吓得他一个激灵,顿时睡意全消:“怎么了?伤成这样,可是被大虫咬了?” 中年男子不说话。直愣愣地瞪着如玉。脸上地惊恐未褪。 “别急。先把他放下来……”如玉打开门。匆匆向他靠近。声音是一如既往地平淡和平静。仿佛不起一丝波澜。没有人知道她此刻地忐忑与不安。 如玉自然地望向那个静静地趴伏在男人背上地伤者。目光在触及他地那一刻凝结。 他双目爆突。头颅软软地挂在中年男人地肩上。显然已经断气了。鲜血不停地从断裂地颈椎处涌出来。顺着男人地肩膀往下流。濡湿了他地衣服。嘀嘀答答地滴在地上。形成一滩血渍。 如玉面色一白。几乎要晕过去。慌忙垂下了眼帘。勉强控制自己不立刻呕吐出来。 “我地天~”被相继惊醒地朱盛几个赶出来。失声惊呼之后。均感觉到事态地严重。面面相觑。陷入沉默之中。 在战场上厮杀的人,什么血腥的场面没有见到? 然而,这次却不同,他是在自己的营中死得如此惨烈。 “怎么回事?”如玉强自镇定了心神,艰难地问。 “昨晚该他值哨,我早上起来去换哨,现他倒在地上,手脚还在不停地抽搐……”中年男人心有余悸,呼吸急促。 “去通知孙将军吧。”如玉瞥了一眼孔强,淡淡地吩咐。 赵民和朱盛几个七手八脚帮忙把死者拖下来,用一张席子裹了,摆在庭院里。 值勤的哨兵被人袭击了,消息如长了翅膀般在军营里迅传来。到孙逐流和楚临风闻讯赶来的时候,军医处已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赵民和朱盛几个艰难地堵在门口,阻止众人入内。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楚临风皱眉,冷冷地斥退众人:“回去,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人群逐渐散去,却并不走远,停在几十丈远,静静地观望。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然而比血腥气更浓烈的是死亡的气息。 “乔医官,什么情况?”楚临风和孙逐流分开众人走了进来 “死者是被人从身后扼住咽部,生生拧断了颈椎,造成窒息死亡,根据血液凝固的情况分析,死亡时间应该在半个时辰前。”如玉面无表情,淡淡地回答。 “也就是说,在秦大同现他的时候,凶手还未走远?”楚临风眉心拧紧,心情忽地沉重了起来。 那个时间,天虽没有大亮,视野已是相当清晰。他居然选择在这个时间对哨兵下手,并且能从容逸走,秦大同甚至连他的背影都没有瞧见,其身手及胆量真可谓是骇人听闻。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一次公然的挑衅! “嗯。”如玉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没事吧?”孙逐流看着她异常苍白的脸,忍不住关心地问了一句。 如玉默然摇了摇头,默默地走到一旁。 “逐流~”楚临风蹲下身子细细地察看死者的伤痕,示意他走过来。 “什么?”孙逐流知道他必有现,也顾不上安慰如玉,几步跨过去。 “你看,这是不是大力金刚指?”楚临风神情凝重,压低了声音问。 “你的意思是……”孙逐流吸一口凉气,目光蓦地变得象刀锋一样犀利:“十一狼?” 楚临风不答,缓缓站直了身体,把目光转向远处那片连绵的山峦,漫山的红枫将天际染成一片火海…… 第036章 阴霾密布 孙逐流大踏步地走进中军帐,一把抄起案上的茶杯,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末了用袖子用力抹了抹嘴角:“妈的,让爷爷找出那畜牲,非千刀万剐了他不可!” “别急,”楚临风淡淡扫了他一眼:“只要他继续,总有一天会捉到他。” “总有一天是哪一天?”孙逐流怦地一拳击向桌面,愤愤地低吼:“已经连续四天了!每天睁开眼睛,就开始心惊肉跳!不知道那家伙究竟躲在哪里,什么时候下手,从哪个方向来,攻击的目标又是谁?三万多人,用尽了方法却揪不出他,也挡不住他那双为所欲为的手,简直丢光咱们齐国人的脸!” “敌在暗,我在明。他化整为零,咱们人多反而碍事,目标太多,防不胜防。然而,此举无疑是蚍蜉撼树,只要咱们自己不乱,他就休想动摇我军的根基。”楚临风一派淡定,漆黑的眼睛如月下的静湖,幽深寂静却暗藏着潜流。 “我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孙逐流定定地看了他一阵,颓然跌坐到地毡上,用力捶着胸:“可是,长到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欺到头顶上来!这里,憋得快要爆炸了!” “实在憋得慌,就去校场练兵。”楚临风低头,重又拾起笔,继续在地图上圈圈点点:“不然的话,带点人去周边排查嫌疑人也不错。” “除了排查,还有什么可以做的?”孙逐流牢骚满腹。 “收缩,”楚临风的回答简洁有力:“把宿营地尽量收缩,增加暗哨,增派巡逻人员,密集巡逻,加强防守,时刻警惕,让他无懈可击。” 此时此刻,唯有防守才是最好的进攻。 他就不信,数万双眼睛找不出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你怎么做到的?”孙逐流安静了一会,突然迸出一句。 临风看似儒雅平和。关键时候却比他有狠劲。沉得住气。很有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地大气。而他。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那些无辜死去地弟兄。昨天还鲜活地站在他地面前。一起训练。一起摔打。一起玩笑。今天却倒在血泊之中。永远站不起来。而最呕地是。身为一个士兵。没有死在战场上。偏偏死在了自己地营地里。身边有几万并肩做战地兄弟。甚至死之前。连敌人地面都不曾见过! 只要一想到这些。他地怒火就止不住蹭蹭蹭地往头上冒。 “忍是心字头上一把刀。” “那把刀插在心里。好苦!”孙逐流长叹。整个人呈大字形摆在地上。 楚临风微微一笑。云淡风轻。 “将军!”德武压抑的声音里透着明显地悲愤。 几天来,孙逐流和楚临风早已熟悉了这种情绪,两人对视一眼,惊异地同时看着帐外的蓝天----日落时分,残阳如血。 孙逐流自地上一跃而起,冲出了中军帐:“又出事了?” “是~”仁武双目赤红,双拳在身侧握得要滴出水来。 “位置?”楚临风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没有半点起伏。 “黄江村。”德武补充:“马校尉已带了一队骑兵追过去了。” “嗯。”楚临风点头。 “伤者呢,”孙逐流的声音苦涩僵硬:“已经死了?” 五个,这是第五个死在营地的兄弟!对手居然挑在大白天下手,简直就是**裸的侮辱,***他都快疯了! “乔医官已经赶过去处理了。”武德迟疑了一下,艰涩地道:“估计拖不过今晚,一箭穿喉,拨箭就是死。” 众人沉默,心里似坠了冰块,沉得痛,冷得刻骨。 一条颀长纤细的身影踏着夕阳,慢慢地没入山林,那一袭艳丽的长袍,红得几乎滴出血来,融入漫山的红枫,分不出哪是枫叶,哪是人。 “十一,”枫林深处转出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轻声责备:“干嘛选这个时间?万一被现,坏了大事……” 十一狼懒洋洋地觑了他一眼,嬴弱苍白的脸上,扬起一抹绝丽的笑容:“我什么时候把事情搞砸过?” 四狼一怔,悻悻地道:“你最好是保证永远不失手。” “放心,”十一狼缓缓地走近,纤细的手指戳上四狼的胸口,笑得媚态横生:“等我失手的那一天,你就永远见不到我了。” 谁想得到,这样一双纤细美丽的手,却强大到随时可以捏碎一个男人的颈骨。 “十一~”四狼蹙眉,退了一步,冷冷地提醒:“你最好记住,就算是去死,也得先替爷把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这一回,十一狼连话都懒得回,径直没入林中…… 第037章 中计被擒 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敌人,他无声,无息地隐藏在暗处,无时无刻地监视着他们,随时随地钻出来,一击致命,遁于无形。 整个军营被一股看不见的气场压着,人人自危,个个凛然;再加上秋天本来就天干物燥,士兵们就象炮仗,一点就着,打架斗殴的突然成倍增长。 如玉忙得焦头烂额,到掌灯时分,才处理完最后一个伤兵。 推开窗子,一股凉风夹着暑气扑了进来,冷热交替,皮肤很快泛起细小的疙瘩。 如玉走到院子里,仰着头,让雨丝淋到脸上。 丝丝凉意沁入肌肤,奇异地抹平了她抑郁沉重的心情。 面对无辜死亡的弟兄,愤怒的不仅仅是那些曾与他们并肩做战的官兵。 身为一个医者,眼睁睁地看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从她的手中溜走,而她却完全无能为力,那种挫折感,真的很难用言语来形容。 没有人怪她,可是她却没有办法不自责。 她害怕那一道道从满怀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的眼神。 感觉,那些目光象一把把刀子,缓缓地切割着她本不坚强的神经。 “乔医官。吃饭吧。”赵民见她得了闲。忙把饭菜放在盘子里端了出来。 “我不饿。”如玉摇了摇头。转身走向自己地房间。顺手捞起那本搁在桌上地《骨科旨要》。道:“先放着吧。” “多少吃一点吧。”孔强在旁边见了。忍不住劝道:“从早上忙到现在。连中饭都没吃。哪能不饿?” 朱盛性子耿直。说话直来直去。不喜绕弯:“人都已经死了。光是自责有什么用?再说。人家功夫那么高。不是一箭穿喉。就是一掌毙命。除非你是神仙。否则把医书翻烂也是白搭!” 原本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谁料却被人一语道破心思。如玉脸一白。默默地垂下头去。没有吭声。 孔强惊见灯下。她空洞地眼睛里那抹深染地疲惫。刹那间似有蚊虫在心口叮了一下。蓦地泛过一阵酸麻。于是曲肘撞了朱盛一下:“朱盛~” “想是饿得狠了没胃口,”赵民见气氛有些僵,忙笑着打圆场:“乔医官你多少也吃一点,本来就瘦,再饿下去怕是风稍大一点就吹走了,哈哈……” 他笑了一阵,见众人谁也不接腔,深感无趣,讷讷地收住了笑:“我去伙房,让他们给你再煎个蛋……” “不用了~”如玉抬头,伸手抓住筷子,叫住他:“我吃就是。” “别折腾了,早点睡吧。”孔强揽着朱盛的肩,把他拖进了宿舍。 众人散去,四周归于沉寂。 如玉食不知味地拨动饭粒,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终是重又剔亮了油灯,再一次埋入医书之中。 “乔医官,乔医官~”急促的脚步声,伴着仓惶的惊呼,闯进来一高一矮两个士兵。 “我在!”如玉放下书,迅地走到了院子里:“伤者在哪里?” “在咸家冲,他失血过多,我们不敢随便移动,请乔医官走一趟。”矮胖的男子趋前一步,说明情况。 高瘦的那个贴着墙根站着,无声无息地藏在阴影里,仿佛与夜融为一体。 连续五天的惨案,让大家都变成了惊弓之鸟,听到呼救,另几个人连衣服都不及披,立刻全体冲了出来。 孔强反应敏捷,立刻进房拎了如玉的医药箱出来:“药箱。” “给我吧,”矮胖的那个伸手去接药箱:“走!” “一起去吧,说不定我能帮得上忙。”孔强热切地望着如玉。 “那走吧,别耽搁了时间。”矮胖的扫了孔强一眼,没有反对。 如玉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说什么,默默地跟了上去。 高瘦的那个最后出门,临走时眼角余光瞥了过来,赵民无意间瞧见,猛地机灵灵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倒退了几步。 “妈的,这人谁啊?怎么觉得他比将军还拽?”直到前面四人没入沉沉的暗夜,赵民才长吁口气,大声咒骂出来。 “不知道,瞧着眼生的很~”朱盛摇了摇头。 经这一闹,大家睡意全无,索性点亮了灯,聚在院子里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矮胖的男人在前面引路,如玉和孔强居中,瘦高个的殿后,几个人也不交谈,只一味地垂着头匆匆前行。一路遇到哨兵,大家都认识如玉,又见孔强拎着药箱,神色凝重地跟在身后,连口令都没有问,一路放行。 “等一下,”孔强忽地叫住前面带路的胖子:“不是说往咸家冲?那应该往左边拐弯,你走错了。” “是吗?”矮胖的停下脚步,缓缓地朝如玉靠近:“瞧我这精神头,一急就……” 如玉与他对面站着,见他忽地露出一口白牙,笑得诡异莫名,心中一惊,蓦然回头,孔强已悄无声息地软倒在地。 “他……”如玉又惊又诧,立刻上前一步弯腰查看。 膝盖突地一麻,身子人向前一扑,紧接着脑后玉枕**一凉,一头载进瘦高个子的怀里,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失去意识前,隐约听到一声飘渺的叹息,如来自地狱一般妖娆的声音在耳畔轻喃:“啧,本来今天不想再染血腥,他偏要送上门来……” 第038章 离奇失踪 耀眼的星子一点点地淡下去,天,慢慢地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先是灰蒙蒙的,渐渐的白得晃眼,慢慢地加了些金,红等醒目的颜色,越来越浓,最后,从鲜红里突然跳出一轮红日,刹那间,天地间霞光万道,流光溢彩 这一晚,孙逐流莫名地睡得极不踏实,睡梦里都支楞着两耳,静静地聆听着帐外的动静,等待着德武压抑中隐含着愤怒的声音响起。 意料之外,这一晚竟是格外的风平浪静。 照例在帐外的小山坡上活动着筋骨,看着早起的士兵们忙碌的身影,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远处一骑快马卷着烟尘,似一枝利箭笔直地朝中军帐狂奔而去。 笃笃的马蹄声,密集而清脆,似一面鼓,在清晨的旷野里传出很远,每一下都似敲在众人的心上。路旁的士兵都停下来,向马上的骑者行注目礼。 认出来人居然是军医处的赵民,孙逐流的心咯噔一响,莫名地往下一沉,疾步冲下山坡,往楚临风帐中电掠而去。 将军~”赵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翻下马背,声音象被风撕碎了,支离破碎,夹杂着金属磨擦的粗粝感:不好……” “别慌,有事慢慢讲。”楚临风听到马蹄声早已掀帘而出,声音不高,厚重而沉浑,极具威慑感。 “又死人了?这回是几个?”仁武被他感染,沉不住气追问。 赵民深吸口气,勉强稳定了慌乱的情绪:“将军,孔强死了,乔医官也失踪了……” 在军医处多年,见惯了血腥,更看多了弟兄们的生离死别,他或许会惋惜,也曾经愤怒,却不曾害怕。即便是最近出现了这样一个杀人狂魔,一天天地屠杀着他的战友;他也知道,军营里弥漫着浓浓的恐惧气氛,他却并未真切地体会到那种绝望的滋味。 他是军医。置身于后方。处理着战友地伤势。本以为除非全军覆没。否则生命应当无虞。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隐藏在暗处地敌人。会把魔掌伸向他们。 当看到孔强地尸身静静地躺在地上地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原来军医处也并不是一块净土。同样地会面对死亡。 那一刻。前所未有地恐惧与绝望击溃了他地心理防线。他慌了。乱了。茫然了…… “你说什么?”孙逐流刚好赶到。倏地落在他地身前。一把揪住他地前襟。 “孔强死了。乔医官。失踪了~”说着话。隐忍多时地泪终于流了下来。 一夜之间。他失去一个最好地兄弟。同时失去了最平易近人地上司。 乍闻噩耗,孙逐流全身的血液凝住了,流不动,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他试着张了张嘴,竟然说不出话。 乔彦竟然失踪了?那个坚韧如蒲草般的女人,那个脆弱如细瓷般的女子,就这么毫无预兆地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 他额头上青筋爆起,眼里除了愤怒,慢慢地溢出一缕惊痛似地绝望,掐在赵民颈间的手,不自觉地越来越用力,狠狠地收拢。 “咳咳咳~”赵民透不过气,只觉得肺里的空气很快被挤光,象撕裂般痛楚,开始下意识地拼命挣扎。 “逐流,你干什么?快放开他!”楚临风现不对,急忙上前,用力掰开他的手。 赵民好容易得回自由,不由自主地踉跄着连退了三四步,拼命地喘息,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孙逐流忽地抬起头来逼视着赵民,眼神凌厉,杀气腾腾:“她怎么会失踪?失踪多久了?为什么不早点来报告?” “昨,昨天夜里,”赵民瑟缩了一下,低低地答:“来了两个驻扎在咸家冲的弟兄说那边生了命案,请乔医官去救人。她带了孔强走了,我们一晚没敢睡,挨到天亮时有人过来报讯,说现孔强的尸体倒在去咸家冲的分岔路口……” 楚临风蹙眉,淡淡地问:“乔医官大约是什么时辰动的身?来的那两人,你们以前谁见过?” 直到现在,他也没接到报告说咸家冲那边死了人,这其间必定大有文章。 “约是亥时一刻,”赵民陷入回忆:“那时乔医官还没睡,是他先跟他们搭上话,我们才醒来,后来孔强说要跟着去。那两个人眼生的很,一个矮胖,一个瘦高。” 想到临走时,无意间与瘦高个那个短暂的对视,他仍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补充了一句:“瘦高的那个很邪门,眼神又冷又厉,象结了冰的刀锋。” “你确定,乔医官是真的失踪了,而不是被人抛尸在某个偏僻的地方?”楚临风保持着冷静与从容。 “到处都找过了,没现。”赵民缓缓地摇头。 而且,如果真是那个魔鬼做的,前面几个都没对尸体进行处理,就这么大刺刺地扔在原地,没理由单独把乔医官的尸体藏起来。 赵民想到的,楚临风不可能想不到,他只是求稳,想进一步证实后再做判断。 “嗯,德武,你派人去查一下,最后一个见到乔医官的是谁?在什么地方?”楚临风点头,迅下达指令,转头瞥一眼恍如化石的孙逐流,淡淡地道:“逐流,你跟我来一下。” 乔医官失踪一事的确透着蹊跷,可相比之下,逐流的态度显得更奇怪。 第039章 步步紧逼 说吧~” “什么?”孙逐流一头雾水。 “有什么事情是你已经知道,而我应该知道,却还不知道的?”楚临风在帐内来回踱了两遍,在孙逐流的身前站定,静静地看着他。 “嘎?”孙逐流怔住,愣愣地看着楚临风。 “说吧,是什么?”楚临风很笃定地看着他,神色柔和平静。 “你说什么呢?”孙逐流蹙眉,避开他的眼神。 “我以为,我们是无话不谈的兄弟。”楚临风的声音里隐含着淡淡的挫折和失望。 “我们当然是兄弟!”孙逐流变了脸色,焦躁地握着拳:“可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敌人潜藏在暗处,一天杀死咱们一个弟兄,现在更展到肆无忌惮地进入营中来掳人的程度,若是再不采取措施,一味地收缩防范,任其自由出入,一旦军心动摇,后果不堪设想!” “你怕了吗?”楚临风微笑,气定神闲。 “什么?”孙逐流一愣,瞳孔蓦地放大:“你说什么?有胆再说一遍?” 楚临风不闪不避,冷静地回望着他,神色安详,清晰地一字一字地重复一遍:“为一个暗箭伤人的小丑,你感到害怕了吗?你的内心开始动摇了吗?” “胡说!”全身地血液在这一瞬间全冲上脑门。孙逐流愤怒地提高了声音:“别说只有一个。就是十个八个。千个万个。我孙逐流又何惧之有?” “那么。”楚临风笑得狡黠。眼睛里有细碎地光芒在闪耀:“你慌什么?” “我~”孙逐流语塞。 是啊。他并不怕敌人。更不怕死! 可是该死地。他担心乔彦! 他害怕乔彦落到那凶残暴戾地敌人手里。更害怕那恶魔现乔彦地女儿身!他不敢想象。更无法承担那个后果! 楚临风不再说话,双手环胸,默默地看着他,微笑。 他的笑容很平和,很纯净,很通透,眼睛很黑,很亮,消除掉一切不安与浮躁,极具安定人心的力量。 孙逐流败下阵来,抚着额颓然地跌坐到椅子上:“乔彦,是女人!” “什么?”这一回,换楚临风错愕:“怎么可能?” 虽然早猜到孙逐流有事瞒着他,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桩惊天的大秘密! “是真的,”孙逐流苦笑:“虽然不知道她出于什么原因易钗而弁藏在军营里,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是女人,如假包换。” “当初是谁信誓旦旦,说他是司马家走失的男宠?”楚临风冷眼斜觑着他。 现在他跑来跟他说,乔彦是个女人? “咳~”孙逐流摸了摸鼻子,自觉地把责任揽上身:“那个,是我判断失误。” “什么时候的事?”楚临风恢复冷静。 “这重要吗?” “夏天,你天天深夜往营外跑的那段时间?”楚临风不理他,在房里来回踱步,二根手指抚着下颌,径自从一团乱麻里理清思路:“所以,你才会建议拨营到太平镇,还建议把军医处设在祠堂里?” 孙逐流不语,嘿嘿笑了几声,笑声很干,干到自己都觉得心虚。 “很好,”楚临风点头:“你想得很周到,口风也很紧。” “那个,”孙逐流不安地挠了挠头皮,试图解释:“事关乔彦的**,不方便透露太多。” “私事?”楚临风忽地停在他身前,眸光犀利而冰冷:“你以为这是在哪里?有没有当我是一军之主帅?” 咦?问题好象升级了哦?竟然上升到政治的高度了。 “呀~”孙逐流跳起来:“怎么越扯越远了?” “你认为我是在小题大做?” 本来就是。 孙逐流嘴唇动了动,自知理亏,话到嘴边硬生生地改了:“临风,我错了还不行吗?” 楚临风叹一口气:“乔彦知道吗?” “我又不是傻瓜,这事能让她知道吗?”孙逐流不禁有些得意:“若是她知道了,说不定早就逃跑了。” “这么说,你还有功咯?”楚临风又生气又想笑,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孙逐流呵呵一笑:“最起码,乔彦的医术的确很不错啊!她如果走了,咱们上哪再找一个这么好的大夫?” 现在医术怎样,是重点吗? 女扮男装,混进军营,就算她不是奸细,也难逃欺君之罪啊! “喂,”孙逐流察觉不妙,防备地瞪着他:“你该不会是想赶她走吧?” 楚临风没有吭声:兹事体大,得慎重考虑。 “我不同意,不,我不许你这么做!”孙逐流哇哇叫:“就凭她这身医术,到哪里不能混口饭吃?要不是真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她何必跟着我们这群男人在战场上吃这份苦受这份罪?” “就算我想赶,也得先把人找回来再说吧?”楚临风苦笑。 孙逐流似乎总喜欢做些本末倒置的事情。 可就是这一点,让他不由自主地喜欢他。 “我不管,除非她自己离开,否则不准赶她走!”孙逐流扔下一句威胁,气呼呼地离开。 第040章 黎明前夕 夜色寂廖,天空中飘着细细的雨丝,笃笃的马蹄声在无人的驿道上清脆地响起,显得隔外的空旷。灰黑的山林从马车旁轻快地掠过,空气中的潮湿,消却了秋老虎的暑气,带来了惬意的清凉。 四狼靠在车辕上,半眯着眼睛,竖起耳朵警惕地捕捉着一切可疑的声响。 十一狼懒洋洋地歪在车里,双手枕在脑后,两条修长漂亮的长腿交叠着,瞟了一眼身旁沉睡的如玉,唇角泛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老四,你说老三他们是不是脑子坏掉?”十一狼曲肘支着身子,纤细的手指轻佻地抚上如玉的颊:“这种货色怎么可能入得了爷的眼?巴巴地跑了这么远的路,兴师动众地劫了来,万一错了,是什么后果?” “爷什么时候恋过女色?”四狼抖了抖手里的皮鞭,啪地一声脆响,马儿撒开四蹄跑得更欢了。 “嗟~”十一狼碰了个软钉子,顿感无趣转而研究起如玉的那套银针:“这玩意,真的能解爷的头疼?” “老七说他亲眼所见。”四狼回得简洁有力。 十三狼里,老七的性子最傲,从不屑于说谎。 十一狼哑然,悻悻地扔了银针,狠炙的目光掠过如玉娟秀姣好的面容,缓缓地停在了百汇**上。 只要轻轻一按,这个讨厌的女人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 “十一,我劝你还是考虑清楚再下手。”四狼头也不回,冷冷地提醒。 “哼!”十一狼轻哼一声。重重地躺了下去:“我先睡了。你支应着吧。” 如玉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美。很遥远地梦。 梦里。有人轻柔地抚触着她地。有一双温柔恬静地眼睛。默默地凝望着她。 如玉地心里哽着千言万语。几经挣扎。喉咙涨得痛。才终于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娘。带我走~” “玉儿。好好照顾自己~”娘微笑着转身。渐行渐远。 如玉大叫着。霍然而醒。映入眼帘地是一双充满了讥诮地漂亮地丹凤眼。 “哟,还没断奶呢?”十一狼单手支着下颌,懒洋洋地斜睨着她。 “你,是谁?”如玉怔怔地看着她,一时还无法分清梦境与现实:“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十一狼挑起柳眉,嘲弄地望着她:“这么快就忘了,乔医官?” 记忆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接二连三死去的士兵,杂乱的脚步,惊慌地喊叫,冰冷的眸光,孔强如败革般颓然倒下的身躯…… 如玉吸一口冷气,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 一直以为,那个杀人狂魔必定是个凶神恶煞,五大三粗的男人,谁想到竟会是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 “孔强?”如玉的惊呼声被十一狼的手指生生地封在喉咙里。 “嘘~”十一狼俯瞰着她,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按着她的唇角,神色睥睨:“别嚷,姑奶奶心一烦,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懂吗?” “他,”如玉闭了闭眼,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死了吗?” 十一狼突然咯咯地娇笑了起来,象听到世间最好笑的笑话,笑得花枝乱颤:“老四,你听到没有?她居然问我他死了没有?” 四狼皱了皱眉,递给她警告的眼神,转过头去。 如玉面色潮红,孱弱得秋天枝头最后一片枫叶,只需一阵最轻柔的风便能将她吹散。她努力挺直了腰杆,静静地望着十一狼,声音很轻却隐含着奇异的执拗:“告诉我,他死了吗?” 十一狼倾身,缓缓地靠近如玉,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温柔地沿着她苍白毫无血色的唇瓣一直滑到颈下,似一条蛇蜿蜒而过,附在她耳畔,吐气如兰,声音娇媚婉转:“我的手下,从不留活口。” 而如玉,却成了唯一的例外,一个她极度憎恶的例外! 如玉下意识地侧身,避开她如此亲昵地行为,却在偏头的瞬间听到了这句话。似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来,全身冰凉。 十一狼满意地看着她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白得象一尊没有生命的瓷娃娃。苍白的嘴唇翕动,潮水涌进眼眶,眼神绝望得几近茫然,然后这双凄美的眼睛倏地闭上了,一颗清泪缓缓地滑下。 “是我的错~”如玉低喃。 她本来,是可以阻止孔强的,她当时张了嘴,却没有出声音。 “什么?”十一狼没有听清。 如玉转过头去,不再理她。 于是,一切归于沉寂,只余辚辚的马车声,伴着晨曦缓缓地驶入一座小镇。 第041章 变生仓促 昨夜下了一场小雨,青石板的路面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泛着自然的光泽 街边一家包子铺的笼屉里冒出袅袅的白雾,在静寂的长街上弥漫着,散出一股诱人的香味。 时间还早,这家包子铺似乎是镇上唯一开始营业的小店,四狼顺着香气,把车停在了包子铺前。 “客官,要些什么?”见生意上门,卖包点的中年男子撩起围裙擦了擦手,扬起笑脸问。 “都有些什么?”十一狼挑开车帘,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询问。 “有豆沙包,灌汤包,盐菜包子,素馅三鲜包,另外还有小米红枣粥。”男子热情地推荐。 “有没有蟹黄的?再不然,水晶虾仁的也行。”十一狼挑剔地蹙起了秀气的眉尖。 “呃~”店主露出了局促的笑容。 “别理她,给我来十个灌汤包,十个素馅三鲜包,再来碗粥吧。”四狼闻到红枣甜腻的香味,食指大动,跳下车辕,大踏步走向那张空着的桌子,一**坐了下来。 “哼~”十一狼轻哼一声,轻盈地跃下马车,站到包点铺前,径自取了食物在四狼对面坐下,冷声道:“你不下来,莫非还等姑奶奶抱你不成?” 如玉怔了一下,这才明白对方是在跟她说话。 她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居然真地完全没有束缚。可以任意行走。 原来。她在他们眼里弱小得连防卫都不屑为之。 她苦笑。想到那几具冰冷而狰狞地尸体。打消了抢了马匹逃跑地蠢念头。弯腰钻出了马车。 如玉垂下眼帘。轻声道:“大叔。给我两个素馅地。再加一碗粥吧。” 虽不知他们劫了她有什么目地。要把她带到哪里去。但想要逃出敌手。前提是必需保住性命。 “好咧~”店主很自然地把她往四狼那一桌引去。 铺子很简陋,只在街边放了两张方桌,几条长凳。此时,另一张方桌上已坐了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是三狼与七狼,这时听到声音那两人齐齐扭头看了过来,与如玉打了个照面。 如玉觉得这两个人有些面熟,不觉多瞧了两眼。 “看什么看?”十一狼轻拍桌面,冷声喝叱:“再看,挖了你的眼睛!” “你骂谁呢?”如玉没来得及吭声,七狼已冷冷地接腔。 他一开口说话,如玉便想了起来。 几个月前,这两个年轻男子曾陪着一个男人在她手里扎过银针,走时还扔下了一百两黄金。 “姑奶奶骂的就是你,怎么着?”十一狼俏脸一凝,拍桌而起。 “两位~”店主见两人言语失和,吵了起来,急忙跑过来劝架。 “滚~”十一狼随手一掌,将他的身子打得飞了起来,越过桌面,撞翻了炉灶,怦地一声掉在地上,吭都没吭一声当场晕死过去。 “哎呀~”如玉回过头一瞧,热气腾腾的屉笼乒乒乓乓掉了下来,雪白的包子滚了一地。 “好个不讲理的泼妇!”三狼叱骂一声,大袖一扫,桌上的碗儿,碟儿,筷子,包子都象长了眼睛一样呼啸着朝十一狼飞了过去。 “欺侮女流算什么好汉?”四狼猛地一掀桌面,抽出缠在腰间的寒铁链刷地抖得笔直,朝三狼分心便刺。 “哪里跑出来的野小子,居然敢管老娘的闲事?”十一狼纤腰一拧,身子轻盈如燕,斜掠出两丈多远,半空中一个细胸巧翻云,手里已多了一条彩带,揉身倒蹿了回来,复又加入战圈。 “三哥,吃独食可不好,也算我一个!”七狼纵声长笑,长剑出手,寒芒如瀑,满天都是刀光剑影,这四个人已战成一团。 这里几人打得兴起,倒把如玉扔在一旁无人看管。她急忙壮起胆子走过去,颤着手去探店主的鼻息。 却见他满眼惊骇,脖子成奇怪的姿势扭曲着,早已没了气息。 饶是如玉这段时间已见惯生死,眼见一条活生生的人命,眨眼之间就烟消云散,也不禁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那边四人对望一眼,交换了眼色。 “何方妖孽在此行凶作恶,今日大爷我要替天行道教训教训你!”三狼大喝一声,左手变掌为爪,直接抓住寒铁链,轻轻一振,铁链如蛇一般飞出去已紧紧缠绕住四狼;再随手一抖,已将四狼宠大的身躯甩了出去。右手再并掌如刀,只闻声如裂绵已将那条柔软坚韧的彩绸生生切断。 他飞身掠起,左脚一个回旋踢,十一狼惨叫一声,被踢得倒撞到墙壁上,跌落下来,连吐了两口血,倒在了地上,再也没爬起来。 七狼赶上去,长剑脱手飞出,插在四狼胸前,他惨叫一声,咚地掉落路边的水沟,再也没了声息。 “呸,秽气!”七狼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把剑抽出来大踏步朝如玉走了过来,冷冷地以剑指着她,殷红的鲜血顺着剑尖滴在地上:“你~” “等,等一下!”如玉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认识你们!” “哦?”三狼挑眉。 “是真的,三个月前在肃州,我替你们朋友瞧过病。当时少侠还给过一百两黄金做诊金。”如玉闭着眼睛,一口气地嚷了出来。 “你是,”七狼眸光一闪,低头重新审视了她一遍:“乔医官?” “是~”如玉松了一口气。 “乔医官不在太平镇,怎会到了白马坡?”七狼收起剑,狐疑地望着她。 “白马坡?”如玉大骇,这里已是秦国境内? 第042章 费尽口舌 怎么,你不知道?”七狼诧异。 “你们不是一起的?”三狼惊奇。 “呃~”如玉尴尬地垂下头,不知该如何向他们解释,自己是被人从军营中劫了出来的。 “三哥,”七狼瞧了瞧倒卧在地的几具尸体,低声催促道:“天要大亮了,咱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嗯,”三狼点头,拾起行礼搭到肩上:“乔医官,衙役很快就会来,留在这里会很麻烦,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 “谢谢。”如玉怔了一下,低低地道了谢,声音干涩僵冷,表情茫然地呆立在原处。 她身无分文,被人掳到敌国境内,眼看着又会遭遇官府追捕,这接二连三的变故,已使她懵然不知所措了。 “乔医官,”三狼走了几步,见她不动,奇道:“你不走吗?” “走?”她能走到哪里去?天下之大,似乎已无她的容身之处了。 “你没有地方可去吗?”七狼似有不耐。 如玉缓缓摇头:“两位走吧,不用管我。”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你在这里等官府来抓?”三狼蹙眉。 这小子该不是被吓傻了吧? “人不是我杀地。”如玉咬唇。 “谁可以证明?”七狼冷笑。 如玉沉默。 “别忘了,你是齐国人,这里是秦国。”三狼淡淡地提醒。 她知道,正因为如此她不能跟着他们走,她不想连累更多的人。 就算是和平时期,两国边民时有磨擦,械斗群殴之事时有生,现在战乱期间,两国的边民相互之间更是恨之入骨。 谁没有亲人?谁没有热血?谁又能胸怀宽大,做到冷静平等地对待一个屠杀自己同胞的仇人? 如玉没有说话,从车里找回了自己的银针,那是她现在唯一拥有的关于家,关于父亲的回忆。 她低头,把盒子紧紧地抱在怀里,似乎能从那暗红的盒子上寻求到某种力量,再抬头时,已经下了决心:“两位,后会有期。” 十一狼替她换了便服,所以只要她不说,没有人知道她是齐国的军医。 这里没有人认识她,她既不是颜如玉,也不是乔彦,只要她想,只要她有决心,她完全可以重头来过,忘掉过去,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你要自己走?”三狼忽然觉得头痛。 一直到现在,整件事情都进行得很顺利,顺利到他一度怀疑自己是否高估了齐军的实力,甚至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他的计划对象不应该是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军医,而应该是齐军的统帅,楚临风! 可是现在,他以为最困难的关卡一一闯过,却在他认为最不成问题的问题上出现了意外----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乔医官,居然没有如他预料中那样痛哭流涕地牵着他的衣角,哭着喊着要跟他走? “你要去哪里?”七狼开始沉不住气,眼里已露出戾气。 这小子,怕是识破了他们的身份,在跟他们装呢? “不知道,”如玉的眼神依然迷惘:“走一步算一步,车到山前必有路。” 三狼踏前一步,悄悄地按住七狼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转过头试着冲如玉微笑:“要不这样吧,我们反正要进山收一批皮货,不如你跟我们一起走?” “嘎?”如玉怔住。 “是这样的,”三狼见她似有所动,忙继续游说:“上次虽蒙乔医官妙手回春,爷的头疼有所好转,但入秋以来天气转凉再加上山里温差大,爷的头疼病又犯了。在下正寻思着要不要找个机会再跑肃州一趟,请乔医官给爷治冶呢。” “我早说过,这种病全靠保养,他若是不改脾性,饮食上又不加以节制,是没法治愈的。”如玉皱眉,就事论事。 “爷的脾气,谁敢要他改?”七狼神情倨傲。 “那是,”三狼狠狠掐了他一把,脸上保持着温和的微笑:“不过这话得医官去说,我们身为下属,哪里劝得动他?” 那人刚愎自用,连下属的话都不听,难不成她一个外人的话,他就肯听了? 如玉嘴唇翕动一下,终究不愿凭空枉议他人是非,没有吭声。 “再说了,也不光是爷需要乔医官。山民们打猎时时有伤亡,若是有乔军医在旁,实在是莫大的助益。”三狼卯起三寸不烂之舌,努力劝说。 “走不走?”七狼见二人说个不停,不由焦躁起来:“要来人了!” “走吧!”如玉原本有些犹豫,又见他态度诚恳,咬牙同意了。 “妈的,”十一狼见三人消失不见,这才翻身坐了起来,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啐道:“要走就走,罗罗嗦嗦讲半天,老娘躺得骨头都硬了!” 四狼从沟边一跃而起,拍了拍身上的污垢,叱道:“就你废话多,走!” 第043章 擅自离营 秋日正午的太阳,散出一**的热浪,向路人兜头盖脸的袭卷而来,让人感觉到异常的焦躁。 “加把劲,等到了梅仙镇,我请你下馆子喝酒。”孙逐流以鞭遥指前方,恨不能背插双翅,飞奔目的地。 “将,将军~”德武哭丧着脸:“小的宁愿喝水,啃干粮。” 孙逐流忍不住笑骂:“臭小子,瞧你那点出息,这才多大点事,至于吗?” 擅自出营,私离驻地,这还不算大事?都够得上军法处治了! 德武垂头:“小的属鼠的,胆子本来就小。” “别怕,临风那有我替你扛着呢。”孙逐流笑着打包票。 “我只担心到时连将军也扛不住~”德武忍不住嘀咕。 “你说什么?”孙逐流没有听清。 “将军,好象有人追上来了?”德武放慢马,回眸观望。 远处,两骑乌锥马疾若流星,飞奔而来。 “别理。”孙逐流不但不减。反而啪地甩了一鞭。头也不回地策马狂奔。迎着风大吼:“只要不是临风。谁也别想追到老子。” 来地。好象就是楚将军。跑在前面地那匹正是奔宵。 德武嘴唇翕动了一下。终于没有吭声。默默地策马追了上去。与孙逐流并肩。 “逐流。等一等!”楚临风人未至。声已到。 “妈地。他怎么那么闲?连这种事都亲自出马?”孙逐流回头瞧见他。待要装做视而不见。毕竟不能善了。只得低咒一声。轻带马缰。按辔徐行。 除了楚将军。放眼齐军大营。还有谁能镇得他住? 德武低眸掩去眼底的情绪,规规矩矩地在马上给楚临风遥遥施了一礼:“将军~”声音平缓,不带一点起伏。 “哎呀,”孙逐流不耐地蹙起双眉:“不能跟你说了吗?我办完事就回去,你追来做什么?营里谁管事,胡闹!” “孙逐流~”楚临风远远地停鞍驻马,黝黑的眸子里隐隐有两簇火苗在跳跃,冷冷地逼视着他,那气势即使隔了相当一段距离,依然锐不可挡。 德武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带紧了缰绳,马儿焦躁地在原地转起了圈圈。 仁武冲他偷偷挤了挤眼睛,暗示楚临风真的很生气,两人默默地退出风暴圈。 “你不用喊,”孙逐流先制人,提高了声音吼过去:“我耳朵没聋。” 楚临风怒极反笑:“逐流,把我当成什么?把齐军当成什么?把营里三万多名弟兄当成什么?”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孙逐流吗? 就为了一个女人,把全军的弟兄扔下,不顾大局,擅离职守,以身涉险? “这还用问?”孙逐流避重就轻:“大家都是兄弟!” “说吧,你扔下那么多兄弟,跑到这里来,究竟想干什么?”楚临风深吸一口气,强行按捺住怒火,淡淡地问。 “不是给你留了纸条了吗?干嘛这么生气?”孙逐流看着眼前那张清俊儒雅的面宠,看着那道如刀锋般锐利的眼神,一丝凉意自脊背上缓缓地爬了起来,忽地有些心虚。 “孙逐流,你就只有这种程度?”楚临风的眼里有淡淡的失望浮了起来:“因为一点捕风捉影的消息,扔下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的弟兄,你想做什么?觉得这样做是侠,是义,是英雄吗?” 他看不出昨天凌晨生在梅仙镇的命案与乔彦的失踪有什么必然的联系?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与乔彦有关,他也不应该连商量都没有,留下一条纸条,孤身犯险。 万一,这是敌人的一个诱敌之计呢?若是不幸,不但没有救回乔彦,反而把孙逐流搭进去,要他这个一军主帅要如何自处?又如何向众位弟兄交待? 楚临风的眸光那么清澈,那么明淅,似一汪深潭,透着彻骨的寒和一抹深刻的疲惫。 就是这抹疲惫,触动了孙逐流,他心一抖,似被虫叮了一口,心尖上泛过痛与痒,他蓦地垂眸,避开他的视线。 不,他不觉得自己在行侠仗义,更没想到要当个英雄。 “走吧,跟我回去。”楚临风读懂了他,忍不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放缓了语:“这事,我会派仁武去查个水落石出,待有了确切的消息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孙逐流迟疑一阵,还是说了:“我不放心,都已经到了这里,就让我亲自确认一下再回去吧。” “你~” 楚临风气得几乎就要当场作,抬眸触到孙逐流惶然而迷惘的眼神,忽地心软了。 他叹了口气:“她,对你有多重要?” 孙逐流苦笑,黯了眸色。 他不知道,他只是,只是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 他放不下,如果不来,他怕会后悔一辈子。 “那好吧,”楚临风再叹一口气,下了决心:“我陪你一起去!” 算他倒霉,交了这么一个朋友! “嘎?”孙逐流倒吸一口凉气。 “走吧,再不走,说不定我会后悔。” “不行,”孙逐流追上去,开始结巴:“国不可一日无君,军不可一日无帅,你怎么可以离开?这太危险了,我不同意……” “那么,”楚临风忽地勒住马鞍,拨转马头,露了个揶揄的微笑:“你跟我一起回去?” “呃~”孙逐流语塞。 “废话少说,快去快回,驾!”楚临风轻夹马腹,率先冲了出去。 “呀,等等我~”孙逐流愣了一下,急忙扬鞭追了上去。 ps:最近很多朋友留言抱怨更新慢了。其实,相比开坑之初,这个度已经快了很多了(滴汗)。这里,我一次性说明一下:我手里还有别的文在写,因此无可避免地会影响这篇文的更新度。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我不想因为追求度,而影响了文的质量。当然,因为现在的情节与战争挂钩,而某雪对于战争和军事这块,可以说是个文盲。写起来,也颇费心力,也是不争的事实。所以,综合以上的原因,这一卷的度就不可能快了。过了这一卷,应该能保证一天一更。 第044章 小心防犯 当孙逐流与楚临风为是否应该离开军营而争执时,如玉已跟随三狼和七狼走进了连绵数千里的雪峰山脉。 最初尚有大路可走,过了两天就只剩下猎户打猎的羊肠小道可行了。第一天还有村落,可以找人家借宿,第二天起开始露宿荒山野岭,晚间入睡,已隐隐能听到虎豹等猛兽的嘶吼。 穿行在茫无边际的原始森林中,放眼皆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参天巨木,完全没法分清方向,如玉不禁有些后悔,不该轻率地跟着两个陌生的男子进到这莽莽丛林之中。 好在,三狼与七狼对她始终礼遇有加,言词间颇为尊重,日间攀山越岭也很照顾她的进度,配合她的体力安排着每天的进程,却又做得不留痕迹,避免她的难堪。 慢慢的,如玉那颗惶惶不安的心开始平静下来。 林中长满了各种不知名的古树,怪石林立,峭壁如削。地上满是落叶,踩上去,潮湿而滑腻,散着**的味道。因为人迹罕至,植被极丰,无数不知名的野花肆无忌惮地盛开着,显得生机勃勃。 三人踩着落叶,出悉悉簌簌的声响,一直往山林的深处前行。 七狼腰间别着一把砍刀,走在前面,不时砍断恣意漫延的藤蔓,让后面的如玉能让少走些弯路,省掉不少力气。 但饶是如此,在山里走了三天,如玉也开始有些吃不消,脚底磨出了许多水泡。她要强,也不可能在两个陌生男子的面前,脱去鞋袜替自己治疗,只能咬着牙,默默地忍受着。 可山路崎岖,她脚上穿的是普通的布鞋,并不是专走山路的鹿皮靴,薄薄的鞋底,踏在嶙峋的碎石上,每走一步,都似踏在针尖上,钻心地疼。 听着如玉渐渐加粗的喘息,三狼皱了皱眉,拣了块石头坐了下来:“老七,休息一下喝口水再走吧。” 如玉如蒙大赦。顾不得地上潮湿。扶着树干滑坐到一块长满了青苔地石头上。伸直了膝盖。轻轻地揉捏小腿。嘴里低低地吸着气。 七狼折返回来。淡淡地瞥了一眼如玉泛白地小脸。蹙眉向三狼递了个眼色:“三哥。前面山洪冲垮了山梁。我看得另外寻路绕过去了。” “走。看看去。”三狼递了些肉干到如玉手上:“你先坐一下。别乱走。我们去去就来。” “嗯。”如玉不疑有他。轻应一声。闭上眼睛靠着树干养神恢复体力。 三狼七狼且走且回头。直到确定如玉看不到他们。这才停下来。 “三哥。”七狼率先难:“你打算在山里还转多久?” “怎么,吃不了苦?”三狼笑觑着他,不答反问。 “别再兜圈子了,”七狼并不受激,冷冷地提醒:“再兜下去,我怕她会支撑不住倒下去。” “放心,”三狼胸有成竹:“我观察过,她看上去很弱,其实很强韧。再说,有咱们在一旁照应着,不会出大事的。” “哼~”七狼不悦地冷哼:“对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之辈,有必要这么小心吗?” 先是故意把梅仙镇说成是白马镇,现在又带着她在山里胡乱兜圈子。虽然说小心驶得万年船,但他会不会谨慎得过头了? “她虽是个女子,毕竟是齐国的军医。”三狼神色温和,伸手拍上他的肩:“要知道,咱们既然能把她从齐军营中劫来,焉知有一天她不会从咱们眼皮子底下逃走?所以,小心点没错的。” 七狼蓦地瞪大了眼睛,就算眼前突然蹦出一只吊睛白额的大虫来,也不会比现在更惊讶。 他握着拳头,悍然反驳:“三哥你说的什么屁话?莫说她一个女子,便是三千个全副武装的齐军,进了咱们地盘,又岂能让他们活着走出这片林子?” “世事无绝对,”三狼微笑,明亮的眼睛在林中昏暗的光线下闪着睿智的光芒:“楚临风做梦可曾想过,有一天咱们会从他的心脏挖出一块肉来?” 七狼神色傲然,断然否决:“那怎么一样?” “一样,”三狼温和地打断他:“永远别轻视你的对手,尤其当他的名字姓楚名临风的时候,更是一刻也不能松懈。” “算了,我说不过你。”七狼悻悻地扔下一句话,转身往回走。 如玉见二人走得没影,急忙弯腰脱下鞋子,乍然见到血迹斑斑的双脚,吓了一跳,试探着想把袜子褪下,干涸的血液已把皮肉与袜子连在一起,轻轻碰触一下都疼到心里。 她扶着树干慢慢地站了起来,躬着身子跛着脚慢慢地搜索----她记得林中植被极丰,一路走来,曾看到好多草药的。 蓦地几朵红艳艳的小花夹在一片野生的蝴蝶兰中撞入她的眼帘:是一片野生的成年三七。 她一阵惊喜,小心翼翼地拨了几株,摸出腰间的水囊倒了水粗略地清洗了一遍送入嘴里嚼碎了,重又席地而坐,脱了鞋子,艰难而缓慢地将袜子从脚上剥离,把药汁敷了上去。 三狼七狼重回原地,却不见了如玉,不禁惊出一身冷汗,急忙分头寻找。七狼运气好,走没多远,已看到如玉背对着他坐在地上,不知摆弄什么。 “乔医官,你干嘛?”他气急败坏地冲了上去。 “咝~”如玉被他一吓,慌忙扔了水囊,闪电般地把脚缩到身下,幸好裤腿够宽大,勉强可以遮掩。 七狼是什么人?眼光利似刀,早已瞧得清清楚楚,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妈的,都伤成这样了,为什么不吭声?” “没事,水泡而已,过几天就好。”如玉竭力说得轻描淡写,希望他可以主动回避,让她穿回鞋袜。 三狼听到声音寻了过来,见状朝七狼递了个眼色,扔了一个瓷瓶到如玉脚边:“呶,这里有些金创药,先涂上吧。” “不用了,已抹了药了。”如玉神情尴尬。 “对了,刚才探了一下,意外现一条捷径,倒省了不少时间,估计明天应该能到了。”三狼借故走开:“老七,你去打些水吧。” 如玉哪里还有闲心上金创药?胡乱地穿上鞋袜,软软地靠在树干上,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脸上的红潮久久都不褪去。 第045章 进入山村 经过一夜的休整,如玉恢复了些体力,三个人草草吃了些干粮肉脯,又开始朝深山密林里进 山势越来越陡,路也越来越崎岖,渐渐已能听到水流的声音,刚开始只有淙淙的细流,慢慢的水声越来越响,渐渐有若雷鸣。 一条不足两丈宽的天然石梁飞架在两山之间,左边是陡峭而悬空的万丈绝壁,蜿蜒的山溪奔流到此,流下绝壁,出雷鸣般的巨响,声势骇人。 “看,那就是我们的住所。”三狼站在山梁上遥指着山谷。 “要不要我扶你一把?”七狼犹豫了一下,还是向她伸出了手。 “不用了。”如玉深吸了一口气,再徐徐地吐出来,这才鼓起勇气走了上去。 两边峡谷间距约摸二十多丈宽,强劲的山风,将她的衣衫鼓荡成球,几欲乘风而去。 她被风吹得晃了晃,随即微微弯腰稳住了身子,七狼瞧得心一揪,生怕她一头栽下万丈悬崖,竟出了身冷汗。 如玉极目望去,峡谷之中隐隐有十几户人家,稀稀落落地点缀在群山之中。似散落的珍珠,镶嵌在满山的深红与翠绿之中。 “走吧,希望天黑前能够抵达。”她叹一口气,知道那些房子看着近在眼前,走起来七弯八拐,还是很花时间的。 “放心,很快的。”三狼微微一笑,忽地嘬唇出一阵尖利的哨声。 几乎是立刻地。对面山谷响起了同样地哨音。如玉还未明白怎么回事。从对面峡谷滑过来一只藤编地筐。大小刚好够站一个人。 她这才现。在她身旁枝繁叶茂地古树之上。绑着两条粗大地铁链。横跨峡谷。直通对面悬崖峭壁上地一棵古松。组成了一条简易地索道。 三狼第一个坐进藤筐。很快安全地抵达了对岸。轻松地跃下藤筐。冲她挥手微笑。藤筐很快又过来。 如玉没有多做推托。安静地爬进了筐里。七狼试了试筐地结实程度。又砍了根藤条把她紧紧地捆在筐里。这才出哨声。只听咯吱地声响。藤筐缓缓向对面移了过去。 她怕高。所以紧紧地闭着眼睛。双手死死地抓着筐沿。脚底是万丈悬崖。耳边是瀑布出地巨大地轰鸣。猛烈地山风把藤筐吹得左右摇摆。仿佛随时有翻转过去。把她倒进峡谷地危险。 前所未有地恐惧袭卷了她。可是。她不能嘶声呐喊。虽然明知道山风完全能掩盖她地声音。但是她就是无法喊出声来。她于是死死地死死地咬住下唇。 当藤筐抵达对岸时,三狼第一时间冲了过去,如玉面白如纸,唇瓣被咬得破了皮渗出丝丝鲜血。于是,三狼忽然有一种错觉,眼前的女人象一缕烟,随时会被山风吹散。 那颗永远刚强冷硬的心,忽地柔软了下来,他向她伸出了手:“来,我扶你。” “不用~让我休息一会,只要一小会~”如玉闭上眼,温和而柔软的声音里藏着一丝不可思议的执拗与坚韧。 三狼愣住了,沉默了,忐忑了。 他重新审视面前这个柔弱而苍白的女人,第一次开始质疑自己的决定----把这样一个看似温婉却永远坚韧固执的女人,带到主子的身边,是正确的吗? 他忽然有一个奇异的感觉,眼前这个看似脆弱的小女人,也许会改变花满城的一生。 过了峡谷,接下来的路就好走许多,甚至很多地方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的痕迹。 如玉总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那密密的暗林里似隐藏着千军万马,空气中有不同寻常的波动,一些细微的声音明明在耳边,但当她专注倾听想要找到它时,却又消失不见了。 日落西山,如玉一行总算是赶到了这个被三狼称之为枫树沟的小山村。 三三两两的原木筑就的房子,东一间西一间地散落在群山之中,比她在山梁上俯瞰时看到的数目要多得多。峡谷里也有田,不知是否因为深秋的缘故,大部份都是荒的,修整得极为平整工正,空旷的田土一块块相连,给她一种演武场的错觉。 很明显,这与她脑海里勾勒的那个猎户聚集的小山村大相径庭。 吃过简单的晚饭,三狼殷勤地把她领到一个看起来比别的木房要宽敞气派得多的小院子里,指着西边的一间厢房,客气地道:“这是我们兄弟的睡房,让下人们拾掇了一下,不过,被褥都是新换的,你放心住吧。” “你们……公子呢?”如玉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公子”这个称呼。 既然特地来了,没道理不见过主人就休息吧? “乔医官先睡吧,爷去隔壁村验货,今晚可能不会回来了。” 特地选择了花满城不在的时段才带她进村,就是希望可以缓冲一下花满城的情绪,以免她看出破绽。 “那么,晚安。”如玉点头表示了解,转身掩上了房门。 第046章 两狼受罚 入夜的时候下起了雨,雨下得并不大,淅淅沥沥的洒着,落在树叶上,风吹过时悉悉簌簌地响着,很添了些萧瑟之意。 花满城回到枫树沟的时候,已是夜深人静,万赖俱寂之时。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到自己休息的木屋而是悄无声息地直奔三狼的窗外。 三狼睡得并不踏实,空气里隐隐流动的杀气,把他惊得一跃而起,抬眼已看见了窗外那道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暗影。 “谁?”他低叱,在出声的那一瞬间已明白来人是谁:“爷~” “出来,”花满城没有多说废话,直接转身离开:“叫上老七。” “是~”三狼没敢多说一个字,迅地穿上了外衣,走出门时,隔墙的七狼正好推门而出。 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紧紧地追随着前面那条快移动,如一缕轻烟,几近无声的人影。 刑场那棵用来捆绑囚犯的大枫树下,花满城静立如松。他的背挺得笔直,象一杆长枪,雪亮,锋利,带着杀气。 “爷~”七狼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低低地叫了一声。 花满城缓缓地转身,整个人都隐在暗处,仿佛已经完全融进了夜色。一双眼睛摄人魂魄地冷,在浓稠如墨的夜色里,透着无尽的森冷和阴鸷。 “不是说明天回来?天还下着雨呢,山路这么滑,万一……”三狼下意识地垂头,声音在他的逼视下,越渐微弱,最后归于沉寂。 “你们最近是不是太闲了?还是对我把肃州白白送给楚临风不满?再不然。就是认为我按兵不动很愚蠢?”花满城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倨傲。笑意未达眼底。狂妄而残酷。 这与他们预想中地情形相差太远。本以为即使不高兴他们自作主张。看在乔彦地份上还是会对他们网开一面。 看来。他们想得太天真了。 一丝寒意自脚底蹿了上来。慢慢地向四肢百骇扩散。 七狼吓得一声不吭。一个字也不敢辩解。因为只是他刀锋般地眼神已把他地意志砍得七零八落。 “属下不敢~”三狼惶恐地回答。 “不敢?”花满城冷笑,犀利如刀锋般清亮的目光缓缓自二人脸上扫过:“是谁的主意?” “是我~”三狼和七狼硬着头皮齐声作答。 “到底是谁?” “是我。”二人还是抢着把责任揽上身。 花满城露出个玩味的笑容:“当我傻子呢?” 三狼狠狠地瞪了七狼一眼,上前一步道:“爷,这事从头到尾是我一个人策划,也是我点名让他们去办,并且亲自到梅仙镇去接应的。” “不是!”七狼抢着言:“这事本来就是我先提出来的。” “很好,”花满城很平静地点了点头,神色淡漠地下令:“叫醒行刑的士兵,各领五十军棍,到水牢里反省去吧。” “是!”三狼和七狼松了一口气,立刻把身子挺得笔直,朗声应答。 花满城离去的背影很绝决,没做半丝停留。在进入自己住的小院时,他稍稍迟疑了一瞬。 因为习惯了寂寞与黑暗,忽地在一片阴森中看见了一点温暖的烛光,那团毛绒绒的黄似一根羽毛轻轻地搔动着他的心,于是他本能地去捕捉那抹摇曳的桔黄。 然后,他听到了从房里传来的奇怪的声音----一连串细细的,断断续续的,隐忍的,似稚鸟出的悲鸣似的呻吟。 是那个女人,乔彦。 没有一丝迟疑,他推窗跃了进去,毫无声息地如一片落叶般飘到了床前。 如玉全身蜷曲着,双手交叉紧紧地抱在胸前,如一只小小的虾。白皙的额上渗出细细的汗珠,巴掌大的小脸痛苦地纠结着,略显苍白的唇瓣被小巧的贝齿死死地咬住,细小而破碎的呻吟自齿缝间逸出。 “不,不要~” “求你……” 睡梦里,她一直在求饶,在挣扎。 显然,她正被恶梦困扰着。 花满城静静地凝视着她。 无疑,她是美丽的,更是脆弱的,尤其是这种无助又惶恐的时候,那茫然而绝望的挣扎足以让世上任何男人心软。 但,这并不包括他。 在花满城的字典里没有软弱,他也绝不允许自己软弱----在任何时候。 他扔下碾转不安的如玉,转身绝然地离开。 第047章 身在秦营 晨曦照亮了天幕,穿过树叶的缝隙,透过早雾,把点点金色洒满了山谷 如玉在一阵奇怪而整齐的低吼声中醒了过来。侧耳聆听,仿佛群兽的嘶吼,又似天边滚过的闷雷,间或还夹杂着似类于胡笳的低呜。 她披衣下床,推开窗看到的是满眼的红枫,寒霜浸染着叶片,竟是灿若云锦。 开门走出去,院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寂静空旷得有些碜人。 空气里隐隐有不同寻常的波动,起初在房里听来并不真切的声音变得清晰可辩,如此陌生却又如此熟悉。 似乎----是军中士兵操练时出的怒吼? 一念及此,她哑然失笑。 在军营里生活了小半年,还真是融入了角色呢!这远在深山的猎户聚集的村落里,怎会有军队操练? 昨晚来得匆忙,天又黑了,不及参观,这时才现这是个全部用木材建成的小四合院,天井照壁一应俱全,靠东边的墙根还开辟了一片小小的花圃,菊花,秋海棠,蝴蝶兰,姹紫嫣红,开得分外热闹。 她在院中的井边汲了水,净了手脸,推开门走了出去。 这屋子的地势较高,站在廊下,几乎已能把整个枫树村尽收眼底。 所以。当如玉乍然看到满坑满谷地青壮男子。横成排竖成列挤满了那一块块昨晚还空旷荒凉地田土。不禁错愕地瞠大了眼睛。 她猛地闭了一下眼睛。再张开。眼前地一切依然存在。并非幻象。 脑中嗡嗡作响。答案呼之欲出----眼前并非她熟悉地齐国将领。那么唯一地可能就是:她走进了秦军地地盘! 怎么回事? 他们分明说自己是进山收购皮货地商人。老三和老七呢?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要骗她? 她有些张惶地四处张望。徒劳地想要从人群里找出那两张熟悉地面孔。 然后,她看到了他。 不同于那些执戟拿棍舞得虎虎生风,穿着箭袖短打衣裤的兵士,他着一身雪青色的锦缎长袍,一头乌黑的用同色的带系着。 只一眼,如玉便已看出他不同于楚临风的儒雅和内敛。 花满城只是背负着双手状似悠闲地随便往树底下一站,便似一枝出鞘的宝剑,犀利,冰冷,散出一股迫人的气势。 象是意识到如玉的注视,他忽地转过脸来,与如玉的视线撞个正着。 他静静地望着她,缓缓地挑起一边眉毛,嘴角微微上扬,浓黑如墨的眸子似一片深不见底的潭水,闪着神秘莫测的光芒。眉宇间那丝冷漠与倨傲,即使带了一丝微笑也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如玉身子一震,似犯了错的孩子被当场逮住,慌乱地垂下了眼帘。 这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他的身份----秦军此次出战的副帅,青狼王花满城。 她真傻,在老四与十一一直以排行相称时,她就应该有所警觉,却笨到见到老三和老七时还没有察觉自己正与名动一时的啸天十三狼打交道。 “昨晚睡得还好吗?”冷嗖嗖的声音传入耳膜。 如玉不防,吓了一跳,蓦地扭头,这才现花满城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的身后。 他锐利的目光锁定她,眼中有审视,更多的却是讥诮。 原以为她多少会有些与众不同,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害怕,慌乱,懦弱……这些普通女子常有的情绪在她的眼神里全都存在。 如玉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垂眸很快调整了情绪,再抬起头时,眼中已是一片淡然:“花将军,久闻大名。” “乔医官,肃州城中一别,近来可好?”花满城神情淡定。 他摆出阵势练兵,就表明不愿掩藏身份,被她识破,是迟早的事,他不在乎。不,正确的说,他甚至有点期待。 期待她现他身份时理应会出现的惊慌失措,粟粟而危,如履薄冰,濒临崩溃的那种种神态。 他是秦军的统帅,手上染满了无数齐国人的鲜血。这是他的地盘,身边全是他的将士,他甚至不需要动手,便可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饶是她如何淡定,依然只是个十八岁的女子,现孤身深陷敌营,面对着传说中吃人不吐骨头的青狼王,怎么可能不害怕? 可是,想到军中死去的弟兄,在她眼前倒下的孔强,白马镇上卖包点的老板,如玉的胸中掠过一丝悲愤,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花将军费尽心机,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难道就为了跟乔某叙旧?” “呵呵~”花满城缓缓地勾起了嘴角,浅笑不改,狂妄不改:“不错,人是我杀的。” “为什么?”如玉再也忍不住,直着嗓子嚷出来。 “没办法,”花满城的身子略略前倾,紧紧地盯着她清澈如月下静湖的幽眸,脸上是近乎残忍而阴鸷的微笑:“乔医官那手金针刺**的绝技,实在令花某念念不忘,只能出此下策了。” “你休想!”如玉压住心底的恐惧,以傲然的姿态,回望着他。 阳光被树叶隔断,筛落,变成斑驳的光影,跳跃在他的脸上,使他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俊逸中透着诡魅。 光影流动,而他却笑了。 仿佛看穿她的虚张声势,他笑得恣意而狂放。 “你,笑什么?”如玉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随便你,”花满城忽地敛起笑容,冷冷的一字一句地道:“你只有两条路,留下来治病,或者走出去送死。” 说完,他不再理她,扔下她扬长而去。 ps:解释一句,前段时间我的本本坏了,拿去送修,原本说是一个星期可以修好,所以我打算本本修好再写。因为跟人共用电脑,时间有限。结果半个月了还没见到本本的影子。所以,我只好开始不定时更新。再重申一遍,这篇文更新虽慢,但绝不会变成太监。所以,有耐心的读者就跟下去吧。 第048章 艰难决择 二狼迎上去,略略有些不安地看着木屋前那道单薄瘦削的身影:“她会留下来吗?” 老三机关算尽,几个人同心协力才演了这么场好戏,把她连哄带骗的弄来,目的就是为了替爷治病。 可老三说,那个女人看着柔弱,其实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万一她倔脾气一上来,真的选择送死,岂不是白费心机? “哼~”花满城轻哼一声,刀锋般的目光冷冷地扫了过去。 “爷,”二狼不闪不避,静静地迎视着他:“事情已经这样了,何苦一定要逆大家的意?” 花满城默然半晌,不情愿地迸了一句:“她不会。” “不会?”二狼茫然。 不会替他治病,还是不会选择送死? “走了,不许再跟着我。”花满城扔下他,大踏步离开。 如玉用力地闭着眼睛,一言不,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她必需用尽全身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会崩溃。 阳光贴着她的衣角,一点一点地往上爬,她一动不动地站着,如一座雕像。 二狼远远地看着。这个如此沉默。如此娇小却又似蕴含着无穷力量地女人。忽地明白了花满城地意思。 她不会离开。 千古艰难唯一死。然而在战乱年代。死其实很容易。一条生命地消逝。有时比捏死一只蝼蚁要简单得多。 在这乱世中求存。直面困境。珍惜生命。才是最艰难地。 “你猜。她要在那里站多久?”六狼靠过来。好奇地拉了拉他地衣角。 二狼瞪他一眼:“爷让你想个折。把斩马刀改进一下。你弄得怎么样了?” “放心,包在我身上!”六狼不耐地翻了个白眼。 真是的,这么罗嗦,处处管着他,干脆他来当爷得了。 “她就是三哥花这么多心思给爷弄来的女人?”八狼抚着下巴,从头到脚把如玉打量一遍,撇唇批评:“依我看,不怎么样。” 美则美矣,总嫌太过柔弱。 这种女人,若是放在深宅大院里,丫环仆人围着,华衣美服地供着,或许还挺合适。放到这深山老林里,也不怕一阵风给吹跑了她? 还不如十一妹,妖娆媚惑,女人味十足,下了床提起鞭子还能上阵杀敌,多爽脆? “嘻嘻~”六狼忽地笑出声来,暧昧地瞟了一眼如玉:“你们说,爷要是稍一用力,她那小腰是不是就折了?” 二狼张嘴正想训诉,忽地瞥到一抹雪青色的影子,脸色一变,忙抬手摸摸鼻子,警告地轻咳了一声。 “哈哈哈~”八狼不察,立刻挤眉弄眼,附和着大笑了起来。 “很好笑?”低低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爷?”八狼的笑容倏地隐去,面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立刻挺直了腰,站得笔直。 完了,爷什么时候来的?他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二狼垂手站在花满城的身后,透过他的肩膀递了个无奈的眼神:我已经警告过你了,自己不小心,怪谁? “啊~”六狼见机得快,不等花满城话,立刻大叫一声:“我想起来了,斩马刀刃口的孤度似乎稍嫌小了点,我再去改一下。” 说完,他立正后转,蹭地一下消失得不见人影。 八狼暗暗叫苦,心中大骂六狼不讲义气,脚下却象生了根,怎么也挪不动。 “你很闲?”花满城平静地看着他,声音很轻却冷得让他打颤:“闲到在这里对着一个女人评头论足?” “呃~”八狼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二狼。 二狼爱莫能助,索性掉转视线,来个眼不见为净。 谁让他这么没眼力?瞧不出爷的情绪已崩得很紧,硬要往刀口上撞? “很好,”花满城的语气不愠不火:“既然你很闲,就去水牢陪陪老三和老七吧。” “嘎?”老八哭丧着脸。 究竟还有没有天理?放着那个大放噘词的不惩罚,他这个跟着笑了几声的反而拉去坐牢? “有意见?”花满城神色变淡,语气变冷。 “不,没有,我很喜欢~”老八转身跑得比兔子还快。 二狼暗自好笑,垂着手眼观鼻鼻观心,恭恭敬敬地问:“爷,要不要给她送点吃的?” 虽说山里的气温偏低,但在秋阳下站了两个时辰,也实在够呛。 “别管,”花满城微眯着眼睛,冷冷地扫了一眼如玉:“等她想通了,自然会去找吃的。” “如果一直不想通呢?” 女人总是要面子的,总得有个人给她一个台阶下吧。更何况,到了晚上,气温骤降,她穿得单薄,哪禁得住霜风? “那就让她去死!”花满城咬牙,愤然离去。 ps:嘿嘿,俺的本本修好了,以后固定两天一更 第049章 误中毒箭 二狼现他越来越不懂面前这个女人。 本以为她很柔弱,似一株小草很容易就被狂风吹折,哪知她在极弱中生出极强的韧性,虽然心中有慌乱,眼底有泪水,可她就是不倒。 本以为现身陷敌营,周围是一堆如狼似虎的敌国将士,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哪怕是死也会愤而选择只身闯进大山,可是她没有。 本以为她即使不象所有的女人一样矫情虚伪,娇揉造做,至少也会假装哭哭啼啼,寻死觅活,以显示她的坚贞不屈和爱国情操,可是她也没有。 “花王爷呢?”她神情平静,淡淡地问。 她看得很清楚,花满城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可说寸草不生,只有这个男人昂然不惧,一直亦步亦趋地跟着。 “呃?”二狼懊恼地现,自己居然比她还沉不住气,表现得象个初出茅庐的傻瓜。 “我要见他。”如玉开门见山。 二狼原想推脱,看到她清澈的瞳眸,忽然觉得在她面前一切虚伪造做都显得可笑,于是清清了喉咙,道:“请乔医官稍候片刻,我去禀报将军。” 如玉哪知道短短一瞬,他的心里已绕过那许多复杂的想法? “谢谢。”她尽量保持着平静,不卑不亢地道了谢,手心在袖底握出了汗。 “爷。”二狼推门而入:“乔医官求见。” “哦?”花满城地目光从书页上移开:“她地情绪怎样?” “还不错。至少看起来很平静。”二狼想了想。如实相告。 “嗯。”花满城漫应一声。重新埋于书中。不再理他。 “爷~”二狼等了半天。不见指示。于是犹豫着问:“是不是让她进来?” “不急。”花满城神情淡定。 “呃?”二狼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站在房门处,进退两难。 “什么时候她开始焦急了,害怕了,求你了,你再让她来,明白吗?”花满城把书翻过一页。 “是。”二狼恍悟,领命而去。 爷似乎与她暗中较上了劲,他不仅仅希望可以**上战胜她,更渴望在精神上压垮她,从心理上打败她,让她彻底的臣服在他的脚下。 如玉静静地站在秋风里,望着远山的枫叶,不知想些什么,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我可以进去了吗?” “抱歉,”二狼歉然地拱了拱手:“爷现在没有空,你下次再来吧。” “那好,”如玉虽然觉得惊讶,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等你们王爷有空了,麻烦你通知我一声。” “我会的。”二狼点头,目送她纤细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 一连三天过去,如玉都没见到花满城,这让她逐渐变得心浮气躁了起来。 花满城花了那么多心思把她骗来,不就是希望她能给他治病吗?可她既然表示服从,为什么又要拒她于千里之外?难道这其中还有她不知道的阴谋? 她百思不得其解,却又莫可奈何。 好在除了不能面见花满城,其他的人对她还算友好,她提出的一些小要求也尽量地满足了她。 比如,给她安排了一间干净整洁得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单独的诊疗室,里面各种珍稀的药材,各种制药的器具,乃至动手术的工具都一应俱全。 她当然并不知道,这间诊室里的东西以前都是九狼爱若性命连碰都不许人轻易碰触的珍宝,因为她的到来,强行搬到了她的隔壁。 她在无意之中替自己树立了一个敌人。 再比如,她想要的医书,甚至以前她可望不可求的珍本,也都一一在列。 他们甚至并没有限制她的行动自由。 三天里,她走遍了这个偏僻的小村落,最远曾抵达了来时的那个山谷脚下,仰望着那道疑似从九天飞落的银色瀑布,她再一次感受到大自然的神奇和个人的渺小。 凭她自己的力量,想独自闯出这座大山,简直是天方夜谭。 “喂~”有人在身后呼喝。 她回头,是那个一直跟着他的士兵,年纪很轻,一张娃娃脸上稚气未脱。 “那边不能再走了。”刘晰警惕地望着她。 “为什么?”如玉随口问,只是好奇,并不是有意刺探。 “哼,你不必知道原因,总之不许去~”刘晰哼一声,高傲地昂起了头。 “哦~”如玉转身想要离开,却在转身的瞬间瞄到草丛里有一株怒放的金莲花,出于本能,她趋前几步,弯腰前去采摘。 “小心~”刘晰抢上去,用力将她一把推开。 “呀~”如玉猝不及防,踉跄着冲出去,一跤跌倒在地。 几乎与此同时,嗖地一声,从草丛里飞出一枝箭矢,直直地插到了刘晰的左臂之上,他闷哼一声,晃了晃,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如玉吃了一惊,爬起来挪到他身边,伸手去拨箭簇。 “别动,”刘晰的额上淌下冷汗:“箭上有毒~”说完,他摇晃着倒了下去。 第050章 存心刁难 最初的惊慌过后,如玉恢复了镇定,知道凭自己的力量绝没有力法独自把他带回木屋,她选择了回去找人帮忙。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刘晰被人抬进了诊疗室。 “有谁知道,箭上涂的是什么毒?”如玉紧急处理了他的伤口,抬头询问身边的士卒。 大家面面相觑,一室静默。 “那么,去找知道的人来,要快。”见没有人回答,如玉果断地吩咐。 “怎么,乔医官自己不能诊断吗?”九狼和二狼闻讯赶来,刚好听到,推门而入,语带讥诮地望着她。 三狼七狼他们自肃州回来后,对她的医术推崇倍至,他心中不服,正愁找不到借口与她一较高下,现在摆在眼前的机会怎会错过? “二爷,九爷~”如玉回看了他们一眼,淡淡地道:“乔某惭愧,于毒物涉猎颇少。况且世间毒物何止万千?想要从中找出配方,无异于大海捞针,短时之间很难凑功。不如直接把解药给他敷上,大家省去许多麻烦。” “这么说来,”九狼不无嘲弄地望着她:“每次有人中毒,乔医官都是通过直接向对手索要解药的方法来解决咯?” “抱歉,”如玉抬眸,静静地看着他:“乔某暂时还没有这个经验,不过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这是最快捷的方法。” “是吗?”九狼冷笑:“可惜,不会每次都会这么幸运。如果没有解药,你会怎么办?” 如玉沉默。不想为了这种无聊地事情与他生争执。 “小九。你哪这么多废话?先把解药给他服下吧。”二狼轻触他地衣角。示意他适可而止。 “怎么办呢?”九狼装模做样在怀里摸了一遍。摊开手:“解药刚好用光了。” “不要紧。有配方在就好。”如玉并不着恼。冷静地追问。 “很不巧。我忘记了诶~”九狼摆明了刁难。 “真地?”如玉低声问。语调平缓含了淡淡地无奈。 总之,他是一定要看她出丑就对了。 “乔医官,”二狼忽地出声:“不用怕,尽管按你想的放手去治。” 如玉叹了一口气,从桌上找了把趁手的匕和一把剪刀,倒上烈酒消了毒,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先剪断了箭簇,然后果断下刀,在伤口附近划了个十字形的切口,小心地把深入肉里的箭头剜出来。 她出来得匆忙,身上并未带有解毒的药物,心里并没有多少把握,只能专注地看着手里的匕,尽可能迅地缩短治疗时间。 剜出箭头之后,她又取出随身携带的针匣,揭开,亮出一排整齐的银针:“麻烦替我把他的衣服解开。” 身边的士卒忙上前,配合地撒开他的衣物,露出他单瘦白净的躯体。 如玉恍若未见,拈了一枝银针,认准伤口附近的**道扎了下去。她认**既准,下手又快,渐渐的,刘晰脸上的青气褪去,虽然依旧苍白,却已有了些血色。 九狼站直了身体,脸色阵青阵红,轻视之色尽去,取而代之的是惊讶之色。 二狼在一边瞧见,暗自吁了一口气。 大半个时辰之后,如玉终于完成治疗,虽已是深秋时节,汗水却濡湿了她的鬓。 “辛苦了~”二狼微笑,示意小卒递上热毛巾给她擦汗。 “我已尽了全力,结果怎样,还未可知。”如玉走到一旁,提笔写了一张排毒养气,固本培元的方子,递给一旁的士卒:“拿去照方子拣来,另取些青木香研成末,调汁涂抹到伤口处。” 下这毒的人,心肠即狠,手断又毒辣,药性刚烈且霸道,她虽施针导出大部份毒性,但残留的毒药在体内,若不设法排出,终究是个隐忧。 不管怎么说,刘晰都可说是为了她才中毒,如果真有不测,她难辞其咎。 “哼!”九狼轻哼一声,拂袖而去。 “这样已经很好了。”二狼冲她递了个友好的笑容:“小九的脾气就是这样,你别介意。” 她被绑到这里,虽未进牢房,实质与身陷囹圄有何两样?况且,两人身份上属于敌对双方,她有什么资格去介意别人对她的态度? 如玉垂下眼帘,没有吱声。 “乔医官,”士卒拣好药拿来给她过目:“是这几样没错吧?” 如玉一一检视:刁竹、八角莲、七叶一枝花、三叉金、三步跳、土木香、大叶半边莲、天冬、开口剑、半边莲、四叶对、瓜子金、青木香…… 她确认无误,接过药包道:“我来煎吧。” “乔医官,”忽见九狼去而复返,站在门边,冷着脸道:“爷让你去见他。” “现在?”如玉错愕。 “爷要见你,难道还需挑选时间不成?”九狼臭着一张脸。 “好吧~”如玉只得把药放下,收好银针,跟着他一起去见花满城。 ps:那个啥,文中方剂是某雪上网胡乱查的,各位不要较真啊 第051章 正面交锋 九狼把如玉带到那幢木质四合院前,在廊下站定,冷冷地道:“进去吧,爷在书房等着你。” 如玉点了点头,没有吭声,抬手理了理鬓,调整了一下紧张的情绪,推门走了进去。 她以为花满城一定在书房,谁知绕过照壁一看,他站在花圃前,弯着腰,手里执着一柄小铲,正莳弄着花草。 如玉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过来~”花满城头也没回。 “王爷既不得闲,我呆会再来。”如玉尴尬地站在照壁前,看惯了他的冷厉霸气,对着这个悠闲恬淡的花满城很不自然。 花满城拎着铁铲,转过身,神情冷淡:“我没让你走。” “可是~”如玉有些局促,但还是聪明地保持了沉默。 “到书房等。”花满城满意地看一眼柔顺的如玉,冷声吩咐。 “是。”如玉依言朝书房而去,站在门外往里一看,现一直随侍的三狼不在,不禁犹豫了起来。 书房重地,闲人免入这个规矩她还是懂得的。更何况花满城是秦军统帅,书房里定有很多重要的文件,她的身份尴尬,有些麻烦,能避还是避一些的好。 花满城在井边汲了水上来。净完手。回头见如玉还站在门边。蹙眉:“愣着干嘛?进去。” “是。”如玉侧身让到一旁。让他先走。随后跟了进去。垂着手平静地问:“请问王爷哪里不舒服?” “本王正常地很。没有任何不适。”花满城扬了个嘲弄地微笑。 “啊?”如玉愣住。 没有不适。为何连诊断都不让她做完。就急着把她找来? 花满城慢慢地踱到她地身前。单手挑起她地下巴。咧唇勾出一朵冷魅地微笑:“你留在此处。难道真地仅只是要替本王医病?” “花王爷,请你放尊重一点!”如玉一惊,连退三步,直到身子抵到冰冷的门,这才现不知何时,门已从外面无声无息地被关上了。 “呵呵~”花满城冷然而笑,在八仙椅中坐了下来,双腿交叠,微眯着双眼看着她,声音不高,却似一颗焦雷在如玉的耳边轰然炸响:“你女扮男装,混进军营,还奢望别人给你什么尊重?” “你~”如玉贴着门,象一头掉入陷阱的小鹿,惊惶失措地瞪着他,彻骨的寒意从脚底一直蹿到心脏。 他知道,他竟然知道!那么,他把她留下,竟不是为了治病,而是…… 她打了个寒噤,不敢再往下想,身体却抑制不住地开始抖。 不,她是个女人,面对又是一群如狼似虎的男人,再加上,数个月前那噩梦般的经历还如蛇般盘距在她的心里,教她怎么不惊惶害怕,怎么不心胆俱寒? “怎么,”花满城曲指轻敲桌面,颇为玩味地睇着面色惨白,仿佛随时会幻化成一缕轻烟消失的她:“你不会天真到以为,自己可以瞒过所有的人吧?” “你杀了我吧~”如玉闭上眼睛,咬牙从齿间迸出一句。 “呵呵~”花满城愉悦地轻笑了起来:“死?本王花了那么大的功夫才把你从齐军营里弄出来,这么快就让你死,岂非太过无趣?” 如玉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音。仅有的一线希望,在他这句话出口,已全数化做了泡影,于是满腔的热血,在这一瞬间凝结成冰。 她错了,生命再美好,若活得如此污秽,不如一死,宁可一死! 花满城很满意地看着血色从她的脸上褪去,转瞬间变得象一尊没有生命的瓷娃娃,微微一笑,踱到她的身前,倾身,热气吐到她的脸上,黝黑的眸子里盛着胜利与睥睨一切的傲慢:“顺从我,做我的女人,或许没有人敢动你一根寒毛。!” 晶莹的泪缓缓滑下,如玉忽地惨然而笑,苍白羸弱,似一朵含苞的白莲,凄美而哀艳。她静静地看着他,声音很轻,并无半点杀气,却让经惯生死的花满城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你,永远也别妄想!”她说,眼神很柔却透着一股绝决。 “你~”花满城脸色一变,蓦地出手扣住她的腕,把她强行拉到怀里----她的手里扣着一格三寸多长的银针,此刻针尖上染满鲜血。 “该死!”花满城勃然大怒,额上青筋暴起,迅地伸指点了她几处**道,托起她稳稳地朝书房后的卧室走去:“小九,快叫小九!” 如玉手一松,叮地一声,银针跌落地上,脸上的笑却一点一点地散开,加深,她的眼神逐渐变得飘渺:“谢谢你,终于让我解脱……” “不准!”花满城俯望着她,厉眸里藏着绝望与惊悸:“我没说让你死,谁也不能要你的命!” 第052章 婉转劝慰 不是说她认**虽准,力气偏弱,急切中银针扎得不深,所以性命无碍?”花满城眉梢轻拧,冰冷如刀锋般声音里有着压抑不住的焦躁。 “是,属下以性命担保,乔医官绝无性命之忧。”九狼躬身,答得信心满满。 “为什么这么久不醒?有没有可能误诊?” “爷~”九狼年轻俊朗的面容上立刻现出委屈。 什么时候开始,爷竟质疑起他的判断与医术? “小九~”二狼知他心意,轻轻按住他的肩膀,递了个安抚的眼色给他:“再仔细查查,或许她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旧疾也说不定。” 爷正在气头上,跟他争执是不明智的,唯有顺从。 “我已再三把过脉,诊断得极仔细了。她脉象沉微,阴寒内盛,阳气衰微,忧思郁结,已内伤脾肺。所谓‘喜乐无极则伤魄,魄伤则狂,狂者意不存’,且她……总之,在极度恐惧之下,她抱了必死之心,所以下手极狠,精神即涣,血脉乱矣……” 花满城挥手打断了九郎的长篇论述,语气冷厉如刀了:“依你之见,她似已不治?!哼!我不管,如果你不能令她好转,休怪我军法无情!” 九郎倏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瞪着花满城。 就为了这么一个来自敌营的女人,爷竟然要对他动用军法? “爷。”他一堵气。把脸扭向窗外:“也不必军法处置了。索性一刀给我个痛快就是!” “你以为我不敢?”花满城黑眸一眯。语气蓦地变得森冷。 九郎被他地目光一扫。机灵灵地打个寒颤。下意识地垂眼避开他凌厉地眼神。心中虽仍有怨言。到底没敢再顶嘴。 二狼见势态不好。忙笑着打圆场:“爷。九郎也没说乔医官已不治了。只是陈述病情而已。我估摸着他地意思是性命虽无大碍。但因她对爷心生呃。抵触。故尔不肯面对。什么时候清醒。就说不好了。” 说完。他曲肘撞了九狼一下:“是吧?” “是~”九狼在他地暗示下。不情愿地逸出一个字。 “哼!”花满城冷哼:“竟敢装死逃避本王?想得倒美!听着,若是两个时辰之后,她还不肯醒来,就直接剥光了挂到肃州城墙下示众!” 不是装,是不愿意醒来。 九狼心一抖,本想纠正,嘴唇嗫嚅两下,终于陷入沉默。 算了,爷若真的这样决定,她日后醒来,绝对不会再与爷有任何瓜葛了。 这样一来,这个讨厌的女人在爷身边再无立足之地,岂不正合他意? “爷,”二狼瞧着面色铁青的花满城,婉转劝解:“两个时辰是否太紧了?你看,她这段时间频遭变故,又跟着三弟他们碾转奔波,长途跋涉,可谓身心俱疲,饱受惊吓,若是普通女子怕是早已病倒,她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反正咱们也不急着开拨,就算是给她一些恢复体力的时间又何妨?” 花满城没有吭声,但神色已明显缓和了下来。 “不如这样吧,”二狼瞧他的态度松动,忙抓紧机会替如玉争取时间:“咱们再给她一个晚上,若明日清晨她再不醒来,那时再严加处置也不迟。爷看行不行?” “行与不行你都说了,让本王说什么?”花满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喂,”九狼瞧他走得远了,这才碰了碰二狼:“爷是什么意思?” “行了,”二狼白他一眼:“我可是替你争取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不管用什么方法先把人弄醒再说。” “哼,”九狼抚着下巴,冷眼斜睨着他:“二哥对这女人倒挺上心,如此尽心维护,唯恐她有个闪失,怎么……” “别胡说!”二狼曲指往他头上敲去:“没看到爷刚才为了她大雷霆了吗?我要是不拦着,爷在气头上,若真让她示了众,她心高气傲,受此大辱,岂会再苟活于世上?万一真的死了,到时倒霉的可不止一二个人!责任最大的那个肯定是你!” “我倒是无所谓,”九狼熟练地趋身闪避,嘴中笑道:“二哥就不怕十一妹拿鞭子追杀你?” 二狼淡然一笑:“大家都是给爷办事,谅十一妹也不会如此糊涂。” “那可说不定,”九狼阴阴一笑,明显看好戏:“十一妹一心想要做爷的女人,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醋劲一上来,什么事干不出来?” “那也得她杀得了我再说~”二狼瞟他一眼,推门走了出去:“少胡咧咧,多用些心思在乔医官身上,赶快想办法把她弄醒,我过会再来。” ps:最近忙晕头,月底盘点,女儿毕业考,又找补习学校……废话不多说,慢慢补吧。 第053章 一眼万年 在三更时分开始滴滴答答地下起来,雨打在芭蕉叶上,声声入耳,更增烦恼心绪。花满城碾转不成眠,索性披衣而起,推窗独立。 他的心里压着一团无名之火,这是二十八年来从未有过的,激烈而愤怒的火。他一向都是冷漠的,倨傲的。 他一直认为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与事可以打破他的平静,让他失去冷静。 但这一次,这个名叫乔彦,化身军医的女子,却一再挑战他的底限,将他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逼到几近崩溃的边缘。 半生戎马,刀光剑影中穿梭,血池肉林内沉浮,见惯了生死,看多了杀戮,人命之于他,已如草芥般轻贱。 用杀人不眨眼来形容他,一点都不过份。 所以半年前,当他现身中媚毒,才会毫不犹豫地占有了她----即使明知道他的命是她救的。 他完全没有料到,在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能挑起连他自己都认为早已幻灭,根本不存在他的内心的种种情绪。 起初以为他对她的感情,不过起自于她救他一命,他却毁了她清白的愧疚----虽然这种情绪出现在他的字典里,已是一件极为可笑的事情。 他并不知道,当他**心机,躲在背后观察她,一心想要战胜她,寻找她的弱点,令她不安,令她惶恐地同时,一种更可笑更离谱的感情,已在他的血液里,慢慢地滋生。 隔壁的屋子里还亮着灯,在这秋雨淋沥的深夜,这一团毛绒绒的桔黄似一片羽毛,轻轻地搔着他的心。 就一眼。只要确定她还活着。他就离开。 他对自己说。 一眼万年。 隔着窗棂。恍然觉她单薄瘦小地身子丝被里。那么娇小。那么柔弱。那么无辜。仿佛风一吹就能把她带走。 他从未害怕过失去谁。现在却尝到恐惧地滋味。起初只是不明原因地胸闷。接着开始烦燥。然后开始焦虑。莫名地焦虑。 她太安静。静得就象不存在。 他侧耳,努力想从秋风秋雨里分辨属于她的气息。 是谁多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 四周一片漆黑,无星也无月,只有秋雨不解风情,勿自冷雨敲窗,没个停歇。日间强硬冷漠的外壳,在此时悄然湮灭。 花满城忽然冲动了起来,推窗而入。 她了无生气地躺着,就连昏迷都蜷缩成一团,双手交抱在胸前,似乎在防备着什么。 她的害怕与绝望是那么明显,他竟可笑地看不到,一心只想让她向他低头,最终却把她逼上绝路。 其实,有什么好争的呢? 从见面的第一天起,她从来就不是他的对手。在他的面前,她一直都是弱者,只有束手就擒,任他摆布的份。 她的命运,一直握在他的手里,不是吗? 他慢慢地俯身,隔着被子将她拥在怀里。 她的脸真小,只有他的巴掌大,下巴尖得好象随时能戳穿他的手掌。 略带点粗糙的掌心覆上她不算丰盈的胸,感受到她微弱地心跳,却那么强韧,一下一下,都敲进他的心脏。 九狼没有说谎:她还活着,虽然很微弱,却的确还活着。 这一瞬,他几乎有些感激上苍,赐予她如此强韧的生命力。 身体是最诚实的,掌心下那光滑柔腻的触感,轻易地勾起他潜藏在内心的对她的渴望。 疯了,一定是疯了! 花满城想,乔彦一定是在他不注意的某个瞬间给他下了蛊,不然他为什么竟会对一具昏迷中的躯体产生**呢? 那次美好又残酷的经历,忽地一一浮现在眼前。 恍惚间,他仿佛又闻到了淡淡的幽幽的梨花香。 银月皎洁,青丝如墨,衬着漫天的梨花,她眼角倏然滑落的泪水,那清清润润的嗓子,细细地哀求,低低地啜泣,那么鲜活而又生动地重现在他的眼前耳畔。 他的额上渗出细密的汗,努力控制好自己的呼吸,换了各种手法,试图让她放松僵硬得象块石头的身体,却现徒劳无功。 起初他以为她清醒了,因为恐惧而抵抗,于是苦笑着贴在她耳畔低低地安抚:“放心,我不会再伤害你,也不会强迫你……” 这于他,实在是个很陌生的体验,甚至是一个挑战,因此语气显得十分生硬和别扭。 可是他很快现不是----她依然是昏迷的,她的抗拒完全是无意识的,是习惯性的蜷缩着。 他终于承认,这不是一天可以做到的。 所以,他放弃了,慢慢地躺下去,把她僵硬冰冷的身体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他决定了,从现在起,他不再逃避,她是他的! 第054章 群狼乱舞 昨夜的一场雨,使得树木益显葱笼,芭蕉绿得仿佛要滴出油来,桂花的清香夹在略带寒意的微风里迎面而来,中人欲醉。 二狼不放心,特意起了个大早,匆匆往花满城住的四合院里赶,绕过照壁,一眼瞧见九狼伏在窗前的案桌上呼呼大睡。 他紧赶了几步,伸手穿过窗棂轻戳他的臂:“小九,怎么还在睡,乔医官醒了没有?” “嘎?”九狼自睡梦中惊醒,一跃而起,瞄一眼站在窗下的二狼,忽地嚷道:“坏了,坏了,我怎么睡着了?” “你一晚都在这里?”二狼瞠目。 “我研究了一晚的医书,哪知道不小心睡了……”九狼嗫嚅着解释。 他真的不是故意偷懒,只是无意间现一种新的毒物,早把乔彦忘在了九霄云外,一头栽进去不可自拨,弄到天亮才有些眉目,撑不住睡了。 “跟我解释有屁用啊?”二狼跺足:“走,看看去。” 两狼一前一后直奔乔彦的卧室而去,忽地齐齐愣住。 花满城站在乔彦的房门前,一脸严肃,神情冷漠:“不用看了,她还没醒。” “是~”两狼面面相觑,眼睁睁地看着他挺直背脊,大步流星地越过他们,扬长而去。 “二哥。”九狼揉了揉眼睛。问:“我是不是睡糊涂了?刚才爷好象从乔医官地房里出来?” “嗯。”二狼抬眼望天。眨巴了两下眼睛。神情呆滞。没头没脑地答了一句:“爷鞋子上地泥巴是干地。” 天!乔彦气若游丝。爷自然不会兽性大为泄欲而去。那么剩下地唯一可能就是:爷竟守护了乔彦一夜? “什么……意思?”九狼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二狼白他一眼。转身匆匆向外走去:“不行。我得找老三合计合计。” “等等我。二哥~”九狼顿了一下。追上去。不依不饶:“你最少要告诉我。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三狼从铜盆里抬起头,慢条斯理地擦着手,目光缓缓地绕着身边的几只求知若渴的群狼身上扫了一遍,苦笑:“这得去问爷,我哪知道?” 爷的心思,谁敢擅自揣测? “哎呀,猜猜嘛,怕什么都是自己弟兄,错了也没有人会外传。”九狼契而不舍,孜孜以求。 “对啊,我们绝不外传~”其他几只见他的目光扫过来,立刻一齐点头。 “咳,”三狼清了清嗓子,有点困难地道:“从字面上推测呢,说明爷昨天一整晚,不,纠正一下,应该是下雨后没多久就呆在乔医官的房里,直到早晨二狼他们去时,才离开……” “这个我们都知道了,”八狼不耐地打断他:“你快点给分析一下,这背后代表的意义。” “等一下,你凭什么断定爷是在下雨后才进的乔医官的房间,而不是之前?”六狼很有求知**,抢着说话。 “笨!”五狼白他一眼:“秋天干燥,如是下雨前去的,爷的鞋上不会沾泥巴,所以必是下雨后才去的。” “嗯,”四狼贡献他的观察心得:“而且,爷并不是直接进了她的房,他在乔医官的窗户外站了很久。” “因为那里留下了爷的脚印~”九狼抢着回答,颇为得意。 “这一点白痴都现了,还用得着你说?”八狼哧之以鼻。 “那你看到什么不同的?”九狼很不服气。 “我只知道,当时爷的心情很犹豫。”八狼的语气很肯定,几乎是斩钉截铁。 “问题是,爷在犹豫什么?”六狼托着腮,一双清亮的大眼骨噜噜乱转。 “爷在想,究竟是先奸后杀,还是……”一直未吭声的十狼,咬牙挥拳,很突兀地插了一句,立刻遭到群狼唾弃,被骂得心头火起,怒气冲天,蓦地拍桌而起,眼露鄙视:“娘的,都说了打架拼命算老子一个,这种费脑子的事别找我,你们非要开什么集体会议,不许人缺席。商量个屁,不就是个娘们?值当慌成这样~” “十弟,”九狼苦口婆心地解释:“不是慌,而是这种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不就是爷喜欢上一个娘们?虽说是齐军的军医,只要爷喜欢,也已经给他弄到咱们自个家里,还有什么问题?”十狼两手一摊,始终没搞清重点。 “问题的严重性就是,”六狼表情凝重,一脸沉痛地下结论:“爷二十八年来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动心,所以,我们几个很有可能会有一个当家主母!” 当!这句藏在众人心中皆心照不宣的话被他这么突兀地,堂皇地以语言清楚明白地表达出来,忽地如暮鼓晨钟,在群狼的耳畔敲响。 一时全场静默,无人吭声。 然后,一声低叱似闷雷轰然炸响:“都杵在这里做什么?全都不用做事了?!” ps:那个啥,明天还要上班,先更到这里,以后改成不定时更新兼不定时爆……所以,拜托表催,俺不是不更,是真的没时间。最后再说一次,俺坑品优良,绝不弃坑。相信的等,不相信也没关系,请不要留言漫骂,骂也没用,偶肯定删! 第055章 君心难测 铜制麒麟兽香炉里,顶极龙涎香缓缓地焚烧,幽幽的白雾自兽嘴里袅袅地升了起来,慢慢地散了开去,消失不见。只余淡淡的幽香,若有似无,弥漫在空气里。 微风吹动帘子,月色温柔地洒在如玉光洁苍白的面宠上。 即使在睡梦中,她仍然微微蹙着眉,身子蜷曲如同一张弓,不论他如何诱导和安抚,始终不肯撤下心防。 “不要,求你……”如玉颤抖着,逸出模糊的呓语,晶莹的泪水自眼角滑下濡湿了鬓边的黑。 这满是绝望的呻吟与记忆里那惊悸惶恐的求饶声重叠,似一记又一记的重锤,慢慢地敲进他的心里。 花满城低眉凝视着她,收拢双臂,把她更紧地拥入怀中,唇角贴着她的鬓,传递着无声的歉意。 这几日,他每夜拥她入眠,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地知道,在看似清冷平淡的表情背后,她承受着多么巨大的痛苦和压力。 从她零星的呓语中,不难推测出那个罪魁祸就是他。 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不同的是,这次他会带她走,绝不会任她自生自灭…… 他忍不住猜想:如果当初他带走了她,那么现在,他们之间会是怎样? 可惜,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他永远没法回到过去。也就永远不知道答案。 晨光初露。清风拂过树梢。出沙沙地声响。纱帐飞舞。帘幕飘动。带进丝丝缕缕地桂花香。 如玉恍恍惚惚。胸口似压了巨石。沉闷得喘不过气来。 挣扎了半天。勉强睁开眼睛。一张放大地俊颜赦然出现在眼前。 他地黑散在脸侧。长长地睫毛垂下来。掩住了他狂傲地双眼。鼻梁高挺。轻浅而平稳地呼吸就在她地脸旁吞吐着。 他地手越过了界线。横过她前胸。霸道地环在她地腰间。修长地双腿压在她地身上。仿佛无声地宣告着所有权。 花满城?他怎么会在她的床上? 如玉一惊,也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猛地推开他的臂,坐了起来。 花满城蓦地睁开眼睛,对上那双满含了慌乱和震惊,如水般清澈的瞳眸。他有一秒钟的怔忡,随即醒悟,咧唇,勾出一抹慵懒的微笑:“乔彦,你醒了?” “你,你怎会在这里?”如玉握着拳,努力克制不让自己颤抖,却忍不住低头检查衣物。 这一眼,几乎令她再次掉入绝望的深渊。 她的身上穿着一套干净柔软,合身得不能再合身的女式中衣! 他,似乎说到做到,铁了心要让她变成他的女人! 这个男人,究竟有怎样一副铁石心肠? 他甚至,不肯放过为了反抗他,一心求死,陷入晕迷中的她! 她眼中的愤怒与震愕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也不难读懂她心里对他的痛恨与鄙视。 他却视而不见,调整了姿态,长腿交叠,双手枕在脑后,冷然地望着她:“这是我的地盘,我想不出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呆的?” “为什么?”如玉颤着嗓子,几乎把嘴唇咬破。 以他的身份,何愁没有女人? 她自问并非国色天香,更不是个狐媚诱惑之人,与他之间也并无交集,他有什么理由费尽心机把她从齐**营里劫出来? 她泪光盈然,委屈的,脆弱的,愤怒的,困惑的……所有的情绪都写在眼底。 “因为我高兴~”花满城满不在乎地给出答案,毫不意外地看到她苍白的脸上涌出血色,明亮的眼睛里燃起怒火。 心中,悄然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不必再为她的生命而担忧。这段日子以来,她已向所有人证明了她的坚韧与不屈。只要心里有仇恨,有愤怒,她就会努力活下去。 “花满城!”如玉捏着拳,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厉声喝叱。 他简直不是人,比禽兽还狠毒! 再怎么说,她也曾替他减轻了痛楚,不敢说让他知恩图报,但他怎可如此对她? 花满城慢条斯理地掀被下了床,从容地捞起搭在床头的外裳,打理好自己的仪容,转过头微笑地望着她,语气平淡而理所当然:“既然醒了,就不要再赖在床上,整理好了,就到书房来给本王扎针,这几日被你闹得,似乎头疼得又厉害了些了~” 如玉瞠目望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这样无情地对待了她之后,他居然还敢无耻地要求她替他治疗? 究竟要有怎样的自信,才敢放心把自己的性命交到曾经被他逼上绝路的她的手上? 第056章 身份调查 他猜错了。 原以为她醒过来了,他又成功地用话激起了她求生的**,接下来的事就是调理好她的身体,然后一切水到渠成。 可是,乔彦却开始绝食了。 她就那么了无生气地躺着,谁的话也不听,不论他怎样威逼利诱,她都铁了心,一句话也不肯说。 花城满直挺挺地站在院中的桂花树下,那身肃杀之气,令方圆十丈之内,没有生物敢靠近。 当然,九狼例外。 谁让他是十三头狼里,唯一一个会医术的呢? 这就注定了,在花满城与乔彦的这场对决中,他很倒霉地成为了那个连在二人中间的桥梁,承接着乔彦的冷漠,主子的怒火,饱受摧残。 “怎样,她还是不肯进食?” 九狼没有吭声,只垂着手把身子弯成九十度,尽量显得十分的谦恭和惶恐,而心里早把其他十二匹狼的祖宗十八代痛痛快快地问候了一个遍。 在经历了最初的说实话被暴打一顿,然后自作聪明地编谎话被揭穿又挨了十军棍的惨痛经历之后,他终于学会了沉默。 当然。最初还是有效地。可是今天是乔彦绝食第五天。花满城还是不能让她曲服。脾气显然越来越暴躁了。 看着那双黑色描金边地薄底快靴烦躁地踱过来再踱过去。九狼悲哀而惊恐地现。这个“装孙子”这个法子也快要失效了。 “她要还不吃。把送饭地两丫头地手剁了!”花满城停下来。眸中射出阴冷地光。 这招前天中午用过了。只让她勉强喝了半碗汤。晚上再试。她就无动于衷了。 九狼地嘴角翕动了几下。终于还是没有出声音。 “要不然。直接在她面前把人杀了?”花满城冷笑。阴冷更盛十分。 乔彦嘴硬心软,连累别人送命,就不信她还能无动于衷? 九狼惊跳了一下:“爷~” 为了个女人,杀自己人,不太好吧? “怎么?”凌厉如刀的目光立刻杀过来,语气平淡,可内容却惊心动魄:“你认为我错了,觉得我太残忍?” 不好了,踩到地雷了! 九狼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心中无限哀怨:他招谁惹谁?明明什么话也没说,什么评断都没做,只迸出一个称呼好不好? 好吧,他承认他的确是有一咪咪这样的想法,但也只是一闪念而已!很快就意识到错误,闭紧了嘴巴啊! 爷心情不好,要找人泄,他可以明讲撒!要他的头都可以,这样鸡蛋里挑骨头,搞得草木皆兵,真的很累人~ “扑愣愣”一阵轻响,一羽灰毛白点的鸽子轻快灵巧地飞入庭院,在半空盘旋一圈之后,停在了花满城身后的桂花树上。 九狼一阵激动,身子倏地挺得似一杆长枪般笔直:“爷,有消息!”这一声喊,声音响亮,中气十足。 花满城停下来,冷冷地睨着他,并不去捉信鸽。 九狼抢上一步,先瞄了一眼暗记,是三狼的。 他长吁一口气,捧着那羽鸽子,小心翼翼地把绑在鸽腿上的纸条抽出来,捏在手里,象捏着救命的稻草,“爷,这是乔彦的资料~” 花满城并不领情,淡淡地瞅着他,声音极轻,冷到骨髓:“谁要你们多事?” “嘎?”完全不是预想中的反应,九狼有些不知所措,捏着那张纸条,表情茫然,额上渗出细汗,呆呆在站在桂花树下,机械的重申:“是乔彦的资料~” 死了,三哥这回这个主意真的害惨他了! 花满城瞄了他一眼,没再说话,伸手接过那张纸条展开,慢慢地看着。 九狼退后一步,抬起袖子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吓死他了,还以为这次死定了!还好押对宝了! 花满城至少把纸条看了三遍,这才把它折好,小心地揣进兜里。 行了,有了这个玩意,乔彦就是他的了!她,跑不掉了! 不对,现在应该叫她颜如玉了。 嗯,如玉,好名字!果然是其人如玉,玉如斯人! “爷,现在要怎么办?”九狼是真的好奇。 花满城忽地抬起头,一瞬间黯沉沉,满是杀气:“谁的主意?”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九狼慌了神,虎地一个后空翻,倒跃出二丈多远。 花满城定定地看着他,忽地薄唇咧开,露出森森白牙,绽了抹荒原里的野狼独有的狡诈的笑容:“去,告诉他,爷重重有赏!” 说完,他扔下呆若木鸡的九狼,转身大步流星地向房里走去。 有,有赏? 九狼眨了好一阵眼睛,才勉强弄清楚现状,这才筋疲力尽地顺着墙滑了下去。 我的爷,别玩了,再玩这条小命要报销了! ps:我本来最近不准备更新的,因为另两篇文都到了尾声,打算集中精力结了它们,然后专心写这本,保证日更三千字以上。我自己也追文,这样一点一点看,其实并不过瘾,想集中起来连续更。 在平安和诱惑的再三逼迫和强烈要求之下,还是更了一章。大大们啊,原谅我又要消失一段时间。嗯,不用多久,就回来。 第057章 情锁红颜 花满城并没有急于踏进那扇门,他照常地阅了几份从京里用快马传递过来的公文,又看了几页兵书,然后开始研究了摩云崖的地图,跟三狼讨论该在哪里再加上一道防线,以使他的老巢更加固若金汤。 直到日暮西沉,又到晚餐时间,他吩咐把饭开到卧室里去,这才慢条斯理地踱到了如玉休息的房里。 如玉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她饿了好几天,早已头昏眼花没有半丝力气,可是听觉却依旧敏锐。 她听到侍候她的两个小丫头,一脸紧张地叫“爷”;听到他吩咐她们两个离开;然后听到悉悉簌簌衣料磨擦的声音;听到他独有的沉稳而轻微的足音在房里慢慢地踱过来又踱过去…… 没多久,房里出现了杂乱的脚步声,有许多人安静地穿梭着,不时有瓷器碰撞出的叮叮当当的悦耳的声音,然后,空气里开始浮动着食物的香气。 幽幽的,淡淡的,持续不断地飘过来,挑战着她的意志,引诱她投降。 花满城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旁若无人地大快朵颐。他自斟自饮,喝了几杯小酒,每次酒液下喉时,都不自禁地出一两声满意地悠长地叹息。 咀嚼食物出的声音,喝汤时出的响动,筷子,汤匙与碗相撞出的声音,如魔音传脑般挡也挡不住地往她的耳朵里钻。 如玉咬着唇,命令着自己:不去听,不去看,不去闻,不去想! “怎么,”花满城忽地停了筷:“今天还是没有胃口?” 如玉怔了一会,才明白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她抱着必死的决心,哪会搭理他?索性闭着眼睛,摆出一副我就是没有听到,听到了也不回答的倔强模样。 花满城也没指望她会回答。瞅着她地侧颜。漫不经心地道:“嗯。这样下去。估计最多再拖两天就没救了。” 被他如此羞辱。她本来就没打算活。 “这可糟糕了。”花满城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朗梨到这里。好象两天时间不够用~” “朗梨”两个字钻进如玉地耳朵。她倏地睁开了眼睛。惊恐万分地瞪着他。 他知道什么了。是吧? “啧~”花满城一手支着下巴。另一手曲起手指轻敲桌面:“可怜颜怀珉。紧赶慢赶。怕还是来不及给女儿送终……” “花满城!”如玉终于沉不住气,失声叫了出来。 只是,她饿得狠了,这一声挟了她全身愤怒的怒吼,从她喉间逸出,听到他耳里已变成了小猫的呜咽,丝毫也不具备任何威慑力。 “咦?”花满城掏了掏耳朵,诧异地望向她:“你在叫我吗?” 你……”如玉瞪着他,眼里渗出惊痛似的绝望。 花满城推椅离开,慢慢地踱到床前,撩起长袍,挨着她坐下,亲切地望着她,很好心地帮她说下去:“你想知道,我是如何认识颜怀珉的?” 如玉咬着唇,小鹿般清澈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他,眸光复杂,混和了渴望与厌恶,惊惧与恳求。 “玉儿,”花满城微微倾身,象个邻家大哥哥般亲切地询问:“红枣粥熬了很久了,要不要尝尝味道?” 如玉迟疑了一下,含着泪缓缓地点了点头。 “啧啧啧,真乖!”花满城抬手,抚上她柔嫩苍白的颊:“早这么乖巧,不是什么事都没有?” 如玉偏头,强忍住翻腾的情绪。 她必需要忍,亲人的生命都捏在这个恶魔的手里。 他起身,踱到桌边,盛了小半碗粥回到床边,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张嘴~” 如玉下意识地瑟缩着,向后闪避。 花满城举勺,轻敲着碗边,懒洋洋地睨着她:“看来,你更喜欢让颜怀珉亲自来喂?” 如玉沉默,半晌才垂下眼帘,低低地道:“我,我自己可以吃。” “是吗?”花满城也不罗嗦,直接把碗往她手里一放。 如玉哪里有力气?咣当一声,碗跌到地上碎成两半。 “看吧,”花满城低叹,伸指轻划她的唇瓣:“我说过你做不到。” 如玉激灵灵地颤了一下,崩溃地低嚷:“求求你,让我死了吧!” 花满城微微眯起眼睛,声音里已透出冷酷:“不吃?没关系,如兰或许会喜欢吃也说不定~” “不~”如玉绝望地啜泣:“不要伤害她~求你了!” 她这辈子已经被他毁了,怎么能让天真可爱的如兰,她唯一的妹妹再毁在这个恶魔的手上? 花满城冷然笑了:“你连死都不怕,还管别人的死活干什么?” “我吃,我会活下去~”如玉忙不迭地点头,眼里含着企盼。 “就只是活着?”花满城不屑地撇唇。 他要一具行尸走肉做什么? “我,”如玉抬头,迟钝地望着他,大大的眼睛茫然而空洞,嘴唇张了又阖,反复几次才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我,我以后都听你的话~” “你誓?”花满城挑眉:“用颜怀珉和颜如兰的命?” “我,誓~”她呆呆地望着他,那对纯净如墨的眸子完全没了焦距,象夜一样漆黑,机械地重复:“用我爹和如兰的命~” 话落,屈辱的泪潸然滑落眼眶。 “真乖!”花满城赞许地拍拍她的颊,起身帮她盛另一碗粥。 我回来了,谢谢大家一直不离不弃地守候。结了一本书,还有另外一本和番外。目前先开始日更,如有特殊情况停更,会上留言区留言,并在适当的时间补上,大家可以放心跟文了。 第058章 步步紧逼 如玉呆呆地坐在妆台前,愣愣地看着窗外。秋天的脚步渐渐远离,冬天的气息悄然逼近,枝头的枫叶抓紧最后的时机,在阳光下吐着艳华,如血般红润透明。 远处传来或轻或重地低吼,兆示着此刻是演练的时间。 她淡淡地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一天里只有这个时间是真正完全属于她的。可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可怜的自由于她,又有什么用呢? 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金丝雀,就算不囚于笼中,它又能飞多高多远呢? 呜呜的号角响起,她瑟缩起来,眼里流露出惊恐。 “如玉,玉儿~”清朗的男音自远而近,花满城兴冲冲如一阵风般卷了进来,看到她,明显怔了一下,怏怏地道:“你怎么起来了?” 如玉没有说话,握着玉梳的手却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花满城眼尖,自然瞧得清楚,黑眸微微眯起,走过去双手插到她腋下,轻轻向上一托极轻易就把她拎了起来。他占了她的凳子,让她跨坐在他的膝盖上,毫不意外地看到她瞬间挺直了腰杆。 如此放荡的姿势,让如玉的眼里瞬间盈满了屈辱的泪。 她死命咬着唇,不敢哭出来,只能小心地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希望用最小面积的支点,来最大限度地支撑自身的重量。 这轻微地移动,让花满城吸了一口气,不自觉地向上顶了顶。 热力侵袭。令如玉臊得满面通红。慌忙后退。差点从他膝上掉下来。 他哪里肯让她逃?长臂一伸。轻松地揽住她地腰。把她拉过来圈得更紧一些。薄唇刻意刷过她地樱唇。表情暧昧。语气却极森冷:“还是很怕我。嗯?” 她既不敢答:是!又不愿意违心地回答:不是。 她只能垂着泪。盼望着这种折磨可以早点结束。 “是不是?”花满城哪肯放过她? 如玉不答。明明知道后果。她怎能答? 花满城冷笑,身体前倾,几乎贴到她脸上去,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问:“还想着那个该死的楚临风,想为他守身如玉?” 如玉蓦地睁大了眼睛,惊惶地瞪着他。 他竟然,连这个都查出来了? 花满城越加不满,伸指捏住她的下巴,惩罚性地咬上她的唇。是真的咬,如此娇嫩的唇瓣哪经得起他的催残?殷红的血液倏地冒出来,滴上她的衣襟。 他花满城的女人,心里怎能想着别的男人?何况那个人还是他的死对头! 如玉慌乱地摇着头,摇落几许心酸,心许心痛。 她早已满身污秽,哪敢想着他? 她好恨,好悔,当初真不该为了争那口闲气,留在军营,弄到现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情何以堪? “不想说?”花满城放开她,懒洋洋地往后,身体靠上妆台,沉吟片刻,笑道:“或许,我该帮你问问他,对这个被他休离的女子还有没有兴趣?嗯,如果我跟他换一座城池,你说他肯不肯?” “不要,求你了~”如玉又惊又怕又羞又气,泪终于落下来。 “求?”他心中的怒火更盛,微眯着眼睛欣赏着面前这张柔弱无依,楚楚可怜的素颜,冷漠地道:“好啊,你求吧,我看着呢~” 这么倔强坚韧的性子,只提一个名字就软化了?肯为他开口求他了? 他倒要看看,她能为他做到什么程度? “我~”如玉泪眼迷朦地望着他,轻咬着唇瓣,无所适从。 眼中的泪和着唇边的鲜血,衬着白得几近透明的肌肤,有一种触目惊心的哀伤凄艳的美。 “要不,我吃点亏,教教你?”花满城原就是一头噬血的狼,这会子斜着眼睛觑着眼前那染了血,变得艳若樱桃的的红唇,心中那点欲念越蠢蠢欲动。 “你~”如玉的眼里闪过惊怕。 花满城哪需她回答?抱着她大步回到床上,轻轻一推压上去,衔住柔唇碾转厮磨,双手情不禁地撕开她的衣襟,探索着身下那软腻香滑,宛如凝脂的肌肤。 如玉哪里敌得过他的蛮力?才轻呼一声,已被他乘机蹿入了口腔深处,温热滑腻的舌头如蛇般肆意地横扫着她的唇齿,吮吸轻挑,翻卷勾弄。 她嘤咛一声,四肢蜷缩成一团,身体僵硬抖得象风中的落叶,很快闭过气去。 花满城原只想吓吓她,可这一吻下去,那味道竟是如此的甘甜,仿佛连呼吸都透着香,他欲罢不能,吻得如痴如醉。 渐渐的,不对劲了----不论他怎么挑逗,怎么吮吻,她完全不动,一点反应都没有,象是死了。 他倏然一惊,以为她咬舌自尽,直觉地掐住她的下颌,再伸指探她鼻息,才知她竟然早已闭过气去。 他低声咒骂,翻身坐了起来,一边掐她人中,一边厉声呦喝:“小九,小九!” ***,这算什么事? ps:那个,这章标题有点不伦不类,各位若有好的建议,请留言。 第059章 心痒难耐 是啊,这算什么事? 哭也哭不出,笑也笑不得,面对那双比狼更凶狠十倍的厉眸,谁敢笑?谁笑得出来?纵有再多的情绪都得死死地憋着。 “咳,”三狼最先恢复淡定,清清喉咙道:“乔医官大病初愈,身子尚未大好,怕是不宜做太过激烈的运动~” 面容微微扭曲,尾音可疑的颤抖,余波振动传到其他的人耳里,越地象有几百只小虫在爬,心痒难耐啊! “嗯嗯嗯~”其余几只立刻点头,把遣责的目光一致投向九狼。 这不怪爷,真的,跟爷没关系,是九狼的责任。 听到有人质疑自己的医术,九狼不高兴了,崩着脸冷着声音强调:“胡说,她已大好了,我敢用自己的人头保证!” 沉默,十分难堪的沉默。 那几只迟迟疑疑,遮遮掩掩,偷偷摸摸地从各个角度去瞄自个的主子。 九狼说没问题,那就一定没问题。 难道,真是爷憋得太久了,太粗鲁?嗯,有可能,乔医官那么娇弱,我见犹怜,唇角还带着血,不怪爷怪谁? “我还没动她!”花满城咬着牙。声音从齿缝里迸出来。 他是想动来着。没来得及 十狼眼睛望着天花板。没头没脑地嘀咕了一句:“手腕青了。” “咳。”二狼忙低咳一声。强调:“那是胎记。” “你见过胎记长成这样地?”十狼眨巴着眼睛。傻乎乎地反问。 “哎~”三狼忙站起来。很不厚道地推出九狼做挡箭牌。把人往外赶。顺便脚底抹油:“没什么事。九狼留下。其余人都走吧。” 要不是爷的声音太惶急,大家也不会一轰而入。没想到啊没想到……哎,这叫什么事? 众狼如释重负,慌不择路地往外蹿。六狼离门最近,飞奔出去,刚绕过照壁,对着墙猛踢了几脚,拳头捣在嘴里笑得肚子抽筋。 九狼的脸都绿了,恶狠狠地瞪着三狼,眼睛嗖嗖往外冒寒气。 他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去学医。 三狼假装没有看到,垂着头,目不斜视地随着大家一起踏出门外。 没办法,总得有个人给爷当靶子吧?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自家兄弟,让谁死都不好办。谁让小九好的不学,偏要学医呢?可不是赶巧了嘛? 可,就在他自以为成功脱离风暴圈的时候。 “老三,”花满城淡淡地开口:“你也留下来吧。” “嘿嘿~”九狼幸灾乐祸,冷冷地笑出声来。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老三整天算计来算计去,脑袋瓜子就没停过,自以为谁也精他不过,偏还是让爷制住了不是? 花满城目光扫过去,态度极亲切,甚至是过份亲切:“很好笑?” “呃~”九狼的脸立刻皱成苦瓜,挤眉弄眼地向三狼打暗号求救。 三狼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很认真地研究着鞋子上的花纹。 “老三,依你看,她是什么毛病?” 一狼不在,二狼是个老光棍,只有三狼成家立业,有妻有子,所以找他咨询应该没错。 “呃,”谈到正事,三狼的表情严肃了:“小九,你确定她不是身体上的原因?” “我誓!”小九指天划地,赌咒誓。 三狼把目光转过去,不待他开口,花满城的脸已先自沉下几分。 “呃,”三狼很自觉地咽下心里的疑问:“既然她身体没事,爷也没有用强,那么很可能就是乔医官本身的原因了。” “说下去~”花满城不置可否。 “嗯~”三狼很小心地斟酌着词汇:“可能,呃,爷当时留给她的印象实在太过呃,强烈……所以直到今天她还沉在阴影里,产生一种自然地抵触情绪。所以,不能操之过急。” “多久才会好?”花满城不想废话,直接切入重点。 这得问乔医官,他怎么知道?可,这话是万万不能跟爷说的,不是吗? “这个~”三狼狼狈地抓着头:“恐怕得取决于爷的态度了。” “我态度怎么了?” 不管了,拖得一时是一时,先过了眼前一关,到时再想招。 “其实,”三狼打定主意,抬头挺胸:“女人是要哄的。” “哄?”花满城的脸色都变了。 这辈子,他从没哄过人,根本不知道哄字怎么写! “是啊,咱们一群大老爷们,爷怎么打怎么骂怎么脾气都没有关系。”三狼越理直气壮,说话也流畅起来:“可乔医官不一样,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哪见过这种阵仗?所以得哄着,骗着,宠着才行。” 总之,办法他已提供了,用不用,用到什么程度,那就是爷的事了。效果如何,端看爷的态度了,是不? 九狼听得眼睛都直了。 好个三哥,居然敢让爷去哄一个女人,这不是找死吗? 花满城面无表情,挥手示意两人退下,望着床上昏睡的如玉,陷入长久的沉默。 第060章 小有所成 哄字怎么写?左边一口,右边一共。换言之,你想哄一个人开心,最佳的办法就是从她的喜好点切入,与她有共同的语言。 哄人,是很讲究技巧的,太过则阿谀,太少则无效,分寸的拿捏实为重要。 “跟我学医术?”如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又想玩什么花样? “怎么,你不愿意?”花满城跷着两条腿,慢悠悠地晃。 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现在的她除了逆来顺受,还有什么资格说愿不愿意? “想,学什么?”如玉不安地捉着裙边,嗫嚅着问。 “随便~”花满城答得吊儿郎当。 如玉有些不知所措地瞪着他。 总之,他是存心想刁难她就对了,是吧? “要不,”花满城随手从桌上挑了一本有图片的书拿在手里:“我先看这本?” “好。”学地人既然漫不经心。教人地自然也就马马虎虎。 于是。如玉也挑了一本《奇经八脉》拿在手里。起初心怀惴惴。但毕竟醉心此道。很快就融入书中。不知身外事了。 花满城胡乱捏着那本《本草纲要》。心不在焉地用余光去瞟她。 窗外。今冬第一场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两盆炭火哔剥地燃烧着。吐出蓝紫色地火苗。烘得一室暖洋洋地。 满室药香。他在昏黄地灯光下睇着她。捧着医书攻读地她。好似脱胎换骨。没了害怕。没了羞怯。没了愤怒。也没了绝望。 那安静地睫。恬淡地眉。温婉地眼。柔和地鼻。轻抿地唇。还有那萦绕在周身。飘浮于空气里地幽幽淡淡。细细甜甜。若有似无地香……勾勒出一个空灵而雅致地她。 如玉安静地看着书,浑然不觉他的窥视,全身心都浸在其中,几达忘我之境,完全忘了身边还有一个人。 “这个,是什么?”不满完全被忽视,花满城随手翻到一页,指着书中的一幅图,问。 “啊?”如玉回过神,才现他是在跟她说话。 “是什么?”他蹙起眉,满脸不耐地催促。 如玉倾身过去看了一眼,图片旁清晰地标明了名称,心中微感诧异,依旧老实地答:“大血藤。” “我认识字!”顺着她的视线瞟过去,现犯了个低级的错误,花满城并不着急,冷着脸硬拗过来:“我想问它长什么样子?” 如玉起身,从药厨的小抽屉里找出一枝大血藤给他看,柔声解释:“大血藤,性平,味苦,气微涩,主治清热解毒,活血祛风。常用于肠痈腹痛,经闭痛经,风湿疼痛,跌打损伤。” “嗯~”花满城把书一合,往桌上一扔,出咚地一声响:“不早了,睡吧。” “哦~”如玉的身子明显一僵,默默地把书归类放好,慢慢地跟着他进了卧室。 花满城脱了外衣搭到床柱上,回过头见她局促地站在门边,仿佛施了魔法,刚才那个优雅淡定的女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惊惶恐惧的小白兔。 他不禁嘲讽地勾起唇:“怎么,还要本王去请你不成?” 如玉轻咬唇瓣,眼里浮起求恕的光。 其实自那次自杀未遂之后,每晚两人都同床共枕,至今已有月余,她却始终没有办法放下心防,主动去接近他。 “哼~”花满城躺下,两手枕到脑后,从下往上吊着眼睛看她:“我数到三,你若再不来,我就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了。” 如玉无法可施,自知躲不掉,只得把心一横,极快地脱了外裳,走到床边,却为了难----他大刺刺地躺着,要想上去,必得从他身上爬过。 这,如何使得? 正犹豫间,身子一轻,他已揽住她的纤腰,微一使力,把她拎了上来,嘲笑:“你属乌龟的啊?” “啊~”如玉失去平衡,惊呼着双手乱挥,下意识地撑住他的胸。掌心下那温热而厚实的触感,令她如遭火吻,慌不迭地缩手。 偏,这时他松开手,她亦松开。于是,男人与女人,阳刚与阴柔,坚硬与柔软,紧密地贴合。 “唔~”花满城闭上眼,逸出一声近似于痛苦地低吟,腰间微用力侧身把她推入床里,忽地弹身一跃而起,粗声地,近乎凶狠地道:“快睡!” 如玉又惊又诧,心脏怦怦狂跳,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恐他再反悔,做出什么惊人之举,蜷着四肢,把自己缩得最小,连被子也不敢拉,紧紧地闭上眼睛。 “md!”花满城低咒一声,忽地推开窗,任冷风挟着雪花卷了进来,拂在脸上,却怎样都无法冷却躁热的情绪。 他在房里来回踱着步,回头望着蜷成一团象只待宰的羔羊的如玉,烦躁地耙了耙头,重新回到床上,一把将她拽到怀里,抖开被子胡乱盖上。 如玉在瞬间僵硬成化石。 他不说话,只固执地抱着她,象跟谁赌着气。 这反常的举止,让如玉摸不着头脑,却哪里敢问他?而过往的教训让她更不敢挣扎,只能保持原状。 静夜里,只余炭火默默地燃烧,两个人无声地僵持着,象在比谁的耐力更好? 花满城到底是练过功夫的,长久保持同一个姿势,于他并不觉得如何辛苦。 如玉却不然,只觉浑身都酸,忍不住悄悄挪了挪,未见他有任何反应,于是她再往外挪一挪,这次,他手臂一紧,她吓得立刻又不动。 如此往复数次,探得除了不许她逃出他的臂弯,倒也没别的危险,如玉慢慢地放低心防,终于倦极睡去。 “哼~”花满城凝视着怀中沉睡的容颜,不自觉地露了一个胜利的笑容。 第061章 风雨欲来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慢慢的,花满城现,医学并不似他想象中那样的枯燥。当你真的静下心来,沉进去,那一本本散着药香的书籍,会引领着你走进一段悠远的岁月长河,进入一个奇妙的世界。 所以,他已从最初的只为争一口气而找寻的一条自认为最便捷的接近她,征服她的方式,渐渐转变成了一种兴趣。 他迷上了养颜这门功课。几乎所有能找到的古籍珍本都被他搜罗来了,囫囵吞枣似地全部看完,再从中挑出他认为可行的方子,逐一进行试验。 如玉虽觉他的行为有些华而不实,但富贵人家原就讲究养生,他堂堂一个王爷,性格又如此阴鸷残酷,指望他去救死扶伤,显然是白日做梦。 所以,对他特殊的癖好,她未置一词,只尽自己本份,在他遇到疑难时,为他解惑;在他疲倦时为他扎针,指压以疏缓痛楚。 而他,兴致好时,也会在**位经络方面给予她一些另类的指导。她学的是医术,他讲的是武学,但二者之间相辅相成,血脉相通。很多时候,同一个问题,从不同的角度切入,会看得更远更深更全面。 尽管不愿意,她却不得不承认,在他那里获益良多。 同样的,不管她喜不喜欢,两个人以一种很奇妙的形势和平共处了下来。她也从最初的惊弓之鸟,整天以泪洗面,惶惶不可终日,变回了那个淡定,疏离,漠然的颜如玉。 一开始,她还幻想着他总会有大慈悲的一天,说不定哪天心血来潮,真的会把她放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希望越来越渺茫,她已不敢去奢望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活着,只是因为那份抛不下,割不掉的亲情,更源于对生命的一种本能的渴望。 唯一令她安慰的是,花满城沉浸于医学之后,对她的兴趣似乎淡多了。除了每晚必定要拥她入眠,倒也没再做更多让她难堪的逾矩的事情。就算偶尔亲她几下,也是以捉弄,嘲笑她的成份居多,非关男女情事。 他之于她。是不共戴天地仇人。是把她推入万劫不复地地狱地恶魔。是这个世上。她唯一一个恨不能杀之而后快地人。 可世间事。有时就是如此奇妙。有些事。你不想做。却不得不做;有些人。不管是以何种方式:爱或者恨。你都不愿意与他接触。可他还是一天比一天深入地执拗地走进你地内心。 “乔医官。早餐预备好了。” “哦~”如玉恍了恍[神。站了起来。把梳放到桌上。走了出来。 花满城已赦然在坐。嘴里咬着半只包子。手边一碗碧梗米熬地粥喝得只剩半碗。 如玉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很自然地选了他最对面地位置坐下。静静地吃着属于自己地那份早餐。 “我要到雀儿山去。”花满城咽下最后一口粥,推开椅子站起来,临出门时,突然扔下一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如玉怔了好一会才明白,他居然在向她交待行踪。 可是,雀儿山?这么说他今天不可能回来了咯? 想到终于可以得回一天自由,心里升起一丝莫名的欢喜。 吃过饭,看了一会医书,心情舒畅的她终于静极思动,走出了这座将她困了三个月之久的小院。 在千山层层叠嶂中,万里茫茫雪原里,远远的如孤剑般挺立着一座高山,山势雄奇,壁立千仞,一条玉带飞流而下,树叶被冰雪凝成一片片玲珑剔透的水晶,在冬阳的折射下万点金芒闪耀,出炫目的光晕。 一路上,不断有秦军向她行注目礼,那夹着三分好奇,五分惊艳,外带二分诡秘的眼神,让如玉浑身不自在,只得匆匆折返。 冬日昼短夜长,一天的时间飞快流逝,转眼已是掌灯时分。短短三个月,她已早已习惯了两个人默默无言的相处,忽然变成一个人,这座小小的四合院,竟空荡得可怕。 原以为他的离去,对她是一种解脱----至少能够安心地睡上一觉。草草用完餐,早早地上了床。偏风雪开始肆虐起来,猛烈的山风吹着树枝出各种奇怪的啸声。 如玉独自躺在宽大得吓人的床铺上,紧紧地拥着被,听着外面风声呼呼,看着窗户上树影幢幢,早已毛骨悚然。一阵大风吹过,吹开了窗户,出咣当一声巨大的声响,一团黑乎乎、毛绒绒的暗影毫无预兆地扑了进来。 “啊~”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尖叫了起来。 ps:昨天看了快女总决赛,结果眼睛炎了……呜呜……痛死鸟 第062章 惊魂乍定 当风雨开始肆虐,几只狼出低低地欢呼之声,一至朝二狼投去敬佩的目光 花满城一声不吭,歪在软榻上,一个冰冷的眼神投过去,欢呼声立刻弱了下来,最终湮灭在越来越强烈的风雨声里。 “吱呀”一声,议事厅的门被人推开,六狼极小心地探进半边身子汇报情况:“爷,没有动静。” 几只狼一致把头转向三狼。 “恐惧的产生,其实也是需要一点时间的~”三狼轻咳一声,表情有些尴尬:“你们也知道,乔医官的耐受力比一般女人要强,所以,再等等看吧~” “叫了,叫了!”八狼一路嚷了过来,冲进房间,满眼的兴奋。 “什么叫了?”那几只面面相觑,深感莫名。 “乔医官叫了!”八狼兴奋得声音都飚高了几度:“不但叫,还连蹦带跳!” “不可能!”六狼眼里懊恼多过气愤,直觉地反驳:“我刚过来!” “怎么回事?”三狼立刻追问。 “认识她这么久,还以为她就是个温吞吞的性子,就算生再大的气,也绝不会大气高声,啧啧啧,哪知道……”八狼讲得眉飞色舞。 “说重点!”花满城冷冷地瞟他一眼。不耐地打断他。 “嘿嘿~”八狼顿了顿。敛起一脸地得意:“她总也没反应。老十耐不住了。说再这么等下去。怕得蹲一晚。得给她下剂猛料。先一掌劈断了屋后地枫树。再把窗子打烂。把老鬼扔了进去。” 话没说完。眼前一花。花满城已自他头顶上掠了过去。直接撞进了风雨中。 老八勿自未觉。忍不住狂笑了起来:“哈哈哈~你们真应该去瞧瞧。乔医官被老鬼吓得又蹦又跳。尖叫连连地样子。别提多滑……” 其余几只见势不好。哪敢逗留?一个个起身默默地开溜。 “呃~”八狼望着空空如也地房间。一脸茫然:“你们去哪呢?我这还没说完呢~” 老三摇头叹息,轻轻拍上他的肩,一脸同情地睇着他:“老八,我只要你们守着,看她的反应,谁让你们多事了?” 八狼越不解:“不是要吓她么?” 果真是夏虫不可语冰! 老鬼是十狼养的黑熊,不满一岁,性子还算温顺,但陌生人冷不丁见了它还是挺吓人,他们竟拿它去对付如玉!她只是一个娇弱的女子,大白天见了尚会吓个半死,在如此雨夜,蓦然见到它怎不心胆俱裂? 三狼仰天长叹,只得交待一声,匆匆跟了过去:“你还是先去水牢呆着吧,我去看看~” 花满城赶到时,九狼,十狼正蹲在屋檐上引颈观望,房间里传出老鬼的怒吼和如玉惊天动地地惨叫。 他低咒一声,飞起一脚踢开门板,破门而入:“如玉~” 老鬼看到花满城,低低地嗥叫一声,欢喜地迎了上去。 “去~”花满城随手一掌,将它庞大的身体击得飞了起来,自破烂毁损的窗户中撞了出去。 “爷?”十狼正暗自得意,突变已起,待得他飞身跃下来接住老鬼,软趴趴的没有力气,再一摸,竟已被花满城生生震断了心脉! 如玉早被那破窗而入的庞然大物吓得面无人色,双臂环住自己,贴着墙角瑟瑟着抖,嘴里不断出惊悚的尖叫,眼里完全失了焦距。 “如玉~”花满城上前,将她轻轻地搂到怀里。 “啊~”如玉被他一碰,激灵一下,尖叫着开始挣扎,双拳在身前胡乱地挥舞:“别碰我,不要过来!” “嘘~”花满城抱紧她,贴着她的耳边,不断地重复:“不要怕,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 如玉茫然地抬头,眼神涣散而迷乱,抓不到任何影象,眼前全是破碎的星光,花满城的脸支离破碎,只有一双眼睛,亮得出奇,仿若暗夜里的明灯,穿透迷雾,直直地照进她幽暗迷离的心房。 望着怀里楚楚可怜,被吓得三魂六魄全飞,无助而凄惶的如玉,花满城咬牙,腮边的肌肉崩起来,黑色的瞳孔急骤地收缩着。 这帮兔崽子!面对如玉这么纤细柔弱,仿若水做的女子,竟然也敢如此胡闹!看他不揭了他们的皮! “如玉,是我,我回来了~”他抱紧她,嗓子放到最低最柔,一遍遍诉说着,似一股柔和的风,把安定人心的力量吹进她的心里。 如玉轻蹙眉尖,迷惑地望着眼前的影像,不确定地问:“王,王爷?” “是,是我~”花满城悄然松了一口气,一手环住她的腰,另一手极自然地替她把衣襟拉好。 他不是去雀儿山了吗?怎么回来了? 对着那纯稚而纯净的目光,花满城次感受到什么叫心虚。 他不自在地撇开目光,手底微一用力,打横抱起她,大踏步往外走:“这里不能住了,去书房睡。” 如玉没有吭声,身体却不自禁地偎向了那个温暖的怀抱。 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花满城不自觉地扬起唇角,喜悦不期然地跃上眉梢,那感觉,竟比攻下一座城池更让他骄傲。 第063章 女儿情态 肆虐了一夜的风雨,终于在凌晨时分停了。当第一缕晨曦穿过窗帘的缝隙照入房间,花满城敏锐地察觉到光线的变化,倏地睁开了眼睛。 如同往常一样,如玉蜷着身子安静地躺在他的臂弯。令他惊奇的是,她的脸颊轻轻地挨着他的胸口,似乎是昨晚的那次撕心裂肺地叫嚷耗光了她的体力,她睡得极沉,眉眼沉静,温婉恬淡得似一幅画。 远处传来低沉的号角,他试着起身,却现她的小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角,如果要离开,势必会惊醒她。 他怔怔地看着她,竟有些不舍得破坏如此唯美的画面。 不舍?他不禁自嘲地笑。这对他,是多么不可思议又多么陌生的情绪? 如玉醒来的时候,硬是比平时晚了两个时辰,她睁开眼睛,冷不丁看到身边的花满城,惊得倒吸一口气,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 这个时间,他通常不是应该在校场的吗? “醒了?”花满城不急不慢地放下手里的公文,掀开被子下了床,连眼皮子都没撩一下,淡淡地道:“起来梳洗一下,该吃中饭了。” “哦~”如玉这才抬头望向窗外,见一抹艳丽的冬阳高高挂在天际,不禁窘得满面通红,低低地应了一声。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如玉握住拳头,低嚷一声,懊恼地把头埋在被子里。 天哪,她竟然睡到日上三竿?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更是不可思议的事!尤其在经过了昨晚那样惊心动魄的一幕之后,她本应该碾转不能入睡才对,怎么能在仇人的身边,酣然沉睡? “还没睡够?”魔魅地声音传透墙壁。带着点淡淡地讽刺。 “来。来了~”如玉慌慌张张地应了一声。用最快地度打理好自己地仪容。涨红了脸慢慢地走了出去。 门外。已是天青云淡。小院里干干净净。昨夜地狂风肆虐似乎只是她地一场梦。醒来已没有一丝痕迹。只有那扇破败地窗子。提醒她那一切并非一场梦。 她默默地站在廊下。昨夜地狼狈与混乱忽然清晰地浮现。意识到昨夜。竟是她主动地偎向那个人地怀抱。犹如五雷轰顶。她惊得面无人色。 “你不过来。”花满城见她怔怔地望着院子呆。不耐地催促:“难道还要本王去请不成?” 如玉没法。只得垂了头。慢慢地蹭了过去。 她心里期盼出现奇迹,自己慢慢地蹭过去,花满城脾气大,最终等不了,三下五除二用完餐,继续忙活自己的事,不是不必见面了吗? 如玉这时也是一时吓懵了,犯傻。 这个小跨院,总共才有多大?她这么蹭着,又能拖多长的时间?再说了,花满城为了她,连校场都没去,一直等到现在,还差这点时间? 花满城等了会,不见她进来,本来确实有些恼,但是探头往外一瞧:如玉垂着头,颊上染着红晕,捏着衣角,一小步一小步象个蜗牛一样慢慢地往这边挪。 这可奇了!自认识她以来,虽然倔强有之,冷静有之,坚韧也有之,但似今天这般别扭的如玉,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那小模样,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可是,别扭归别扭,偏还透出一丝小女儿的羞涩与懊恼,看上去竟是别有一番情韵。 他于是也不吭声,抱着臂,斜倚着墙,就那么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难得一见的扭捏和不安。 如玉垂着头,磨磨蹭蹭地往前走,猛不丁一抬头,触到花满城似笑非笑的眼神:“量完了?” “啊?”她有些茫然。 “院子有多宽?”花满城唇角微掀,露了个嘲讽的笑。 被他现了! 惊觉自己的做法有多幼稚,如玉哗地红透耳根,头几乎垂到胸前,恨不能地上突然裂开一个洞,让自己钻进去。 “量完了的话,就过来吃饭吧,饿到现在,我能吃下一头牛!”花满城伸掌拍了拍她的肩,转身大笑着进了饭厅。 哈,这个宠物还真的越养越有意思了。 第064章 另类惩罚 今天的任务是辩别药材。”吃完饭,花满城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出了餐厅,直接进了药房。 “哦~”如玉低低地应了一声,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 “爷~”九狼见到推门而入的花满城,立刻一跃而起,毕恭毕敬地几乎是带着点惊喜地唤了一声。 被整整晾了一个上午,在等待的这几个时辰里,他终于深刻体会到,世上最可怕的不是你即将面临什么;而是你不知道下一刻将要面临什么! 他不禁再一次羡慕此刻安静地呆在水牢里的老八。多么幸运啊!在接受惩罚的同时,还能顺带练练内功!现在的他,只求爷给他来个痛快的,至于惩罚的内容倒不那么重要了。 见到九狼,如玉有些意外,尴尬地停在门外,犹豫着要不要等一会再进去? “进来啊~”花满城眼角都不瞄九狼,大刺刺地在书桌前坐了下来,随手捞起一本中草药图谱,拿在手里把玩。 “是~”如玉侧身低头,慢慢地走了进来。 “防风?” “在这里~”如玉尚不及答话,九狼已跳了起来,很准确地把他要的物品找了出来。 花满城冷冷地抬起眼皮撩了他一眼。 “呃~”九狼讪讪地把防风放回去。垂手退到门边:“乔医官。还是你来吧。我。好象认错了~” “九爷刚才说地是对地。”如玉叹一口气。走到药厨边把防风重新拿出来。 “十斤~” “啊?”如玉莫名地望着他。 花满城神色淡定。谁也不看。眼睛盯着书。只慢条斯理地加了一句:“研磨成粉。要比面粉还细。” 九狼怔了一下。忽地明白过来。欢喜地跳起来:“好。我立刻去!” 他学的本是医,这研磨药材可说是基本功,十斤虽说有点多,但已是他所能想象的最轻的惩戒。 “荆芥?”花满城不置可否,冷冷地继续。 “在这里。”如玉迅捷地拣出他要的东西。 “十斤,也细细地磨成粉。” “细辛,当归,羌活,香日草,霍香,白芷,蒿木,川芎,甘松,水红花……”醇厚的男音,以固有的节奏,不紧不慢地优雅地吐出一连串的药名。 而他每报一个新的名词,九狼的脸象个调色盘,由红转青,由青转白,由白转绿,由绿转黑……到了最后,怎一个惨字了得? “爷~”他哭丧着脸:“这许多药材,通通研成粉末?” 不带这么折腾人的啊?等把几百斤药材磨成粉,他的这双手还有用吗? “怎么,你有意见?”花满城这才把脸从书本里移出来,恩赐给他一道阴恻恻的目光。 “不,没有~”九狼机灵灵打个寒颤,摇头坚决否认。 他能说有吗?能吗?关键是,既使他有意见,管用吗?爷会听他的吗?会吗? “嗯,”花满城极满意地点了点头,淡淡地睨着他,十分宽宏大量:“不急,先每样弄个半斤,天黑前送过来,剩下的你慢慢磨。” “是~”九狼垂手,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 红颜果然是祸水啊! 兄弟们哪,前车之鉴,以后见了乔彦千万记得要绕道走啊! “悃了吧?”花满城掉头,望着一旁早已目瞪口呆的如玉,微微一笑,笑得彬彬有礼,温文尔雅:“要不要回房休息一会?” “不~”如玉机械地摇头:“我不悃~” “那好,我们继续~” 花满城饶有兴致,两个人一问一答,十分敬业地把这项功课一直做到日暮时分。 “王爷,东西已准备妥了。”侍卫在门外恭声禀报。 “嗯~”花满城起身,放下书本,携了如玉的手出门。 “王爷,这么晚了,这是要去哪?” 花满城不语,只拽紧了她的手,健步如飞。 眼前是一条崎岖的山路,瀑布飞流而下的巨大轰鸣,越来越清晰地在耳边响起,转过一道弯,眼前豁然一亮,一条清溪从半山上奔腾而下,蜿蜒着呼啸而去。 偶有溪水激起的浪花溅在脸上,冷入骨髓,让她不自禁地打着寒颤。 然而,最让她惊奇的是矗立在山溪边,夕阳下的一幢木屋----记忆中,不曾见过。 不过,她关在房里三个月足不出户,或许枫树村里又新增了个警戒哨也不一定。此时,袅袅的白雾自粗大的原木的缝隙间升了上来,被山风一吹,极快地消散在水边山涧之间。 如玉有些疑惑,刚才有一瞬,她分明闻到了香气,很熟悉的药材的香味。 “进去吧~”花满城推开木门,偏头向她呶了呶嘴,那神情竟带着三分得意,五分骄傲和二分温柔。 第065章 暗香浮动 一室朦胧,暗香浮动 氲氤的雾气在粗大的圆木上缠绕盘旋,弥漫开来,一重又一重的帘幕里有朦朦胧胧的烛光淡淡地透出来;雪白的轻纱在热力的蒸腾下,飘拂飞扬,象梦一样轻盈、飘渺。 其实,就算这屋子里关着一头老虎,也绝不会比现在的场景让她更吃惊,如玉怔在当场,完全不知所措。 “玉儿,来~”不知是不是幻觉,花满城的声音似乎都透着几分温润。 他牵着她的手,掀开帘子踏了进去,浓郁的药香,沉沉地散了出来。 帘幕后面,藏着的居然是个巨大的水池!白茫茫的雾气,裹着香气,象一群调皮的孩子,在池子上方追逐着,打闹着,嬉笑着,奔跑着,厮扯着,一团团,一簇簇。 他们的突然闯入,带来清新的气流,于是,那团白乎乎,软绵绵的雾气便撒着欢儿飘过来,把他们围住,一触到她,立刻散了,不一会儿又绕过来缠在她的脸上,衣上,间,挥之不去。 远远地望着,飘渺若仙,直欲乘风而去。 “玉儿~”花满城双手搂上她的纤腰,薄唇轻贴她的耳垂:“喜欢吗?这可是我花了月余的时间才准备的。” “你~”如玉浑身烫,靠着他,颤着嗓子问:“香里有什么?” 为什么她闻着这香,身子会一阵阵软? 花满城搂着她。头搁到她肩上。声音轻到不能再轻:“你不是都听到了吗?就是我让小九弄地那些啊~宫庭秘方。功能益气宁神。养颜活血地。你刚受了惊吓。好好泡它几个时辰。舒解一下~” “不要~”如玉低喃。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脚下却绵软无力。直往下滑。 “来。我帮你~”花满城噬咬着她圆润如珠地耳垂。一手稳稳地托住已软得似开水烫过地面条地如玉。另一手去解她地腰带。 “不~”如玉惊惶不已。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衣服飘然落地。似一团紫色地雾。 而最令她害怕地是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地燥热感。魂魄丝丝缕缕地漫出来。渺渺地似飘在云端。踏不到实地。 她软绵绵地靠在他地胸前。哭着问:“你在香里面加了什么?” “合欢草~”花满城也不瞒她,抱着这团香艳迷离,软若无骨的身子大步进了浴池:“乖,放轻松,保证泡过后很舒服的~” “求你~”如玉揪着他的前襟,张着湿漉漉的眸子,可怜兮兮地瞅着他。 明知道,陷她于此不堪境地的就是面前的恶魔,可她走投无路,除了他,别无所求。 “求我?”花满城慢条斯理地把水往她身上撩,看着水滴如珍珠般在面前柔美的娇躯上滚动,似笑非笑地睇着她,修长的指尖邪恶地按上她优美的脖颈,若一条灵蛇,缓缓地上下移动,懒洋洋地问:“怎样求?” “我~”不知道~ 如玉轻颤了一下,轻若蝶翼的羽睫扇了扇,扇出一个无辜而无措的她。 “不如,”花满城低头,漆黑如墨的眸子灿亮若星,迸出几许狡黠和奸诈,唇几乎贴着她的柔唇,气息亲昵地缠着她:“我教你?” “你想怎样?”如玉傻傻地点头。 “叫我城哥?”他心中一荡,腻上去,咬住她的唇,恶劣地诱骗她:“试试看?说不定我会放过你哦?” 她眼里闪过挣扎,反复几次,终于屈服,垂下眼帘,低低地,软软地,犹犹豫豫地逸出低语:“城,城哥?” 她浸在水中,粉嫩嫩的肌肤,被热气一熏,药性蒸出来,水润透明,滑腻酥软,柔若无骨,那眼神怯生生,娇滴滴,那声音软绵绵,轻飘飘,真正的我见犹怜,直让人酥到骨子里去,血液沸腾,神魂俱散。 花满城哪里还把持得住? “玉儿~”他倾身吻住眼前樱红的唇瓣,碾转厮磨,双手也未闲着,一手捧住雪白柔云,揉玩按压,撕扯弹拉,极尽挑逗之能事,另一手更过份,跋山涉水,沉进郁郁的森林寻幽探密…… 如玉羞赦至极,当下恨不能去死,可惜完全无力反抗,只能紧紧地闭上眼睛,不去看,不去听。 可,身子软归软,感觉却格外的敏锐。 他的呼吸,他的脉博,他的心跳,他的声音,他的气息,他的味道……他的一切都变成了蛊,厮磨着,勾缠着,沉入她的身体,浸入她的骨血。 花满城捧着她的纤腰,轻轻厮磨,这样脸贴着脸,唇对着唇,连呼吸都透着一股子幽香。他气息不稳,执意要逼出她的回答:“玉儿,舒服吗?好玉儿,你说话啊~” 她哪里说得出话?低低稠稠的喘息随着他的节奏,悠悠缓缓地逸出,一缕芳魂早不知所踪,好象躺在一团最甜糯酥香的云里,做了一个香艳迷离的梦…… 第066章 自欺欺人 中药真是一个好东西,几片树叶,几根枯枝,一把草根烘、焙,然后任意组合,随心所欲地搭配出阴寒,暴烈,冷酷,毒辣,温柔,甜蜜……无数种效果 怀里的如玉,犹如驯服的小猫,趴靠在他胸前沉睡着。柔若无骨,肤白若雪,美而不艳,娇而不媚,这娇滴滴的可人儿,跟之前的冷漠疏离,僵硬生涩,简直判若两人。 这,可不全是他那药浴加药膳双管齐下的功劳? 鼓声由校场远远传来,唤醒了沉睡中的如玉。 她幽幽睁开眼睛,蓦地惊觉自己手脚并用,以一种极不知耻的姿态如藤蔓般缠在他的身上,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如玉当然不知道,花满城在她每日的膳食里加了少量的寒毒,虽不致命,但毒素日积月累之下,她的身体每况愈下,精神一日比一日不济,一日比一日畏冷,尤其早晚时分,更是手足冰凉,奇寒彻骨。 山中气温本低,如此隆冬,房里又刻意不放火盆,本能驱使,她自然而然会偎向身边的热源。 他以此为乐,享美人投怀送抱之福,她却深受折磨,即惊且怒,又忧又急,羞惭不已。 花满城正轻掬起散落一枕的黑,在指间无聊地缠绕,忽地见怀中的她肌肉紧绷,不由低低地笑了:“玉儿,早~” 如玉默不吭声,僵着身子闭眼假寐,只盼他早点离去。 虽明知此举不过是自欺欺人,可就算拖上一刻半刻,于她也是一种安慰。 她那点小心思怎逃得过他地眼睛? 他低头望着假寐地如玉。伸指轻划粉颊。毫不意外地看到那排羽睫慌乱地轻颤了起来。可她似乎打定了主意装驼鸟。依旧咬紧牙关。紧闭着双目。一声不吭。 花满城心情颇佳。倒也不跟她计较。手掌顺着纤腰缓缓滑动。忽地掐了一把。张唇咬着她地耳垂。轻声调笑:“醒了却赖着不起。莫非还想做点什么?” 如玉吃痛。又惊又羞。倏地睁开了眼睛。抓住他做怪地手。神情惶急。面孔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道:“不。不是地~” 相处日久。她也知他不是个需索无度。荒淫无耻之人。绝不会因美色废公事。且自控力极佳。女人于他。其实可有可无。是个点缀。虽日日逼她共浴。时有挑逗狎玩。然真正与之燕好地次数却屈指可数。 可唯其如此。他地耐力好得惊人。一旦缠上。非要闹上一二个时辰把她折腾得筋疲力尽。把积蓄了一段时间地精力尽数泄光才肯罢休。 她,哪有勇气面对? “很讨厌我碰你?”不满她迅否认,极力撇清的态度,花满城俊颜一沉,拂开她的双手,极轻易地控着她的腰,把她翻了个个,双手自身后搂住她,伟岸颀长的身躯密密地贴合着她,一掌已开始挑开衣物熟练地抚上她的娇躯。 如玉这时承认不行,否认当然更不行,熟知他的脾性,若顺从或许还有希望逃过一劫,抵抗却只会受到更深的折辱,此时除了咬着唇默默忍受,又能怎样?她心中悲苦,忍不住低低地啜泣起来。 听到她的哭泣,原本满心的喜悦顿时化为乌有。花满城满面阴霾,怒气上升,硬生生地分开她挤进去,冷着声音质问:“老子还没死,你哭什么?” 从最初的自尽,到后来的绝食,再到无奈的屈服,到现在不自觉的依赖……如玉来此,已有四个月的时间吧? 他小心地呵护,精心地调理,就是恐怕这玉做的人儿太刚强,逼急了有一天会忽然碎了。就算是一块石头,捂在怀里也该热乎了吧?可她,却始终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动不动就泪若雨下。 他堂堂一个王爷,几曾这般忍耐过?她不过是个山野村妇,了不起会点医术,救过他一命。但那又如何?为他效命的人何止万千?为了他丢掉性命的更是多如牛毛! 他几时在乎过? 唯有她,舍不下,抛不掉,忘不了,杀不得! 他花满城半生戎马,身披血雨,头顶腥风,满身血债,哪有杀不了的人? 可,触到那双黑若点漆,亮似星辰的眸子,想到她坚若磐石,韧如蒲草的性子,再忆起她软若绵,轻如絮,甜如蜜,香如兰的身子……那把高高举起的手刀,怎么也落不下去。 他低咒一声,奋力冲刺几回,忽地一掌推开她,翻身坐起,一声不吭地下床穿衣,怦地一声摔门而去。 如玉莫名逃过一劫,蜷着身子缩在床角,紧崩的心弦并未松懈。心知这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暗无天日的日子不知何时才是尽头,酸涩和悲苦漫卷而来,淹没了脆弱无依的她…… 第067章 京中来信 九狼垂着手立在门外。 “进来。” 九狼推门而入,将一包药粉置于桌上,却并不立刻退下,只略带迟疑地望着伏案研究布阵图的花满城。 “有事?”花满城头也未抬。 “这药毒性甚重,若是再连服一个月,乔医官日后恐怕……”九狼躬身,没敢把话说完。 等了一会不见下文,花满城慢慢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耐:“说下去~” “呃,”九狼硬着头皮小声道:“若再服下去,恐怕乔医官日后会无法生育了。” 花满城挑眉,略带嘲弄地望着他:“哦,你这是在关心她吗?” 被他阴鸷的目光一盯,九狼只觉遍体生寒,神色仓惶地道:“属下不敢!” 该死的三狼,都说了爷的事不必管,爷自有分寸,他偏不信,硬要他往爷的刀口上撞。 花满城轻哼一声,指尖轻敲桌面,突兀地转了话题:“她又在煎药?” 三狼真是杞人忧天!她压根就没打算怀他地孩子。 一念及此。心中地恼怒更甚。 没错。他是没打算让她生他地孩子。 可。他不想是一回事。她不愿意又是另一回事。 九狼愣了一下:“要阻止吗?” “不必。”花满城冷笑一声:“你出去吧。” “是~”九狼如释重负,松一口气,悄然退了出来。 “爷~”一团红云急掠而至,差点与他撞个满怀。 “十一妹,”看清来人,九狼诧异之极:“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十一狼杏眼一瞪:“老娘又没死,怎么不能回来?” “不是……”习惯了她的跋扈,九狼倒也不以为杵。 “十一来了?”花满城在里屋已听到动静,出声打断二人交谈。 “哼!日后再跟你算帐!”十一狼纤腰一拧,风一般卷了进去,嗓音娇嗲:“爷,想死奴婢了~” “出什么事了?”花满城神色冷竣。 一别四个月,乍然见到俊挺冷峭的花满城,十一狼心若鹿撞,飞扑过去,对准那性感薄唇就吻了上去。 “滚~”花满城冷叱,随手一掌击出。 十一狼见他神色不悦,拒人千里,倒也不敢造次,翻了个斤斗,使了个巧劲卸了掌力,俏生生地立在墙角,脉脉含情地望着他,娇声道:“老夫人身体违和,老大说请爷回京。” 说罢,自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了过去。 事情当然远不止如此简单,自淳亲王死后,朝中政治格局生逆转,再加上花满城擅自撤军,将肃州拱手让于楚临风。虽说当时是为势所迫,不得不出此下策。若是淳亲王在,多方斡旋,或许可免罪责。 但淳亲王已逝,花满城少了最有力的支撑,而他于此微妙时刻,行此险着,无异于授人话柄。 现在有心人拿此事大做文章,京里谣言四起。老夫人忧心焦虑,加上思儿心切,又外感寒邪,旧疾新患一起爆,这才一病不起。 眼见老夫人病势日沉,一狼生恐不测,这才在明知京中局势于花满城极为不利的情形下,依然请他入京。 花满城看过信,沉吟片刻,立刻做了决定:“备马。” 这时三狼已闻讯带着群狼赶来,与匆匆而出的花满城迎面相逢:“爷~” “一狼来信,我即刻入京。老二老四老五老六老七老八跟我进京,余下的留在此地,听老二调度。”花满城足下并不停留,一路向外而去。 如玉在药房里煎药,忽见群狼齐集,神色凝重,不知出了什么变故,捏着药铲默默地隔窗望着。 “爷,我也要去~”十一狼见没有她的名,腻声缠了上去。 “爷,这里有我一人就足够了。”三狼思虑周详:“让小九他们都跟着你去吧。” 摩云崖可谓是花满城的老巢,易守难攻,固若金汤,不虞有失。反倒是花满城此时进京,各方虎视眈眈,多带些人手在身边才安全。 “不用~”花满城冷哼,缓缓地环视众人一眼,目光停在如玉的脸上,忽地咧唇,绽了一抹森冷的微笑,神色倨傲:“想要我花某项上人头,也得有那个本事!” 隔着人群,如玉触到他冷笑时阳光反射的牙齿的微光和漆黑幽冷的双眸,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迅地垂下了眼帘。 她心中暗自纳罕,还有人敢找这恶魔的晦气吗? 很快的,众人簇拥着花满城离去,声音渐行渐远,终于归于沉寂。 如玉颓然跌坐椅上,惊觉刚才短暂的对视,已然汗透重衣。 第068章 异想天开 临风!”孙逐流风一般地卷进帅帐,神情激动:“我有乔医官的线索了。” “你确定?”楚临风正在练习书法,闻言提笔在手,表情极之诧异。 乔彦神秘失踪,这几个月孙逐流一直四处探访。他表面虽不置评,私心里其实早认定她已香消玉殒,多次劝诫不见成效,也只能随他去。 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热情亦慢慢消失,谁知竟又老调重弹? “虽无确切证据,但我有预感,这次十之**是她!”孙逐流言之凿凿。 楚临风皱眉,表情十分不赞同:“逐流……” “我知道,”孙逐流十分不快,怏怏不乐地打断他:“你不信是不?不用你信,我自己去查。” 楚临风叹一口气:“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最近一段时间,梅仙镇周边地区盗匪又开始猖獗起来。”谈起正事,孙逐流的眼中亮起光芒:“奇的是,盗匪别的不抢,专拣药铺下手。他们已连续做案多起,每次都是十几人一伙,来去如风,下手干净利落,应该与洗劫太平镇的是同一伙人。” 抢药材?这倒新鲜。 据他所知,现在是冬季,并非疫病流行的季节,附近也并未听说哪里有战事,突然需要大批药材,的确事有蹊跷。 不过。仅凭这一点。也难已证明这事就一定与乔彦有关? 楚临风张了张嘴。看到面前那双满怀期待地眼睛。到嘴地话又咽了回去。 “三天前。樟树坪地回春堂被抢。刚巧掌柜地女儿自雪峰山带了两个师兄一起回来。遇到此事自是奋力抵抗。结果药材没抢成。把人带走了。王掌柜报了官。听说他跟司马尚书是远房亲戚。县府不敢怠慢。连夜上报到州府。” “荆州府找到了你协助调查?”楚临风了然。 这些狗官。自己没有本事。偏又好大喜功。善于拍马逢迎。想要讨好司马毅。又无此能耐。又素知他铁面无私。不敢找他。却欺逐流心软。 “是。”孙逐流点头。神情兴奋:“临风。你不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吗?” 楚临风与他相交多年,他的脾气如何,岂会不了解? 别看平日里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好象谁都能支使他,任人搓扁捏圆,其实不然,他一旦认准了一件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这时若劝他放弃,于异对牛弹琴。 “你想怎样?” “很简单,”孙逐流笑咧了一口白牙,啪地打了个响指:“他们抢了那么多药店,没道理突然收手不是?况且,这次还折了四五个兄弟,肯定会来报复。所以,我打算守株待兔,在回春堂等他们上门。” 楚临风只能苦笑:“你打算擒了匪,乔装混进摩云崖?” 想当然,孙逐流的目的绝不是那几个实施抢劫的喽啰。 “果然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临风!”孙逐流朗声大笑,意态飞扬。 “什么时候走?”楚临风现自己除了叹气,再不能做别的。 “马上。”孙逐流话一出口,才觉不对:“等等,你也要去?” “你以为呢?”楚临风冷眼斜睨着他。 “不行!”孙逐流差点跳起来:“你不能去,你是一军之主帅,怎可铤而走险?” “你也知道危险?”楚临风神色平静。 摩云崖是花满城的老巢,他在那里经营了近十年,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举荆肃两地之兵去攻,能否拿下尚是未知之数。 现在,逐流却妄想凭借十数人深入敌军腹地,救人出虎口,简直是异想天开。然,他虽无法劝阻,至少还能生死相随。 “可你不一样~”孙逐流声音都变了。 这次可不比上次的梅仙镇之行,他要去的是花满城的老巢,是真正的虎口拔牙! 他自己率性而为不要紧,临风是一军之主帅,如果有什么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哪里不一样?”楚临风淡淡地笑了笑,调侃道:“若是丢了恭亲王爱子的性命,纵有十个楚临风,也是不够砍的。” “临风~”孙逐流还想再劝。 “别说了,除非你改变心意。”楚临风抬手打断他,缓步走到帐边,取下悬挂在帐壁的宝剑,佩于腰侧,回头莞尔一笑:“逐流,你要改吗?” “我~”孙逐流语塞。 “那就不要说了。”楚临门率先往帐外走去,翻身上马,遥指北方,笑得傲慢狷狂:“逐流,就算摩云崖真是龙潭虎**,咱们兄弟并肩齐上,也要搅它个天翻地覆!” 第069章 敲山震虎 在樟树坪守株待兔了两天,果然等来了想见的人。 以楚临风和孙逐流的身手,对付几个劫匪自然是手到擒来。在十几个匪徒里,那个满脸稚气,长了张娃娃脸的新兵引起了楚临风的注意。 使了个眼色给孙逐流,他心领神会,随手挑了个匪徒**去。 老办法,分头审问,各个击破,求同存异,找出他们需要的情报。 事实证明,骨头还是硬不过拳头。 娃娃脸没经验,被楚临风连哄带骗,很快供出自己名叫刘晰,十八岁,秦国历州人,入伍不到一年。 乔彦果然是被秦军抓走,目前关在枫树村,正是花满城的中军帐所在位置。因感激数个月前乔彦对他的相救,在得知他们欲前往营救乔医官时,经过一番挣扎,终于同意替他们带路。 把剩下的兵丁交给官差带走,楚临风,孙逐流带着十几个精锐部下乔装改扮,换了秦军服饰,连夜朝摩云崖进。 当他们冒着严寒在林海雪原里穿行时,如玉正与三狼,九狼,十狼一起共进晚餐,欢庆小年夜。 最终的结果,十三狼里只留下这三人守住老巢,其余人尽数跟入京里,随侍在侧,以应万全。 夜幕初降,耳边传来怦然巨响,霎那间万花齐放,人群欢呼,将漆黑寒冷的冬夜,照得一片绚烂。 那几只谈笑风生。围着篝火。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好不爽快。唯有如玉如坐针毡。食不下咽。 目光。总也忍不住往那个被五花大绑吊在大枫树底下地女人身上瞟去。 她真强悍。这么大冷地天。身陷狼群。被一群男人围观。还敢破口大骂。 如玉忍不住佩服她地勇气。羡慕她地精神。 短短几个月地时间。她地心境已苍老了数十年。 反抗和挣扎地结果。令她地下场越见悲惨。她学了乖。开始沉默。 风声夹着怒骂,隐隐约约地传入耳中。 明知道从她的角度看不到自己,如玉的面上还是止不住地烧。 求情的话几次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是啊,她自己也是一个囚徒,有什么资格为别人求情? 可是,自己好吃好喝地坐着,却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在那里受苦受罪,这无论如何也不是她的教养所允许的。 既然有心无力,剩下的只有避开,眼不见为净了。 打定主意,乘几个人酒酣耳热之机,悄悄起身溜之大吉。 “乔医官,你去哪里?”三狼一直注意如玉,见她起身,立刻叫住她。 他心机深沉,见如玉和花满城闹僵,当着面不好劝,现在花满城走了,刚好又抢了个女子进山,于是灵机一动,借机演一出戏,想收敲山震虎之功。等花满城办完事回山,如玉定会服服帖帖,省得再跟他治气。 “我,”如玉尴尬地笑了笑,指着建在半山的浴室:“我吃饱了,先告退。” 花满城人虽离去,却留下功课,令她每日照常药浴,泡足两个时辰。没有花满城在旁打扰,药浴其实是一种享受,左右是争不过,无谓浪费口舌。 “别急,今晚小年夜,再坐会吧。”三狼使了个眼色,十狼悄没声息地在背后做了个手势。 如玉面皮薄,他好言一留,倒不好意思坚持,只得再次坐了下来。 那边一个喝得醉熏熏的士官站了起来,端着一碗酒,摇摇晃晃地走到大枫树下,笑嘻嘻地道:“骂了这么久,渴了吧?哥哥请你喝碗酒~” 树下绑着的正是樟树坪回春堂掌柜的女儿,拜师学艺走了两年江湖,见过些世面,骨头硬气,脾气更是刚烈,当下一口痰吐到他脸上:“呸!” “哈哈哈~”众秦军先是一愣,接着哈哈笑了起来。 那人被众人一笑,恶向胆边生,上前一步,伸手捏住她的下颌,把酒生生往她嘴里灌:“他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让你骂!” “放开我,放开!”女子一边怒吼,一边挣扎。 她是个练家子,这兵士又喝了些喝,一时竟制她不住。 众人越轰笑,借着酒兴,紧接着又站起来几个人凑上去,捉的捉手,按的按脚,更有人乘机在她胸前乱摸,嘴里笑道:“老刘,人家好歹是个姑娘家,你怎能这般粗鲁?来来来,兄弟我教你几招~” “放开~”饶是那女子胆大,这时也吓得魂飞天外,可怜她四肢被绑,就算拼了命闪躲,又哪里逃得开? 暗夜里,也不知谁先动手,咝地一声,已扯破一块衣襟,露出白嫩鲜活的肌肤,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魅惑和妖异。 这群男人藏在深山,早已憋得狠了,个个如狼似虎,这时突然见到如此美丽的**,个个瞧得眼睛直,嘴里出吼吼地低叫,一声喊,忽拉一下围了上去…… 如玉见事态紧急,再不求情,后果不堪设想,霍地站了起来,直着喉咙叫道:“三爷!” 三狼倒没有为难她,望着她微微一笑:“乔医官想求我放了她?” “嗯,我也知为难三爷,能否看在我的薄面上,对她网开一面?”如玉俏脸涨得通红,别开眼睛不敢再看。 “那泼妇伤了我们好几个弟兄,放了她绝不可能。”三狼淡淡地摇头:“兄弟们出生入死,乐呵一下也是应该的。现在这场面,除非爷在场,收了她做自己的女人,否则谁震得住?” 当初若不是被爷看中了,你的下场不会比她好多少。 响鼓不用重锤,如玉冰雪聪明,三狼的言外之意她如何不懂?她紧咬唇瓣,颓然跌坐回椅中,冷汗涔涔而下。 三狼察言观色,心知讯息已经传达,能不能想通,就要靠她自己慢慢领悟了,急也急不来的。 “冬至,扶乔医官回房休息。”他拍拍手,召人把如玉送回房。 第070章 深入敌营 楚临风到的时候,是午时。 毕竟是深入敌人的心脏,儿戏不得,大白天就算是乔了装进去,也很容易被人识破,和孙逐流合计一下,找了个两处岗哨的空档处停下来,在林子里静待日落再进村。 刘晰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村子内部的地形和各处的警戒位。不过,他职位低下,所知有限得很。但他谈到的一个细节,却引起了楚临风的注意。 枫树村后山有一条断崖,听说那边暗藏着一条捷径,因地势险要,把守的兵丁不多。若是能顺利闯过去,斩断通道,有天堑阻断追兵,逃走就容易多了。 可惜,仔细盘问下来,他只是听人说起,根本就没见过这传说中的通道,更别提怎么走了。 时间慢慢流逝,好容易等到暮色降临。 “得罪了~”楚临风抱拳施了一礼,忽地一掌击向刘晰,把他打晕用绳子捆了扔在草丛里,这才领着众人静静地进入村子。 “肖贵,你***瞎磨蹭什么?”甫一入村,迎面骂骂咧咧地过来一个中年男子,看服饰是个把总。 孙逐流捏了把汗,慢慢地向楚临风靠拢。 楚临风使了个眼色,示意大家稍安勿躁,露了个抹诚惶诚恐地笑容,躬着身子迎上去,压低了嗓子道:“妈的,他们报了官,所以费了些手脚,耽搁了些时间。” “快,把药材送去药房,九爷等着要呢!”把总呦喝一声,打量了一眼后面跟着的十几肩挑手提的兵丁,不耐烦地催促。 “是~”楚临风垂手应了一声。没敢乱动。 把总走了两步。回过头一瞧。他们没跟上来。怒了:“怎么。去山外跑了一趟。谱大了不是?还要等老子请才肯动?” “来了~”孙逐流把心一横。挑着担就跟着把总身后走。 把总火了。当胸一脚踹了下去:“他娘地。老子让你把药送到上面药房里去。你聋了不成?” 孙逐流顺势向后一倒。不着痕迹地卸掉了他地力道。嘴里认着错:“属下一时走神。没听清。这就送去。这就送去~” “他新来地。不懂规矩。你消消火~”楚临风忙拽起孙逐流。一行人挑着药材匆匆往半山走去。 边走边打量四周,两人都是军事上的大行家,这一瞧不禁暗暗咂舌。 这花满城,果然是个诡才! 这枫树村外表看着平淡,就象一个普通的村落。实则那些散落在林间的木屋却暗合了九宫八卦之理,锋芒藏尽又危机四伏。外紧内松,张驰有道,虚虚实实,充分体现出兵无常势,水无常态之精髓。 “肖贵,”正观察着,山上又下来一个男人,这次却是个校尉,语气却比前面那个把总要温和得多:“让他们动作快点,别惹爷火。” “是~”楚临风诺诺地应了,侧着身与他擦肩而过。 眼看已安全过关,校尉却忽地转身过来,伸手搭上楚临风的肩,凑过来挤了下眼睛:“对了,上次带回来那妞,***真够劲!” 楚临风不敢多说,只陪着笑。 “你小子没福气啊~”校尉幽幽长叹一声,放开了他:“啧,可惜了那身白嫩的肌肤,生生给人糟蹋了!哎,你说她干点什么不好?非要骂十爷,惹火了他,赏给了大伙,白白便宜了那帮臭小子~” 知道他说的是回春堂的小姐,孙逐流气得钢牙咬碎,崩紧了面部肌肉。 楚临风生恐他一时冲动,坏了大事,忙踢了他一脚,喝道:“愣着干嘛,还不快走!***,老子歇一脚,你***就偷懒!” “去吧去吧,”校尉挥了挥手,打他们离开:“办正事要紧。” 第071章 逼问口供 木质的四合院,还未近前,就听到里面出奇怪的声音:嚓嚓嚓,单调而机械地重复着,嘈杂里又透着奇特地协调 楚临风微微皱眉,领着众人鱼贯而入,眼前景象尉为壮观。 墙角下,十几个侍卫一字排开而坐,每人身前摆着一只铁制的药杵,裤腿高挽,卖力地来回推动药碾。 一名年青男子,一袭青衫,斯文俊朗,蹙着眉在廊下来回走动,不时停下来检查:“不是说过了吗?不要蛮干!使力要均匀,研出来的药末才会粗细一致!药性也才平衡……别站那里看,把药送进药房。” 说话的正是九狼,后面这话,明显是对着楚临风说的了。 “是!”楚临风应了一声,也不需人指引,闻着药香而去。 十几个人谨言慎行,把药材卸下,慢慢地摆放整齐。 孙逐流在德武的遮挡下,蹭到窗前机警地向外察看,希望能见到蛛丝蚂迹。他却不知道,如玉的房间就这院子里,与他隔窗相望。 “九爷,”正观望间,从外面匆匆进来一个侍卫恭声道:“十爷那边失手弄撒了一包川芎,让我过来取。” 九狼蹙眉:“怎么这么不小心?药末研来可也不易!” 话虽如此,还是从桌上挑一包药粉递了出去:“呶,拿去吧!仔细些,再撒了就让他自个来磨,老子不侍候了!” “是!”侍卫不敢多说。接过药粉。就往外走。 楚临风眉尖轻挑。使了个眼色。孙逐流心领神会。大家加把药材卸下。也不及分类放好。只随意堆着。往外便走:“九爷。药归置好了。若没什么吩咐。属下就告退了。” 九狼头也没抬。随意挥了挥手:“嗯。下去歇着去吧。” 出了门。抬眼一望。方才那个侍卫正沿着他们来时地路匆匆而走。 此时天色完全暗下来。除了暗哨明岗。大都进了营地。整个村子空荡荡地。没有人迹。偶有犬吠传来。衬着三三两两。错落有致地烛光。倒真有份遗世孤立地味道。 楚临风使了个眼色。众人会意。不紧不慢地跟在侍卫身后。待拐了个弯立刻加快了脚步跟上去:“兄弟~” 侍卫听到声音回头:“这趟出门,捞了啥好处回来?” “别提了~”楚临门塞了块银子到他手心:“运气不好,遇上硬点子,差点连命都搭上。除了几坛好酒,啥都没落下,等下回,再弄些好东西孝敬你。” 听到好酒,侍卫的眼里放出光来,不自觉地舔了舔唇:“娘的,你小子走狗屎运,老子在山里呆小半年,嘴里早淡出鸟来~” “酒在我房里,”楚临风压低了声音道:“不如……” 这时,几个人围上来,遮住了视线,楚临风出手如风,一手掩住他的唇,另一手曲肘横在他的胸前,迅把他拖进路边的林子里。 德武迅带人散开,在路上警戒,孙逐流跟进,侍卫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瞪着他们:“兄弟哪得罪你了,有话好说,别动手~” “让我不动手也行,”孙逐流轻佻地抚上他的脸,指节掰得咯咯作响:“老实回答小爷的问话,否则我保证你绝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你,你们是谁?”察觉到不妙侍卫本能地挣扎。可是,他被楚临风制住,就象上了一道铁箍,哪里动得分毫? “小爷是威震八方,风流倜傥,人见人怕……”孙逐流憋着笑耍酷。 楚临风皱眉,示意他少说废话,直接切入重点。 “说,乔医官在哪里?”孙逐流敛起笑容,忽地一声低叱。 “在,在半山啊~”侍卫不察,扬起手里的药包顺口就答:“这不,我正要给她送药去呢。” “胡说!”孙逐流抬头与楚临风对视一眼,低喝一声:“刚才明明听你说是奉十狼之命前来取药,怎么又说是给乔医官送药?” 楚临风配合地把手一紧,那人顿时喉头一窒,只觉五脏六腑都要被挤出来,当下面青唇白,哑着声音道:“英雄,小的真没骗你~这药虽是十爷命我来取,真正用的却是乔医官。” “哦,”孙逐流狂喜,再问一句:“乔医官在哪?” “半山只有一座木屋,再往上半里便可见了……”声落,楚临风手底下微一用力,已生生将他的颈骨扭断,将尸身拖到树底下藏好。 “走~”孙逐流顺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药包,两个人出了树林,乘着夜色,招呼众人顺着岔路往半山疾行而去。 第072章 惊艳一瞥 顺着崎岖的山路一路上行,轰鸣声越来越大,待转过一道弯,眼前豁然一亮,一条瀑布自山上倒挂而下,化为一条银龙,呼啸着擦身而过。 一幢木屋果然依山而建,不期然地撞入眼帘。 大家见到目标,皆精神一振,相视而笑,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什么人?”一声低喝蓦然响起。 “奉九爷之命,给十爷送药来的。”楚临风镇定自若地越众而出,并不东张西望。 “是肖贵啊~”林中鬼魅般地闪出一个人影,借着暮色瞄了一眼,笑骂道:“操他奶奶,就这么点破事,还抓了你跑腿?” “呵呵~”楚临风并不多言。 暗卫退后一步,朝山上呶了呶嘴:“十爷正等着呢,晚了小心挨拳头。” “谢啦,回去请你喝酒。”楚临风道了声谢,正欲招呼众人上山。 “等等~”暗卫忽地叫住他:“就一包药,不需这许多人。” “那行,”楚临风朝孙逐流使了个眼色,越过他往前走:“你们在这里等,我送完药就回来。” “好咧~”孙逐流应了一声。暗地里扣了枚铁蒺藜在手上。向后挥了挥手。几个人迅散开。占了有利地形状似悠闲地闲聊。一有风吹草动。立刻逃离。 “兄弟。动作快点。”暗卫呦喝了一声。继续闪入林中。殊不知孙逐流早已盯上了他。性命已在顷刻之间。 楚临风沿着山路慢慢往上朝木屋靠近。走了百十来丈再不见有暗卫出面。心知这里已是敌人腹地。守卫已不如外围那么严密。 两个妙龄少女坐在阶前。见有生人走近。皆停下谈话把目光投在他身上。 “两位好。”楚临风微微一笑。三个字说完。人已靠到了她们身前两丈处。 冬至只当他是山居无聊。见到女人免不了搭讪几句。并未放在心上。只冷着脸扭过头去。并不搭腔。 “九爷让我把这样东西交给乔医官。”楚临风扬了扬手时的药包。 冬至心中诧异,下意识地指了指屋里:“给乔医官?” 确定乔彦确实在这木屋中,楚临风心中一颗大石才算落下地来。 “嗯,”他一边点头,一边作势往屋里走,手在背后向山下做了个手势:“我给她送进去。” 下面孙逐流早已瞧得清楚,曲指轻弹,铁蒺藜脱手飞出,暗卫身子晃了一下,不及出警告已自树上掉了下去,落地的声音被巨大的水声吞没。 德武等人不待吩咐,立刻没入林中顺着山势往山上疾掠。 “站住!”冬至见楚临风竟往屋里走,霍地站了起来。 哧哧两声轻响,两枚铜钱分袭门前两名少女,楚临风伸出手接住冬至软下的身子,右脚同时伸出,勾住右边的夏末,一左一右安放在门边,迅推门而入。 孙逐流后脚赶到,立刻贴着门柱而站,警惕地观察四周。 门方推开,药香已扑鼻而至。然,令他惊讶的是那满室飘飘扬扬的纱质帘幕。一重重,和着满室缭绕的雾气,交织出暧昧的氛围。 不对,屋里太安静了,透着邪门! 他皱眉,并不急着撩开轻纱,默运玄功凝神静听了片刻,确定这屋里除了他,只有一个人的呼吸。他不再犹豫,果断地没入帘中:“乔医……” 印入眼帘的一幕,几乎让他的心跳在瞬间停止。 蒸腾的雾气里,青石凿刻的水池边,俯趴着一个妖娆的女子,雪白的躯体在清粼的水波里若隐若现。纤细的腰,浑圆的臀,修长的腿,优美的背部曲线…… 天边最后一缕霞光透过屋顶的缝隙照进来,奇异的光华流转于吹弹得破的肌肤上,仿佛一块最纯净的和田美玉,散着柔美,绮丽的光辉,那样的绮糜绝艳,勾魂摄魄! 如玉下意识地抬头----清润如水的眸子,纯净明亮,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池边竟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如玉出一声短促地低叫,身子迅沉入水中。 楚临风如梦初醒,风一般卷过去,伸手扼住了她的咽喉,低叱道:“别嚷!” 掌下的肌肤滑腻得乎想象,柔软得不可思议!而如此近的距离,居高临下的角度,让她藏在水底的樱红蓓蕾无所遁形,尽收眼底。 如玉喉间似安了铁箍,如何说得话出?只惊惶地瞠大了眼睛瞪着他,不知是因为怕还是痛亦或是羞?泪水渗出眼眶,眼里流淌着惊惧和绝望。 楚临风别过头不敢看眼前让人血脉卉张的一幕,压低了嗓子迅而清晰地交待:“听好了:我是楚临风,逐流在外面,你安静地穿上衣服跟我们离开。” 话落,不见如玉吭声,他怔了一下,才意识到手底下的力道大了些,忙加了一句:“听明白了吗?明白就点点头,我立刻放开你。” 如玉双颊如火,怯怯地点了点头。 楚临风松开手,足尖轻点,迅退开丈许背对着她吩咐:“快点~” 如玉本来不敢相信,这时见他果然守礼守信,终于信了。她不敢耽搁,忍住羞耻感,捞过池边的丝帛包住身体,双手撑着池边,试图爬出来。 但她心中鹿撞,身子软,哪有力气?试了几次终于站了起来,匆匆穿了衣服。 楚临风听到身后悉簌声停止:“好了?” “嗯~” “走吧~” ps:国庆旅游去了,我有罪 第073章 心生疑窦 孙逐流等得心焦,正打算不顾一切闯进去瞧,眼前人影闪动,楚临风在前,如玉垂着头在后面,心神不宁地走了出来。 “乔医官~”他心中一阵激动,压低着嗓子唤了一声。 “孙将军~”如玉抬起眼飞快瞄他一眼,垂下眼帘,局促不安地捏着衣角。 这两个是齐军的灵魂人物,为什么会突然在花满城的老巢出现?该,不会是为了她吧? “快走吧,”楚临风头也不回,肃着容淡淡地道:“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楚将军,”如玉迟疑了一下,叫住楚临风:“从后山走,有条捷径。不过,十爷守在那里,他们好象一共有五个人。” 楚临风停下来与孙逐流对视一眼,问:“你知道后山的密道?” “嗯,”如玉轻轻点头,低声答:“来的时候,是从那条路走的。暗哨的位置,不能说全记得,多少还有点印象。” 花满城做事滴水不漏,明岗暗哨的位置经常轮换,所以,她也没把握后山这条道,是否还是四个月前的模样? 孙逐流眼睛一亮,上前几步拉住她的手:“那太好了,我们正愁找不到路呢。” 如玉面上一红,退了一步,不着痕迹地把手挣脱出来,藏在背后:“后山地势险要,守卫虽比前面松且少,想闯出去,恐怕也不太容易。” 孙逐流这才觉得唐突了佳人。尴尬地搓了搓手。试图向她解释。 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越觉得她肤若凝脂。身上还散着一丝少女特有地淡淡地幽香。不禁瞧得有些痴了。 如玉只觉两道灼灼地目光照在脸上。生恐他瞧出什么。心中慌乱。面上烧。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她颊上浮着一丝不自然地红晕。长睫如蝶。此刻受了惊吓般忽闪着。羞怯中夹着明显地慌乱;细一看。不光双颊红了。就连那对露在帽子外边地漂亮柔软地耳廊也浸着薄薄地红晕。似两块半透明地血玉。玲珑剔透。晶莹润泽。 再一看。才现她地帽沿正往下滴水。把衣领都濡湿了。 好端端地。帽子怎么可能会滴水? 偏过头看看,就连楚临风都是一副强自镇定的模样;再一回想,似乎自出来后,这两个人的视线根本不曾相交过。 他蹙起眉尖,敏感地嗅到一种名为暧昧的气息在二人之间流淌。 就在今天,不!应该说在临风进这间屋之前,对她的态度还是极平常,转眼之间为何就变了? 如玉见他的目光不停地在她和楚临风之间来回扫视,越不安:“时,时间不早了,再耽搁下去,十爷怕要下山来了。” “嗯,天要黑了。”楚临风接了一句,依旧没有看她:“还是我在前,逐流跟着我,乔医官在后面见机行事。” 这个时候所谓的见机行事,意味着什么,自不必明言。 如玉轻咬唇瓣,低声道:“楚~将军,不如让我先上去……” 秦军都认识她,虽然见她出来会觉得奇怪,毕竟没有人会防备,总好过这两个人胡乱闯过去,令人生疑。 “不必,”楚临风冷着脸,淡淡地打断她:“逐流,我们走。” 如玉心一紧,似被只看不见的手揪住了心脏,瞬间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你在这里,相机行事。”孙逐流心中纵有万千疑惑,此时也只能按捺下来,朝她微微点头,猫着腰随着楚临风绕过木屋向山上走去。 如玉向前走了两步,倚在墙角不敢再跟,怕被人瞧见反坏了他们的事。一颗心剧烈地跳荡着,似随时要蹦出胸腔,只得把手按在胸口,默默地祈求平安。 ps:昨天混某论坛,乐不思蜀,所以今天加更一章,只是时间会晚一点 第074章 奇袭得手 十狼歪在大树底下,手里执着一坛烧刀子狂饮,几个侍卫在一只巨大的铁锅边,四个人,一个负责添加清水,一个负责劈柴,一个负责添加柴火,另一个负责把沸了的药汁往外舀入埋在地里,通向下面的池子的管道里。 许是多喝了几杯,被山风一吹酒气上涌,十狼只觉腹中一阵绞痛,他低咒一声:“妈的,都给老子盯紧点,千万别弄错了时辰和顺序,老子方便去了,不许偷懒!” 骂完,他捂住肚子蹒跚着往密林里走去。 “是!”众侍卫想笑又不敢,垂着头,死死地咬着唇,忍得极之辛苦。 楚临风和孙逐流刚绕过木屋,一眼便瞧见一只巨大的铁锅架在山道上,蒸腾的热气,浓郁的药香顺着山风吹来,熊熊的火光把正围在锅边有条不紊地忙碌的几个男人照得清清楚楚。 一眼扫过去,只有四个,看打扮都是侍卫,显然十狼并不在其中。 可此时并没有多少时间让他们去猜测十狼的去处,除了前进,他们别无选择。 楚临风向孙逐流使了个眼色,猫着腰悄然摸了上去,因为背光又有夜幕的掩映,待到被现时,他已摸到了他们身边。 “谁?”侍卫甲抬眼,看到个生人进入视线,警觉地问了一句。 “我,肖贵。”楚临风镇定地答,乘机往前再走了几步。 “站住,干什么的?”侍卫甲再问。 “送药来地。”楚临风举起了手里地药包。 “他干嘛来?”侍卫甲抬起下巴。狐疑地瞄着跟在他后面地孙逐流。 “跟我一起来地兄弟。”楚临风答了一句。已站到了铁锅边。迅扫了一下周围。确定十狼地确不在。形势对己方相当有利。 他不着痕迹地伸手在背后。向孙逐流做了个手势。 “妈地。就这小子滑溜!这么几步路还找人跑腿。也不怕十爷劈了他?”侍卫甲嘴里念叨着。手一伸:“给我吧。你可以回去了。” 电光火石地刹那。楚临风门出手。药包直接拍在侍卫甲地脸上。在巨大地力量下。整张脸迅挤压变形。骨头碎裂地声音被淹没在哔剥地燃烧声里;同时。脚尖轻勾。踢起两块碎石。精准地击中分立在铁锅两旁地侍卫乙与侍卫丙。这两人应声而倒。 孙逐流在十丈之外出手,手中铁蒺藜穿过楚临风与侍卫甲之间的缝隙,击中侍卫丁的眉间,他一声没吭,“扑通”跌入锅里沸腾的汤药之中。 不动声色地解决了四个侍卫,藏在林里的德武瞧见,立刻出暗号,众人带着如玉迅摸上来。 如玉撇过脸,不忍见此惨状。 这时,孙逐流已熟练地剥下一个侍卫的衣衫,瞧见众人上来,他呲牙一笑:“走吧!” 借助着熊熊的火光,一行人在如玉的指引下迅没入浓密的山林。 十狼方便完,出来一瞧,半山上静悄悄的鬼影也没有半个。 “妈的,老子才走开一会就偷懒,信不信我剁了你们……”他大怒,一路咒骂着奔了过来,忽地愣住。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三个,另一个人倒在沸水里被煮得缩小了数寸。 “谁?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动老子的人?”十狼捏着拳头,恶狠狠地瞪着林子,仰天长啸:“有种的给老子滚出来,藏头露尾算什么好汉?” 回答他的,只有呼啸的山风和奔腾的溪水。 十狼粗中有细,深吸一口气,弯下腰去仔细察看尸体----四个人具是一击毙命,手法干净利落,四个人没有半丝挣扎的痕迹。 一则显见来的是强敌,绝非庸手;二来,证明他们没有半点防备。 他虽然觉得这个判断有点不可思议,但枫树村混进了敌人,已是不争的事实。 当下冷哼一声,掏出身上备而不用的蛇焰箭随手甩上天空,一道红色的火焰如一条妖异的蛇扭曲着,呼啸着直冲云霄,打破方圆数十里沉寂的山林。 任务完成,偶睡觉去,明天上班 第075章 行藏已露 一行人,在幽静的密林里迅而无声地行进着,似一柄锐利的尖刀直插齐军腹地。 “再往前走半里地,是秦军的一个驻地。”如玉忽地停止了前进,低声提醒。 “大约有多少人?”孙逐流问。 “不太清楚,”如玉赫然地摇了摇头,面颊微红,只是林中幽暗,倒也瞧不真切:“镇守此地的是马校尉,估摸着怎么也有二三百人吧?” 楚临风与孙逐流对视一眼,没有吭声。 彼时秦军军制以五十人为队,二队为总,五总为营,五营为军;既然领兵的是个校尉,想必驻守此地的秦军至少有五百人之多。 对方人数众多,敌我力量悬殊,硬闯显然是不可能,只能智取了。 孙逐流的目光在穿着过大的秦军服饰的如玉身上转了一圈,咧着唇无声地笑了:他多有先见之明啊! “怕不怕?”楚临风把目光缓缓地在众人脸上扫了一遍,沉声问。 “谨遵将军之令。”德武等人把胸一挺,低沉而有力地回答。 “嗯,那就出吧!”楚临风把手一挥,十五人迅从藏身处出来,依旧是楚临风打头,孙逐流紧随其后,德武和仁武押后,如玉在中间,排成一字长蛇队队,急向秦军驻地推进。 近了。已能看到营地跳跃地火光。山风送来阵阵笑闹声和美酒地香味。再行了数十丈。散落在林中地军帐如雨后春笋。忽地冒了出来。 楚临风神色自若地领着众人自秦军驻地腹地穿过。甚至还不时冲两旁地秦军守军点头微笑。 众秦军正围篝火而坐。笑闹饮酒。见到一队生人走过。渐渐停止了嘻闹。待走到近前。见是自己人。方松懈了下来。 有人笑道:“兄弟。这么晚还有任务啊?” 楚临风脚下不停。脸上保持微笑。淡淡地应道:“嗯。” 如玉心中惴惴。垂着头紧跟在队伍里。唯恐见被人瞧见辩认出来。给大家带来麻烦----虽然她几乎足不出户。但在这里呆了四个月地时间。见过她地也不在少数。 她努力摒住气息,每一步都好似踏在刀尖上,就怕用力不当,闹得血溅五步。 如果流的是她自己的血,那也罢了,反正一身污秽,死也倒也干净!可若是累及他人,教她情何以堪? 终于,众人顺利地穿越秦军腹地,把营地远远地甩在身后,隐入浓密漆黑的山林。 如玉松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露了一丝浅笑:“行了,再往前走一里多地,就到了我说的那处断崖了,过了断崖,把铁索砍断,齐军就是插翅也追不上……” 话音未落,一道红焰忽地冲天而起,耀亮了寒冷的冬夜。 “快走!”楚临风皱眉低叱一声,提气飞奔。 “有敌人混进来了,快追!” “***,让人从眼皮底下混……” 仿佛只在瞬间,整个山林喧嚣了起来,火光闪闪,暗影幢幢,人声鼎沸,锣声乱响,鼓声振天。 如玉面色惨白,胸口象揣着一只小兔子,扑通扑通地狂跳着。 她什么话都不敢说,只咬着唇拼了命地往前跑。 她自小跟着父亲走街串巷地给人看疹,总算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可惜这一个月来被花满城用药浴泡着,养得身娇肉嫩,哪里可与这些久经沙场的男子们相提并论? 只跑了不到几十丈,已觉胸痛如裂,喉咙似烧着一把火。黑暗里,又瞧不真切,只顾盯着前面的人影,高一脚低一脚地乱踩。 脚下忽地被截枯树拌住,闷吭一声朝地上栽去。 斜刺里一只大手忽地伸了出来,牢牢地钳住她的臂弯,把她拉了起来,连停顿都没有,拽着她往前飞奔。 如玉抬头,孙逐流冲她咧开唇绽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她只觉眼底一辣,泪水无预警地冲进了眼眶,张了张嘴“谢谢”两个字在喉间艰难地翻滚着,却硬是哽着,吐不出来。 “别怕,”借着身后的火光,孙逐流见到她眼角的晶莹,以为她心中害怕,心中蓦地一片柔软,强捺下满腔的柔情,冲她呲牙一笑,道:“山里面,大部队散不开,人多并不占优势。再说了,那动静,看着就在眼前,其实还远着呢。” “嗯~”如玉轻轻点了点头,感激地红了眼眶。 “逐流~”一直冲在前面的楚临风忽地举手叫停,把人拢到一起,指着前面一处火光道:“好象到了。” ps:校尉究竟可领多少兵,我查了好久没查到,只知大约是在从五品到正六品之间,想来应该是差不多的,若是错了,诸位就当这是齐秦二国的专门军制,估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第076章 身陷险地 摩云峰山势雄奇,壁立千仞,两峰之间的断崖宽达二十余丈,飞鸟难渡,成为一道天然地屏障。只需一个人守在关口,没有人能强行冲关。 可,正因为地势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里的守卫并不多。 楚临风粗略地数了一下,那幢简陋的木屋里只住有四个人。平时应该是轮流守卫的,此时因了那道蛇焰箭升空,都从屋里走了出来,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不过,或许因为太自信,或许这里的确鬼神难通,也或许通往这里的路径上有无数明卡暗哨,离他不足三里之外还驻有一个营的兵力,他们做梦都没想到敌人会摸到他们的身边,因此表情都很轻松。 以他们的实力,把这四个守卫放倒完全不成问题,关键是,那个索道是横在两峰之间的,不知道对面是不是也藏了几个守卫? 万一这边打起来,那边的人看到,把索桥砍断,后面敌人攻上来,他们就是死路一条了。 “看来,只能混水再摸一回鱼了。”孙逐流吐掉咬在嘴里的草根,淡淡一笑。 “嗯,就这么定了。”楚临风点了点头,做个手势,众人自藏身处走了出来,大摇大摆地往那几个身边走去。 见到突然出现的人马,四人神情紧张了起来,手不约而同地摸向腰间的刀柄:“什么人?” “兄弟!”孙逐流大踏步走了过去,大声嚷道:“你那边,有没有情况?” “没有~”守卫甲条件反射地答了。 “都给我机灵点。”楚临风走过去。横眉立目地喝:“今晚山下可是不太平。居然给人混进了村!” “放心吧。有我们在。保证一只鸟都过不去。”守卫乙得意地拍着胸脯。 “嗯。那边情况怎样?”楚临风轻哼一声。下巴微抬向对面呶了呶。 “没有异常。”守卫丙地回答击碎了他们最后地希望。 “哼。”楚临风把眼一瞪。上去就是一脚踹得他倒地不起:“兹事体大。岂容你如此轻漫?武德!” 他把头一偏。德武立刻挺腰应了一声:“到!” “你过去看看,让他们都警醒点!” “是!” “请~”见这位挨了揍,另几个吃不准,立刻把藤筐和索道准备妥当。 德武犹豫一下,回头望向楚临风。 “愣着干嘛?”楚临风大声喝叱:“老子还等着向马校尉复命呢!” “是!”德武不敢耽搁,牙一咬,抬腿跨进了藤筐。 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伴着山脚越来越闹腾的呦喝声,越来越亮的火光,藤筐在众人的瞩目下缓缓地向对崖滑了过去,这边十几个人的心跟着吊在了半空。 终于,那边传来一声尖厉的哨音,喻示着平安抵达。 德武人未出筐,手中暗器已先出手,要了那两个前来接应的齐军的性命。手起刀落,又砍翻另外两个企图抵抗的守卫,迅抢占了索道。 几乎与此同时,伴着哧哧破空的声音,十数道黑影鬼魅似地自林中冒了出来,他们身背弩筒,密集的箭雨如蝗般向他们铺天盖地地射来。 “不要射,自己人!”认出来人是齐军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影卫,守卫甲吓得魂飞魄散,高举着腰刀冲了过去,却被铁箭穿心,倒在血泊之间。 “仁武,找地方隐蔽好,我们先挡着追兵,逐流你抢了索道,把乔医官先送过去!”楚临风果断地命令。 “不!”孙逐流双目赤红:“我留下,你先走!” “还不快走!”楚临风头也不回,扑向一棵古树,顺手一剑削断了飞到身前的几枝羽箭,又横剑一磕,另一枝羽箭呼啸着反射了回来,暗夜里只听“啊”地一声,已倒下了一个影卫。 一时间双方陷入混战,弩箭,飞蝗石,铁蒺藜等暗器在空中横飞,哧哧之声不绝于耳。 瞟了眼轻咬唇瓣,面色苍白的如玉,看到她紧握的拳头,眼底流露出的凄美与绝决,孙逐流沉默了。 他,可以舍去生命,却无法抛下她。 “走吧!”楚昨风忽地回头,笑容笃定而从容:“我肯定能活着过去。” 罢了!这个时候,也不及考虑藤筐的承重力度了,孙逐流一把抄起如玉的腰,将她扛在肩上,猫着腰跳上了滑过来的藤筐内。 贤武紧紧地贴着树干,用力拉着辘轳,与德武两人齐心合力把他们二人送到对崖。 不等藤筐到达,孙逐流已先自带着如玉跃了出来,身在半空已厉声喝道:“快返回!” 德武心里似压着铅块,咬着牙,拼命地操纵辘轳,只觉藤筐滑行的度比蚂蚁还慢上几分。 孙逐流望着一崖之隔与齐军已短兵相接,斗得火热的楚临风,俊逸的面容痛苦地扭曲着。 他空有一身武功,却只能隔岸观火,眼睁睁地看着生死与共的战友,兄弟陷入重围,这种滋味,要怎样的笔墨才能形容? 第077章 堕入深渊 山腰下,火把如龙,追兵如蚂蚁似地黑压压地涌了上来。 藤筐一次最多能承载二人,饶是德武和贤武把辘轳扯得跟风车似的,也最多只能让撤退的度快上一分半分,于事无补。 楚临风这边只得几个人,顾此失彼,齐军从四面八方攻破防线,一层层地压上来,很快进入短兵相接的混战阶段。 贤武已身中三箭,伤口血流如注,犹在咬着牙靠着树干苦撑。 “将军,你先过去吧!”仁武杀出一条血路,与楚临风背靠着背:“我来断后!” “不急,”楚临风神态笃定,微微一笑:“花满城手底下那群狼还没露面,咱们应该还可以撑它一刻钟。让他们先过,我轻功够用,不用藤筐也可撤离。” “将军!求你先撤吧!”仁武嘶声怒吼:“你若有个闪失,孙将军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他敢?”楚临风头一昂,顺手削掉一个齐兵的脑袋,神色睥睨地哧道:“老子还没死呢!” 幽黑的密林中忽然冒出数十个手执火把的黑衣人,簇拥着一身青衫,斯文俊美的九狼和箭袖衫怒气勃的十狼。见到他们出现,交战双方忽地安静下来,只余火把燃烧的声音。 九狼腰佩长剑,叉开双腿,傲然立于人群中,意态闲适地冲楚临风揖了一礼:“楚将军,过门不入岂是为客之理?” “呵呵,”楚临风淡然一笑,冷然反讽:“群起而攻岂是待客之道?” 他一边说话拖延时间。另一只手放在身后悄然做手势。示意众人快走。仁武等人虽然瞧见。又有哪个肯走? “姓楚地。”十狼脾气暴烈。又被他杀了几个手下。从眼皮底下溜走。更是怒火狂炽。铮地一下抽出腰间双锏。跳上前厮杀:“你没资格做老子地客。今日定教你来得去不得!” “是吗?”楚临风纵声长笑。挥剑架住他双锏:“那就要看齐军是否有这个本事了!” 他看准十狼脾气暴躁。性子冲动又好胜心强。故意不提十狼。只说齐军。就是想激怒他。让他单打独斗。 九狼皱眉。心知他是激将之计。立刻便要阻拦。 楚临风身边只得五个人。己方人数千倍于他。就是拖也将他拖死。何需单打独斗?更何况。他是敌军主帅。生擒了他。对齐军地士气将是多大地鼓舞? “好!”十狼却抢先话,忽地回头恶狠狠地瞪着身后:“你们退下,让我与楚临风决一死战!” “十弟~” “呵呵,”楚临风脚尖微旋,身子向左一昂,避开十狼舞得虎虎生风的一对青铜锏,哂然一笑道:“十狼若是反悔,此时也还来得及。” “别说了,谁都不许插手,谁若插手,就是***看不起我!”十狼撂下狠话,九狼倒也莫可奈何。 好在,他们把个摩云领围得水泄不通,倒也不怕楚临风逃上天去,就让他们打上一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楚临风,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十狼怒吼一声,身子凌空而起,如一只雄鹰冲天而起,向他扑了过去。 楚临风也不再多言,两个人铿铿锵锵地斗在了一起。双方手下各自替主帅摇旗呐喊,以助声威。只是楚临风这边只得四五人,声音完全被齐军的声浪淹没。 楚临风向仁武使了个眼色,且战且走,引着他慢慢往断崖边退去。齐军跟着推进,包围圈越缩越小。 九狼瞧出楚临风的想法,冷冷一笑,挥手命人射出无数火焰箭,吊在半空的藤筐被一把火烧得连渣都不剩掉入瀑布里没了踪影。 十狼久攻不下,心中急躁,大喝一声,抡起双锏一口气攻出了六六三十六招。 楚临风不慌不忙,见招拆招,叮叮当当一阵鞭炮似地脆响,忽地脚下一顿,身子微晃,卖了一个破绽,十狼见猎心喜,立刻抢身上前。 九狼旁观者清,惊声阻止:“不可!” 可惜,楚临风纵身一跃,于电光火石之间,穿破锏影伸指轻点十狼肋下神阕**。 饶是他缩得快,左手锏已脱手飞出,叮地一声掉到地上。他面色灰败,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瞪着楚临风。 “十弟!”九狼生恐他吃亏,忙拨剑抢了上去。 “哈哈,楚某尚有军务在身,恕不奉陪了!”楚临风朗声长笑,衣袂翩然之间,已飞身朝铁索掠了过去。 “别让他逃了!”齐军如水般攻了过来。 “吾等在此,谁人敢挡?”仁武等四人不退反进,呼啦一下涌上来,拼死抵抗。 楚临风也知他若不走,没有人敢走,当下头也不回,捷若飞鸟般掠上了铁索,厉声喝道:“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九狼冷声笑着抬手, 一排弓弩手自他身后站了出来,数十张弩筒对着铁索,箭雨如瀑而至。楚临风手中长剑舞得密不透风,穿过箭雨在铁索上飞奔。狂风掀起他的衣襟,鼓荡如球,远远望着,迅若奔马,有如神助。 九狼站在人群后,伸手一张厚背雕花铁胎弓已握在手里,稳稳地拉开弓,张弓如弯月,箭去如流星,噗地**楚临风后背,穿胸而过。 十狼这时也回过神来,心知若是让楚临风走脱,花满城回来绝饶不过他。他抢上前去,运起神功,手中双锏不攻人,嗨地一声怒吼,砸在了铁索上。 当郎一声响,铁索在空中划了一条圆弧,楚临风似一颗弹丸,落入飞瀑之中,似一颗进入海中的浪花,倏然消失不见。 孙逐流双目尽赤,抢上去,扑在崖边嘶声长啸:“临风!” 这一刻,世界仿佛静止,只余虎啸狼嗥绵绵不绝…… 第078章 冰冻三尺 天色灰白,地平线上还残留着一弯冷月,驿道上已有早起的人,三三两两挑着担子埋头赶路。忽地一阵笃笃笃的蹄声渐渐传来,打破了早晨的宁静。 开始蹄声如密集的暴雨,到得近前,已似万鼓齐擂,竟有雷霆万钧之势。 行人早已吓得趋避于道旁,胆小的脸色煞白地藏在树底下,簌簌而抖;有胆大的却躲在树后偷偷张望。 一行二十几骑快马由南向北急疾而来,马儿翻飞的四蹄带起地上的雪渍,兜头盖脸地打在脸上,如钢珠子般砸下来,火辣辣地疼。 不多会,高高的沁玛城门已经在望。 三狼策马越过花满城,抢先奔到城下,吁地一声勒住马头,朗声喝道:“开城!” 守城的兵丁拿着长戟在城墙上探出头来,耀武扬威地大声喝叱:“嘟!京城重地,什么人敢在此大声喧哗?” “瞎了你的狗眼,”三狼冷笑:“金刀狼王在此,还不快滚下来开城?若慢了一分半分,误了军务,老子砍了你的爪子喂狗!” 没想到竟撞到传说中最狠最毒的金狼王,兵丁暗呼倒霉,连滚再爬地跑下来,开了城门:“不知王爷驾临,怠慢之处还请……” 花满城连眼角都没瞟他一眼,领着余众策马狂奔,越过他扬长而去,漫天的雪粒飞溅到他的嘴里,透着甜腥的铁锈味。 待一行众人去得远了,守城的兵丁这才将一口含着血沫的痰狠狠地吐到地上:“呸!**他姥姥!金刀狼王了不起么?一个狗杂种罢了,现如今淳亲王也去了,看他还能嚣张几天?” 正骂得高兴。忽地一阵狂风刮过。一骑快马去而复返。此人正是十一狼。她娇躯轻拧。抽刀。出手。归鞘。拨马。动作一气呵成。犹如行云流水。待众人惊呼才起。转眼已不见了她地踪迹。 那兵丁只觉颈间一凉。已失了伊人踪影。待得回头。见众人神色惊恐。仍强做笑颜:“呵。金刀狼王……是……” 话未完。项上人头落地。颈间血水狂喷而出。如瀑布般洒了整个路面。惹得路人惊叫着掩面四散奔逃。 瑜正街。瑜亲王府前地两座高达半丈地石狼像前。一狼领着十二。十三两狼正在焦急地眺望。忽地听到奔雷似地蹄声滚滚而来。面上现出喜色。匆匆迎了上去:“属下参见王爷!” “嗯~”花满城翻身下马。将疆绳扔给身后地二狼。脚下并不停顿。径直往里走:“老夫人情况如何?” “听到王爷将至地消息。昨晚喝了半碗粥。下半夜也睡得安稳。精神略好些了。”一狼紧跟在他地身后。快步走着。一边抓紧时间拣重要地情况向他一一报告。 等到了老夫人住着的静心堂,花满城已将京里局势了解得七七八八,抬手示意:“知道了,我去给娘请个安,你去准备,一刻钟后随我进宫面圣。” “这~”老夫人情况并不乐观,好不容易把他盼回,肯定希望儿子陪,况且有些事,还需要亲口向他交待。 “怎么,你还有事?”花满城冷冷扫他一眼。 “没有,我去准备。”一狼怔了一下,看到花满城冷竣的表情,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暗叹一声,垂着手退了下去。 花满城抬头默默地望着“静心堂”三个字,半晌,深吸一口气,撩动锦袍缓缓地进了屋。 老夫人早得了信,让丫环扶着半靠着软垫望眼欲穿地瞪着门边。他人还未到,只听到脚步声,老夫人眼里已流出泪来:“城儿~” “奴婢参见王爷~” 花满城并不靠拢,只站在门边静静地望着容颜憔悴,泪眼朦胧的老夫人,低低地唤了一声:“娘,我回来了。” “城儿~”老夫人嘴唇翕动,颤巍巍地扶着丫环的臂,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你站近些,让娘好生看看你。” “我身上脏。”花满城不动,声音极冷。 “城儿,”老夫人低声啜泣起来:“娘都要死了,你还不肯原谅娘?” 花满城蹙起眉头,淡淡地讥讽:“放心,死哪有这么容易?你儿子我十四岁起纵横疆场,每日餐风饮血,与刀尖为伴,与厉鬼为伍,不还是活得好好的?” 听到他如此尖刻的回答,老夫人心如刀绞,胸堂上下起伏着,弯着腰开始剧烈地咳嗽,咳得满面通红,好象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一样。 “老夫人,老夫人!”婢女神色慌张,手忙脚乱地拍胸捶背。 花满城眼角肌肉微微轻跳,手在袖中握成拳又放开,放开又握成拳,如此反复几次,脚下却始终未曾挪动分毫。 一狼门外偷偷瞧着,暗自摇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 第079章 见疑于心 经过一番紧张的忙碌和抢救之后,老夫人总算缓过气来,在丫头的服侍下睡过去。 一狼把王太医送走回来,一眼看到花满城站在院中呆,背影萧索,满眼风霜。他心中慨叹,走过去施了一礼:“王爷。” “嗯。”花满城只漫应一声,并未回头。 “老夫人服过药睡下了,太医说暂无大碍。王爷连日奔波,还是先去歇着吧。”一狼揣测着他的意思,小心地斟酌用词。 花满城沉默不语,在一狼以为他不会答话,正打算转身离去时,他慢慢地转过来道:“你在这里看着,我先进宫面圣。” “让老三跟着吧。”一狼知道他的脾气,这个时候劝是肯定劝不动的,只能想办法照应着。 三狼个性稳重,足智多谋,有他跟在王爷的身边他才放心。 “爷,”三狼早就猜到了,适时地调了八人大轿过来:“请上轿。” 他心眼多,知道花满城表面不说,心里已压着一团火。这里可是天子脚下,此时天已大亮,若让他骑马,在御街狂奔,不说惊着一二个皇亲国戚惹下麻烦,就是以这种心态进宫,冲撞了圣颜也是不妙的。 若在平日,自然不惧,可此刻瑜亲王府最不需要的就是麻烦。 坐轿却不同,不但将惹麻烦的危险降到最低,还可延长进宫的时间,让花满城有足分的时间冷静情绪,从而以最完美的状态出现在世人的面前。 花满城皱了皱眉。却并未拒绝。只弯腰钻了进去。 一狼吁了一口气。忙向三狼递了个眼色:“起轿~” 三狼会意。回了他一个放心地眼神。跟在轿后向宫中走去。 进了宫。刚好散朝。花满城在百官侧目中进入南书房见驾。 “臣花满城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花满城撩动锦袍。行跪拜之礼。 “狼王辛苦了。免礼平身~”皇帝面上含笑。嘴里虽然客气。却并未象往常一样自御案后步出来扶他。 花满城心知皇帝必是受奸人盅惑,对他将肃州拱手让人,退守摩云崖一事已然心存疑虑。 他心高气傲,无端被人猜忌如何释怀?当下心中气怒,悲愤难言,面上却不动声色,长跪道:“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狼王身先士卒,对齐做战中屡建奇功,何罪之有?”皇上笑得温和,神情恳切,可是语音较平时却有些尖锐,也不再叫他起来。 花满城直挺挺地跪着,心中冷笑,道:“罪之一,三皇叔身故,臣未回京吊唁,失了子侄之礼;罪之二,康亲王与北静王阵前撤军,折返京城,臣未及时加以劝阻;罪之二,哪怕齐军呈三军合围之势向我压来,哪怕孤军战死肃州,也不该将肃州拱手让人,擅自退回摩云崖。” 皇上听了他的话面上阵青阵红,一时做声不得。 是啊,那两个临阵脱逃的家伙,他没有惩治,却拿这个赤胆忠心,尽忠职守的人开刀,如何赌悠悠众口?况且,眼下两军还在交战阶段,就算他是九五之尊,要仰仗他的地方还有很多。 可是,花满城军功赫赫,声誉如日中天,况且北静王和康亲王这一退,他们的亲卫虽然带走了,但是另外那些兵却落到了花满城的手中。无形中,他手中握有的兵力已越来越多,如不及早打算,到最后怕是终成隐患。 不愧是皇上,脑子灵活转得快,也知道轻重,立刻笑道:“狼王言重了!在朕看来,狼王力退齐军,保我秦国领土完整,非但无过反而有功,赏狼王黄金千两,珍珠八串并千年人参两枝!” “谢主隆恩!”花满城叩谢恩,脸上却殊无喜色。 一只已掉到地上的花瓶,硬是用胶粘上,就能掩盖碎裂的事实吗? 皇上顿了顿,换了副亲切关爱的口吻:“朕听说瑜亲王妃玉体违和?想是淳亲王去世,瑜亲王妃与他叔嫂情深,哀思过度了。不知吃了太医开的药,好些么?” “多谢皇上挂念,人老了难免有些病痛,她好多了。”花满城神情冷肃,口气僵硬地回。 “嗯,那就好。”皇上淡淡地笑:“狼王为我大秦江山,驰骋疆场十数载,恐怕也一直未在瑜亲王妃面前尽过孝道吧?” “臣惭愧~”花满城皱眉,已知他打什么主意。 果然,皇上微微一笑,接着道:“这次回来,就不要再操心战事,专心侍奉瑜亲王妃吧,待瑜亲王妃玉体康复再回去也不迟。” “可是皇上,南边战事还未了,楚临风一直虎视眈眈,临阵换将,是兵之大忌……”花满城据理力争。 “够了,”皇上淡淡地反问:“狼王是否认为我秦国除狼王外无人领军做战了?” 花满城哑然。 “好了,朕累了,你下去吧。”皇上挥手,命他退去。 第080章 惊天之秘 见花满城满面阴霾地走出来,三狼急忙跟上去,小心地偷看他的脸色:“接下来去哪?” “回府。”花满城硬绑绑地扔了两个字,再不肯多说。 飞鸟尚未尽,良弓已欲藏! 想抢走兵符,削弱势力,也得看对象是谁!那帮瞎了眼的狗东西,竟然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来? 他倒要看看,有谁敢从他的手里拿走哪怕是半件属于他的东西? 既然皇上要他专心侍候娘亲,以尽孝道,那他就索性闭门谢客,足不出户,倒要瞧瞧,这风是向哪边吹的? “爷,”前脚刚进门,一狼已急匆匆地迎了过去:“老夫人醒了,正找你呢。” “说我尚在宫中。”花满城脚下不停,冷冷地答。 “是,”一狼应了一声,并不即走,迟疑地道:“爷~” “还有事?”花满城表情极之不耐。 “王妃似乎有很重要的话要说。”一狼咬牙直谏:“不管怎样,她都是爷的亲生母亲,这一点无可更改。况且……” “你到底想说什么?”花满城心中焦躁。厉声喝叱。 “王太医临走时说。老夫人可能时日无多了。所以。爷还是去听听她有什么交待吧。”一狼额上浮起一层细汗。低低却清晰地答。 花满城呆站在院中。表情有一瞬间地空茫。 时日无多?那是什么意思? 她不过是心伤淳亲王地去世。哀思过度。才会损了元气。休养一段时间应无大碍。怎会就时日无多了? 不。他不相信! 他有绝对的理由相信,她不是一般的强悍!她永远清冷高雅,带着俯览众生的高傲,完全游离于世俗之外,漠然而遗世孤立地存在着。他根本不信这世上有什么可以击败她,更遑论把她带走? 一狼别过头去,对主子瞬间的脆弱,有些不忍猝睹,用极温和的声音道:“去吧,去看看她,陪她说说话,以免将来后悔……”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轻,似乎是怕惊了他,几乎是用气音在呢喃。 花满城没等他说完,转身就走,到了静心堂外,却猛地刹住了脚。 一直在老夫人跟前侍候的秀姑,第n数次跑到门口张望,一眼看到他,立刻红了眼眶:“王爷~”只唤了一声,声音已哽住了。 “秀姑,我娘她~” “王爷快去吧,小姐正找你呢。”秀姑撩起衣服下摆擦了擦眼睛。 花满城不再迟疑,直奔内室:“娘~” 房里丫环仆妇站了一屋,个个神情焦灼,见到花满城进门,俱都松了一口大气,很自觉地请了安,悄然地退了出去,余下他们娘俩四目相望。 “娘~”花满城定了定神,已恢复了淡定,慢慢地走过去,拖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默默地看着她。 有多久了,他不曾与她如此安静地相对过? 如此近距离地对视,他才现,她的确老了。 不到五十的年纪,鬓角已染满霜花。曾经的美丽与风华如今已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沧桑。 “城儿~”老夫人颤抖着抬起手来想抚他的脸,花满城犹豫一下,终于还是握住了她的,轻轻拢在掌心。 “城儿~”泪水迅地涌出眼眶,濡湿了她的鬓:“娘对不起你~” “说这些做什么?”花满城蹙起眉头,母子冷战多年,实在不习惯如此温情地对话方式:“好好养病才是真的。” “你不用安慰娘,”老夫人唇边泛起一个苦涩的笑容:“娘自己知道,这次怕是熬不过去了。” 花满城沉默不语,他不惯软语温存,与母亲多年的隔阂也不是一日之间可以消除,这个时候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用伤心,”老夫人微微一笑,指尖在他结着薄茧的掌心轻轻地摩娑:“娘这辈子从身无分文到大富大贵的日子都试过。女人这辈子该有的尊贵荣宠,娘都经历了。唯一遗憾的是,不能亲眼看着你认祖归宗。” “够了!不要再说了!”花满城怫然不悦,面上阵青阵红。 在这种时候,他实在不想让她年轻时的风流韵事破坏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母子间的宁静和温馨。 “不,城儿!”老夫人死死地攥住他的手,神色凄楚,表情坚定:“你一定要听娘说完!娘不想带着这个秘密离开人世,让你一辈子做个无根之萍在异乡漂泊。” “什么……意思?”花满城蹙眉,心中忽地生出极不好地预感。 关于他的身世之谜,坊间流传着多个版本,他早就听腻了!可是,来来去去,都不外是皇上,淳亲王,瑜亲王这三个男人之间打转,一笔写不出两个花字,无论他是谁的儿子,都不能称之为无根之萍啊! “城儿,”老夫人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却清晰地道:“你听好了。你其实是齐国人,齐国皇帝孙擎苍正是你的亲生父亲!” ps:看偶扔个炸弹,还不把这些万年潜水员炸出来? 第081章 鹰形玉佩 这不可能!”花满城霍然而起,断然否认:“娘,你太累了,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城儿~”老夫人拽住他的衣角,望着他坚定绝决地背影,混浊的泪落下来,眼里是彻骨的悲伤:“娘可曾在你面前说过谎?” 花满城握紧了拳头,动作凝住,一动不动。 她该死的说对了!她从不说谎!从小到大,面对他的困惑,面对他的质疑,面对他的愤怒,不论他怎么哭,怎么闹,怎么耍狠,她从来都是避而不答,沉默以对,哪怕是一句敷衍的,安抚的谎话也吝于施舍。 曾经,他认为她的沉默是那么残忍,而现在,她的真实让他觉得心寒。 “城儿,”老夫人一字一顿,极缓慢却极坚定地道:“我再说一遍,你,的的确确是孙擎苍的儿子!事实我已告诉你,认不认亲爹,你自己再衡量,娘不勉强。” 又来了,为什么每次扰乱他的人生的大事生,她都可以用如此淡漠而疏离的态度去处理?他真想撕碎她,看看她是不是还能维持那该死的优雅和高贵! 如果真不想勉强,她何必要把真相告诉他?就这么带到另一个世界,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用如此突然而又残忍的方式强加于他? 她求的,难道仅仅只是自己的心安吗? 她真的,永远都不会考虑她唯一的儿子的感受吗? 十四年纵横疆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对敌残忍,手断狠辣,以至满朝文武人人谈狼色变,他却依旧还是一个人,一个打断骨头连着筋,皮破了会流血的活生生的人!他也会痛,他知道疼! 花满城再也忍不住。霍地回头。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瞪着她。 老夫人神色平静。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一块圆形玉佩。是一只振翅高飞地雄鹰。 她挣扎着想把它塞进他手心。他地五指倔强地攥成拳。紧得要滴出水来。 老夫人低叹一声。将玉佩置于被面上。轻轻地摩挲着:“二十八年来。娘无数次想毁掉这块玉。却始终没能狠下心来。现在。娘把它交给你。由你决定它地命运。” 说完。她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闭上眼睛:“你出去吧。娘累了。” 他抿着唇。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真是好笑,她居然也有狠不下心的时候? “爷?”一狼守在院外,瞧见他神色不对,忙跟了过来:“出什么事了?” 花满城忽地顿足,锐利阴鸷的眸子红得似欲滴出血来,暴喝:“滚!通通给我滚!滚得远远的,谁也别来烦我!” 儿时玩伴们恶意的讥笑;大人们看着他时的暧昧,揣测的眼神;以及那些躲在墙角屋后的下人宫女们口耳相传间流传的的流言菲语;无论他多努力,都不肯赞扬他一声的父王;无论他怎样的脾气,永远冲他温和微笑的三皇叔;永远在他背后用怀疑困惑的目光暗地里打量着他的皇上;还有那屹立在风浪中心永远美丽高贵,风华绝代的娘亲…… 一幕幕不堪的往事,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在他的面前交替出现。 是,他清楚地记得:娘一直不赞成他习武,对他上战场厮杀更是深恶痛绝! 他记得第一次与齐军交战,大获全胜凯旋而归时娘亲没有出现在庆功宴上,却在夜里,意外地现娘亲在他的窗外默默地垂泪。那是第一次,他现娘除了会笑,原来还会哭! 那时的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立了军功,娘的眼里却凝满了悲伤? 他还记得,三皇叔有好几次欲言又止,有无数次试图接近他,却每次都被他无情地拒绝。他无视他眼里的无奈和悲悯,冷冷地维持着叔侄的关系,不肯再进一步。 现在想想,或许娘并不是这个世上唯一知道他身世秘密的人吧? 哼,真是笑话!齐国人也好,秦国人也罢,与他何关?他也早已过了躲在父亲背后寻求保护的年龄!他是统率三军,所向披糜的金刀狼王,不再是那个会被人嘲笑了哭着跑回来的没用的傻瓜! 第082章 喜忧参半 大哥~”四狼手里捉着一羽灰鸽,步履轻快地过来,满城的咆哮,诧异地瞄着他的背影小声问:“出什么事了?” “还能有什么事?”一狼忧心冲冲地低叹:“你别管,也管不了。对了,什么事这么高兴?看把你乐的!” “呵呵,”四狼得意地举起手中的鸽子,乐得合不拢嘴:“小九来信了,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他极少如此喜形如色,一狼不禁有些惊讶,可一想到花满城,飞扬的情绪又低落下来:“行了,现在外面风声紧,你们都给我收敛些,别给主子惹事。” 被斥,面上一红,讪讪地道:“大哥教训得是,下次不会了。” “算了,”一狼苦笑:“是你的错?是我自己心情不好。好了,别卖关子,即是好坏掺半,拣要紧的说吧,我再掂量着看要不要向爷禀报。” “是!好消息是,楚临风被小小十打下了摩云崖,尸骨无存了。”四狼竭力想淡定,还是无法掩饰满心的喜悦。 十几年来,花城纵横疆场,所向披,从无对手。 不管出于什由和环境,楚临风是第一个让他把夺到手的城池再让出去的敌人!这等于是把吃到嘴里的肥肉再吐出来! 花满城虽然表面一派然,可内心该是何等羞恼与愤怒?他们跟随他多年,怎会不清楚主子狂妄自大,唯我独尊的个性?主子吃了这么大的哑巴亏,他们瞧在眼里,怒在心里,对楚临风更是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现在终于替主子了这个心腹大患。教他怎能不欢舞。喜形于色? “什么?”一狼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你再说一遍?” “楚临风死了!”四狼微笑。慢慢地重复一遍:“他和孙逐流乔装改扮入枫树村。结果被小九他们现。在摩云岭一场激战。被小九一箭射落悬崖。” 摩云崖有多险。他们心知肚明。这么冷地天。从那么高地地方掉下去。岂有生还之理?何况他还中了小九地九珠连环夺命箭。更是不可能活在世上了! “确定那人真是楚临风本人。不是假扮地?”一狼关心地倒不是掉下去地人地生死。他怕这是敌人地圈套。 毕竟。楚临风和孙逐流是秦军地两大主帅。他们有什么必要以身犯险。孤军深入闯到摩云崖来送死? “应该错不了!”四狼愣了一下,道:“我让小九派人去肃州核实一下。” “嗯,兹事体大,万不可马虎,查清了再上报不迟。”一狼冷静地点头:“现今多事之秋,宁可守成,切不可贪功冒进,中了敌人圈套事小,让那帮狗东西揪住主子的把柄,有中伤他的机会事大。” 四狼有些不以为然:“大哥好象在京里呆得太久,怎么说话畏畏尾忒不痛快了?虽然淳亲王去世少了个为爷说话的人。但我相信,即使没有任何人地帮助,只凭爷的军功也足以在朝中立足!咱们爷几时怕过谁来?” “不是怕~”一狼蹙眉,欲言又止。 都说天威难测,虽没有任何证据表明皇上对爷起了疑心。但人言可畏,京里传得绘声绘影,而爷的性子耿直,不肯阿谀谄媚,加上树大招风,早已竖敌太多。若是言词再不小心提防些,给有心之人捉到小辫子总是麻烦。 可这些,一时半会又说不清楚。 于是,一狼摇摇手,改了话题:“算了,咱不说这个了。不是说还有个坏消息吗?” 提到坏消息,四狼飞扬的神彩瞬间黯淡:“嗯,乔医官被孙逐流带走了。” “这算什么坏消息?”饶是一狼心情沉重,此时也不禁哧地失声笑了出来:“不就是走了一个女人爷想要,哪里没有?也值得跟楚临风相提并论?我看你是在山里呆久了,吃太多的素!” “大哥,”三狼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忽地插了一句:“这事虽不算极要紧,却也不宜在这个时候说给主子知道。我看不如这样,~件事都先压下,等小九来了确信了,爷的心情平静的时候,再慢慢告诉他不迟。” “行,就这么办。”一狼收起心中讶异,点头同意。 其实他们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花满城闭门不出,不见任何人。 众狼急得嗷嗷叫,偏又没有人敢以身犯险,到得第三天终于憋不住了,不约而同地来到书房外。 “爷~”一狼恭恭敬敬地举手轻敲房门。 半晌,没有任何反应。 “喂,”五狼心有戚戚:“爷该不会饿得晕过去了吧?” “别胡说!”其余众狼嘘声阵阵。 “爷,属下有重要军情禀报。”一狼竖指,示意众人肃静。 里面依然是一片岑寂。 众狼面面相觑,三狼第一个觉得不对。 花满城个性虽倨傲,军情 肯怠慢,就算天塌下来,也绝不会置军务于不顾----知道,那关系到数万人的性命,儿戏不得。 “撞门!”三狼与一狼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做了决定。 话音才落,七狼早飞起一脚,破门而入: 众狼紧随其后,一拥而入,却,只看到一室地清冷,花满城早已不知去向。 “小八,”一狼冷声质问:“不是让你看着爷的吗?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满面通红,措地抓着头:“我,我一直守在这里,寸步都不曾离开哇!” 虽然,中间他是打了个小的盹,可是他怎么知道,花满城会撇开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呢? 三狼制住群沸腾的众狼:“先别慌,咱们好好想想,爷会去哪里?” “会不会,去了亲王的墓地?”六狼脱口而出,七狼点头赞同。 “也有可能去看老王爷了。”四狼五狼持不同意见。 “不可能,”二狼立刻直觉反对:“爷跟老王爷素来并不亲厚,非节非祭的,就算要看也不会瞒着咱们。” “那也一定~”八狼很小心地想表意见,话未完就被四五狼唾弃。 那种“你连一个大活人都看不住,有什么资格表意见”地目光,杀得八狼八落,垂头丧气。 “别争了,”一狼迅做出决定:“老六老七分头去淳亲王府和墓地瞧瞧,老四老五去老王爷坟上看看,别空手去,都带些东西,顺便祭一下。” “我去宫里一趟。”不待一狼吩咐,三狼主动选了任务。 “行,大家分头做事,麻利点,别象个娘们似地磨蹭半天,到时可没有功夫再出动拨人来寻你们。” “放心吧~”众人嘴里应着,脚下不停,迅分头行事。 柔福宫 一抹明黄的身影在房内来回踱步。 一旁,花满城身形笔直,挺立如竹,目光清冷,倔强而炽热。 皇上停下来,久久地望着他,眉尖轻蹙,表情极之无奈:“你这是何苦?” 花满城紧紧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大丈夫立于世,有所为,有所不为。臣只是不希望这辈子过得浑浑噩噩?所以,请皇上告诉臣真相。” “狼王,”皇上久久地望着他,忽地低叹:“你真的不该来。” 花满城闻言,心一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皇上该知道臣地性子,臣必需来,如若不然,臣死也不瞑目!” “狼王”皇上放柔声音,目光里满是悲悯和怜惜:“你可知道,有些事做了就再也回不了头?” 花满城转过头去,神情疲惫,声音极低:“皇上,臣已经不能回头了。” 皇上第一见如此失魂落魄,一副了无生趣地模样,不禁愣住。 这还是他御笔亲点的那头金刀狼王吗?那个气吞万里如虎,永远意气风,就算受千夫所指也依然屹立如山,横刀跃马,驰骋如风的花满城? “城儿~”皇上动情,柔声轻唤。 这一刻,时光倒流,回到二十几年前,他不是皇上,他也不是狼王,他只是他四弟~子,是他最爱地女人的孩子,冰雪聪明,机伶可爱。 花满城闭目,深吸一口气,再张开时,忽地焦躁了起来:“皇上,你说地我都明白,也愿意承担一切后果!你只需告诉我,是或不是?” 皇上地瞳孔忽地收缩,逼进了一步:“若是朕告诉你是,你又能怎样?认祖归宗吗?别做梦了!这么多年,你杀了那么多地秦军将领,秦国上下早已将你恨之入骨,人人得而诛之,又怎么可能接纳你?” “是,还是不是?”花满城咬牙,额上青筋暴起。 “朕不知道。”皇上沉默半天,慢慢地给出答案。 “怎么可能?我不信!” “你不信朕也没办法,”皇上苦笑:“当初仪君嫁我时已怀有身孕,朕逼问不出孩子的父亲,一怒之下将她赶出了太子府。后来,四弟不顾反对,明知她心有所属,依旧娶了她进门。他以为可以感动她,谁知却一辈子为情所困,抑郁而终。” “那淳亲王呢?”花满城不肯死心。 “三弟更不可能,他认识仪君在我和四弟之后。” “可为什么……”花满城神情愤悲,嘶声怒吼。 他何尝不知道,很多时候,平息谣言地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制造一个更大更震憾的谣言?有了这三个男人的牵扯,他才能活下来,平安地长大----虽然那个代价为免太大! “对不起。”从此之后,两人恩断义绝,他再也能容他存于这个世上。 “哈哈哈哈~”花满城狂笑,头也不回地越窗而出,扬长而去。 第083章 金蝉脱壳 料峭,小雨晰晰沥沥地下着,灰蒙蒙的,似一张网过气来 静心堂里,重重地帘幕密密地遮住了所有的窗户,花满城神色淡漠地坐在床头,老夫人斜倚在他的怀中,神色迷茫,目光似穿透了帘幕落在不知名的地方,嘴里絮絮地低语着什么。 这是他从皇宫回来的第五天,老夫人迅地憔悴,昔日的绝代佳人,如今已形同枯树,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全身已无二两肉。 “爷~”一狼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探进来半颗头:“该用膳了。” “~~”开门声惊动了老夫人,她目光闪了闪,眼里流露出惊惧:“把樱桃给我~” 花满城没有吭,默默把目光投向放在枕边的一个老旧的妆盒里,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枝簪子。 那是一枝翡翠制的簪子,金丝嵌了边,簪顶上垂下一枝细细的流苏,缀着两颗灿亮的红色宝石,造型别致,玲珑剔透,酷似鲜艳欲滴的樱桃。 不容质疑,这一枝价值不菲的簪子。可,老夫人一生荣宠尊贵,什么宝贝没有见过?这样一枝老旧的簪子,于她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为什么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依旧念念不忘呢? “给你。”花满城簪子放到她手心。 老夫人眼睛一亮,脸上出一抹近似于少女的纯真而羞涩的微笑。 她抖抖簌簌地伸:手。可惜手指无力却已连簪子地重量都承受不起。簪子自她手心落。叮地一声掉到地上。 “擎苍。樱桃在树下等你……”老夫人闭目。阖然长逝。 “娘~”花满城哑声低唤。神色茫然。 “小姐~”秀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失声痛哭。 “老夫人~” “爷。老夫人已然去了~”一狼泪流满面。沉声低语:“你就放开她。让她安心地走吧~” 花满城不动,依旧抱着她,嘴唇翕动。 “爷,你说什么?” 一狼走近了些,这才听清他在低喃:“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蕉……” “爷?”一狼一脸惊吓。 爷,靥住了? 瑜亲王妃仙逝,满朝皆惊,皇上亲下圣旨追寄哀思,一时间王府素绸高挽,白幡飘飘,文武百官俱来吊,穿梭往来,处处弥漫着悲伤。 府里一切事务由一狼打点,花满城一身素服,神色漠然地端坐在书房里,闭门不出。 好在他向来倨傲无礼,别人然腹诽,面上却不敢说什么。 停灵七日过后,择吉地下葬。 瑜亲王妃一生传奇,毕生荣宠;其子贵为金刀狼王,军功赫赫,圣眷正隆,出殡当日,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绵亘数里说,百官中稍有身份者俱都在路上设案路祭,以表哀思,沁玛城万人空巷。 康亲王府,书房。 康亲王花文冲在房内来回踱步,北静王花玉城忽地拍案而起:“不行,我等不了了!花满城那厮诡计多端,若让他逃了,下回想再捉住他可就难了!” “不可鲁莽!”花文冲急忙喝止:“皇上有明令,不得惊扰王妃的葬礼,一切事宜,需得王妃入土为安之后再进行!咱们这么多年都等了,不差这一时半刻!” 花玉城怒容满面:“这老妖婆,生前祸乱皇族,死后也不让人省心!真不知皇上看上她哪一点?要我……” “嘘!”花文冲急忙竖指,气急败坏地低吼:“这话可是你说得的?万一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怕什么?”花玉城面上一红,嘴里虽说不怕,到底还是压低了音量:“这里就只咱们父子二人,难道父王还会去告我不成?” “你啊,”花文冲没好气地一指点上他地额头:“果然是猪脑子!怎样,我让你办的事,安排得怎样了?” “放心,”花玉城微眯起眼睛,目光中满是怨毒:“我让二百人的弓弩手全都乔装改扮,混进了送葬的队伍里,另有二百刀斧手扮成道士,吹鼓手跟随前进,只等一声令下,万弩齐,管它是金刀狼王还是哭地十三狼通通一网打尽,半个不留!” “嗯,”花文冲神色不定:“千万看好了,别露出马脚!那牲畜地眼睛比鹰还锐利,鼻子比狗还灵敏,万一让他瞧出异状,半途开溜,就是放虎归山,惹来无穷后患,圣上面前可没法交待!” “他跑不了!早防着这一招,我让夜鹰盯着他呢!”花玉城颇为自得:“再说了,今天是他娘亲下葬,怎么敢开溜?何况,他 也防不到咱们会选在今天下手!” “但愿一切顺利吧。”花文冲轻叹一声,转了话题:“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了~”花玉城看一眼墙角的沙漏,神情激动:“差不多到吉时,该下葬了,马上就该动手了!” 花文冲没有吭声,大步走到窗前,嚯啷一声推开窗,向东边逃眺。 “父王,咱们现在就过去……”花玉城急不可待。 “!”花文冲头不回,冷声喝止:“你这个莽撞的性子什么时候改改才好?慌慌张张地,象什么样子?” “父王教训得是。”花玉城弯退到一旁:“请父王先行,咱们该去送瑜亲王妃最后一程了。” “嗯,”花文冲这掉转身子,大踏步出了书房:“备马!” 京郊青阳山。 送葬的队伍了此时已减少了大半,但是加上鼓乐手,道士,还有举幡帐,送行的,司礼,抬丧等等各色人等加起来,依旧有千人之众。 加上临近中午,淅沥的雨渐渐加大,人多踩踏,路面越泥泞不堪。天空满布阴靈,瓢泼大雨随时要降下来,现场喧哗而肃穆。 “吉时到,下葬!” 十六名抬棺者拉白绸把棺材徐入墓中。 “上土~” 手执铲候在墓旁的仆人立刻往墓中均匀地洒土。 花满城全身缟素,身披麻衣双膝跪地,身子倒伏在地,双肩耸动无声地哭泣。 “且慢~”二人双骑高呼着自烟雨中疾驰而来,这边忙碌地人不自禁地停下手来,转过头去看却是康亲王和北静王父子二人。 花满城依旧跪伏于地,并未移动分毫。 花玉城满心欢喜,正欲拔出腰间宝剑令人动手。康亲王却瞧出不对,皱眉使了个眼色,拨马朝地上的人疾冲过来:“狼王,我来晚了!让我送四嫂最后一程。” “康亲王,”一直跪伏在地的人忽地抬起头,微微一笑:“我家王爷身子不适,已然先行一步回府休息去了。” “花福?”康亲王定睛一瞧,大吃一惊,跳下马一脚踹了过去,将他踹倒在地:“大胆奴才,竟敢欺瞒本王!” “王爷,”花福冷冷一笑,神情不卑不亢:“我替公子送老夫最后一程,不知犯了咱们大齐王朝哪条律例?” “废话少说,花满城呢?”花玉城拔了剑气急败坏地冲过来,对着棺木就是一顿乱砍:“让他出来,不然老子把这贱人挖出来曝尸三日!” “你敢!”花福瞧得目眦欲裂,纵身跃下,一把抱住棺木。 “滚开!”花玉城上去就是一剑,砍掉他一条手臂,鲜血狂喷,血溅五步,众杂役鼓乐手吓得四散奔逃。 隐伏在人群里的刀斧弓弩手扔下手中的物什,取出暗藏的兵刃,一涌而出,大开杀戒,将坟场染成一片血海,变成一个炼狱。 “说!”花玉城将花福拎出来,冷声逼问:“花满城去哪里了?” 花福呵呵冷笑,一口吐到他脸上:“呸!” 花文冲拧眉,向身旁亲卫递了个眼色,立刻有人上前,飞起踢飞了棺盖,里面居然是一副空棺。 “不,这不可能!”花玉城嘶声怒吼:“我亲眼看着他出门,怎会没了?” “哈哈哈”花福仰天长笑:“狗杂种,想捉我家王爷,不怕告诉你,他现在早到了千里之外了!” 花玉城嗷地一声怒吼,一掌将他击得飞了起来,无数弓弩激射而至,将他瞬间变成了一只刺猬。 花文冲面色阴沉:“给我追!” “王爷,上哪追?”侍卫面色惶恐,躬身询问。 “废物!当然是立刻出城,往南,往摩云崖方向给我追!就算是追上千里,也得给我把他追回来,碎尸万段!” 沁玛城外五十里的榆树坡,二十几骑快马泼刺刺地狂奔而过,阵阵朗笑响彻云屑。 “哈哈哈,”六狼笑得最为欢畅:“还是三哥的妙计好啊,花玉城那条疯狗,妄想拿咱们爷去邀功,做梦去吧!” “呀呀呀,你们猜,这会子那对狗父子是不是在坟场抱头痛哭呢!”十三狼吐舌扮了个鬼脸,惹来又一阵哄笑。 “咳~”一狼轻咳一声,众人方始安静下来。 “爷,事已如此,节哀顺变,还是早日回到摩云崖,再图后策吧。”三狼把马靠上去,低声劝慰。 花满城抿唇不语,再望了一眼京城,双腿轻夹马腹:“驾”地一声轻叱,**紫流星般飞驰而去。 第084章 睡狮已醒 从窗户的缝隙里透进来,带着潮湿的气息,吸到肺里隐隐有些甘甜。 楚临风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到一个人影侧坐在床边,斜靠着床柱,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头,在打瞌睡。 烛光摇曳着,将她的剪影投在帐幔上,被风一吹模糊成一团,烟一般散了。 夜很静,无数支离破碎的影像在脑海里翻飞,跳跃,组合出缺失的时光。望着宁静的烛光,他想,他应该是活下来了,摩云崖没能阻住他归来的脚步;花满城,还不够资格要掉他的命! 他静静地躺着,并未急着叫醒旁人,慢慢地整理着思绪。 他知道,自己睡|久,做了很长,很混乱的梦。梦里,有人怒骂,有人哭泣,还有人絮絮地低语;说些什么?似乎是很重要的事情,他努力地皱眉,却不得要领。 他其实并不想打扰她,可些事实在不能忍,无奈之下,他张了张嘴,“抱歉~”出的声音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嗓子象是被个淘气的孩子扯坏了再让个庸医胡乱地缝合在一起,象破锣似的,嘶哑又混浊,完全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声音。 如玉睡得并,一下惊醒过来,茫然张开眼,撞进他微带歉然的视线。 有一瞬间地怔忡,紧接着眼睛一亮,目光似骤亮的烟花璀灿动人,声音哽咽中微微带着些慌乱和无法掩饰的激动:“临风,你,你醒了?” 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他地身前。想碰他却又怕眼前地一切只是个幻象。轻轻一触就会消失。眼泪忍也忍不住地往下滚。 他了。这真是太好了! 回想起一个月前。那场惊心动魄地战斗;想到看着他掉入悬崖时地那份撕心裂肺地痛楚;想到在冰冷地溪水里找到血肉模糊了无生气地他时地胆颤心惊;想到他承受着伤病毒药地折磨。沉睡在未知地世界而她却一筹莫展时地焦灼与自责…… 想着这一个多月殚精竭虑。心力交地心路历程。真是历历如幕。不堪回。 她以为。自己没有办法把他从死神地手里拉回来!她欠他一个解释。欠他一句谢谢。她还欠他。欠他一千两银子! 她原以为。自己注定要欠他一辈子! 谁想得到,还会有这如梦境一般美好的一刻?他沙哑地嗓子对她来说简直已是天籁,那混浊的眼睛已胜过天底下最亮的宝石。 此时此刻,有什么比他的性命失而复得更宝贵?更让她感谢上苍? 因为实在太过激动,她甚至并未注意到自己没有尊称他为将军,却叫出了他的字。 楚临风听到了,虽然有些小小的诧异,却并没有这种小事介怀,只眯了眯眼,避开因为她地移动直接照到他脸上的烛光。 昏睡了太久,他地眼睛还很脆弱,还不习惯突如其来的强光。视线很模糊,眼前地乔彦瞧得并不见真切,可他的听力并未受损,她声音里毫不掩饰地喜悦和那一点哽咽却分毫不差地听得清楚明白。 “抱歉~”这她一定吓坏了,也肯定会内疚到要死。不过没关系,都过去了。他绽了一抹笑容,带着安抚的味道,也带着他一惯的从容和冷静,抬手指着门外:“?,帮我叫一下逐流吗?” 就是这样平常的一个动作,却让他差点耗尽了身体所有的能量,冷汗一颗颗地冒了出来,密布在那张曾经清俊温雅而今憔悴腊黄半点血色也无的容颜上。 他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大,实际却极小而且支离破碎。 可是,那副冷静淡定,唯我独尊的王者气度却是一往昔。 直到这一刻,如玉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是真的回来了!那个从容不迫,淡定沉稳的秦军主帅,又活过来了。 “抱歉,”楚临风深吸一口气,努力提高些音量,重复一遍:“帮我叫逐流来,好吗?” 如玉惊跳起来,几乎是仓惶地扭头冲着屋外呼喊:“来人啊,快来人啊,楚将军醒了!” 呃,没想到素日文静秀雅的她,激动起来,亦可譬美河东狮吼----他只是要她帮他叫个人,没让她闹得天翻地覆。 楚临风微微蹙眉,想要提醒她夜深人静,实在不必如此大声,震得他耳膜都要破了。 不过,好象来不及了。静谧半秒之后,乒乒乓乓之声乱响,紧接着一盏盏的灯亮了起来,外面开始人仰马翻。 “怦”地一声巨响,孙逐流破门而入,他只着中衣,光着脚,连袜子都没穿就闯了进来,一双眼睛亮得吓人:“临风醒了?临风!临……” 孙逐流扶着门框定在门边,望着床上那单薄的身影,眼底一 竟无语凝咽。 楚临风微仰头,眼睛微潮,淡定地微笑:“逐流,好久不见。” 好小子,明明是他受伤昏迷不醒,怎么逐流看起来竟比他还狼狈几分?他几乎无法把眼前这个须皆张,蓬头垢面的家伙,与他印象中总是风流自赏,率性而张扬的孙逐流联系到一起! 如玉在旁听得鼻酸,猝然转身掩面低泣。 岂只是好久不见?根本是差一点再也见不到了! 只一句话,将石的孙逐流当堂点醒。 他象安了弹簧一样直着蹦进来,几步蹿到床边站定,指着楚临风的鼻子,噼哩啪啦就是一顿骂:“臭小子,你也学会偷懒?竟然一觉睡这么久,把所有的兄弟都推给我……” 楚临风轻蹙尖:“逐流~”闲话可不可以押后再续? “我不管!”孙逐流挥舞着,继续做恶形恶状:“这次不管你说什么,我反正是替你挡了这么久,所以一定要补休!你别想赖!” 临风苦笑:“逐流~”我没想赖,只是快憋不住了~ 了?”孙擎远人未到,声已至,清竣爽朗。 “逐!”楚临风变了脸。 这事,惊动皇上了? “没办法,”孙逐流耸耸肩,恢复吊儿郎当地模样,痞痞地靠在床柱上睇着他微笑:“主帅昏睡不醒,这么大的事,我可不敢欺瞒。皇上派了三叔来接掌帅印,你没有意见吧?” “呵呵,”贤王大笑着自门外走了进来:“似乎有人对本王来肃州表示不满?” “臣不敢!”楚临流忙敛容,挣扎着想坐起来行礼:“末将楚临风,参见贤王。” 孙擎远大步上前,急忙按住他的肩:“楚将军不必多礼,你躺着,千万不要动。若是你有点闪失,逐流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四叔,”孙逐流瞪他:“侄儿哪有这么暴力?” “你不是吗?”孙擎远挑眉,戏谑地望着他:“当初不知是谁,半夜闯进我房间,硬把我揪起来,非要我连夜去弄千年人参!” “呃,”孙逐流擦鼻,小声嘀咕:“我那不是病急乱投医嘛……” “将军!”早在门外等候了半天的德武等人再也忍不住,不待召唤一涌而入,群情激动地围在了床边,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谢谢,我很好~”楚临风保持笑脸,咬着牙努力忍受不适。 “呃,”如玉被挤到人群之外,看着嘈杂混乱的现场,忙提高了声音道:“各位,将军刚刚苏醒,体力尚未恢复,需要静养,大家不要喧哗,也不宜让将军说太多的话。不如大伙先回去,明天再依次前来探望,大看怎样?” 贤王拈须微笑:“好好好,还是乔医官想得周到,本王倒是糊涂了。既然临风无事,本王也可安心睡一觉了,大家也散了吧。” 众人虽然不舍,却敢打扰他休息,依依散去。 “将,”如玉见他一脸的汗,忙趋前到床边,搭上他的脉门,柔声问:“里不适?” “是啊,”孙逐流也靠过来帮忙:“有什么不舒服就说,别硬撑,明白吗?” 楚临风苦笑:“逐流,你扶我起来~” 他撑啥啊?这不是他一直在那东拉西扯吗? “你想要啥直接说就是了,干嘛起来?”孙逐流搞不清状况,见他一脸的汗,还挺细心地撩起衣角帮他擦,嘴里絮絮地抱怨:“真是的,兄弟面前,你一次弱会死啊?” 楚临风面色苍白,瞥一眼如玉,汗出得越地多了:“扶我起来!” 如玉倒是明白了,微红了脸从床底拿了个夜壶出来,轻轻地递给孙逐流,声间轻若蚊:“孙,孙将军,楚将军好象是要方便?” 其实,他一病不起,这一个多月都是她衣不解带在一旁侍候。这种事,也不知替他做了多少回,丝毫未觉尴尬和不妥。 可,那时他昏迷不醒与现在清醒过来的自然不同。 楚临风脸暴红,心里升起怪异的感觉。 如此私密的事情,她,怎么看起来竟是轻车熟路,似乎做惯了的?不,不能乱想,再想可就岔了岔了~ “咳~”他轻咳一声,勉强收束心神,强装镇定地别过眼去,不看如玉。 好!”孙逐流拍一下额头,忙接过夜壶:“行,交给我吧。” 如玉垂着头快步走了出去,把门带上,想着这一晚上的兵荒马乱,靠在墙上仰望着天上的星子,笑了。 呀,他醒了,真好! 第085章 萌生去意 色微明,如玉照例前往楚临风的房间查看,推开门,流大刺刺:在床上,四肢大张,酣声如雷。 楚临风睡眠浅,这阵子也实在是睡够了,听到推门声已醒了,遁声望了过来,朝她点了点头:“乔医,早。” 如玉听到他的声音,那颗一直动荡疑惑的心这才回归胸腔,步伐轻盈地走过去,先把窗子推开,让清新的空气涌入房间,冲淡满室的药香。 “将军可觉有哪里不适?”她远远地站在床头,神情恭敬地行了一礼,已没有了昨夜的激动,维持着属下应有的礼仪和疏离。 楚临风微微一怔,几疑昨夜的那声“临风”只是自己的幻觉。 但他本来城府,喜怒不形于色,虽觉出她的态度前后相差太远,也只以为她还记着那日的尴尬对他心生介蒂和警惕也是人之常情。 “我很好~”他侧了侧身,挣扎想要坐起,究竟因伤势太沉,力有未逮而不得不放弃:“倒是这些日子有劳乔医官费心了。” “将军说哪里?”如玉抱拳长施一礼,微微哽声道:“若不是因为乔某,将军万金之躯亦不会以身涉险。现将军侥天之幸得以保存性命,实在是神明庇佑,如若不然,乔彦百死莫赎其罪。” “乔医官好象误会了。”楚临风皱眉,淡地道:“楚某领朝庭奉禄,替君王分忧,绝不至逞一已之勇。月前前往摩云崖,实为一探齐军老巢,徐图彻底铲除之法,至于救乔医官只是顺带而已,乔医官若因此自责,以到将责任上身,倒是楚某的不是了。” 如玉听得面上阵青阵红,下头,低低地应了一声:“是,属下失言了。不过,不管怎样,我能顺利回来,还是要感谢两位将军。大恩大德,铭感五内,容图后报。” 她是么身份?竟然以为身为一军主帅地楚临风会为她亲涉险地? “嗯。”楚临风似想到什么。加了一句:“我已脱离危险。今后起居还是让德武来侍候。乔医官只需从旁指点就好了。” 昨夜逐流无意间吐露。这一个多月来。一切他地起居汤药都是乔彦亲自打理。未假人手。听他语气。极之羡慕且隐有妒忌之意。虽只是玩笑。已教他既惶恐又惭愧。尤其想到逐流对她地深情。越觉得不安。 如玉呼吸一窒。似被人迎面打了一拳。强行忍住羞愤。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竟然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自知此身污秽。并未想过要向他表明身份。或是要攀些故交之情。重叙前缘之事更是想都不曾想过!可是。谁知道他对她居然到了避之唯恐不及地地步了? 逐流虽早已告知她地女子身份。但哪有自己亲眼所见来得震憾?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忆起那日偶然撞见地香艳场景。尴尬之余。自觉思想已生龌龊。暗自唾弃不已。哪里敢去看她? “这里没什么事,你先下去吧。”他胡乱地找了个借口赶人。 “是~”如玉心中百般滋味,却无法宣之于口,垂告退。 “乔医官,”贤王也是一夜不得安枕,早早起来探望,刚好撞到如玉出门,笑着迎了上来,却瞧见她眼里隐有泪光,不觉诧异:“咦?你怎么了?”目光触到她身后那扇门,忽地又大惊:“莫非是临风的伤势又有反复?” 如玉忙抬袖轻拭泪痕,抬头强颜欢笑:“不是的,王爷多虑了。将军年轻力壮,且功力深厚,根基稳固,既已醒转,性命已无大碍,只需再辅以固本培元之药,使他静心休养,假以时日治愈必非难事!” “那就好。”贤王长吁一口气,放下心中大石,忍不住喜上眉梢:“此次临风能转危为安,乔医官居功至伟,回京之后本王自会上报朝廷,按功行赏。” 如玉吓了一跳,忙垂手道:“此为乔某份内之事,再说将军得已苏醒,全凭他功底深厚,与乔彦无关,乔某不敢居功。” 花满城掳她去齐营让她明白:妄图一手遮天,以一个女流之辈常年混迹于一群男人之中,而不被人觉,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不论多好的伪装,迟早有拆穿的一天,而一旦身份曝露于她就是灭顶之灾! 事实上,现在秦军里孙楚二人已知晓了她的女子身份,保不定那日随行的几人里还有人知道也说不定。 所以,她打定了主意,只等楚临风恢复,立刻辞了军医之职飘然远引,此生再不与他们相见! “哈哈哈!”贤王畅快地仰头大笑:“贤侄不需自谦,你的医术如何,军中已有定论!本王还不至于老眼昏花!放心吧,只要你好好干下去,本王包你前程不可限量!” 他来此半月余,孙逐流几乎日日不离乔彦,照三餐地提及,没口子地夸奖,医术如何高明,性子如何宽厚,心地如何善良……让人想忽视都难。 他当然不知道,孙逐流想娶如玉进门,这是事先在做铺垫,先在他面前混个耳熟和面熟,以后多个人帮着说服双亲。 他只知道,这个侄儿虽说平日吊儿郎当,潇洒不羁,似乎很好相处,跟什么人都混得来,其实自视甚高,等闲之人轻易不入他地法眼。当得他如此盛赞的,还是生平回。 很自然的,他对她留上了心。 最初见她年纪轻轻,恐行事轻浮,谁知她谨言慎行,医术既高,态度又好,待人平和,言谈间进退有据,沉静恬淡。 最难得的是这个年轻人并不恃宠而骄,闲时亦不说人是非,每日手不释卷,苦研医术,精亦求精,的确有着年轻人中不可多得的好品性。 半个月地观察下来,越看越是满意,恨不能他是自己的子侄,带回去向人炫耀了。他这么说,倒并没有半点的虚言,真心想给如玉挣个锦竹前程。 听他这样一说,如玉心中越焦急,却又无可如何,总不能说我无心仕途,不需你多管闲事吧? 她只得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弯腰行了一礼:“王爷谬赞,乔彦愧不敢当。”心里,去意~坚。 第086章 荆州告急 柴在灶膛里剥地燃烧着,红红的火舌,翻卷着,底探出头来;白雾缭绕,汤汁沸腾,争先恐后地顶开盖子,从瓦罐里往外冒,浓郁的药香弥漫着整间房…… “想什么呢?”孙逐流从窗户外探进头来,见到一屋的雾气:“药都溢出来了!” 如玉惊跳起来,慌慌张张地去拿药罐。 “小心烫!” 来不及了,如玉低叫一声,迅地把手缩了回来。 “要不要紧?”孙逐咻地一声自窗口飞身跃了进来,一把握住她的手。 “没”如玉吃惊,慌忙挣脱手往身后藏。 孙逐流眼尖,已瞧见那晰柔嫩的手指上粉红一片,起了二个水泡。 “都起泡了,还说没事?”孙流皱眉,急慌慌地就要返身回去:“我那有紫葺膏,治烫伤最有效。” “不了,”如玉恢复镇定,淡淡地道:“冷水冲一冲,过一阵自然会好。” “胡说。”孙逐流沉斥道:“不抹药。万一留下疤怎么办?” “啊?”如玉面红过耳。 “咳。”孙逐流觉失言。忙掩饰地咳声。四顾无人才倾身过去压低了声音强调:“我是说真地。女孩子家家地。始终要嫁人。你地手这么漂亮。留个疤总是不美。” “将军!”如玉惊得面青唇白。几无人色。 “好了。这药是给临风地吧?”孙逐流见她如此惊吓。暗悔不该操之过急。抢过药~。把药汁倒入碗中:“我给他送过去。” 他也不用如玉回答。端了那碗热腾腾地药汁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胆颤心惊。吓得腿肚子都软地如玉独自在厨房里呆。 之前虽然知道孙逐流和楚临风二人必然已知她易钗而,但彼此一直心照不宣。这是第一次,他当面揭穿她的性别,那种震憾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不能再留下去了,这里太危险! 如玉直觉的反应就是必需尽快离开。 可是楚临风虽然醒转,伤情却并不乐观。 外伤且不去说他,那日自高处坠下后五脏内腑几乎全部挤压位移,若不是流水泄掉大部份冲击力,今日地楚临风早已是一具白骨。加上找到他时,他被水流冲到下游,在奇寒沏骨的溪水中浸了一日一晚,风邪入肺,那枝几乎贯穿他心脏的箭矢上还涂了剧毒! 如此复杂的伤势,她怎敢假手他人,放心而任性地离去?若不能亲手将他治愈,今后她又有何面目去见楚伯父楚伯母?就算如期归还一千两银子,又如何能摸着良心说自己与楚家已两不相欠? 只怕最终的结果,是她将欠楚临笔恩情,永世无法清偿吧? 且不说如玉在这边患得患失,忧心如焚。 孙逐流暗悔不该一时孟浪让乔彦难堪,端着药碗跑得飞快,忽见一马飞奔而来,远远地见到他,翻身落鞍,急滚而下:“将军,贤王有请!” “你先回去覆命,”他顿住身形,满眼疑惑:“我这正要给临风送药过去呢,完事了再过去。” “荆州告急,王爷着将军去研究对策。”马上之人正是商武,大步迎上来,接过药碗道:“药给我,我送过去。” “荆州告急?”孙逐流吃了一惊:“怎么回事?为何之前探子没有任何回报,骤然告急?” 目前荆、肃二州,附近只有花满城一支齐军驻守摩云崖,余者皆已撤出防地。但据可靠情报,花满城目前正在齐都沁玛城述职,哪有余暇去袭荆州?可是除了他,还有是哪支部队敢突袭荆州? “将军去了就知道了。” “嗯,我立刻。”孙逐流点点头,走了几步忽地回过头不放心地叮嘱道:“记住,这件事万不可告知临风,免得他又瞎操心。” “是。”商武应了一声,端着药自去了。 孙逐流上了商武的马,朝中军大帐飞奔而去。 “四叔!”他撩开帐帘匆匆而入:“现在是什么情况?” 贤王正在沙盘前低眉观望,听到声音向他招了招手:“荆州守备八百里加急,说是日前有几万不明身份的齐军,神不知鬼不觉地兵临荆州城下,疑是驻守摩云崖地花满城部突袭来此。目前荆州告急,让我们去增援。” “花满城?”孙逐流直觉否认:“不可能!前几日的探子回报,他还在沁玛。闻说瑜亲王妃身子欠安,正在府里闭门谢客,专心侍奉以尽人子之孝。怎么才几日就杀到荆州地界了?” “战场瞬息万变,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贤王注视着沙盘,冷静地分析:“现在这种情况有四种可能。一是之前咱们的情报虽对,时间上却有延后;二是花满城的确在沁玛,远在京中遥控做战。不过,这不符合他的性格特点;三是花满城故意放出来假消息目的就是乱我们的耳目,松懈防卫。他却乘此机会偷偷整军下山,奔袭荆州。第四就是,荆州地区出现了一支其他的部队。” 孙逐流皱眉:“齐国局势动荡,谁肯在此节骨眼上离京犯我边界?要说出现新的对手,我情愿相信是花满城率部来犯。” “不管对手是谁,”贤王神色肃穆:“目前地情况就是,荆州告急,刻不容缓!咱们必需在最短的时间里制订出最佳的方案,做到既解荆州之围又不失肃州。” “我担心攻荆州只是个幌子,”孙逐流与花满城交战几个回合对他的脾已有所了解,冷声而笑:“若我们出兵荆州,肃州空虚,他出兵来袭,到时尾不相顾,损失就大了。” “嗯,我已派了探子去探,得了敌军虚实来报。”贤王胸有成绣:“不过,咱们也不能闲着,乘此空档,得研究出几套方案,以应付敌情。” “果然姜是老地辣,四叔此计甚好,进退有据,攻守自如,真是宝刀未老,英雄不减当年啊!”孙逐流一听,咧开嘴乐了,笑嘻嘻地夸道。 “臭小子,敢笑话本王?”贤王瞪他一眼,当胸就是一拳打过去:“老骥尤要伏枥,何况你四叔我正值盛年乎?” ps::亲们,加v后不知到底有几个人还在看?不论好不好,喝一声,给点反应看看? 第087章 张网以待 乔医官!”朱盛推门而入,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 如玉吓了一大跳,扭头见是朱盛,这才勉强收摄心神:“出什么事了?” “快去看看吧,楚将军刚刚吐血了!”朱盛冲过来,一把拽住她往外拉。 如玉面色一白,挣脱了他的钳制:“走,看看去。” 两人匆匆赶到,孙逐流和贤王已得了消息,先赶了过来,见如玉到了,忙招呼她过去。楚临风面若金纸,双目紧闭昏睡在床上,唇角还残留着褐色的血迹。 “将军为何会吐?”如玉在他床坐下,拿过他的手号脉,一边向侍候着德武询问详情。 “今日将军气色不错,早晨吃了小碗玉米粥。他说睡了这些日子,骨头都快霉,乘天色好,非要属下扶着他出去走走。 哪知才走了:多远,就……”德武一脸愧色,低着头恨不能一头撞死。 “混帐东西!”孙逐流听了不住气往上冲:“他现在的身体是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怎能让他下地乱走?” “是,下该死!”德武偷偷拿眼瞥着如玉,却不敢争辩。 如玉咬唇。低低:道:“这不怪德武。是我说地。如果身体许可。可以适当地让床活动活动。那样有助于恢复。” 孙逐流地神情缓了缓。道:“即便如=。也该有度。不应让临风过于劳累!” “将军吐血。恐不是劳累引。”如玉蹙眉。眉间隐有忧郁:“九狼这毒忒地狠毒霸道。几种毒物相生相克。怕是我先前那个解毒地法子不对症。才有此祸。” 贤王见她心情沉重。淡淡地笑着开解:“乔医官并非专研毒物。用药一时不对症也是没有法子地事。为今之计就是赶快想个法子。把临风给救醒。再徐图根治之法。实在不行。本王会上奏朝廷。请圣上派御医前来看诊。” “有乔彦在。还要什么御医?”孙逐流颇为不快。忍不住顶了一句:“那些老家伙整天养尊处优。开地方子不是调理就是养身。哪会治病了?” 贤王当时把脸一拉。诉道:“无知小儿。狂妄自大。宫中地事你又知道多少?居然信口雌黄!” 孙逐流一窒,也知自己一时嘴快失言了,又不甘就此低头,只板着脸生气。 见他二人为自己起了争执,如玉神色尴尬,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垂不语,凝神细思解毒之方。 “禀王爷,有紧急军情!” 一句急报,打破屋内沉闷的气氛,叔侄二人对视一眼,匆匆离开了楚临风地住处。 “白马坡和乌木镇两个方向同时出现大批齐军?”孙逐流摸着下巴,狐地在中军帐里来回踱步:“怎么回事?花满城怎么突然多出这么多军队?” “会不会他在荆州,只是诱敌之计?”贤王提出质疑:“你看,若是咱们领兵前往,则肃州空虚。白马,乌木两地兵马绕过平安,梅仙二镇,再加上荆州外围的齐军,三方合围,肃州岂非危殆?” “可是,”孙逐流轻叹:“眼下荆州告急,我们势必不能坐视不管。万一白马,乌木两地才是疑兵,乘我们迟疑不决之机,齐军一取拿下荆州,再回过头来,集二地之兵夹而攻肃州,我们一样情势凶险。” “所以,”贤王沉吟未觉:“荆州之围必救。但,不可莽撞,需想个万全之策。” “四叔,”孙逐流自动请缨:“眼下才开春,天寒地冻,花满城翻越摩云崖辎重运输极为不便,让我领三千轻骑星夜驰往荆州,抄小路去烧了齐军粮草,则此路齐军不攻自破,兵不血刃可解荆州之围。” 行武十年,不肯依仗父荫,坚持从最低层做起。因此一直在楚临风的手下,虽说二人私交甚好,无分彼此,以往他对军功也浑不在意。但今时不同往日,乔彦在看,他不希望在她的眼里,他处处不如楚临风! 此次楚临风九死一伤,众人虽未说什么,可他总觉得心中沉沉,如骨在喉,偏又无人可诉。 他,真的不是贪生怕死!他并不是不想与楚临风并肩做战,实在是----他,他舍不下乔彦! 尤其是乔彦一颗心都扑在楚临风的身上,甚至有很次被他偷瞧见她在背人处偷偷抹泪,伤心饮泣,越让他心如针扎。 他看在眼里,悔在心里,只恨那个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为什么不是自己?如果当日,他不顾一切,与楚临风并肩做战,哪怕最后一起掉入悬崖,万劫不复,也好过如今在一旁愧悔忧心,有口难言! 他急需向她证明,他孙逐流也是当世不可多得地将才,绝非靠着祖宗的荫庇,不学无术之徒! “此计甚妙,”贤王大喜:“就这么办!我在肃州居中指挥,你引军前去毁敌粮草。不过,千万要谨慎行事,一旦 早有防范,切记不可逞匹夫之勇与之硬拼,当,再议良策。” “是!”孙逐流领了令箭,受命而去,点齐了三千兵马,轻骑前进。 荆州城外五十里,雷公山下。 “爷,”三狼掀开帐帘,大步而来,脸上不自禁地带着喜气:“爷果然料敌如神,孙逐流领着三千人马出城了,是往清河方向而来,想来断咱们的粮草。” 花满城头未抬,手中执着一管狼毫,伸笔蘸墨,凝气宁神,笔走龙蛇,力透纸背,转瞬间已是一挥而就。 三狼忙上前几,探身一瞧,他写的却是一狂草,上书:“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予之,敌必取之;以利动之,以卒待之。” 三狼神情恭敬地接过笔,在笔架上,又忙把案台边一盆清水端了过来: 花满城慢条理地净了手,把袖子放下,这才大马金刀地居中坐了,淡淡挑眉道:“郓州那边是什么情形?” “康亲王急调十万部众,手下大将王佐和傅诚分别率领,兵分二路,一路已至白马坡,另一路停在乌木镇。”三狼躬身禀报:“想是他们已得了密报,知道我们出了摩云崖奔袭荆州,故尔不敢异动,驻营不前,听候旨意。” “哼,”城傲然冷笑:“古语有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身为将领,不能随机应变,克敌制胜,事事需要请示圣裁。要知战场瞬息万变,京中距此何止千里?一往一返,费时半月有余,战机早已贻误殆尽!难怪那对草包屡战屡败!” “呵呵,”三狼满心眼皆是佩服:“如主公般料敌先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外的将才,放眼古今能有几人?” 二十几天前他们自京中成功逃,走到一半,接到九狼传来的密报称州,密州两处兵营粮草频繁异动,花满城已料知皇上必是乘他在京中治丧时,已在暗中调集兵马,不但要将他瓮中捉鳖,还想把他的部下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于是,他果断调整行程,命九狼先放出假消息稳住藏在军中的奸细,再围而剿之,暗中将粮草运往山下,将主力调往荆州附近潜藏,两下汇合,打了荆州守备一个措手不及。 最妙的是,他算准了王佐与傅诚地行军路线,利用本是前来围剿他地二路齐军迷惑秦军,令肃州楚临风部不敢妄动,在清河附近伏下兵马以逸待劳,让立功心切前来烧粮草的孙逐流自投罗网。 他相信,不出两日孙逐流必然手到擒来,到时花满城就多了一张与贤王谈判的筹码。此计,一石数鸟,真真是鬼神莫测。 “行了,”花满城冷冷地睇他一眼:“老三你什么时候说得如此油嘴滑舌?别尽挑没用的说,滚出去看好老四和老八,别让他们松了劲。若是跑了孙逐流,让他们拿脑袋来见我!” “放心吧!饵已撒下,包管孙地有来无回。” “嗯。”花满城放松身体缓缓地向椅背靠去,闭上眼,疲倦地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颜如玉,以为跑回秦营中,有了楚临风的庇护就能逃开他地手掌?真是笑话!如果他不罢手,就算是上天入地,也休想逃脱! “是,”三狼行之门前,忽地停住,止步不前。 “还有事?”花满城并未睁眼,懒懒地询问。 三狼犹豫再三,还牙问出了众人的心声:“以爷的实力,在摩云崖占山称王,逍遥世外,岂不更加快活?何必定要去秦国那狗皇帝底下俯称臣,受那厮的鸟气,与斗了半生的贼子同殿为臣?” 况且,他半生戎马,与秦军做战多年,杀了无数秦人,秦国人早就对他恨之入骨,现在忽然揭旗造反,降到秦国,不说齐国人齐声唾骂,受千夫所指!就是在秦国也等于是送上门任人宰割啊! 精明如主子,为什么会做出这样一个决定?难道,真的仅仅只为了一个颜如玉?可,他真地很难相信,这样一个冷到骨子里的男人,也会做出冲冠一怒为红颜地壮举? 花满城忽地睁开眼睛,定定地瞧着三狼,半晌没有吭声。 三狼被他瞧得头皮麻,暗中后悔不该多嘴一问。 花满城倏然而笑,声音冰冷而尖锐,如深冬刮过摩云崖的飓风,冷入骨髓:“你在质疑我地决定?” “不,不是的~”三狼仓惶地垂眼帘,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属下不敢!” 花满城冷冷地笑:“那就闭上嘴巴,做你地事!” “是~”三狼垂手退出,大汗淋漓。 ps看到很多人问男主是谁,我想说,结果重要吗?过程才重要吧? 第088章 一败涂地 逐流领了三千轻骑,取小路兼程前往清河,终于在次时抵达预定地点。顾不上休息,他带上几个亲卫就去河边摸敌情。 时值初春,春寒料峭,河水清浅,草木亦不繁茂,稀疏冒出些嫩芽,使得对岸秦军的情形一目了然。 派过去到对岸的探子回来禀报,路上的车辙印的确是粮草车和辎重留下的痕迹。从对面的营地数量看来,花满城这次似是倾巢而出,下了决心要拿下荆州。 当然,花满城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象这种烧对手粮草的勾当绝不会从未干过。因此他也早有提防,不但运粮路线选得很偏,押运的人手也派得很足,目测估计有二三千人。 双方人马相当的情况下,齐军明显是要占上风的。 商武当下就想冲过河去,孙逐流只想一击而中,给花满城致命的打击,因此希望稳中求胜。 几个人在河边观察了近个时辰,对岸除了哨卫在巡逻,都已入睡,耳边除了风声,已是一片岑寂。 “将军,秦狗尽数睡了,正是咱们下手的好时机,下令吧!”商武摩拳擦掌,他与仁武,贤武几个人情同手足,这次他们死在摩云崖,早就想替他们报仇。现在仇人就在眼前,哪里按捺得住? “好!”孙逐流见没有异常,终下了命令:“我在前,商武在后,周武居中策应,涉水过河,听我投火把为号下手。记住,咱们的目的只是烧他们的粮草,切切不要与之纠缠。” “是,谨尊将军号令!”众人应了,挥手令;伍纵马入河。 孙逐流手握一张铁弓。一枝火焰箭插在腰伴。一马当先冲在最前。 千军过河。纵是如何小心。响亦不可避免。何况在如此寂静地凌晨时分?行到半程。对面秦军守卫已听到异动。呼喝着纷纷自营中出来。然。见到来夜袭地齐军。他们神色间并不如想象中慌乱。 “弟兄们。冲!”孙逐流一时未及多想。引弓搭箭。烈焰箭离弦而去。呼啸着落在了秦军营帐之上。瞬间烈焰冲天而起。 跟随在后地齐军见到对岸火起。心中豪情顿起。个个争先。唯恐落人之后。人人催马奋进。更把手中地烈焰箭雨点般向秦军射去。 “弟兄们。有客自远方来。若不留下痛饮一杯。岂非教人笑我们没有礼数?”一声朗笑过后。四狼衣盔鲜明。自藏身处提枪跃马而出。在马上遥指河中。神彩飞扬。 孙逐流冲在最前。及至岸边时。忽见四狼此等打扮神情。已知中了计。心知要糟。待要回师退转。耳边已闻隐隐闷雷之声轰轰地传来。 原来八狼早已在上游筑坝拦水,此时见齐军引军渡河,命人掘开河道。 风助火势,火光熊熊把清河两岸照得灯火通明。却见清河上波涛怒涌,洪水似一尾了狂的银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腾而至。 暗夜中,对岸竟有数百面战鼓齐擂,杀声振天而来。齐军被困在河中,两头受敌,神色惊惶,进退皆是错,一时乱了主张。 “弟兄们,大家不要慌!”孙逐流见势不妙,沉声大喝。 “杀秦狗,为将军报仇!”齐军见他如此神勇,胆色复壮,一声喊,疾冲而来。 然人力怎敌得过大自然的力量?河水在顷刻间暴涨一丈多,涛天地巨浪劈头盖脸地袭来,马儿应变不及人类,惊吓之中不受控制被洪水被卷走的不在少数。顿时,耳边只闻马儿悲惨的嘶鸣,场面让人魂飞胆寒。 齐军以逸待劳,在岸边张网以待,齐军爬上来一个逮一个,来两个逮一双,一捉一个准,不一刻已将游兵勇捉了不下百人。 孙逐流回见此惨状,目眦欲裂:“擒敌主将,与秦狗拼了!” 他**是一匹神驹,大吼一声,提鞍纵跃,已蹿上了河岸。齐军本是夜袭敌营,结果为敌军算计,落入圈套,未战已先失了近半数的人马,憋了这肚子气,更是个个狠,尾随在孙逐流之后冲到~岸。 “与秦狗拼了!”豪迈愤怒的怒吼响彻清河畔。 然而,马上冲上岸,等待着他们的并不是一场让人热血沸腾的浴血拼杀。 只听前面马儿悲嘶一声,看似平整面忽地塌陷下去,裂出一条深达数尺,宽约三丈,长约数百丈的壕沟。 纵是有机灵地提鞍跃马,勒令不前,但马儿在激流之中本已是拼着老命才冲上河岸,来不及喘口气,倏再遇上陷阱,哪里还能躲避?哀鸣悲嘶之声遍野,惊呼怒声四起,齐兵纷纷坠进坑里,岸上秦军涌出来,手执勾叉绳索以逸待劳,轻轻松松按住掉入坑中的齐兵,绑了押过一旁。 剩下孙逐流,商武,周武三人背靠而立,神色悲怆。 四狼拍马过来,在马背上抱拳一揖,朗声长笑:“孙将军,敝主公久闻将军大名,意欲与将军结交。可惜上次将军过门不入,错失良机,此次四郎奉主公之命在清河相候, 将军一晤。” 此时,带兵在下游回流水缓之处守候的六狼押了被水冲散的齐军士卒过来,好在这次孙逐流带的都是精锐,又是轻骑,应变迅,当下点算人数,虽然伤者甚众,死的却不多。 孙逐流心知大势已去,仅凭三人之力独抗数千秦军简直是痴心说梦。倒不如坦然去见花满城,看他耍什么花样? “哼!”商武恨声道:“姓花地好不要脸,只会些掘河放水,挖沟绊马等下三滥的招数!若真的本事,是有胆识的好汉,与我们将军放手一博,分个高下,那才够格与我们将军一叙!” 四狼也不恼,只冲他微微一笑,反诘道:“不知孙将军深夜领兵来袭,是否属于英雄行径?” 商武面上一红,欲再辩,孙逐流已抬手制止,淡淡地道:“愿赌服输,你我各为其主,战场上刀兵相见,本非君子之争。所谓兵不厌诈,今日是我孙逐流计逊一筹,落到你们手上,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想我卖友求荣,却是做梦!” “孙将军言重了!”四狼哈哈笑:“将军大义高谊,少年英侠,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区区怎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们主公确是爱将军之才,有心结交,并无他意。” 正说着话,见秦军分开两边,马上一人银盔银甲,一张英俊绝伦的面孔,如鬼斧神工雕刻而出,一双冰魄的眸子,眉宇间尽是淡漠与狂傲,被人簇拥着缓缓而来,不是秦军主帅花满城是谁? “王爷~”四狼翻身下马,抱拳:“在下奉命在此等候孙将军,现已将人请至大营,请王爷示下!” 三狼伴在花满城左手,瞥一眼落汤似地齐军,微微一笑:“四弟,让客人湿了衣服在风中而立,岂是待客之道?还不与些干净的衣服给他们换了?” “倒是小弟糊了,殆慢了兄弟们!”四狼装腔做势一拍额头,手一挥:“小地们,给齐军兄弟们换身衣服!” “是!”山呼海应之后,秦军一涌上,将三千齐军的军服三下五除二扒了个精光。 “花满城!”孙逐流双目赤,怒目圆睁,嘶声怒吼:“士可杀不可辱,有什么烂招都冲我来,欺侮这些没有还有之力的阶下囚算什么本事?” “孙将军,”花满城凤眸微眯,冷冷地望了他一眼:“花某确为一番好意,天寒地冻地,湿衣裹身,怕他们冻出病来,这才出此下策。将军何必动怒?” 这时,却见秦军倒真地自营帐里拿出数千套干净地服饰让他们换上,竟全是秦国百姓的服装----显然花满城是早有准备。 花满城在马上微一揖拳,傲然睇视着他,似笑非笑地道:“时间仓促,花某无暇寻到如此多地齐国服装,只得委屈将军的部下暂时穿上我秦国百姓地服装,待明日我引兵进入荆州,再开府库取来齐军兵士服装与众位将士换上,可好?” 孙逐流低眉一想,忽地明白他扒了齐军士兵服装的真实意图----花满城要假扮他,领着秦军着齐兵服骗开荆州大门,长驱而入,不费吹灰之力拿下荆州! 他知荆州岌岌可危!想到这是由他一时冲动和急功近利造成,又悔又痛又是怕,背脊爬满了冷汗。 其实疆场驰骋,输赢本是平常,但孙逐流少年成名,从军以来胜多败少,几逢敌手?就算偶有小败,最少也要与敌人杀上数百回合,打个酣畅淋漓,虽败犹荣。但似今天这样一举一动尽在对手掌握之中,兵不血刃就令他一败涂地的遭遇却是生平第一次遇到。 他自小身份尊贵,心高气傲,少有服人之时,当着一众属下和数千敌人受此折辱,少年心性面上如何下得来? 自然引为奇耻大辱,怒气上冲,急火攻心,他一气提不上来,在马上怒吼一声,喷了一口血,眼前一黑,已栽下了马背。 “孙将军!”商武,周武嘶声怒吼,飞身下马将他抄在手 花满城倒也并不阻止,九狼越众而出,抢上前去扣住他脉门探了一下道:“无妨,只是急怒攻心,心火上升,缓过劲来就好了。” “嗯,收队回营!”花满城大获全胜,拨转马头,昂然离去。 ps:那个啥,感谢某位不留名的读者提醒,俺前几章地齐军和秦军全写反了。呜呜,俺折腾久,~它改过来,现起点这个v章修改程序还是没办法弄懂,为了怕弄出几章一模一样的章节来,害大家重复订阅,浪费了米米,俺思考老久,决定放弃修改。 诸位大大,请无视前几章的错误,咱们从这章开始,拨乱反正,楚是齐国,花是秦国人。反正,再过几章,大家就不必再纠结,全归于齐国人…… 嗯,偶也省得去一章一章地查找,诸位也不必烦恼。哦也,更正完毕! 第089章 情急之中 ,全身的骨头象被人敲散了再重新装上般疼入骨髓,气从四肢百骸里争先恐后地往外冒。而身体,似浮在云端,轻飘飘的全不受力。 “嗯~低低地呻吟自干裂的唇间逸出。 “将军,你醒了?”如玉精神一振,疾步走过去,惊喜地俯望着他。 楚临风循着声音艰难地微抬起头,眼前出现一张模糊的面孔,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做起来竟让他气息加粗。 “将军?”如玉试探地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楚临风皱眉,努力集中注意力,视线渐渐清晰,印入眼帘的果然是乔彦清瘦而苍白的脸。 “谢天谢地~如玉见他神智还算清醒,不由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激动得几乎哽咽:“总算没有用错药,下错针~ 楚临风一直昏迷不醒,药石不进,她忽地想起花满城的药浴,依样画葫芦写了张方子命人熬了药汤,以毒攻毒想把他体内的毒素蒸出来,再以金针刺**之法相辅。 这法子她以前并未用过,这时病急乱投医,是否有效心里其实全然没底,这时见他醒转,才算是将提了一天的心放了下来。 听得出来,自己这次昏迷带给她怎样巨大的压力,楚临风有些歉然,下意识地想要拍拍她的肩,大脑立刻提醒自己:乔彦是个女人,此举大大不妥。他尴尬地挤了个笑容出来,只得把手又放下。 这一收一放之间。**哗哗地水响。 楚临风怔住。这才现正坐在一只装满了热水地木桶里。桶深至脖子。约为一抱粗。刚好坐下去不会倒----显然是为了他特制地。 而让他几乎昏厥地是。此刻地他只着一条亵裤。几近全裸! “你~”这一惊非同小可。楚临风扭头四顾----偌大地房间里居然就只有他们二个! 如玉见他神色严肃。似乎要站起来。惶急之下。也不及避嫌。纤白素手一把按上他地肩:“将军想要什么?不如让乔彦代取。你现在在扎针。千万不可乱动。” “德武呢?”楚临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平抑呼吸和怒气:“让他进来!” “德武大哥陪了将军一天一晚,我让他去睡了~反正他又不懂医术,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如玉的话没有说完,德武已推开门走了进来:“将军!” 原来如玉虽让他去睡,但楚临风并未脱离危险,他又如何敢安心休息?只在外间找了个地方靠着墙胡乱眯一会,里面一说话,他立刻就醒了。 “乔医官辛苦了,”楚临风微微扭头避开如玉的视线,颇不自在地道:“这里有德武一个人侍候就够了,你去休息吧。” “啊?”德武一听急了,头摇得似拨浪鼓:“那怎么成?就算这药汁可以按乔医官的嘱咐分时间一样一样放进去,可那金针,我是万万不会的!所以,属下留下来侍候没有问题,乔医官绝不可走!” 如玉这时回过神,已猜到他的意思,心一凉,脸色越地白了。 “将军放心,乔某有自知之明,何时该走,保时该留,心中自有定数,绝不会教将军为难!”她气得手足都在抖,这几句说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到得最后,声音里已带了颤音。 她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忍羞含辱,绞尽脑汁地亲侍汤药,他却不分青红皂白,一味地嫌弃避让,怎不让她气苦万分? 难道他以为经过了这么多的风雨和波折,她还会巴着他们楚家不放吗? 德武性子耿直,哪里想到简单几句话里,面前这二人已绕了多少心思?听到如玉说一个唯恐她真的一走了之,把看顾楚临风地责任丢给他。 他倒不是怕辛苦,只怕万一有个闪失,就算有百八十个德武也不够赔啊! “走?”他心里一急,立刻上前一把拽住如玉的臂,焦急地大叫:“兄弟也知乔医官确实辛苦了!可,都已到这份上了,不如送佛送上西,索性再辛苦乔医官一晚,等我们将军病情稳定了。呃,不,至少等拔了这劳什子地针,兄弟我去王爷面前替你请功,行不?” 如玉一个弱质女流,哪里架得住他这一拖?一个踉跄,刹不住脚直直朝德武的怀里冲去。 “哎呀~她一声低呼,情急之中也不知哪来的劲,用力推了德武一把。 德武见她冲过来,也是一惊,条件反射就去扶她,不提防她大力一推,竟蹬蹬蹬倒退几步,一**跌坐到地上了:“你~ “对,对不起~”如玉脸一热,红晕瞬间爬满了双颊。 德武张大了眼睛望着她,嘿嘿傻笑:“想不到乔医官浑身没有三两肉,风一吹就会飞,力气倒不小呢!哪天有空了,咱们比划比划?” 楚临风心知她生了误会,碍着德武在,又不能明说,正在寻思着该怎样说才不会让她继续误会。 这时被德武一搅,凝重的气氛一下子淡了几成,忙就坡下驴道:“既如此,你们二个就都留下来吧。乔医官只管在一旁休息,那些使力气,添汤药的粗活就交给德武好了。” 虽说依旧不雅,总比孤男寡女,深宵独处地好啊! 如玉心思玲珑,闻弦歌而知雅意,已知他是想要避嫌,心中气苦,面上自然冷下来,默默地走到一旁,寻了张凳子坐下去支着颐呆。 德武心粗,见她不吭声,也只当她是累得乏了,当下不敢打扰,只以手探了探木桶中药汤的温度,弯腰又舀了一瓢热地沿着桶沿慢慢地添了进去。 楚临风心中愧疚,偏急切间找不到话题,只得胡乱问:“德武,逐流那小子哪去了?” “孙将军?”德武愣了一下,抓抓头,吱唔其词:他许是心中烦闷,又躲到何处饮酒去了。” “是吗?”楚临风心细如尘,见德武神色不对,原来只是随口一问,这时心里见,不由沉下脸:“我有事问他,你帮我叫他来。” “现在?”德武骇了一跳:“这么晚了?” “无妨,你只管去叫。”楚临风见他推三阻四,越肯定他有事瞒他,微微一笑:“若是知道我醒了,逐流即便是醉死了也会跳起来见我的。” ps:章节名请无视,俺脑抽,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对付着看吧。 第090章 荆州易主 军,”德武无奈,期期艾艾地说了实话:“孙将不在营中。” “去哪了?” 德武见他大有一追到底的意思,偏王爷又再三嘱咐了此事需瞒着他,只得向如玉递去求救的目光:“这个~ 如玉冷眼旁观,见德武言词闪烁,目中有求救之意,只得站起来道:“时间已到,我将金针取下,有劳德武兄替将军重新换过新的汤药再泡十个时辰。” “好,我立刻去准备~德武如蒙大赦,跳起来就向外冲。 “告诉我,逐流去哪了?” 如玉垂着头,一边取针一边淡淡地答:“在下只是一个医官,将军的行踪无从得知。” 楚临风沉吟片刻,忽地抬起头看她,目光瞬间黯沉幽深,带着一丝凛冽的寒意,一字一字地道:“花满城杀过来了,荆州告急,对吧?” 以孙逐流在齐军的地位以及他此刻危急的状态,若非花满城亲至,他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离营? 而肃州不但有重兵把守,且有贤王,他和逐流三人坐镇指挥,可谓固若金汤。荆州则不然,守备郑即墨翰林出身,手中只得几千城防兵。 如果是他指挥。必然会选择避实击虚。绕过肃州奔袭荆州。然后以荆州为依托。从白马方向再出一支奇兵。对肃州形成左右夹击之势。 如玉顿了一下。避开他地视线。继续取针。语气依旧是淡淡地:“自将军昏迷后。乔某未曾出过此屋半步。军中情势实在不知。” “不行。”楚临风急了。提高了声音:“立刻找贤王来。我有话要说。事态紧急。要快!” 如玉见他说得急切。只得停下手。叹道:“是。我这就去。” 德武拎了一只热气腾腾地木桶。嘴里嚷嚷着:“来了。来了~一路飞奔了过来。在门边与如玉相遇。诧异地道:“乔医官要去哪里?” “将军有要事与贤王相商。我去请。” “还是要请!少操一天心都不行!”德武嘟囓着嘴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把楚临风如婴儿般横抱在手里,抱出来。 楚临风痛得不停吸气,见他着嘴,又忍俊不禁:“行了,我又不会死,别噘着嘴了,象个娘们!” “要不要帮你换件干净的衣服再泡?”抱怨归抱怨,心疼还是心疼,德武扭过脸去,粗声粗气地问。 这一场伤病,让楚临风瘦得只剩皮包骨,抱在手里轻飘飘的象段枯木,真正让人心酸。 “不用了,换了还是要泡湿,何必麻烦!”楚临风生恐如玉随时会进来,撞见了不雅,摇头拒绝,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逐流走了多久了?” “早上走的。”顺利的话,此时应该得手了。 知道瞒不住他,德武只得如实相告。 “带了多少人?” “三千轻骑。” “只三千兵马?”楚临风皱眉低语:“莫非……” “哈哈哈,”一阵朗笑,打断了二人的对话,贤王人未到,声已至:“楚贤侄忧国忧民,身受重伤仍不忘操劳战事,想必怕本王不学无术,不放心把指挥权交到本王手上?” 楚临风听了这话倏然而惊,这才觉出自己此举多有不妥,忙道:“王爷,臣只是担心逐流地安危,绝无其他意思。” 德武生恐楚临风遭贤王叱责,急得面红耳赤:“王爷,我们将军与孙将军情同手足,军中上下数万人众有目共睹!将军深夜打扰王爷,实在是出自好心,绝无半点对王爷不敬之意……” “哈哈哈~贤王负着双手踏了进来,笑道:“楚将军为人刚正不阿,义薄云天,本王如何不知?只是随口说笑,两位何必当真?” “临风衣衫不整,不方便见礼,请王爷见谅。”楚临风面上一红,下意识朝他身后瞥去,却并未见到如玉的身影,放下心的同时,心头掠过一丝异样。似乎歉然,愧疚,感激,同情兼而有之。 她,到底还是误会了吧?他其实,真的并没有看轻她。 德武心直口快,倒是一下子问出楚临风的问:“乔医官不来了?” “呵,”贤王瞧他眼巴巴地盯着门边瞧,不禁笑了:“怎么,怕他不管你们将军了?” 德武被他一语道破心事,摸着头憨憨地笑了。 “放心吧,”贤王微微一笑:“我看乔医官有些乏了,让他在外面软榻上歇一会再进来。” “嘿嘿,嘿嘿。” 贤王转头望向楚临风,调侃道:“怎么,睡了几天刚醒就坐不住了?” 楚临风神情尴尬,赫然道:“让王爷见笑了。” “世间万物皆有度,故过刚易折,至柔则刚。”贤王语气温 婉劝诫:“年轻人进取心强,责任感重本不是坏事。不是由哪一个人决定胜负,需千万人同心协力,众志方可成城。所以,做为一个优秀的将领,自身拥有卓越地才能固然重要,取胜也很重要。然而更多的时候要敢于信任,敢于放手,明白吗?” 楚临风低头沉思,细品贤王语中深意,犹如醍醐灌顶,眼前霍然开朗,肃然起敬,拱手抱拳道:“多谢王爷赐教,楚某矛塞顿开。” 孙逐流与他相交多年,能力如何,他心知肚明,实在不该怀他。即便错估了形势,败了这场又如何?经一事长一智,逐流必然会从失败中汲取教训,积累到宝贵的战斗经验,未尝不是一种收获。 “呵呵,”贤王拈须而笑,仍旧是一派儒雅:“再等等吧,不论成功与否,逐流那边应当有消息来了。” “禀王爷,探马回报!” “这不,”贤王与楚临风对视一眼,莞尔一笑:“说曹操曹操到了!” “进来!” “寅时二刻,清河方向嘶杀声起,继而火光冲天,燃透半边天,孙将军烧了花满城地粮草,取得往荆州城去了。” “知道了,下去吧。”贤王挥手令探子下去,转回头望向楚临风,戏谑地道:“怎样,现在贤侄可放心让乔医官进来替你治伤,然后放他也心睡一觉了吧?” 楚临风面上一热,嗫嚅低声道:“是临风想得不周。” 德武不待吩咐,早就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一迭声地唤:“乔医官,乔医官~” “哈哈~贤王忍俊不禁,与临风对视一眼,开怀大笑起来。 而此时,离荆州五十里的清河河畔,三狼下令放火烧了早就准备好的柴草,点上三千兵马,换上缴获的齐军军服,乘着天色未明,迅朝荆州城进。 花满城率领三万余众坠在五里之外,人衔草,马衔枚轻装跟进,待机而。 三狼领军行至荆州城下,挥手令队伍停下,向城墙上喝道:“开城!” 荆州郑即墨早得了探子回报,知道齐秦两军在清河边恶战一场,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方圆十里之内皆可见。此刻正在城墙上焦急地等待战果,听到喊声探出头来问:“城下何人?” 三狼拨马上前,在城下抱拳一揖道:“在下周武,奉贤王之命随孙将军领兵连夜去烧秦军粮草,遇伏与秦军死战一场,总算幸不辱命,将花满城地粮草尽数摧毁。可我们孙将军却不幸受伤,末将怕延误了伤情,故尔擅自做主,将队伍赶往荆州。请守备开城允许孙将军入城疗伤。” 三狼说完挥了挥手,四狼应声越众而出,孙逐流靠在他的胸前,气息奄奄,脸正着城门,双目紧闭,满脸的鲜血,身上的战袍被烟熏火燎混着血迹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郑即墨吃了一惊,孙逐流身为恭亲王的嫡长子,皇上地侄儿,是正宗的天皇贵胄,身份何等尊崇?莫说他现在是为了解荆州之围才受此重伤,就算与他无关,现在路过城下,求医救治,他势必也不可袖手旁观。 这几年,他守荆州,孙逐流戍肃州,彼此间也算熟识,当不怕别人假冒。 当时在城墙上探出头看了一眼,底下黑压压一片,全是齐军,就着城墙上燃着地巨大的牛油火把,依稀认出马上那人似乎正是孙逐流。 郑即墨扬声喊道:“孙将军~ “我们将军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哪里能回话?”四狼怒目圆睁,长鞭往城墙上一指:“姓郑地,你敢贪生怕死将我们拒之城外,令我们将军有个三长两短,老子定不绕你!” “休得无理!”三狼厉声喝止了四狼,向城上抱拳道:“末将手下是粗人,不懂礼数,言语中冲撞了大人,还请海涵。若是郑大人实在为难,末将绝不强求,这就带兵杀回肃州去,告辞!” 话说到这个份上,郑即墨哪里还有怀?当下立刻道:“大人说哪里话?孙将军为解荆州危难而来,不幸受伤,即墨羞愧难言,怎敢拒之门外?但依例是要问上一问的,请大人稍安勿躁,下官这就令人开城!” 底下守城地军丁听到指示,早已将城门大开,分列两旁恭迎大军入城。 “多谢郑大人!”三狼挥军入城,三千铁骑轻易涌入城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住城门附近的数百兵丁。 郑即墨尚未回过神,颈上已架上了柄明晃晃的长剑。 尾随在后的秦军大队人马奋勇争先,顺势夺了荆州,花满城兵不血刃占了荆州。 第091章 化敌戾气 爷,孙逐流也擒了,荆州也拿下来了,接下来这步走?”三狼神色恭谨,低声询问。 花满城想要反秦降齐,可偏又捉了对方的大将,夺了他一座城池。虽说手中有了筹码才好谈判,但姿态太过强硬,如何低头岂非又是一道难题? 花满城胸有成竹:“不走。” “啊?”三狼一时糊涂了。 是不走降齐这步棋了,还是赖在荆州不走了? 不降齐他当然是赞同的,可赖在荆州不走似乎有些不现实吧? 这秦齐二路人马十几万人都在瞪着他呢,遁入深山落草为寇倒是谁也无奈他何,但占座城池,是不是太夸张了? “不急,孙擎远自然会来找我们。”扫视着这间窗明几净的书房,花满城心情大好:“进士出身的守备,就是不一样,书香满屋哇。那副山水,景色不错,不过布局是否稍稍欠缺了一点,不够大气,你看呢?” “你的意思,他们会来求和?”可求和与投降,依旧不太好转弯啊!偏偏他们往日与齐国积怨太深,连个做中的人都没有。 花满城睨他一眼:“你派几个人,去那边散散流言,姓孙的老狐狸自然会来劝降。” 三狼蓦地眼睛一亮:“反间计?” 花满城笑了笑。未置可否。 “我这就去布置!” “慢着。去把孙将军请来。”花满城叫住他。 三狼会意。领命而去。 看来主公是要充分利用贤王做决策地这段时间。好好地与孙逐流沟通沟通。御掉他地戾气与怨怼。化敌为友了! “孙将军,请。”三狼把孙逐流带至荆州府内堂,在书房门口停了下来。 孙逐流冷哼一声:“花满城搞什么鬼?” “将军一去便知。”三狼笑得谦和,打太极的功夫已臻化境。 “哼,去就去!”孙逐流心知他不会透露半个字,推门而入:“哼,就算是龙潭虎**老子也要闯,难道还怕他不成?” 花满城背对着他负手立,正在研究书房墙上挂着的一幅山水画,听到声音转过来抱了抱拳:“孙将军,久闻大名。” 孙逐流冷笑一声:“花满城,这次是我大意上了你的当,未见得你就比老子高明!愿赌服输,落在你的手上,要杀便杀,少玩这些虚的!” 花满城击掌赞叹:“孙将军果然是性情中人,痛快!” “痛快个屁!”孙逐流两眼一翻,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地模样。 花满城不以为意,眉飞一扬,淡淡地道:“孙将军,我知此役你输得不服,不知可愿与我再杀一场?” “笑话!”孙逐流一脸嘲讽地望着他:“胜者为王,败者寇。我已成为你地阶下囚,只有任你宰割的份。身份既不对等如何再比?难不成你肯放我出去,兵马原数奉还,双方在荆州城下拉开架式大战三百回合?” 花满城并不受激,神情始终平淡道:“若是换个时间与地点,花某定然欣然同意。但目前你我二人各为其主,必需要在战场上拼个高下,花某绝不会拿兄弟们的命去做这意气之争!” “既如此,先前所说岂非放屁?”孙逐流当然也不指望他会那么天真,几句话一激,就放了自己,无非借此机会一泄失手被擒的恶气罢了。 “那倒也未必就不能比了?”花满城淡淡一笑,眼角牵出一丝几不可察的讥诮。 孙逐流心中一直憋着一股火,是以一心只想冲撞他,让他恼羞成怒,倒无心观察周遭的环境。这时见他说得极有把握,心中疑惑,转头扫视一眼书房,却见南面向阳地窗户下摆着一个巨大的沙盘。 他并不笨,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他的用意:“打便打,谁怕谁?” “好,这样才有意思。”花满城这时才露出一丝真心地笑容,从书桌上拿了两只陶罐:“你要红的,还是绿的?” 孙逐流怔了一下,随手接过一只陶罐低一瞧,罐里竟装着满满一罐红豆。 花满城拿起手里的罐子举了举:“现在,我们各有五万兵马,可以在荆肃之间摆开阵营,杀个痛快了!” 万万没有想到,传言中狠戾残暴,反复无常地狼王竟然也要用这种撒豆成兵,剪草为马的近乎儿戏的方法与他展开一场生死较量?其意何在? 但不管他想什么花招,自己只要抱定宗旨绝不受他蛊惑,他又能奈我何?反而可以乘此良机,一雪清河被擒之前耻! “好!”打定主意,孙逐流亦豪气干云:“这次本将军定要打得你丢盔弃甲,连摩云崖老巢的机会都没有!” “呵呵,”花满城抱了陶罐大步走到沙盘前:“战斗方才打响,胜负言之过早。” 五狼急匆匆地自府衙外走了进来,正欲正书房被三狼拦住:“五弟,你先等等,爷现在谁也不见。” 五狼踮起 窗户外向内瞄了一眼,依稀看到二个人影弯着腰在沙点点,奇道:“爷这是在跟谁在商讨大事呢?” 三狼拈须一笑,并不做答。 “喂,你说爷要在荆州停多久才去攻肃州?”五狼耐不住,又悄悄撞了他一下:“还有,爷为什么痛快点一刀杀了那个姓郑的老头,反而拿他当神仙一样供着?” “这你就别管了,”三狼笑了笑,岔开话题:“对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还不是那姓郑的?”五狼想起正事,不由忿忿地噘起了唇:“他娘地,文人就是酸!都被咱们俘虏了,还拿着啥架子?不就是一杯茶吗?喝啥不好,偏还非要他自己买地观音,说除那个不喝!这不,我来取茶。” 他一脸幽怨,郑即墨地腔调学了个九成九。 “茶放在书房里?”三狼憋不住笑了,竖起姆指朝房里挑了挑。 “可不是?”五狼叹口气:“老子现在总算明白爷为啥情愿长年在外面征战,也不肯在京中享福了。感情这跟官老爷说话,都得拧着脖子,不定哪天脖子就酸掉了!哪是人受的罪哇!” 小子,你就做好准备吧,以后爷地战场只怕还真的就要转移了咯~ 三狼淡淡地笑,挥了挥手道:“行了,这事我知道了,等爷办完正事,我再找人给你捎过去。” 肃州军营。 “你说什么?”贤王蓦地站了起来。 “孙将军,郑守备被俘,荆州失陷,城头上挂上了花字帅旗。”探子垂着手,嗫嚅着把探得地情报再禀报一次。 贤王只觉透心凉,一股热气自喉头冲上来,张嘴,一股血箭激射到桌面摊开的《孙子兵法》上,晕来触目惊人地血花。 “贤王德武吓得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他。 “不,我不要紧贤王一只手撑着桌面,抬臂直接以袖口在唇边抹了一把,目光如炬地盯着面前探子:“消息确实吗?” 探子垂下头,不敢吱声。 “我知道了贤王迅一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冷静地做出决定:“全面封锁消息,绝不可让它传到楚将军的耳朵里,违令者斩,听到没有?” “是!”众人齐声应了,心情分外沉重地慢慢地出帐。 “快,请乔医官过来。”德武叫住走在最后的参军,以唇形无声地下了道命令。 “逐流,”贤王见众人出营,这才脚下一软向后跌坐到椅子里,老泪纵横:“逐流,是本王对眼前的情势估计错误,以至决策失误,害了你的性命!” “王爷放心,”德武捏着拳,强压住心中的愤怒,低声安慰道:“现在还没有消息显示,花满城要杀将军。我立刻派影卫混进荆州城,打探将军下落,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把他救出来!” “花满城五万兵马,将荆州围得铁桶似地,岂是轻易能进的?”贤王声音嘶哑,却异常理智:“况且,现在白马,乌木还有十万秦军对我虎视眈眈,若不出所料,不久这三支人马即会分头向肃州移动,妄图鲸吞蚕食,将我肃州收入囊中!咱们绝不可因逐流一人,轻举妄动,成了千古罪人!” “王爷莫慌,”德武心中何尝不知情势危殆?目前却只能尽力安慰:“我想那姓花的贼子捉了将军,即没有当场斩,必是另有所图,咱们不妨一边与他慢慢周旋,一边再从长计议。” “你说得对,”一语惊醒梦中人,贤王强打精神提起笔来奋笔疾书:“我这就向朝廷上折,请求派兵支援,另外你将营中各参将,副将,都尉都找来中军帐,有要事相商。” 正说到这里,忽地听见帐外一人道:“禀王爷,乔医官到。” “他怎么来了?”贤王怔一下,抬头望一眼德武,了然道:“是你叫地吗?胡闹!现在是什么时候?快让他回去!” “王爷,”德武好言劝道:“还是让乔医官看一下吧!越是这种时候,王爷的身体才越重要,万一你要是再病倒,花满城乘我们群龙无之机来攻,由谁来指挥做战?” 贤王皱眉:“这是干什么?本王还不至于老迈至此!” 两个人说着话,如玉已提着药箱走了进来:“王爷,德武说得对,就让属下替你把把脉吧,也好让大伙放心!保证不耽误你的正事。” “好吧贤王无奈,只得依了二人。 德武松一口气,给如玉使了个眼色,这才往外走:“王爷,我去召集人马。” 这边如玉小跑步走过去,把药箱打开,拿出药枕给他垫着,拖了一张椅子给他把脉。 “禀王爷,有紧急军情。” 三个人齐齐一愣,对视一眼,均是面色一变。 第092章 急转直下 花满城不战而逃,擅自撤离肃州城,被治了个谋逆:夺了帅印。康亲王带兵在瑜亲王妃葬礼上捕杀花满城,不料花满城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逃出京城。秦国皇帝大怒,召告天下,绘影图形将他通辑在案。” “什么?”贤王大为震惊,忽地拍桌而起:“消息是否属实?” “千真万确!”探子自怀里摸出一张画纸,毕恭毕敬地呈上来:“这是属下在上槐县揭的一张告示。” 贤王忙接过,展开一看,确实是一张皇榜。 如玉就站在他的身旁,告示打开,画上的花满城几乎破纸而出,吓得她一个激灵,冷汗瞬间爬了一背。 这只恶魔,终于遭到报应了吗? “另外,白马,乌木两地的秦军,现已探明是康亲王的部下,领军的分别是王佐和傅诚。”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贤王挥手,令探子退出。 “王爷~德武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先别说话,”贤王举手制止他:“让我好好想想。” “是。”德武应了一声。退在一旁。 贤王抚着下颌。在帐中缓缓地踱着步。 如玉垂手立在一旁。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恐惊扰了他地思绪。 “走。去跟临风合计合计。”半晌。贤王忽地停下来。做了决定。 “可是。这样一来。孙将军被俘虏一事可就瞒不住了。”德武一脸迟疑。 “放心。临风没有想象中那么弱。”贤王大步往帐外走:“你若实在不放心。可以让乔医官同去。在一旁随侍。以防万一。” “如此甚好。”德武忙抢上前一步,替他掀开帐帘。他走了几步,现如玉并未跟上来,停下来叫道:“乔医官,你干嘛呢?” “哦,来了~”如玉回过神,忙去拎桌上地药箱,这时才现满手心都是汗。 楚临风刚用过早膳,在义武的扶持下正试着想要下床走动,一抬头见这么多人进来,不由笑了:“王爷,昨晚睡得好吗?” “还行。”贤王皱眉,并不答他的话,却回过头望向如玉:“乔医官,临风现在就能下床走动了吗?” 如玉苦笑:“我的话,楚将军似乎不太肯听。” “还不快扶他躺回去?”贤王不悦地瞪着手足无措的义武。 “不用了,”楚临风笑了笑,示着义武给自己一个枕头,搭着他的臂靠着床头坐了起来:“躺得太久,骨头都快扁了,我坐会行吧?” “能坐吗?”贤王依旧无视他,只看着如玉。 “乔医官,我就坐一会,撑不住再躺回去,嗯?”楚临风忙向如玉求情。 他素来端正,似这般孩子气的神情实属罕见,如玉面上一红,低下头含糊地应了一声。 “那算了~贤王心中有事,也就不再盯着不放,径直拖了张椅子在他床前坐定:“临风,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你得答应本王,不论听到什么,都先别着急上火,先听本王把话说完了,成不?” “是不是逐流出事了?”楚临风敏感地环视一周,不见孙逐流,立刻坐直了身体,触动伤口,痛得脸上一抽。 “都说了你不许急,”贤王把脸一沉,训道:“你再这样,本王可生气了。乔医官,你给他扎一针,让他不能动!” “逐流怎么了?受伤了?”楚临风执着地追问。 “他去清河夜袭花满城失败,失手被擒,落到了姓花的手里。”反正也瞒不住,贤王叹一口气,索性一股脑告诉他:“另外,荆州现在已被花满城占了。” “什么?”楚临风失声惊呼:“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这不是说了吗?”贤王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不过,我们掌握了新的情况,或许对我们营救逐流和夺回荆州有利。你对花满城较熟,所以找你一起来分析分析情况。” “快说!”楚临风也顾不上君臣之仪,忙催促。 贤王把探子报得地情况重复了一遍,顿下来道:“依你看来,姓花的选在这个时候夺荆州,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这还用问吗?姓花的狗贼想用夺下荆州向秦国狗皇帝证明他的忠心,从而解除自己的危机?”德武一拍大腿,忿怨不已。 “花满城城府极深,行事无从琢磨,惯喜不按常理出牌,他地目的一时还无法判定。”楚临风沉吟半晌,缓缓摇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抢占荆州这一招棋走得极妙。化被动为主动,巧妙地利用我们阻挡了秦**队的攻势,同时还把我们置于二路秦军之间,进可攻,退可守,难题交给我们,他可随机应变。” “是,”贤王深有感触,频频点头:“这厮的确狡猾,利用咱们做挡箭牌。咱们若是收复荆州,要防着康亲王那十万大军在后面打后脑勺。康亲王的兵要打他,各先从肃州借道,咱们自>不管。”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楚临风皱眉:“秦国皇帝一直器重花满城,只凭一次战役的失利就要治他谋逆之罪,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况且,这还是在康亲王和北静王先行撤军,置他于死地的情况下,为保全已方实力不得已而为之的下策。秦国皇帝也不似老迈昏庸之辈,为什么独独在这件事上犯糊涂?” “你的意思,”贤王沉吟:“莫非花满城行苦肉之计,想引我等上钩,一举吞了荆肃二州?” 绕了半天,话题又回到原点,半点进展也无,德武心中烦躁,搓着手在房里来回转圈。 “所以,在不清楚他地底细之前,咱们不能轻举妄动。”楚临风吸一口气,调整了呼吸道:“可是,收复荆州可以等,逐流陷于他手,却是刻不容缓,咱们也不能不做任何努力。” 贤王叹一口气,深自为难。 如玉在一旁听了半天,心中忽然一动,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话。 “乔医官,你有事吗?”楚临风无意间瞥见,随口一问。 如玉脸一红,垂着头低声道:“乔彦只是有一事不明,不敢忧了各位。” “何事不明?”贤王礼贤下士,倒也不恼。 “请问王爷,孙逐流带的那三千士兵,花满城是如何处理的?”如玉迟疑片刻,轻声问。 “对啊!”一言惊醒梦中人,贤王忽地击掌惊呼:“花满城捉了逐流,并未当场击杀并不奇怪,但那三千兵士为何也一并带走?杀了岂非更省事?这与他心狠手辣,斩尽杀绝的作风不符。” 谈到这里,德武也生出了疑窦:“对!上次肃州失陷于他手上,虽只半月时间,已是血流成河,十室九空,打劫一尽。这一次荆州却极为安静,并未传出屠城的传闻。难道,这厮转性了?” “姓花的是在给自己留后路?”楚临风敏感地嗅到某种信息。 “就算不是留后路,至少说明他不愿意多竖强敌,惹恼了咱们,孤注一掷与他拼命!”贤王兴奋地拈着须:“只要他有所顾忌,咱们就大有可为。” “这么说,他被十万大军追击是实情咯?”听到逐流有一线生机,德武立刻兴奋起来:“姓花的在秦国真的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就怕这是姓花的故布的阵?”楚临风仍有虑,他对花满城始终放不下心。 “那也没办法,咱们得赌一把。”谁让他手里握着逐流地命和荆州数十万民众的命运呢? “是。”楚临风点头称是。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 我立刻派人前去荆州议和,就算不能达成协议,至少可以试探出他的态度,临风你看这样行吗?” “花满城与齐国为敌十几年,他肯放下武器投效到圣上驾前吗?”楚临风深表疑虑:“再说,他在秦国贵为金刀狼王,还有什么封赏能入他的眼,让他动心?”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贤王看到光明,越说越觉得信心满满:“只要咱们条件优厚一点,不怕他不动心。大不了请旨圣上,封他一个王爷的虚衔,也总比他退入摩云崖做个山大王,一直扰肃二地地治安地好!” 如果能换回孙逐流地性命,莫说只是一个王爷的衔头,就算用十座城池也是值得地!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一屋子人面面相觑,做不得声。 “怎么都不说话?”贤王环顾众人,表情诧异:“你们认为本王的决定荒谬?本王倒觉得可行,既可救回逐流,又能一劳永逸地换得荆肃二州地平安,岂不是一举二得?” “不行!”德武心直口快,气愤填膺:“让我叫姓花的王爷,向他行礼,杀了我也做不到!那还不如……” “德武!”楚临风低声喝止他,轻咳一声,掩饰错愕的情绪:“王爷,兹事体大,是不是还需从长计议?” 他的想法未免太过一厢情愿。先不说花满城是不是真的走投无路,就算是真地,和议也不能如此草率吧? 但是,他体谅贤王与逐流之间深逾父子的情谊,一时也不知如何劝解? “正因为兹事体大,才不能拖!就这么说定了!我立刻草拟一道奏折,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师。” 贤王膝下无子,逐流名义上虽说只是侄儿,实际无异于他自己的孩子,看得比什么都重,眼看有希望救他出生天,就算一根稻草也会拼命抓住。 楚临风叹一口气道:“就依王爷的意思,商量一下由谁去议和吧。” 他倒不怕和议成功要向花满城低头见礼,怕只怕,贤王抱的希望太大,最终会失望而归。 第093章 交换条件 经商议,派了副将高洪泉代表贤王前往荆州与花满城 事前,几个人针对花满城的个性,充分考虑到了此行将面临的困境,设想了各种花满城可能提出的条件,并专门提出了应对的方案。临行前,贤王又千叮万嘱,一再交待了许多细枝末节,这才放他离去。 高洪泉单枪匹马来到荆州城下,道明来意,顺利进入城中。 不到一个时辰,一狼极客气地将高洪泉送出城外。 贤王接到消息,心瞬间沉了下去:“怎么,花满城根本无意投诚?” 这是所有的设想中,最坏的一种。 “呃~高洪泉神色古怪,欲言又止。 “不行,我得找临风再想对策。”贤王拔腿便走。 “王爷请稍安勿躁~高洪泉忙拦住他:“依属下看来,事情并非全无转寰余地,详细情况请入内再禀报。” “哦?”贤王心知有异,转身又入了中军帐:“进来再说。” “事实上。属下此次前往荆州。并未见到花满城。”高洪泉面有愧色。 “连条件都不肯听。直接拒绝与你见面?”贤王皱眉。 “听说花满城宿疾作。卧病在床。所以不便见客。”高洪泉把一狼地说词拿出来解释一遍。 “怎会有这么巧地事?”贤王冷笑。并不采信:“必是姓花地在耍花招。” “属下也是这么想地。”高洪泉苦笑:“不过。一狼提了一个条件。未得王爷同意。属下未敢擅自做主。” 有条件就好。不管多苛刻。至少说明还有得谈。 “什么条件?”贤王精神一振。 “据说花满城一直饱受痛风宿疾的困扰,唯有乔医官妙手回春,是以他提出用楚将军的解毒药换乔医官前往荆州去替花满城施针。待花满城病情稳定,再行协商其他事宜。”高洪泉未敢添油加醋,将一狼的意思一一禀明。 众所周知,楚临风就是为了营救被花满城劫往摩云崖的乔彦才遭此劫难。所以,说乔彦医术高明能为他缓解痛楚,似乎并不是空**来风。 况且,楚临风是一军主帅,按常理推断,一百个医官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对方用他的解药来换乔彦,绝不能算是无理取闹,甚至还吃了大亏。 可问题就在这里:花满城是个锱铢必较地狠角色,为什么要把这天大的好处拱手让人? 是以,这看似天上掉陷饼的好事情,高洪泉却不敢胡乱答应。 “用解药换乔彦?”贤王狐地拈着须:“他不会连解药都先奉上了吧?” “王爷料事如神~高洪泉忙从怀里摸出一只白瓷瓶来,恭恭敬敬地双手递过去:“这就是他们声称可以解将军所中之毒的解药。” 贤王接在手里左右端详了片刻,倒也不敢下结论。 “另外,这是将军所中之毒。”高洪泉又摸出一个塞了软木塞的瓶子来:“一狼说了,若果我们不信,可以此毒先行试验过后,再行定夺。” “哈~贤王哧笑一声,朗声道:“他替我们设想得如此周到,咱们若是连试都不敢,未免太过丢人了!” 说罢,他敛去笑容,沉声吩咐:“命乔医官来中军帐!” 片刻之后,如玉匆匆到来,见到高洪泉明显一怔:他奉命前去和谈,现在这么快回来,显然不是好消息。 “乔医官,你且看看,这药与临风所中之毒是否相同?”贤王先把毒药递到如玉手中。 “王爷?”如玉如坠五里雾中,茫然地望着他。 “能验出来吗?”贤王催促。 “那得试过后才知。”如玉定了定神揭开药瓶闻了闻,老实回答:“光看外表,是无法判定的。” “那就赶快试。” “究竟怎么回事,王爷可否告知?”如玉心怀忐忑。 贤王并不是个无的放 ,突然找她来,肯定是事出有因。 高洪泉遂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不待他说完,如玉脸上已是一片惨白。她死命地捏着瓶子,指甲掐入掌心。 她逃不掉的!那只恶魔,竟阴魂不散地追到肃州来!可悲的是,逐流的命捏在他地手里,她明知他居心不良,却只能送上门去任他宰割! “乔医官?”贤王将她的悲愤解读成了无措,担心地道:“很难判定吗?需要多长时间?或者,你要不要再看看这瓶解药是否对症?” “不,不必试了。”如玉心如死灰,神色木然,一个字一个字机械地道:“这药,是对症的。” 花满城的目的是她,别的----是的,狂妄如他,即使是楚临风和孙逐流他通通都没放在眼里!他恨的,只是她的逃离,她地背叛!生擒孙逐流,攻下荆州,这都只是一个信号,一个惩罚她的信号! 只是,这样的理由,别说贤王不会信服,就是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教如何宣之于口? 好在贤王想了想,倒并不质,欣喜地点了点头:“为安全起见,还是找人试一下为好。” 花满城既然先送药来取信,自然不可能拿假药砸自己的脚,那于他并无任何好处,不是吗? “是!”如玉低声答,想也未想,揭开盖就把毒药往嘴里倒去。 在场诸人,谁也没料到她会这么做,相顾失色。 “乔医官,不可!”贤王顿足叱道。 德武未假思索,一枚暗器脱手飞出,击在如玉的腕上。如玉吃痛低呼,瓶子应声掉落,被德武赶上来一把抄在手里。 “傻孩子,”贤王这才松一口气,忍不住训道:“心眼咋这么实诚呢?谁让你去以身试药了?你若死了,谁来救临风?” 如玉面色惨白,垂着头不吭声,一颗泪无声地滴落衣襟。谁又知道此时此刻,她宁愿一死,万事皆休的心情? “是啊,”高洪泉抹了把汗:“花满城指明要你去换孙将军……”话未完,自知失言猛地住了嘴,尴尬地搓着手,眼睛左右乱瞄,就是不敢与贤王对视。 就在这空档,德武已倒了一粒毒丸在手,仰脖吞了下去,眼睛骨噜噜乱转:“嘿嘿,都说九狼使毒的本领天下无双,老子今天倒要试试看这蚀心腐骨,穿肠烂肚是何种滋味?” 贤王把德武按在椅中,回头唤道:“乔医官,还愣着干嘛?快来瞧瞧,这症状与临风当日是否一样?” 如玉心神恍惚,听到喊叫,如梦初醒,走过去道:“得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话虽如此,她还是取了金针在手,以防不时之需。 事实证明,一狼所给的药物都是真的。毒为楚临风所中之毒,解药也对症。考虑到楚临风中毒已有一段时间,且另有损伤,如玉再依据他的现状,斟酌着删减,添加了些药,制成了新地解药给他服下。 楚临风服过药物,闭上眼进入梦乡。 “乔医官~一行人出了房门,贤王沉吟着思考如何措词说服如玉:“本王尚有一个不情之请……” 如玉神色平静,淡淡地道:“王爷不必说了,乔彦都懂。明天,我会跟黄副将同去荆州,换回孙将军。” “乔医官,”贤王大为感动,握住她的手:“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们孙家的恩人!你放心!待此间事了,本王一定上奏朝廷为你请功!” 如玉不着痕迹地抽回手,低声道:“王爷言重了,这是下官份内之事。” 她只是一个平凡地女子,从未想过光耀门楣。而为国捐躯,舍己为人亦只是表面光鲜。她为的,只是报答当日孙逐流冒死进摩云崖救她之恩。她求地,不过是心之所安。 第094章 别后重逢 白分明的眼睛,眸光清亮纯净,秀美,恬静,与世 这是一狼对如玉的第一印象。 他本来以为,能让爷瞧上眼,记上心的女人,至少应该……没有想到…… 完全出乎意料之外,仔细想想,却又似乎尽在情理之中。 “乔医官,请~”一狼在门外站定,冲如玉微微一笑。 如玉呆立在院中,神色有些茫然,目光穿过他投在不知名的地方,似荒野中迷失了方向,随时会被猛兽吞噬的小羊羔,凄惶而无助。 瞧着这样的如玉,一狼不知怎的,心里忽地一软,靠过去拍拍她的肩,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去吧,别怕。” 如玉倏然一惊,猛地往前疾走了几步,大力推开门,头也不回地闯了进去。 “啧啧~三个月不见,你的胆子变大了。”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些调侃,夹着点嘲弄,似冰棱一般清冷剔透。 如玉蓦地转过身。花满城单腿直立悠闲地靠墙而站。漆黑地眸子闪闪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花满城懒洋洋地冲她张开双臂:“还不快过来?” “王爷。”如玉深吸一口气。竭力忍住翻腾地情绪。保持平静地语气:“依下官看来。你并没有任何不适。恕我先行告退。” “告退?”花满城似听到什么笑话般低低地笑了出来:“现在荆州是我地天下。你觉得退到哪里才安全?啊。也许我该让孙逐流那小子来见见你……” “花满城!” “怎么。心疼了?”花满城黑眸一眯。语气不自觉地森然起来。 如玉气得双颊绯红,双手紧握成拳,不顾一切地低吼:“不要以为所有的人都象你一样的龌龊!” 她性子柔,不论心里怎样生气,说话一直温婉柔顺,如此疾言厉色还是次。 花满城惊讶地瞥她一眼,见她死死地抿着唇,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心脏似被人轻轻捏了一下,不疼,却又酸又胀。 “开个玩笑而已,至于气成这样?”他蹙眉,赶走萦在心里那陌生的情绪。 如玉崩着脸,不肯看他。 花满城抬腿,踢了一张椅子过去:“坐吧。” 他把姿态放低,如玉颇不自在,垂头避开他的视线,硬绑绑地答:“高将军还等着我去覆命呢。” “谁说我没病?”花满城伸腿,把椅子重新勾回来,大马金刀地坐上去:“近日政务繁忙,本王的头痛得厉害,你来看看。” 如玉迟一下,极不情愿地走了过去。不等她靠拢,花满城忽地伸手扣住她的腕,轻轻一拽,已将她拉到怀里。 “呀~她逸出惊呼,本能地开始挣扎。 “别动~”他把头搁上她地肩,手已熟练地环上她的腰,热气喷在她的颈间,低低地道:“就这么坐着就好~” 这几个月跌起伏,如丧家的犬一般狼奔冢突,好几次命悬一线,即便是现在,一切都按他所预想的那样顺利进行,又有谁知道他内心承受地痛苦与煎熬? 他的声音低而消沉,如有魔力却又透着前所未有的疲惫。 如玉有一瞬间的怔忡:这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花满城! 印象中地他,就象一头荒野中的独狼,残酷狠戾,狂妄自大,唯我独尊,随时随地保持着冷漠和绝然,随时随地象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嚣张霸道。 他就象一块万年寒冰,她无法想象他柔软地模样。 她想到探子带来的消息,如果消息真的属实,那么短短几个月来,他经历了丧母之痛,失权之怒,失国之悲…… 他从一人之下万人 尊贵无比的金刀狼王,一落千丈成为被人追逐捕杀:这其间的落差和辛酸,岂为外人所道? 可是,在经历着这样巨大的挫折和危机的时刻,他依然能处之泰然,畴谋计算,擒了孙逐流,占了荆州城。 她不禁迷惑了:他究竟用着怎样的心情来做决断?一个人,又怎么能刚强到如厮程度?象一块巨石,不论怎样的风浪都不能撼动他分毫? 轻轻挑了一络秀在鼻间轻嗅,那独属于她地幽香充塞了鼻端,弥漫在心间,几个月来一直处于愤怒激荡的心,奇迹般地回归了平静和安详。 他搂紧了她,薄唇贴在她地颈畔,近乎耳语地呢喃:“玉儿,本王好象真的累了~” “不,”如玉并未听清他说了什么,却本能地惊跳了起来:“我死也不能~ “呵呵~”花满城低低地笑了起来,略带嘲讽地声音里夹着几丝不易察觉的苍凉与悲愤:“所有地人见了本王都说死,你,能不能成为一个例外?” 他双目灼灼,眼睛那么黑那么亮,一眨不眨地瞪着她,象两簇火焰,坚定而执拗地锁定她的视线。 如玉架不住他凌厉的目光,仓惶地垂下头,片刻后又倔强地抬起来,强迫自己与他对视,咬着唇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别人说什么我不管,但是你若再逼迫我做那些芶且肮脏的事情,我唯有一死了之!” “芶且肮脏?”他望着她,无声地笑了。相比他的暴怒,这样的笑容反而越可怕。 如玉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缩起了肩,努力武装起自己,大声道:“是,你让我觉得恶心!” 他知道,她装得很坚强,其实很害怕。 她的声音在抖,她的身体也在抖,她的眼睛却如水洗了般那么亮,那么清,那里面映着一个他。 他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好人。他的双手早染满了血腥,他的性格更是刁钻邪恶,喜怒无常。这就注定了有成千上万的人恨不能食其皮寝其肉。但是那些人,无一例外,都只敢躲在他的背后指天划地地诅咒。 她是第一个敢直视着他的眼睛,说他恶心的人。 他本来应该很愤怒,奇怪的是他却一点也不生气。他反而,有些心疼。是的,他竟然心疼怀里这个明明吓得快昏过去,却依然要假装坚强,硬逼自己看着他的女人。 “啧,”他持起她的手,低眸轻叹:“粗了。” 这不是她预测的反应。她本来以为她这么侮辱他,挑战他的尊严,他会毫不犹豫地撕碎了她,象摔碎一只茶杯。 就象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击出的一拳打在棉花堆里,得不到回应,如玉茫然了。 她傻傻地看着他把自己的手一点一点地抬起来,贴在颊边,轻轻地蹭了蹭,不满地蹙着眉批评:“啧,真是白白糟糕我那些药了!好不容易养得那么白皙嫩滑,现在全毁了~ 哗地一下,如玉的脸红透到耳根:“你!” “这么粗的手,按摩起来应该不会很舒服吧?”花满城不看她,自顾自地道:“算了,这次只能将就了,等以后再慢慢养回来。” 说到这里,花满城忽然放开她:“开始吧~ “你休想……”如玉双目赤,俏脸红得似欲滴出血来。 “怎么,”花满城懒洋洋地觑着她微笑:“贤王不是派你来给本王治病的?” 如玉哑然。 花满城不再理她,闭上眼睛舒服地靠向椅背:“让我看看,你的技艺是否有进步?” 第095章 无能为力 将军,换药恐怕会有些痛楚,还请多担待些。”林白绸布,站在床边低声向楚临风交待着。 “不要紧,你只管动手就是。”楚临风心中微感诧异,低眉敛去情绪。 林文冲不再多言,轻轻地拆开绕在他胸前的布帛。德武在旁打着下手,当那沾着鲜血的绸布完全自他身上剥离,露出千疮百孔,交错狰狞的伤痕,绕是德武身经百战,也不禁目中蕴泪,声音都抖了起来:“将军……” “哭什么?”楚临风低笑道:“最疼的时候都过去,这些看着可怕,其实已不疼了……咝~ 正说到这里,林文冲刚好用沾了酒的干净布帛伸过来替他擦拭伤口,他吃痛,咝地一声轻呼出声。 “还逞能不?”德武白他一眼,终究还是笑了。 不管经历过怎样九死一生的磨难,将军终究是活下来了,不是吗? “对了,乔医官去哪了?”楚临风状似不经意地随口询问。 事实上,自他清醒以来,一切有关他的伤势都是乔彦亲自处理,从未假手他人。这是第一次,他换药,乔彦却没有在场,他一时还真的有些不习惯。 “呃~”德武神情紧张,忙忙地抓了地上沾满血的布条转身就走:“这东西味太冲,我去扔了它。” “德武?”楚临风何等样人?立刻瞧出不对:“你给我回来!” 德武远远地站在门边。偷眼觑他地表情:“将。将军?” “帮我叫乔医官来~楚临风淡淡地道。 林文冲听了颇不是滋味。立刻跪下道:“小地该死。弄痛了将军。请将军责罚。” 他是在乔彦被俘之后新招进来地。与乔彦相处时间不长。对她地了解仅限于其他人地转述。 据他暗中观察。乔彦只不过是个长得清秀。不学无术。会些逢迎拍马地小人罢了!而且。要将军昏迷地时候。他好几次撞见他躲在一旁偷偷垂泪。想也知道。定是为不知如何下手救治将军而哭。 本以为他最终会被揭露,哪知他运气好,将军竟然奇迹般地醒来,并且又得到花满城送的解药毒,这下完全康复指日可待,功劳全归给乔彦,连贤王都对乔彦另眼相看,他实在心有不甘。 好不容易乔彦去了荆州,他终于有机会一展所长,哪知楚临风一开口就问乔彦的去向,这怎不叫他嫉恨万分? “不关你的事~楚临风伸手示意他起来:“继续裹伤,我找乔医官有其他事情相询。” “将军,”德武苦着脸道:“乔医官一大早就被贤王叫去,属下委实不知她的去向。” “去找,”楚临风也不着急,慢慢跟他兜圈子:“军营只有这么大,一个时辰总应该够了?” “是~德武无法可施,只得应了一声,转身出去找贤王想对策。 林文冲张了张嘴,却又闭上。 “林医官,你知道乔医官地下落?”楚临风敏感地追问。 “这~林文冲左右看了看,面露迟之色。 “说吧,”楚临风心知有异,其实并不喜他故做姿态,淡淡地道:“有什么事我担着。” “是,”林文冲忙垂下头,压低了声音鬼鬼崇崇地道:“乔医官天没亮就跟着高副将去荆州城去了。” 说是他医术高明,花满城的宿疾非他不治。但明眼人都看出来,这姓花的与这小子之间肯定有不可告人之奸情! 乔医官昨晚一夜徘徊,神思不属地模样,他可是看得真真切切。啧,那含泪楚楚的小模样,真个是我见犹怜啊~ “什么?”楚临风吃了一惊,失声道:“这不是胡闹吗?”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一眼窗外,日已偏西,只怕此时乔彦和高洪泉已入了荆州城,追之不及了。 “可不是胡闹吗?”林文冲心中忿忿:“乔彦看上去也不过弱冠之龄,就算在娘胎里就开始学起,医术又能高到哪里去?姓花的分明……” “林医官~ “下官在,将军有事请吩咐。” 楚临风看着他,冷冷地道:“ 得太多了。” “下官糊涂~林文冲一吓,额上冷汗倏地冒了出来。 他怎么忘了?楚临风就是为了救他才身受重伤,几乎不治的!在他的面前说乔彦地坏话,显然是选错了对象。 “行了,你先下去吧。”楚临风烦燥地挥手令他退下。 他在房中等了一会,德武始终不见踪影,只得扬声唤道:“外面谁在?” “将军有何吩咐?”侍卫闪身进来。 “扶我到营门去瞧瞧。”楚临风暗自叹息,心知贤王有意回避,自己想要挽回已是不可能了。 眼前忽地掠过一抹娇怯可人的艳丽魂魄,顿时心跳骤然狂跳了起来。 乔彦,她是女人!这秘密不止是孙逐流和他知道,花满城更是了若指掌!乔彦陷在他手里长达四个月之久,他不难想象之其间她经历了怎样惊心动魄地风暴!而这一切,追本溯源,都是因他而起。 如果当日不是他中箭,逐流又怎会情急之下胡乱掳她来到军营?如果当日他的态度坚决一点,她又怎会被迫滞留在军营?如果当日,营中禁卫能更森严一点,她又怎会被花满城自营中掳走…… 可,饱受了那样可怕地痛苦与折磨的乔彦,不但没有被突如其来的灾难击垮,依然故我默默地行医救人。她甚至,从来不曾在人前落过泪! 事实上从军多年,比她更惨烈地情况他见过很多。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经不住痛苦选择了死亡,极少部份活下来地,已成了行尸走肉。 从未有一人能象她这般坚韧顽强地活下来,活得如此坦荡,如此干净,如此圣洁。 或许正因为如此,她的存在,才更象个奇迹,在让他深受震憾地同时,更深深地感到羞愧! 做为一个将军,他没能保家卫国,让百姓流离失所;身为朋友,让兄弟失手被擒;身为男人,他让一个无辜的女子卷入战火,成为两军对垒谈判的筹码…… 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和无力感紧紧地攥住了他,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临风,你伤还没好,怎么出来乱跑?”贤王收到消息,不得已,只得匆匆赶了过来。 “王爷,”楚临风恳切地望着他:“我的伤已好多了,请你允许我亲自去荆州与花满城谈判,让乔彦回来吧。” 战场是属于男人的,不论何等困境,都应该由男人们出面去解决,派个女人出去做挡箭牌,算怎么回事?莫说逐流事后知情,会恨死他!就是他自己第一个就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胡说~贤王肃容斥道:“本王一直认为你稳重沉着,临危不乱,有大将之风。可你怎么回事?为了一个乔彦,两度失去理智,做出有**份的决定?” 楚临风面上一红:“王爷,我……” “上次还可说是受了逐流的鼓动,担心那臭小子的安危,不得已才跟了过去。贤王不等他开口,立刻打断他:“这一回就完全是义气用事了!身为主帅,孰重孰轻都拿捏不住,如何面对数万把生命都交付给你的将士?” “不是~ “不是什么?”贤王神色凛然,冷冷地道:“你敢说此刻不是在心里怪我不该为了逐流拿乔彦的性命做赌注?不怕老实告诉你,本王心里,谁的命也比不上逐流!莫说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医官,就是姓花的要求本王入荆州,本王也会毫不犹豫地只身前往!” 贤王的话犀利而直接,楚临风招架不住败下阵来,张了几次嘴,终究没有办法反驳。 是,他该死的说得都对! 易地而处,在不知道乔彦是女人的前提下,他也会做出相同的决定!毕竟,一个医官的命,是无法与一个将军相提并论。更何况,那个将军还是他的兄弟! “等吧,这是我们唯一可以做的事。”贤王神情凝肃。 楚临风苦笑,没有吭声,扶着侍卫的臂,蹒跚地转身回营----事到如今,说什么都已迟了。 第096章 梅仙会谈 临风的等待没有想象中长久,第二天傍晚如玉就和回了齐营,并且带回来一个消息----花满城要求在梅仙镇和贤王会面,共商大事。 梅仙镇是荆肃二州的分水岭,也是往摩云崖的必经之路。 楚临风自然是竭力反对贤王亲至,原因不外乎花满城诡计多端,怕万一贤王落入他的圈套,到时局面被动,完全被他控制。 他更主张由自己代替贤王与花满城会商。派去协调的人员被花满城一句话顶了回来:“彼此身份不对等,楚临风不够资格与本王谈判。” 一石激起千层浪,花满城只是一个降将,有何资格与贤王谈对等?齐军将领群情汹涌,孙逐流既已归来,齐军已不必投鼠忌器,大可放开手脚与他对磊,因此大家主战情绪高昂。 贤王长笑:“不入虎**,焉得虎子?花满城既然敢放虎归山,我若是连单刀赴会的胆量都没有,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去,为什么不去?本王倒在亲眼看看花满城是不是长着三头六臂?” 此言一出,三军静默,最后只得同意贤王决定亲自前往梅仙镇。 孙逐流自从荆州回营之后一直意志消沉,是战是和皆默不吭声,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唯有在看到如玉时,会主动趋避。 堂堂七尺男儿,危急时刻竟然要心仪的女子舍生取义救他平安,让他情何以堪?又有何面目见她? 楚临风瞧在眼里,痛在心里,偏又无法安慰,只能交给时间慢慢冲淡他的阴影。 相对孙逐流地消沉。如玉地表现堪称平淡。仿佛此行。她只是走了一趟荆州。救治了一个病人。并无特别之处。 然而。越是平静地水面下往往越是暗流汹涌。谁又知道这看似斯文秀气地身子里隐藏着多大地痛苦? 楚临风一直想找机会表达对她地歉意和感激。苦于没有独处地机会。更涩于如何表达。时间一长竟成了一个绕在心里地结。 经过双方信使快马往返无数次之后。花满城与贤王终于在五月初一在梅仙镇顺利会面。 对于花满城齐军自然是一百个放心不下。在贤王抵达之前。梅仙镇地界事先已派了探子进行地毯似地搜索了几十遍。确定方圆三十里之内并无花满城地一兵一卒。各地里正上报住户信息。确保没有奸细。当地衙役也迅行动起来。拉网似地抓捕嫌犯。一时间各地监狱暴满。 相比齐军地风声鹤唳。花满城那边似乎就从容得多了。静悄悄地全无动静。似乎完全不担心贤王会乘此机会将他一举成擒。 五月初一那天,花满城就只带了九狼和三狼,连同几个侍候起居的侍从,总共不到二十人,悠闲地进了梅仙镇。 贤王领着一直同花满城斡旋的高洪泉,再加德武,孝武等人,共有三十余骑驰入梅仙镇。两边人马对面而居,一条青石板路充当楚河汉界,划分彼此。 第一天会面的气氛还算不错,远没有想象中的剑拨弩张,到近晚休会,各自进入临时住所休息。 孝武做得一手好菜,餐桌上飘出的香味传到对街,九狼居然提着一只酒坛厚颜无耻地越过界限进入了齐军的地盘。 “站住!”德武手按剑柄,怒目而视。 贤王满腹心事,在房里正憋得慌,听到喝声探头一看,九狼勾着草绳,冲德武笑得人畜无害:“在下闻香而来,想与诸位痛饮几杯。” “谁要与秦……” “德武!”贤王及时喝止,明明都看在眼里,偏还要问一句:“什么事?” “贤王,”九狼仰着头,妖媚一笑:“我有好酒,你有好菜,共饮一杯如何?” “欢迎~贤王微微一笑,态度温和。 “你只一坛酒,咱们这么多人,怎么分?”德武有心刁难。 “好说,弟兄们,上酒!”九狼一拍掌,对面秦军侍卫拎着酒坛欢呼着一涌而入,不由分说就走了进来。 “好家伙,”德武不禁瞠目:“敢情你们早就做了准备了?” 花满城一身玄色织锦长袍,神色慵懒地依着墙,睇着贤王微笑:“属下粗俗,让贤王见笑了。” “正要与金刀狼王多亲近亲近~贤王缓缓下楼。 底下人早有默契,每桌上基本是秦齐军各半,隔桌对坐,开始了另一种较量。 “贤王,请~花满城和贤王很自然地占了正中的桌子,分宾主入座。 德武心生不忿,嘟囓着摸到厨房,端起一只菜碗,直愣愣地瞪 一只手倏地拍上他的肩。 “谁?”德武猛地回头。 “呀,若是想往锅里吐口水,我劝你还是别费这个劲,保不齐那口水先让贤王吃了。”三狼在他身后,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德武被他道破心思,面上阵青阵红,愣了好一阵才想起反驳:“胡,胡说!你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喂,你这是跟谁赌咒誓呢?”孝武转过身,就见他一个人端着碗红烧鹿肉正指天划地,不禁奇道。 “啊?”德武定睛一看,三狼早已不见了踪影。 “姓花的是妖孽,他地手下也全是怪胎!”德武跺了跺脚,骂骂咧咧地走了。 “花某有一份大礼想送给贤王,肯请笑纳。”推杯换盏,酒酣耳热之后,花满城望着贤王,双目灼灼。 贤王轻哦一声,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道:“哦?莫非狼王要将我那三千将士无条件遣返?” 花满城仰天一个哈哈,道:“既是双方合作,那三千将士返回王爷又有何难?花某有一件更大的好处要与王爷分享,不知王爷有否兴趣?” 原以为要费尽口舌才能救得那三千将士,谁想到他居然想都不想就答应了?那种浑然天成的大气与雍容,使得即使他们目前依然还是敌对双方,依然还是敌人,仍然让他不得不折服! 当然,他更疑惑的是:目前对齐军而言,比这更大的利益还有什么?莫非,他真的打算放弃荆州,投效齐国? 饶是贤王生性淡定也不禁耸然动容,放下酒杯,重新审视眼前的年轻人。 花满城一派悠闲,很笃定地回望着他,眼中是满满的自信与从容。 于是,贤王明白,人都说花满城性子阴沉,锱铢必较,其实不然。 坐在他面前的男人,有着丰神绰约的外表,处变不惊地大气,审时度势的智慧,洞明一切的冷静,更有着无与伦比的霸气。 他就象是一片深不可测的海洋,在拥有巨大地毁灭一切的力量地同时更有着让人沉迷的魅力。 然,更让他奇怪地是,他居然并不讨厌这样的花满城。仿佛冥冥中有一种未知地力量,吸引着他,使他对他莫名地生出亲切感,从而进一步地产生好感。 “愿闻其详。”贤王决定放手一博,相信一次眼前人。 “不知王爷对白马,乌木二地的十万秦军有没有兴趣?”花满城饮一口酒,笑得云淡风轻。 “你打算吞了他?”贤王一脸惊讶。 坐下来不过半个时辰,花满城已让他两度受惊,再来几次,估计也会处变不惊了吧? “嘿嘿~”花满城低眸一笑,百媚顿生。 杀人者恒被杀之。他从来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康亲王既然这么想他死,他也没必要念着旧情,放他一马吧? “你打算何时下手?我需要做些什么?”贤王老于世故,花满城连如此绝密都敢告诉他,显然是真心要投效齐国了。 花满城笑而不答。 贤王蓦地明白,梅仙镇会谈只是虚晃一招,此刻他的主力只怕早已绕过梅仙镇直奔白马乌木而去! 而这十万秦军,估计就是花满城跻身朝堂的一个重要筹码。 只不过据他所知,花满城手里满打满算,最多不过四万人马。中间还隔着五万多态度并不明确的齐军,他居然就敢孤军深入,挥军过去端十万秦军的底?他难道真的不怕他釜底抽薪,在背后捅他一刀? “王爷什么也不需做,只要在这里与我细细磋商月余即可。”花满城始终保持微笑,下巴微微抬起一些,十足淡定。 贤王何等敏锐,立刻反应过来----此时的他,无成了花满城手里的一张王牌。有了他在梅仙镇坐阵,楚临风手里虽有五万精兵,绝不敢乱动一兵一卒。 “好你个花满城!”贤王勃然变色。 花满城依然不紧不慢,一双黑眸在暮色里闪着幽幽的光芒:“花某全程在此奉陪,王爷何必着恼?” 换言之,贤王虽是人质,他花满城可也是拿着命在这里赌的!所以,你不满什么?大家半斤八两! 贤王瞪着他,久久不语。 他是被动为质,而花满城完全是有预谋而为好不好?这二者怎么能相提并论? “这酒确实不错,尝尝?”花满城朝他举了举杯,笑得悠然而无耻…… 第097章 三军会战 将军!白马的王佐部乘着夜色掩映,正偷偷集结,目的不明。” “再探!” “将军,乌木的傅诚部企图越过清河往荆州运动,是否阻截?” “逐流,你来看看,敌人的意图是什么?”楚临风把布阵图摊开,让探子在地图上标明两路人马的位置。 “有什么好猜的?”孙逐流意兴澜珊:“只有二个可能。第一,白马乌木二地的秦军终于按捺不住,要向花满城出手了;第二,花满城使了计策,诱敌进攻。不论事情真相如何,二者其实是同一件事:那就是,秦军要起内讧了。” 楚临风拍了拍孙逐流的肩,微微一笑,十足欣慰:“嗯,咱们想到一块去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应该怎么办?是坐山观虎斗,还是助一边消灭另一边?如果要助,助哪一边?” 孙逐流霍地站起来,冷着脸大步往中军帐外走:“这事别问我,不关我的事。” 楚临风也不拦他,只微微叹了一口气。 “将军,咱们摸上去,狠狠地打花满城个狗东西一棍子,为孙将军报一箭之仇吧?”马都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怎么打?”楚临风睇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贤王在梅仙镇跟花满城周旋呢。” 这边打起来。花满城还不就近把贤王给扣下了? 如果那样。就算吃掉了花满城地四万人马再加十万秦军。又有什么意义?更何况。还得提防这三路人马突然联合起来。掉转头先把他们地五万人马吞了。 “所以。我们只能在白马和乌木之间选一支队伍打?” “这样吧。”楚临风沉吟一会。道:“让弟兄们时刻准备着。吩咐探子再去探。看花满城地部队现在何处?等确定花满城地意图为何。我们再打另一边也不迟。” “是!”探子领命退出。 时间在等待中悄然流逝。天色渐渐地明亮起来。 “将军,不好了!”一骑快马疾驰入军营,马上探子不及马儿停稳,已飞身跃了下来,大声禀报:“荆州的花满城部已失去踪迹,驻地已是空营。” “什么?”楚临风大吃一惊,立刻回到布阵图前:“傅诚,王佐部到了何处?” “他们绕过我军驻地,突然掉头奔梅仙镇去了!” “快,命何都尉的五千失马立即就近驰援梅仙镇。”孙逐流得到消息,领着各部将刚好赶到,立刻下命:“马都尉,赵校尉,各率本部轻装前进,抄小路勿必赶在王二部之前分别抵达沙河口,青石岭在此二设卡拦截。” “探明花满城部的去向,再来报。”楚临风加了一句。 “是。”各人领命而去。 约摸一刻钟后,探马再次飞报:“在青石岭附近现大量不明身份的秦军,疑是失踪的花满城部乘夜移动到了此处驻防。” 楚临风和孙逐流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一愣,继而相视苦笑。 “看来,消息是花满城故意走漏,意在诱敌深入,在青石岭设伏,以逸待劳,攻其不备。”楚临风摇头叹息:“既然他占了青石岭,那么我们就不必去了。传令下去,青石岭部改道,全力进军沙河口。” 孙逐流用力跺了跺足骂道:“操他奶奶!他花满城算老几?居然连我们齐营地兵马都要受他调配!老子偏不去了,倒要看看他花满城如何的用兵如神,孤军深入,以寡敌众,独吞两路人马?” “将军~传令兵无所适从。 楚临风默不吭声,只挥手 兵去传达命令。 如果有可能,他倒也真想坐山观虎斗,捡这现成的便宜。可惜,一个贤王押在梅仙镇,却容不得他做如是想。 怪只怪,当初他们没有看破花满城把会商地点订在梅仙镇的背后,藏着这样地机关。好在,花满城的目标似乎真是秦军,并不是齐营。 说实在话,到现在,连他都不得不佩服花满城地胆大妄为----如此轻易地将自己的部队置身险境,一点也不担心齐兵会以他为心腹大患,与傅,王二路联手,先灭了他。 传令兵犹豫一下,见孙逐流只在那里指天划地地咒诅骂娘,倒也并不来阻止他,于是不再迟,飞身上马急驰而去。 这边三路人马各自调兵遣将,狼奔冢突,烽烟四起,梅仙镇却是一派详和景象。 谁也料不到贤王与花满城二人正把臂同游,登高望远。到近午时分,**狼提着酒菜送上来,二人对面席地而坐。 花满城笑着替贤王斟酒:“偷得浮生半日闲,来来,满上!” 贤王望着杯中酒,半天不动,淡淡地道:“前方将士浴血奋战,不论胜负如何,狼王倒是稳坐钓鱼台。” 何都尉的五千人马离梅仙镇不过三十里路程,接到命令立刻开拨,此时已到了梅仙镇外听候调遣。 而花满城的部队已于天亮时进入了青石岭的阵地,探马报过来时,何都尉正好进入梅仙镇向贤王请安,双方一碰头,情况立刻明了。 贤王至此才真正明白,为何花满城对于此役信心如此坚定。敢情他要的不仅仅是扣住他为人质,而是以此调动齐军地五万人马为他所用! 对于,花满城倒并无半点尴尬,坦荡荡地笑道:“花某并非神人,以寡敌众只能看天时地利。拉开架式拼命,还是得靠人多。” 贤王哈哈一笑,索性把马都尉手里的五千人马指挥权都交到了花满城地手里,也显得自己光明磊落。 “花某定不会辜负贤王所托,必将这十万秦军全歼于此。”花满城倒也老实不客气,爽快利落地接过指挥权,立刻把马都尉的五千人马调到了桃溪。 贤王一看地图,不论沙河口还是青石岭地秦军若是被击溃后,想要逃回摩云崖,进入山区以图活命之机,这桃溪都是必经之地。 花满城事事计算周详,独独空出这一条道,显然是算准了有这一支奇马可用,贤王奇道:“若是马都尉不来,狼王打算如何堵此漏洞?” 花满城微笑以对:“就算贤王信得过花某,齐军众将领又怎肯信?必然有一支人马离梅仙镇不远,随时听候调遣,以应非常需要。楚临风的行事风格,不是一向如此吗?” “那万一没有呢?”贤王固执想要得到答案。 “穷寇不追,网开一面。” 贤王盯了他半天,终于仰天喟叹:“狼王,天下事还有什么是你算不到地?” “有。”花满城眼望行军图,头也不抬,淡淡地答。 “什么?”贤王不禁深自好奇。 “女人。”花满城的回答言简意。 贤王哂然一笑:“女人心海底针,若狼王连此都能算准,真乃神人也!” ps:~痛苦!俺写小白文一天可以写个七八千,这文怎么也写不快…… 最近俺让《孙子兵法》折磨得死去活来啊……偶,再也不写战争了 第098章 两难之境 仙镇会战,齐军花满城部全面告捷,仅用五天时间,十万人马,傅诚被孙逐流一箭穿心,坠地被万马踏成肉酱;王佐被三狼用计生擒。 两军各奏凯歌,胜利会师之日,京城的密报也正好送达梅仙镇。 皇上的手御着贤王相机而动,便宜行事,把招降之事全权托于贤王处理。 只此一役,贤王对花满城的了解已从军事政治,智谋机变,禀性为人等等各方面有了全方位的了解。 这段时间的等候,派去秦都沁玛的密探也得到确切的消息。 瑜亲王府已被查封,所有家财全部充入国库,府里上上下下一百三十多口人全数押入了大牢听候落。 贤王是个爱才惜才之人,自是不肯放过这个替国揽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就在他每日与花满城杯来盏往,饮酒谈心,巧做周旋的时候,如玉正在救死扶伤的战场上没日没夜地操劳。 秦军虽全军覆没,齐兵的损失也不小,折兵折将自不必说,那些伤兵更是驻满了营地。在欢歌笑语之中,齐营里到处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战争虽然结束了,身为医官,她的战场才刚刚开始。 在军营里待了几有一年地时间。对身边这些朴实粗鲁地士兵也有了感情。让她在这种时刻。扔下他们悄然离去。她做不到。 而一件接一件地手术。更占据了她所有地时间。一天只睡二个时辰地她。累得一沾枕就睡。根本没有时间去想自己地去留。 花满城投诚。秦军遭此重创。短时间内无法卷土重来。边境既清。楚临风。孙逐流自然要回京述职。 乔彦该如何处理?楚临风和孙逐流都没了主张。无话不谈地二个人。第一次各怀心事。彼此间有了秘密。 孙逐流地感情直白而热烈。一心想把她带到京城。一直再找机会跟她摊牌。表明自己地感情。 他单纯地认定。只要他进攻。如玉一定会被他感动。投入他地怀抱。两人双宿**。却从未想过失败地可能。至于家庭地反对。可是从不在他地考虑之中。 从小到大,只要是他想要做的事,二老从未拂过他的意。婚姻大事,当然更不可能反对。 楚临风在一边看着,委婉地暗示被驳斥,知道他此时满怀憧憬,谁的意见都听不进了。 他自认为处在旁观的地位,想得比逐流深远。 乔彦一个女人,不可能长期居于男人之间。而逐流地身世和地位,又注定以乔彦的身份想要嫁进孙家的大门千难万难。 再加上她与花满城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经历,一旦揭开在世人面前,带给她地只会是无穷无尽的责难和屈辱。 而这,正是他最不愿意看到地! 更何况,还有一个花满城在旁虎视眈眈。乔彦进京,怎么想,都不能让人放心。 但若不让她进京,先不说她一个弱女子让人放心不下,就是逐流的脾气,也不能善罢甘休。 于是,她的去留倒成了最让他头疼的问题。 好象现在,不知不觉中,他踩着落日慢慢地向她靠近。而她,心无旁),垂着头专注地运转着手中那把雪亮锋利的手术刀。 灿若云锦的霞光自头顶泻落,五彩地霞光镀在她的脸上,柔美地脸庞,纤长的脖颈,漂亮地肩胛,纤细的腰肢,修长地身材…… 她整个人沐在霞光里,如一朵盛开的莲花,圣洁,高贵,庄严。 她明明这么美,这满营的军士为什么都瞎了眼睛,硬是没有看出她是个女人? 他远远地看着她,想着她的命运,想着她的遭遇,想着她的坚强,想着她的软弱,想着初见时那双勇敢地看着自己,羞怯慌乱中含着骄傲倔强的眼睛…… 一种陌生的情绪自心底最深处升起,似乎有点疼,又似乎有些酸。 如玉包上最后一块布条,让朱盛把伤员抬下去休息。乘这个空档,扭动腰肢,伸展双臂,活动一下几近僵硬的身体。 在转身的瞬间,看到了楚临风,那两炯炯的眼神凝注在脸上,眼底衬着霞光,似燃着两团无名的火焰。 他一向淡定清冷,几曾如此痴迷和惘然? 如玉心中一慌,不由面上烧,不自然地停了动作,垂下头把玩着手中雪亮的匕。 “将军,有事吗?”赵民跟人合力抬着一个伤员过来,一眼看到楚临风,忙放下手里的担架,一溜小跑地过去。 “嗯楚临风收回目光,淡淡地道:“没事,就是来看看,你们忙吧。注意休息,别太累了。” “嗨!”赵民摸摸头,回过头指着如玉笑道:“我们不累,倒是乔医官,没个接替的人,这几天没日没夜地治伤员,连合眼的时间都没有,累坏了。” “老赵!”林文冲在一旁给轻伤士兵包扎,听到这话不高兴了,崩着脸道:“讲话要凭良心,乔医官是累,咱们可谁也没闲着!活是大家干的,功劳不能全给他一个人占了吧?” “你做那点活,哪能跟乔医官……”朱盛看不过眼,立刻抢白道。 军医处里最不是东西就是他了,做起事来拈轻怕重,有了好处到是跑得比谁都快,治病的本事没有几分,背后损人倒是一套套的。 “你们都辛苦了,”楚临风抬手制止他们争执:“是我考虑不周,战斗既已结束,最累的自然是你们这边。待会我让德武拨几十个人过来帮忙。” “多谢将军!” 正说话间,一骑快马卷着尘土飞奔而来,马上的远远就扯着喉咙嚷上了:“不好了,出事了,快让乔医官过来” “什么事?”楚临风迎了上去。 传令兵这才看到楚临风,忙翻身下马,跪地禀报:“回将军,贤王视察营地时被毒蛇咬伤,请乔医官前往。” “什么?”楚临风吃了一惊。 “什么蛇咬了?”如玉忙放下刀子走了过去:“九狼不是在梅仙镇吗?为什么不要他就近治疗?我对治蛇毒并没有十成的把握。” “九狼赶去他们军营治伤去了,不在梅仙镇啊。”传令兵急吼吼地催促:“乔医官,事情紧急,咱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如玉一脸为难:“梅仙镇距此有三十余里,可我,不会骑马啊!” “事不宜迟,我带你去。”楚临风果断地下了决定。 ps:寒流来袭,感冒鸟~真是急人,本来更得就慢,一病更是写不动了…… 偶现在开着电热毯,抱着纸巾盒在码字 尽力而为 临风利落地翻身上马,坐定后向她伸出手:“来。” 跟楚临风共骑? 如玉踌蹰了。 “快点,时间紧迫。”传令兵拉着马缰,在一旁焦躁地转着圈圈。 转头,看着周围一张张焦急的脸,如玉一咬牙,握住了楚临风的手,踩着马蹬,借力上了马背。 “驾”一声轻叱,两骑竣马流星般蹿了出去。 初夏时节,天色微熏,远处是连绵的山谷,夕阳欲下未下的坠在山涧。刚刚结束一场恶战,道路上行人绝迹,整个世界一片静谧,只余下马蹄敲击地面发出的空洞的笃笃声。 马儿疾驰带起的狂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轻拂到他的脸上。 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飘了过来,楚临风有些不自在的微微向后仰了仰。 如玉感觉到他的动作,原本就紧崩的身体,越发蜷缩成小小一团,几乎贴在马脖子上,竭力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放轻松~”低沉地男音自头顶传来。 如玉怔了一下。才明白他是在跟她说话。 见她不吭声。也不动。他犹豫一下。单手控着马缰。另一手绕到她地腰间微微加了些力道。迫使她挺直身体。 如玉身子一僵。本能地想要挣扎。马儿凌空跃过路面上地一个深坑。她低呼一声。被颠簸得往失去平衡往下坠。 “别慌~”他地声音沉稳有力。横在她腰间地手臂收紧。把她稳稳地锁在怀里。 “谢谢~如玉垂着头。尴尬地挺直着背脊僵硬地靠在他地怀里。心跳如雷。 “王爷怎会被咬伤?知不知道是什么蛇咬地?”察觉到她的不安,楚临风只得跟传令兵说话,以分散她的注意力,降低她的紧张感。 “属下当时并不在场,接到命令即刻起程,是以具体情况并不清楚。”传令兵心中惴惴,小心翼翼地回答。 楚临风自律严谨,御下极严,不象孙逐流洒脱不羁,可以随意玩笑,士兵们对他敬畏者多,亲近者少。 “嗯~楚临风轻应一声,再找不出话说。 他不禁有些懊恼,若是换了孙逐流,谈笑风生的,必不会让她如坐针毡吧? 三人静默无语,随着马儿的奔驰,她的发丝撩动他地面颊,衣上发间不断传来幽幽的清香,氲氲氤氤,如一张绵密的网,铺天盖地地罩来,让他无处遁逃。 两人相偎着共乖一骑,气氛开始变得诡异,四周地空气好象也突然升温了。 如玉做梦也没想过原本再无交集的二人会如此亲密无间,一时心神恍惚,百感交集。 如果那一日她不去替七叔公送药;如果她没有去救那个丧心病狂的恶魔;如果楚家不毁婚;如果她没有来军营;如果她没有遇到花满城……如果,她十八岁这一年里所有的如果都不曾发生,那,该有多好啊? 楚临风看不到她的表情,可她呼吸的节奏却清晰在耳。 他自问是个君子,虽谈不上坐怀不乱,却能做到有礼有节。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如此观注一个女人,甚至并不需要她如何引诱,撩拨,只是一个背影,几络碎发,一抹幽香,就已让人心襟摇动。 他有些出神地盯着那双轮廊优美的耳朵,它们如此柔软,如此白晰,每一条血管都历历在目。只要马儿急驰,两人地身体稍有碰触,它们就会充血丰盈,如一对玲珑的血玉,晶莹剔透,美得几乎让人窒息。 她趴在池边,滟慵懒的一幕忽地自眼前掠过,他心中一荡,手臂不自觉地收紧,隔着薄薄的夏裳,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心跳。 “来了,乔医官来了!”欢呼声和骤然而至的马蹄声,令楚临风蓦然清醒。 他第一次觉得,三十里的路程竟是如此短暂,眨眼间就到了! 一行人簇拥着他们进了镇,轻勾住她的腰肢,飘然落地,如玉被人拽着朝贤王地住所跑去,楚临风怀中犹有余香,恍然如梦。 进了屋,贤王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毡,伤口已做了简单的应及处理。 如玉走到床边,见他双眸紧闭,面若金纸,唇色青紫,显见毒性不轻。 早有人把凳子搬过来,德武把贤王的手拉出来,如玉替他把了脉, 方:刁竹,八角莲,七叶一枝花,青木香,蛇地钱写了一张纸,交给底下人去煎药;又取了金针刺穴,放血,直到伤口见红,这才抹一把汗。 “怎样,毒解了吗?”楚临风这才开口询问病情。 蛇的种类繁多,毒性也不尽相同,如玉殊无把握,不敢大包大揽,实话实说:“不知道,下官只能尽力而为。”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若是九狼在,当更有把握。” 她学的是医,九狼却专攻毒,对于各类毒物毒虫颇有研究,二人造诣相差千里。 “嗯~知道她说地是实话,楚临风点头,转而问德武:“可有派人去请九狼?” “啊?”德武愣了一下,嗫嗫低声:“属下以为……” 有乔医官在足够了,何必去求花满城那厮? 这句话他虽未宣之于口,言外之意在场诸人都心知肚明。楚临风叱道:“胡闹!这是什么时候,岂是讲面子的时候?还不快派人去!” “是!”德武也知事关重大,不敢耽搁,匆匆奔出门去。 正说着话,楼下隐隐有骚动,楚临风皱眉:“底下何事喧哗?” “回将军,对街秦营说是有人生病,想请乔医官过去瞧瞧。”底下人立刻报了上来。 楚临风望了如玉一眼:“贤王地伤可处理完毕了?” “情况不明,需等服了药,再做决定。”所以,她要留在这里观察,那边的病人可等九狼回来再做处理。 “那就有劳乔医官到对街去一趟。”楚临风点头吩咐。 战事结束,谈判也告一段落,两家合一家已是既成事实。他们还指望着九狼来了给贤王治蛇毒呢,事情不能做得太绝,是不? “是。”如玉无奈,只得起身下楼。 “乔医官,好久不见!”六狼吼得声音清亮,中气十足。 如玉低头往下一看,六狼仰着头冲她笑得一脸灿烂,八狼地脸肿得象猪头,鼓着颊死死地掐着他的臂。 “八爷?”如玉心软,见状吃了一惊,忙几步下了楼:“怎么病成这样九爷也不给你治?” “他妈地,>%*……”八狼嘟囔着飚出一串粗话。 九狼的烈焰丸扔到冰里都能让它立马沸腾,他被逼着硬生生地吞了一颗,没烧成焦炭算他妈命大,只肿成这样已是功力深厚了! 六狼一把捂住他的嘴,笑嘻嘻地道:“可不是吗?这几天大家都忙,起初谁也没在意,等发现时已成这样了……” “坐下来吧,我给你把把脉。” “别,”六狼意有所指地瞟一眼满屋的齐兵,笑眯眯地道:“还是那边方便些,劳烦乔医官移驾,多走几步吧。” 他一边说话,一边架着八狼往外走,腿又长,几句话说话,人已到了街上。 “那好吧。”如玉无法可施,跟在六狼身后,进了对面的房子。 六狼按着八狼的肩膀,让他在桌边坐下,又殷勤地搬了张椅子过来:“乔医官,你请坐,我还有事,先走了。” 八狼抬腿狠踹了他一脚,正踹在胫骨上。 “没事吧?”如玉吓了一跳。 “没事,没事!我走了~六狼挤出笑容,一瘸一拐地走了,刚出了门,立刻呲牙咧嘴抱着腿单脚直跳,骂道:“好痛!娘的,下手真他妈地重!” “那好,你去忙吧。”如玉把药箱放下,拿出药枕放到桌上:“八爷,请。” 八狼窝着一肚子火,粗声粗气地道:“不必好默了,开写请祸摆堵的遥个鸟子酒成。”(不必号脉了,开些清火败毒的药给老子就成。) “啊?”如玉一脸茫然。 一旁侍候的侍卫实在憋不住,哧地一声笑出声来。 八狼崩不住,拍桌而起,把眼一瞪:“肖屁!再肖,鸟子栽了你个网八高子~(笑屁!再笑,老子宰了你个王八羔子!) 侍卫吓得缩起肩膀,不再吭声了。 如玉轻咳一声,微微一笑道:“八爷,请。” ps:章节题目对付着看吧,头疼得厉害,实在懒得想了……(,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100章 疑似吃醋 狼一瘸一拐一越过街心,直奔对面的齐军驻地,一~视,熟门熟路地直接摸到厨房,咣当一脚踹开门就嚷:“兄弟!” 厨房里,侍卫正端着药罐子往碗里倒熬好的药汁,听到声音放下药罐回过头,一脸警惕地瞪着他:“你想干什么?” 几乎与此同时,从敞开的窗户外,咻地弹进来一颗小药丸,准确无误地落进了搁在灶台上的药罐中,遇热融化消失得无影无踪。 “嘿嘿,”六狼歪着脑袋望着他,笑成了一朵花:“没别的,老八病了,乔医官给开了药,一事不烦二主,索性请你帮他把药也熬了,成不?” “啊?”侍卫呆住,随即怒气隐隐上升,若不是贤王再三叮嘱不得争执,需得礼让友好,他早扑过去揍人了。 妈的,以为自己是谁?居然也敢过来支使他做事? “不愿意?”六狼撇撇唇,转身继续一瘸一拐地退场:“那算了!我再想别的办法就是。” 他说走就走,眨眼的功夫走得人影皆无,留下那个侍卫傻愣愣地瞪着空荡荡的门发呆。 “搞什么?耍着人玩啊?”嘀咕一句转回身继续倒药汁,完了,小心翼翼地端着热气腾腾的药汁往楼上走去。 “报告将军,贤王的药已熬好了。” “药好了?”楚临风守在房里。听到禀报立刻开门接过药碗。亲自一勺一勺服侍着贤王服下不提。 如玉给八狼诊完脉。知道他是邪毒入侵。导致体内阴阳失衡。肝火旺盛而引发地面红目赤。咽噪失声。红肿热痛。口腔烂。 八狼年轻力壮。加之刚与秦军恶斗一场。性子本也是急躁地。有些火气也不足为奇。只是这病来势汹汹。未免有些吓人。 她开了张清热去火。解毒消肿地方子。想想还不放心。又加了适量地八豆进去。助他速泻火毒。 她这边低头凝思。那边八狼见花满城下了楼。忙不迭地起身溜之大吉。 花满城也不急。悄无声息地踱到她身边。见她全神贯注地研究着药方。对屋里地变化全无所知。不觉弯唇。露了一抹趣意地微笑。 “行了,”如玉终于拟好方子,如释重负地抬起头:“八爷且先用着,若……” 她抬眸,忽地瞥见花满城站在身边,心中一惊,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了下来,剩下的话都吓回了肚子里,只震惊地瞪着他。 这一瞬,她忽然明白了什么: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目的只在于引她过来! 花满城眼快,顺手抄起笔搁到桌边,她惊愤怒地表情令他心情大好,笑声里藏着一丝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宠溺:“还是这样,一开方就不知身外事。” “方子开好了,烦王爷交给八爷。”如玉回过神,强自镇定地把方子自桌面推过去,转身想要离开。 花满城一伸手,扣住如玉的腕。 “放开我~如玉低叫。 “怎么办,本王有些舍不得放呢!”他望着她邪魅地笑,一只手已覆上她地胸膛,那里如玉的心咚咚狂跳,几欲冲出心脏,召示着一个外强中干的她。 “你~如玉慌乱地拨他的手,他一使蛮力,已将她带入怀中。 “不要……”拒绝的话不及出口,火辣的嘴已贴了上来,牢牢地捕住她柔软的唇瓣。 她一僵,他强硬地舌已顶开她的唇瓣,灵活地滑入她的口腔。刺刺的胡,扎痛了柔嫩的肌肤,熟悉而陌生的味道充塞了鼻腔。 丁香舌舞动,努力驱赶入侵者,却只令他更加兴奋,追逐嬉戏,吮得越发肆意纵情。 一手牢牢地控住她的腰肢,另一手按住她的肩,将她弯成一个美妙地孤度,压在桌上抵死缠绵。 他来势汹汹,完全不给她躲闪的机会。 腰上的手顺着身体往上游走,熟悉的曲线带给他强:吸引着他做进一步地探索。 她死命挣扎,身体被压制,双手被反握,只能抬起脚胡乱踢打,混乱中居然真的被她踢中几脚。 花满城吃痛,越发激起了潜藏在体内地兽性,低咒一声,忽地手一松放开她。 如玉获得自由,慌忙夺路而逃。他也不追,懒洋洋地靠着桌子,双手环胸,眯着眼睛盯着她窈窕的背影,冰冷地黑眸里闪着两簇无名的火焰。 如玉逃到门边,用力去拉门,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门已从外面反锁:“开门,快开门啊!”她不死心,扑上去,用力拍打着门框。 “叫吧,叫得越大声越好,最好把楚临风叫来。”冷嗖嗖地声音如箭一般射进如玉的心脏。 她似被谁掐住了咽喉,猛然收声,慢慢地收回手,痛苦地以头抵着门板,流下伤心的泪水。 “过来~花满城紧抿着唇,神情冷竣,淡淡地命令。 “求你,放过我吧~如玉终于崩溃,顺着门板滑下去,蹲在地上抱成一团。 “放过你?”花满城忽地怒气勃发,一步一步慢慢地逼过去,捉住她的肩,把她提了起来,强迫她与他对视,眸光森冷得象把刀:“放过你之后呢?你以为就可以回到楚临风的怀抱,与他双宿双栖了?” “我~从没想过这辈子还要跟楚临风或是任何男人在一起! 如玉抖得如风中的落叶,语不成句。 而她的颤抖看在他的眼里,成了心虚的表现,那眼里浮起的泪雾也变得格外刺目。 暮色中二人同骑,温馨恬淡的一幕毫无预警地浮在眼前,如一根针扎进心里,深深地刺痛了他。 如玉是他的人,他绝不会允许任何男人染指!她休想从他身边逃离,休想! 他勃然大怒,扣住她肩胛的手往上掐住她的脖子,慢慢收拢。 如玉逐渐透不过气,呼吸变得沉重而迟缓。 要结束了吧?也好,这污秽的一生终于结束在他的手上!她所有的痛苦也将在今天终结,以后再不必提心吊胆,更不必受这恶魔的折磨和欺辱。这样,真的很好~ 她的脸上慢慢浮起一丝笑容,一点一点加深。 “想用这种方法摆脱我?”花满城忽地暴怒,猛然一推,把如玉推倒在门板上,身子跟着贴上去,唇紧紧抵着她的,一个字一个字地低语:“死了这条心吧!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把你带走,死神也不可能!” 象是为了证明什么,他牢牢地抱住她的腰,将她紧紧地圈在怀里,一言不发地封住她的唇,舌尖火热滑入,近乎疯狂地吮吻纠缠。 呼吸炽热而纷乱。 如玉闭目,尝到咸涩腥甜的味道,泪水然滑下。 “九爷回来了!” 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渐行渐远,在门前嘎然而止,如暴雨骤歇。 花满城猛然放开她,如玉失去支撑,扑通跌坐在地上。 “你走吧,注意言行检点~他扔下一句,头也不回大踏步地离去。 “爷,我回来了~九狼恭敬地禀报。 “九爷,我们楚将军有请~”德武不太情愿的声音。 “速请乔医官过来,两人一起会诊~孝武淡淡地提议。 虚假的谦让,客套的寒喧,杂乱的脚步……逐一传来,忽远忽近。 如玉擦干了泪,整理了凌乱的衣衫,和混乱的心情,深吸口气,慢慢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ps:关于速度,我已尽力,实在没办法快了,有怨言也没办法了,就这样吧。(,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101章 情何以堪 空中飘着蒙蒙的细雨,整个长安笼罩在一片淡淡的去磅礴与大气,一如江南小镇般如诗如画。 朱漆剥落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颜怀珉左手拎着药箱,右手提着一张折叠的小方凳,自小院里走了出来。 听到开门声,柳青娘从厨房的窗子探出头朝外张望:“老爷,天下着雨呢,你倒是带把伞走啊~” 颜怀珉没有搭腔,返身掩上门,快步走进了长长的小巷。 二个月前,他听到乡人传言,有人曾在京城见过如玉,于是匆忙间胡乱地变卖了家产,举家迁往了长安----重新走进了这个他曾经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踏足的伤心地。 可是到了京城之后,他发现一直嚷着没钱的柳青娘,居然很轻松地拿出一千两银子,在乌衣巷买下了一座小小的四合院,并把它拾缀一新,那种悲愤莫名的心情,实在是难予言表。 如果当初,如玉手里有这一千两银子,还会离家出走吗? 这种念头,几乎把他折磨疯了,于是变得越渐沉默寡言。 这二个月来,他每天都坚持天不亮就出门,半天时间在市集里坐诊,过了午时便收了摊子背着药箱在长安的大街小巷里穿梭,期盼着奇迹的出现。 柳青娘不知哭着骂着闹着劝过他多少回,叫他死心,踏踏实实地买间医馆好好经营,他却始终沉默以对。 柳氏既劝不动他。也就只能随他去。反正不管什么原因。他们母女二人总算可以如愿进京。过她们想要地繁华富足地生活。那就够了。 至于颜怀珉地怨气。与如兰地幸福相比而言根本不值一提。杀人不过头点地。她只不过是自私了一点。在二个女儿中间偏坦了自己亲生地而已。又没逼着如玉离家。 所以。她相信。随着时间地推移。如兰嫁进了好人家。他地怨气自然也就消了。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呢? 天还未放亮。乌衣巷里地居民大多还沉浸在梦乡之中。青石铺就地路面被雨丝浸润着。闪着淡淡地光泽。似一个年老苍桑地女人。突然焕发了青春。 顺着小路拐了几个弯。眼前霍然一亮。已进入到一个嘈杂地市集。 不同于巷内地清冷。街头上已挤满了肩挑手提地各色小贩。此起彼伏地叫卖声。热气腾腾地各色小吃。扑鼻而来地阵阵香气。都让人感觉到一种生生不息地生命力。 颜怀珉走到惯常的位置,把折叠地小凳子往地上一摆,悄悄地坐了下来,就算是开始了一天的营生。 “颜大夫,吃了没有?”隔壁卖云吞地老张头,殷勤地过来探问:“没吃的话,要不要来一碗?” 颜怀珉性子平和又乐于助人,周边地穷邻居有个头疼脑热的,看诊全都不收诊金,有时还免费替人扎针。所以,他来这里的时间虽不长,却很受众人爱戴。 “嗯,在家里用过了。”颜怀谢过他地好意,习惯性地在人群里巡。 “还没找到女儿?”老张头投去同情的目光。 颜怀珉并不是个多嘴之人,但憋得久了,偶尔也会找同龄人絮叨几句。 见他不吭声,老张头忙识趣地换了话题:“听说了没有?今日贤王率楚临风,孙逐流并一干将领自肃州凯旋,午时圣上将亲至城门迎接呢!” 颜怀珉听他提起楚临风,心头巨震,情绪越发低落。 “是啊,我那口子嚷着要去瞧热闹呢!”提起大军凯旋,旁边包子铺地李大嘴也加入了议论的行列:“咳,你们说,象今天这种日子,老天居然还下雨,是不是太扫兴了些?” “呀,”对面卖胭胭地周大娘也来了兴趣,竭力怂恿道:“颜大夫,你不是还有个二女儿吗?别在这里枯坐了,带着她去走走,散散心,没准还能挑上一个好女婿。” 说完,她扭动着胖大的身子,发出与她身材不相符的咯咯地尖利的笑声。 老张头也加入劝说的行列:“是啊,不说挑女婿,象今天这种日子,人肯定来得不少,就算去碰碰运气也好,指不定就遇上了呢?” 天天一片愁云惨雾的模样,他们在旁边瞧了也是不忍哇。 颜怀珉依旧没有吭声,眼睛里却分明闪出一丝希翼的光芒。 如玉性子虽沉静,不似如兰般爱热闹,喜出门,象今天这种大日子也会出门上街的吧?没准运气好,真让他碰上了呢? “呀呀呀,听说没有?”有好事者兴致勃勃地插言:“此次贤王领军全歼秦军数十万人马,还亲自收降了秦军名将,金刀狼王花满城呢!圣上龙颜大悦,要大赦天下,重赏三军呢!” “嗨!你那算是啥消息?人家早就知道了!”路人甲不屑地撇唇。 “那你知道楚临风和孙逐流军功赫赫,皇上对他们如何封赏么?”好事者颇不服气。 “撇过孙将军不提,楚将军已官至二品,武将至此再往上可没得升了!自然是重重赏些黄金财帛,田土封扈,还能怎样?”路人甲老神在在,一副很了的样子。 “你懂个鸟,”好事者这下找到由头,立马趾高气扬了起来:“我有个表哥的内侄的表舅在皇宫里当差,听说楚临风会封王!” 路人哗然,一时议论纷纷 “不可能!楚将军的确战功赫赫,按理封个王也不为过,但他年纪不过二十郎当岁,能服众吗?假的吧?”反对者如是说。 “怎么不真?比真金还真!真是的!花满城那贼子都封逍遥王了,凭什么楚将军不能封王?”拥护者如此驳。 “说得也是!花满城那个禽兽,这些年杀了咱们齐军多少百姓,害得多少人流离失所?可如今,他说反就反!真不知皇上怎么想的,还真吃他那一套,居然封那牲畜逍遥王!” “是啊,是啊……”于是众口一词,同声唾弃花满城,一时间市集里如开了锅的水,沸腾了起来。 听着这些议论,颜怀珉心如刀割。 如果如玉不是遇上这档子事,今天的他听着众人对楚临风没口子的夸赞,该有多么开心和自豪? 可是现在,教他情何以堪? ps::从这章起,转入第二卷,庙堂风云。 我在后台分了卷,但不知道会不会显示出来,所以先知会一声。 没法度,我对起点的v后台真的玩不转,不知它听不听我的使唤……(,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102章 大军还朝 军凯旋,在城外三十里驻营,贤王率一众将领进京面接受封赏。如玉懵懵懂懂地随着众人前行,心底一片茫然。 她原本是打算等战事一结束,立刻辞官远走的。谁知道贤王突然被无名毒蛇咬伤,昏迷了半月有余。 孙逐流与她有恩,贤王对她亦礼遇有加,她怎能扔下他离开?结果,那半个月,她每天都在留与走之间挣扎徘徊,身心倍受煎熬。 等贤王醒来,圣上的圣旨亦已到达梅仙镇。边境即靖,大军拨营,凯旋回朝,所有将领皆有不同程度封赏。 贤王在上报朝廷的奏折中,对她颇多誉美之词:诸如:谦恭有礼,吃苦耐劳,楚将军身受重伤,几欲罹难,幸得乔医官妙手回春,居功至伟……云云”结果龙心大悦,一高兴,越级赏了她个太医衔,一下子官至六品! 她大为震惊:身为一名女子,易钗而混入军营原是不得已而为之,怎敢以身致仕,出入宫+>,随侍在君王之侧? 万一事情败露,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可她若拒不接受封赏,那便是抗旨不遵,立刻就要斩于军前,同时还会连累一力举荐她入宫当差的贤王。 她,真是进退维谷,被逼入了绝境! 孙逐流获知她得到封赏得以入太医院当差倒是兴高采烈,比自己升赏更高兴十倍,一个劲地冲她笑:“乔医官,以后咱们又能同朝共事了,真好!” 在他眼里,只要她不离开军营,不离开他的身边,其他都不是问题。 他看来。如玉不过是因形势所迫。逼不得已撒了个美丽地小谎。若他执意相求。难道皇叔还真会忍心杀了这现成地侄媳不成?再说了。还有贤王在一边帮衬呢!所以:欺君。真地微不足道! 如玉唯有苦笑。难道能陪着她一起开心? 她寝食难安。度日如年地模样自然落入了楚临风地眼里。身为少数几个知晓如玉真实身份地人之一。楚临风当然知道她在为何焦虑不安。 欺君固然是大罪。抗旨似乎其罪也不轻。何况欺君是以后。尚有回旋地余地;抗旨就在眼前。两害相权取其轻。自然要劝她先顺了天意入朝为官。 不过。他虽然不象逐流这般乐观。但也不似乔彦悲观。在经过几天认真地思考之后。终于做了决定。 军中满是男子。她都没有露出马脚。想必在太医院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至少有自己地住所。不必与人混居。不虞身份地曝露。 万一真有事发生,自己和逐流自然不会坐视,相信真到了那一地步,贤王亦不得不出面为她担保。所以,她担心的诛九族之事不太可能发生。顶多,也就是革去官职,入狱数载。 朝廷之事,只要不死,其余都好办。 因此,在考虑周全之后,他找了个机会劝她:目前皇上正在兴头上,冒冒然辞官不受,易招祸患。倒不如先进京,在宫里当个一个半载的差,到时再寻个由头或是辞官,或是请旨外放,都可另行打算,不至绝望于斯。 如玉百般无奈,只得接受了他的建议,心中依旧忐忑,终日愁眉不展。 现今,皇上率文武百官亲至城外迎接并犒赏三军,这于三军将士,自是莫大殊荣,龙恩浩荡,天威远播,将士百官三跪九叩,三呼万岁,声振朝野。 如玉官阶低,站得远,中间隔着这许多地将领,层层叠叠的华表,仪仗,更是让那道明黄的身影显得如此遥远而模糊。 曾几何时,她又怎会想到她也有遥望圣颜地一天? 就这般怅怅惘惘,叹一阵忧一阵又欢喜一阵,不知不觉各项仪式已近尾声。楚临风,孙逐流因战功彪炳,圣上特许跨马游街一日,以彰其德。 眼望着他们二人身披彩绸,跨骑竣马,俱是英姿勃发,光彩逼人,如玉心中油然生出几许酸楚。 命运如此神奇,人生几多转折,而她将飘泊至何处? “喂,别看了,再看也没用,早走远了。”略带讥诮的声音蓦地响在耳边。 这半个多月,大军开拔进京,对于他如鬼魅般的行踪,如玉早已习已为常,练就处变不惊地本领,头也不回,茫然前行。 几个月的相处,如玉对他亦算了若指掌:此人心狠嘴更毒,出口便成伤。以她的功力绝不能抵挡,唯一的方法就是:不听,不看,亦不答! 不管他说什么,她只当成没有听见,他亦拿她无可如何。如玉见此计甚好,见了他自然越发似一只锯了嘴地葫芦。 花满城是个执拗的性子,她越不肯搭理他,他却越要招惹,定要闹到她说话为止。偏如玉看似温顺谦和,真若惹急了,也是个一条道走到黑,死拧的脾气。 这下好了,两个人暗地里较上了劲。一个猛招惹,一个猛沉默,一路从肃州斗到了长安。 花满城也知她没那么容易认输,就这么跟在她的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 为迎大军还朝,今日的长安城已是万人空巷,处处人声鼎沸,热闹非常。各个酒楼茶馆尽皆人满为患,临街的窗户后更是隐着无数地名门淑女,闺阁千金。 花满城原只缀在她的身后,后来见人实在太多,于是紧走几步,与她并肩而行,有意无意地替她挡去许多推挤:“呀,你究竟要去哪里?” 据他调查所知,如玉在京里并无亲友,她既不知颜怀珉举家迁入长安,自然也不是去寻他们,这般疾走却是要去何处? 如玉不答,苦于无法摆脱,众目睽睽之下,若是大声呵斥于他,也只会让自己自取其辱,因此只顾埋头疾走,倒是浑然不觉。 花满城人本高大挺拨,兼之半生戎马,自有不怒而威地仪态;这一脱下盔甲,换上便服,又添上几分儒雅,冲淡了脸上的暴戾之气,往人群里一站,意态疏朗,清俊飘逸,越发地风采翩然。 如玉在身量,气势虽不如他,但强在长相柔和,以静美取胜,望之有若江南士子,自有一股高华的气质透体而出。 这一刚一柔,两个极品“男人”并肩在街上走着,自是十分惹人眼球。 ps:看了一下页面,果然没显现第二卷地字样出来……哭! 那啥,不知道vip页面有没有?有的话,请说一声…… 再次提醒:此为第二卷:庙堂风云。(,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103章 见色起心 雅阁是长安最着名的酒楼,坐落在长安最热闹繁华~段,楼高三层,视野开阔。 一楼大厅,专供富商名流享受美食;二楼雅坐,是文人雅士骚首弄姿,舞文弄墨的场所;至于三楼,那可就非得具备一定的身份和资格,非王公贵族不可入也。当然,听说其消费也很可观,一百两起价,动辄上千,真真是一掷千金,纸醉金迷。 开门做生意,来者皆是客;似如此将客人分成三六九等,区别对待,若在别处,早引起大众愤怒,群起而攻,酒楼早就关门大吉。 然,这里是长安,是皇城根底,天子脚下。这里五朝古都,自古便是龙蛇混杂。三步必遇三品大员,五步就是一个皇亲国戚,擦肩而过的皆有可能是天皇贵冑,迎面而来的多是三教九流。 那么多的朝廷大员,急需一个既可烘托自己地位,又不能太过张扬的场所来向世人证明自己的身份。所以,应运而生的雍雅阁,便得到了热烈的追捧,生意红火,日夜暴满。 自古美人爱英雄,楚临风,孙逐流更是英雄中的英雄,最重要的是他们年轻,俊朗,而且前途无量!这就注定了,在今天这种普天同庆的日子里,雍雅阁自然里座无虚席,三楼临窗的位子,更是早在半个月前便预订一空。 凌云轩内坐着的京城恶少司马炀,一年前肃州城破,他携家带眷逃往京城,结束了横行乡里的日子,终于还肃州百姓清静,却又仗着其父司马尚书及姑母敏贵妃的势力,开始为祸京城。 司马炀来雍雅阁,当然不是为了看楚临风和孙逐流。他虽荒淫无度,却更爱惜性命,亦知此二人不是他能招惹的。不过,他的目的很明确:猎艳! 先躲在帘后把雍雅阁里的千金扫了一遍,又在窗前居高临下,盯着楼下过往的行人看了一通,可惜枯坐了近半个时辰,眼前过的皆是庸旨俗粉,并没有令他满意的对象。他喝了几杯酒,正昏昏欲睡之时,楼下忽地过来一名男子,如修竹朗月,秀雅斯文中透着淡定和风骨。 他地身量在男子里虽不算高,却胜在比例适中,四肢修长,腰线极美,细而有力,阿娜里透着刚劲,最勾人的是他那张紧紧抿着的红唇,带着隐忍地怒气,让人忍不住地想一亲香泽。 而最最重要地是。他一身布衣儒衫。明显是进京预备秋试地江南士子。对付这种篷门小户出身地贫寒学子。他多地是办法! 司马炀在楼上瞧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抓耳挠腮。喜不自胜地指使身边地爪牙:“快。给少爷把那位美人带上来!” “少爷。”富贵忙忙地从门边跑过来请示:“请哪位?” “蠢货!”司马炀把眼睛一瞪。手中折扇对着楼下一指。厉声喝道:“当然是最美地那个!看到没?穿布衣地那个!” 偏偏正在此时。游行地队伍已行到临街。人潮涌动。纷纷往临街跑去。底下一片混乱。花满城见机得早。牵住如玉往路边一闪。进了雍雅阁大堂。 富贵探出头往楼下一瞧。底下万千行人。有几个不是布衣?但他熟知少爷地脾气。也不敢驳:“是是是。奴才这就去请~” 下去见到稍有姿色地,不管男女,通通抓上来,让少爷过目就是。 富贵带着几个家丁,一路呦喝着跑到楼下,满街的人头,哪有什么美人? “少爷,人不见了~ 司马炀再一看,已不见了如玉踪影,顿时暴跳如雷,霍地从窗口跳了下去,踩着人头落地,劈头就给了他一个巴掌,打得他满嘴淌血:“蠢货,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不给少爷追?” “是!”富贵连人是谁都不知道,如何追? 想着今日只为看游街,必是都涌往临街去了,于是带着人就往前奔。 “闪开闪开!”几个人似地无头苍蝇在人群中乱蹿,引得怨声四起,但见了他们凶神恶煞的模样,谁也不敢声张。 花满城很是随遇而安,既然进了雍雅阁,又是用饭的时间,当然不可错过机会:“走,吃饭去!” 他四面环顾一番,雍雅阁里座无虚席,根本没有空位。不过他哪用考虑这些?也不管如玉愿不愿意,拉着她径直往三楼而去。 如玉挣了几次挣不开,无奈只得开口:“我不饿,要吃你自己吃!” “不饿也瞧着,我吃完才能走!”花满城蛮不讲理地答。 店小二见了他的架式,也知他来头不小,但在京城里混着,哪个没有来头?在雍雅阁当差,见过的大人物更是不少,他这种颐指气使地语气也听得耳朵起茧,因此很平静地迎上来,把两人堵在楼梯口,脸上是制式的微笑:“对不起客官,楼上雅间全总预订一空,请下次再来光顾。” 如玉巴不得,立刻掉头往回走。 “急什么?”花满城却不吃这套,拉着她径直往上闯:“跟我来便是,我说有就有!” “客官~小二一脸难为情,正想再说,花满城只把眼睛一眯,他便机灵灵的打了个冷颤,不敢直视,不由自主地低头,退步避让。 “来~花满城牵了如玉上楼,在大厅里站定,只一眼便看到敝着门窗的凌云轩,冷笑:“这不是空的?” “客官~店小二见他竟看中了司马炀地包间,吓得顿时变了脸:“那是司马公子预订了的,您看桌上的酒菜还没撤呢……” 照一般情况来说,客人已走,包房就算结束,当然可以换人进去。但这位是京里有名地恶少,出了名的蛮横无理!万一他追不到人,还回来喝酒呢?这不是要出人命嘛? “撤了!”花满城哪管他这么多?冷哧一声,袍袖一挥,大马金刀地在上位坐了,把如玉强行按在身旁坐下。 “大爷,我求你了~小二地脸都白了,弯腰作揖,只差没有跪下来叩头:“这里真有人订了,人家只是暂时离开,一会回来还接着喝的。要不,我给你调二楼去?” “不,我就要这间。”花满城哪是个听人劝地?而且,他也从来都要最好的,要他委曲求全,可能吗? 小二哭丧着脸,傻了。(,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104章 路施援手 玉实在看不过眼,转头望着小二,淡淡地道:“如的话,就麻烦小二哥替我们安排一下。” “有有有,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小二喜出望外:“二位爷请随我来。” 花满城双手环胸仰靠在椅背上,颇感玩味地望着如玉:“你这是在向我示威?” “夺人所好,强人所难是王爷的趣味,不是我的。”如玉垂眸,神色依旧是淡淡的。 “那么,你的趣味是什么?”那原本就是他的强项,如玉并未夸大其词,所以花满城并不恼,只懒洋洋地嘲弄:“别告诉我是救死扶伤,以天下安定为己任。” “我?”如玉涩然一笑,声音低不可闻:“了无生趣。” 花满城心头一震,倏地放了手。 花一般的年纪,却有如此苍凉的语气,那种生无可恋的态度如一根看不见的针,倏地扎进他的心底,竟是隐隐作痛。 如玉没有再看他,转身出了包间。 这一次,花满城没有再阻止,只怔怔地望着她单薄的身影淡出自己的视线,陷入深思:是他逼得她太紧了吗? 他既没有追来。如玉自然也就不会去二楼用餐。下了楼径自出了雍雅阁。如一颗水融入了茫茫人海。消失不见。 “爷~一直隐在暗处地一狼现身而出:“她走了。要不要追回来?” “不必了。”花满城摇头:“派人暗中跟着就是。” “是。”一狼应了声。垂手欲退:“我马上让小七去跟。” “等等。”花满城叫住他:“颜怀进京了吧?” “是。” “知道他住在哪里吗?”花满城再问。 “这倒没有。” 最近几个月过得跌宕起伏,顾着大事都来不及,谁还有余暇去关注这些小事? “去查。”花满城丢下两个字,起身离开了凌云轩。 “是。”一狼怔了怔,没敢问他理由,躬身退下。 花满城心机深沉,行事往往出人意表让人琢磨不透,一狼跟在他身边多年,多少已吃透了他的脾性,处理事情的手段虽不能全中,一般亦能大概猜得了个七八成。 然,在对乔彦这件事上,却完全让他摸不着头绪。 他以为他必不会为所动,他偏动了;以为他上心了吧,他偏漫不经心;以为他必不能忍,他偏忍了;以为他不会放手,他偏又放了…… 司马炀领着手下诸家丁,横冲直撞地追了两条街,哪里有一丝如玉的影子?他心知错失良机,气不打一处来,抬脚踢翻身边一个手下:“没用的东西!” “哎呀~人群里传来娇美地惊呼,紧接着“啪”地巴掌声响起,然后就是清脆的低叱:“不长眼的狗东西,竟敢冲撞我家小姐!” 原来那家丁被他一脚踹下去站不住,蹬蹬蹬接连退了好几步,街上人又拥挤,这便刚好撞了上去。 司马炀原就是个没事都要找事地主,现在正一肚子火,有人挑衅,哪肯放过?立刻叉着腰气势汹汹地逼了过去:“死丫头,你敢打本少爷的人?” 琉璃叉着腰,眼睛一瞪道:“对,我打他了,谁让他不长眼睛?” 司马炀正要发飚,目光忽地落在一旁地田青梅身上,蓦地瞪圆了眼睛,瞧得眼珠子都掉出来。 老天待他不薄啊!刚走了个美男子,这边立刻又遇上一个美娇娘。 琉璃厌恶地瞪着他:“看什么看?” 田青梅羞红了脸,侧身避过他的视线,轻轻地拉了拉琉璃的衣袖:“算了,咱们走吧,今儿人多,难免的。” 想走?没有他的允许,她走得了吗? “敢问小姐芳名?”司马炀笑嘻嘻地靠过去,抱拳施了一礼:“家仆有眼无珠,冒犯了小姐,小生愿意赔偿。” 富贵察言观色,已知公子又动了色心,忙上前从袖中取出一锭金子,足足有五十两,恭敬地递了过去:“这是我们公子赔给小姐地医药费,还望笑纳~ “不必了,也没撞多重,何需如此多的医资?”田青梅皱眉,婉言推辞。 “小姐此言差矣~”司马炀贼眉鼠眼地溜着她娇美的容颜,笑道:“小姐千金之躯却不慎受此惊吓,小生对小 疚之情,又岂是区区一锭金子能表达的?” “你是什么东西!”琉璃抢过那锭金子,不屑地往地上一砸:“也不去打听打听,我们小姐是谁,就想用金子砸我们哪?呸!” 田小姐衣饰华美,举止得体,也知必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姐。但司马府地家丁向来横着走惯了的,哪受过这种气?又见她们只有主仆二人,身边并无人跟随,胆子也就大了。 呼啦一下涌上去,把主仆二人围在中间:“哟,这小娘们性子真烈!竟敢把我们公子给的赏银扔了?” “琉璃?”田青梅哪见过这种架式?当下拽住琉璃的衣角躲到她身后吓得簌簌发抖。 琉璃见了这一众的爪牙,心中亦是忐忑难安,壮着肚子挡住田青梅,喝道:“闪开,知道我们老爷是谁吗?” “我管是他谁!今儿都要做本少爷地便宜岳父!”司马炀眉一扬,吹了声口哨,痞气十足地道:“小的们,别吓坏了小娘子,本公子还要和她洞房花烛呢~” “你,你们真不要脸!”琉璃气得发抖,努力护住田青梅,竖眉低叱:“天子脚下,朗朗乾坤,竟敢调戏良家女子?” “少爷调戏的就是你,小地们给我抢!” 众家丁听命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按住了琉璃的双臂,把她和田青梅强行剥离。 田青梅粉面含羞,眼中带泪,慌张娇怯如受惊地小鹿,眼看司马炀淫笑着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过来,那双脏手慢慢抬起来,就要往她下巴上捏。 她自小养在深闺,学诗书礼仪,集万千宠爱,几曾受过此等污辱?当下瞠圆了眼睛,直愣愣地望着他的手爬上自己娇美地脸颊,一口气上不来,咕咚一下往后一倒,晕死了过去。 “不好了,死人了!”路人见状,恐惹上官非,吓得呼啦一下四散奔逃,转瞬间一条街变得清清冷冷。 司马炀也不料她这么不经吓,居然当街厥过去了!他本想猎艳泄欲,却没料到闹出人命,极不爽地唾了一口痰到地上:“晦气!我们走!” 他性子跋扈,自小就是闯祸的胚,叔父对此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知道他惹上人命官司,免不了要挨顿打,关上数日,为了一个女人,划不来。 “小姐~琉璃倒底年纪小,出了这等大事,也不知该到何处求助,只会扑过去,跌坐在地上,抱住田青梅反复哭泣:“小姐,你醒醒啊~” “有什么可帮忙的吗?”声音清冷,柔和中自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琉璃疑惑地抬起头,一名清俊俏拨的男子正站在她的身后。 如玉望着她怀中的田青梅,眼中露出关怀之意:“姑娘,在下略通黄之术,不嫌冒昧的话,能否让我替这位小姐把把脉?” 琉璃一咕噜爬起来,顾不得抹泪,咚咚咚叩了几个响头:“公子,若能救家小姐,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公子的恩情。” “做牛马就不必了,”如玉微微一笑:“能否请先放开我?否则没法施救。” 琉璃低眉一瞧,自己死死地拽住他的袖子,不禁脸一红:“公子,请~” “失礼了~”如玉施了一礼,蹲下去挽起袖子,先取了她手臂过来,探了探脉博,笑道:“不碍,只是厥过去了,待我替她扎上一针就会醒来。” “公子请,不必客气。” 如玉点了点头,自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针盒,拿了一枝在田小姐人中轻轻扎下。 琉璃摒住了气息盯着,果见一针下去,田青梅嘤咛一声,悠悠醒转,妙目流转,见到眼前一张清俊秀丽的容颜,顿时又惊又羞:“我,我在何处~ “小姐~琉璃慌忙扑过去,握住她的手又哭又笑:“你可醒来了!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如玉收了针,转身从容地离去。 “刚才那人是谁?”田青梅忍羞轻问。 “谁?”琉璃愣一下,这才想起如玉,忙转过头来:“是这位恩公救了小姐,他……咦,人呢?” 寂寂长街,行人廖廖,哪还有恩公的影子?(,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i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105章 思亲情切 医院位于紫禁城之东,设院使一人,官居三品,左一,官居四品,下有御医十五名,吏目二十人,医士三十人,食粮医生,切造医生各二十人。 本朝体制,御医授正七品衔,许着从六品冠带,领六品禄。 如玉即授了太医,即是正七品,正经的朝廷大员,依例配有官衙,并配有家仆十五人以上。她怕麻烦,更想节省些工钱好早日归还楚临风那一千两银子,因此只挑了个厨娘并一个看门的杂役。 太医院在长安东,为求便利,她的家也安在了城东。孙逐流早飞鸽传信,预先派了仆人过来帮她整理打点,倒省了她许多麻烦。 大军还朝,天子欢颜,大赦天下,百官三日不上朝,普天同庆。 如玉在街上转了一圈,实在无处可去,边走边打听,慢慢地回了自己的住所。到近前一看,竟是大门紧闭,铁将军把门。 想必是久候她不到,也不知她何时入住,看门的杂役锁了门瞧热闹去了。 如玉苦笑,正在盘算着要到哪里过这三天,一只手山拍上了肩:“乔彦!” 她回头,迎上孙逐流灿烂的笑脸:“哈,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回这里。啧,我和临风跨马游街,差点被那些女人的手帕给熏死,你居然一点面子也不给,连看都不看一眼?” 如玉任他说得眉飞色舞,只笑不语,目光往后瞟了一眼他身后那名俏丽地丫头。 “啊。忘了跟你说~孙逐流顺着她地目光瞧过去。这时才记起自己地来意。忙把明珠拉过来:“来。这是明珠。这是乔彦。我在肃州结识地生死兄弟。后天就是太医院最年轻地御医了。” “明珠见过乔大人。”明珠盈盈下拜。 如玉微微侧身避让。心中暗自好笑。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孙逐流地生死兄弟。面上却不露声色。温和地道:“明珠姑娘好。” “嘿嘿。”孙逐流把明珠直往她身前推:“乔彦。以后她就是服侍你地丫头了。她可能干了。你别客气。尽管支使就是。” 原来孙逐流见她不肯要贴身地小厮。知道她地顾忌所在。死缠着恭亲王妃。硬把她房里地大丫头明珠要了来送给她。 明珠跟在夫人身边十年。一心盼着世子回来。给他做个通房丫头。服侍得他高兴。以后当个侧室也不是什么难事。这辈子就算是熬出了头。见他回京便向王妃指名要自己服侍。正喜不自胜。哪知他转眼就把她送了人。对象还是个小小地七品御医。愣在当场。面上阵青阵白。做不得声。 如玉冰雪聪明,哪里看不出孙逐流是一厢情愿地在强人所难? 她女扮男装,原就诸多忌讳,若是身边再收一个对她满腹怨言的丫头,实在太不明智。但孙逐流一番好意,兴冲冲而来,若是直接回绝,又恐他下不来台,亦怕拂了明珠的面子。 “孙将军~她字斟句酌着打算推辞不受。 “逐流!”孙逐流笑眯眯地盯着她,再次纠正:“大家这么熟了,叫名字吧。” “逐流,好意心领了。”如玉以退为进,歉然一笑,婉言推辞:“不过我独居惯了,并不需人侍候起居,再说,太医俸禄亦有限,恐养不起那么多人。” “这个容易,”孙逐流大咧咧地答:“明珠的一应吃穿用度照常由我恭亲王府付就可以了。嗯,如果你不介意,另外二个也可……” 如玉啼笑皆非,轻轻一叹:“逐流,要不要我干脆搬到恭亲王府,以后大小事情都交给你去打点?” “好啊,若真是这样,我求之不得!”最好是嫁过来,什么都让他操心,一辈子烦着他,那才好呢! “太医院的差,你也替我去当?”如玉逼于无奈,淡淡地刺了他一句。 “呃~孙逐流这才发现如玉着了恼,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笑道:“这个,我无能为力~” 他只怕照顾得不周,恨不能倾其所有,却没有考虑到她的感受,确实欠妥。 公子看似率性而为,潇洒随和,其实骨子里是个骄傲狂自大,目高于顶地家伙----而他,也的确有骄傲的本钱。这还是明珠第一次见到他在别人面前吃瘪,大为诧异,不觉多看了如玉两眼。 面前这个男子,年仅弱冠,斯文俊秀,言辞温和,除此之外并无特别之处,为什么公子好象很怕他? “这些狗奴才,才一会不盯着,立刻就溜到外面玩,竟把主人关在门外,真正是岂有此理!”孙逐流目光落到门上的大锁,立刻转了话题。 “是我不对,没有事先通知他们要来。”如玉又恢复了淡定的性子。 “你这样可不行,这帮懒散奸滑之徒,严加管束尚且不够,你再事事退让,最后定会爬到你头上作威作福了!”孙逐流苦口婆心地劝。 如玉还未说话,明珠已先“噗哧”一声笑了:“公子多虑了,颜婶和颜伯都是夫人亲自挑的,人品上是信得过的。今儿怕是去瞧热闹了,这会子人都散了,估摸着要不了多久也该回来了……” 说到这里,远处走过来一对中年男女,见门前站着三个人,忙加快了脚步走过来:“哎呀,这不是公子嘛?可把你盼回来了……” “咦,这位公子……”到底女人心细,颜婶见了如玉的模样,已猜到了她的身份:“莫非是乔大人来了?” “在下乔彦,以后请二位多关照。”如玉怔住,忽地抱拳,一揖到底。 “不敢当,不敢当~颜伯颜婶忙避让,又着急回礼,一时手忙脚乱:“大人是主,我们是仆,岂有主子给奴才请安地理?” “长者为尊,受乔某一拜也是当得的。”如玉坚持行了一礼,心中酸苦,泪意涌上眼眶。 原来那严伯长相倒有几分似颜怀珉,如玉思亲情切,一时竟抑制不住。 众人见她这般模样,不禁面面相觑,暗自惊不定。 “乔彦?”孙逐流见到她抬起头,眼里泪光盈盈,吓得傻住:“你,你没事吧?” “我累了,想休息,你请回吧。”如玉自知失态,忙收敛了情绪,淡淡地下了逐客令。 “那好,我明天再来。”孙逐流也不敢扰她,只得揣着迷团走了。(,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106章 上任之初 日后,如玉到太医院供职。 因为她是由贤王举荐,御笔钦点的太医,院使左清臣亲自接待,领着她在太医院里转了一圈,详细介绍了一遍院中详情,并与众同僚相见。 众人早知有这要一位人物要来,见了面未免大失所望,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黄口小儿。又见她长相俊秀,心中不免生出轻视,言词虽很客气,态度亦很疏离,原因不必赘述如玉自然也能猜到几分。 一般来讲,太医院的人员配置是有定例的。在正常情况下,太医的晋升是按着品级一步步升迁调动。院使员缺,由左院判补,左院判员缺由右院判补……依此类推。如玉的凭空而入,打乱了太医院固有的节奏,不可避免地侵害了某些人的利益。 如玉见众同僚中大多人到中年,可称叔伯,更不乏白发苍苍者,心中越发愧疚不安。 贤王虽能举她入仕,却无法保她不受气,她既心知肚明,对于众人莫名的敌意也只得承受。好在她无意恋栈,想着不用多久就会离去,还太医院平静,也就稍稍心安。 左清臣离去后,左院判季秋离很客气地询问她有何特长,以定术科。如玉事先并不知情,一时茫然不解。 众人暗中偷听,见她连最基本的术科都不懂,越发心生鄙视,认定她不知用何法迷惑了贤王,才得到举荐,破格入了太医院当差的。 季秋离淡淡地解释:“太医院共有大方脉,小方脉,眼科,正骨科,痘科,针炙科,妇人科等,共计七科。” 如玉笑了笑,谦逊地道:“乔彦年轻,但得明师指点,不论哪科都可去得,院判瞧着何处方便,随意指派便是。” 她所学本杂。在朗梨。穷苦百姓求医固然不会问术科。到了军中更是各类疾病都由她一手处理。哪有专攻何科之说? 她想得简单。反正自己没打算在太医院久留。此处高手云集。不论在何人手下学得一点真本事。都够她受用一辈子。 岂知话一出口。听在别人耳里。已变成了托大狂妄之词。 季秋离亦是面色微微一变。撩起眼皮瞄了她一眼----她神色淡定。谦逊温和。又不象是作态。稍沉吟片刻。道:“宫中妃嫔众多。妇人科正需人手。你便入妇人科吧。从今日起便开始编班入宫轮值。没关系吧?” 如玉也不觉有何不妥。只觉自己本身便是女子。进妇人科比别人更方便一些。点头称:“听凭大人安排。” “你下去吧。”季秋离放她离去。 这太医院有大门三间,耳房里自然是门役的住处,左边中土地祠,右边是听差处,有一排五间大堂,平日便是御医办公的场所。 如玉初来,不懂规矩,见众人埋首书中神情严肃,也不敢扰了别人地清静,在角落拣了张椅子坐下,随手在书架上取了一本《女科旨要》看得津津有味。 忽见眼前一片阴影遮住了光线,抬首一瞧,贤王一身锦袍,含笑望着她:“乔贤侄手不释卷的习惯依旧如前呢。” 太医院一众同僚都神色恭敬地垂着手,在他身后站成一排。 如玉忙站了起来,拱手行礼:“下官参见贤王。” “不必多礼,”贤王微微一笑,亲切询问:“怎样,选好术科没有?” 季秋离忙代答:“方才征求乔太医的意见,已分在了妇人科。” 贤王一愣,微微皱眉,随即展颜:“太医院汇集的可都是圣手国医,杏林高人,乔彦切记虚心向学,有什么不懂的可请教长者。” “是。”如玉垂首称是。 贤王又道:“新居住得还习惯吗?有没有什么不便之处?” “比军中好了太多,没有不适,多谢贤王挂念。” “呵呵,”贤王听她提起军旅之事,面露微笑:“京中不比肃州,习俗,饮食皆有很大区别,这倒不急,慢慢就懂了。” 然后他又跟院使,院判说了些官样的场面话,姗姗离去。 贤王前脚刚走,孙逐流后脚便拖着楚临风进了门。 这两个人,一个是新鲜出炉的靖边王,一个是权倾朝野地恭亲王世子,两人都不容小觑,一对天皇贵胄同来探望乔彦,其意义不言而喻。 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这些人明着是来看乔彦,暗地里却是来罩场子的。众人对乔彦越发侧目,对她地医术虽有微词,身份上已不敢怠慢,早已把她划到了皇亲国戚之中。 “季大人,不知太医院何时休班?”孙逐流两臂撑在季秋离的桌上,笑眯眯地问。 如玉身处各色目光之处,本已十分不快,但她修养好,并未显山露水,这时听到孙逐流几近厚颜地公然要她溜班,心中越发火大,碍着楚临风的面子,又当着大家的面不便发作,只抿紧了唇,小脸冷凝,一声不吭。 季秋离在皇宫里混了一辈子,如何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忙堆了笑道:“乔太医初来,并未轮值,今日只分派术科,可不必坐班自行离去。” “多谢季大人,改天请你喝酒。”孙逐流哪懂看人脸色?拍拍他的肩,笑得肆意而张扬。 季秋离客客气气地把他们三人送出门,心中暗忖,这下可好,太医院里来的不是位新晋太医,倒是个祖宗。说不得,骂不得,万一她做错了事,闯了什么祸,还得替她担着。 孙逐流左手勾着楚临风,右手就要来揽如玉:“走,为庆贺乔彦进入太医院,到雍雅阁喝一杯去。” 如玉轻轻一闪,避开他地碰触,冷冷地道:“孙将军喜欢只管去喝,乔某恕不奉陪。” 若他不明真相倒也罢了,明知她女子身份,却拉她去酒楼喝酒,是何意思? 楚临风原不想来,被孙逐流硬逼着走了这一趟,再加上心里也好奇如玉在太医院的情况,也就无可无不可地来了。 这时见孙逐流打鸭子上架,如玉已然着恼,心中亦觉好笑,忙笑道:“乔彦不胜酒力,那便以茶代酒,我与逐流喝便是。” 如玉面色稍济,瞥了他一眼,没再吭声,算是默认了。 她也知既然在太医院当差,这二个人是避也避不开的,与其躲躲闪闪教人颇不痛快之外还凭白启人疑窦,倒不如大大方方彼此以朋友论交----直到她离开京城。 “行,”孙逐流倒并不执着,改口极快:“乔彦以茶代酒,我跟临风不醉无归,这总行了吧?” 总之,只要能跟如玉在一起,喝什么并不重要。(,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107章 酒后失言 已经暗了下来,晚风徐来吹走了白天的燥热,天陆续续亮起来,闪闪烁烁犹如如玉此刻复杂纷乱的心情。 “乔彦,”孙逐流打了个酒嗝,双目炯炯,偏着头望向如玉:“你究竟是谁?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如玉神色一僵,低头不安地啜着茶,氲氤的雾气升腾起来,模糊了她的面容。 “逐流~楚临风忙起身给他倒了杯酒,借机岔开话题:“来,咱们再喝。” 孙逐流抬手挡住他的手,一味盯着如玉的眼睛:“乔彦,你摸着良心说,孙某对你好不好?” 如玉垂着头,低地道:“将军和王爷对乔彦的大恩,没齿难忘。” “狗屁!”孙逐流激动地挥着,声音逐渐提高:“亏咱们还一起餐风饮露,一起出生入死,又一起救你出狼窝,我们把你当朋友,为了你豁出性命都在所不惜。可是你呢?连姓名都不肯相告……” 如玉面色白,眼中泪光盈然。 “逐流,”临风忙站了起来,搭上他的肩:“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不,没醉~孙逐流挣扎着摔开他的手,越过桌面握住如玉的:“乔彦,我只想知道你的名字,这样也很过份吗?” “孙将军~如玉瑟缩一下。试图抽回手。没成功。咬着唇道:“请你自重。” “逐流!”楚临风大喝一声:“你什么酒疯?” 他鲜少发怒。这雷霆万钧地一吼。晃若惊雷炸醒了孙逐流地理智。他抬起头。看着神色冷厉地楚临风。再看着咬得唇都快破了地如玉。不觉茫然:“我。说错什么了吗?” “对不起。我还有事恕不奉陪。告辞。”说罢。如玉起身逃也似地离开。 “等等。我送……”孙逐流下意识地想追。 楚临风拽住他地臂。默默地摇了摇头。低叹:“让她去吧。” 事实上,他也很好奇,只是一个名字而已,为什么乔彦的反应这么大?只不过,如果这个名字对乔彦是种伤害么,他也不希望逐流强行发掘她的痛苦。 如玉初时只觉胸腔发涨,脸上火一般地烧着,在街上疾走了一阵,被冷风一吹,慢慢地冷静下来,又觉自己如此敏感,实在有些小题大做了。 平心而论,孙逐流的要求并不过份因为自己的懦弱,把责任推到孙逐流的身上,怪他唐突,实在有欠公平。 她想,再过一段时间,等她筹够了那一千两银子,一定会当面跟楚临风说清楚。只有勇敢地面对,才能摆脱过去带给自己的阴影,真正的获得解脱,开始全新的生活。 “乔大人~”颜伯在大门口焦灼地等候远地看到如玉拐过街角,忙急急地迎了上去:“你可回来了。” “有什么事吗?”如玉奇道。 三狼自藏身处踱了出来冲如玉微微一笑,抱拳道:“乔大人,王爷在府上恭候多时了。” “他来做什么?”如玉变色。 三狼好脾气地笑了笑,客气地道:“乔大人见了即知。”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如玉深吸了一口气直了背迈步向自己家中走去。 颜伯欲跟,三狼伸出手自怀里摸了一张银票笑得温文无害:“劳烦管家去打几斤好酒,切几斤卤牛肉来吗?” “呃,”颜伯变色:“要不了这许多说王爷远来是客,怎好让你破费?” 他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切两盘牛肉动用银票的人! “记住,酒要谪仙楼的,卤牛肉要雍雅阁的。 ,三狼把银票强行塞进他手中,转身施施然离去。 “啊?”颜伯捏着银票傻了眼。 这两处地方,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跑完再绕回城东,还不得大半夜了? 如玉进了门,花满城正负着手站在院中那棵桂花树下,听到脚步声,不急不慢地回过头:“上哪去了,这么晚才回?” 那语气,十足就是一个男人在质问晚归的妻子。 “王爷纡尊降贵,知有何要事?”如玉不答,只冷冷地望着他。 花满城走近两步,闻到从身上隐隐飘来的酒香,不悦地蹙起了眉毛:“你喝酒了?” “这是我的。”如玉崩着脸,见颜婶端了茶盘出来,吩咐道:“颜婶,送客。”说罢,不再看他,径直越过他往屋内走去。 “啊?”颜神情尴尬地望着花满城,心中惴惴:“王爷~ “乔人开玩笑呢,”花满城平静地自她手里接过茶盘,抬起下巴示意颜婶离开:“我有事与你们大人商谈,你先下去吧。” 颜婶不安地瞧了瞧如玉的背影,不敢自做主:“这~” 如玉听他语气,知道不让进门,必然不得善了,自己一味固执,只会令颜婶为难,只得停下来,淡淡地道:“颜婶,我与王爷谈点事,暂时不用你侍候了。” “是。”颜婶如蒙大赦,匆匆离去。 花满城托着茶盘,悠闲地晃了进去。 “花满城!究竟要怎样,你才肯放过我?”如玉站在门边,怒目而视。 花满城狐地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她:“你好象很不开心?是不是左清臣那糟老头给你气受了?” “只要你不出现,我的日子会好过很多。”但是,这显然是个奢望。 如玉撇过头不看他,语气消沉。 “呵呵~花满城不但不恼,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若没有本王,你的日子岂非太过无趣?” 如玉无力地撑着额,神情厌厌地跌坐到椅子中,声音从指缝中漏出来:“你想怎样,请便吧。” 见她摆出一副“要杀要剐随便你”的模样,花满城心中忽地生出恼怒,将茶盘重重地往桌上一扔,杯盘唏哩哗啦掉了一地,他看也不看,转身便往外走:“好,本来想用颜怀珉的消息来庆贺你进入太医院,看来是我多事了。” “你说什么?”如玉霍地抬起头,一脸震惊地瞪着他。 花满城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出了花厅。 “等一下~ 花满城哪里肯停?三步并做两步转眼已到了大门处。 “先别走,啊~”如玉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因为太焦急,脚下踩着碎片滑了一跤,碎片划破掌心,鲜血流出来。 她顾不得疼,立刻爬起来,追到门外一瞧,哪里还有花满城的身影? 他的性子极狠戾,言出必行,如果打定了主意不肯说,必然是问不出来了。不但问不出,搞不好还会变着法子折磨无辜的颜怀。 没想到偶尔的一次任性,带来的后果竟是与父亲的失之交臂,焦急,伤心,失望,后悔,疼痛,种种情绪席卷而来,如玉扶着门框缓缓地滑坐到地上,嘤嘤低泣起来。 ps:偶的帐号一直是自动登陆的,昨天重装系统,结果啥米都没有了,到更新时发现,偶居然把帐号忘记鸟……焦头烂额了一天,终于误打误撞地进来了……乌龙啊乌龙……(,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108章 隔巷相望 心着颜怀珉的命运,如玉一夜碾转,眼见天色微明,下床,匆匆洗漱毕出来,颜伯还在梦乡,她拉开门,踏着晨光走了出去。 时间尚早,路人稀疏,街头转角一家早点铺的笼屉里冒出袅袅的白雾,在长街上弥漫着,散发着诱人的清香。 如玉在铺子前站定,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食物的香气似乎越发的浓了,勾得肚子里的馋虫都开始造反。 她低头,从怀里摸出十文铜钱:“劳驾,给我……” 斜刺里忽地伸出一只手,接过她手里的铜钱:“这里不好,我带你去别处吃。” 如玉愕然抬头,上一双黑亮有神的眼睛:“你,你来做什么?” 花满城但笑不语,牵住她走。 如玉想要挣,可想到昨晚他说的话,又不敢,只得咬住唇,目光慌乱地四下乱瞟,深恐被街坊邻居撞见。 一只手被他握住,指腹上的茧按她被瓷片划开的伤口上,轻轻摩挲着,又痛又痒,似千百只蚂蚁爬过。她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手在袖子里紧握成拳,下意识地发着抖。 花满城牵着她拐进一~巷,忽地停住:“疼吗?” 如玉触电似地垂下头。退步。嗫嚅着低声:“不疼。” 满城执起她地手。细细瞧了一会。弯唇嘲讽道:“亏你还是个御医。竟然连自己地伤都不会处理。” “小伤。不碍事。”如玉小小声地分辩。 “肿了。留疤很难看。”花满城淡淡地指控。不由分说地塞了一只瓶子到她手心:“不许敷衍。我要检查地。” 如玉尴尬地握着那只瓷瓶。讪讪地转过头:“要去哪里?我还要去太医院当差。迟了恐不妥。” “别罗嗦。要你走就走。”花满城冷着脸只顾穿街过巷。 “王爷~她犹豫一下,鼓起勇气想要打探父亲的消息。 “城哥~他悍然纠正。 如玉哗地红了脸,讷讷半天憋不出来。 花满城也不理她,迈开大步只顾往前疾走。 如玉心中天人交战,最终对父亲的渴盼和忧虑还是战胜了她的自尊哧了半天,挤出一个字:“城~” 她只顾想着心事,前面的花满城突然停了下来,等她发现已煞不住脚,直直地撞上他的背“哎呀”一声低呼,伸手揉撞得生疼的鼻子,险些掉出泪来。 卖云吞的老张头正在出摊到叫声,好奇地扭过头来看。 “来两碗云吞,多放点胡椒面。”花满城拖了一张长凳过来,招呼如玉坐下。 如玉不禁微愕一大清早地等在她家门外,凶巴巴地带了她来,就是为了到这里吃早点? “坐啊~花满城回头,见她只顾呆站着,拽住她的手一扯:“这里的云吞地道,皮薄馅香够老。” “呵呵,”老张头一听人夸他的云吞刻来了劲了:“这位客官好眼力,一看就是见个世面的!全京城的云吞我要是认了第二人敢认第一。不信你尝尝,不好吃不要钱。” 热腾腾的云吞送上来玉不再说话,低头舀了一勺进口,细细地咀嚼。 花满城只拿着汤勺慢慢地搅着,并不急着吃,慢悠悠地四顾。 他身量本高,气度不凡,往这种市井地面一坐,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威严,令人不敢逼视。 如玉昨晚被楚临风和孙逐流拉去喝酒,基本没怎么吃饱,加上一晚上没睡,又被花满城拉着走了好几条街,早已肌肠漉漉,自然是越吃越香,一碗云吞很快见了底。 “看来孙逐流也不怎么大方,请客都不让吃饱。”花满城牵动嘴角,扯了个嘲讽的笑容,匀了几勺到她碗里:“快吃!” “你们兄弟两感情真好。”反正也没什么客人,老张头在一旁瞅着两人呵呵直乐。 “我吃饱了。”如玉涨红了脸,局促不安地捉着衣角。 “走吧。”看看时间差不多,花满城推开凳子站了起来。 “哦。”如玉如蒙大赦,忙站起来,茫茫然地跟在他身后离开。 莫名其妙地走了大半个京城,吃一碗云吞,就这样回去了? 花满城忽地拉着她折入一条小巷,将她圈入怀中,紧紧地贴在墙上。 “呀~如玉下意识地挣扎。 “别动,来了~花满城按住她的肩,目光沉沉地望着远处。 什么来了? 如玉纳闷地低头,目光穿过他的腋下朝巷口望去,忽地定住。 颜怀珉左手拿着一张折叠方凳,右手提着个自制的药幡,妙手回春四个黑色篆字迎着风飞舞着,象四张大笑的嘴,嘲笑着如玉的无知无觉。 他迎着晨曦缓缓地向这边走了过来,满头苍灰的发在微风中飞扬出岁月的沧桑与悲苦。 脸上那刀刻般的~痕,默默地诉说着别后的思念之情。 如玉震惊万分,眼前这个身材佝偻,沉默寡言的老苍头,还是她熟悉的那个温雅风趣,拥有谦谦君子之风乡间民医颜怀珉吗? 泪水瞬间盈满眼眶,模糊了眼前那道曾经熟悉的身影。 “爹~她低喃着,滚烫的泪珠落了下来,滴到花满城的手上。 他皱了皱眉,想也未想,伸指揩去了她的泪。微微粗糙的指腹滑过她冰冷的颊,带给她莫名的温暖。 如玉软了膝,靠在他怀里低低地饮泣。 她万万没有想到,短短一年,颜怀珉竟苍老如厮! “去吧~花满城轻轻抱了抱她,放开她道:“跟他好好谈谈。” “爹~娇憨中带着点任性的嗓子响起,晨风里,如兰苗条的身影向这边了过来。 颜怀停步回首,脸上漾出一丝宠爱的微笑:“兰儿。” 如兰气喘咻咻地跑了过来,着唇娇憨地抱怨:“爹,你想什么呢?我叫你那么久都没有听到!” “爹想事去了,对不起。”颜怀歉然地笑了笑:“有事吗?” “爹还好意思问!”如兰瞠大了美眸,嗔道:“你又忘了拿药箱啦!沉死了,害我跑这么远!不管了,爹要给我买好吃的!” “好,好好,你想吃什么?爹都给你买。”颜怀珉宠爱地拢了拢她的发,从她手里接过药箱提在手里。 “真的?爹最疼我了!”如兰立刻笑逐颜开,挽住颜怀珉的腰:“我要吃醉仙楼的春卷!” “行,爹一会带你去吃。” 如玉踏出去的脚慢慢地缩了回来,一步,再一步,最后缩在角落里,任那对父女与自己擦肩而过。(,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i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109章 被阻宫门 玉到太医院的时候,已迟了小半个时辰,众太医尽皆来太医院两日,第一天早退,第二日迟到,果然大牌。 季秋离倒是面色如常,客客气气地跟她打招呼:“来了,吃过没有?” “吃了~如玉自知理亏,微红了脸,想向他解释几句,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嗫嚅了半天,一个字没迸出来。 难不成乍然见到阔别一年的父亲,所以迟到了都是对的? “去做事吧~”季秋离圆滑融通,微微一笑,主动给她台阶下。 “嗯。”如玉心存感,默默地在众人各色的目光中回到座位。 “钱大人,门口有人找,好象急事。”门房过来通报。 “有劳了~”钱铮起身离开,片刻之后匆匆折返,额上冷汗涔涔:“季大人,孙儿顽劣,自树上摔下,折了腿骨,需回去处理。” 钱铮友在太医院已有十年,在同僚中颇有威望,他年近花甲,三代单传,只此一名金孙,遭此横祸,早已魂飞胆丧,连话都说得颠三倒四。 季离与他共事三十年,自然知道他家情况,听了这话忙站起来:“钱老请去,不必担心院里。” “多谢季大人。”铮友搓着手:“那晚上皇宫地金蕊宴……” “我会再派人入宫侍直。”季秋离点头表示了解:“钱老就不用管了回去看顾孙儿吧。这几日暂时不必来太医院应卯了。” “是~钱铮友一脸感激。匆匆地走了。 太医院里人员虽众。事情却也不少。御医。吏目医士各司其职。或整理前人医案。或配制成药。或担任内外教习。任务繁杂。并无闲缺。 钱铮友临时抽身。季秋离再安排人手补他地空缺。其他地方必有缺员。加上入宫侍直。职位低下者亦不够资格因此颇费思量 如玉在一旁将二人地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此时见钱太医走后。季秋离一直眉心微蹙。似是委决不下时没想太多。站起来道:“季大人上地宫直。就由在下替钱老去吧。” “你去?” “嗯,如果我有这个资格的话。”在军中,遇到有缺员缺勤,一般都是她顶上,从无例外因此如玉倒不觉得此举孟浪,只恐自己没有资格。 资格当然有只怕她能力与经验尚且不够。不过,她既入了太医院当了太医,那么入宫侍直是迟早都要去的。敏语堂经验老道医术高明且性子稳重,有他带着,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季秋离略略沉吟,笑道:“那好,老夫正愁不好安排,既然乔大人自告奋勇,那是最好不过。敏大人,乔大人初次进宫,经验不足,你多关照一下。” 如玉忙转身朝敏语堂行了一礼:“敏大人,下官才疏学浅,烦请多多指教。” “乔大人后生可畏,既然贤王亲自举荐,医术必是了得,指教却是不敢当,有机会,大家切磋切磋吧。”敏语堂不冷不淡地答。 “我还有事,两位多多亲近。”季秋离功成身退,聪明地置身事外。 敏语堂疏离一笑,径自回了自己的座位。其他人都抱着瞧热闹的心态,皆不吭声,暗中观望。 如玉虽感觉到他的冷淡,但她自己本来也是个性子冷淡不擅与人交流的,兼之自己初来乍到,相互都不熟悉,陌生和疏离也是正常。既已与他打过招呼,也就不以为意,埋头再去整理医案。 到了午时,敏语堂用过饭到南厅,本欲招呼她一同进宫,但见她埋首书堆,没有起身的意思,于是一声不吭,径自先行去了宫中。 等到季秋离在外转了一圈回来,已是未时二刻,他见如玉依然端坐案前,桌上一摞妇人医案几已堆成小山,不禁大惊:“乔大人,午时需入宫侍直,你为何还在这里?” “啊?”如玉愕然抬头:“没有人跟我说过~ 季秋离心道:你傻啊?进宫侍直连时辰都不问清,仗着有两个王爷一位世子撑腰,也不主动与人交谈,被人排挤也算活该。但此时却也不是责怪她的时候,耽搁了侍直,万一临时出了状况,上面追究下来,他这个院判也脱不了干系。 “快,乘我的马车前去,现在还来得及。”季秋离摇头,只得替她收拾残局。 “多谢季大人~如玉不敢推辞,称了声谢,坐了车直奔东直门而去。 “季大人,今日你老当值?”宫门侍卫认得季秋离的马车,笑着上来检查腰牌。 “这位是新进太医乔彦,以后她也会常在这里走动。”季秋离把如玉推到侍卫跟前:“她可是贤王亲自举荐,又与靖边王,恭亲王世子情同兄弟,几位大人多多关照。” “哟,我还以为太医院只有老头子呢,不想还有这么年轻的太医。”侍卫听到她如此来头,又瞅着如玉清俊,不觉多看了几眼。 如玉被他瞧得颇不自在,一时脸热,弯腰向季秋离行了一礼:“大人请回,我先进去了。” “如此,我先走了。”季秋离也多说,吩咐车夫赶马离去。 如玉目送他走得远了,这才举步向宫内走去。 侍卫见她就要进门,忙拦住她陪着笑道:“乔大人莫怪,今次第一次入宫,腰牌还是要出示一下的,日后熟了,此项可免。” “腰牌?”如玉再次怔住:“没有人跟我说过。” 其实,这点倒不怪如玉,她来太医院只二天,腰牌看似简单,但手序繁复,尚未制做好发到她手里,季秋离事多,哪里记得这种小事? 侍卫本是例行公事,想着她拿出来随便看一眼就放行,哪知她居然拿不出来,不禁怔住:“乔大人,这可不好办了。” “侍卫大哥,”如玉本就来得晚了,眼看时间流逝要错过当直,不禁急了,软了声音求道:“我来太医院只得两天,腰牌尚未发下,你也看到是季大人亲自送我过来,并无虚假。烦请通融一次,日后定当相谢。” “乔大人~侍卫一脸为难:“无腰牌入宫,这在我朝可没有先例。” “那,要怎么办?”如玉傻了眼。 腰牌并不是忘了带,而是根本没有发放,难不成现在赶回去,定制一块?(,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110章 暗中相帮 正与侍卫僵持不下,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着小眼都决这棘手之事。忽地一骑快马疾驰而至,马上之人正是楚临风,他见乔彦一脸焦灼,心中奇怪,翻身下马走过去问:“什么事?” “参见靖边王~”侍卫忙扔下如玉前去见礼:“这位新进乔太医未带腰牌入宫侍直,不合规矩。” “下官乔彦,见过王爷~如玉欠身行了一礼,淡淡地解释道:“我新入太医院,尚未领用腰牌。” “嗯~楚临风点了点头,从身上摘了一块银牌递了过去:“此事是内务府行事拖沓,印绶监办事不力,与太医院无扰。在腰牌下发之前,乔太医可暂用御前侍卫腰牌入宫侍直,等腰牌下发之后,再行上交。” 楚临风被封靖边王,领京畿禁卫之职,皇城治安归他掌管,他既发话放行,侍卫自然不敢怠慢,验过无误,登记造册后放行。 “谢王爷。”如玉心十分别扭,低声致谢之后转身离去。此事虽不算她的过错,但被楚临风撞到,并要他解围总不是滋味。 “等等~楚临风见了她的模,心中暗自叹息。 皇宫大内宫;多如星辰,道路纵横交错何止千百条,似她被般胡乱走,怕是走到明天天亮也找不到地方。 如玉极不情愿地驻足,并不回头:“爷还有事吩咐?” 楚临风紧走几步与她肩而行:“我正要前去公所附近办事,不如一起走吧。” 如玉没有吭声。只默地往后略退半步。谨守着本份。并不与他齐肩。 “太医院可还习惯?”楚临风温言相询。 “嗯~如玉低应一声然并不想与他多交谈。 “乔彦~楚临风忽地停步偏头。带着点研判地目光望着她:“我可是无意间得罪过你?” 要不然隐隐约约地为何感觉她对他总是避如蛇蝎? 如玉一惊。颊上瞬间绯红一片:“王爷言重了。王爷于我恩重于山……” “大家一起出生入死,那些官样的场面话还是省省吧。”楚临风心中憋屈,淡淡地挥手阻止:“如果的存在令你不便,以后会注意。” 说到恩慧人情,他虽救她出水火替他疗伤治病且衣不解带亲侍汤药月余,谁欠谁的情,还说不定。 他想来想去,唯一让她不自在的是在摩云崖撞破她的女儿身。可那是在非常状态下的无奈之举,惊鸿一瞥之后,他已退身避让,相信这点她亦十分清楚,当不至于耿耿于怀吧? 如玉一窒,心知伤到他的自尊又不擅言辞,低着头吭哧了半天也没找到足够令他释怀又能解释自己立场的理由,索性陷入沉默。 这是她对付花满城惯用的伎俩情急之下苦无良策,拿出来应对眼前这尴尬局面。 沉默也是一种态度等于赞同。 楚临风原是赌气的话,说不得也有一半的试探在内,想着不论真假,总该有只言片语的解释,多少可以让他一窥她内心的想法,哪知她居然默认! 这下等于亲手把自己送上高台,她却只在下面瞧着,不给他搭梯子! 他也算少年得意,一路春风马蹄疾地升上来,几时受过这种冷遇?当下懊恼得几乎吐血,面上也只能强装云淡风轻,只是脸皮再厚也不肯主动搭话,两个人于是一路沉默地到了公所。 “那边就是公所,我还有事,不送了。”楚临风在岔道上停步,指引方向。 “多谢王爷。”他道了别却并不即刻离开,如玉一时无语,默然望着地面。 楚临风见她再无多话,只得按捺住失望,客客气气地道别:“再见。” “再见~如玉如释重负,舒一口气转身就走。 敏语堂把如玉扔在太医院,独自来了公所当值,眼看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始终不见她的人影,生恐她就此不到,上面追究下来,他脱不了干系。 他心中也开始焦急,几次跑到公所门外跷首而望,这时见到她现身,立刻冲了上去,怕她开口抱怨,劈头就是一顿责备,好先声夺人:“乔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才来?万一错过侍直,上头责怪下来,你可愿负全责?” “对不起,乔彦愚鲁,让大人担心了。”如玉低头,尚没有被排挤的自觉,犹是一脸内疚。 楚临风在远处瞧见,不由暗自摇头,心道:这就是个懵懂的小女人,我何必跟她呕气?只怕气死了她也不知道。 人家摆明了耍她,她竟满怀歉意,教他还有何话好说? “敏大人~心中并不情愿,脚却象有自己的意志,等他察觉,已站到二人面前:“今日当值?” 乔彦一无所觉,却不代表他也懵然无知。 这个老滑头,必是不服乔彦破格擢用,仗着身份欺凌后进,想令她出乖露丑。身为前辈同僚,不思在业务上胜过小辈,却在这些小事上玩花样,耍奸使诈,真真可笑! 对付这种奸滑小人,唯有比他更势力,拿身份压他一压,否则日后会更嚣张。 “下官参见王爷~”敏语堂忽地见了楚临风,面上阵青阵红,忙躬身见礼。 “敏大人”楚临风微微一笑,站到如玉的身旁:“乔兄弟初来乍到,诸多规矩不懂,还望敏大人多多提点,照顾,本王不甚感激。” 一个敏大人,一个乔兄弟,内外有别,清楚明白地交待了身份,其含义不言自明。 “应该的,应该的~敏语堂冷汗直流,暗悔运气不佳,直接撞上了当朝新贵的靶子上。 如玉哪里知道这二人在几句话之间已是暗潮汹涌?只挂着自己来迟一步,怕是来不及准备,胡乱冲二人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屋:“金蕊宴在即,我还有事。” 敏语堂正愁无法脱身,立刻借机下台:“王爷,请恕下官公务在身,不能奉陪。” 这倒好,挤兑他的时候不遗余力,敏语堂有难倒是热情相帮。这人,简直就是个棒槌!你对她再好,她也不知道。 楚临风顿时啼笑皆非,摆手径自离去。(,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111章 巧遇青梅 个时辰之后,如玉才明白,所谓金蕊宴,其实就是皇后娘娘发贴,邀请京城的皇公贵族中年轻一辈的公子小姐们进皇宫聚会。 漱玉湖畔大摆宴席,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满园秋菊怒放,加上宫女巧手织就绢花扎于树梢枝头,喷以香粉,色彩缤纷,绚丽夺目,几可以假乱真。 湖上轻舟画舫游弋穿梭,丝竹悠扬,衬着五色霞光,劈波斩浪。 公所里如玉靠窗而坐,低头读着一本医书,饶是外面衣香鬓影,莺声燕语,于她全然没有半点影响。 “笃笃”几声轻响,她茫然抬头,不见人影,复又垂头看书。 “喂~孙逐流藏在下,半天不见她来找,索然无味地站直了吼道:“一个大活人在这里,你都不出来瞧一眼的?” “孙将军?”如玉诧异地站起来:“怎么来了?” “我来好会了。”孙逐流鼓着腮生气。 “哪里不舒服吗?”如玉忙放下书。 “不生病就不能来找你?”孙逐流更加了。 “我在当值。”如玉暗自叹。淡淡地申明。 “我知道~不然。他干嘛找到这里来?一子地药味!不过。药味也好过那满园地脂粉香。 “哟。这不是孙将军吗?”敏语堂在面听到声音出来一瞧。满面堆欢地迎了出来:“真是稀客。快请入内奉茶。” “敏大人。”孙逐流微微一笑。上前拖了如玉就走:“我有个朋友不太舒服。请乔大人去看看可使得?” “孙将军请便~敏语堂哪里敢说半个不字。眼睁睁地看着二人消失在他眼前。 孙逐流拖着如玉一路疾走。穿过几座假山过一丛丛怒放地秋菊。很快到了漱玉湖畔。 孙逐流将她强行按在一张玉案之上了一碟糕点就往她怀里一塞:“吃吧,杏仁脆葺卷,宫外很难吃到的。” 如玉神色尴尬,压低了嗓子道:“将军,这如何使得?” “逐流是谁啊?”边上几个华衣美服的青年男子,望之皆是非富即贵,侧目看着如玉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少管闲事~孙逐流懒洋洋地睇过去一眼,殷勤地招呼如玉。 如玉转头四顾,见当中搭了一方锦台,遥遥望去一男一女端坐锦台之上,威仪端严,华服盛装,正是当朝皇帝与皇后。 她不敢多瞧,忙往别处瞅去。 却见对面也摆了一长列玉案锦凳中全是些面目娟秀的华衣少女,各个风鬟鬓绕,姿色秀美争奇斗艳,叫人挪不开眼睛。 “孙将军出来好一阵了,该回去了。”如玉不惯这繁华喧闹的场合又不喜众多关注的目光,却不过孙逐流的热情,坐着勉强吃了半块糕点,心中忐忑,死活要走。 “公所里反正有敏语堂看着,你急什么?”孙逐流不肯放人,转头四处寻找:“临风那小子不知到哪里去了,咱们去找他喝酒。” 如玉听得楚临风也在,心中怦怦乱跳,越发不肯多呆。 正相持不下时,忽见一宫装女子迤逦而来,走到二人面前,朝孙逐流施了一礼:“孙将军,娘娘有请。” “喂,你别乱走,在这里等我。”孙逐流无奈,只得叮嘱了她几句,丢下她去了。 如玉正愁脱不了身,只胡乱点头应了,只等他一走,转身便回公所。 只是她第一次进宫,来时又是匆忙间被孙逐流拖着乱走,哪里记得路线?在花园里左弯右折地绕了一阵,越走越远,竟迷了路。 夜风阴冷,园中花木森森,幽暗冥寂,她心中着急,想找个宫人问路,半天也无人经过。心知大家只怕都去湖边瞧热闹去了,无奈之下,只得打起精神,循着丝竹之声重新折返湖畔。 弯弯绕绕地走了半天,忽地身后传来稚嫩地喝叱:“站住!” 如玉回头一看,却是个粉妆玉琢的男孩,头上束着紫金冠,穿着件镶金线大红百蝶穿花箭袖衫,蹬一双青缎粉底靴,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瞪着她。 她心知必是哪位王公大臣的公子,微笑着弯下腰问:“小公子,可是叫我?” “呀!”小家伙不屑地瞪了她一眼:“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你可是迷路了?”如玉左右瞧了瞧,不见他身后有仆从跟随,暗自猜度。 “呸!”小家伙脸一红,嘴里却不肯承认:“你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笨?” “我是乔彦,你叫什么名字?”如玉瞧了他神色已知所猜不错,也不戳破,依旧和颜悦色。 “我是田青龙,田墨轩是我爹。”他挺了挺胸膛,故做严肃地道:“帮我找田府大小姐传句话,就说我在这里等她,要她来见我。” 如玉瞧了他的模样,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田公子,可是跟姐姐走散了?” “你才走散了呢!”田青龙气鼓了颊:“本公子只是不喜欢跟女人呆在一起!罗哩叭嗦又爱哭又爱闹,烦死了!” 如玉莞尔,捏了捏粉嘟嘟的颊:“那你喜欢跟谁在一起?” “我喜欢逐流哥哥和临风叔叔~田青龙挺直了小身板大声道:“长大了,我也要象他们一样上阵杀敌,建功立业。” “哟,人小鬼大~”如玉微笑,牵了他的手:“走,我带你去找姐姐。” “喂,不许说我小!”田青龙十分不满。 “四少爷~ “龙儿~ “可是找你的?”如玉低声询问。 “在这里了!”一名少女自花丛后急冲了过来,一把抱住田青龙小小的身子:“四少爷,你跑到哪里去了?” 田青龙不满地使劲推她:“你瞎嚷什么?不过是闷了,到处走走罢了。” “小姐,四少爷在这边~琉璃哪里肯放?拽紧了他的手,转身冲湖畔大嚷。 不多时,田青梅分花拂柳而来。 “大姐~田青龙挣脱琉璃的手,冲过去,扑进她怀里。那亲热的模样,哪有半点讨厌的意思? 如玉抿唇而笑,忽地思及如兰,眉间掠过一抹惆怅。 “这位是~田青梅蓦地见了陌生男子,晕生双颊,轻声问。 “在下乔彦~”如玉忙躬身行了一礼:“公子即已安全送达,下官告辞。” 田青龙找到家人,她可还没找到公所,得赶紧找到孙逐流,让她送她回去。 “咦?”琉璃这才注意到如玉,细一打量,又惊又喜地道:“这位不是恩公吗?”(,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111章 巧遇青梅 个时辰之后,如玉才明白,所谓金蕊宴,其实就是赏娘娘发贴,邀请京城的皇公贵族中年轻一辈的公子小姐们进皇宫聚会。 漱玉湖畔大摆宴席,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满园秋菊怒放,加上宫女巧手织就绢花扎于树梢枝头,喷以香粉,色彩缤纷,绚丽夺目,几可以假乱真。 湖上轻舟画舫游弋穿梭,丝竹悠扬,衬着五色霞光,劈波斩浪。 公所里如玉靠窗而坐,低头读着一本医书,饶是外面衣香鬓影,莺声燕语,于她全然没有半点影响。 “笃笃”几声轻响,她茫然抬头,不见人影,复又垂头看书。 “喂~孙逐流藏在下,半天不见她来找,索然无味地站直了吼道:“一个大活人在这里,你都不出来瞧一眼的?” “孙将军?”如玉诧异地站起来:“怎么来了?” “我来好会了。”孙逐流鼓着腮生气。 “哪里不舒服吗?”如玉忙放下书。 “不生病就不能来找你?”孙逐流更加了。 “我在当值。”如玉暗自叹。淡淡地申明。 “我知道~不然。他干嘛找到这里来?一子地药味!不过。药味也好过那满园地脂粉香。 “哟。这不是孙将军吗?”敏语堂在面听到声音出来一瞧。满面堆欢地迎了出来:“真是稀客。快请入内奉茶。” “敏大人。”孙逐流微微一笑。上前拖了如玉就走:“我有个朋友不太舒服。请乔大人去看看使得?” “孙将军请便~”敏语堂哪里敢说半个不字。眼睁睁地看着二人消失在他眼前。 孙逐流拖着如玉一路疾走。穿过几座假山过一丛丛怒放地秋菊。很快到了漱玉湖畔。 孙逐流将她强行按在一张玉案之上了一碟糕点就往她怀里一塞:“吃吧,杏仁脆葺卷,宫外很难吃到的。” 如玉神色尴尬,压低了嗓子道:“将军,这如何使得?” “逐流是谁啊?”边上几个华衣美服的青年男子,望之皆是非富即贵,侧目看着如玉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少管闲事~孙逐流懒洋洋地睇过去一眼,殷勤地招呼如玉。 如玉转头四顾,见当中搭了一方锦台,遥遥望去一男一女端坐锦台之上,威仪端严,华服盛装,正是当朝皇帝与皇后。 她不敢多瞧,忙往别处瞅去。 却见对面也摆了一长列玉案锦凳中全是些面目娟秀的华衣少女,各个风鬟鬓绕,姿色秀美争奇斗艳,叫人挪不开眼睛。 “孙将军出来好一阵了,该回去了。”如玉不惯这繁华喧闹的场合又不喜众多关注的目光,却不过孙逐流的热情,坐着勉强吃了半块糕点,心中忐忑,死活要走。 “公所里反正有敏语堂看着,你急什么?”孙逐流不肯放人,转头四处寻找:“临风那小子不知到哪里去了,咱们去找他喝酒。” 如玉听得楚临风也在,心中怦怦乱跳,越发不肯多呆。 正相持不下时,忽见一宫装女子迤逦而来,走到二人面前,朝孙逐流施了一礼:“孙将军,娘娘有请。” “喂,你别乱走,在这里等我。”孙逐流无奈,只得叮嘱了她几句,丢下她去了。 如玉正愁脱不了身,只胡乱点头应了,只等他一走,转身便回公所。 只是她第一次进宫,来时又是匆忙间被孙逐流拖着乱走,哪里记得路线?在花园里左弯右折地绕了一阵,越走越远,竟迷了路。 夜风阴冷,园中花木森森,幽暗冥寂,她心中着急,想找个宫人问路,半天也无人经过。心知大家只怕都去湖边瞧热闹去了,无奈之下,只得打起精神,循着丝竹之声重新折返湖畔。 弯弯绕绕地走了半天,忽地身后传来稚嫩地喝叱:“站住!” 如玉回头一看,却是个粉妆玉琢的男孩,头上束着紫金冠,穿着件镶金线大红百蝶穿花箭袖衫,蹬一双青缎粉底靴,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瞪着她。 她心知必是哪位王公大臣的公子,微笑着弯下腰问:“小公子,可是叫我?” “呀!”小家伙不屑地瞪了她一眼:“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你可是迷路了?”如玉左右瞧了瞧,不见他身后有仆从跟随,暗自猜度。 “呸!”小家伙脸一红,嘴里却不肯承认:“你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笨?” “我是乔彦,你叫什么名字?”如玉瞧了他神色已知所猜不错,也不戳破,依旧和颜悦色。 “我是田青龙,田墨轩是我爹。”他挺了挺胸膛,故做严肃地道:“帮我找田府大小姐传句话,就说我在这里等她,要她来见我。” 如玉瞧了他的模样,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田公子,可是跟姐姐走散了?” “你才走散了呢!”田青龙气鼓了颊:“本公子只是不喜欢跟女人呆在一起!罗哩叭嗦又爱哭又爱闹,烦死了!” 如玉莞尔,捏了捏粉嘟嘟的颊:“那你喜欢跟谁在一起?” “我喜欢逐流哥哥和临风叔叔~田青龙挺直了小身板大声道:“长大了,我也要象他们一样上阵杀敌,建功立业。” “哟,人小鬼大~”如玉微笑,牵了他的手:“走,我带你去找姐姐。” “喂,不许说我小!”田青龙十分不满。 “四少爷~ “龙儿~ “可是找你的?”如玉低声询问。 “在这里了!”一名少女自花丛后急冲了过来,一把抱住田青龙小小的身子:“四少爷,你跑到哪里去了?” 田青龙不满地使劲推她:“你瞎嚷什么?不过是闷了,到处走走罢了。” “小姐,四少爷在这边~琉璃哪里肯放?拽紧了他的手,转身冲湖畔大嚷。 不多时,田青梅分花拂柳而来。 “大姐~田青龙挣脱琉璃的手,冲过去,扑进她怀里。那亲热的模样,哪有半点讨厌的意思? 如玉抿唇而笑,忽地思及如兰,眉间掠过一抹惆怅。 “这位是~”田青梅蓦地见了陌生男子,晕生双颊,轻声问。 “在下乔彦~”如玉忙躬身行了一礼:“公子即已安全送达,下官告辞。” 田青龙找到家人,她可还没找到公所,得赶紧找到孙逐流,让她送她回去。 “咦?”琉璃这才注意到如玉,细一打量,又惊又喜地道:“这位不是恩公吗?”(,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112章 众里寻她 恩公?”田青梅和如玉都是一怔诧异地对视一眼田地别过脸去 “小姐,他就是那日在街上救了你的恩公啊!”琉璃语带兴奋地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真是缘份呢~ “琉璃~田青梅轻叱一声,晕生双颊。 琉璃自知失言,轻快地吐了吐舌尖:“乔大人,你也应邀参加金蕊宴么?” 满园的青年贵冑,个个锦衣华服,独他一身六品绯色朝服,随意往这里一站,已足可掩尽他人的光芒,让人不敢忽视。 “在下官卑言轻,无资格进入金蕊宴。”如玉神色如常,笑容淡如春风:“下官公务在身,无法奉陪,告辞了。” 说罢,也不等她们答话,信往湖步而去。 “呀~琉璃跺足:“还没问清他在何处当差呢~” “笨蛋!”田青龙冷冷地翻白眼:“他既擅医术,身上又有药香,着的是文官六品服,能在这漱玉湖畔随意走动,自然是入宫侍直的太医了!” “算你明!”琉璃与他玩笑惯了,这时轻点他鼻尖,嘻笑着冲田青梅眨了眨眼,拖长了语音调侃道:“小姐~” 田青羞而不语。转身便走。 “哈哈。羞了。羞了~琉璃哈哈笑。追上去缠着她厮闹。 田青梅低头疾走。冷不防前面闪出一个人影。躲避不及。一头撞了上去。被那人抱了个满怀。 “小姐~琉璃吃了一惊。忙追上来喝道:“大胆狂徒!还不快放手?” “嘻嘻人投怀。求之不得~司马炀定睛一瞧。正是那日地街上错失地美人。顿时心痒难耐。伸手拈了她一络秀发送到鼻间轻嗅。口出轻薄之语:“真香~ “快放开我姐姐然让爹爹抄你满门!”田青龙上前用力踢他地腿。 司马炀松开田青梅,垂首望着他低眉而笑:“小娃娃爹是谁?” “我爹是田墨轩~ “龙儿~田青梅忙出言喝止。 “哦,原来是田丞相千金,幸会幸会~”司马炀退开一步,整了整衣衫,抱着拳一揖到地:“田小姐马炀有礼了。” 田青梅面沉如水,侧身避开他的礼着田青龙的手:“琉璃,我们走。” “没想到田墨轩那糟老头的女儿生得这么标致~司马炀目送着她苗条的背影没入人海,唇边泛起一抹诡异的笑容,转身朝中间锦台而去。 琉璃恨恨地道:“原来这家伙就是恶名昭著的司马炀!我一看他那张脸就恶心,呸!” “我们回去吧。”田青梅再也无心游玩,一心求去。 司马炀绕在她背后的目光如一条冰冷的蛇缠上来她不寒而粟。 “是~琉璃原想再查一下乔彦的来历,这时见她神情紧崩也不敢造次。 司马炀上了锦台皇上与皇后早已离去,他在里面转了一圈手抓了个宫人问:“皇上和敏贵妃呢?” “皇上同敏贵妃去了紫烟宫,皇后身体不适回了坤宁宫。” 司马炀怏怏不乐:“这么快就散了?” 他拂袖而出,忽听空中一声巨响,霎那间万花齐放,人群欢呼,将漆黑寒冷的秋夜,照得一片绚烂。 灿烂的光环中,忽见一人身着绯色官服,微仰着头,孑然苎立于漱玉湖畔,满天的星光似乎尽收于他的眼底。 司马炀不觉呼吸一窒,一时腿软竟扑通一跤跌坐在地上,待他再爬起来一看,哪里还有伊人的影子? 如玉的目光在人丛里佯,不着痕迹地寻找着孙逐流,走到漱玉湖畔,忽地天空巨响,她惊愕地抬头,满天的焰火盛开,缤纷如画。 一只手忽地拽住她,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抓住你了~” 如玉骇了一跳,偏头一瞧,孙逐流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正对她呲牙而笑。 “呀,你到哪里去了?快带我回公所!” “别说话,快走!”孙逐流一把拽着她猫着腰在花园里左弯右绕很快离开了湖畔,停在一块假山后望着她喘气微笑。 “你干什么?”如玉又惊又气,狠狠地摔开他的手。 “呼,幸亏跑得快,不然事情闹大了!”孙逐流也不恼,只一径看着她笑。 “什么事?”如玉不禁狐。 “你知道皇后娘娘为何要办这金蕊宴?”孙逐流不答反问。 “我怎么知道?”如玉垂头避开他的视线。 她又不傻,今晚与会的男的俊,女的俏,且个个身份尊贵,其中不乏皇亲贵冑,其用意不言自明。只是她自忖不论金蕊宴目的若何都与她无关,也就装聋作哑。 “呵呵~孙逐流冲她挟了挟眼睛,神秘一笑:“皇上和皇后闲得无聊,要替人做伐呢!还好我脚快脑子快,一下子找到借口成功脱身。某人就可怜了,现在还在倍受煎熬呢~ 某人?难道是楚临风?怪不得一晚上都不见他,原来是有喜事临门了。 一念及此,如玉的心中泛起微妙的酸楚滋味,别过头淡淡地“哦”了一声。 “咦,你好象一点都不关心呢?”孙逐流深感无趣:“都不问一下那个某人是谁?” “某人是谁?”如玉抑住怦怦狂跳的心脏,低低地问。 “嗟,”孙逐流倨傲地扬起了头:“你问我就要说啊?晚了!不告诉你。” 如玉掩住失望之情,淡淡地笑了笑,默默地前进。 “喂,”孙逐流一掌拍到她肩上:“我够义气吧?发现不对,立刻赶来救你!” “救我?”如玉困惑不解。 “今晚多少待字闺中的少女在虎视眈眈啊?”孙逐流手舞足蹈,唱作俱佳:“你这种人物,跟那班纨绔子弟一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判,我若来得晚些,怕不会被那些女人撕着分吃了啊?” 如玉被他逗得噗哧一乐,白了他一眼:“真会胡扯~” “嘿嘿,”孙逐流嘻皮笑脸地缠:“对待救命恩公,你要如何报答?” “……”如玉无语,闷声疾走。 “一顿饭?” “一杯酒?” “呀呀呀,不会连杯茶都不给我喝吧~”(,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i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113章 激烈争执 晨,当完宫值,如玉出了宫并未回城东的宅砥,而是直奔老张头的云吞摊子,她心中有事,且行且走,到得比平日晚了片刻。 “乔公子,”短短几日,老张头已与她混了个脸熟,远远地就招呼:“今天好象迟了点?你朋友比你早到呢。” 花满城一个人霸了一张小方桌,大刺刺地冲她招手:“过来。” 如玉慢慢地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低声道:“你没别的事做了吗?” 自己每天来还情有可原,他每天跟着,到底想干什么? 花满城把点好云吞往她面前推:“快吃吧,不然该撞上了。” 瞥一眼一脸好奇的偷觑他们的老张头,如玉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低头默默用餐,半晌终是没有忍住:“昨晚怎么不见你?” “怎么,想我了?”城嘲弄地挑起眉毛。 如玉自悔失言,拿了汤无意识地轻搅着碗里的云吞。 “那无聊的集会,我干嘛要去?”花满城语带轻蔑地道:“那两个人昨晚出尽风头了吧?” 他虽未指明。如玉当然也听得出来地是哪两个。想着昨晚孙逐流地话。更是胃口全无。面色不自觉地沉下去。 花满城将她地表情尽收眼。无名火上升:“不高兴了?还是对姓楚还抱着幻想?我跟你打赌。要不了二个月边王府必传喜讯。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地好!” “你胡说什么呢?”如玉气得浑身都在抖。 花满城双手环胸。冷笑道:“我有说错吗?” “懒得跟你说。”如玉扔下汤匙。霍地起身。 “坐下~花满城地声音并不高。却威慑力十足。 如玉窒了一下,尽管不情愿,还是慢慢地坐了下来。 “把东西吃完再走。”花满城淡淡地道:“要倔着也可以,我大把的时间奉陪。” 熟知他疯狂的性子,顾忌着即将到来的颜怀,如玉不敢违抗,只得默默地拾起汤匙舀着云吞一个一个往嘴里塞。 她这模样哪里是吃早点简直就是在吞毒药! 花满城瞧得直皱眉,冷声叱道:“别吃了!” 不过是提了一句楚临风将要成亲,她有这么难过吗?竟然食不下咽? 如玉听而未闻,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云吞,心里似压了块石头闷得透不过气来。 一只手从对面伸过来,一把握住了她的腕被动地抬眼看他。 花满城目光阴),语气森冷:“我说,要你别吃了!” 如玉失控,摔开他的手,含着泪低嚷:“你到底想怎样?” “算了~”花满城忽感无力,猝然起身离去。 老张头惊讶地注视着两人于花满城的气势,却不敢上前询问。 如玉呆呆地坐了一回到耳边传来喧闹声,猛然抬头现身边已满是赶集的百姓,这才惊觉时间已渐渐流逝。 她心中一紧眼去瞧颜怀惯做的位置,却发现那里是一片空地,并无那道熟悉的身影。 为什么今天没有出来?是病了还是遇到麻烦了? 如玉心中焦急,呆呆地望着那片空地,不觉落下泪来。 老张头瞧着越发觉得她行迹古怪,又见她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心中不忍,上前探问:“乔公子,可是哪里不舒服?” 怪了,老颜天天按时出诊,怎么今日偏不来呢? 如玉如梦初醒,胡乱拭了颊边的泪,起身放下几文铜钱,一言示发转身离去。 “方才那位公子已经付过帐了~老张头正忙着招呼客人,转身见了桌上的铜钱,追上去时,哪里还有人影? “啧,真是一对怪人。”老张头摇头,把钱收进袋中。 说 是奇怪,那位看起来根本不象是会在市井之地混的偏口气已付了半年的账,估摸着明天还会来,到时再还她也不迟。 如玉并不知道,在她在老张头的云吞摊前发呆的时候,乌衣巷的四合小院里,颜怀珉一家正暴发着一场争吵。 “胡闹!”颜怀珉气得胡子乱翘,颤着手指着如兰训斥:“谁让你收他们家的东西?还不快给我还回去!” 反了她们了!竟敢乘他不备,偷找到楚家去!若不是他发现家里多了这许多绫罗绸缎,还不知要瞒到什么时候去? “不!”如兰死死地抱住一匹上好的紫色杭锦:“这是楚伯母送给我的见面礼,凭什么要还回去?” “还敢犟嘴?”颜怀痛心疾首:“楚家那样对待你姐之后,你怎能颜着脸皮与他们来往?过来给我跪下!” 如兰着唇不服气地顶:“爹不讲理!姐是姐,我是我,干嘛要为了她从此不见楚家人?” 若不是如玉性逞强,她现在就多了个王爷姐夫,大小也是被人捧在手心的千金万金的小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哪用象现在这样窝在这简陋破旧的小院子里,做个游方郎中的女儿,受人冷眼,被人瞧不起? “老爷~柳青娘在一旁做做歹地劝:“玉儿是咱们的女儿不错,但她出事在先,楚家退婚在后,咱们也得摸着良心说话。现今这世道,有哪个清白的人家肯接受这样的女子做媳妇?更何况他们家临风贵为王爷!说句不中听的话,他要娶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凭什么拣人家穿过的……” “青!”颜怀珉一声厉叱,阻断了她即将出口的粗言秽语。 “咳~柳青娘自知失言,轻咳一声掩饰:“之,一家人不能靠骨气过子吧?现如今楚家肯放低姿态,咱们何必逼人太甚?说到底,玉儿的失踪也是她自己任性造成,谁也没往外赶她不是?” “你闭嘴!”颜怀气得发抖:“当你若是肯拿出一千两银子,事情何至如厮?你这狠毒的婆娘,生生逼走了玉儿!” “玉儿犯傻,老爷怎么也跟着糊涂?”柳青娘尖着嗓子道:“是楚家主动要退婚,礼金当然不能退!再说了,我要是那时把钱拿出来,今天咱们一家三口可就要睡在大街上!哪还轮到你在这里大谈风骨?” 颜怀珉一口气没接上来:“你,你~ “我什么?”柳青娘掐着腰冷声道:“不怕告诉你,楚家这门亲,我柳青娘认定了!” “认亲?玉儿都没了,还认个什么亲?” “玉儿没福气嫁进楚家,不见得兰儿就没这福气!你等着瞧,老娘怎么着也得把兰儿风风光光嫁进去!” “你敢!”颜怀珉怒叱:“再让我发现你们娘俩背着我与楚家来往,我就打断你们的腿!” “好你个颜怀珉,进了京本事没长,脾气长了!养不活妻女,却学会了打骂!”柳青娘把头上钗一拨,青丝散下来,披了满头往他怀里撞过去:“你打,你打,你打啊!素性打死我们娘俩,一块去地下见玉儿去!” 颜怀一个不防,被她撞得连退了三大步,仰面一跤跌倒在地,一时气怒攻心,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爹~如兰惊叫一声,扑过去抱住柳青娘的腰:“娘,别闹了,爹晕过去了~” 柳青娘一惊,爬起来狠掐他的人中,未几,颜怀珉幽幽醒转,直愣愣地瞪着她,老泪纵横。 “行了,把你爹扶进屋里去躺着吧。”柳青娘松一口气,挽起袖,与如兰合力把他扶进了房。 ps:祝各位平安夜愉快。 (,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司马提亲 咣当”茶杯砸在地上,碎片四散迸裂:“岂有此理!人太甚!” “老爷~沈慕兰忧心冲冲地道:“那司马炀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恶少,品性败坏,横行霸道!你若是应了这桩婚事,就是生生把梅儿往火炕里送啊!” “此事京城街知巷闻,本相岂有不知之理?只是敏贵妃圣眷正隆,司马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权力如日中天,便是拒婚,也需得好好斟酌,寻个合理些的借口,万不可开罪于他。”田墨轩低叹,眉心紧蹙。 田青梅在后院听到消息,匆匆赶了快来,咣当一声推开门闯了进来:“爹,要我嫁那纨绔子,女儿情愿去死!” “呸~沈慕兰忙低啐了一口道:“童言无忌!就算开玩笑,女儿家的亦不可整日将‘死’字挂在嘴边,成何体统?” “你还有脸说?”田轩拍桌震怒:“若不是你不知检点,成日抛头露面,在街面上四处乱逛,怎会无端招惹上那个孽障?” 田青梅面上一红,捉着沈兰的衣角撒娇:“娘娘的金蕊宴是爹强要女儿去的,这会子倒又把罪名往我头上推,娘,你给评评理!” “还敢犟嘴!”田轩越发生气,指着她对夫人道:“在我面前都是如此跋扈,可见平日有多张狂!这便是你教的好女儿!”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巴掌高高举势欲打。 田青梅惊叫一声,灵活:往沈慕兰的身后藏:“娘,爹不讲理~” “事到如今。怪梅儿也是无用是想想样推了这桩婚事才算周全。”沈慕兰心疼女儿。忙将她护在身后。 田青从门缝里探进一颗小小头颅。笑嘻嘻地接了一句:“这有何难?只说大姐已许了人家。不日便要成亲便是了。” “去!”田青梅面红过耳。跺着脚娇嗔:“不许胡说八道!” 田墨轩训道:“去做功课。大人地事瞎搅和。” “我才没有胡说。爹既然在为如何拒绝司马家发愁。那么把大姐嫁出去就是最好地一劳永逸之法!”田青龙振振有词。 沈慕兰见他说得有理又见田青梅满面红晕。娇羞万分。不禁心中一动。拉住田青梅地手道:“梅儿老实跟娘说。心里可是有中意地人了?” “娘~田青梅娇呼一声,拧着腰肢羞不可抑。 “胡闹!”田墨轩见她的神色,竟有八分当真,不觉脸一沉:“自古儿女婚事由父母做主,岂能容你私相授受?” “皇后娘娘既然开这个金蕊宴邀京中贵冑,便是有替各人撮合之意又哪算是私相授受?”沈慕兰柔声辩解。 田墨轩见夫人开了口,也不便再横加指责着脸不吭声了。 “告诉娘,你看中谁了?”沈慕兰将田青梅带到一旁询问。 她嫁入田家,只得此一女,实在疼入骨子里,见她有意中人如何不喜? “娘~田青梅垂首不答。 “我知道,”田青龙人小鬼大,大声道:“大姐喜欢上了太医院那个年青俊朗的太医大哥!” “太医院何时来了年轻的后生?”沈慕兰惊不定,回头望向田墨轩。据她所知,太医院最年轻的敏语堂也已年近四十,妻儿成群,哪有未婚男子? 田墨轩然不悦:“胡闹!小小一个七品太医,如何配得上我田墨轩的女儿?” “这么说,真有其人?”沈慕兰又惊又喜。 “梅儿说的,大约是那个叫乔彦的青年。听说是贤王举荐,从军中直接擢拨的。听说只得十九岁,靖边王,平西将军皆与他相交莫逆。”田墨轩对此并不陌生,简明扼要地交待了几句。 “既是贤王举荐,想必将来前途也是未可限量的!”沈慕兰心疼女儿,自然帮着她说话。 梅儿生在丞相府,这辈子金钱已是无忧;他既得贤王赏识,又有众多好友帮衬,再加上自家相公在朝中说话,现在虽只是七品,以后还怕没有机会升迁? 最重要的是,能让梅儿避过眼前这一劫难,又顺了梅儿的心意,真是两全其美! 田墨轩冷冷地道:“你妇道人家懂些什么?他小小年纪,哪有什么高明的医术?不过是会是逢迎拍马之术,弄些欺上瞒下的勾当!在军中有人照应自然无虞,进了太医院,接触的可都是皇亲国戚,一个弄不好那便是要掉脑袋的!你糊里糊涂把梅儿嫁他,岂不是害了她?” 田青梅一听急了,忍不住替如玉辩解:“谁说乔公子医术不高了?爹才是道听途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你怎知他医术高明?”田墨轩一句话,将她堵得哑口无言。 “那个姓乔的哥哥救过大姐的命呢~田青龙笑眯眯地加了一句。 “臭小子,再胡言,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田青梅忙瞪他一眼,做势欲追。他头一缩,冲她吐了一下舌尖,哈哈笑着吱溜一下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上次靖边王和平西将军游街时,大姐偷溜上街,被司马臭小子撞见调戏,大姐受气晕了过去,乔大哥刚好路过,救了大姐。昨天在玉溪湖畔这几个又碰巧都遇上了。”田青龙在桌底下揭她的短,竹筒倒豆,把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哼!谁让她不带他?偏要告她的状,看她下次还敢不敢扔下他独自出门? “娘~”田青梅掉头便跑:“我想起来了,还有一幅画没画完,我去画~” “你个孽障,还不给我站住?”田墨轩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喝止。 “老爷,”沈慕兰忍不住抱怨:“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偏要用嚷的~” “你就坦护吧,惯得她不知天高地厚,以后有谁敢娶她!”田墨轩十分不满。 田青梅见脱不了身,只得又蹭回来,硬着头皮道:“爹,娘,别吵了,女儿知错了还不行吗?” 田墨轩瞧了她委屈的模样,叹了一口气,无力地挥了挥手:“你下去吧,爹也不想再说什么了,总之你好自为之便是。” “那大姐的婚事爹打算怎么办?”田青龙从桌子底下探出头来,老气横秋地道:“总不能真的把她嫁给司马家的那个混蛋吧?” “不关你的事,爹自有分寸~田墨轩瞪他一眼。 田青龙冲他扮个鬼脸,拉了田青梅的手跑了出来:“走咯,玩去咯~” “谁要跟你玩?”田青梅气鼓了颊,恨恨地甩开他的手。 “不去算了,到时别后悔~田青龙也不着急,漆黑的眼睛在眼眶里滴溜溜乱转,扔下她,撒开脚丫子就朝田府外跑。 “呀,你去哪?”田青梅在他身后嚷。 “不告诉你~(,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idiancom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115章 以讹传讹 边王府门外,颜如兰抱着几匹色彩鲜艳的锦缎在徘徊到手的新衣化为乌有,内心犹在挣扎。 忽地王府正门大开,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她忙闪到一旁,楚临风策马与她擦肩而过。 他今日穿了一件紫色的织金蟒袍,腰系一条宽边玉带,官帽下乌黑的发梳得一丝不芶,端坐在骏马上,挺拨如松。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身着官服的楚临风,大气庄重中透着峭拔俊逸。 如兰呆呆地望着他绝尘而去,眼里有掩不住的倾慕之色。 她原可以指着临风,这个足以全大齐的女子都疯狂的男子,在所有人的面前骄傲的说:那是我姐夫!可惜…… 长到这么大,她第一次见颜怀珉对一个人如此深恶痛绝,他的态度如此强硬,语气如此激烈,使她不敢违逆。 眷恋地抚着中柔滑的锦缎,如兰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走向侧门----不论如何向往,颜家终究还是与楚家无缘啊! 到了侧门,幸运的是门房还记得,进去通报。 如兰抱着锦缎,神色局地站在门边,默默地等候传唤。在漫长的等候过程中,她再一次深刻感受到到一年之前自由进出楚家的日子,恍如隔世。 “颜姑娘。老夫人请进去。”门房带回来一个小丫头。年纪大约在十五六岁。好奇地打量着如兰。目光落在她怀里地那几匹锦缎上。 “多谢~如兰脸上一热。下意识地抱紧缎。垂下头轻声道谢。 跟着这小丫头一路穿廊过榭。直到后堂见到楚氏退了丫环。两个人坐下来说话。 “兰儿能来看伯母。我已很开心。还带什么东西?”楚氏以慈爱地目光望着如兰。 京中寂寞。能谈得上话地人实在不多。看到一张家乡地熟面孔确实很高兴----尤其对于颜家是有一种莫名地愧疚感作樂。原以为这辈子要带着这份歉疚度过。没想到两家还能在京城重逢。如果两家能够冰释前嫌。那是再好不过。 如兰面红过耳唔其词:“伯母。那个。其实……” 人家还以为她是来还礼,结果她却是来退礼的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要她如何启齿? 楚氏见她言词闪烁,坐立难安的模样已知有异,细一看桌上摆着的那几匹锦缎,可不正是昨日自己送给她的? 她心一沉,知道颜怀珉终究是不肯谅解家重修旧好的想法,不过是她在一厢情愿罢了。 “不喜欢这几种花色?不要紧下回有了好的,你再来挑。”掩住心中的失望楚氏微笑着粉饰太平。 如兰有了台阶,松了一口气露了个感激的笑容:“伯母,请恕兰儿无状。” “哪里话?伯母看着你长大,最喜欢就是你的率真。”楚氏起身,从梳妆台里拿出一只妆盒:“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随便挑一个。” “这,如何使得?”见得那紫檀木盒子里珠光宝气,如兰早已瞧得直了眼,羡慕得不得了,嘴里在推辞,手已不由自主地伸了过去,摸摸这件,看看那件,爱不释手。 楚氏察言观色,拿出一串粉色珍珠链子在她身前比划:“真好看,到底年轻,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配着这珠子更是丽质天成,国色天香了。” “真的?”如兰满心欢喜,戴上珠链揽镜自照,顾影自怜。 “喜欢的话,就拿去戴着玩吧。”楚氏微微一笑,又自盒子里拣了一对雕双凤嵌金丝翡翠玉镯出来,轻轻搁到如兰的手心:“这对玉镯帮我带给玉儿,算是伯母的一点心意。” 昨日见面匆忙,不及细谈,亦不敢把话题绕到如玉的身上。今日再见,却怎么也忍不住,想探问她的消失。 毕竟两家比邻而居十几年,她与如玉之间早已是情同母女。如果没有那件事,玉儿的人品相貌性子,不论从哪一方面讲,都是百里挑一的好媳妇,也不用到如今还为临风的婚事发愁。 如兰的笑容一僵,慢慢地把珠链自脖子上摘下来,连同镯子一起放回盒中,冷冷地道:“对不起,我帮不到你。” 玉儿,玉儿!为什么每个人的眼里都只有如玉,看不到她?如玉已消失不见,说不定早已不在这个世上,却依旧被那么多人牵挂,而自己这个活生生站在他们面前在大活人却被人视而不见! “怎么了?”楚氏暗自吃惊,忙堆起笑道:“可是伯母说错话了?” “姐已经不在了,我要怎么帮你?”如兰冲口而出。 “不在?”楚氏吃了一惊:“是什么意思?她没跟你们进京吗?” 她还以为颜家会举家迁往京城,多多少少有替如玉遮羞之意----毕竟出了那样的事情,十里八乡人尽皆知,如玉想要嫁人,机会已很渺茫。 “她死了~如兰赌气,恨恨地诅咒。 “什么?”楚氏只觉脑子嗡地一响,瞬间面色惨白。她抖着唇,颤颤地指着如兰:“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如玉,那如花般美丽,冰雪般聪慧的孩子,终究还是没能逃过流言的中伤,被逼得香消玉陨吗?毫无问,这其中,也有楚家的一份责任! “她死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你满意了?”如兰霍心中地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她才没有说谎,只是不想象父亲那样自欺欺人,而是选择了实话实说而已!肃州战火纷飞,盗贼横行,就算是身强力壮的男子也免不了横死街头,一个孤身女子愤而离家,生还的希望有几分?更何况,如玉责任心重,就算因为一时的绝望和痛楚抛下一切愤而离家,却绝舍不下颜怀!一年间音讯沓无,除了天人两隔,还有什么更好的理由解释? “兰儿,兰儿……”楚氏追到门外,如兰脚快,哪里还有她的影子?只能对着门外的树影,潸然泪下。 “夫人,何事伤心?”楚云深自外面进来,见她迎风涕泣,不禁大为诧异。 听门房说朗梨来了客人,正在内堂与夫人叙话,这才匆匆赶来,谁知却是这副场景。 “老爷,”楚氏泪眼迷蒙地望着他:“玉,玉儿她,她……” “玉儿,哪个玉儿?”楚临风深感莫名。 楚氏泣不成声,泪流满面。 “莫非刚才来的,是朗梨颜家的如玉?”楚云深大吃一惊,忙警惕地左右瞟了一眼,幸亏左近并无旁人,忙扶了她入内把门关上。 “不是~楚氏好容易忍住泪,凄声道:“玉儿,她,她殁了~”(,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116章 将错就错 第章将错就错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随着执事太监的一声呦喝,一天的早朝按例又到了尾声。 楚临风随着人流朝殿外走去,皇上身边的近侍李公公匆匆迎了上去,笑道:“靖边王爷,请留步。” 楚临风停步:“李公公有何吩咐?” “皇上请王爷去南书房说话。”李公公欠了欠身,做了个请的手式。 孙逐流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他自小出入宫中,与这李公公倒也熟捻,当下大刺刺地揽住他的肩,勾唇笑道:“南书房?可是圣上要单独赐他宝物?” 李公公微微一笑:“天佑我朝,国泰民安,圣上心情很好,想来不是坏事。” “有啥好事?”孙逐流打蛇随棍上,帮楚临风探口风。 李公公望着楚临风抿唇而.笑:“总归是好事,将军何必心急,说不定过几日就轮到你了。” 孙逐流眼珠一转,忽地醒悟,拍拍.楚临风的肩:“哈哈,我明白了!必是金蕊宴上哪位官家千金看中了你,央皇上赐婚呢。呀,能请动皇上开口说情,身份肯定不低。临风,你走桃花运了~” 楚临风皱眉,低声驳道:“哪有此事?休得胡言。” “喂,”孙逐流神气活现地睨着他:“.要不要跟我打个赌?输了的请吃酒!” “无聊~”楚临风冷哧一声,不为所动。 “呀,我猜得对不对?”孙逐流偏头问李公公。 李公公但笑不语,未几岔开话题:“时候不早了,让皇.上久等恐有不妥,咱们还是快走吧。” “喂,我也去~”孙逐流跃跃欲试,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去临风未来的娘子究竟是何等的花容月貌?又是如何的家世显赫?” 虽然临风从未表露对乔彦的兴趣与感情,但他.们之间自然流转的那种微妙的气氛,那种他们之间自成一个体系,外人插不进去的氛围,常令他气恼和苦闷,亦常觉不安。 如果,皇上真的.赐婚给临风,对他而言如同搬走了一块压在心头的大石,怎不令他喜上眉梢? 楚临风心中惴惴,深怕被他猜中,表情略略不自然:“皇上又没召你,你去干什么?” “嗟,我去看自个伯父,还需什么理由?”孙逐流老神厚着脸皮要跟到底。 李公公老于世故,见楚临风似有不悦,又素知孙逐与他交情莫逆,又仗着皇上宠爱,说起话来口无遮拦,年轻人面皮薄,万一他说错一二句话,楚临风恼羞成怒,一桩好事被搅黄,反为不美。于是冲他使了个眼色,做好做歹地劝:“依奴才所见,将军还是下次再来的好。” 孙逐流心领神会,不再纠缠,偏还不肯放过,戏谑地调侃:“开个玩笑而已,至于吓成这样?得,我走还不成?” “王爷,请~”李公公莞尔一笑。 “启禀皇上,靖边王已在书房门外候传。”到了南书房,李公公让他在门外等候,自己进去通传。 皇上正在与敏贵妃说话,闻声笑道:“宣~” “皇上,臣妾在此恐靖边王不便,暂且回避。”敏贵妃娇声奏道。 “爱妃言之有理。”皇上点头应允,敏贵妃起身隐入帘后。 “臣楚临风,参见皇上。”楚临风整好衣冠,大步进入南书房,行了君臣之礼。 “免礼,平身。”皇上自书案后快步走出,亲自搀扶着他:“锦宏,给靖边王看坐,上茶。 “是~”李公公应声称是。 早有人搬了锦凳过来,楚临风告了罪坐下,又有宫女捧上两盏热茶。 “试试看,”皇上取了一盏,揭了盖先闻了闻茶香,再轻啜一口,笑道:“这茶与爱卿平日所喝的相比,如何?” 楚临风忙站起身,恭敬地道:“臣一介武将,茶道只略知一二,家中所用亦很粗浅,如何敢与圣上相比?” “坐坐~”皇上和颜悦色:“此处只有你我二人,话些家常,非关政事,不必如此拘束。” 楚临风一听话家常,心中咯噔一响:莫要真叫孙逐流猜中,这皇上只怕是闲着无聊,竟想着与人做伐,乱点鸳鸯,面上只能不动声色,保持着恭敬的微笑。 “楚爱卿从军几年了?” “臣是启盛四年入伍,至今已有十个年头。”楚临风一板一眼地答。 皇上慨然叹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已是十年了。” “是,”楚临风答道:“入伍时刚好十五,还是个懵懂无知的青葱少年~” “这些年爱卿奔波在烟尘马嘶之间,听说十几年未曾归家?” “此为人臣份所应为之事,不足挂齿。”楚临风神色平淡,一语带过,并不肯乘机居功自夸,更不借机邀功请赏。 皇上见他不骄不躁,不卑不亢,心中越发欢喜,拈着颌下几络长髯道:“爱卿为国事鞠躬尽粹,不遗余力,实乃大齐之幸,朕之幸运也。” 楚临风忙站起来,恭敬地道:“皇上谬赞,臣愧不敢当。” “爱卿为国事操劳固然很好,然无暇顾及家事,耽误了终身大,朕心实为不安哪~”皇上挥手未意他再坐下,话锋一转,忽地兜到婚事上来。 楚临风深自警惕,委婉地暗示:“多谢皇上关心,臣初入京城,手边公事还未上手,恐怕还不是谈儿女私情的时候。” “诶,楚爱卿此言差矣~”皇上只当他年轻人面子浅,捋着长须道:“公事岂有忙完的时候?终身大事解决了,才可安心为国操劳,替朕分忧。” 楚临风一时不知如何拒绝,正低眉思忖对策时,皇上已微微一笑,单刀直入地道:“司马尚书有一千金,年方十七与爱卿年纪相当,品貌兼具,秀外慧中堪可与爱卿匹配,朕觉两位实乃天做之和,欲与卿做伐,不知爱卿意下如何?” “微臣一介武夫,不敢高攀。”楚临风暗自叫苦――糟糕,孙逐流这乌鸦嘴,真被他事事猜中,司马老贼下手忒快,竟然妄想当自己的岳父! “爱卿说哪里话?”这种推脱之词,明白人一听即明,皇上又岂会不懂?当下微微不悦:“满朝皆知靖边王少年英侠,文武兼备,岂是寻常武夫可比?” “微臣并非矫情,实因长年混迹疆场,满手血腥,言词粗鄙,弓马虽熟,诗书已废,恐唐突了佳人。”楚临风婉言陈词。 那敏贵妃藏在帘后,听到这时哪里还忍得住:“靖边王好狂的性子!” 楚临风早已听出帘后有人,却不料那人却是敏贵妃,听到声音慌忙站起来请安:“臣楚临风,给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千岁。” 敏贵妃冷哼一声,在帘后冷冷地质问:“皇上亲自做伐,你只说允与不允,谈什么诗书,道什么弓马?莫非嫌本宫的侄女不够资格当这靖边王妃不成?” 笑话,莫说只是一个敏贵妃,就是皇后娘娘的侄女,他若不喜欢,谁还能强逼他娶了不成? 楚临风不动声色,借端茶之机瞟一眼皇上,见他低首轻嗅茶香,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看他如何推拒的架式,已知皇上铁了心想要霸王硬上弓,征求意见只是个幌子,强行赐婚才是目的。 他当然知道皇上在想什么。 此次肃州平乱,更兼不费一兵一卒收降了大秦名将金刀狼王花满城,举国震惊,轰动四方,贤王更是声誉雀起,四海称颂。加上恭亲王,逐流,自己另朝中新锐将领都与贤王关系亲近,无形中壮大了他的势力与声望。 身为帝王,想要用另一股力量来打压贤王,达到平衡朝中的各派势力的目的,原本无可厚非。然,拿他的婚事去做赌注,却非他所愿。 但今日之事,若没有一个万全之策,想要脱身恐怕不那么容易。 “楚爱卿,敏贵妃在等你的回答呢~”皇上轻啜了一口杯中茶,神态悠闲地望着他。 楚临风眉心微蹙,迅速做出了决断。 他深吸了一口气,拱手道:“马司尚书是朝中重臣,国之栋梁,微臣素日对他敬仰有加。皇上和敏贵妃对微臣厚爱,亲自做伐,微臣自然是心向往之兼感激不尽!然,不是微臣拒不接受皇上的赐婚,实在是家中已有发妻,不敢欺瞒皇上,更不敢耽误了司马小姐的终身,还请皇上替司马小姐另觅佳婿。” 皇上听闻此言大吃一惊,与敏贵妃对视一眼道:“此话当真?” “微臣有几个脑袋,敢欺瞒皇上?” “为何之前从未听人说起?”敏贵妃惊疑不定,掀帘走了出来。 “启禀娘娘,”楚临风故做无奈之状,叹道:“这桩婚事是家父家母做主替微臣订下,昔日在肃州时曾以家书诳微臣回家完婚,不料中途生变,微臣返回肃州,以为婚事就此做罢。谁知回京之后才发现,家父以雄鸡替代照常行了婚礼,臣凭白多了一个结发妻子。” “你想让本宫相信如此荒唐无稽的理由?”敏贵妃银牙咬碎,气得瞠圆了杏眼,狠狠地瞪着楚临风。 楚临风神色自若地道:“听说娘娘亦是肃州人?那么应该知道那边是有这种乡俗的!若是还不信,可传逐流前来对质。” “好,既然你言之凿凿,”敏贵妃微眯起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一口气问道“你且说女方姓甚名谁,年方几何,家住何处,家中有何亲人?” “内子姓颜,名如玉,家住朗梨,家中父母俱在,尚有一个妹妹。”楚临风不慌不忙,对答如流。 “这么说,爱卿果然已成了亲了?”皇上掩住心底的失望,不动声色地望着楚临风。 “拂了皇上和娘娘美意,微臣罪该万死~”楚临风离席跪拜,做惶恐状。 莫非他猜出朕想借楚司联姻制衡贤王,故尔设词推托?谁不知逐流与他是死党,唤来对质,肯定也会帮着他说话,不如…… “爱卿何罪之有?”皇上双手搀他起来:“怪朕对卿关心不够。朕即刻下旨,封颜如玉为靖边王妃,一品诰命,赐凤冠霞帔一套,钦此!” “谢皇上恩典~”楚临风暗自心惊,这时逼上梁山,只得先跪叩谢恩。 “楚卿家,本宫想见见这位靖边王妃,究竟是何等的花容月貌,让你连本宫的侄女都不放在眼里?”敏贵妃冷冷一笑,心有不甘。 “娘娘~”楚临风一窒,想要设词推脱。 “是啊,领进宫来瞧瞧,朕也十分好奇~” “启禀皇上~”楚临风心思敏捷,先施一缓兵之计:“因岳父身体欠安,内子随侍在侧,并未随家父家母一同京城。微臣本欲等安顿好一切,再亲自前往迎接,故尔明日实在无法奉召入宫。” “那好,”皇上心中越发见疑,淡淡地道:“朕就给你二个月时间,二个月后,朕要在宫中召见靖边王妃。” “臣遵旨~”楚临风心情沉重,叩谢而出。 他撒下这个弥天大谎,现在要从哪里变出一个结发妻子,颜如玉来交差? 第117章 蚍蜉憾树 第117章蚍蜉憾树 如玉在街头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一圈,待停下来时,发现自己已回到了位于城东的家门前的那条街道。 她不禁苦笑:除了这里,确实无处可去啊! “喂~”一把稚嫩的嗓子在身后骄横地唤道:“站住!” 如玉虽然听到,却并不觉得是在叫自己,于是继续前行。 “呀,”田青龙见她对自己毫不理会,不禁生气了,一个箭步冲上来,张开双臂拦住她的去路:“你没长耳朵呢?叫你怎么不答应?” “咦?”如玉面对突兀地出现在自己身前的男孩,定睛瞧了一会认出是昨晚在金蕊宴上见过的孩子,似乎是田丞相的公子,不由奇道:“这不是田小公子吗?” 公子就公子,干嘛非要在前面加个小字? 田青龙十分不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颇不耐烦地嚷道:“下了朝不回家,上哪里鬼混去了?” 害他象个傻子一样在这里.等了足足个把时辰!最好不要让他查出他是去花街柳巷或是赌坊鬼混,否则,要他好看,哼! 如玉脾气好,也就不计较他的态.度,只惊讶地道:“田小公子找我,可是府上有人生病了?” “呸呸呸~”田青龙连声啐道:“乌鸦.嘴,没病就不能找你了吗?” “呃~”当然可以,问题是,他们似乎并没有交集,他找她.做什么? “喂,你觉得我大姐怎样?”田青龙到底年幼,不懂绕圈.子,劈头就问。 如玉一呆:“什么怎样?” “漂亮是肯定的,”田青龙昂着头,十分骄傲地道:“这.点就不必说了,只说品性脾气可对你的心意就可以了。” 田小姐的品性.脾气与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对她的心意? 如玉茫然。 “哎呀~”田青龙见她没有反应,不觉焦躁,索性单刀直入:“我是问你,家中可有妻室或者未过门的妻子?” “啊?”如玉傻了,愣愣地瞪着他,不知如何回答。 “呀~”一只手忽地自身后搭上如玉的肩,大刺刺地将她揽入怀中,冷冷地瞅着田青龙:“小鬼,别看他年轻,家中娇妻美妾一堆,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你~”如玉回头,惊讶地望着他。 花满城冲她挑眉一笑:“乔兄弟,我可有说错?” “你是什么人?敢叫我小鬼!”田青龙又惊又气:“还有,本公子在跟姓乔的说话,可没兴趣搭理你这种来路不明的家伙!” “哼~”花满城冷睨着他,傲然一笑:“你又是哪只鬼?本王与乔兄弟有约,也没有闲功夫搭理你这种小鬼!” 田青龙气得跳脚,可对方是个王爷,气势上已先输了一截,骂也骂不过,打也打不过,只得怒冲冲地走了。 “他还是个孩子,你何苦跟他较劲?”如玉皱眉,不悦地拂开他的手。 “哼~”花满城冷然睨着她:“若不是我,你可就被他招亲了!” 这笨女人,差点被人给卖了,还傻乎乎地替人数银子! “胡说~”如玉脸一红,嗔道:“他才多大年纪?” “小鬼年纪是不大,奈何家中却有个思春的姐姐!”花满城不客气嘲讽道。 如玉想起田青梅,不觉一呆:“你怎么知道?” 真笨!刚才那小鬼不是问了,对他大姐印象如何?傻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花满城嘲弄地觑着她:“是啊,我怎么知道呢?” 如玉回想昨晚田青梅的神色,以及刚才田青龙那看似无厘头的问话,这才发觉果然象是这么一回事,不禁哑然而笑。 “我帮你解决一个**烦,你要如何谢我?”花满城颇为自傲地睨着她。 她又没请他帮忙,谁让他多管闲事? 如玉腹诽,并不答话,只低头往家中走去。 “喂~”花满城头也不回,手臂一伸勾住她的肩:“陪我去一个地方。” “拜托,”如玉挣了一下没挣开,涨红了脸低声求道:“大街上,拉拉扯扯的不好看~” 花满城瞥她一眼,轻笑:“那进屋就可以拉拉扯扯了?” “你~”如玉无语。 花满城收起笑容,正色望着她道:“去不去?” “哪里?”如玉无奈,只得轻轻颌了下首。 一辆大车无声地驶了过来,停在两人身前,六狼咧唇冲如玉笑了笑,跳下来掀开车帘:“乔医官,请~” 那马车外表看着不起眼,里面布置得却挺豪华,铺锦堆秀的,不失王府气派。,花满城随后进入,如玉弯腰钻进车厢,自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正襟危坐。 花满城随后跟了进来,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离得不远不近,即不过份亲昵,又不显得生分,放下帘子时,忽地念了一句:“现在是太医了!”那语气,似是责备,又似是得意。 六狼一怔,忙道:“是!乔太医。” 如玉大为尴尬,撇过头对着车壁发呆。 花满城也不说话,双手环着胸,往后斜靠在车壁上,只用那双勾魂的凤眼默默地瞅着如玉。 如玉心中惴惴。 怪了,他今天很反常,说是偏偏又一脸严肃;说他在观察她嘛,那目光又未免太过煽情。 搞不懂这只,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如玉猜不透他的心意,自然不敢乱动,只能垂着眼皮专心地对着手指。 马车穿街过巷,很快出了城门,如玉听得外面声音渐稀,忍不住撩起帘子瞅了一眼,见已出了京城,顿时吃了一惊,转头问:“这是要去哪里?” “私奔~”花满城勾唇,绽了一抹邪恶的笑。 “说正经的~”如玉瞪他,这家伙没事就喜欢戏弄她,以看她着急上火为乐,她再不会上当了。 不错,有进步,不但知道分辩真假,还敢瞪他了。 “哈哈~”花满城开怀大笑。 “你笑什么?”如玉恼了。 花满城望着她笑了笑,忽地伸手将她拉了过来,搂在怀里。如玉低呼着挣扎,他微笑,唇贴着她耳边低语:“声音再大点,让六狼来瞧。” 如玉一吓,立刻噤声,被动地微仰着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花满城心中一荡,低首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搂住她柔软的腰肢,将头埋入她如云的秀发中,低声呢喃:“别动,让我抱抱。” 如玉又惊又怕又羞,哪里有心思听他说些什么?握着拳头拼命地捶他,此举无疑是蚍蜉撼树,对他哪有半点影响? 第118章 流光抛人 第118章流光抛人 正尴尬间,马车已嗄然而止。 “到了~”花满城率先跳下马车,伸出手来牵如玉。 如玉瞥他一眼,径直提着裙角跳了下来,抬头一看眼前是一道高约二丈的青色砖墙,不禁疑惑地问:“这是哪里?” 花满城并未答话,默然立在高墙下,久久不语。 六狼偷偷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问,如玉心中越发奇怪,也不敢问,只得环顾四周。 却见远处群山环翠,林木葱茏,高高的院墙内,有亭台楼阁隐约可见,只是四处静寂,并无人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花满城忽地牵了如玉的手:“走吧。” “去哪?”如玉正莫名其妙中,他已一手托着她的腰飞身上了高墙,轻松地跃了下去,落在了院中。 “呀~”如玉吓了一跳,低叫:“这是谁家,你也不问过主人,随便就往里闯?” “你见过有偷东西还预先通.知的么?”花满城唇角微勾,牵出一抹嘲弄的笑。 “你说什么?”如玉大惊。 “嘘~”花满城伸指按住她的唇,星眸.半敛,半真半假地睨着她道:“本王今日心情不好,你若乖乖的,我偷了东西就走人;你若是大声嚷嚷,我索性就大开杀戒,灭了他的满门。” “哪有这样不讲理的?”如玉瞠目。 花满城呲牙一乐,笑意却未达.眼底,声音带着揶揄:“金刀狼王,平生杀人如麻,几时讲过理?” 是啊,他若讲理,怎会不顾自己意愿强掳自己到秦.营?怎会这般折辱自己,怎会叛出秦国却毫无愧色? 可看惯了他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模样,突然见他.如此消沉和抑郁,如玉愣了半天,竟是好生不习惯 默然半晌,她讷讷地逸出一句:“你,你没事吧?” 花满城转头看她,瞧见她眼底的担忧,表情是一.惯的冷漠,声音里却藏着几不可察的温柔:“放心,死不了~” 伸手,牢牢地握.住她的,带着她在别人的家中,犹似闲庭信步,慢慢地穿过郁郁葱葱的树林,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着。 如玉不知他要去哪里,更不知他想做什么,她生恐被人撞见,精神极度紧张,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不停地左顾右盼。 这户人家庭院深深,占地极广,从远处的亭台楼阁亦可看出主人家的尊荣与繁华。好在花满城选的路线十分偏僻,经过的又是一大片果园,一路走来并未见家丁侍卫巡视,也没有遇到半个园丁。 穿过果园,是一片山坡,满山的苜蓿草,仿佛接天连地,在风中摇曳飘舞,山顶上孤零零的长着一棵绿树,浓荫如盖,枝繁叶茂。 “果然在呢~”花满城在山脚停下来,喃喃地低语。 “什么?”如玉一片茫然。 花满城却不再说话,只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仿佛怕她逃走,又似乎要从她的身上获取力量。他用的力道很大,如玉开始感觉到痛,眉尖不由自主地轻蹙起来,咬着牙默默忍受。 好在山坡并不长,再怎么慢也还是爬上了山顶,站到那棵大树底下,清楚地看到山的那一面,一衣带水,满目繁花。更教如玉惊讶的是,十三头狼齐集坡底,正恭恭敬敬地等在坡下。 “都来做什么?”花满城十分不满,冷冷地蹙起了眉峰:“回去!” “爷~”一狼低声道:“大家想送她老人家最后一程,你就别赶我们走了。” 花满城冷然道:“她不会稀罕。” “那也该尽点心意。”一狼的态度是少有的坚决。 如玉听得满头雾水,几只狼取了腰间兵器,纷纷开始在树下挖坑,她越发莫名:“你们做什么?” 花满城满面阴霾,其他人更加不敢说话,都低头做事,很快挖了个约摸三尺见方的坑出来。 三狼神色恭敬地把一直捧在手中的青布包郑重其事地一层层打开,如意细数了一下下,里里外外竟包了有七八层,越发好奇,睁大了眼睛看着,最后露出来的是一只青花素胎的陶瓷瓮。 “爷~”三狼恭敬地把它交到花满城的手上。 花满城捧着瓷瓮默默地站了好一会,这才弯腰,轻轻地将它放入坑中。 哗啦一下,十三狼齐齐跪倒在地,各自叩了三个响头:“啸天十三狼恭送老夫人,愿老夫人一路平安,安享天年。” 如玉见了这架式,渐渐有些明白――那瓮中装的怕是花满城娘亲的遗骸。只是令她不解的是,他为什么没把她葬在摩云崖,却千里迢迢把她带过来葬在此处? 如玉思及此,转头望了望身后这片郁郁葱葱的庄院,心道,莫非花满城买下了这个地方? 正在惊疑不定时,膝间忽地一麻,“啊”地一声低叫,不由自主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十一狼恶狠狠地瞪着她:“老夫人在此,还不跪拜,东张西望地看些什么?” “你们都走吧,我想单独呆一会。”花满城挥手,神色冷冰地吩咐。 “是~”十三狼不敢再说,冲他行了礼退到一旁。 四狼留了一棵树苗,九狼悄悄留下一坛酒,众人鱼贯而退,瞬间没了踪影。 如玉神情尴尬,站起来,不知何去何从,亦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的人,只得默然呆立。 “要走就走吧,我不强留你。”花满城席地而坐,提了酒坛掌拍开泥封,对着坛口狂饮了起来,刹那间酒香四溢。 如玉叹了口气,重又跪下去,规规矩矩地叩了三个头,这才在他身后站了,低声道:“你慢慢喝,不急。” “怎么还不走?”花满城弯唇牵出一抹嘲讽地笑:“想同情我?” “我不认识路,”如玉简单地答:“你也不需要同情。” 花满城不再说话,狂饮了半坛酒,忽地把酒坛冲如玉面前一递:“一起喝?” “我不会,”如玉摇了摇头,想了想柔声劝道:“你也少喝点。” “你怕什么?”花满城忽地回眸,邪邪地睨着她:“怕我喝醉了撒酒疯,强要了你?” 如玉刷地白了脸色,不闪不避,黑玉似的眸子里漾着温柔的眼波,缓缓地摇了摇头,轻声道:“你不会~” 或许他性子中有轻狂,倨傲无礼,甚至暴戾噬血的一面,他也绝不会把世俗的礼教放在眼里。可不是今天,也不会在他娘亲的面前,做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 “别装得很了解我的样子。”花满城冷哼,喝酒的速度到底慢了下来。 如玉提着的一颗心才悄然放下,不愿打扰他们母子二人独处的时光,悄然挪步想要站得远些。脚下才一动,他的手已倏地扣住了她的足踝:“别走。” “我不走~”如玉迟疑了一下,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花满城这才满意,将身子靠上来,倚着她的肩,嘴里默默低喃。 如玉初时并未在意,以为他在跟娘亲说体己话,后来凝神一听,才知他竟反复吟哦着一阙词:“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如玉默默聆听,细心揣度着词人的心思,配着他低醇柔和的男音,竟不觉听得痴了。 岁月催人,光阴易老,自那个惨淡的黄昏伊始,她的人生,早已是风也飘飘,雨亦萧萧。如今,她只能伴着消逝的流光,虚度着漫长的人生,默默地承受着被人抛弃的噬骨的痛楚…… 第119章 桔园飘香 第119章桔园飘香 随着时间的推移,夜风越来越凉,四野都是幢幢的黑影,伴着林间乌鸦呱呱的叫声,阴森中透着凄凉。 如玉又饿又累,坐在风口上吹了数个时辰,早已是遍体生寒,双膝也曲得麻木,实在冻得受不住,犹豫了片刻,极小心地托住他的头,一点一点地把自己挪出来,把他靠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许是太累,亦或是太过悲伤?(虽然她很怀疑,这样一个凶残成性的男人,究竟懂不懂什么叫悲伤?)然而,在这个过程中他始终没有醒,却教她长吁了一口气,抬袖抹了下额上细密的汗水,在转身离去的瞬间,眼角瞥到那棵孤零零躺在地面的树苗。 在心底挣扎了许久,如玉低叹一声,终于认命地弯腰捡起了那棵无法分辩品种的树苗,默默地栽在了坟头上。 好吧,她不是怕花满城,更不是想讨好他,而是出于对一个逝去的老人的尊重,才会这样做。 如玉默立在坟前,努力安慰自己,转身欲走,一只手忽地扣上了她的腕。 花满城缓缓睁开眼睛,于一片朦胧中瞧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心中升起一丝暖意,唇角漾开一抹浅笑:“去哪?” 如玉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挣脱,然而他力气奇大,哪里摔得开?她尴尬地涨红了脸,低声叱道:“放开我!” 他轻松地握住了她的腕,触手竟是一片冰凉,低咒着一跃而起:“该死!怎么不早叫我?” 就说这丫头又倔又傻吧?明明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偏要硬挺着生受!合着那身体根本就不是她的,随便怎么糟蹋都行,真是让人又恨又疼! 心知不论怎么说,都逃不掉一场责骂,如玉索性闭紧了嘴巴,一声不吭地揉着僵硬的脖颈。 今夜无月,只几颗稀疏的星子挂在天边,她昏昏沉沉哪还辩得出时辰?只想着回去喝一碗热乎乎的老姜汤,再蒙头大睡一场。 “别傻站着,走动一下~”花满城低叱一声,拉了她就走。 “呀~”如玉没有防备,被他的蛮力拖得一个趔趄撞进他怀里,臊得满面通红,低叫:“别拉着,我自己会走!” “站都站不稳了,还逞什么强?”花满城冷声训斥,不由分说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老实呆着,乱动就把你扔在这里~” 与其让他抱着走,她倒情愿被他扔在这里! 然而,熟知他的脾性,如玉只敢在心里抗议,嘴里却是一句也不敢辩,就恐一个闹不好,惹恼了他,不知还要生出什么事端? 值得庆幸的是,这里荒郊野外,又是夜深人静,没有半个人看到,否则羞也羞死! “这帮兔崽子,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花满城在桔林间跳跃飞蹿,不满地低声抱怨着。 好象,是某人亲自把人轰走的? 如玉暗暗腹诽,闻着夜风送来的幽幽桔香,忽觉饥渴难耐――枯坐了那许久,他总算是喝了一坛酒,她却是滴水未沾,粒米未进。 花满城低头,瞥见她微蹙着秀眉,一副竭力忍耐的模样,微一思索,笑了:“橙园的桔子很甜,要不要尝一尝?” “不~”如玉小声,坚决地拒绝。 不问自取是为偷,她可不做这种事。 可惜,肚子不争气,偏偏在这时传来咕噜一声,在静谧的夜晚尤其响亮,如玉大为尴尬,恨不能地上突然裂开一条缝让她钻进去! “呵呵~”花满城忽觉满腹的阴霾消失殆尽,逸出轻笑,转头四顾,找了片干净平整的地面放她下来:“等着,我去摘。” 如玉还未回过神,却见花满城随手一掌击向身旁的桔树,扑簌簌一阵响,熟透的桔子如雨点般落了下来,砸在草丛里,滚到她的脚边。 “呀~”她错愕地瞠圆了眼睛,掩唇低呼。 他们只得二个人,哪吃了这许多? “吃吧~”不容她抗议,他已弯腰捡起一颗桔子,剥开送到她面前。 “我……”如玉直觉地偏头避开,慌张地道:“自己来~” “让你吃就吃,哪这么多废话?”花满城轻喝,不由分说地将桔子塞进她嘴里。 “唔~”她的惊慌和讶异被清香四溢的桔子堵住。 好在花满城喂了她一个桔子之后,并未继续如此亲密的动作,只不停地抛着一颗桔子,眸色朦胧地低问:“甜吗?” “……”如玉顿时满面通红。 “记得很小的时候,娘曾跟我说过,橙园的桔子是世上最甜的~”花满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略略嘲弄地掀起了唇角:“显然,这又是一个谎言。” 莫非,这里竟是老夫人的家?所以,他才会不远千里,把老夫人的骨灰带到这里安葬? 如玉心中一动,霍然开朗,忙不迭地咽下口中桔子,讷讷地答:“甜~” “真的?”花满城倒没想到她会回答,惊讶地转头看她。 “真的!”象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如玉忙又剥了一个桔子塞进嘴里,含糊地道:“你也知道,我从不骗人~” 花满城微笑,眼神怪异地睨着她:“这个也甜?” “甜!”如玉肯定地答,用力咬下去,却咬了一口沙,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地僵在当场。 “傻瓜~”花满城低叹,上前一步捉住她的手,举高了在她面前摇了摇:“栽了树,没洗手吧?” 傻女人,难道他带给她的伤害还不够深吗?为何她竟不知怨恨?在这样的时刻,没有拍手欢笑,反而努力地安慰他? 如玉的脸哗地红透到了耳根――她还以为他醉得一塌糊涂,什么都不知道,却原来,他什么都清楚? 花满城上前一步,轻轻地将她拥进怀里,贴着她的耳,近乎无声地低语:“谢谢~” 这一辈子,他亲手毁掉的人不说一万也有八千,从来不觉有何不妥。为何独独她轻易地牵动了他的情绪,惹起了他的愧疚,如此强烈地想要弥补? “呀,放开我!”如玉又羞又气,又惊又骇,哪里还有心思去分辩他说了些什么? “汪汪汪!”狗吠声打破了夜的沉静,也令如玉停止了挣扎,眼里升起惊恐――糟糕,被人发现了! “抓贼啊,有人偷桔子!”火把和人声鼎沸起来。 “快跑!”花满城呲牙一乐,抱起她愉悦地蹿入了果园深处,身后是一连串的兵荒马乱…… ps:前段时间因为某些原因停更了两个多月,抱歉。从今天开始,保持更新。 第120章 晴天霹雳 第120章晴天霹雳 夜色岑寂,楚临风看着紧闭的门扉,再望向静静谧无人的街道,心知自己整晚的等候只怕是落了空――其实,就算见到乔彦又能如何呢? 两人之间除去公务,私下并无任何交集。乔彦既没有义务倾听他的烦恼,也无法助他脱离目前的困境。 可,明知如此,为何素来冷静理智的他,却依然傻傻地在这里守了一晚? 似乎,唯有在第一时间亲口告诉她自己的决定,才能稍稍弥补对她的愧疚,令自己那颗充满了不安和焦躁的心稍稍平静。 可惜,上天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他。 楚临风苦笑一声,只得带着满腹心事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地折回王府。 德武在大门外焦躁地踱了几千个来回,乍然看到他,立刻迎了上来:“王爷,怎么回得这么晚?” 楚临风并不答话,推开他殷勤掺扶自己的双手,头也不回地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王爷~”跟在他身边时日已久,德武何尝不知他情绪低落?犹豫了一会,还是紧走两步赶上来,又是惶恐又是好奇地压低了声音禀报道:“老爷和夫人请王爷过去说话。” 楚临风瞧了德武的神色,略一思索,已知二老深夜不睡所为何事,但他此时哪有心情与两老周旋? “就说本王还未回府。” “这……”德武尴尬地垂着手:“恐怕不妥吧?” 午后宫里来人,又是圣旨,又是霞帔,再加上一大堆的金银珠宝,说是赏给靖边王妃的。这十几年来,他们一干兄弟跟着楚临风出生入死,不曾片刻离过左右――他身边连个女人都不曾见过,怎会突然冒出一个妻子? 对这个可说是从天而降的靖边王妃,别说两位老人莫名其妙,这帮兄弟又有哪个不是好奇得要死? “妥与不妥,本王自有决断。”楚临风面有不悦。 “呃~”德武被训得一缩脖子,小声嗫嚅:“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是早晚要解决的问题,何必拖?” 王爷不是说过: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此事悠关王爷的终身,绝对不是拖一拖就能带过的事情,何必让两位老人和大伙徒受煎熬?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楚临风默然半晌,终于折向内堂。 “王爷~”德武见他让了步,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跟上去:“颜如玉是谁啊?” 不能怪他多事,实在是老爷和夫人的反映太过强烈――那模样,哪里是喜事临门,简直是如丧考妣! 楚临风蓦地停下脚步,厉眸斜眼冷然扫向他。 德武机灵灵打了个寒颤,小跑几步,大声禀报:“老爷,夫人!王爷回府了~” 他的一声吼,似一道惊雷,劈开了天幕,如坐针毡的楚氏夫妇双双迎了出来。躲在暗处等着答案的众人也都忍不住一涌而出。 当着一干仆从和属下的面,楚云深还算沉稳,未将内心的困惑和震憾形之于表面。 楚氏却无法控制激动的情绪,几乎是扑过来握住他的手:“临风……”,才一开口,声音已然哽咽。 楚云深皱眉:“夫人~” 皇上下旨封赏,怎么说都是喜事,她却当着众人面哭泣,传扬出去,岂不是大祸临头? 觉失态,楚氏忙轻拭眼角的泪痕,拉了楚临风进内堂,关上门把一切好奇的目光隔绝在外面。 “临风,究竟是怎么回事?”与其说是责备,楚云深的困惑更多一点。 “过几天我会去朗梨接如玉进京。”楚临风避而不言,低声交待。 “颜家婚事已退,谁准你去朗梨?”楚云深气急败坏,声音不自觉地严厉起来。 楚颜两家几十年的交情,他何尝不知当初做出退婚的决定对如玉太过残忍?更何况,现在如玉已殁,颜怀珉对楚家更是深恶痛绝,又怎会给他好脸色?临风堂堂一个王爷,还怕没有女人,何苦送上门去给人羞辱? “此事我已面禀皇上,待手边事交待清楚就动身。”楚临风只做未觉,自顾自地交待着。 想着早逝的如玉,楚氏悲从中来:“临风……” “咳~”楚云深轻咳一声,使眼色止住楚氏,努力放缓了语气劝:“临风,爹知道你是个有担当的男儿,不愿意负了如玉。可退婚已成定局,时隔一年你再跑去,颜家能给你好脸色吗?” “我已禀明了皇上,若不把如玉接来就是欺君。”楚临风淡淡地道。 当初嫌弃如玉受辱退了亲事,颜家默默忍受;如今事过境迁,自己处境困难,又拿如玉做接箭牌,就算是听几句埋怨,受些训斥,也是他欠如玉的,应该还。 “欺,欺君?”楚云深吃了一惊,霍地站了起来,声音都颤了起来:“若如玉不来,会,会怎样?” 楚临风沉默以对。 现在想一想,自己拉上如玉做挡箭牌实在是兵行险着――万一颜家坚决不肯原谅他,又或者如玉已另嫁他人,他要如何了此残局? 楚氏见他表情沉重,立时把对如玉的愧疚扔到九霄云外,急切地拽住他的袖子:“临风,你战功彪炳,皇上当不至为了这种事赐你死罪吧?” “妇道人家,懂什么?”楚云深心中焦躁,大声训斥:“伴君如伴虎,皇上的性子,岂是你摸得透的?” 再说,连金刀狼王都已归顺朝庭,如今四海升平,皇上已无后顾之忧。 常言说得好:飞鸟尽,良弓藏。 谁知道皇上会不会为了打压贤王的声势,杀一儆百,拿临风开刀? 退一万步说,欺君可大可小。就算皇上念其有功,不给他个诛九族,杀头的罪名,这王爷的位子只怕没有坐热就要易主! “这,可如何是好?”楚氏吓得面色惨白,失声惊呼。 如玉如果还活着,她就算是去她面前下跪也要求得她的谅解;可如今她已香消玉陨,又到哪里去变出一个如玉来给皇上看? “放心吧,”楚临风恢复了淡定:“我会亲自去朗梨,无论如何也会求得颜伯父的谅解,迎回如玉。” “可……”楚氏面如死灰,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办法把如玉的死讯告诉他。 “不早了,爹娘休息吧。”楚临风心事重重,并未察觉二老神情有异,转身离去。 第121章 晴天霹雳(下) 第121章晴天霹雳(下 “老爷~”眼见楚临风不肯解释,径自回了房,楚氏颓然跌坐在椅子上:“这可如何是好?” 楚云深情绪大乱,声音严厉:“慌什么?” “都怪你~”楚氏忍不住滴下泪来:“当初若不是你绝情,玉儿也不至于就……” 楚云深疾走几步按住她的嘴:“嚷嚷什么?还嫌不够心烦吗?” “我……”楚氏又是委屈又是伤心,越发泪下如雨。 “别哭了~”楚云深何尝不是心乱如麻?长叹一声,放低了声音安抚:“光在这里哭天抹泪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要弄清临风为何突然要娶如玉?” “临风的性子,你还不清楚?”楚氏忍不住嗔怪:“刚才不肯说,再问也是枉然!” 楚云深也知她所说有理,沉吟片刻,把德武唤了进来:“德武~” “属下在!” “明天辛苦你一趟,”楚云深客气地道:“散朝之后把平西将军请过来,就说我有事找他。记住,千万别让临风知道,明白吗?” “是!”德武应声退了出去。 “老爷,”楚氏忧心冲冲:“这事,能解决吧?” 若只是要个靖边王妃,此事倒也不难。可天底下女人如此之多,临风为何偏偏扯上已殁的如玉呢? 楚云深逸出几不可察地低叹,转身进了内室:“不早了,睡吧。” 这一晚,楚府诸人各怀心事个个彻夜无眠;如玉却是一夜无梦,洗漱完毕出了门也没见花满城来搔扰。她落得悠闲,在街边用过简单的早点,直奔太医院。 她埋首在旧卷宗里,研究着前人的医案,倒也自得其乐,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转眼已到了申时末,众人纷纷离座回府。 “乔彦!”孙逐流一阵风似地刮了进来,拖了如玉就跑:“跟我来!” “孙将军~”如玉身不由己,被他拽得踉跄着往前冲,引得众人侧目,压低了声音嚷:“你干什么?” 孙逐流浑然不觉,神色激动地拉着她往前冲:“我好不容易才堵到临风,可不能让他再溜了~” “有……什么事吗?”如玉心中惴惴。 “先上车~”孙逐流早有准备,把她塞进事先备好的马车,弯腰跟着钻了进去,放下帘子,一个劲地催促:“去雍雅阁!” “到底怎么了?”如玉越发惊疑。 “嘿嘿~”孙逐流瞅着她直乐:“好事!” 这段时间,他一直为临风与乔彦之间那份几不可察却确然存在的默契而烦恼,为此谁能想到一觉醒来,临风那小子居然成亲了? 虽不知他抽什么风,已然断掉的姻缘要重新续起,但对他而言却是天大的喜讯,终于放下心中的那颗大石。 “什么好事?”如玉略略安心。 “等临风来了,你直接问他吧。”孙逐流卖着关子,眼中神彩奕奕。 “哦~”被他激昂的情绪感染,如玉露出浅笑:“莫非皇上又有封赏?” “封赏?”孙逐流笑了。 短短的十年间,临风从一名默默无闻的小卒,升到靖边王的宝座,已然位极人臣,可没办法再往上升了。 财富于他也不过是过眼云烟,何曾令他心动? 如玉自知失言,讪讪地转过头去看着窗外。 “将军,雍雅阁到了~”车夫的提醒,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走!”孙逐流轻快地跳下马车,返身去牵如玉。 如玉避过他,自行跳了下来:“将军,请~” 孙逐流颇为不悦,蹙起眉头:“这里又不是朝堂,你我之间何必如此生疏?” 如玉微垂着头,只做未觉,越过他进了雍雅阁:“几楼?” 她并不是木头,孙逐流对她的这份关切如何不知?可惜,两人身份悬殊,再加上经过梨园一事,她已心如槁木,自忖已是一生孤苦,哪里还存着风花雪月的心思? 他的态度越殷勤,她越发要同他划清界限,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好在孙逐流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加上今日心情愉悦,也就不再计较,加快脚步抢到她前面引路:“我订了二楼的包间,临风这小子也不知到了没有~” 楚临风已然在座,听到脚步声放下手中茶杯,微笑:“逐流,你……” “迟了”二到他身后那抹素雅的身影时嘎然而止――乔彦,他怎么也来了? “乔彦见过王爷~”如玉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乔,太医好。”临风机械地回了一礼。 昨晚痴等了一晚,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可真见到她的脸,却只胸口涨痛,喉间个字也吐不出来。 “受不了你们!”孙逐流哇哇大叫:“大家都这么熟了,这些虚词客套的官场文章可不可以免了?” 如玉抿唇一笑,悄没声息地拣了墙角的位置坐了,取了一盏茶在手里,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临风!”孙逐流眼望着楚临风:“现在可以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吧?” 楚临风怔怔在看着如玉,脑子里乱轰轰地,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喂!”孙逐流见他不吭声,当胸一拳击了过去:“你小子太不够意气,还说是兄弟,什么时候你府里多了一位靖王妃,我都不知道……” “靖王妃?”如玉吃了一惊,蓦地抬起了眼帘。 他成亲了?什么时候? “逐流~”楚临风面色一变,立刻阻止――他没想过要瞒乔彦,可是却不是在这样的场合,更不应该由逐流来说。 “是啊~”孙逐流装做没有看到,掉头望向如玉:“你不知道吧?临风在故乡有位结发妻子,叫颜如玉。昨天已由圣上亲口封了靖边王妃了!” “咣当”如玉手一抖,茶杯铿然坠地,滚烫的茶泼在身上,碎片飞溅起来,在她的手背上划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乔彦!” “小心!” 楚临风和孙逐流惊呼着,一左一右般飞掠过去,护在她的身前:“你不要紧吧?” 如玉直直地望着楚临风,一脸震憾,眼神迷茫而困惑,红唇翕动,半晌才吐出三个字:“颜如玉?” 第122章 芳心如裂 第122章芳心如裂 如玉自以为石破天惊地那一问,实际却并未发出声音,但她脸上那极度震憾和惊骇的表情却如一面明镜,真实地昭示出她此刻的心情。 孙逐流瞧在眼里固然是又妒又气,楚临风却是又惊又愧还夹了些几不可察的欢喜和浓浓的苦涩…… 他当然也想过她乍然听到这个消息时会感到惊讶,却万万没有料到她的反映竟会如此激烈。竟令感情一向波澜不兴的他,不自禁了生出一丝罪恶感。 “皇上召我进宫,突然作伐,我……”在父母面前都未曾做过半句解释,此时却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似乎必需要说些什么来减轻她受到的冲击,然而却在看到如玉那双浸满了悲愤的明眸时,又嘎然而止。 他只是一时情急,想暂时应付掉眼前的难关,以后再做打算,不料皇上步步紧逼,现在作茧自缚,怪得谁来? “皇上亲自做伐?”孙逐流心思玲珑,只略一思索,立刻猜到要害:“司马毅看中你了?想拉你入伙?” 姜是老的辣,司马老贼,竟然想出釜底抽薪这着棋!果然够狠! 楚临风沉默――现在谁家的女儿还是重点吗? 早知他成亲的消息会令乔彦如此难过,他应该――想到这里,他忽地怔住。 不论是否出自本意,他只是决定了自己的终身――又何需经过乔彦的首肯,更不必在乎她是否难过? 战场上瞬息万变,往往在刹那间做出的的选择即可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数万人的生死!多年的戎马生涯,早练就了他遇事当机立断的果决。 可现在,面对乔彦,他却产生了动摇和怀疑――面对逐流的友情和暧昧不明的花满城,他选择退让和成全,是对的吗? 如果……乔彦心里的那个人是他呢? 他迅速撩起眼皮瞟一眼如玉,想要从她的眼里找寻答案。 如玉死死地咬住牙关,面色惨白如纸。 她还以为,他突然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至少在内心深处,一直对她、对颜家心怀愧疚,才会在尘埃落定之后,竭尽最大的努力去弥补曾经带给她和颜家的伤痛。却原来,这仅仅是他的又一次身不由己! 不论是一年前,还是一年后,自己于他都不过是一件不乘手的兵器,对敌时仓促提起,危机过后随手抛弃? 可是,就算是一件兵器,也该有自己的人生,他有什么权利来随意更改、决定她的命运?他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她?怎么敢?! 而她这一辈子,难道注定了要任人搓扁捏圆,没有丝毫的主动? “……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那位颜姑娘是什么时候找到的?”三个人里,唯有孙逐流的情绪高昂,解决了疑问,便兴致勃勃地开始八卦,以肘撞了撞明显心不在焉的楚临风。 “啊?”楚临风霍然惊醒,回过神来,茫茫然地答:“你说谁找到了?” 事已至此,乔彦喜欢的人究竟是谁,还重要吗? “还能有谁?”孙逐流白他一眼:“你的准新娘,我的准嫂嫂!我记得好象在肃州时曾听说她失踪了,怎么,现在找到了?” 楚临风皱眉,不愿意在如玉的面前谈论如此敏感的话题,偷偷地瞥她一眼,含糊地应了一声:“唔~” “喂~”孙逐流放下心来,喜笑颜开:“哪天有空,我去府上拜见一下新嫂嫂?” “我还有事,先走了!”如玉仓促地站了起来,白着脸往门外走,偏脚下虚浮,差点撞翻桌椅。 亏得孙逐流立刻按住桌面;楚临风离她近,想也不想伸手去扶她:“小心!” 如玉似被火灼了一般,迅速挥开他,厉声喝道:“别碰我!” 她脸上的愤怒太明显,让楚临风想假装无事都做不到,一只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进退不得,脸上浮起一抹狼狈的暗红。 “乔彦?”孙逐流吓了一跳,先是一怔,随即打个哈哈替她掩饰:“是不是太医院那帮家伙欺侮新人,把最苦最累的活都派给你了?所以,你的火气才特别大?” 如玉何尝不知自己失态了?她强自镇定下来,想要粉饰太平,努力了几次,终于牵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不起,昨天给邻居看诊,一夜未合眼,我先告辞了……” 殊不知,她胡乱瞎编的一个理由,却刚好解释了楚临风心中的疑惑。 “啊,哦~”楚临风露出释然的笑容,摇手道:“不要紧,既然乔兄弟累了,那就快回去休息吧~” “乔彦~”孙逐流急忙追出去:“我送……” 她的样子,虚弱得仿佛风一吹就会倒,教他怎么放心她一个人走? “不必~”如玉快崩不住,冷着脸**地回绝。 “逐流~”楚临风一把拽住他的腕:“随她去吧~” “可是~”孙逐流还想跟,只在这一犹豫间,如玉已风一般卷出了雍雅阁的大门,消失在了人群里,勿自从窗口探出头张望:“她,不会有事吧?” “她是大夫,调理自己的身子,应该还能做到。”楚临风勉强按捺心底的担忧,淡淡地道。 “那可不一定~”孙逐流冲口而出:“我看她好象打击不小……” 话毕,忽地发现此言不妥,想要收回已是不能,只得尴尬地轻咳一声,移开目光盯着光洁的地面。 地上的碎瓷在阳光的反射下发出熠熠的光芒,他的一刹那的心乱――忽地感觉那碎了一地的瓷片,好象如玉碎裂的芳心,大刺刺地摊在地上,刺目又刺心。 临风退出所带来的喜悦,给乔彦强烈的反应,冲刷殆尽,恰似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来,心凉了一截。 就算临风成亲了又怎样?乔彦自始自终连正眼都没有看过他,他在她心底的份量如何,已可想而知。 他对她的感情,不过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罢了! 认清了如此残酷的事实,孙逐似霜打的茄子――焉了。他匆匆扔下一句:“我还有事,走了。” 完,也不看楚临风做何反应,卒然离去,只余下楚临风一人,独自凭栏,被日渐沉黯的暮色包裹,模糊了面容…… 第123章 小巷偶遇 第123章巷偶遇 如玉心中似压着一块石头。闷得透不过气,失魂落魄地在街头漫无目的地疾走了一阵,待停下脚步才发现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乌衣巷外。 痴痴地望着曲折幽回的小巷深处那座小巧的四合院,她不禁再一次泪流满面。 这一年来,领到的俸禄连一分一毫她都舍不得花,全都存起来,就盼着早日筹够一千两,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到楚临风的面前,清清楚楚地表明自己的身份,与他划清界限与过去彻底做个了断,光明正大地回家! 眼看离梦想越来越近,可是现在,楚临风随口一句话,残忍地打碎了她的希望,更无情地将她归家的路堵死,使她再也不能以颜如玉的身份回到颜怀珉的身边,侍俸日渐衰老的父亲! “兰子,饭做好了,你爹咋还没回来?到巷口去看看!”柳青娘尖细的嗓子穿透暮色撞进她的耳膜。 “要去你自己去~”如兰仍记恨颜怀珉要她退还楚家财物的事,赌气不肯去。 “死丫头!”柳青娘提高了声音骂道:“不就是几匹锦缎,连爹都不认了?快去。小心打折你的腿!” 如玉一惊,扭头往巷外疾走。 吱呀一声,门开了,如兰极不情愿地噘着嘴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不满地小声嘀咕:“要找让他自己找个够好了,干嘛连累我……” 巷弄窄小,加之此时天色已晚,并无多少行人,如玉听得清清楚楚,想着颜怀珉一把年纪,每日里茫无头绪地偌大的京城里四处奔走着寻她的那份凄凉与无助,泪落得越发急。 她心中悲苦,又防着如兰赶上来认出她来,低了头匆匆而行,冷不防在转角处与人撞了个满怀。 颜怀珉想着心事,待发觉有人跑过已是避之不及,究竟年老体弱,加之心神恍惚,竟“啊呀”一声,被撞得仰面跌倒在地,手中药箱,板凳,旗幡散落一地。 如玉又急又愧,忙蹲下去帮着捡拾物品,口中一迭声地道歉:“对不起,是我没瞧清。老丈没事吧?” “不敢~”颜怀珉扶着腰挣扎着坐了起来,瞧见她绯色的官衣,吓得变了颜色:“是小民走神了,未能及时规避,冲撞了大人,还请万勿责怪……” 蓦然听到这把熟悉的声音,如玉呆若木鸡中的物什哗啦掉了一地,再也动弹不了半分。 爹,竟然是爹?! 颜怀珉生恐被怪罪,一个劲地作揖赔罪:“大人,请恕小民无状?” 如玉化身石象,死命地垂着头,紧紧地咬着唇,不敢动更不敢说话,就怕一张嘴会控制不住扑到他怀里号啕大哭。 “大人?”颜怀珉见她不吭声,不觉心生迟疑。 “爹~”如兰在远处听到动静,飞奔了过来:“你怎么了?” “乔大人!”三狼忽地自暗处闪了出来,一把拖了如玉就走:“原来你在这里,教属下好找!我家王爷有请!” 如玉身不由己。被动地被他拽着前行,几次想要回头观望,终是敌不过他的力气,未能如愿。 如兰赶到,把颜怀珉搀了起来,怒视着三狼的背影,愤愤地低咒:“横什么横,不过是个六品的小官,被本姑娘逮到,非让姐夫教训你一顿不可,哼!” 颜怀珉怔怔地盯着如玉消失的方向,忍不住踉跄着追了几步――这声音,这身形,怎么那么象玉儿? “爹?”如兰惊讶地拽着他:“你干嘛?官字两个口,咱们惹不起!” 瞧他那架式,该不会撞得傻了,真想追上去与人理论吧?俗话说,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她也只敢随口骂几句泄愤罢了,况且,他只是摔一跤,并未受伤呀~ 一句话点醒了颜怀珉。 他真是老糊涂了,撞他的分明是个男子,而且身着官服,又怎么可能是玉儿?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慢慢地折返,蹲下去重新捡拾东西:“走吧,咱们回家~” 三狼挟着如玉奔了一道街,这才松开她退到一旁。恭恭敬敬地垂着手道歉:“乔大人,事急从权,请恕属下无礼~” 如玉听而未觉,怔怔地回头――暮色苍茫,哪里还有颜怀珉的影子? 三狼见她双目赤红,颊上犹自挂着泪珠,不觉心生怜悯:“大人请放宽心,左右是在京城,若想见的话,以后有的是机会。” 一句话,勾起如玉心中的隐痛,情难自禁,掩面啜泣了起来。 以后?被楚临风这么一闹,她哪里还有以后? 自相识以来,不论花满城如何折磨她,不论她受到多大的屈辱,更不论身处多么艰苦的环境中……如玉始终清清冷冷,几曾有过如此激烈的情绪? 三狼吓了一跳,不敢碰她更不敢离开,只绕在她身边,讷讷语不成句地劝说:“乔,乔,乔大人。有话好说,你,你别哭啊~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也不好看哪~” 糟糕,这画面若是被主子瞧见,他可以直接把刀往脖子上抹了! 好在如玉自制能力颇强,他说得又在理,加上这也不是哭一场就能解决的问题,她哭了一阵。也就慢慢收了声。 三狼长吁一口气,忙劝道:“时候不早了,大人明日还得应值,不如早些回去休息?” 如玉瞥他一眼,淡淡地道:“你跟踪我?” 她不傻,三狼会在这紧要关头突然杀出,说是偶然未免太过牵强。 三狼被她拆穿也不尴尬,坦然一笑:“大人别恼,主子是从大人的安全考量,这才……” 如玉疲倦地抚着额,淡淡地打断他:“我累了~” 用脚趾头想也知这定是花满城的主意,责怪他又有何益?而且,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她打得晕头转向,已没有力气跟他生气。 更何况,花满城固执骄横,独断专行也不是一天两天,才不会因为她一生气,就立刻改过自新! “大人在此稍候,”三狼何等机灵?立刻借此岔开话题:“我去雇一乘小轿,马上就来。” 如玉愁肠百结,已无力驳他,只软软地靠在墙上,默默地望着乌衣巷的方向,发呆…… ps:说实话,这段时间忙得晕头转向,一度使我萌生了弃坑的念头……不过,看到文下那么多忠实的读者,实在没有弃坑的勇气,想了想,还是咬牙坚持下来。大家,表砸我,我会努力抽时间更新 第124章 初遇圣颜 第124章初遇圣颜 第二日到得太医院,轮班排来,该着如玉进宫侍直。钱铮友见她颇有倦意,感念她上次替他入宫,自告奋勇替她当值。 如玉唯恐孙逐流再来闹,更怕花满城来追根究底,想着进宫暂避一时,落个耳根子清静也不错,于是婉言谢绝。 这一回她有了经验,午时一过就紧随着敏语堂,一起乘了车去西直门。当值的侍卫依稀对她还有些映象,胡乱验过腰牌也就放行了。 刚进到公所,办好交接,就有内侍来把敏语堂叫走,说是十四皇子有恙,留下如玉独自在公所待命。 她乐得自在清闲,整理下医案,研读些医书,不知不觉已是日落西山,夜幕高张了。 简单地用过晚膳,如玉缓缓踱出公所,鼻端是花香阵阵,耳边是秋虫呢喃,极目所望是繁星点点。 相对浩瀚的宇宙,人之一生如白驹过隙,所谓的痛苦也不过是弹指一挥――就算不能以如玉的身份回归颜家又怎样?谁也不能抹杀她是颜怀珉的女儿的事实,更无权阻止她在父亲面前尽孝! 这么一想,如玉不禁豁然开朗,郁在心中的那股浊气吐出来,连步履都变得轻快了几分。 她心情放松,不觉走得远了些,待得驻足,发现已离开了公所的范畴。 敏语堂还在十四皇子*中未回,若是此刻有人传唤,后果不堪设想。这么一想,如玉心中发急,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终于忍不住在御花园中奔跑了起来。 “什么人?”暗夜里,低低地喝问传来,声音虽不高却自有一股威严。 “谁在那边?”如玉下意识地回头,待得停步四顾,却不见半个人影。 她正在惊疑间,假山后传来低低地喘息,略停了片刻,声音再次响起:“你且过来~” 如玉一惊,听声辩气,已知那人似患有重病,也顾不得多想,立刻绕过假山,果然在一棵桂花树后依稀看到一团蠕动的暗影――那名男子似乎正试图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我来扶你~”如玉奔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搀住了他的臂。 “大胆~”孙擎苍微微蹙眉,喝叱着想要摔开她,忽地一阵头晕目眩,忙闭目深呼吸,不得已借她的力稳住身形。 树影下光线暗淡看得并不真切,加上如玉进宫时日短,不会从衣饰上分辩身份,急切间未想太多,伸手探上他的额:“老伯何处不适?别动,我替你瞧瞧~” 一声老伯,令得孙擎苍到嘴的喝叱咽了回去――竟然连他都不认识? 他微微睁眼,瞟了一眼她绯色的官服,立刻确定了她的身份――贤王举荐的太医,乔彦! “你,会治病?”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淡淡地睨着她。 星光下看不真切面容,他又隐在树后,只见他素衣素服,如玉以为是宫中年老失势的太监,有了病也不敢到公所去瞧,只能躲在假山后独自呻吟。 她心中不忍,笑着温言安抚道:“老伯放心,在下是太医院新进太医,乔彦。普通的病患,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她一边边已将他衣袖略略上挽,伸指搭上了他的脉门。这一搭上脉,已有几分把握,示意他张开口,瞧了瞧舌苔,问:“老伯此症已有多久了?” “呃?”孙擎苍微微一窒,诧异地瞥了她一眼,不信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就能看出门道? “老伯此为旧疾,每遇气候变化或是情绪波动必为所累,病呈跳痛,经年不愈,且发作时眼角疼痛,怕光趋避,不知所说然否?”如玉不理他,自怀里取了针盒置于草地上。 见她说得有理,孙擎苍不觉沉吟――他这陈年痼疾,太医院固然有所医,然而因此病发作于脑,太医们畏于天威,恐担责任,下手皆不敢随意,大多采用调理止痛等保守治疗之法,未见其功。 贤王既然大力保举;逐流那小子从来都是目中无人,对她却是赞不绝口;就连一向沉稳大气,公私分明的楚临风对她也是赞赏有加,想必,她还是有所擅长的吧? 倒不如,乘她未发现他的身份之前,姑且让她一试? “嗯~”这么一想,孙擎苍也不急于纠正她,慢慢地道:“朕……真正算起来,我这病也有快二十年了,不知乔大人有何良策?” “二十年?”如玉低头摆弄针盒,随口答道:“拖了这么久?” “不能治了?”孙擎苍略感失望。 “不是,”如玉微微一笑,取出银针对他晃了晃:“只是略需一些时日罢了。” 侍卫循声找来,瞧了那明晃晃的银针吃了一惊,正欲抢上前来喝止,孙擎苍眼角余光已然瞥到,偷偷地摇了摇手,示意他不要干涉。 他谅她也没那么大的胆,敢在宫中要他的命? 只耽搁了这么一小会,如玉已已按上他的太阳穴,温软的指腹轻轻推揉,嘴里低声安抚:“别紧张,放轻松,闭上眼睛什么也别想……” 孙擎苍一惊,如玉右手握住的银针已快速往太阳穴扎了下去。 暗处的侍卫已吓得手足发软,张了张嘴竟未发出半点声息。 如玉取了另一针见他一脸震惊,忍不住取笑道:“怎样,扎过之后发现扎银针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也不怎么疼吧?” 孙擎苍神色僵硬,极不自然地轻应了一声:“嗯~” 如玉快速找准另几个点,把银针一一扎下去,完了抱着膝在草地上坐了,柔声道:“我回去再给你开个方子煎了,你有空到公所来取,好吗?” 孙擎苍崩着脸不吭声。 如玉只当他不安,也不理他,径自望着黑漆漆的树影发呆。 孙擎苍实在忍不住,出声提醒:“你一直呆在这里,公所没人也没事?” “啊!”如玉这才猛然省起敏语堂不在公所,惊叫一声,匆匆站起来,撒腿就跑。 “回来!”孙擎苍又惊又气,压低声音喝道:“我的针还没取呢!” “啊呀~抱歉,敏大人应疹去了,公所没人,我一着急就……”如玉忙又折返,嘴里忙着道歉,下手却并不鲁莽,轻巧地将针取回,装进针匣,转身又跑。跑到一半,她复又回头,冲他低嚷:“老伯,别忘了到公所来拿药啊~” 见她跑远,暗卫这才从藏身处跑了过来,跪在他身前:“皇上恕罪!” 孙擎苍不语,目送着如玉的身影没入暗夜,冷声叱道:“糊涂!”然而,转过头去,眼角已绽开一抹淡淡的微笑…… 第125章 相约再期 第125章相约再期 急匆匆返回公所。敏语堂竟依旧未归,所幸问过切造何允直,她离开期间,公所一切如常,并无人传唤。 如玉这才松了一口气,忙静下心来,细细回忆之前的脉案,仔细斟酌之后开了方子交予切造:“有劳何大叔了。” 本朝规定,太医授正七品,许用六品冠带,切造只得从八品,官职上差了好几级,如玉这一声大叔唤来,何允直哪里敢当,慌不迭地拱手:“有事大人只管吩咐,下官份所应为,自当竭尽所能~” 他将方子接在手里,却并不即刻就去拣药:“只是宫中用药皆有定规,却不知这药是何人所用?” 如玉在家里和军中施药于人已成习惯,因此当时概然允诺,也不觉有何不妥。这时被何允直一问,才发现此举有些莽撞。 “方才在御花园偶遇一位公公身体不适,替他把脉开方并已允了煎好药让他过会来拿,不知可违了院中规定?”如玉只得老实把过程说了一遍。 何允直脸上显出为难之色,勉强道:“不知那位公公在何处当差?” 要知宫中上自帝后妃嫔,下到太监宫女,上上下下共有好几万人,若是有病都劳动太医看治,且都到公所来煎药,大家岂不要忙坏? 是以,虽未有明文规定禁止太监宫女看病,但宫中自有潜规则,普通太监宫女遇到头疼脑热多数是拖着,运气好的碰上个体贴的主子传了太医诊治,已是天大的恩宠,照方拣了药回去自己煎,谁还敢拿到公所来? “呃,不知~”如玉自知理亏,忙垂下头。 “乔大人,这可难办了~”何允直搓着手:“宫中用药有定制,何年何月何人用何药何人经手都需得登记造册以备上查,这无名无姓的……” 若是平时,何允直话已至此,如玉断然不会再做纠缠,可今日她已应下孙擎苍,若知难而退,岂非要失信于人? 如玉心中焦急。当下粉脸泛红,压低了声音求道:“烦请大叔想个变通之法,你放心,今日所用药物均从在下的俸禄中扣除,绝不会让大叔为难。” “这不是钱的问题~”何允直有些啼笑皆非,又不禁好奇:“那位公公与乔大人是何关系?大人何至于此?” “非亲非故~”如玉摇头,低声嗫嚅:“只是见他可怜……” “这宫里,又有哪个不可怜?”何允直摇头叹息:“似大人这般心软,怕是那点薪俸不够花。” 如玉见他不肯通融,也不敢再求,垂了头,嗒然若失地走到一旁。 何允直瞧了不忍,慢吞吞地道:“也不是没有法子可想……” “大叔有办法?”如玉眼睛一亮,蓦地转过头来。 “就说大人自己有恙,不就行了?”何允直笑。 如玉一怔,摇头:“这不是弄虚作假,欺瞒朝廷吗?使不得~” 她虽进太医院时日尚浅,却也知这太医院看病是有规矩的,绝不似在军中那般随意。莫说皇后妃子有病需造册登记,就是太监宫女患病,也都是留有案底备查的。 万一要是查出来。自己受罚倒没什么,连累了何允直却是不妥。她不能因帮一人反害二人,倒宁可失信一回。 这何允直好心帮忙,反被如玉训了一通,强装出笑脸来,已是十分难看:“呵呵,乔大人说得是,这弄虚作假,欺瞒朝廷自然是万万不能的,下官只是开个玩笑,玩笑而已。” 其实,公所每年进出的药材何止万千,所写医案更是多达数万份,若非出了大的纰漏或有心之人举报,谁有那个耐心一张一张去查实核对,某年某月的某天某人是否确有其病? 这乔彦表面和气斯文,想不到肚子里阴险狡诈,自己差点被他绕进去,捉住小辫子。 他心中暗道,好险,好险!放下那张方子,一头钻进内堂再也不肯出来。 如玉后知后觉,尚不知已得罪了人,垂头丧气地道:“哎,看来只能另行设法了~” 可是,太监非经允许不得出宫,而她就算有心相帮也不能私自挟带药材入宫……如玉左思右想都找不到两全之策,不觉陷入苦恼。 “笃笃”窗棂上传来两声轻响,如玉抬头。见孙擎苍在窗外向她招手:“跟我来~” “老伯~”如玉先是一喜,继而以忧,急忙抄起药方追出门外。 孙擎苍走到偏僻处站定,手掌向上:“药呢?” 经过一番施治,郁在胸中的那口浊气似散了不少,头脑更是清明许多,想来这小太医确有几分本事,就怕把身份挑明后,他心中有了顾忌反而不敢放手施为,因此,他已决定暂瞒了身份与他来往。 “对不起~”如玉一脸愧色,惴惴不安地把药方交到他手上:“公所的药属于朝廷,绝不可私相授受,我一时忘形,胡乱允诺失信于老伯,还望……” 见她神色焦灼,孙擎苍忽地顽心大起,板着脸,冷冷地打断她:“还望什么?别以为老朽不知,方才是我命大,才没有死在你的针下,好容易捡回条命,你又欺我年老体弱。想拿这一张纸来骗我的银子?走,到左清臣面前评理去……” “老伯,”如玉顿时一张脸涨得通红,双手乱摇:“你千万别误会,我绝不是要讹你的银子,你可别到院判……咦,你认识左大人?” 到这里,如玉忽觉有异,住口不语,瞠大了眼睛瞪他,左院使官居四品。他竟敢直呼大人名讳,岂是寻常人? 这一细瞧,不觉越发是心惊:他颌下明明有三络长髯,她怎能盲目断定他为宦官? “你,你……” “看什么看?都是你自行猜想,我可什么都没说~”孙擎苍一把拍掉她发颤的手指:“老夫在大内三十年,再大的高官也见过,区区一个四品大员有足道哉?” “你究竟是何人?”见他言之有理,如玉缓缓点头,依旧心神不宁。 孙擎苍不慌不忙地道:“真是惭愧,老夫在宫中混了三十年,仍只是个御前六品带刀侍卫~” 他想过了,官职高了怕这小子心生畏惧,但若全无官职,自己堂堂一国之君见了他倒要行礼,多有不便,不如也弄个六品,大家平级,哈哈! “哦~”如玉不疑有他,见他一把年纪跟自己同等官阶,心中难免失落,忍不住安慰道:“官场凶险,有时身居高位未必是好事,象老伯这般已足可光耀门楣,又有一技傍身,足矣~” “呵呵~”孙擎苍也不分辩,望住她只笑不语。 “大人既然有官职,想必拿药已不是难事~”如玉听到有足音传来,转头望去,却是敏语堂回转公所,忙低声交待:“我三日后还会再入宫,到时老伯再来针灸。” “你去忙吧~”孙擎苍挥手,转身没入花草丛中。 第126章 李代桃僵 第126章李代桃僵 自那日楚临风说过要迎娶如玉之后。这几日在二老面前虽未再提及此事,却一直在为肃州行做着准备。楚云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好几次话到嘴边终是未能鼓起勇气将事实说出口。 眼看着楚临风已吩咐德武采购京城特产,打算三日后带往肃州,夫妻二人心急如焚,却是束手无策,镇日里愁容满面,楚氏更是在背地里不知偷偷掉了多少眼泪。 这日楚氏送临风上朝之后,又在暗自抹泪,不防却被丫头巧儿撞见,惊讶地道:“夫人,你不是一直盼着王爷娶妻吗?眼见王府喜事临门,因何哭泣?” 楚氏以袖拭泪,默然不语。 这楚氏性子软懦,下人在她面前说话肆无忌惮惯了,这巧儿贴身侍候,更是口无遮拦,这时偏头一想,忽地压低了声音道:“夫人可是觉得咱们未来的王妃家世太过普通,配不上咱们王爷?” “休得胡说~”楚氏收了泪怒声斥道:“若是让王爷听到。必不饶你!” 巧儿心知失言,忙捉着她的袖讨好地道:“颜小姐美貌娇俏,与夫人感情又好,嫁过来之后必然与王爷琴瑟和谐,与夫人婆媳和睦……” 楚氏没好气地道:“偏你滑舌,你又没见过颜小姐,怎知她娇俏了?” 巧儿见她不再发怒,笑道:“那日颜小姐进府,还是奴婢替她引的路呢,怎么没见过?”她瞧了瞧楚氏的脸色,狐疑地问:“难道,还有别的颜小姐不成?” “那是……”楚氏正欲驳她,忽地心中一动,望着她怔忡了半天,忽地两眼发直,站起来就往外走,倒把巧儿唬了一跳,忙追出去问:“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楚氏低了头往前冲,嘴里喃喃地念:“不能再耽搁了……” “夫人要办何事,需不需要管家备轿?”巧儿碎步小跑着赶上来。 楚氏猛地刹住脚,愣愣地道:“对,备轿,我要出府~” “是~”巧儿见她神情有异,怕误了事,也不敢贫嘴,掉头往前厅跑:“我这就去~” 楚氏搓着手。在庭院里不安地来回踱步。 是啊,她怎么没有想到,玉儿殁了还有兰儿,左右都是颜家的女儿,只要度过眼前的难关,娶谁不是一样呢?虽说有些对不住玉儿,可为了楚家的利益,临风的前途,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只要有一线生机,拼了命她也要去争取。 她返身进屋,拣了些细软包了,提在手里,想了想,复又数了一叠银票揣在袖中,这才重新回到院中等候。 不多久,巧儿领着轿夫抬着一乘软轿匆匆而来。 “怎么这么久?”楚氏神色焦灼,见巧儿过来,劈头就是责备,末了也不待她过来扶,腰一弯已钻入轿中。催道:“去乌衣巷~” “夫人,”巧儿气喘咻咻地跟在轿旁,一脸莫名:“咱们去乌衣巷做甚?” 楚氏紧紧地抿着唇,眼观鼻鼻观心,似入定的老僧再不肯开口说一个字。 “夫人,乌衣巷到了~” 巧儿赶上去一步,打起轿帘,伸出一臂供楚氏搭着。 楚氏下了轿眼街边穿梭呦喝的百姓及巷口那条污水横流的水沟,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颜家,竟住在这种地方? 而那条被两道老旧的青砖墙夹着黑黝黝的巷子,更似一条巨龙,张着血盆大嘴随时要将她吞噬。 她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情绪已慢慢平静下来:“你们在这里等~” 巧儿以帕掩鼻,诧异地扶着她的臂:“夫人,咱们要进去?” “你也在这里等着,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巷。”楚氏冷着脸,拂开她的手,慢慢地往巷子深处走去。 是,她是女人,她也有良心,但与此同时,她更是妻子和母亲。为了维护她的家庭,她的儿子,既始豁出命去又何妨? “兰子,乘着日头好,把被子拿出去晒晒~” “知道了~”如兰不情愿地抱着被子自房里出来,忽听院门吱呀一声开了。忙扔了被子往外冲:“爹,你回来……” 斑驳的朱漆门外,站着神情局促的楚氏。 看清来人,如兰似被人突然掐住了喉咙,声音嘎然而止,愣愣地瞪着她发呆。 “老爷,今儿个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柳青娘解了围裙,匆匆迎了出来。 “青娘,”楚氏尴尬地望着她,讪讪地道:“好久不见~” “是你?”柳青娘先是一怔,随即恢复镇定,淡淡地道:“你来做什么?是嫌我们颜家被你们害得不够惨吗?” “青娘,你误会了~”楚氏面上一红:“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们过得好不好?” “托楚家的福,咱们活得好好的~”柳青娘拆下包头的布巾,狠狠地甩了甩。 “这里~”楚氏慢慢地走了进来,打量一眼小院,感慨地低叹:“比朗梨时可差多了~” 如兰这时也回过神,忙忙地端了椅子过来,涨红了脸道:“伯母,屋子简陋,不敢脏了你的鞋,这院子虽小。倒还敞亮些~” “说吧,来干什么?” 楚氏垂下头,细声道:“是我们楚家对不住你们颜家,我心中一直愧疚~” 柳青娘掐着脸冷笑:“这都是玉儿的命!可我万万没想到,你们为了这点子事,竟会不辞而别,举家迁往京城,这不是连多年的情谊都舍弃了吗?” 楚氏自知理亏,低头不语。 “算了,”瞥一眼她提在手中那个鼓鼓的布包,柳青娘缓了脸色:“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做什么?” “是,是~”楚氏松了一口气,脸上浮起笑容:“咱们不提过去。” “还愣着做什么?”柳青娘瞟一眼如兰,训道:“还不快给你楚伯母奉茶?” “是~”如兰如释重负,脆生生地应着,一蹦一跳地进去了。 “一年不见,兰子这丫头出落得越发水灵了~”楚氏望着她的背影,感叹。 如果如玉还活着,应该比她更招人怜爱,更标致吧? “再水灵有什么用?”柳青娘撇唇,语气酸溜溜:“比不得男儿,上不得战场,更不能光耀门楣!” “楚伯母,请喝茶~”如兰泡了茶,用茶盘托着,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青娘,”楚氏并不接茶盏,低头深吸了一口气,忽地抬头,突兀地道:“你把兰子给我吧~” 这话没头没尾的,让人摸不着头脑,柳青娘愣住,道:“你要她做什么?” “哎呀~”如兰更是吃惊得打翻了手中的托盘,所幸她手脚灵活,躲得快倒也没有烫着,只是好好一个茶盏给摔碎了。 “死丫头,还不快收拾了再泡一杯过来?”柳青娘心疼家什,却不好表露,脸色难看之极。 “你也知道~”楚氏乘这机会整理了思绪,慢慢地道:“临风虽贵为王爷,但我一直居于朗梨,那些个皇亲国戚也不并拿咱们当朋友,怎会真心相待?临风忙于朝廷之事,老爷又要打理生意,我一个人在家,身边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实在寂寞得慌……” “等等~”柳青娘忍不住打断她:“说了这么多。你不会是想要兰子过去侍候你吧?不行,你想都别想!颜家虽是篷门小户,兰子可也是我捧在手心里养大的,我绝不会让她去做丫头!” “青娘~”楚氏虽然心情沉重,听到这话,也不禁哧地一声笑了出来:“你想到哪里去了?兰子我自小看着长大,疼她还来不及,怎会要她做丫头?” “那……”柳青娘狐疑地瞄着她:“你是什么意思?” 楚氏站起来,将手中的细软往柳青娘手中一塞,顺势拉住她的手道:“青娘,咱们比邻二十年,我也不拿你当外人,就不再拐弯抹角,实话说了吧,我今天来,是想要兰儿做媳妇,不知你舍不舍得?” “咣当!”柳青娘还不及答话,一声巨响传来,她急忙转头,却见如兰扶着门框缓缓滑坐到了门槛上,茶盘滚落地面,裙裾上热气腾腾,显见得一杯茶全泼在了身上。 “哎呀!”楚氏惊呼一声,忙过去扶她起来。 “伯母,你刚才说什么?”如兰直着眼珠子,定定地看着她。 “烫着哪了?”楚氏拉着她左瞧右看。 “嫂子,”柳青娘也赶了过来,揪住她的袖子:“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兰儿嫁给你们家临风?” 她虽在颜怀珉面前信誓旦旦定要把如兰嫁进靖边王府,实际心中却连半分把握也没有。谁想到居然天上掉馅饼,楚氏竟会主动找上门来?这样的好事,她自然是千肯万肯的! “是,”楚氏点了点头:“如果你同意的话。” 如兰见两人话锋一转,突然谈论起她的婚事,又羞又惊,掩脸避入内堂,偏又不舍得离去,于是躲在门后偷听。 “不是做丫头,也不是做小,是正室?”说到这里,柳青娘咽了咽口水,小心地求证:“是去做堂堂的靖边王妃?” “当然~”楚氏极肯定地点头:“咱们原本就是亲家,若不是……那件意外发生,玉儿现在已然是靖边王妃了!我既开口向你要兰子,又怎会委屈她做妾?自然是要八抬大轿来迎~” 这也是救楚家出危难的唯一方法! 想到这里,楚氏目光微闪,略略心虚地别过了头:“就不知,青娘你是否愿意?” 柳青娘只当她是因当年退婚,逼走如玉而心中有愧,展颜笑道:“就怕我们家兰子高攀不上,入不了临风的眼~” “兰子美丽活泼,配临风的俊挺沉稳倒是相得益彰~”楚氏说着客套话,一边将心中的隐忧提出来:“就不知颜大夫他……是否同意这桩婚事?” 颜怀珉连她赠予兰子的锦缎都原数奉还,以他那般温良和蔼之人会做出这种失礼的事,显见心中对楚家是有着很深的怨恨的!也对,玉儿早夭,楚家可说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心中又怎会毫无怨言? “这个家的事向来都是我做主,”柳青娘掂了掂手中的包裹,笑得花枝乱颤:“嫂子请放宽心,一切包在我身上!” “那就好~”楚氏略略安心,犹豫了半刻,道:“我还有一件小事~” “你说。” 楚氏小心地斟酌用词,慢慢地道:“其实,玉儿退婚一事临风并不知情,所以,他一直以为……” “以为什么?”柳青娘心中咯噔一响,升起不好的预感。 “他一直以为要娶的人是玉儿,所以,你看能不能委屈一下兰子……” “委屈她什么?”柳青娘心思玲珑,楚氏又把话挑得这么明,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只是心中仍抱着万一的希望,脸色煞白地问。 楚氏硬着头皮道:“委屈兰子以玉儿的身份嫁进王府,对外只说是如玉,行吗?” 到这里,楚氏加快了语速:“你放心,除此之外,我不会让她再受半点委屈,一切王妃该有的体面都不会少~不,甚至比别人还多,我会将她当亲生女生一样地疼~” “要我一辈子当姐的替身?不行,我办不到!”不等柳青娘做答,如兰神色激动,箭一般自内室冲了出来,冲着楚氏嚷:“楚伯母,我知道你向来是疼姐姐的!可是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并不比姐差,凭什么要一辈子活在她的阴影下?” 楚氏脸上阵青阵红,想要说服她,终究是理亏词穷,急得直冒汗。 柳青娘见状,心下了然,对这桩婚事反而踏实起来。 必是楚临风不愿意落人口实,坚持要娶发妻。楚氏不得已才想出这个李代桃僵的法子,甚至不惜拉下脸面,亲自登门来求。 表面看来,确实是兰子吃了亏,但毕竟她要嫁的是靖边王爷,不是路边的阿猫阿狗,若非如此,堂堂靖边王妃之位,哪里轮得到她? 昔日韩信忍胯下之辱,方成传世之名。不过是舍弃一个名字就能亨不尽的荣华,这买卖怎么算,都是稳赚不赔。 “青娘~”楚氏神色惶急,从腕上褪下一对乌金凤镯忙忙地往柳青娘腕上套去:“你知道我向来嘴笨,可我对天发誓,真的没有半点恶意,真是因为临风坚持,否则也不敢委屈兰儿……” “嫂子,”柳青娘心中已有计较,面上淡淡地道:“这事来得太突然,你且先回去,容我和老爷再商议,商议。” “娘!”还商议什么?楚家要娶的不是她,是姐姐的替身啊! 如兰不依地大嚷,柳青娘瞪她一眼,如兰恨恨地跺着脚,扭身回了屋。 “可我……”没有时间了啊!一旦临风到了肃州,知道玉儿的死讯,这出戏就唱不下去了啊! 楚氏神色凄惶,话到嘴边,终于又咽了回去。 “再说了~”柳青娘瞟她一眼,拉长了调子道:“就算我们肯,可究竟在这住了也有小半年,街坊邻居都熟了,我们老爷又是个长情的……” “我知道~”楚氏忙打断她,从袖中掏出银票往她手中塞:“家里家外,安排这许多事,都需要时间。今日来得匆忙,若有不够,下次再添。” “嫂子,你这是做什么?”柳青娘推辞不受,厉声道:“我又不是卖女儿,给人瞧见,混身长十张嘴也说不清~” “我明白~”楚氏也很坚决:“这是我对兰子的心意,弥补她的亏欠还远远不够。行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婚事就这么定了,啊?” 完,她也不等柳青娘说话,掉转头,急匆匆地逃走了。 柳青娘弹了弹厚厚一叠银票,得意地笑了…… 第127章 迎面不识 第127章迎面不识 “娘~”如兰啪地一下推开窗,任性地大嚷:“我不管,要嫁你自己嫁!反正我不同意!” 柳青娘瞪她一眼,伸出舌尖舔湿手指开始数银票,冷哼:“那可由不得你!” 如兰见她不似说笑,忙从房里冲出来,拽住她的袖子:“娘,楚家要的是姐又不是我,再说了,万一被楚大哥发现,到时我多没面子?” 柳青娘把银票小心地揣到怀里,伸指戳上她的额头:“面子值几个钱?大齐女子里,有几个人有机会当王妃?送上门的富贵,竟然为了个破面子往外推,你傻啊你?” 如兰吃痛,抱住头蹲下去,仍不忘顶嘴:“王妃谁不喜欢做?更何况,楚大哥还~”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帅气的男人…… 她胆子再大,性子再野,终究是未出阁的闺女,话到嘴边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涨得一张俏颜血似的红。 柳青娘瞪她:“啧啧啧,瞧你这没出息的模样,刚还嚷嚷着不嫁呢,这会子知道害羞了?” “娘~”如兰掩面,不依地轻嚷。 柳青娘叹口气,缓了语气道:“兰子,你是我亲生的,娘又怎会害你?听娘的没错,这是你嫁进楚家做靖边王府的唯一机会,一定要抓住,明白吗?” “可是……”如兰一脸犹豫。 “没有可是!”柳青娘声音转厉,冷笑连连:“什么也别想,先嫁进去,把生米煮成熟饭。至于你到底是做玉儿还是兰子,等嫁过去以后再说也不迟。” 楚氏打得好算盘,想要兰儿一辈子活在玉儿的阴影下,做她的替身。可惜,这要看她柳青娘答应不答应! 如兰眼睛一亮:“娘!” 对啊,嫁进去之后,决定权掌握在她手里,她怎么没想到呢? “别说废话,跟娘出去一趟。” “去哪?” “要当靖边王妃,现在开始要做的事太多,一秒都不能耽搁。”柳青娘腰肢一扭,提着一大包细软进了屋。 “哦~”如兰恍然,雀跃着冲了进去:“娘,等我换件衣服~” 出了乌衣巷后,柳青娘便雇了辆马车,直奔城东而去。 “娘~”如兰显得莫名:“咱们去城东做什么?” 如果采购嫁妆,应该往御街,那里上至珠宝珍玩,玉器古董,下到字画绢纱,成衣绣品……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她性子急,根本坐不住,那些个针黹女红哪里会?事到临头,唯有买来充数了。 柳青娘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忍不住摇头叹息:“虽说是我生的,瞧着也实在太寒心了,除了好吃懒做,你有啥啊?楚家娶了你,实在是个祸患!” “娘~”如兰不依地抗议:“我怎么了?每天骂我笨,不笨也给你骂笨!” “哼~”柳青娘扭过头不再理她,掀起窗帘盯着街边瞧。 忽见一青年男子着绯色官衣,迎面信步而来,柳青娘打了个突,轻“咦”一声,一颗心更是突突乱跳。 那名少年官爷长得怎么那么象如玉? “什么东西?”如兰只当她瞧见了新鲜玩意,忙忙地挤过来:“给我瞧一眼~” “去,女孩子家家的坐没坐象,站没站象,这样怎么嫁进王府?!”柳青娘心中一慌,急忙曲起手肘一边训斥,一边将她推了开去。 到底放不下心,越想越不对,着实按捺不住,喝了一声:“停车~”掀开车帘探头向外张望,哪里还有人影? “娘~”如兰一脸莫名:“看到什么了,一惊一乍的?” “没事,走~”柳青娘吁一口气,放下帘子,只这么会功夫,身子已软得没了力气。 这一年来肃州兵荒马乱的,那么多年轻力壮的男子都曝尸荒野,如玉一个弱女子且身无分文,能逃离噩运活下命来已是异数,更何谈远赴京城,考取功名?自然是无稽之谈! 对,定是刚才起一直念叨如玉,她才一时眼花看错了! 如玉当完值,办了交接自宫内出来,敏语堂坐了官轿走人,她独自一个既无处可去,亦无可见之人,要办之事,索性安步当车,慢慢地走回住所。 刚一进巷子,就被两名陌生男子拦了下来:“来人可是新进太医乔彦?” “正是区区~”如玉拱手做答,狐疑地望着眼前二名青年男子:“请恕乔某眼拙,瞧着二位眼生的很,不知如何称呼?” 为首陌生男子抱拳道:“在下田云~” “在下田雨。” 二人齐声道:“见过乔大人。” 如玉忙抱拳回礼:“二位兄台客气~” “我们兄弟二人皆是相府家丁,现夫人有恙,奉我家老爷之命,请乔大人过府诊治。”田云微微一笑,道明来意。 “呃?”如玉愣住。 就算相府夫人病得严重,需要延请御医,也该到太医院去,怎会直接到家里来找人?再说了,太医院里这么多名医,为何偏偏要她这个初来乍到的新人去? 再一想之前田青龙的言辞,越发觉得此事透着蹊跷,怕不只是看病这么简单。万一被花满城不幸言中,不管应不应相府这门亲事都是祸事一桩。 可人家既然已经找上门来,若是一口回绝,只怕照样会得罪田相国。 偏偏急切间又想不到好的借口,额上不觉见了汗珠。 田雨只道是她对自己医术没有把握,怕医不好夫人不但讨好不了相国,反而落下罪责,因此不敢前往,遂笑着安慰道:“乔大人勿需担心,夫人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 如玉面上一红:既是小病,何必偏劳御医?这不是摆明告诉她,此事有假吗? “夫人何病自有乔大人论断,哪容你在此胡言?”田云忙撞他一下,转头望着如玉,陪了笑脸道:“乔大人莫要担心,我家老爷为人最是清正,就算大人治不好夫人,亦不会对大人横加指责。可若是小的请不到乔大人,却是会被斥为无用,请大人看在我兄弟二人面上,随我们走一趟吧~”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如玉若是再推辞不去,就显得不近人情,她苦笑,只得点头应允:“请二位兄台前面引路。” “多谢乔大人~”田云大喜,双手一拍:“来人~” 声落,自对街迅速过来一顶软轿,抬了如玉便走。 第128章 不欢而散 第128章不欢而散 藤萝虬枝,老树葱笼,院子里静悄悄的不见人影,唯有曲桥下流水发出潺潺响声,给小院带来一丝生气。 朱阁之上,帘幕低垂,田青梅百无聊赖地依着栏杆望着池中锦鲤,离她不足五步远,有一张石桌,桌上摆着一具古琴。 琉璃微张着嘴,歪着头靠在朱红的柱子上睡得正香。 远远的,一个小小的身影飞奔而来,咚咚咚急促的脚步几欲把石板路踏穿,也把田青梅远扬的思绪拉了回来。 “龙儿,闯什么祸了?”田青梅伏身栏杆,笑着调侃。 “呸!”田青龙一口气跑到楼下,早已是气喘如牛按着肚子,一边还不忘回嘴:“你以为我是你呢?天天闯祸!” “切,我不信~”田青梅踮起脚尖朝院外张望一眼,复又低头望他:“放心吧,田云没追来。” “呸,我会怕他?”田青龙气红了脸,骂:“琉璃,你个懒丫头,娘让你看着大姐练琴,你敢睡觉?” 琉璃伸了个懒腰,又掩唇打了个呵欠:“我的好少爷,别发脾气了,瞧你,跑得这一脸一身的汗!快上来吧,鱼嫂煮了冰糖莲子羹~” 田青龙只顾着斗嘴,琉璃一嚷,猛地醒起来意,挥着手大嚷:“大姐,快下来,乔大哥来了~” “乔公子?”田青梅一喜,霍地站了起来,瞥到琉璃抿唇偷笑,俏脸一红,握住栏杆不动了:“我不信,他来做什么?” “娘要他来的~”田青龙急得跳脚:“你再不下来,他可走了~” “真的?”田青梅已信了大半,走到一半忽又折返,小声嘀咕:“他来便来了,干我什么事?” “哎呀~”琉璃嘻地一笑,跑上去推着她往下跑:“我的好小姐,你就别装了~再折腾下去,他可真走了~” 田青龙性子急,掉头就跑:“你们倒是快点啊,女人,真是罗嗦~” “走便走了,谁稀罕……”田青梅勿自硬撑,半推半就地跟着琉璃进了睦元堂,隔着门帘已听到乔彦的声音。 “肃州人氏,十九……”如玉一边低头回话,一边提笔开方,写毕,正要将它递给候在一旁的侍女。 “乔大哥,咱们又见面了~”冷不防田青龙跑进来,冲到她怀里,一把抱住她的腰。 如玉吃了一惊,下意识地躲闪推挡,袍袖一挥,将桌上毛笔一拂,朝随后跟进来的田青梅身上飞去。 “哎呀~”田青梅惊呼走避。 哪知田墨轩正好听到消息赶过来,刚一进门,田青梅一头撞过来,把他撞得蹬蹬蹬连退了好几步,直到背抵到门框才稳住身形,恼羞成怒,厉声叱道:“混帐东西!莽莽撞撞的成何体统?” “爹~”田青梅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下官乔彦,见过田相爷。”如玉忙整了整官服,恭身行礼。 “哼~”田墨轩冷哼一声,仰起头不予理睬。 “老爷!”沈慕兰撑着床沿,挣扎着坐起来:“老爷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夫人~”田墨轩皱眉,慢慢地踱过去,淡淡地道:“躺着吧,身子本来就不好~” 慕兰的那点心思他还能不知道?明为瞧病,实则相人。 “老爷,乔大人还站着呢~”沈慕兰柔声道。 田墨轩这才缓了脸色,冷冷地冲如玉点了点头:“内子病况如何?” 如玉拱了拱手,中规中矩地道:“田夫人是忧思过度,肝气郁结,以至伤及脾胃,饮食不佳。下官酌情开了些调理脾胃,养肝护脾之药,夫人只需放开胸怀,安心静养,当无大碍。” 田墨轩听了病情,脸色越发难看:“说了此事本相自有主张,夫人不必忧心,偏不肯听,镇日胡思乱想,生生折腾出病来,真是没事找事~” 司马毅那边逼得急,不断请人旁敲侧击,怕他散朝后又来纠缠,索性早早回了府,哪知道偏遇到乔彦,真是到哪都不得清静。 田青梅见娘亲无端受责,十分不满,拖长了声音唤道:“爹~明明是那个无赖不讲理,仗势欺人……” “你闭嘴!”田墨轩一肚子火正没处可发,转身冷冷地叱道:“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整日在外抛头露面,说长道短,不知羞耻!这是你自己招来的祸患,怨不得旁人~” 田青梅自小被捧在掌心宠大,连句重话都不曾听过,这时当着心上人的面被田墨轩疾言厉色地训斥,哪里承受得住?又羞又气,呜咽一声,掩面飞奔而去。 田青龙这小滑头,见爹爹动怒,怕牵累到自己身上,一声不吭往门边蹭,吱溜一下跑得没影了。 “老爷~”沈慕兰又急又伤心,语带哀求地望着田墨轩:“家里还有客人呢~” “咳~”田墨轩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有劳乔大人了。” “相爷说哪里话?这是下官份内之事~”如玉处境尴尬,拱了拱手道:“时候不早了,相爷,夫人,下官告辞。” “田云,送客~” 如玉如释重负,逃也似地出了田府。 “找他来做甚?”田墨轩面脸黑如墨。 “老爷~”谈起如玉,沈慕兰的脸上添了丝笑容:“想不到乔大人年纪轻轻,不但医术高明,而且斯文有礼,既无谄媚之态,亦无骄矜之色,落落大方,荡坦光明,真是教人越看越喜欢……” 田墨轩泼她冷水:“你怎知他不是装的?” “我觉得梅儿配他倒也不算委屈~”沈慕兰喜滋滋地道:“他既是贤王一力举荐,不如咱们就请他做了这个大媒,如何?” 田墨轩心中焦躁,蓦地提高了声音:“妇道人家,懂什么?” “别的我不懂,但女儿的心事,我这个做娘的哪有不明白的?”沈慕兰不以为意:“你没见她瞧了乔大人的模样……老爷,老爷,你去哪里,我话没说完呢……” 田墨轩一声长叹,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转身出了卧房。 妇道人家目光短浅,哪里明白其中利害?当初未能如此回绝,现在随便扯一个人出来说有婚约想推掉这桩婚事已然晚了。 若是换了别人,碰了个软钉子自然会识趣打退堂鼓,但司马毅若是个讲理的人,他也不必如此烦恼了! 第129章 剖白心迹 第129章剖白心迹 出了相府,刚拐了一个弯。身后已有咚咚的脚步声传来:“乔大哥,等等我~” 如玉蹙眉,想要装做没有听到,终究无法狠心拒绝,只得无奈地停下脚步:“田公子,还有事吗?” 田青龙挥汗如雨地跑到如玉的面前,仰头看着她,崩着小脸:“喂,别以为我叫你一声乔大哥就是喜欢你~我只是……给你面子,明白吗?” “是~”如玉忍笑,拱手行了一礼:“多谢田公子,若无别的事,乔某想先行告辞了。” “等等!”田青龙气呼呼地道:“我话还没说完呢!” “田公子有何吩咐,乔某洗耳恭听。” 田青龙期期艾艾:“你……明天还来吗?” 如玉见他抓耳挠腮,小脸涨得通红,不觉笑了,弯腰摸了摸他的头,放软了声音道:“可是闯了什么祸,需要乔大哥帮你在田夫人面前美言几句?” “呸!”田青龙奋力摔开她的手,怒目相视:“你才是闯祸精呢!” “好,”如玉碰了个软钉子。讪讪地直起身:“既无事,我可要回去了。” “不准走!”田青龙一急,张开双臂挡住如玉的去路。 如玉看着他起伏不定的小胸脯,不觉讶然:莫非这小家伙真有事拜托自己? “说吧,什么事?”想了想,如玉又加了一句:“如果我能做到,一定帮你。” 会说这句话,并不因为他的父亲是相爷,只是因为她喜欢这个孩子,从他的身上,可以看到些许幼年时的如兰的影子――任性,张狂。 田青龙冲口而出:“我决定了,你做我的大姐夫吧!” “啊?”万万料不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如玉顿时傻了眼。 “呀!”见如玉没有料想中的欣喜若狂,田青龙怒了:“本少爷给你面子才亲自提亲,你,你有胆拒绝试试看?” 如玉还没来得及说话,“噗哧”笑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什么人敢笑……”田青龙大怒,骂声却在看清来人后消逝无踪:“逐流哥哥,怎么是你?” 孙逐流笑吟吟地走过来,学他的样子:“怎么不能是我?” “孙将军~”如玉大为尴尬,胡乱行了一礼。 偏偏孙逐流却不肯放过她,弯下腰来轻点田青龙的鼻尖,嘴里跟他说话,眼睛却望着如玉:“很喜欢乔大哥?想要她做你的姐夫,嗯?” 听到“姐夫”二字,如玉大感别扭。故做镇定地移开视线,耳根渐渐发烫,被夕光一照,红得诱人。 “呸,谁喜欢他?”田青龙象被谁踩了尾巴,哗地一蹦三尺高,死撑着不肯承认:“我只是觉得他比司马炀那家伙好了那么一点点罢了!” “是吗?”孙逐流微微一笑,直起腰来,长臂一伸,揽住如玉的肩:“她比司马炀可不只好一点点,而是好很多很多倍,好到你逐流哥哥也非常喜欢她呢!” “呀~”如玉大窘,急忙摔开他的手喝道:“你胡说什么呢?” 田青龙眨巴了眼睛目光狐疑地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视:“可是,她看起来好象不怎么喜欢逐流哥哥呢?” “哦~”孙逐流目光似旧绕在她的脸上,笑得极为温柔:“那是因为你乔大哥面子薄,不肯承认罢了。要知道,我们可是一起历过患难,共过生死的!” 所以,她心里其实也是极喜欢他的,不是吗? 如玉被他瞧得颇不自在,垂眸望着地面默不吭声。 “真的?”田青龙到底年幼。顿时喜笑颜开:“那逐流哥哥一定要帮我劝劝乔大哥,要他尽快娶我大姐进门,千万不要让司马炀那贼子做了我姐夫!” “那有什么问题?”孙逐流哈哈大笑,拍着胸脯道:“这事包在我身上!” “多谢逐流哥哥!”田青龙大喜,一蹦一跳地回去给田青梅报喜去了。 “人小鬼大!”孙逐流望着他的背影,嘴角噙着一抹宠溺的微笑。 如玉微微蹙眉,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喂~”孙逐流三步并做两步赶上去与她并肩,斜睇着她:“生气了?” 他突然钻出来,对她的婚事指手划脚,甚至胡乱许下诺言,她能不生气吗?这种事换了谁都会生气吧? “逐流~”如玉停下脚步,认真地望住他:“我知道你对我好,不过,这是我的私事,既使我们交情再好,也不希望你擅做主张,明白吗?” “乔彦~”孙逐流安静地回望她:“田小姐有什么不好?年轻貌美,家世一流,温柔又不失娇俏,天真又不乏聪慧。” “她那么好,你自己为什么不娶?”如玉皱眉,忍不住刺了他一句。 “呵呵~”孙逐流望着她,忽地低低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如玉狐疑地抬眸看他。 “吃醋了?”孙逐流微微倾身过去,极轻的声音,似五月的清风,挟着明显的愉悦。 如玉狠狠地剜他一眼:“我一个大男人,没事吃什么醋?” 孙逐流笑得越发恣意,不顾她的挣扎和推阻,拉了她的手迅速穿过街道。钻进一辆轻便的马车之中:“走~” “去哪里?”如玉见他似有备而来,不觉诧异。 “嘿嘿,”孙逐流亲昵地刮一下她的鼻尖,戏谑地道:“把你卖了!” “别开玩笑了,”如玉蹙眉,心中升起不安:“我昨晚当值,一夜没睡,得早点回去休息。” “睡吧~”孙逐流拍拍肩膀去揽她的头,笑得温柔而无赖:“这里借给你靠,到了地方我叫醒你。” “逐流!”如玉叹息,拨开他的手:“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孙逐流垂眸看她,眼中光彩流动:“相信我,这辈子没有比现在更认真的了!” 如玉望着他,愣了许久,终于挤了一丝笑容出来:“我,真的很累……” 所以,他最好不要再说些有的没有的胡话来增加她的困扰。 “累了?”孙逐流殷勤地靠过来:“我帮你按按?” “别~”如玉敬谢不敏:“说吧,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都追到相府去了,相信绝不是“偶然遇到”这么简单。 “你还没吃晚饭吧?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酒楼……” “逐流,”如玉打断他,淡淡地道:“我以为,以我们之间的交情。已不需要再兜圈子了?” “临风要娶妻了~”孙逐流沉默一会,忽地迸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我知道~”如玉神色漠然,心中掠过一丝刺痛。 “我和临风同年。”孙逐流低低地道。 这些天撇开父母不说,那些挨得上的,挨不上的远亲旧戚轮翻上阵,游说他娶妻生子,替孙家延续香火。 而他,也不愿意再在猜测中艰难度日,希望可以借此机会弄清楚她的心意――如果,她心里的人是他,那么这点子“欺君之罪”。算什么? 隐隐猜到他想说什么,如玉越发沉默。 “以前征战在外,可以战事推搪。”孙逐流忽地握住如玉的手,强迫她与之对视:“如今四海升平,再也没了借口。” 如玉挣扎了一下,他力气奇大哪里挣得开?只得别过头去,不看他的眼睛:“既没借口,那便娶吧~” “可是,”孙逐流鼓起勇气,柔柔地道:“我喜欢你!” “逐流!”如玉蓦地转过头来,惊得差点背过气去:“你发什么疯?你我都是男人!” 孙逐流紧紧地盯住她,眼神清澈,如透明的湖水:“乔彦,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如玉嘴角嗫嚅了几下,终于无法正视他,只得颓然地垂下眼帘,声音细而软糯:“我没有瞒你……” “好!”孙逐流又气又恨,伸指托起她下巴:“证明给我看,你娶田青梅!” 如玉无力地反驳:“田小姐出身高贵,岂是我高攀得上的?” “是攀不上,还是不能攀?”孙逐流咄咄逼人。 “二者……皆是~” “别再自欺欺人了!”见她始终不肯承认,孙逐流心中焦躁,忍不住大喝一声:“你易钗而弁,是个不折不扣的女红装,怎么能娶妻?” “你!”如玉惊惶地抬眸看他,复又慌乱地瞄一眼向车辕方向,脸上半点血色也无:“你,你想怎样?” “你以为我会怎样?”孙逐流苦笑,忽地觉得自己象个傻子:“向皇上告发,治你欺君之罪?象司马炀一样,以此逼迫,强要你嫁我?” “逐流~”如玉低嚷一声,眼里蓄满泪水。 “对不起,”见到她眼中流转的晶莹,孙逐流这才察觉自己太过冷厉,抹了一把脸,勉强按下失望到几近绝望的心情。自嘲地道:“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谁知却是一厢情愿。” 他赌输了!这一把输掉的不仅仅是他的自尊,更是一生的幸福! 一直以来她眼里心里的人,只有临风;能影响到她的情绪的,也只有临风――即使临风已有妻室,即将成亲,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逐流……”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自己永远比不上临风。”孙逐流满怀挫折,意志消沉,忽地掀开车帘笔直地跳了下去,转眼消失无踪。 如玉掩住脸,破碎的声音从指缝间漏出来:“逐流,并不是你不够好,而是我配不上你,明白吗?” 不只是他,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她都配不上,不是吗? 第130章 主动邀约 第130章主动邀约 俊武神色局促地坐在车辕上,他完全没有想到,一次普通的出行,会听到这么惊人的秘密:“乔大人,你还好吧?” 如玉挑起车帘,跳下去,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抱歉,我想一个人走一走。” 俊武有些犹豫――既然已经知道她是女儿身,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好象有些不太好吧?天快黑了诶~ “放心,我不会有事。”如玉叹了口气,不再理他,进了对街一家店面。 “那,属下告辞了~”俊武无法可施,再一想,此时留在这里只会徒增双方的尴尬,只得轻挥马鞭,驾车离去。 “官爷,官爷?”掌柜的看着自进门后就一直漠然杵在自己面前,一动不动的如玉,一脸莫名:“可是要用餐?” “啊?”如玉回过神,勉强挤了一丝笑容:“店家,麻烦借纸笔一用。” “请便~” 如玉道过谢,拿着纸笔,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了,默然了许久,这才提笔写了一张字条,叫过一个伙计,连同一两碎银一并递过去:“小二,烦请送到逍遥王府。” “多谢官爷~”伙计得了银子,欢天喜地地去了。 真好,只是一两碎银,已可令他喜笑颜开。而她,似乎已永远也找不回真心地笑容了…… 目送着伙计离去,如玉这才出了酒楼,雇了一辆软轿回到城东自己的府坻。此时早已夜幕高张,群星闪烁了。 “乔大人,”颜伯开了门,见她一脸苍白,不禁关心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行,我得通知孙将军,让他找个大夫来~” “颜伯~”如玉叫住他,淡淡地道:“我是太医。” “瞧我~”颜伯怔了怔,用力拍着额头,笑道:“老糊涂了不是?”又扬声唤道:“老伴,乔大人回来了~” “大人~”颜婶自房里迎出来:“还没吃呢吧?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做~” “不用了~”如玉摇头:“我只想静一静,抱歉,二位暂且回家住一晚吧。” “回家?”颜伯和颜婶面面相觑。 他是何意?赶他们走?似乎又不象。 “嗯~”如玉轻应一声,举步朝主屋走去。 “呃,大人独自一人在家,会不会不方便?”颜婶不安地偷瞄如玉的脸色。 奇怪,她明明就在眼前,为什么偏偏给人一种随时要消失的感觉? 回应他的是“啪嗒”,关门的声音。 “怎么办?”颜婶压低声音问。 孙将军说过,乔大人独自在京,身边不可离人,尤其夜晚,绝对不可留他孤身一人在家。 孙将军的嘱咐不可不遵,可乔大人的话亦不能不听,这可难办了。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交给将军去解决咯! “走吧~”颜伯冲颜婶使了个眼色,两人揣着满腹疑团,相携着离去。 白衣的分割线 六狼捏着一张便笺,兴冲冲地一路跑了进来,边跑边嚷:“爷,乔太医派人送了封信过来。”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六狼一脸疑惑,提高了声音:“爷,你在里面吗?乔太医有信呢!” 书房内依旧是沉默一片。 “奇怪,”六狼抓了抓头,有些不知所措地转身离边碎碎念:“难道小八诳我?没道理啊!可如果在的话,乔太医来信,爷怎会不理?这是什么……” 风声骤起,一条软索忽地自书房门内飞了出来,蛇一般缠上了他的腰。 “哎哟!”六狼猝不及防,被软索套住,张牙舞爪地拖进书房,再狠狠撞向书桌,只听得哗啦一声,厚重的檀木桌子竟四分五裂,他痛得破口大骂:“四哥,你有病,好端端地干嘛……” “咳咳~”四狼又惊又气还有些想笑,忙低头以咳声示警。 六狼定睛一瞧,花满城手执软索,宛如来自地狱的恶魔站在书房正中,脚边是一堆书桌的残骸。 六狼一吓,剩下的话全吞回腹中,震愕地瞪大了眼睛――他做错什么,爷要罚他? “愣着做什么?”四狼急忙提醒:“乔太医的信呢?还不交给爷?” “这呢~”六狼回过神抚腰高举信件递了过去。 “你确定,是乔彦亲笔所书?”花满城却并不接信,只冷冷地觑着他。 如玉的性子他还不了解?就算是迎面相逢,打死也不会主动跟他打招呼,更何况是写信予他? 必是他们见他情绪不佳,编出这样荒唐的故事来取悦他。他又岂会上当? “千真万确!”六狼急得涨红了脸,只差没有赌咒发誓:“属下亲眼见她写好了信,又一路跟着那送信之人回到府中,绝不会错!” “你跟着送信的人回来?”四狼不禁皱眉:“那乔太医那边呢?” “呃?”六狼一怔,意识到出了纰漏,血色瞬间自脸上褪却,拔腿就往外跑:“我,我这就过去~” “回来!”花满城冷哼一声,劈手将便笺取走,刚要展开观看,瞥到房中恨不得把脖子拉长两倍的二人,复又将纸条攥在掌中。 “十一这家伙又偷懒,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不送晚饭过来?”四狼轻咳一声,忙假做不满,偷偷冲六狼使了个眼色,两人急忙退了出来,顺手替他带上房门。 捏着这张纸条,花满城忽地生出犹豫。 纵有千军万马亦敢独自前行的那份勇气,在面对手中这张薄薄的纸条时,竟然消逝无踪――看似柔顺实则倔犟的她,不知又有了怎样惊人的决定? 意识到自己竟然隐隐对她有些惧怕,花满城不禁仰天发出狂笑。 花满城啊花满城,枉你半生戎马,竟然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心存畏惧?实在是可笑之极! 四狼和六狼并未走远,闻听这如鹰枭夜啼的狂笑,不觉悚然而惊――乔彦啊乔彦,你就算是活得不耐烦了,也不要拉上我们啊! 花满城深吸一口气,猛地展开手中字条,定睛一瞧,便笺上抬头与署名俱无,只七个小字:酉时请过府小酌。 有没有搞错,如玉竟会邀他相聚?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抬手揉了揉,复看一遍:是如玉的字,绝对错不了! 再一细想,自橙园一别之后,他就没再见她,曲指算来,怕也有十来天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开始想念他了? 第131章 粗茶淡饭 第131章粗茶淡饭 冬夜的风,带着些凛冽之意。吹在脸上,隐隐作痛。花满城徘徊在那条熟悉的街道上,观望着小院。 新漆的大门还散发着淡淡地香味,自门缝里透出的微光投射在地面,被风一吹,形成一道道变化的光影,似夜的精灵,诱惑他走入那扇门。 “有人在吗,花满城造访~”抬手轻扣门扉,竟是无人应答。 如玉心细如尘,既然邀他前来,自不会忘记交待下人替自己开门――莫非出了什么意外? 花满城心中一紧,伸手一探,发现门竟是虚掩的!他立刻推门而入,警惕地四处观望:“乔彦~” 厨房里亮着一盏温暖的桔黄的烛光,翻炒菜肴时铲子与铁锅碰撞发出的叮当声不时传来的院落里弥漫着饭菜的清香,而轩窗上映着的那个熟悉的身影更是吸引了他的目光。 吱呀一声,如玉端着一只碟子走了出来,看到忤在院中的他,微微一怔。随即掩去情绪,淡淡地道:“你来了?” 花满城心中剧震,顿时愣在原地,脚下挪不动分毫。 万万没有想到,如玉竟然会着女装?!而只着荆钗布裙的她,浑身散发的这份端庄静美,已胜过任何华衣美服。 “王爷来早了~”如玉自顾自地越过他:“先去房中等着,还有一道红烧鱼,马上就好了。” “你,”花满城扣住她的腕,纠起眉头:“出什么事了?” 穿着家常服,洗手做羹汤,如一个娴慧的妻子迎接他的到来?不,这绝不是正常的如玉会做的事! 她,可是受什么刺激了? “把这个拿进去,我去煎鱼。”如玉把盘子往他手里一塞,转身往厨房走:“如果饿了就先吃,桌上的酒是温热了的~” 她要他端菜?他,大齐的逍遥王? 花满城眨了眨眼睛,错愕地瞪着她的背影。 而更教他不敢置信的是,当他拿着那只碟子进到房中,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三菜一汤,壶中温热的烧刀子,他,堂堂金刀狼王,居然象个傻瓜似的站在那里笑了? “不喜欢?”稍顷,如玉端着烧好的鱼推门而入。见他仍旧忤在门边,没有落坐的意思,不觉微觉紧张。 “不是~”花满城慌乱地垂下眼帘,胡乱拉了张椅子坐下,心中怦怦乱跳,竟不敢正眼看她。 他坐错位置了,那是下首,他最讨厌的地方。 “王爷~”如玉微微蹙眉,没有纠正他,把鱼放下,伸手去取酒壶:“家中没备好酒,时间仓促只得在街边胡乱买了些,你将就着喝吧。” 花满城抿了一口,酒很涩,辛辣而霸道,如一道烈焰,自咽喉一直烧到胃里。 他仰脖,一饮而尽,把杯子置于桌上:“这酒也不错~” “那就多饮几杯~”如玉站起来,往他杯中续酒,见他望着桌上的菜发呆并不举箸。微咬唇瓣轻声道:“许久不曾下厨,手艺都生疏了。” 她素衣白裙,因微微倾身,裙裾在桌下散衬得腰肢纤细,体态轻盈,不知是厨房烟火熏的,还是因为羞涩,颊上一抹红霞淡淡地晕开,头上松松挽着一个发髻,一绺青丝自颈间滑落,垂到胸前。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只觉犹如梦中。 清粥小菜,素衣布裙,此时的如玉,真象一个温柔娴慧的小妻子,在殷勤地侍候着忙碌了一天晚归的相公。 “粗茶淡饭,”如玉见他始终不说话,略略不安,开始撤盘子:“教王爷见笑了~” “别~”他出手如电,倏地按住她的手背,伸筷挟了一箸鱼肉送入嘴里慢慢咀嚼,眼睛定定地看着她,缓缓的句地道:“很香,很嫩,很滑,我,很喜欢。” “那就好~”如玉低头。避开他的目光,想要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我替王爷盛饭。” “不必~”他握住她的手,唇边浮起微笑:“我有酒就够了~” “王爷~”如玉嗫嗫低声,十分不自在地扶着桌角。 察觉到失态,花满城轻咳一声,慢慢地放开她:“原来你还会做菜~” “家常小菜而已,”如玉轻声回答,目光朦胧:“爹最喜欢吃我做的红烧鱼,可惜……” 这辈子,她只怕再也没有机会亲手做鱼给他吃了。 花满城皱眉,不喜欢她变得消沉落没:“世事无常,以后的事谁知道?放心,日后总会设法令你们父女相见,到时你想做什么,没人拦你~” 父女相见?谈何容易!且不说她还负有欺君之罪,搞不好会连累家人丢了性命;就算万一侥幸得以脱罪,又该如何面对楚家人? 如玉垂眸,默然无语。 花满城看了她一会,没再说什么,拍了拍她的手背,把碗沿着桌面推了过去:“我饿了~” “哦~”如玉轻应一声,起身地替他盛饭。 烛光跳跃,使得她的侧脸染上一层晕黄。温柔的眉眼,秀挺的鼻尖,带着些抹不去的哀伤和忧郁,象一朵冰清玉洁的莲花悄然绽放,饱含了禅意与宁静。 花满城凝望着她纤瘦的身影,忽地心神恍惚――得妻若此,夫复何求? 他的心再一次咚咚乱跳,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不知不觉站起身,轻轻挨到她身后接过她手中青瓷碗丢在桌上。另一手揽住她的肩,俯下身便去吻她。 “王爷~”如玉受惊,刚要挣扎,眼角余光瞥到屋外暗影移动,略一犹豫,颤着手攀住他的脖子,柔顺地闭上了眼睛。 本以为她必然反抗挣扎,谁料到竟是前所未有的乖巧柔顺,他不自觉地收紧了双臂,只觉自她身上,发梢处传来丝丝络络的幽香,氤氲缭绕,如一张密密的网将他罩住,不由情怀翻涌,心魂俱醉。 如玉有些焦急,还有些惧怕,更多的是不知所措:莫非是她眼花,又或者是她判断错误该如何是好? 花满城的气息绵软悠长,在她的唇齿之间碾转吮吸,她有些慌乱,舌尖轻颤着四处躲藏,双手开始推拒。 他不依不饶,缱绻勾缠。渐渐的,酥麻的感觉经过唇舌传遍全身,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而他的目光织热起来,细小的星光在幽亮的眸底闪耀。 他有些恍惚,更多的却是狂喜:这感觉,竟是前所未有的甜蜜,令他沉迷而不能自持,只愿长醉在她的温柔乡中,今生今世都不再醒来。 而这份沉迷令他的警觉大大降低,竟未察觉有人逼近。直到“咣当”一声巨响,门板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第132章 绝然而去 第132章绝然而去 门板碎裂的瞬间,花满城地跳了起来,右脚尖一旋,灵活地转了半圈将如玉护在了怀中,同时脚后跟一磕,椅子应声飞了出去。 “畜牲!”孙逐流提着剑杀气腾腾地闯了进来,“咔嚓”一声响,椅子被一劈两半,哗啦掉在地面。 “孙将军~”看清来人,花满城眉心一拧,冷冷地道:“深夜手提利刃擅闯民宅,不知是什么道理?” “姓花的yin贼,还不快快放开乔彦~”孙逐流目眦欲裂,长剑直指花满城的咽喉:“否则,孙某认得你姓花,这柄宝剑可不认得你!” 完,他瞅着如玉自花满城肩膀处露出来的那络黑发嘶声大喊:“乔彦,莫怕!待我将这yin贼打发了,救你出来!” 如玉面色惨白,死命揪着花满城的衣裳下摆,抿着唇不说半个字。 “呵呵~”花满城微微一笑,满不在乎地曲指一弹,拨开孙逐流的剑尖,大刺刺地坐了下来,右手挽着如玉的腰,仰头傲慢地道:“就凭你,恐怕还不够资格!” “狗贼!速纳命来!”孙逐流气往上冲,提剑就刺。 一枚铁蒺藜破窗而入,“叮”地一声,击在剑身上,剑尖嗡嗡做响,偏移了寸许,“夺”地刺入花满城坐着的椅背之上。 紧接着,三狼和七狼双双穿窗而入,在花满城的身后站定。 “孙将军~”花满城稳稳地坐在椅中,眉毛都不动,嘲讽地勾起唇角:“剑法不错,可惜还差了些准头!” “花满城!”孙逐流大怒,拔出宝剑,正欲揉身再进。 “逐流~”如玉忽地开口,声音极轻,象掉落玉盘的珠子,清清脆脆回荡在他的耳边:“我,是自愿的。” “乔彦~”孙逐流一呆,手中如挽了千斤重量,剑尖倏地停在花满城的两眉之间,再不能前进分毫。 不,他不信!乔彦怎么可能是自愿的? 他的目光慢慢地自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转到如玉的身上,这才惊讶地发现,如玉竟着了女装! 这个事实,给了他重重的一击,他踉跄后退,几乎站不稳。 从无意间发现她是女儿身的那一天起,曾无数次在心里偷偷描绘着她恢复女装的模样。 而今,他终于看到了――她果然比想象中还要秀美,温柔,娴雅……然而,他苦求不得的这份柔美和娴雅却那样轻易地展现在了花满城的眼底! 这教他情何以堪? 花满城冷然凝望着如玉,眸中浮起一丝玩味之色。 如玉不敢看他,垂下眼帘,轻声却坚定地道:“孙将军,正如你所见到的一样,我只是个贪慕虚荣的女子。一切你不能给我的,他,都能给~” “不,你不是~”孙逐流上前一步,扶着如玉的肩,强迫她与之对视,发了红的眼睛近乎凶狠地瞪着如玉,变了调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急切而愤怒地嘶吼,如负伤的野兽在悲鸣:“你是骗我的,是这家伙逼你的!” 如玉眼里流露出痛苦之色:“对不起~” 花满城眸色转冷:“把你的手拿开!” “不行~”孙逐流变扶为抓,大力拉扯,想把她自花满城身边拽走:“我不能让你独自呆在这里受人欺凌,跟我走!” 如玉紧紧地攥住花满城的手,犹如落水之人捞到救命的稻草:“王爷~” “乔彦~”万没想到,她竟会向花满城求助,孙逐流呆了,怔怔地站在那里,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一直以为,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楚临风,放眼天下,也只有楚临风才配当他的对手!谁知道半路竟杀出一个花满城? “没听到吗?”花满城拂开他的手,如拂掉一片落叶,语气轻蔑之极:“她是本王的女人,不可能跟你走!” “不,不是的~”孙逐流顿时变了脸色,瞳色发暗:“一定是你施了诡计,是你胁迫她的!乔彦,她怎么会看上你?” 如果输在临风手里,他无话可说!可一个卖国求荣的降将,有什么资格与他竟争?更遑论是打败他! “孙逐流~”别以为他是恭亲王世子,他就怕了!惹毛了他,照扁不误! 花满城咬牙,腮边的肌肉隐隐鼓动起来,那是他耐心告磬,即将发作的前兆。 如玉急忙按住他的肩,婉然求恳:“王爷,这是我跟孙将军的事,请让我自己解决~” 花满城冷笑,眸光瞬间冰冷如刀锋。 若她真打算自行解决,他又怎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他们面前?既然她已拖他下水,现在想要摆脱他,岂非可笑之极? 如玉打了个寒噤,默然垂眸,神色哀婉:“算我求你~” “乔彦,”孙逐流皱眉,又气又怒还夹着几分激昂:“不用怕他,更不必求他,我们走!” 若只为自己,她不必怕谁,也不必求谁。可花满城手里握着她所有的秘密以及家人的安全,而她,没有办法绝然抛开一切,这才是问题的根本所在! “逐流~”如玉叹息,轻轻拂开他的手:“这里是我的家~” 预想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孙逐流的心一紧,面色阴沉不定:“你的家?” “是~”如玉温柔地看着他:“如果你还当我朋友,请尊重我的选择。” “不要告诉我,”孙逐流神情激动,一拳击向桌面:“你的选择就是瞒着世人,与这个通敌判国的贼子偷偷摸摸在一起……” “孙将军~”花满城不及开声,三狼已抢先大声喝叱:“请小心你的措词……” 花满城忽地举手,三狼立刻噤声。 “通敌卖国?”花满城微微一笑,微仰着头望着孙逐流,话里三分讥诮,五分揶揄,外加十分让人难堪:“若没有花某的通敌卖国,某人的头颅只怕早已高悬在肃州城门之上,哪里轮得到此刻在花某面前义正词严地大放阙词?” 孙逐流呼吸一窒,面孔紫涨成猪肝色,胸口一把火狂烧,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涨得发痛,指着花满城,半天才憋出一个字:“你……” 如玉看出不对,往前踏了一步,试图挡在孙逐流的身前:“你回去吧~” 花满城伸手,揽住如玉的纤腰,轻松将她带入怀中:“看在贤王的份上,这次就算了,若再妄图染指本王的女人,定不轻饶!” “你,真是他的女人?”孙逐流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问。 如玉咬牙,黯然别开目光。 “滚!”花满城忽地暴喝。 “好!”孙逐流气得浑身发抖:“乔彦,你真狠,算我看错了人!” 语罢,纵身,没入沉沉的黑夜…… 第133章 雪落无声 第133章雪落无声 “菜凉了,我再去热一遍~”如玉伸指掰开箍在腰间的铁臂。 花满城单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盯着她的眼睛,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地道:“这就是你说的过府小酌,嗯?” 如玉没有象往常那样垂眸回避,而是静静地看着他,声音低柔而平淡:“王爷既然不喜欢,那就请回吧~” “哈!”花满城怒极反笑,搭在椅背的手握得指节泛白,捏着下巴的手指倏地下滑,改而掐住了她的脖子:“把本王利用完了,想一脚踹走?” 没想到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睛!堂堂金刀狼王,纵横疆场十数年,所向披糜,刀下冤魂无数!他总以为,这辈子只有他操控他人的生死,利用别人当棋子,塾料自己也有被人利用的一天? 喉间被一股力量收紧,如玉只觉渐渐透不过气来,微蹙眉尖,却并不肯求饶,依旧淡漠地道:“我的命本不值钱,王爷若想要,拿去便是。” “你以为本王不敢?”花满城大怒,额上青筋爆起,撑住她的脖子慢慢将她提了起来。 如玉面皮紫涨,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唯有那双黑玉般的眼睛,依然死瞪着他,倔犟地闪着不屈的光芒。 “爷~”七狼吃了一惊,失声嚷了出来。 三狼急忙按住他的肩,皱眉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随自己离去。 清官尚且难断家务事,更何况主子的感情?唯有静观其变,才是不二的法门! “可是……”七狼不放心地瞥了眼面色逐渐青黑的如玉,一步三回头地被三狼拽出了门。 王爷生气了,而且是非常非常非常生气! 而王爷生气的时候很恐怖,后果更严重! 谁也无法预测他一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上一个惹他生气的人,早已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如玉是个弱女子,她甚至连王爷的一根手指头都敌不过。所以,他们怎么可以扔下她一走了之? 房内的气氛降到冰点,空气更是几乎凝固。 如玉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弱,呼吸已如游丝般不可见,胸口针扎般地疼痛,然而她的眼中,却慢慢地浮起笑来。 花满城低咒一声,心一颤,蓦地松开了她。 如玉双腿颤软根本支撑不住,踉跄一下退后,靠着墙滑坐到了地上。而她的视线,竟片刻都不曾离开过他,唇角慢慢地勾上来,笑意越发浓了。 看着那几乎可算是挑衅的目光,花满城刹那间只觉心里一凉,象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有一点麻麻的疼从心尖上化开,寒意直浸到四肢百骸之中。 “你,你笑什么?”他质问,嗓子莫名暗哑。 “咳咳~”如玉没有说话,弯下腰,按住胸口,不停地咳了起来。 看她象是要把喉咙咳破的模样,花满城忽地生出焦燥,低叱:“别装了!” “生气了?”如玉喘了口气,终于说出话来,带着几分鄙夷。 这样的如玉是陌生的,他又感觉到那种莫名的害怕,花满城望着她愣了许久,竟一个字也没反驳。 “果然生气了~”如玉笑了笑,语气轻谩,甚至很有些瞧不起他的神色。 花满城惊讶了:“你……”什么意思? “比起王爷加诸在我身上的,”如玉慢慢地站起来,淡淡地道:“如玉今日所为,根本不值一提。”所以,他又何必生气,又有什么资格生气? 老实说,如玉的语气并不冲,甚至过份平和。 花满城却觉得被狠狠掴了一掌,脸上**辣的疼,热血压在胸口涨得发痛。象是为了证明什么,他忽地踏前一步,俯身,牢牢地按住她的肩,狠狠地吻住她的唇。 如玉并不反抗,木然地承受着,大而亮的眼睛无声地瞪着他。 他忽然羞惭,伸出姆指粗鲁地抹上她的嘴角,象是想掩盖什么,又象是想抹去什么。 “王爷若是觉得实在冤屈,不妨再想些狠辣的法子对付我便是。反正,那是王爷所擅长的~”如玉抬手,揉了揉渐趋红肿的喉咙,自顾自地越过他:“如玉总是在这里,绝不会离开。” “你……”被她轻蔑的态度激怒,花满城的瞳孔急骤地收缩起来:“不要逼我?” “逼?”如玉笑了,凄婉而哀伤:“那不是王爷惯常用的手法吗?” 事到如今,他莫非以为一切都是她自愿的? 花满城登时就哑了。 抢过桌上的酒壶,就着壶口,咕嘟咕嘟狠灌,晶莹的酒液从嘴角如瀑布般纷纷坠落,濡湿了他的锦袍。 酒气辛辣,如裹了刀锋的火,一路摧枯拉朽从嘴里直烧到胃里,全身的血液都被点着了。 喝得太急,终于呛住了,他想咳,偏又不愿意示弱,忙伸手捂住嘴,把那股辛辣的液体硬是重新压了回去,眼里火辣辣地,憋出一片水光,视线也随之模糊起来。 这一刻,他忽然读懂了深藏在她心底从未宣之于口的话:她恨他! 这个念头从心底浮起,再也挥之不去。 是的,她当然应该是恨他的!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替她找出一百个恨他的理由!然而任他搜索枯肠,却找不到一个不恨他的借口…… 他其实一直都很清楚,却从来也不曾在乎过。 他一直以为,他永远也不必在乎…… 只是啊,只是当她如此柔弱而倔犟地站在他的面前,心里那么恨他,为什么他的心口象揪着一只手,紧崩着,还隐隐作痛? 他想不明白,当初那个温柔甜美的如玉,怎么会变得今天这么强硬冷漠?是谁在他们之间竖起了那道冰冷的高墙? 夜色森冷,只一盏桔黄的烛火,映着他们。 半个时辰前还冒着热气,飘着清香的饭菜,此时已结了一层薄薄的白色的油垢,冷冰冰的,一如花满城此刻的心情。 他默默地推开门,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下起雪来,大片的雪花飘落,把院子铺得一片银白。 “爷~”三狼在大门外等候,听到声响立刻靠了过来,殷勤地把鹤氅给他披上。七狼跟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在朝院内张望。 轩窗上,映着一个安静的剪影,一阵风吹得烛光摇曳,晃了一下,忽地灭了…… “回府~”花满城头也不回,大踏步离去。 “是~”三狼不敢问,急急跟上。 花满城忽地停步:“老七也回~” “爷~”七狼吃了一惊――他走了,谁在这边值守? “走~”简洁的一个字,干脆利落地切断了七狼所有的疑惑。 第134章 费尽心机 第134章费尽心 “夫人,有位姓柳的夫人,前来拜访。” “快请~”楚氏喜出望外。 “是~”巧儿领命而去。 “等一下,”楚氏想想不妥,叫住她:“我亲自去接,你且去安排些时鲜的瓜果送到我房里。” “是~”巧儿暗自诧异。 那女人一脸刁钻的模样就是市井中的泼妇,竟劳动夫人前去迎接? “青娘~”楚氏在大门边接到柳青娘,满面堆欢:“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柳青娘微微皱眉,瞥了一眼两旁伸长了脖子好奇地偷看的仆人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你想闹得人尽皆知吗?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谈。” “哦~”楚氏脸一红,慌慌张张地带了她往后院走。 “你确定,这里很安全,也没有人打扰,谈话的内容绝对不会被泄露?”进了门,楚氏摒退了左右,柳青娘蹙着眉,冷冷地问。 “放心吧~”楚氏讷讷地点头:“老爷去了店铺,下人们没有我的吩咐不会擅自进入我的卧房。” “那就好~”柳青娘崩着脸,一脸防卫地看着楚氏:“那日,你去我家的提议还有效吗?” “当然有效~”虽已猜到她的来意,但经她亲口证实,楚氏依旧是欣喜若狂:“我们是求之不得!你也知道我的性子,兰子嫁进门,绝不会吃苦。” 柳青娘面色终于缓和下来,露出了进门的第一个笑容:“既然你的主意没变,那咱们接下来就有很多事要商量。” “呃~”楚氏愣一下,忙不迭地点头:“那是,那是!关于聘礼的问题,你就不用操心了,绝不会委屈了兰子。嫁妆咱们也没特别的要求,若你同意的话,直接由**办了也成。” 颜家的家境她心里清楚得很,柳青娘更是出了名的厉害角色,最会精打细算,不用说她也能猜到几分。 “哼~”柳青娘冷笑:“既是你们主动来求,临风又贵为王爷,这聘礼自然该符合你们楚家的身份。不过,我今天来可不是为聘礼,咱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只要他们答应了以兰子替如玉,就算大事已定,那么眼下还有什么比送聘礼,置嫁妆更重要的? 楚氏有些吃不准,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可是颜大哥那里还……” “怀珉我自有办法对付,这你不必操心~”柳青娘见她实在不开窍,只得把话挑明了:“可你府上这些下人,打算就这么放着不成?” “下人?”楚氏越发糊涂了:“下人怎么了?” “他们之中有好些可都是你从朗梨带过来的~”柳青娘冷眼斜睨着她:“一旦兰子嫁进来,他们会认不出?” “哦~”楚氏这才恍然,笑道:“这个你放心,我自会吩咐他们小心。” “人的嘴,谁管得住?”柳青娘冷笑:“人心隔肚皮,你能保证这么多人都跟你一条心?万一有一个泄露了兰子的底细,让王爷知道真相,再把兰子休了,还让不让我们颜家活?” “这~”楚氏被问得傻住,半晌才问道:“那依你,该怎么办?” 柳青娘叹道:“自然是想个借口把他们打发走。” “这如何使得?”楚氏惊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张大了嘴低嚷:“他们中许多跟着老爷几十年,怎能把他们统统赶走?这要是传回肃州,让我们死后有何颜面面对祖宗?” “你怕死后无颜面对祖宗,难道就不怕临风犯下欺君之罪,落个满门抄斩,株连九族?”柳青娘冷不防抛出杀手锏。 “你,你如何得知?”楚氏吓得跳了起来,冷汗涔涔而下。 “我的好嫂子~”柳青娘淡淡地笑:“你们楚家已毁了我的玉儿,我身边就剩下兰子一个,还能不多留点心眼?” 相处十几年,楚氏的性子她太了解,若不是逼到走投无路,又怎会想出这么一个阴损的法子来? 这几天她在靖边王府转悠,终是让她探得了消息――听说圣上感念靖边王妃忠贞,特下旨封她为一品诰命,靖边王爷不日即将前往肃州迎接王妃回京完婚…… 换言之,楚家现在必需娶如兰才能解除眼前的危机。 手里有了这张王牌,柳青娘的疑心尽去,绞尽脑汁盘算怎样才能替如兰扫平一切障碍,争取到一个最光明平坦的前途。 “青娘~”楚氏急忙上前,握住她的手,凄声哀求:“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现在只有兰子能救我们楚家,你可不能反悔啊~” “我救了你们楚家,谁来救我的兰子?”柳青娘冷冷地反问。 一旦他知道兰子不是如玉,谁知道会不会以此为借口过河拆桥?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在兰子替楚家生下一儿半女,坐稳靖边王妃之位以前戳穿她的身份,从而破坏这到手的富贵荣华。 “我可以立下字据……”楚氏急急地道。 柳青娘轻蔑地道:“字据有个屁用!当初玉儿还不是有婚约?出了事,不照样被楚家一脚踹开?” “我听你的~”楚氏忙道:“所有朗梨带来的老人全数遣走,这总行了吧?” 柳青娘达到目的,转嗔为喜,笑道:“嫂子的心眼也忒实在了些。哪能只遣朗梨的老人?必得找个借口,新旧混着遣了才不至启人疑窦。” “都依你。” “理由我也替嫂子想好了~”柳青娘叫她附耳过来,细细嘱咐:“就说王府有喜,感念大家的主仆情义,烧了卖身契,赏些银子许他们回乡自立~这样,他们得了好处,必然感念王爷大恩,不至心有怨怼,以后才不会生出事端。只是这样一来,需得花费许多银子……” 柳青娘设想周到,楚氏听得心悦诚服,连连点头,见她提到银子,忙摇手:“不碍的,不碍的,老爷经商半辈子,这点银子还花得起。就这么办。” 府中仆人众多,哪些人可辞,哪些人可留;又突然遣这许多仆人怕招人注目,因此需得分批。哪些人先,哪些人后……两个人关起门来商议了大半天方才计议停当。 末了,柳青娘提出这样在府上见面万一被楚临风撞到怕会坏事,因此约定以后每隔三日两人在外面茶楼碰一次头,通报事情进展,商议下一步方案……直到确认一切无误,这才春风满面地起身告辞。 第135章 请医问疾 第135章请医问疾 一夜之间,天气骤降,接连几场大雪,将天地染得一片雪白,满城尽披银妆。树叶被冰雪凝成一片片玲珑剔透的水晶,在冬阳的折射下发出炫目的光晕。还真有一种“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气势呢! 只可惜这大好的景色,如玉却无暇欣赏。 那些金枝玉叶,身娇体贵,经不过天气的骤变,一下子病倒了一片。前来太医院请医视疾的王公大臣们络绎不绝,太医院外一度车水马龙。 太医院上至院正下到切造,个个忙得脚不点地。 如玉年轻,又是初来乍到,左清臣本不敢令她单独出疹,唯恐闹出乱子来受其牵连。到得后来,前来请医的太多,人手实在分配不过来,总不能还派一人去带着她这个生手。 考量了一番,拣了些官职较低,或虽有品级手中并无实权的差使遣了她去――想着纵使闯祸也不至太大,有几位王爷将军给她靠着,总能掩盖,起码不会连累太医院。 他的这份苦心,太医院一众老臣自是心知肚明,个个冷眼旁观,倒恨不得她出个差错,好捏着她的短处。 如玉并不懂这些官场钻营之术,哪知道只是出个诊也有这许多讲究?跟着左清臣等人身边固然能习到许多医术,单独出门却也可增加自己的处理实案的经验,对她未尝不是好事。 因此,上面但有派遣,一律默默应承,并不挑三拣四。 如此过了几日,见她应付得倒也得心应手,并未有半点行差踏错,左清臣也就慢慢放下心来,倒也不再日日盯着她了。 这一天,如玉照例去到太医院,领了医单一瞧,却是太仆侍少卿朱礼正的侍妾突然晕阙,请来请医,左院使分派了她去。 她坐了了朱家的马车过去,原来那侍妾有喜了,于是道了贺,开了张安胎的方子,又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便告辞了出来。 朱礼正老年得子,自是欣喜若狂,千恩万谢地派了车将她载了回来。 回到太医院,诸人侍直的侍直,应诊的应诊,偌大一进院落,竟是静悄悄的全无声息。 如玉偷了个空,正要坐下来整理前人医案,忽地自外面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一名年轻男子:“左大人,又得劳烦你跑一趟……” 如玉忙站起来:“院使大人不在,请问来者何人?” 那男子约摸二十上下,一身宝蓝夹袄腾腾地往外冒着热气,他瞪大了眼睛,骨噜噜地望着如玉:“你是何人?因何坐在这里,我怎么不认识?” 如玉心道,未必全天下的人你都认识?嘴里只淡淡地道:“在下乔彦,到太医院不过月余左右。” “哦~”男子恍然,索性往前再走了一步,上下打量如玉一遍:“你就是贤王保举的那个?听说跟楚临风等朝中新贵打得火热。” 他说话虽直率,但语气里倒也并无轻视之心,偏生如玉敏感,登时心里已别扭起来,冷冷地从墙上摘下薄子:“公子请在这里登记,待左大人安排人手。” “还安排什么?”青年接过薄子,顺手把它挂回墙上:“常听人说你医术高妙,拣日不如撞日,不如你跟我走一趟吧。” 他若是之前不提楚临风和贤王,如玉或许会把这当成赞美,默然接受。可惜前有因后有果,这话听在她耳中已走了味,崩着脸:“对不住,这是太医院的规矩。” 青年见她有推拒之意,点点头道:“爷爷是陈年旧疾,年年冬天都要发的。左大人这里应该有现成的医案,你若是没有把握,可以翻一翻往年医案,以做参考……” 饶是如玉脾气好,这时也忍不住隐隐怒了:“好,你爷爷是何人,报上名来,待我抄下方子,你自去取药便是!” 她气得狠了,连尊称也不用,只想快快打发他走人。 哪知青年却是个完全不会看人眼色的:“爷爷名讳,上岳下清平,曾官拜文渊阁大学士~” 内阁大学士了不起了,这般颐指气使?天子脚下走到哪里不是皇亲国戚? 其实这青年说出爷爷官职,倒并无显摆之意,只是方便她查阅卷宗罢了。 只是如玉彼时并不知道,这个岳阁老却是当今天子的授业恩师,亦是花满城的外祖。 她气乎乎地走到档案柜,从文渊阁的那堆案卷中拣出岳阁老的医案,掷了过去:“哪,你自己喜欢用哪个方子就用哪个方子吧!” 青年一愣,至此终于知道如玉已生气,摸了摸鼻子,讪讪地道:“爷爷似病得比往年重,乔大人不亲自去看看吗?” 他因见如玉年纪轻轻,自进门以来,对如玉一直“你”“我”相称,这时终于尊称了她一声大人。 如玉气归气,到底是个负责之人,听他这么倒也不敢再赌气,拣了最近的医案收在怀里,提了药箱道:“走吧,我跟你去。” “不过少叫了一句大人,这也值当生气?”青年撇唇,小声嘀咕。 切,官场中人果然俗之又俗! 如玉耳尖,偏偏听到了,在门口霍地车转身子,冷冷地望着他。 “乔大人,”青年忙堆了笑,毕恭毕敬地道:“请~” 如玉轻哼一声,随他一起登上停在门口的马车,车夫一声“驾”,马车辚辚地往城外驶去。 较之普通马车,这车已算宽敞,但坐了两个人,总归是嫌拥挤,再加上互不交谈,气氛十分尴尬。 “呃,”青年搔搔头,这才想起至始自终自己尚未做自我介绍,亡羊补牢:“忘了介绍,在下岳瑾瑜~” 管你是锦鱼还是锦鲤,在我心里,总归是条死鱼~ 如玉暗中腹诽,冷冷地撇过头去望着车窗外面发呆,并不与他交谈。 “抱歉,寒舍略有些远~”岳瑾瑜试着攀谈。 如玉原本只是性子清冷,不擅与人交际,却绝不会待人无理。 这几日情绪不佳,加上对他心生厌恶之情,哪里还肯搭理他?越是路远,这路上越会鸹噪,想着她若不吭声,他总归会住嘴,因此并不搭腔,只挪了挪身子离他又远一些。 岳瑾瑜心道:这少年官不大,心性倒挺高傲,莫不是仗着有两位王爷撑腰,以为自己想要与他结交? 呸!他岳瑾瑜面前,哪还轮到她如此张狂?这么一想,他亦不再理她,两人一路沉默到了岳府。 第136章 年轻真好 第136章年轻真好 下了马车,如玉抬眼一望,远山层层叠叠,高高的围墙内亭阁隐现,不禁吃了一惊:这地方好生眼熟~ “乔大人,请~”不容她多想,岳瑾瑜在前,引着她进了门。 如玉越走越惊,穿过那片桔园时,一双美目忍不住在冰雪覆盖之下冒出的点点桔黄上留连。 她记起来了,花满城的娘亲就葬在这片桔园之后的山坡之上…… 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桔子,岳瑾瑜淡淡地道:“岳家家规,橙园的桔子可尝不可收,任它自生自落。” 橙园。 是了,她记得,那日花满城分明说过“橙园的桔子最甜。” 她本来还以为,花满城花钱买下这片庄园――事实证明,是她误会了。 花满城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把娘带到异国他乡,并且葬在别人家的后山? 莫非…… 她一惊,不敢再往下深想。 岳瑾瑜伸手,摘了一只金黄的桔子以袖轻轻拭去桔子上的冰霜,递到如玉的面前,神色平淡:“乔大人可要尝一个?” 府中人口凋零,满园桔子又能尝几个?绝大多数桔子不过是灿烂地挂在枝头,寂寞了一年又一年。 “谢谢~”如玉本想推拒,却不忍拂他之意,接过桔子凉意从指尖渗了进来,直浸到心底。 “很甜的~”见她只拿在手上把玩,岳瑾瑜忍不住加了一句,眼中有掩不住的期待。 “我知道~”如玉下意识地答,目光还是忍不住绕到他的脸上。 岳瑾瑜生得高大魁梧,剑眉星目,英气勃发,性子爽朗,乍看之下与花满城的清俊飘逸截然不同,可细辩之下,竟隐隐有几分相似? “你知道?”岳瑾瑜一怔。 “乔某家乡也曾种过果树,所以知道,经过霜沐过雪的果实更甜。”如玉心知说漏了嘴,神色不变,淡淡地答。 低头,慢慢地剥开桔皮,送了一瓣入口,轻轻咀嚼,从冰雪霜冻的凉意里,感受那一丝丝的甜。 白衣的分割线 散了朝,孙逐流垂头丧气地往殿外走。 “逐流~”楚临风大步流星地追上来。 “不是说要回肃州?”孙逐流蹙眉:“怎么还在这里?” “那日不是告诉你了?家父得到消息,颜伯父一家已于半年前迁往京城,正派人四处寻找,你不记得了?”楚临风诧异地瞥他一眼。 “哦~”孙逐流垂眸,不再吭声。 楚临风抬手搭上他的额:“是不是病了,怎么全没些精神?” “没事~”他拨开他的手,有气无力地往外走。 “最近很多人病了,你可小心些。”楚临风看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若不舒服,早点去找乔彦,别硬撑~” “别跟我提乔彦!”孙逐流忽地暴发,涨得脸红脖子粗地大吼。 这时诸朝中大臣尚未去得很远,有许多下意识地驻足观望。 “逐流?”楚临风吃了一惊。 逐流对乔彦的心思别人不知晓,他却是看得分明。别说冲她发脾气,就是别人说她一句不中听的话都要去教训一顿,今日这是怎么了? “嗬~”一声朗笑传来:“吵架了?” 两人回头:“贤王!” 贤王慢条斯理地踱了过来,身边伴着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楚临风只觉眼熟,孙逐流已恭恭敬敬地躬身行了一礼:“恩师~” 他霍然而醒,来人正是孙逐流的启蒙恩师,国子监祭酒,岳弘文,忙躬身道:“晚辈楚临风,见过岳夫子。” 这便是楚临风的周到之处。他是王爷,岳弘文却只是国子监祭酒,官阶低了几级,年纪虽长按官职却要给他见礼;他不称他为大人,只唤为夫子,却是以辈份论交,执晚辈之礼相见,岳弘文就算受了,也不算逾矩。 贤王久居官场,自然识得他婉转的心思,当即向他投去赞赏地一瞥 “王爷客气了~”岳弘文大方地受了他一礼,并无丝毫市侩之气。 “死小子,刚才吼什么?”贤王转而睨着孙逐流。 “侄儿哪有?叔叔听错了~”孙逐流脸一红,抵死不认。 “还说没有?”贤王伸指,拧上他的耳朵:“还是你小子想说本王年老昏聩,听差了不成?” “年轻人血气方刚,一时争执也是有的,致远何必计较?”岳弘文微微一笑,替孙逐流打圆场。 “临风可不是你这莽撞的性子。”贤王笑吟吟地睨他一眼:“说吧,又闯什么祸了?还是又有谁来提亲,惹你不高兴了?” “叔叔!”孙逐流气得哇哇叫。 “哈哈哈~”贤王与岳弘文相视一眼,大笑了起来。 孙逐流又气又无奈,跟着笑了起来:“得了,只要二位高兴,就拿我开心吧~” 这一笑,多日抑郁的情绪顿时开解了不少。 “谁寻你开心?”贤王白他一眼:“近日天气骤变,恩师的病倒了,叔叔正要同子由前去探视,找你去赶马车,你肯不肯?” “岳老爷子病了?”楚临风吃了一惊。 岳清平为三朝重臣,又曾为帝师,如今虽因年事已高致仕在家,不但仍颇得皇上敬重,在朝中亦有极高的威望。 “爹是老毛病了,年年都要犯的,”岳弘文急忙摇手:“偏致远客气,每次都要亲自探望。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事要办,就不要去凑热闹了~” “岳老爷子有恙,晚辈礼当探视。” “可延请了太医?”贤王关心地问。 “瑾瑜已然去了,想必此时已到家了。” 孙逐流听到“太医”两个颗心已然乱了,怔怔地立在原地,脚下如有千斤重,竟然移不动分毫。 岳家要延请太医,会是她吗?会吗?会吗? “咦,你不去吗?”贤王走到马车旁,回头见他仍杵在原地,诧异地问。 “放心吧,”岳弘文莞尔一笑,顺嘴调侃了他一句:“老夫没有女儿,否则也想结了这门亲事,也不致肥水落了外人田。” “这孩子,最近被那些上门提亲的吓破了胆~”贤王笑着接过他的话头,扬声道:“你就算信不过叔叔,子由总是信得过的吧?决不会诳你去相亲~” “哈哈~”这一下,不但过往的大臣,就连赶车的车夫也不自禁地笑开了怀。 孙逐流尴尬地立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俊脸涨得通红。 “逐流~”楚临风把马牵过来,扔过去一根缰绳,不着痕迹地替他解围:“要不要再比一场,看谁的马快?” “好啊,谁怕谁?”孙逐流翻身上马,轻夹马腹,箭似地射了出去。 “城中拥挤,小心误伤百姓,出了城再比~”贤王从车窗中探出头来嘱咐,孙逐流早去得远了。 “放心吧,我有分寸~”楚临风笑了笑,翻身上了马,追了上去。 “年轻,真好~”岳弘文望着二人,感叹。 第137章 桔园惊变 第137章桔园惊变 有问题!而且是大大的有问题! 楚临风的目光狐疑地在孙逐流和如玉二人身上来回扫视。 乔彦还好,虽是意外相遇,神色还算镇定;逐流就不同了,先是登时脸色大变,继而臭着一张脸,好象谁欠他一万两银子不还。再往下就更奇怪了,向来处处维护乔彦的他,今日竟句句针锋相向。 就连贤王都看出不对,笑着调侃:“臭小子,你吃错药了?实在不行,让乔贤侄给你扎两针,放放血!” “哈哈哈~”众人配合地大笑。 如玉只笑了笑,默默地走出了花厅。 她真的没有想到,逐流的反应会如此大,受伤会如此之深。 其实,她看到逐流又何尝自在,心里又何尝不难过?想到战火中建立的珍贵的友情就此付诸东流,更是心如刀割……当然,事到如今,她如何想的已不重要,重要的是逐流已被她伤到了。 不忍心让逐流如此痛苦,她本想就此告辞了回去,可惜这里距京城实在太远,她若强行要走,未免太着痕迹,反而让大家尴尬。 所以,她只能默默地忍受,然后不免对造成这一切的始作蛹者心生怨怼――若是没有他,她的人生会不会稍微顺遂一些? 讽刺的是,他的娘亲,如今正躺在这个庄园的后山上,披着冰雪,默默地看着她…… “你还好吧?”楚临风忧心冲冲地望着她。 自认识以来她的话一直不多,却从未这般消沉――逐流的话,有些的确太伤人了些。 “我有什么不好?”如玉倔强地反问。 “你~”楚临风迟疑一下,还是递了一条手帕过去。 她哭了。 洁净如瓷的脸庞上挂着两颗晶莹的泪水,比冰雪还纯净,比珍珠更珍贵。让他的情绪不自觉地被牵引,从未感受过的疼痛掠过心底。 她哭了? 如玉怔住,快速地抹了一把眼角,倔强地回过头来:“橙圆的桔子很甜,不过规矩很怪,许吃不许摘。你要不要试试?” 不愿令她难堪,他识趣地摘了一枚桔子,用手帕慢慢地擦净了冰雪,放在掌心里捂了一会,依旧递到了她的面前:“没那么冰了,给~” 哗地一下的感觉冲进眼眶,如玉几乎用尽全身的力量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失控地冲他大吼,只猝然转身离开。 楚临风不知哪里做错,手僵在半空,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迅速在桔林里移运。 她跑得那么急,那么快,那么的慌不择路,以到没跑多远,就被树枝勾住了衣摆。天寒地冻,雪地路滑,她扑通一跤跌倒在地,顺着坡地咕噜咕噜滚了下去。 “乔彦!”楚临风吓得魂飞魄散,扔了桔子便扑了过去,身影快得象闪电,终于在她滚了不知几个圈的时候,握住了她的脚踝,将她一把抱在了怀里。 “呜~”如玉忽地失声痛哭,长久压在心底的泪,奔涌而出。 他抱她抱得那么紧,象抱住失而复得的宝贝……可她已走得太远,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回到原点,回到那个漫山飘着梨花的傍晚…… 楚临风心慌气促,无措地捉着她的肩:“伤到哪了?” 她不说话,只哽咽着推开他。 “很痛吗?”他眼尖,瞥到她衣袖破第一次,渗出一点红。 “痛死了~”她泪飞如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们,吵架了?”楚临风了然:“真是两个长不大的孩子~” 他调侃着,想笑,牵动嘴角,却扯得心脏隐隐做痛。 原来,她的泪,终究还是为逐流而流啊~ “你们在干什么?”孙逐流面色阴沉地自坡顶探出头来。 老远看到两人往桔林而来,越走越深,越走越远,他本不想来,可脚有自己的意识,总是不停地往他们这边靠拢。到后面,竟隐隐听到哭声,越发按捺不住了,谁知,竟会看到他们这么亲密地抱在一起? 乔彦啊乔彦,莫非他真看错了她?她竟真的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骨子里流着勾三搭四的血液?否则的话,她有了花满城就该满足,为何还要偎在临风的怀里? “乔彦不小心从坡上摔下来,受伤了~”楚临风几乎是自地上弹了起来。 他起来得太急,差点把如玉带翻,忙又去抓她,一时手忙脚乱。 “是吗?”孙逐流看得心里发酸,嘴里发苦,脸色越发黑了。 曾经并肩做战,乔彦是那么娇弱的人吗?只是一个小坡,就算真摔下去又能伤得多重?她会为这种小事哭?他不信! “你怎么也出来了?”楚临风搀了如玉起来。 “怎么,就许你们开溜?”孙逐流不自觉地又变得尖刻:“还是说,你们想要独处,不希望我打扰?” “逐流~”楚临风神色一正,肃然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他是个男人无所谓,但乔彦却是个女子,逐流若不知道也就罢了,明明知道,怎能还说出这种有损她名节的话来? 孙逐流自知无理,偏又不想道歉,就这么僵着。 如玉慢慢地上了坡,放开楚临风的手,转身,慢慢地离去:“是我错了,我不该留在这里,我马上走~” 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这辈子,不管是姓花,姓楚,还是姓孙,她通通都不再见了,永远! “乔彦~”孙逐流看到她肘部殷殷的血迹,满腔的怨愤不异而飞,惶恐地追了上去,拽住她的臂:“你流血了~” 如玉没有回头,她甚至连脚步都不曾停,轻轻地挣开他的钳制,绝然而去。 “临风~”孙逐流一窒,竟不敢再去拦她,只无措地回头望向楚临风:“她生气了,快留住她啊~” 他不能让她就这么走,她的表情好可怕,那么绝决,就好象走了,永远都不再回来~ “乔大人~”岳瑾瑜从桔林里钻了出来,喜悦地道:“原来你在这里,教我好找~” “瑾瑜!”孙逐流欢喜得大叫。 这辈子,从没听过比这更悦耳的声音。 “岳公子~”如玉勉强挤了笑容出来:“令祖的病只需按方服药,当无大碍,若有不妥……” “哈哈~”岳瑾瑜爽朗地大笑,一把揽住她的肩:“不会有不妥的,爷爷的精神从没这般好过。” “瑾瑜~”孙逐流和楚临风同时大叫。 岳瑾瑜骇了一跳,下意识地朝坡顶上瞄去:“你们撞鬼了?” “大白天撞什么鬼?”两个人上去,一左一右挟着他,不着痕迹地架开:“你是不是男人啊?竟然脸都白了~” “不是啊,真的有鬼!”岳瑾瑜谨慎地睇着他们。 “哈~”孙逐流仰天打了个哈哈:“哪里有鬼,叫他们都来找我,我不怕!” “嘘~”岳瑾瑜竖指就唇,压低了声音严肃地道:“不瞒你们说,岳家最近的确闹鬼,爷爷的病还是因此而起的呢~” 如玉见他的目光不停地往山坡上扫,心里咯噔一响,脸色越发白了。 楚临风只道她害怕,蹙眉扯开话题:“瑾瑜兄真会开玩笑~走吧,出来太久,贤王怕会要找我们了。” “谁跟你们开玩笑?”岳瑾瑜见他们不信,急了,拽了逐流就往山上走:“走,我给你们看证据!” 第138章 桔园惊变(二) 第138章桔园惊变(二 岳瑾瑜所谓的闹鬼证据。竟然是一座孤坟? “你不会吧,连这个都害怕?”楚临风和孙逐流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唯有如玉远远地站在坡顶的樱桃树下,身子止不住一阵阵的抖。 “你不懂~”岳瑾瑜十分着急,一张脸涨得通红:“这座坟里葬的并非我岳家人!” “哦?”这话透着些古怪,楚临风收起笑:“什么意思?” “别开玩笑了~”孙逐流哧之以鼻:“难不成别人会特地跑来你家后山挖地建坟?” “不但建了坟,还栽了树!”岳瑾瑜神情严肃:“你们仔细分辨,栽的不是别的树,是樱桃树,奇怪,树身上什么时候捆上稻草了?” 原来那是樱桃树?如玉心中一动,脸白得越发厉害了。 实话,那树苗还严寒的肆虐下,光秃秃的就剩一根树杆,被稻草紧紧地包裹着,只露出一小截尖子,谁瞧得出它是啥树? 可,岳瑾瑜的神色太严肃,孙逐流也不敢笑出声来,怕伤到他的自尊:“好吧。就算它是樱桃树好了,这又代表了什么呢?” “不是,昨天这树还光着~”岳瑾瑜大声嚷。 “这么说,是有人恶意为之?”楚临风顿时严肃起来。 岳家虽是书香世家,瑾瑜的功夫也算不得出类拔粹,但能将这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已不是普通宵小之辈。 “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敢戏弄恩师?”孙逐流怒了,捋起袖子:“待少爷先挖了这劳什子坟再说!” “不要!”如玉和岳瑾瑜同声惊呼。 若是被那个魔王知道有人掘了他娘的坟墓,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倒不如任他来去~ “呃,”发现失态,如玉讪讪地掩饰道:“对方虽然有错,但不管怎样,掘人坟墓总是有失厚道~” “如果能掘,何必等到今天?”岳瑾瑜叹道:“姑姑在世时曾无数次指着这个山坡戏言,死后要葬在这里,坟上还要栽上樱桃树~这不是闹鬼是什么?” 所以,岳清平第一眼看到这座坟墓时,才会老泪纵横,直呼他的樱桃回来了,任凭人怎么劝也不肯离去。 孙逐流奇道:“你何时有个姑姑?” “我也是最近才得知~”岳瑾瑜叹道:“听父亲说,到明年四月,姑姑就去世整整三十年了~” 楚临风却听出不对:“既然你姑姑已去世三十年,按理葬在这里的该是她老人家才对,因何一直空着以至到今日鸠占鹊巢?” “呃~”岳瑾瑜显然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被他一问当场窒住:“这个,父亲没有说~” “走。问问去~”孙逐流是个急性子,说做就做,风风火火拉了人就往回跑。 如玉一方面不得已,另一方面也好奇花满城的娘亲因何背井离乡去秦国当了王妃,也就无可无不可地跟着来了。 “竟有这等事?”贤王与岳弘文叙着旧,忽地听到这番话,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子由,为何你在我面前只字未提?” “哎~”岳弘文狠狠瞪着岳瑾瑜,怪他口风不严,不该将家丑外扬,但这时被贤王逼着,没有办法,只得长叹一声:“致远兄,不是我要瞒你,实在是此事古怪难解,内中又有诸多隐情,不方便启齿。” “我事事推心置腹,没想到子由竟拿我当外人?”贤王气得胡子乱翘:“既是不方便启齿,那就不要再说,就此告辞~” “致远,我不是这个意思~”岳弘文是个老实人。被他拿话一堵,急得冷汗直流。 “岳夫子,晚辈只问一句~”所谓旁观者清,联系前因后果,再想到岳老爷子因此而病倒,楚临风已约略有了结论,只待证实:“当年,姑姑是否诈死?” 岳弘文苦笑:“致远常夸王爷聪明睿智,深谋远虑,果然名不虚传~” “诈死?”贤王听到这两个字,立刻又乍了毛,跳起脚来指着他鼻子骂:“好你个子由,当年二哥为了师妹曝死几乎颠狂,差点弄得连皇位都没了。到头来,居然,居然是诈死?你,你,你……” 在座的晚辈,大多是第一次听说岳仪君这个人,原本抱着好奇听八卦的心态,突然听到她竟然曾是当今皇上的心上人,无不大吃一惊,个个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尤其是如玉,猛然听到这惊天大秘密,顿时手足冰凉――如果,如果仪君真的与当今天子有过一段恋情,那么,花满城…… 也唯有如此。他的临阵投降,判国通敌才有了解释;他不远千里,把娘亲的骨灰葬到橙园才会合理。 她打了个寒噤,不敢再想下去。 岳弘文窘得满面通红,双手乱摇:“致远,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着实是情非得已~” “好,你说,你有什么不得已?”贤王气呼呼地瞪他。 “别怪弘文,这是老夫做的决定~”一把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爹,你怎么出来了?” “恩师~” “爷爷~” “岳老爷子~” 众人纷纷起立,岳清平在家仆的扶持下,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老怪就怪老夫~”岳清平在上首缓缓坐下:“那年皇上刚被册立为太子,户部尚书的千金,李氏被册为太子妃。樱桃那丫头哭了三天三夜,茶不思饭不想,终至病倒……” “爹~”岳弘文瞥如玉一眼,急忙使了个眼色想要阻止。 如玉何等敏锐,急忙站起来:“晚辈告退。” “恩师放心,今日在座各位的人品,本王都可担保~”贤王微微一笑,语气虽淡。神色却是冷厉的:“若有半字泄露,唯本王是问~” 岳清平咳了几声,淡淡地道:“以前是顾忌仪君,她既然已回来了,老夫也已行将就木,何惧之有?” “樱桃病了,老夫即延了太医来治,那时才知,这傻孩子竟有了身孕。” “身,身孕?”兹事体大,贤王顿时结巴了起来。 起往事。岳清平老泪里复又滴下泪来:“偏不知如何泄了风声,太后召我入宫,婉转相劝,赐了滑胎药给樱桃。致远,樱桃的心气你还不知道吗?她一怒之下,竟带着病弱的身子连夜逃了,留下书信说永远不再踏入京城,让我只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樱桃走了,太后天天来催,皇上又日日来门前跪求樱桃一面,老夫万般无奈,只得一狠心,造了个假坟,撒下这弥天大谎~私心里总盼着有一天,樱桃或许会带着儿女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谁知……谁知,竟会一语成谶!她果然这辈子都没再踏进京城!” 贤王伤心欲绝:“我与二哥在一起,常慨叹师妹命薄,他俩缘浅,谁料竟是母后棒打鸳鸯!果然是天妒红颜,师妹绝世风华,竟会克死异乡~” 岳清平老泪纵横,岳弘文泣不成声,岳瑾瑜却是一脸茫然,孙逐流是满脸震憾,如玉却是如坐针毡…… “当日姑姑所怀的那个婴儿呢?”不愧是楚临风,这种时候依然保持清醒:“如果晚辈猜得没错,他(她)应该没死,必然是在后山建坟之人。” “他不肯见我~”岳清平神色黯然:“否则,不会过门而不入~” “不如派人日夜在后山把守,守株待兔!”孙逐流摩拳擦掌。 突然间发现他还有个神秘的堂兄(姐),这令他不自禁地振奋了起来。 “不妥,不妥~”岳清平双手连摇:“若是被他发现,一怒之下把樱桃带走怎么办?” 楚临风没有接腔:岳小姐生的若是个女婴还好,若是男儿,那便是长子谪孙,以皇上当年对岳小姐的深情来看,朝中怕又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所以。为江山社稷着想,至少在皇上立储之前,这个孩子,还是暂时不找到的好。 ps:很感谢投更新票的亲,不过,以后不要再投了,能更新的时候,雪会更新的。 第139章 二娘来访 第139章二娘来访 回程时楚临风和孙逐流骑马。贤王与如玉同乘一车。 一路上贤王长吁短叹,不时向如玉絮叨几句,忆起往事,情绪激动;如玉却是满腹心事,也只能强打精神胡乱应付,本以为象花满城一样,她不搭言,贤王自会住嘴。 哪知贤王要的不过是个倾诉的机会,本就不需要她的回应,总好过一个人对着墙壁自言自语。如玉的沉默却是大大对了他的脾胃,加上深信如玉的人品,越发地滔滔不绝。 当年十数好友如何一同在岳老爷子门下读书,小师妹如何绝色倾城,聪慧机敏,才气纵横,惹得三五如窗如何心生爱慕;岳仪君又是如何心高气傲,于众青年才俊中,独垂青于二哥;二哥每每提及小师妹又是如何的兴奋幸福快乐…… 到动情处,或叹或笑或泣,如玉却是度时如年,坐立不安。好容易挨到进了城,贤王又因雪天路滑,天寒地冻,坚持送她到家。 贤王既不走,楚临风和孙逐流自然也得伴随左右。贤说虽不喜张扬,到底气派不同凡响,加之楚临风和孙逐流又都是京中名人,这几人凑到一起浩浩荡荡奔了如玉住所而去,顿时引得不少路人驻足,不时有人指点议论。 如玉在巷口急忙喊停,下得车来,感受到众人异样的目光,如芒刺在背,百般不自在,仓促地向贤王道了谢。 “乔兄弟,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吧~”楚临风向她点点头,拨转马身。 孙逐流只在远处默默地瞧着她,并不过来。 “嗯~”如玉垂了头,轻应一声,退到一旁恭送马车离去后,这才转身往巷口走去。 “如玉~”尖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令她一个激灵,霍然回头。 一片朱色裙衫自巷道拐角处缓缓而出,进入她的视线,两人无可避免地打了个照面。竟是柳青娘。 柳青娘一步一步向她靠近,惊疑的目光在她惨白的脸上停驻了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句地道:“果然是你~” 那日在街上擦肩而过,她越想越不放心:养了如玉十七年,纵使再没有感情,那张脸,那副倔强的神情又如何不识得? 也曾左右思量,费尽猜疑:如玉终归是女儿身,那日街上所遇的分明是一名年轻俊俏的官爷,这二人是否一人终是谜团。 但这个谜团揣在心里,随着如兰婚事的顺利进展,终是成了压在她心底的一块沉甸甸的心病。此病不除,她寝食难安。 万一那官爷真是如玉呢?她既在京中为官,难保不会与楚临风相遇,相识。靖边王娶妃,是何等大事,她岂会不知?万一找上门去理论,哭诉,岂不坏了兰子一世的姻缘? 她没有别的法子,把家自城西迁到城东后,每日里在那日相遇的街口徘徊。守株待兔。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被她等到。很不幸,在几千几万个可能中,那最不可能的万分之一的假设竟然成了真! 如玉原想否认,在她尖锐冰冷的目光下,嘴唇翕动了半天,终是没能硬起心肠否认:“二,二娘~” “如玉~”柳青娘看着她,连说了几声:“你好,好,很好!” “二娘~”如玉又忧又急,上前压低了声音道:“请到府里说话~” 恰在此时,颜伯听到喧闹声,从内院出来打开院门,探出头来,一眼瞧到如玉,揖了一礼:“乔大人,你回来了?” 柳青娘倏地回头,她抬眸,望着这新漆的大门和小院,止不住周身颤抖――如玉,再不是以前那个温婉沉静,与世无争的女子,她竟敢抛头露面与男子同在朝堂为官? “这位是?”见柳青娘一径瞪着门发呆,颜伯不禁奇怪。 “这是我一位表亲,偶然遇到~”如玉讷讷地瞥一眼柳青娘,见她并无不悦,这才松了一口气,强挤了个笑容出来。语带祈求地道:“外面风大,请进去说话吧~” “是啊,不要站着,进来喝杯热茶吧~”颜伯热情相邀。 乔大人性子好,待人又和气,只可惜太过安静了些,下了朝就闭门不出,既不访友也不探亲,好容易遇到个亲戚,可不得请进来说说话么? 进了屋,两个人反而相对无语了。 如玉是不知如何解释她目前的状况;柳青娘却在盘算要如何探出如玉的底细,看她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二娘,我爹他……”沉默半晌,还是如玉先开了口。 “你爹很好~”柳青娘截断她,目光绕在她的官服上,打探的意味极浓:“倒是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既摸不清如玉的底细,也就不敢太过咄咄逼人。 方才在巷子里听得路人议论,与如玉同车之人竟是权倾天下的贤王,另两名骑马的青年一个正是名动天下的楚临风;另一个却是恭亲王世子,孙逐流。 这几个,不论哪个她都惹不起。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她跟楚临风究竟是什么关系?姓楚的究竟知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万一。如玉真的跟楚临风好上,她也要早做打算,不至临时慌了手脚。 不管怎样,如玉只能哄不能逼,这脸,却是万万不能撕破的。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她这半个月的忙活竹篮打水。但是如玉嫁进楚家,她还是楚临风的岳母,大可在日后设法,以亲情相诱,把如兰和临风再凑做堆。 “此事说来话来。总之,是如玉不孝。”如玉不愿多说,只一语带过。 “别说了,跟二娘回去吧~”柳青娘牙一咬,下了重药。 如玉神色黯然:“请恕玉儿不孝,不能跟二娘回去~” “二娘就不说了,老爷呢?”见她不肯回去,柳青娘悄悄松了一口气,表面却蹙起了眉尖:“你也一点不惦记?你可知这一年,老爷为了你,走遍大江南北,暗地里流了多少眼泪,只差没把眼睛哭瞎了!” 是了,她既易钗而弁,入朝为官,再想要回复女儿身份,怕也没那么简单。 “对不起~”如玉垂头,眼中盈满了热气。 柳青娘眼光何等锐利,见如玉看到自己丝毫也不惊讶,略一转念,心中一惊:“你,莫非已然见过老爷?” 好个老头子,反了他了!偷偷与如玉见面,莫不是察觉她暗中与楚家来往,筹备婚事,父女二个联起手来从中做梗? 如玉双膝跪地,哽声道:“前些日子在街上偶然遇到,思亲情切,忍不住暗中见过几次,玉儿不孝,未敢与爹爹说话。” 想着颜怀珉日渐苍老的容颜,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 “唉~”柳青娘素知如玉是不擅说谎的,假意长叹一声:“方才在外面与你一起的,是楚家的公子么?你易钗而弁,不肯回家,是为了与他厮守么?” 似被雷击中,如玉面上阵青阵红。窒了好一会才艰难地道:“二娘说哪里话?楚家当日毁婚,我与他便再无瓜葛,岂敢再存妄想?” 柳青娘冷哼,心道:如玉啊如玉,我养你十七载,终是说了一句大实话。对楚家,对临风,你不是不想,只不是敢而已!哼!总算你还有自知之明,也知以己残破之身难以匹配临风! 不过,你配不上不要紧,还有兰子可配! “我出来得匆忙,没有与老爷言明,时间太长恐他惦念,这就回去了。”柳青娘把如玉盘问了二个时辰,将她的底细弄得明明白白,这才起身姗姗而去,临到门口,忽地回头叮嘱:“今**我一别,可不许再生他念,若是你搬走,二娘可真的不再原谅你了!” “玉儿不敢~” “那就好~”柳青娘握了她的手,语重心长地道:“二娘知你心结未解,也不逼你,你好好想想,想通了再回家,哪天想看了,也可偷偷去瞧一眼。老爷有我和兰子照顾着,不用牵挂~” “多谢二娘~”如玉心中感激,眼中一热,差点又淌下泪来。 将她送到巷外,雇了一乘软轿,看着柳青娘消失在视线之外,依旧舍不得离去,痴痴地呆立在风雪中,直到天黑…… 第140 庸医误人 第14庸医误人 二娘没再来找她,期盼中的爹爹更不曾出现在眼前,这让她悄悄松了口气,同时又满怀失落。 爱之深才责之切,她的任性出走,给家人带来的伤害那么深,爹爹又怎会轻易原谅她? 在这种若有所待又惶恐不安的矛盾心情中煎熬了数日,终于迎来了大雪后的第一个晴天。 一上午整理了一堆前人脉案,过了午进宫当值,刚办完交接就有内侍过来说是丽妃有恙,把钱铮友叫走。 如玉把前些日子没有看完的《女科旨要》取了出来,搬了张椅子到窗下坐着慢慢翻看。 忽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她抬起头名小太监飞奔而来,嘴里一迭声地嚷着:“太医,太医~” “什么事?”如玉放下书,隔着窗子询问。 “不好了,”小太监跑到窗下,按住肚子,一个劲地喘着粗气:“我家娘娘,我家娘娘……” “别急,”如玉柔声安抚:“先喘口气再说,你家娘娘到底怎么了?” “我家主子见红了~”小太监缓了口气,终于把话说完整了。 “见红?”如玉愣住。 季秋离分了她到妇人科,因宫中嫔妃众多,她恐临时忙乱,出了差错,故而平时闲着无事时把宫中各嫔妃的病历档案都翻出来瞧了一遍,可不记得有哪位嫔妃是要临盆了的。 再一想,若是临盆,十之**会去找产婆,不会来公所,必是哪位怀着龙子的娘娘不慎动了胎气。 这么一想,她也急了:“你家主子是哪位娘娘,快些前头带路。” “呃~”小太监这时才看清她长相,不禁也瞪大了眼睛:“你既不是太医,在这里胡闹什么?耽搁了我家主子的病,你担待得起吗?快,还不把钱大人请出来?” 如玉简短地说明:“我是乔彦,太医院新进太医。钱大人给丽妃娘娘诊病去了。” “哎呀,丽妃娘娘平素就爱跟我家主子争风头,这会子竟连太医也要抢了么?”小太监顿足,脸上现出忿色。 忽见如玉表情尴尬,这才意识到失言,悻悻地瞪了她一眼道:“我家主子就是景妃,你既是太医,就请随我来吧,快些,莫耽搁了!” 如玉又朝内间嚷了一句:“何大人,若是钱大人回来,烦你转告一句,就说乔彦到朝阳宫给景妃看诊去了。” 罢,她便提起药箱,随小太监往朝阳宫而去。 何允直待她离去之后,才慢吞吞地自内间走了出来,冷笑:“去吧,且莫因贪功弄出些事非才好。” 如玉到了朝阳宫,太监进去禀报完,这才领着她进了寝宫。 她入宫多时,一直在公所忙碌,这还是第一次踏进后妃的寝宫。 兽形铜鼎里袅袅的吐着白烟,一张精美的雕花大床在最显眼的位置,几重碧纱帘幕垂下来,隐隐约约可见里面躺着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 她鬓乱钗横,神色慵懒地斜卧在锦被之内,宽大的袖袍滑到肩膀,隐隐露出一截玉臂,衬着满室馥郁的香气,果然是活死生香。 “臣乔彦,见过景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如玉心中怦怦乱跳,不敢再看,忙垂了眼帘,恭敬地跪下叩头。 “你就是乔彦?”一把温婉柔媚的嗓子从碧纱帐中缓缓地响起。 “是~” “抬起头来~” “是~”如玉迟疑地抬起头。 “早就听说,太医院新进了一名年轻有为的太医,没想到竟然如此年轻。”景妃逸出低低地笑声。 如玉面红过耳,垂了头低声道:“未知娘娘yu体何处违和,还请借娘娘玉腕一观。” “好吧,”景妃浅浅一笑,簌簌声响之后,自碧纱帐中伸出一只皓腕:“就让本宫瞧瞧,你有几分本事?” 宫女上前,在她腕上绑了一根红色丝绳,将这头交到如玉的手中。 悬丝诊脉。 如玉并不陌生,却是第一次亲自操作,不免心中惴惴。 当下深吸一口气,摒气凝神拉住红绳,另一手搭上丝线,细细诊了一回,不禁拧眉。 景妃娘娘脉象平和,除了略有些肝火旺盛之外,并无任何不妥。何以刚才那小太监把事情说得如此严重? 她心中奇怪,低头沉吟,半晌没有说话。 “怎么,乔大人可看出些什么来了?”景妃语气似有不耐,淡淡地催促。 如玉躬着身子道:“最近天气骤冷,宫中多烧炭炙,娘娘恐怕有些肝火过旺,微臣这就替娘娘开心清火润肺之药,好生调养一下,当无大碍。” “本宫适才在毓园与秦昭仪一同赏梅,不慎滑了一跤,当时腹中绞痛,回宫后发现亵衣见红,乔大人确定本宫果然无恙么?”景妃娘娘语调平静,并无一丝波澜。 不知为何,听在如玉的耳中,竟隐隐有一丝森冷之意。 “容微臣替娘娘再诊一番。”如玉有些拿捏不定,只得躬身再求。 “准。”景妃闭目,淡淡地道。 如玉执了悬丝,摒除一切杂念,细细再诊了一回,结论依然如旧。遂松了一口气,道:“恭喜娘娘,龙子安然无恙,并无任何不妥。” “乔大人~”景妃倏地睁开眼睛,声音虽依旧温婉,却夹了些不可错辩的凛然之意:“兹事体大,你可要想清楚,是否果真看准了?” 如玉暗自心惊,怎么听景妃的意思,竟是想让自己说她有事么?可,从脉象看来,她确实无事啊~ “哼!”景妃见她良久不语,心生不满,冷冷地道:“还以为是青年才俊,却原来是庸医误人!来人,替本宫请钱太医速来宫中复诊。” “是~”自有太监领命匆匆而去。 另有宫女从如玉手中收了红绳,放下纱帐:“乔大人,请~” “娘娘,请听我说……”如玉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连推带拉地轰了出来。 这在她出道以来,是绝无仅有的事情,即便是当日被花满城劫到摩云崖,双方是敌对身份,也不曾被人如此污辱过她的医术。 庸医误人! 景妃那四字考语一直萦绕在耳边,象一块尖锐的冰棱堵在胸口,憋得她心里发慌,手脚冰凉。 她慌不择路,见路就走,见弯就绕,只想让迎面的霜风吹走积在胸中的那股热气,一味低了头,匆匆在雪地上疾走,却不料,竟迎面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ps:抱歉,这几天婆婆来袭,没抽出时间码字 第141章 旁敲侧击 第141章旁敲侧击 “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冲撞圣驾!”一股大力推来,如玉被撞飞出去,啪地掉在地上,积雪飞溅,迷了眼睛。 未及爬起来,已有二人将她的手臂反扭到背后,强行按住了她的头:“不许动!” “太医乔彦,不慎惊了圣驾,罪该万死!”她这才知道,自己心思浮动,竟连内侍回避的呦喝声都未听见,糊里糊涂闯了圣驾。 孙擎苍正闭目养神,“乔彦”二字入耳,不禁睁开眼睛,挑开垂帘往外一瞧,跪在雪地中的还真是乔彦。 他微微一笑,朝身边的内侍招了招手,附耳低语了几句,御辇并未停留,继续往朝阳宫而去。 “走!”侍卫喝叱着欲将她扭送惩戒院。 “慢着~”内侍忙喝道:“皇上有旨,念其初犯,既往不咎。” “谢皇上恩典~”如玉急忙跪叩谢恩。 经过这么一折腾,如玉也不敢在宫中到处晃悠,收束了心神,匆忙回了公所。钱太医果然应了景妃之召,去朝阳宫复诊未归。 过了约半个时辰,还是方才那小太监,执了钱太医的方子前来公所拣药。 如玉接过方子一瞧,钱太医写的是:因跌扑闪挫,损伤气血,影响冲任,以至不能摄血养胎,引发胎动不安。 方用:小柴胡汤,当归,生黄芪,升麻根,桑寄生,阿胶,断续……等等补血稳胎,安神养气。 看来,景妃确有异常胎动,自己到底经验不足,出现误诊,难怪景妃要出言叱责。 如玉心中郁结,闷闷不乐地在公所呆坐到停晚,钱太医这才自朝阳宫回来。 他见如玉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微微一笑:“乔大人,何事心烦?” 近两个月的相处,乔彦的勤学善研,吃苦耐劳大家有目共睹。同时,亦发现她所学甚杂,除妇人科外,几乎已涵盖了各个术科,尤擅骨科与针灸。 难怪当初季秋离要她挑选术科时,她会说出那番看似狂妄实则无知的话。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年轻稚嫩,说话直接导至,绝非有意卖弄逞强。 暗中观察下来,他对她倒是颇有些欣赏,如果善加引导调教,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再加上,她在朝中上有贤王提拨,下有靖边王和平西将军相助,与她打好关系,不说有所助益,至少不是什么坏事。 只是,一来乔彦缺乏官场经验。每日只知埋头苦干,早走晚归,下值之后从来也不与众同僚有任何的私下往来,让人靠近无门。 二则,太医院众同僚对她仍然心存排斥,他不好拂逆众意与她交好。 第…,他比她年长甚多,在太医院中资格老,威望重,总不能主动向一个晚辈后进示好,折节攀交吧? 今日她在朝阳宫遭景妃训斥,却是一个极好的契机。他大可以长辈之姿旁敲侧击,予以提醒点拨,教她些官场存亡之道。 既不损他的身份,又能令她心存感激,更不会着了痕迹。 “景妃胎动,晚辈悬脉二次,竟然不察,险些酿了大祸,实在惭愧之极。”如玉又愧又羞,低下头,差点坠下泪来。 最近诸事缠身,几至心力交猝,精神屡屡不能集中,却不料出现如此重大失误,险些误人误己。 钱铮友微微一笑:“看来,乔大人已看过老朽给景妃开的药方了?” “是~”如玉臊得满面通红,声音低不可闻。 “依乔大人之见,景妃的脉象如何呢?”钱铮友问。 如玉越发尴尬,头低得几乎抵到胸部:“晚辈愚钝,竟未看出有何异常。” “那么,依乔大人所见,老朽这张方子可还妥当?”钱铮友再问。 “景妃不慎滑到,损伤气血,牵累任冲,钱大人这张方子补血养气,养治兼备,双管齐下,确实高明,晚辈叹服。”如玉由衷地道。 她只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自己竟然连一丝异常也察不出来呢? 钱铮友捋了捋额下白须:“除了养治兼备,难道就没有别的么?” “还有别的?”如玉怔了一下,愣住。 “比如,用量什么的?”钱铮友神秘一笑。 如玉拧眉细思,忽地省起,那张方子里,治外伤,下血行气之药都下得极轻,用量还不到平常的十分之一,而调养安神之药份量却是正常。 她虽注意到了,却并未往心里去――毕竟,这是给孕妇服用,而这孕妇又贵为皇妃,为怕损及龙子,用药格外谨慎也是不错的。 难道,这中间还藏着什么猫腻不成? 她蓦地抬头,张大了眼睛瞪着钱铮友。 钱铮友却不肯再谈,伸了个懒腰:“人老了,不中用了。先去内堂小憩片刻,这当值应诊,就要劳烦乔大人多多费心了。” 听说秦侍郎私收贿赂,引得御史弹赅,皇上在朝堂之上多次当众斥责,并已责令大理寺调查核实;景妃与秦昭仪素有罅隙,却在如此敏感时刻,邀她一同赏梅,又刚巧不慎跌倒,造成胎动不安,不能不说机缘巧合。 太医的职司是治病救人,原本与政治并无任何关联。但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但既然已经是身在朝堂,偶尔也免不了要随波逐流。水至清则无鱼,若一味端正恭谨,独善其身,又如何在波谲翻涌的后宫中生存下去? 所以,乔彦的诊断并没有错,错的只是消息不灵,不擅揣度上意,不懂变通逢迎尔! 他的提点,只能到这里,至于能不能领悟,就全靠她自己了! 钱铮友今晚的态度和语气都颇为奇怪,似乎暗藏玄机,偏又有所顾忌,不肯言明,究竟他想说的是什么呢? 难道,是景妃诈病? 可钱太医医术高明,德高望重,又怎会伙同景妃,行此卑劣之事? 如玉呆坐了半晌,未有所获,起身复取出钱太医写的景妃的医案研究了半天,始终没能想通其中关窍,越发抑郁不乐。 “笃笃笃”南窗上忽地传来数下敲击之声。 如玉从沉思中惊醒,扭过头去,孙擎苍站在窗外,冲她微微而笑。 第142章 挟怒出手 第142章挟怒出 钱铮友在内堂休息,如玉怕说话惊扰了他,悄悄地开门出来:“孙老伯,可是头痛又发作了?” “托你的福,这陈年旧疾已十去其八。”孙擎苍微微一笑。 这话当然有些夸张,不过有她针灸,调理,确实较往年轻松许多。 “那就好,”如玉悄然松一口气,又提醒道:“这病全靠保养,老伯莫要以为病势轻了就随意对待,开给你的药方可还每日在服吗?” “有小友盯着,哪敢稍有懈怠?”孙擎苍开她玩笑。 如玉一阵脸热,讪讪地道:“我是不是太罗嗦了一些?” 孙擎苍笑而不答,瞥她一眼,装做不经意地道:“倒是小友,今日仿佛闷闷不乐,似有不舒心之事?” “呃~”如玉微感尴尬:“老伯也听说了?” 都说宫中人多嘴杂,巴掌大的事转眼就能传得沸沸扬扬,果然不是虚妄。 “呵呵~”孙擎苍也不否认:“妇人之见,你不必往心里去。” 其实不必打听,他也能猜出事情的原委。 深宫寂廖,女人们为了争宠,耍些小手段,原也无可厚非,只要无伤大雅,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地装糊涂。 如玉心中憋屈,也没人可诉,这时忍不住将事情始末,包括心中疑惑,原原本本地向他说了一遍,末了问道:“老伯,你说钱大人究竟什么意思?” “呵呵~”孙擎苍一听就明白了:“他不过是发发牢骚,你听过也就算了。” 钱铮友这是在教她一些官场的立身之道,暗示她做事要圆滑融通,懂得识人眼色,见风转舵。 这原本没什么不好,只是官场那套虚与伪蛇,尔虞我诈的招术,若是套在她身上,似乎不伦不类,极不相衬。 所以,这些个东西,她不学也罢! “发牢骚?”如玉偏头,一脸困惑:“我看不象啊~” 有人那样发牢骚的吗? “总之,今日之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孙擎苍拍拍她的肩,淡淡地语气,却含着不容置疑地坚定:“这不是你的错,相信自己的判断,做自己该做的事,这就行了。” 如玉想了想,释然而笑:“你说得对,是我庸人自扰了。” 如果医术低劣,那便努力学习就是,她还年轻,既便犯了些错,也是正常的,改了也就是了,何必耿耿于怀呢? “对了,”孙擎苍这才放心地起来:“时间不早,你回去休息吧。” 如玉后知后觉,诧异地看着他:“老伯,你是特地来开解我的?” “呵呵,去吧~”孙擎苍笑了笑,袖手于身后,慢慢地离去。 如玉默默望着他的背影,感动得几乎落下泪来。 “别再看了,再看要化了~”冰冷地嘲讽突兀地响起。 如玉蓦地回头,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可是皇宫,入夜之后绝不许男子出入,私闯就是死罪! “哼,”花满城两眼一翻,傲然道:“脚生在我身上,我爱上哪上哪,你管得着吗?” “嘘~”如玉拼命压低了声音:“你不要命了?赶快回去,被侍卫捉到谁也救不了你!” “这世上,能要花某性命的人还没有出生。”花满城冷眼斜觑着她,大刺刺地站着,竟连藏起身形都懒。 如玉跺脚咒道:“你要死也远一点,不要连累了我~” “刚才那个男人是谁?”花满城冷冷地抬起下巴,冲孙擎苍离去的方向一指:“看背影,也不象是太监。” 远远看着,只觉两个人神态亲昵,如玉对他竟是全不设防,心里自然百般不是滋味。 “他是谁,你管不着!”如玉着恼,转身就走。 “你不说,我就站在这里不走~”花满城也不在乎,懒洋洋地抱着双臂靠到树干上,似乎打定了主意赖定了她:“就算被巡逻的侍卫抓住砍了头也不走。” “我管你去死~”如玉恨恨地低咒。 话虽如此,如玉终是狠不下心,走没多远,掉头瞪他。 “呵呵~”他逸出得意地低笑:“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若不打算跟我犟一晚,劝你还是早说实话的好~” “偶然认识的一位忘年交。”如玉无奈,只得低低地吐实。 忘年交? 花满城心中略略好过一点,嘴里哧笑:“就凭你那死拧的性子,到哪,也就只能讨好老男人~” 对这种污辱的言词,如玉已然免疫,垂眸,权当没有听到。 “身份呢?”如此含糊的答案,花满城显然并不满意。 “六品带刀侍卫。” “他身上穿的可不是侍卫的服饰。”而且,腰间也没有佩刀! 想到这里,花满城蓦地站直了身子,眸中射出寒光。 如玉愣了一下,偏头想想,不以为然:“可能他今天不当值?” 是哦,他说自己是六品带刀侍卫,她却一次也没见过他着侍卫服的模样? 花满城冷笑:不当值的侍卫怎么可能进入后宫? 这傻女人,分明是被别人骗了而不自知! 这后宫中有几个老男人?闭着眼睛都想得出来,那人的身份是谁! 然而,那个人是何等身份,每日要处理的事情堆成山,为什么要隐瞒身份,处心积虑地接近一个小小的太医? 除非……他无意间识破了她的女儿身? 一念及此,花满城豁然心惊,三步并做两步跨到她身前,用力捏住她的肩头,低吼:“说!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他这下挟怒出手,如玉的肩胛骨几乎被他捏碎,哪里抵受得住? 若不是他捉着肩,早踉跄着跌倒在地,当下面如金纸,疼得眼泪汪汪,直吸冷气。 花满城眼神骤变,察觉盛怒中竟失了分寸,只怕是伤到了她,忙松了些力道去捋她的衣袖:“抱歉,一时失手,让我有没有受伤?” “滚开~”如玉缓了口气,奋力挥开他来扶她的手,含泪嚷道:“我不管你又在发什么疯,离我远点,不要再来烦我!” 这一句,她含恨低嚷,忘了身在何处,声音在静谧御花园里传得很远。 几乎是立刻,急促的脚步声向这边跑来:“什么人?” “是我~”花满城不慌不忙地答。 第143章 探问籍贯 第143章探问籍贯 “是我~”花满城不慌不忙地答。 侍卫定睛一瞧,已认出是花满城:“王爷,你怎么跑这来了?御书房在南边,你走错道了~” “没错~”花满城淡淡地道:“本王感了些风寒,特地绕道公所,找乔太医把脉来了。” 如玉原本替他捏着一把汗,听两人一对话,才知又被花满城摆了一道。 他竟是奉召入宫,偏偏在她面前装成闯宫越禁的模样! “乔大人,”花满城装模做样地道:“雪景也赏完了,现在可以回公所替本王把脉了吧?” 如玉忍住气,冷冷地道:“下官职责所在,王爷,请。”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公所,钱铮友听见动静迎了出来,见是花满城,自然又少不了一番官场的客套。 如玉索性直接入了里间,随手从架子上抽了本医书翻阅,打定主意不论他玩什么花样,坚决再不出门,将他晾在一边。 听得外边两人有说有话,未几悉簌之声渐起,钱铮友已送了花满城回来,笑道:“乔大人好大架子,王爷来了也不理。”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 乔彦曾是楚临风的随队军医,花满城在未降齐之前,杀了多少大齐将士,彼此心中都有数。 以乔彦那宁折不弯的性子,见了他又怎会有好脸色? 他倒有些佩服他的不畏强权。 他本是无心之语,如玉的脸却轰地一下热了,生怕被他看穿什么:“钱大人休得取笑,晚辈并非目中无人,实在是那厮……” “好了,”钱铮友捋下颌下几络长髯,微微一笑:“老夫随口一句玩笑,乔贤侄莫要当真。” “是~”如玉这才松了口气。 “乔贤侄为人刚正,不阿权贵,这原本是件好事。”钱铮友忍不住还是点醒她一句:“不过,咱们既然已是身在庙堂,有时遇事也该稍加变通,不可一味逞强。要懂得过犹不及的道理,以免过刚易折。” 这几句话确是发自肺腑有感而发,如玉心怀感激,拱手长揖一礼:“多谢大人提点,晚辈铭记在心。” “呵呵~”钱铮友目光一瞥,已瞧见她手里拿着的是本《妇科旨要》心知她对今日之事尚未完全释怀,微微一笑,转了话题:“还在琢磨那张方子呢?” “晚辈惭愧~”如玉大窘,索性把话挑明了:“之前在军中接触的多为骨伤外科,对妇科却是少有接触。如今入了宫,方恨所学太少,临到用时每每感到捉襟见肘。只能寄望以勤补拙,钱大人莫要取笑。” “乔贤侄勤而好学,孜孜不倦,假以时日,必成大器~”钱铮友老捋须而笑,一副老怀大慰的模样。 “钱大人谬赞~”话说开了,如玉的胆子也便大了:“只是这书艰涩难懂,晚辈虽手不释卷,一日也难得寸进。不知钱大人可有良方教我?” 宫中嫔妃者众,今日是景妃,明日说不定就轮到丽妃。她若不能尽快把业务水平提上来,迟早有一日会被逐出太医院。 如玉这股子不服输,肯钻研的精神,顿时记钱铮友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阵,不自觉地沉吟:“真象~” “象,什么象?”如玉有些茫然。 “没什么,”钱铮友摇了摇头,赶走脑海里的杂念:“人老了,容易闪神,你刚刚说什么?” “晚辈想尽快找准妇科的窍门,不知钱大人可有良方教我?”如玉言词恳切。 书中按部就班,由简入繁,循序渐进,固然是好,然而宫中嫔妃却不会等你慢慢去学。 她急需速成的法子,以应对当前的困境。 然而妇科包罗万象,她孤立其中只处处学问,一时竟感无从下手。 “太医院中存有许多陈年医案,乔贤侄有空,不妨多去整理整理,或许能从中获益,也未可知。”钱铮友想了想,指了她一条捷径。 有脉象,有医案,结合实际,两相应照,应该比照本宣科,死啃书本要容易理解得多。 乔彦心思细腻,医学底子深厚,悟性又高,多学多看,必然很快上手。 “多谢钱大人~”如玉豁然开朗,展颜一笑。 “咝~”刚才只是觉得那股子精神头象,怎么这回子看他五官,竟也颇有几分那人的神韵? 莫非竟是他的后人? 可是不对啊,那人姓闵,他姓乔,八杆子打不着啊~ 钱铮友偏头,惑然不解:“乔贤侄,冒昧问一句,仙乡何处啊?” “晚辈是肃州人氏。”如玉虽不解其意,依然恭敬地答。 “哦~”钱铮友点了点头,慢慢踱开。 确乎是他多心了,那人是并州人氏,与肃州一北一南,相隔千里,断然不会有什么联系。 第144章 严词拒婚 第144章严词拒婚 御书房里,孙擎苍与花满城相对而坐。 这当然不是孙擎苍第一次见到花满城,却是他们第一次单独相对。孙擎苍并未急着说话,只默默地打量着他。 并不象一般的臣子觐见皇上的局促不安,花满城的坐姿十分闲适,神情十分自在,没有半点的尴尬与难受,似乎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到天亮也满不在乎。 “花爱卿~”良久,孙擎苍终于打破沉寂。 哪知才一开口,花满城已哧地笑出声来。 “大胆!”内侍徐锦程厉声喝叱:“竟敢对皇上不敬!” 孙擎苍摇了摇手,示意徐锦程噤声,温言询道:“爱卿因何发笑?” “爱卿?”花满城伸出修长的手指慢慢地转动,嘲讽地弯起唇角:“花某手上染满了无数齐国将士的鲜血,皇上确定爱卿的称谓适合花某?” 孙擎苍变色,噎得说不出话来。 “花满城!”徐锦程勃然大怒。 “呵呵~”花满城却低低地笑出声来:“看吧,有多少人恨不得花某死,皇上偏偏为了展现自己的大度,无奈我何。” “花满城,”孙擎苍恢复了镇定,淡淡地道:“俗话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朕乃九五之尊,天下尚且在朕胸中,你既然缴械投降,向朕俯首称臣,便是朕的臣子,朕便该一视同仁。” “哈哈,”花满城抚掌大笑,笑声里不乏苍凉之意:“好一个一视同仁!想必这条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金科玉律,若应用到后宫亦成达成不错的效果吧?” 这些年,他左拥右抱,江山美人都在怀,春风得意马蹄疾,可曾有片刻挂念过那个被他始乱终弃的女人? “放肆!”这下,饶是孙擎苍城俯极深,也不能容他,冷声喝叱。 身为人臣,不思权谋,不在朝堂上有所建树,竟然妄议后宫之事,简直是岂有此理! 放肆吗?以臣子的身份而言,也许吧! 可是想着这二十八年来,母亲因为他而承受的痛苦,和那些因身世不明而加诸在自己身上的诸多耻辱,区区几句讽刺又算得了什么? 花满城冷冷地回望着他,神情倨傲,并没有一丝半点的歉意――当然,更不可能有悔意。 孙擎苍当然是十分震怒,可是这双闪着倔强的光芒,黑如?石一般闪亮而幽深的眼睛,却令他隐隐升起一丝奇异的熟悉感。 许多年前,也曾有一双这样灵气逼人的眼睛,撩动他的心湖,搅乱他一生的平静。 “二哥,樱桃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此生绝不相负!”清润的声音,洵洵然,朗朗然,掷地有声。 然而,誓言尤在,佳人已沓,情何以堪? “逍遥王,”孙擎苍强自抑住心中的不快,淡淡地道:“今日朕召你前来,是为一事相商。” “哦?”花满城揶揄地笑了:“这么说,臣有拒绝的权力咯?” “朕还未说是何事,逍遥王已然决定要拒绝了吗?”孙擎苍越发的不快。 花满城懒懒地靠向椅背,望着他的目光里却透着森森的寒意:“皇上贵为天子,九五至尊,若听命一个无知妇人摆布,岂非天大笑话?” “花满城!”孙擎苍拍案而起,怒目相视:“你究竟有何倚仗,竟敢如此狂放无羁,藐视天威!难道,以为朕真的怕了你不成!” “哈哈~”花满城大笑:“难道臣猜错了?皇上夤夜召花某入宫,难道不是为敏贵妃所请,替花某牵红线,订终身?” “呃~”孙擎苍愣愣地看着他,一时无辞以对。 “看来,花某猜得不错了。”花满城浅笑。 “司马尚书的千金,品貌兼具,秀外慧中,哪点配不上你?”孙擎苍窒了一窒,还是硬着头皮把话挑明。 “别人不要的破烂,花某为何要收?”花满城神色极为傲慢。 “逍遥王何出此言?”孙擎苍强笑道。 “楚临风不要的女人,又想强塞给我?做梦!”花满城冷笑,直接戳穿。 孙擎苍万没想到他消息如此灵通,顿时老脸一红,被他噎得做不得声。 “大胆花满城,竟敢口出狂言,污辱尚书千金!”徐锦程指着他鼻子叱骂。 “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花满城毫不示弱,反唇相讥:“花某有一句话,请徐公公转达:若她实在嫁不出去,乘早收拾包袱去普贤庵削发为尼,再晚怕是尼庵都容不下她!” “你,你!”徐锦程受了敏贵妃不少好处,与司马家甚是亲厚,听到这样狂妄的话,顿时气得身子乱抖。 “咳~”孙擎苍尴尬之极,搓了搓手道:“逍遥王误会了,靖边王拒婚不为别情,实在是家中已有原配,且三日后就要大婚,不敢委屈司马小姐。” “哦?”花满城吃了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楚临风三日后就要大婚?敢问娶的是哪家的小姐?” 刚才在公所,他亲眼见了如玉,为何竟没瞧出丝毫端倪? 他就不信,时隔月余,她的涵养功夫突飞猛进到如厮地步,竟能瞒过他的眼睛? 可是,那一日,如玉对他严词拒绝,眼里,心中所含的强烈恨意偏浮现眼前――她,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靖边王妃乃是自幼定亲,听说姓颜名如玉。”孙擎苍曾亲笔下诏,封她一品诰命,因此对靖边王妃的闺名记得十分牢靠。 “是吗?”花满城再无心与他纠缠,霍地站起身来:“靖边王因何拒婚与花某无涉。但花某的终身大事,自有父母做主,不劳皇上操心!告辞!” 颜如玉!她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瞒着他嫁进王府? 哼,她真当他是死的吗? 只要有他在一天,她要进楚家门,想做靖边王妃,那是连做梦的权利都没有! 他,绝不允许! 真惹得他性子起了,一把火烧了靖边王府,把楚家斩尽杀绝,寸草不留,看她要嫁给谁? “花满城,你!”孙擎苍气得直瞪眼,偏又无可奈何。 早知如此,他应该上来就直接赐婚,让他拒无可拒! 不过,以花满城如此倨傲的性子,就算下了圣旨,他也未必肯受吧? 在御书房拒绝,那只是君臣二人知晓,若是下了旨他再拒绝,那便是天下皆知,司马小姐清誉被损,到时只怕真的只有出家一途了! 第145章 风雪之夜 第145章风雪之夜 出了朱雀门,三狼牵着马,恭敬地迎了上来:“爷~” “楚临风三日后大婚,你去查一下靖边王妃的底!”花满城怒火狂燃,崩着脸,冷冷地吩咐。 “呃~”三狼一愣。 楚临风成亲跟王爷八竿子也打不着,他生的哪门子气啊? “还不快去?”花满城沉声喝叱。 “是~”三狼忙应了一声,缓了一缓,问:“不知王爷要了解哪些方面?” “全部!越详尽越好,越快越好,明白吗?” “是~”三狼虽不明所以,还是领命而去。 花满城这才翻身上马,九狼紧随其后,惴惴不安地问:“爷,咱们这是去哪啊?” “你跟着我做什么?”花满城却似乎这才发现他的存在,十分不悦,冷着声音质问。 “爷?”九狼被他闹糊涂了。 他不跟着爷,跟着谁啊? “滚!”花满城冷冷地吐出一个夹马腹疾驰而去。 笃笃的蹄声,打破了长街的静寂,风卷起雪粒打在脸上,生冷生冷。 飞驰了几条街,花满城渐渐冷静下来。 倏然心惊。 他从来没打算要成亲,更没想过要娶如玉。 那么,她要嫁给谁,又关他什么事? 他为何要恼怒,为何会失去向来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冷静? 只因为她曾经是他的女人? 可他花满城的女人多了去了,绝大多数人,他连她们的脸都不曾记住,何曾在乎过谁? 难道是因为她要嫁的是楚临风,他的死对头? 可他既已降了齐国,二人同殿为臣,虽不说化敌为友,至少已算不上生死对头。 毕竟,他们之间只是各为其主,并无私人恩怨。 更准确的说,他之于楚临风有夺妻之恨,就算要报仇,那也该是楚临风找他,他又生的哪门子闲气? “吱呀”一声,红漆大门打开,颜伯走了出来,诧异地望着巍然立在马上的花满城:“王爷,我们大人进宫侍值去了,不在家。” “啊?”花满城垂眸,看着惊疑不定的颜伯,这才发现自己策马狂奔,竟不知不觉到了如玉的家门口。 “王爷若有事,可吩咐老奴,待明日大人回府,老奴即刻转告。”颜伯神色恭敬地行礼。 “不,没什么事。”看着黑漆漆的院子,花满城怅然若失,低低地答。 伊人不在,徒留满院风雪,究竟为谁风露立中宵? “王爷~”颜伯呆站了半天,见他并无离去之意,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天寒地冻,要不你先进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这本是句托词,意在提醒他离去,他好关门入睡。 哪知花满城竟然真的翻身落马,将马缰交到他手上,越过他直接进了庭院:“也好,本王正好乏了,进来歇歇脚。” “啊?好,王爷请~”颜伯一愣,急忙跟在他身上进了门,把马拴在廊下,返回去把大门关上。 颜婶在屋子里听到动静,急忙起来烧水,泡了杯茶端到院子里:“王爷,你请~”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都有些不知所措。 “咳~”花满城轻咳一声,接过茶杯,慢慢地踱进了正堂。 颜伯也不敢赶他,只能肃着手立在廊下。 “都退下吧,这里不用侍候了。”冰冷的声音,隔着窗子传了出来。 “是~”颜伯莫名地眨了眨眼,跟颜婶两人惊诧万分地离去。 “乔大人不在,你干嘛把这尊瘟神给请进来?”颜婶不禁有些嗔怪地白了老伴一眼:“这下好了吧?请神容易送神难!” “他在门口站着,这大的风雪,我总不能不理吧?再说了,只是一句客套,谁知道……” 两个人渐行渐远,声音也逐渐不闻。 花满城唇边泛起一丝苦笑。 瘟神?这就是京中百姓对他的看法?而在如玉的心里,他只怕比这更不堪百倍! 那一天,她就是在这里,清楚地表达了她埋藏在胸中的恨意。 现在回想起来,那似乎是如玉第一次没有隐瞒地直呈自己的感情。 细思起来,她何尝不是个残忍的人? 她总是如此温婉,总是如此含蓄,所有的心事,不管是爱是恨还是恼怒欢喜,通通都藏在心里,不向任何人表达! 他可以用蛮力强占她的人,却从来也不曾触摸到她的心。 多么讽刺?他总以为自己心硬如铁,无坚不摧,无攻不克,但在一个弱女子面前,却束手无策! 他在这里,她的房里,想着她,想着他们之间的点滴往事。 而她,永远置身事外,只用一双清冷幽寂的眼睛,静静地审视着他。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只隐隐知道,他必需做一个决定,一个也许这辈子他做出的最重大决定,一个即将影响他整个人生的决定。 就在这个狂风肆虐的雪夜。 第146章 出口恶言 第146章出口恶言 天气寒冷,一夜的风雪下来。宫里又病倒了几位小主。 如玉一直马不停蹄地奔走在各宫之间,直到傍晚才回公所交了差,出了宫回到住所。 刚一进门,颜老伯就告诉她一条爆炸性的消息:“大人,你可回来了!逍遥王在府里等了你整整一晚上,到天亮才离去。” “他来这里做什么?”如玉蹙起眉尖,非常不解。 昨天在宫里两人见过面,他明明知道她不在家,跑来这里干嘛? 微带不悦的语气,听在颜老伯的耳里,却很是惶恐,以为这素来和气的东家,在生自己的气,怪自己没有挡住花满城,把这尊瘟神请进了门。 “对不起,老奴没能拦住他。”事实上,放眼天下,又有谁能拦得住他? “不关你的事,”察觉到语气有些严厉,如玉忙缓了脸色:“你去忙吧。” “是~”颜老伯心中有愧,喏喏地退了下去。 如玉走进正堂。发现门窗皆洞开,房里异常清冷。 她狐疑地环顾左右,所有的物品都摆得整整齐齐。表面看起来,他似乎并未动这房里任何一样东西。 不过,她并不相信,他会特意跑到这里吹一夜的冷风? 这不是他的性子,更不是他一惯的行事风格。 她认识的花满城,绝不会无的放矢,每一句话,每一个行动都有目的。 不用说,肯定又是她无意得罪了他,又或者他见了皇帝,在那里受了些气,这才特地过来找茬! 一念及此,昨天被他捏住的肩胛又开始隐隐做痛。 她反手关上门窗,这才掌了灯,解开衣裳察看。 不看不知道吓一跳!整个肩胛都已青紫红肿,触手滚烫。 难怪整晚都火烧火燎地疼,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人!伤人于无形,只要跟他在一起,注定了受伤的永远是她。 她叹一口气,也没有心思吃晚饭,和衣倒在床上,默默地睡去。 第二天起床,胡乱吃了几口粥,顶着风雪去太医院。 颜婶见她面色惨白。劝道:“大人,若是身子不爽,不如请个假,今日就别去衙门了吧?” 如玉摇头道:“这几日天气变化无常,京里大臣病了一大批,正缺人手呢!” 她本来就被人排挤,若此时称病不去,更会被人误解是偷懒耍滑。所以,她宁可自己受累,也不愿意落人口实。 颜婶也不敢劝,逼着她加了一件大氅,又帮她雇了一乘轿子,这才放她离去。 不出如玉所料,这天太医院格外忙碌,不过半日光景,已有四名太医先后被各王公大臣请去府上看诊。 如玉昨天未用晚饭,早上又只吃了半碗粥,加上外有伤患,内感风寒,忙到中午,早已手脚发软。心虚气短,身上冒着冷汗,眼前阵阵发黑。 她自知再不回去歇一会,只怕要到场倒下,别的不惧,就怕晕过去被人拆穿女儿身份。 她觑了个空,小心翼翼地朝院判季秋离走过去,想要告半天假――就算日后为人垢病,也顾不得了。 忽听急促的脚步声起,风一般卷了一个人进来,直奔季秋离身畔,一迭连声地催道:“季大人,我家王爷突染风寒,需请乔太医前往视疾!” 如玉听到有人点名要自己前往,越听越觉那嗓子极熟,心中疑惑,定睛那人不是六狼是谁? 见如玉看他,六狼还冲如玉眨了眨眼睛,颇有些得意之色:“啊呀,乔大人,你在这里就正好了,快跟卑职走吧!” 季秋离正一头雾水,这人行为冒失,说话不清不楚,“我家王爷”究竟是哪位王爷啊? 那边厢,六狼已不等他表态,眉花眼笑。拽了如玉的袖子就走――似乎,太医院就是他家开的,他想带走谁,根本无需任何人同意! 如玉只觉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奋力摔开他,厉声喝道:“放开!” 六狼自打认识她那一天起,一直都见她和和气气,柔弱温婉,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愣是把他吓得呆了,张大了嘴怔怔地看着她:“乔大人,是我,六狼啊~” “我不管花满城得了什么病,就算是死了也不关我的事!”如玉颤着手指,指着太医院的大门吼道:“你给我滚!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有本事他就杀了我!” 她敢肯定,这绝对是花满城设的圈套!只要她进了逍遥王府,等着她的必定是一场折辱!她,绝不任他摆布! “花满城?”季秋离虎地站了起来,失声嚷道。 “乔大人,”却见刚才还意气风发,目中无人的六狼。这时软得跟个小绵羊一样,冲着她又是作揖又是打拱,可怜兮兮地瞅着她,低声下气地求道:“乔太医,乔国手,乔公子!你一定要救救小人啊!你若不去,小人还能活着见到明天的风雪吗?” 如玉又气又急,俏脸涨得通红,冷冷地道:“太医院诸多国手,乔某后学末进,不敢妄自匪薄。王爷的病,还是另请高明吧!” 季秋离这时理出头绪,这尊瘟神喜怒无常,杀人更是不眨眼,不是他一个区区四品官员得罪得起的。 他既指名要乔彦前去,若没有如愿,日后可是个**烦。 至少乔彦与他有何宿怨,使得平时厮文有礼的他当众口出恶言,却不是他管得了的!只能靠他们私下自行解决了。 “乔大人,”季秋离打定了主意,轻咳一声,引了如玉的注意力过来,这才板着脸地道:“你这话可说得不对了!医者父母心,岂可对患者挑三拣四?而且,为王公大臣们诊治本来就是太医院的职责,岂容你敷衍塞责?” “季大人,你有所不知……”如玉被训得十分冤枉,讷讷地想要解释。可惜,她与花满城之间的纠葛又岂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好了,”季秋离也知她与楚临风,孙逐流交好,更得贤王亲睐,不敢逼得她太紧,点到即止,笑眯眯地道:“本院知乔大人这几日多有辛苦,不如这样,你今日去逍遥府看诊后,可休假一天,如何?” 话说到这个份上,如玉若再坚持,就要得罪一批人了。无奈之下,只得低头默认了这个决定。 “乔大人,请吧!”六狼高兴之极。 第147章 沉睡不起 第147章沉睡不起 王府的马车很嚣张地停在太医院正门前,拉车的是一水四匹乌锥,象极它们的主人,傲慢无礼,极不耐地喷着响鼻。 “乔大人,请~”六狼快走两步,替她打起厚厚的锦帘。 如玉强捺着火气,勉强登上了车。 车里放着炭盆,车厢里暖烘烘,热气扑面而来,熏得她胃里一阵翻腾,挣扎着爬到车辕边,低嚷:“停车,快停车~” 六狼掉转头如玉煞白着一张脸趴在那:“乔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我胃里难受,要吐~”如玉低声呻吟。 “等等~”六狼急忙勒住马缰,还没等车停稳,如玉已趴在车辕处,吐得稀里哗啦。 “六哥,”七狼急得直搓手:“要不要把她赶紧送回太医院去?” “少废话!”六狼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快拿点水过来让乔大人漱漱口!” 他傻呀?好容易请出来,再给送回去?王爷知道了,不抽他老大耳括子才怪! “哦~”七狼摸摸脖子,赶紧找了水过来:“乔大人,你请。” “对不起~”如玉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无奈脚下已象踩着棉花,软绵绵的浑不着力,一句话没说完,人已倒了下去。 “啊呀!”七狼惊叫一声,手中水囊啪地掉了下去。 六狼赶紧跳上车辕:“赶紧回府!” 七狼急得直跳脚:“炭盆子,炭盆子得拿出来,别烧着哪了~” “还不快动手?”六狼喝道。 七狼手忙脚乱地探进去,把炭盆挪出来扔在大街上,两人赶着马车飞跑狂风一般冲回了逍遥王府。 “小九,小九在哪?快去叫小九!”七狼飞身而起,从车辕上跳了下来,一迭连声地催促。 花满城在书房里,听到外边一片吵嚷之声,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老三,去出什么事了?” 三狼应声而去,还没走出院门,六狼已赶了车冲进来,嘴里嚷着:“三哥,快禀告王爷……” “吵吵啥?”三狼板起脸,狠狠地训道:“让你们去接个人,又不是让你们上屋揭瓦,一个个都不想活了?” “不是,”六狼急赤白脸地叫道:“乔大人晕倒了,你……” 眼前忽地一花,花满城已站在了他的身旁。 六狼一吓,后半截话全咽回肚子里,从车辕上跳下来,毕恭毕敬地道:“爷~” “人呢?”花满城冷声询问。 “车里~”六狼伸指,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车厢。 三狼反应快,立刻趋前一步挑起锦帘,花满城一眼瞧见如玉脸朝地,蜷成一团,象只虾米一样缩在角落。 他弯腰进去,抱了如玉出来额上好几块淤青,有几处已肿起了包,不禁悖然大怒,走上前去,不由分脚将七狼踹得飞了起来:“混帐东西,怎么赶车的?” 六狼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哪敢说委屈,乖乖地垂着手听训。 恰好九狼及时赶到,总算救了他一命:“爷,我回来了~” 花满城头也不回,冷声吩咐“过来看看~”,抱着如玉进了房,小心翼翼地将她置于床上。 “爷~”九狼亦步亦趋地跟着,越过他肩膀瞧一眼面白如纸的如玉:“请暂且移步,卑职好给乔大人把脉~” 花满城讪讪地踱到一旁,瞥到六狼肃着门边,板着脸冷冷地道:“你,对她用强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六狼冷不防被流弹射到,惊出一身冷汗,一个劲地摆手摇头。 “没有?”花满城厉声道:“那她怎会吓得晕倒?” “这~”六狼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楚,急得直冒汗。 “爷,乔大人象是染了风寒,体虚脱力,这才高烧未退。”九狼适时出声,不着痕迹地替六狼解围。 花满城蹙眉,瞥一眼如玉单薄的衣裳,冷哼一声:“左清臣那老贼,好大的胆子!人都病成这样了,还不肯放过她?最好别撞在本王手上,否则定教他吃不了兜着走!” 这女人也真是傻!病了也不吱声,就这么逆来顺受地默默忍着!究竟做了多少事,才会累到虚脱? 九狼几个见他发怒,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吱声。 花满城回过头,见他们各个象木头似地杵着,没好气地喝道:“还不赶紧去煎药?” “是,卑职这就去准备。”九狼冲六狼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块退了下去,到得院外,九狼责备地道:“你咋不小心点?” 乔大人细皮嫩肉,这磕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别说爷瞧了心疼死,就是大伙看了谁心里过得去? 六狼抬袖抹一把汗,苦笑:“说得倒是轻巧,你要是在场,敢去扶着她吗?” 让她磕破一点皮,顶多也就是挨顿训,受些皮肉之苦;若是与她同车且一路抱扶着回府,让爷知道,还能有命在? “说得也是~”九狼哧地一笑,低头进了药房,开始着手准备药材,替如玉煎药。 忽听背后轻微的悉簌轻起,转头一瞧,花满城站在窗下徘徊,忙垂了手恭声道:“爷,乔大人的药还得再等等,你还是先回屋歇着吧。” “小九,”花满城沉吟片刻,隔了窗子低声问:“你能不能想个方子,治好她的风寒,却不让她醒?” “呃?”九狼一时没有听懂,懵了。 “我的意思,”花满城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去,硬着喉咙道:“能不能,想个法子让她……多睡几天。” “哦~”九狼想了想,恍然:“那简单,我加点安神的药进去就是。” 根据三狼查出来的消息,楚临风两天后就要大婚了,娶的还是乔大人的亲妹子,这事要让她知道,不知会变成啥样? 等乔大人睡一觉醒来,一切已成定局,就算她想吐出真相也已晚了。 爷,是打的这个主意吧? “睡几天,”花满城又咳一声,犹豫了一会才低低地问了一句:“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当然~”九狼愣一下,赶紧拍拍胸脯:“这事包在我身上,保证乔大人醒来后,身体比之前结实得多。” 花满城这才满意,转身大踏步离去:“愣着做什么,赶紧办吧。” “是!”九狼垂着手,恭敬地目送他离去。 第148章 血的代价 第148章血的代价 “兰子,兰子~” 如兰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叫唤,茫茫地睁开眼睛,冷不丁床前站着一个人影,吓得一骨噜坐了起来:“谁?” “嚷嚷什么?”柳青娘急忙按住她的唇,低声训道:“谁还会吃了你不成?” 如兰惊魂未定,按住胸口娇嗔:“娘!你想吓死我呀?” “小声点!赶紧起床,收拾收拾跟娘走。” 如兰下意识地转头瞄一眼窗户,黑乎乎的,显然离天亮还有一段距离。她掩着唇打了个呵欠,倒头又要睡下:“娘,我悃死了,你让我再睡会~” “明儿就是正日子了,你难道要王府的花轿到这破客栈里来接人?”柳青娘一边边已麻利地揭开她的被子。 “哎呀~”如兰这才如梦初醒,猛地坐了起来,脸上现出惶急之色:“娘,三更半夜的,我们上哪找象样的房子?” “放心吧,”柳青娘把衣服递给她:“娘早安排好了,轿子就在街边等着,到了地方,自然有人侍候。” “那爹呢?”如兰有些迟疑,却仍抱着一丝希望地问。 她脾气娇纵,自小不得颜怀珉喜欢,这次又是冒名顶替,以如玉的名字出嫁。尽管如此,她仍然希望,至少这一次,父亲会给予她祝福。 “哼,”柳青娘冷哼一声:“那个老顽固!你别管他,等过了明天,生米煮成熟饭,他就算是想搅和也掀不起风浪了!” 如兰眼眶微红,低了头默不吭声地穿衣。 “对了,”柳青娘忽地一拍脑门,快步从抽屉里取出一物,塞到如兰手上:“还有件大事要办。” 如兰好奇地接在手上,揭开面上包裹的丝绸,里面却是一枝蜡烛,不禁诧异之极:“娘,你给我蜡烛做什么?” 柳青娘伸指轻戳她的脑门,叹道:“傻丫头!” 这么不懂事,把她独自放在楚家,日日面对素以精明著称的楚临风,这教她如何放得下心? “娘,你干嘛又打我?”如兰抱着头,委屈地大叫。 “小点声!”柳青娘喝道:“把你爹吵醒了,你的王妃梦就算完了!” 如兰对颜怀珉倒是心怀畏惧,听了这话,果然乖乖地安静下来,压低了嗓门嘟囔:“没听说过嫁人还要带蜡烛的,这都什么破规矩~” “别胡说,这不是让你带到楚家的。”柳青娘低叱。 “那,”如兰越发不解:“这有何用?” “你傻啊?”柳青娘瞪她一眼:“如玉是残花败柳,你可是完璧之身,楚临风又不是猪脑子,还能分不出来?只要一上床,立刻就知道你是假的!这蜡烛……” 到这里,她面上一红,就算她是如兰的亲娘,这样龌龊的话也再难以接续下去,只得握着她的手,做了个手势:“明白了?” 如兰先是听得一头雾水,待得想明白柳青娘的话,顿时小脸泛青,脱口嚷道:“不,我不要!” 哪个少女怀春?谁想得到,曾被她无数次憧憬着的,美好而浪漫的新婚夜,竟然因为一次代嫁,要用如此残忍而诡异的方式,亲手结束自己的童贞? “你以为娘想这样?这是没办法的事啊!谁让如玉那丫头不争气,偏偏被人糟蹋了?” “不,”如兰泪如雨下,拼命摇头:“我不要嫁过去就被楚大哥轻视,不要一辈子都被他瞧不起!” “嚷什么?”柳青娘急了,上前一步,捂住她的嘴,厉声喝道:“路是你自己选的,要想瞒过楚临风,这是唯一的法子!” “我不管!”如兰任性地哭叫:“我不要楚大哥以为我是残花败柳!” “好!”柳青娘大怒,用力将她推开:“娘不管你!看你是要清白地嫁过去,等楚临风识破你的身份,将你逐出靖边王府;还是忍一时之辱,稳坐王妃之位,享一世荣华?” “娘~”如兰怔怔地看着她,流下两行清泪。 “傻孩子~”柳青娘瞧了心疼,抱住她,柔声道:“娘知道委屈了你,可这也是没法子啊!把眼睛一闭,熬过这一关,就什么都有了啊!” “娘,求求你,别再说了~”如兰倒在她怀里痛哭。 柳青娘狠了狠心,乘其不备,忽地将她按倒在床上,双膝压上去制住挣扎的如兰,掀了她的裙子,将蜡烛插了进去! “啊!”如兰又痛又惊又羞愤,蓦地哭叫出来。 颜怀珉在梦中听得哭叫之声,坐起来听了一会,竟象是从隔壁传来,急忙披了衣服过来察看:“兰子,你怎么了?” “爹~”如兰哀哀哭泣。 柳青娘警告地瞥了她一眼,敏捷地扯了被子盖住她,这才扬起声音道:“没什么大碍,不过是女人的毛病罢了。我在这里帮她拧条热毛巾敷着就行,老爷还是去睡吧~” “兰子,”颜怀珉焦急地站在门外:“你开开门,爹给你扎几针~” 如兰好容易止住啜泣,低低地道:“爹,我没事~” “兰子就是娇气~”柳青娘去开了门,偏开身让他进来:“一点疼都不能忍!哭天抹泪的,别人听了还以为生孩子,也不怕丢人!” “尽胡说!兰子还没嫁人呢!”颜怀珉蹙眉叱道,走到床边,见如兰一脸的泪,不禁诧异:“疼得厉害吗?” 他一边边就要去搭如兰的脉:“来,让爹瞧瞧。” “不,不用了~”如兰骇了一跳,生恐被他看出破绽,急急把手背到身后:“爹,我没什么事,不用扎针了~” “傻孩子,”颜怀珉见她泪痕未干,不禁笑道:“还跟小时候一个脾气,这么大了,还怕疼!” “爹~”如兰又是委屈,又是伤心,泪盈于睫,腻在他怀里不肯出来。 “好了好了,”柳青娘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旁催道:“这大个闺女还撒娇,让人瞧见,象什么话?赶紧睡吧,明儿不还得早起吗?” “真不用爹给你扎几针?” “不用了~”如兰含着泪,低低地道:“爹去睡吧。” “那,”颜怀珉看柳氏一眼:“你就在这里照顾她吧。” “行了,我有分寸。”柳青娘连推带拉把他赶了出去,等再回来,如兰已整理好了衣衫,神色木然地坐在床边。 柳青娘瞥一眼床单上干涸的血迹,低低一叹,抄起剪刀剪下一块连同蜡烛一并用丝绸小心包好,提在手上:“爹睡了,咱们走吧。” 如兰没有吭声,顺从地站起来――付出了如此沉重而屈辱的代价,这个靖边王妃的头衔,她绝不会让人抢走! 母女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客栈,上了早已等候在街边的软轿,悄然没入夜色之中。 第149章 尘埃落定 第149章尘埃落定 狂风肆虐了一晚,到天明时慢慢地住了,只有漫天的雪花飘下。 颜怀珉照例起了早床:“兰子呢?” “昨夜折腾了一晚,现在还睡着呢,要不要叫她起来?”柳青娘神色镇定地撒着谎。 “天这么冷,起来也没什么事,让她睡吧。”颜怀珉摇了摇手,突然想起一事,问:“倒是你,房子的事得抓紧了,总这么住客栈也不是事啊。” 柳青娘微微一笑:“我正要跟老爷说呢,房子已找好了,等会老爷出门,我就去那边洒扫,等整理好,咱们就可以搬进去了。” “哦?”颜怀珉回头望她:“在哪里?” “离得也不远,”柳青娘抬起下巴朝窗外一呶:“就在枫树街,过一条街就到了。” “那就好。”颜怀珉不疑有他,吃过早餐,照例提着药箱出了门。 柳青娘与他在街口分了手,光明正大地进了枫树街。 柳氏当初提出的要求,就是希望前院能有一个临街的铺面给颜怀珉开医馆,后院住人。 楚云深出面,倒也没费多少力气。 房子很宽敞,前后共有三进,前厅两间门面空落落的,粉刷门廊窗户上贴了簇新的对联窗花,处处透着喜气。 穿过一道月洞门,眼前霍然一亮――是一个占地颇广的院落。中庭里种了几棵古樟树,绿意盎然。靠近厢房的墙根下一字排开了几盆盆栽,时值严冬,片叶俱无,只有纤长的枝梗在霜风中摇曳着。 此时,有不少丫环仆妇在来往穿梭,正房里如兰象个人偶般端坐锦凳之上,任几名妇人在她脸上,头上,身上摆弄着。 柳青娘挑开帘子走进去,悄悄地立在一旁,瞅着菱花镜中那一张俏丽的芙蓉面,想着几个时辰之后,她就正式嫁进王府,飞上枝头变凤凰,顿时百感交集,心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外面炮竹声声,锣鼓喧天,有人大声鼓噪:“新郎官来了,新娘子上轿~” “吉时到了~”喜婆不由分说,赶紧往如兰的手上塞了颗苹果,搀着她出了门。 “娘~”如兰回头,惶惶然地瞅着她。 “玉儿~”柳青娘拉着她的衣袖,饶是她一生刚强,此时也落下泪来:“从现在起,你就是楚家的人了!凡事要多留个心眼,千万别傻乎乎的,明白吗?” “嗯~”如兰点头,被一众仆妇簇拥着上了花轿,一路锣响炮鸣,穿街过巷往靖边王府而去。 偌大的庭院,忽地冷清下来,柳青娘扶着门,全身脱力,滑坐到地板之上――菩萨保佑,千万要顺利啊! ――――――――白衣的分割线―――――――― 京城的王公贵族,富商名流,倾巢而出,云集于靖边王王府。 今夜,王府门前车水马龙,府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笑语喧哗。奴婢仆妇,厨工杂役,穿梭往来,忙得脚不点地。 花满城置身于一堆孔武有力的武夫之中,他穿一件墨色锦袍,脱俗的气质,优雅的举止,与周围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他静静地饮着酒,并不与旁人交谈,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当然,也没有人有那个胆量和勇气与他同桌,任他大刺刺地独霸一桌,同时在心中好奇,他为何要出席楚临风的喜宴? “爷~”三狼悄没声息地自人丛里出来,附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花满城停了杯:“你确定?” “卑职拿性命担保~”三狼垂手,毕恭毕敬地答。 恰在此时,楚临风从内院走了出来,人群顿时欢声雷动,淹没了这主仆二人的对话。 他身穿大红的蟒袍,胸披绸缎红花,被满院的灯笼一照,越发显得红光满面。 他穿梭在宾客之间,接受着众人的恭维,在明亮的灯光下,在喧嚣的人群里,他是那么的俊拔出群,卓尔不凡。 花满城冷漠的眸子在看到楚临风时,终于有了些变化,弯唇逸了一抹冷笑,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去:“我们走。” 既然已拜完天地,新娘也送入洞房,再不会有什么变数,这场偷梁换柱的闹剧,总算可以落幕了。 风雪早已停止,地上铺着厚厚的积雪,车辙压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单调而沉闷。 花满城显得有些心神不宁,一路上掀了好几次帘子,终于忍不住发问:“还有多久才到?” “爷,再有半个时辰应该可以回府了。”七狼抹着汗,小心作答。 他知道爷急着回府,可雪天路滑,车行速缓,他也没有办法呀~ “你属乌龟的呀?”花满城怫然不悦。 “爷,”三狼瞧了瞧他的神色,婉转地道:“府里有小九支应着,应该没什么事。” 就算乔大人真的醒了,小九也有办法让她再睡下去,绝不会跑掉就是。 花满城被他窥破心事,脸上一热,蛮横地道:“本王又没问你,要你多嘴?” 三狼被训了一通,低头认错,默然无语。 七狼更加不敢搭话,专心赶车。 谁知,忙中出错,路面有一深坑被积雪覆盖,若是平常,他岂会看不出来?这时急着赶路,一个不防马车车轮陷入泥坑,车身剧烈地颠簸一下,偏在一旁不动了。 花满城被惯性摔得撞向横梁,总算是他身手敏捷,又应变得宜,立即伸出脚尖轻点,倒蹿着跃出了马车。 “爷,你没事吧?”七狼慌慌张张地冲过来。 不等花满城发话,三狼已先给了他一巴掌:“你没长眼睛啊?这大的坑也没瞧见?” “三哥~”七狼苦着脸,抱着头哀哀叫:“你只会打我,有本事你来驾车?” 雪这么大,爷又催得这么急,不出事才怪呢! 花满城蹙着眉,冷冷地瞅着几乎要散架的车厢:“还要多久?” “啊?”三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问的车修好需要多长时间:“这么晚了,一时找不到人,只怕要等明天……” 花满城懒得跟他罗嗦,直接抢了三狼的坐骑,飞身上马:“驾”一声清叱,马蹄扬起积雪,撒开四蹄箭也似地冲了出去。 七狼又是羡慕又是自豪:“三哥,瞧见没?这才是纯爷们!” 三狼摇了摇头,从车辕上解下一匹乌锥,翻身跃了上去,眨眼已跑得不见人影。 “三哥!”七狼瞠目,愣了好一会才挥舞着拳头大嚷:“你不是吧?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冰天雪地的,有没有良心啊~” 第150章 没有天理 第150章没有天理 夜半时分,如玉幽幽醒转,睁开眼睛,入目的是雪白的帐顶,视线下移,看到盖在身上的青色绵缎棉被。 床前支着一个铜碳盆,竹碳哔剥地燃烧着,吐出蓝紫色的火苗,烘得一室暖洋洋的。 如玉眨了眨眼睛,有一瞬间的茫然。 这明显不是她那间简陋的卧房,大而厚重的家具,简单中透着霸气,简洁中带着张狂。 光影从左后方传来,投了个修长的身影到地面,伴着极轻的悉簌声响,细细分辩,似乎是翻动书页发出的声音。 如玉以手撑着床,挣扎着想坐起来,肩胛处传来麻辣的痛感,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向后便倒。 微风飒然,一双干净的男人手,果断地搂住了她的腰,扶她坐了起来:“你醒了?” 如玉霍地抬头看到一张俊朗的面容:“怎,怎么会是你?” “你以为会是谁?”花满城略带嘲弄地望着她。 如玉没有吭声,只往后缩了缩身体,企图避开他的碰触。 “怎么这么凉?”花满城握住了她的手,不满地蹙起了眉头,顺手把丝被拉上来,想要覆住她的身体。 如玉象被火烫了一样,迅速地瑟缩了一下,眼里涌起惊惧之色:“你,你想干什么?” 花满城见她戒慎戒恐的模样,心头顿时火起:“我若真想做什么,你躲得了吗?” 如玉羞愤得颤抖起来,眼里涌起悲愤之色,直直地瞪着他,咬紧了下唇。 这水做的人儿,今天怎么凭空多出一点坚毅,竟敢和他对着干? 花满城看了她好一阵,终于败下阵来,无奈地退一步坐在床沿:“行了,我不会碰你,别咬了~”再咬,可就破了~ “我,要回去。”如玉也不看他,垂着眼低低地道。 “深更半夜的,就不怕鬼抓了你?”花满城冷声道。 “鬼?”如玉轻蔑地笑了。 见过了他,谁还会惧怕厉鬼? 花满城并不傻,何况如玉根本没打算隐藏自己的想法。他悖然大怒,眼睛眯得几乎一条线,就要拍案而起,但终究还是忍住了――他一个大男人,何必跟个女人计较?何况,她还生着病。 “等天亮吧,天一亮,让七狼送你。” “真的?”如玉本抱了必死的决心,听他这么不禁诧异地抬起眼――奇了,他向来为所欲为,脾气何时这般节制过了? 花满城瞧了她的神色,自嘲地笑了笑:“就这么轻易地让你走了,觉得不象我花某人所为?” 如玉沉默。 “那好,”花满城见她竟然默认,脸一沉:“王府也不差多养一个闲人,不如索性囚着,一辈子不许走。” “你敢?”如玉一惊,霍地抬头。 “笑话!”花满城一脸狂傲:“本王连天都逆,何事不敢为?” 如玉只当他是认真的,浑身冰凉,眼里透出绝望:“花满城,我究竟做错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你,你杀了我吧!” 她又惊又怒,一口气接不上来,眼前一黑,背过气去。 花满城没想到过只几句话,她竟然昏过去,顿时慌了,手忙脚乱地揽住她冰冷的身子,提高了声音喝:“小九,小九!” 九狼守了两天,刚合上眼眯一小会,被这一吼,吓得一个激灵弹了起来,蓦地挺直了腰杆:“爷!” “干什么,”三狼瞅着好笑,一脚将他踹进了门:“爷在屋里叫你呢!还不快去!” “爷,又怎么了?”九狼趔趄一下,站稳了身形,毕恭毕敬地问。 “不是说就只一点风寒,醒来就没事?”花满城扭头见了他,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怎么回事?” 九狼悄悄瞟他一眼,小声嘀咕:“吓昏的,也算在我头上?” 这也太没天理了吧? 他给人治病,又不能治胆子,是吧? “你说什么?”花满城表情阴冷。 “没,”九狼赶紧摇手:“依卑职所见,乔大人身体虚弱,又睡了两天,怕是饿了。嗯,就是饿昏的~” “不是,”花满城瞪他一眼:“她怎么这么凉?” 为了她,房里特意烧了炭盆,他穿件单衣就够了,她裹得象颗粽子,又躺在床上,怎么倒象浸在冰窖里似的? 这能怨谁?当初不正是他每天给人喂寒毒的嘛?那会子他不是玩得挺乐,这会子知道心疼了? 九狼摸了摸鼻子,不敢说话。 花满城瞧了他的神色,大约也猜到她的病根在哪里,咳了一声,冷声命令:“赶紧给她治好了,不然,军法从事!” “啊?”九狼傻了眼。 明明是爷给惹的祸,受军法处置的那个,怎么变成自个了? “啊什么啊?”三狼急忙捏他一把:“还不快想方?” 九狼苦着脸:“爷,办法倒不是没有,不过,你得答应卑职一件事。不然,你就算杀了我也没用。” 花满城眉峰一挑,是山雨欲来的征兆:“小九,出息了啊!竟然敢跟本王提条件?” “爷~”三狼见势不好,急忙和稀泥:“小九不是这个意思。我琢磨着,这乔大人的病啊,可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可能呢,这治疗过程中,还需要爷的配合。是吧,小九?” 九狼顺风驶舵,一个劲地点头。 还是三哥机灵,一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味道就是不同! “行,”花满城冷冷一笑:“你倒本王要怎么配合?” “嘿嘿~”九狼摸摸鼻子,偷偷瞥他一眼,挤出个笑容:“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爷您只要不去气乔大人,就成~” 她见着这几头狼就躲,他咋帮她治?明明是药,搞不好她当是毒。他又不是神仙,总不能不药而愈吧? 花满城火气噌地一下冒上来:“你说什么?” 九狼吓得一蹦三尺远,双手护在头部:“爷,你可不能动武力!” “不是~”三狼赶紧按住花满城:“我明白小九的意思,他是想让你帮着多哄哄乔大人,让她配合着小九治疗呢,对吧?” “对对对,卑职就是这个意思~”小九点头如捣蒜。 花满城气极反笑:“你当本王是傻子呢?” 第151章 瞒天过海 第151章瞒天过海 金刀狼王叱诧风云,威镇天下,谁敢当他是傻子? “爷,”三狼神色恭敬:“其实你不想哄,卑职完全理解,更是举双手赞成!不就是个女人嘛,凭爷的条件,环肥燕瘦,那还不是任你挑?乔彦她不识抬举,咱们还不稀罕呢,是吧?” 花满城也不能说他对,也不能说他不对,胸中憋着一股气,脸色不自觉铁青了起来。 “三哥,”九狼撇撇嘴,颇不服气:“那些个庸脂俗粉,哪能跟乔大人比?” “是不能比,”三狼神色镇定,淡淡地道:“这乔大人啊,确实是万里挑一,可她千好万好,也有一样不好。” “哪不好?”九狼虚心请教。 “她呀,被咱爷的威仪吓破了胆,见着王爷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三狼很是不屑:“咱们爷是什么身份?总不能上赶着去讨女人欢心吧?所以,就算她有千般好,就这一样不好,咱们爷……” “行了~”花满城喝道:“你们俩别一搭一唱地在这给老子演戏!都给老子滚出去!我的事,不用你们管!” “是~”九狼巴不得有这赶紧脚底抹油,转身就走。 “回来!”花满城叱道。 “爷,还有事?”九狼僵在门边,不情不愿地回过头来。 “人还没醒呢?”花满城没好气地喝。 “那个,”九狼冲他挤了挤眼睛:“睡着不是更好吗?爷给她暖暖~” “兔崽子!”茶杯飞过来:“胆上长毛了,敢消遣爷?” 九狼早有准备,吱溜一下逃得没了影子。 屋内突然安静下来,花满城看着如玉即便在睡梦中依旧紧锁的眉头,犹豫许久,终于轻轻地抚上她的眉尖。 他这一生,纵横疆场,杀人如麻,从未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更不曾对谁心生歉疚。 可是,这一刻,面对着这张温婉的容颜,竟生出一丝悔意。 若没有遇到他,她这一生,是否会幸福快乐得多? 他要如何做,才能弥补之前对她犯下的错,治好她心底的伤? ――――――――――白衣的分割线―――――――――― “青娘,”颜怀珉站在街边,不敢置信地打量着眼前气派的院落:“这,真是咱们的新家?” 这座新宅子,面积比乌衣巷那座大了一倍不止,地段又在繁华的枫树街。他就算再不理俗事,也知这二地的地价不可能在同一个价位。 以颜家目前的财力而言,是绝对负担不起来的。 “莫非我还能诳你不成?”柳青娘得意地笑了。 “你,”瞧了她的神色,颜怀珉心中别地一跳:“该不会又去求楚家了吧?” “哪用着我去求?”柳青娘冷哼一声,不可一世地仰起头:“这可是他们哭着喊着送给咱的!我还嫌寒碜呢!” “你什么意思?”颜怀珉一脸狐疑。 就算楚云深对颜家心怀愧疚,那也是过去的事,以楚家今时今日的地位,哪用着巴结他一个平民百姓? “哎呀,”柳青娘拖了他进门:“我的好老爷,你就放心住吧!”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刚一踏进门,迎面上来一对穿红着绿的丫头,曲膝盈盈下拜。 “这~”颜怀珉唬了一跳:“你,你们是谁?” “奴婢青儿~” “奴婢喜儿~” 两个丫头齐声道:“见过老爷~” “这是我买的两个丫头,怎么,看着还伶俐吧?”柳青娘赶紧接过话头,冲两人使了个眼色:“这里没什么事,先下去吧。” 楚氏客气,非要给她送两个丫头过来侍候。 她当时想着不要白不要,这时想想,可能操之过急了,这两丫头,这时摆在家里,是个隐患。 “是~”两个丫头本来想讨些彩头,这时碰了一鼻子灰,怏怏地退下了。 “丫,丫头?”颜怀珉越发惊疑了。 就算在朗梨,家中也没有丫头侍候。现在流落京城,衣食无着,哪有闲钱养丫头? 再看看满院子的大红灯笼,一地的鞭炮碎屑,再加上贴得满世界都是的双喜窗花,对联……这分明就是家中有喜,嫁女儿娶媳妇的气势。 “青娘,你搞什么鬼?”颜怀珉越看越不对劲:“兰子,兰……” “老爷,你是想叫玉儿吧?”柳青娘急急打断他。 “玉儿回来了?”颜怀珉一喜。 柳青娘硬拽着他往屋里走:“老爷糊涂了吧?玉儿今儿不是嫁到王府去了吗?” “你说什么?”他一惊。 “老爷,”进了屋,把门一关,柳青娘改了语气:“实话告诉你吧,兰子代替玉儿嫁进了靖边王府,成了堂堂的靖边王妃了!你呀,千万要记清楚了,当着下人的面,可不能叫错了~” 意识到她说了什么,颜怀珉骇得瞪圆了眼睛瞪了她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青娘,你没病吧?!兰子怎么能代替玉儿嫁进王府呢?” 楚家无情无义,休掉玉儿,举家迁往京城是多久之前的事?她怎么敢,又把兰子嫁给楚家?这不是生生把孩子往火炕里推嘛! “玉儿的靖边王妃可是皇上御笔钦点,我哪敢胡说?”柳青娘轻蔑地道:“可她没这个福份,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到手的富贵落到别人手里,这才让兰子替她,这有什么不对?” “你,你……”颜怀珉气得浑身发抖:“你好湖涂!你让兰子顶了玉儿的名字,玉儿以后还怎么回这个家?这不是把玉儿往绝路上逼吗?” “玉儿,玉儿!”柳青娘提高了声音哭闹:“这一年多,你眼里心里就只有一个玉儿!哪里还有我们娘两?” “不行,我马上去楚家,把事情说清楚,把兰子接回来!” “搞不清楚的状况的人是你吧?”柳青娘冷冷一笑:“就算楚临风没见过玉儿,楚老爷和嫂子难道也不认识?没他们的默许,我哪有本事瞒天过海?” “我,我不信!”一句话,成功地拌住了颜怀珉的脚步。 “不信?”柳青娘笑:“现在全京城的达官贵人全在楚家喝喜酒,你若不信,只管闯进去试试?” 他面色灰败:“你闯下这滔天大祸,就不怕诛九族?” “我怕什么?”柳青娘掐着腰冷笑:“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就算要诛九族,那也得诛完了楚家再轮到颜家!” 第152章 怒海狂涛 第152章怒海狂涛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如玉收拾了东西与钱铮友道过别,刚出了太医院,一辆轻便马车已悄没声息地滑过来,停在了她身旁。 如玉吃了一惊,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六狼倏地跳到她面前,殷勤地掀起车帘:“乔大人,请~” 如玉变了脸色,视而不见,越过马车笔直往前走。 “乔大人~”偏六狼不识趣,紧走几步追上她,声音又亮又脆:“拜托你给我一个面子!你要是不上车,我回去没法交待!” “你!”如玉气结,瞪着他。 那日莫名囚禁了她三天之后将她放回,自此没了消息,她还以为这人总算还剩着一丁点的良心,哪知只消停了几天又闹腾起来? “乔大人,你就行行好,这大冷的天,不要让我蹲水牢,嗯?”六狼歪着头,可怜兮兮地瞅着她。 钱铮友已上了轿,听到这边争执,挑起帘子望了过来。 如玉不想惹人注目,无奈之下只得挤了个笑容出来,咬牙上了车,压低了声音恨恨地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只要这次上车就好,至于有没有下次,那就要另外几头狼各凭本事,轮不到他担心。 “您坐稳了~”六狼眉花眼笑,跳上车辕,扬手就是一鞭:“驾~” 如玉回到家,推开门一瞧,顿时吃了一惊。 窗户上挂了漂亮的绣花窗帘,垂着流苏;地上铺着厚厚的长毛地毡;床上的铺盖更是从里到外换得簇新。 若不是院子里站着颜伯颜婶,她真以为错进了某位千金小姐的闺房。 “颜婶,”如玉惊讶万分:“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大人让换的吗?”颜婶则回她一个疑惑的表情。 “我让换的?” “难道不是?”颜婶更疑惑了。 “瞧我这记性~”如玉窒一下,忽地想到一个可能,神色僵硬地硬拗过来:“那天去何大人家看诊,觉得卧室这么弄挺好看的,就照葫芦画瓢也弄了一套……” 这话说得七零八落,颜婶居然听懂了,露出释然之色,走过来,在她身后探头探脑:“对了,衣柜太大,我给做主把书柜给挪出去了。另外,软榻给您靠窗户搁着,赏雪赏花都还方便,不知大人瞧着合适不?” 她一直都觉得,大人虽是单身一人住在京里,吃穿用度都不必过于讲究,可也不能太过清简。 一个家里空荡荡的,半点人气都没有,别说住,光瞧着就觉得冷了! 改过之后虽说房里脂粉气未免浓了一些,好在大人原就生得俊俏,住在里面倒也不觉突兀。而且,这么一来,房子里顿时有了生气,也暖和多了。 只不过,看大人这模样,怕是这屋里很快要添家眷了。 “很好~”如玉心中气苦,偏脸上又不能现出来,憋得胸口发疼。 “您先歇着,饭做好我再叫您~”颜婶探不到消息,只得讪讪地退下。 她现在哪还有心思吃饭? 那个魔王不知道又想玩什么花样,变着法子来折磨她? 如玉越想越生气,也不进屋,霍地转身,蹬蹬蹬追了出去,六狼的马车早已驶出弄堂。 她不死心,一直追到巷子口,哪里追得到? 茫然地呆站在寒风里足有一柱香,她才木然地返回,进了门,跌坐在地上,以手捶墙,嘶声低吼:“花满城!你这个恶棍,究竟想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啧啧啧,数日不见,不知你竟如此想念我?”愉悦的男音由窗边传来。 如玉霍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花满城以手支着颌,肘部搁在窗台上,笑吟吟地望着她:“是不是觉得这名字叫惯了,还算顺口?” “你,你怎会在这里?”实在太过惊讶,她已不知道要生气了! “喂,”花满城敲了敲窗棂:“远亲不如近邻,不请我进去参观一下?” “谁要你多事?”被他一提,怒火重新燃起,倒没察觉他的语病。 “不喜欢?”花满城不请自来,轻盈地跃了进来,轻描淡写地道:“明天找人换了就是。”直到,她满意为止。 “谁要你进来的?出去!”如玉深恶痛绝,指着门。 “大人,”刚好颜婶做好了饭,来请她用餐,听到她的怒叱,惊讶地道:“我,我没进去呀?” 如玉闹了个大红脸,顿时手足无措:“颜婶,你别误会~我,我不是说你!” “那你跟谁说话呀?”颜婶深感莫名。 “我,我跟自己说话呢~”如玉可怜兮兮地道。 花满城哧地一笑,长腿一伸,歪在了软榻之上。 “饭做好了,大人是要出来吃,还是送到房里吃?”颜婶笑了笑,没再追究。 她出去了,谁知道这恶魔会做什么事?送进来,那就更不妙了,她要如何解释花满城的突然出现? “我……”如玉不知如何是好,眼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企求之色。 花满城其实完全不觉得被人看到有何不妥,配合她的情绪,偷偷摸摸地以唇形示意:“说你吃过了~” “我,”如玉无奈,只得照做:“我在外面吃过了,不饿。” 吃过了?那刚才怎么不说? 颜婶心中疑惑,到底出身大家训练有素,并不放肆:“那,我给大人泡壶热茶过来吧。” 花满城摇头,如玉机械地答:“不用了,你去休息吧。” “是~”脚步声渐渐远去。 “真乖~”花满城漾起微笑,冲她招了招手:“过来~” 如玉一脸警惕,离他远远地贴墙而立:“不!” “过来~”花满城也不着急,懒洋洋地睇着她。 “休想!”如玉坚决地道。 花满城满不在乎地笑:“我倒无所谓,不过,你确定有这个毅力饿着肚子跟我耗一晚上?” “你到底想干什么?”如玉顺着墙滑下去,掩住脸。 “只是想跟你一起吃顿饭,至于这么激动吗?”花满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拉她起来。 “花满城,你混蛋!混蛋!混蛋!混蛋……”两个人肌肤相触的一瞬间,如玉崩溃,长期积压在内心的愤怒如决堤之水,汹涌而出。 她啜泣着,再不管会不会被人听见,激怒他的后果如何,握紧了拳头,没有目标,没有轻重,没有意识,只是机械地一次次地打下去,发了疯般揪着他,撕扯着,咆哮着。 如玉的突然失控倒也令花满城吓了一大跳,他呆呆地站着,任她象个泼妇似地又撕又打地捶了无数下,这才缓过神来,伸手将她紧紧地揽在怀里,长叹:“好,我混蛋……” 第153章 相敬如冰 第153章相敬如冰 冬日的天光收得早,太阳已走到了山顶上,温暖的桔黄里融进了丝金红,明亮的色彩在冰层上跳跃,折射,形成一片金色的光雾。 连着下了十数天的雪,终于放晴,京城的人几乎倾城而出,满大街都是行人。 颜怀珉提着药箱,拖着沉重的脚步,漫无目的地穿行在欢乐的人群里,心里格外地苦涩。 听信了流言,举家迁往京城,寻找了大半年,结果不但连玉儿的影子都没有找到,反而阴错阳差地让兰子冒名顶替,嫁进了靖边王府。 辛苦了半辈子,既不能在病痛来时挽留妻子的性命,又不能在灾难来临时守护玉儿;现在,还让兰子在富贵荣华的美梦中遗失了自我! 回首这一生,不论是做为丈夫还是父亲,他都太失败! “老爷,你回来了?”恭敬地问候,打断了他的思绪。 颜怀珉抬头,发现不知不觉中已回到了枫树街的新家――除了这里,他也确实无处可去了。 只是,今天家里的气氛似乎有所不同。 “匾挂上去了,老爷看着,还满意不?”喜儿带着一半表功一半显摆的表情问。 “什么匾?”颜怀珉疑惑地停步,顺着她的手指往上看。 这才发现,临街的正门上新挂了一块簇新的牌匾,黑底金字,气派非凡。 “老爷忘了?”喜儿诧异地道:“明儿个可是咱们济世堂开张大吉的好日子!你瞧,匾上的字,是咱们姑爷求了贤王,亲笔提的呢!” “济世堂?”颜怀珉苦笑,越过她径直进了内院。 他连自己的家都管不好,哪里有资格济世救人? 出了月洞门,阵阵药香扑面而来。 院子里摆满了巨大的圆形竹盘,一名身姿窈窕的女子,亭亭地立在院中,正侧着头不知跟谁说着什么。 “玉儿~”颜怀珉如遭雷殛,手中药箱咣当掉落在地。 “爹!”听到响声,如兰回过头,拎起裙摆轻盈地跑了过来,一把挽住他的臂,腻在他怀里撒娇:“你怎么现在才回,我等你好半天了~” “怎么是你?”看清眼前面目,颜怀珉怅然若失。 他真傻,就算如玉还在,又怎认得回家的路?就算她知道家在这里,又拿什么身份回家? “怎么,你不高兴?”如兰抑住不满,酸溜溜地问。 “老爷~”柳青娘生恐他失言,抢着说话:“谁来了?” “谁?”颜怀珉机械地转头。 楚临风直到此时才插进话来,躬身行了一礼:“岳父大人,肃州一别,身体可还康健?” “老而不死罢了~”颜怀珉自嘲地笑了笑。 “岳父~”楚临风深感尴尬,不知如何接话。 柳青娘偷偷掐了他一把:“院子里风大,都别傻站着了,快进屋里说话~” 她一边边递了个警告的眼神过去:不管你愿不愿意,兰子都已嫁了!如今木已成舟,不想看着她被人赶出来,最好闭上你的嘴! “岳父大人请。”楚临风侧身让到一旁。 颜怀珉心神不属,默默地走了进去。 “玉儿,你陪着王爷和你爹说话,我去准备晚饭~”柳青娘冲她使了个眼色,麻利地张罗着饭菜。 沉默了一会,楚临风先打破了僵局:“岳父,临风知道,你对楚家有怨言,对临风有不满……” “都过去的事情,还提它做什么?”颜怀珉打断他,慢慢地道:“玉儿能嫁进王府,是草民高攀,更是她的福气。只是玉儿还小,若有什么错,还请王爷多担待。” “岳父言重了~”楚临风搓着手,除了尴尬还是尴尬:“玉儿性子活泼,进门之后,很是为家母排解了一些寂寞。”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颜怀珉满怀心事,似乎半点也不开心,对这桩婚事,这个女婿也并不如想象中的满意,甚至对如玉,对柳青娘都有诸多不满。 他心底因一年前的那桩意外造成的疙瘩也并没有因为这次楚家主动提出重续前缘而解开。 这其实也是意料中事,可情绪却奇异地受他影响,变得低沉。 如兰在一旁,噗哧一声笑出来:“瞧你们两客气的!” 柳青娘刚好开出饭来,见状忙岔开话题:“饭好了,吃饭吧~” 乘着两个男人喝酒的空当,她把如兰悄悄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训斥:“你在楚家也是这般口没遮拦?” “娘,我错了~”如兰自知失言,轻吐舌尖,小声认错。 “你呀~”柳青娘狠戳她的额头:“千万不要忘了,你嫁的是王爷!时刻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哦~”如兰撇撇唇,不吭声了。 一顿饭在沉默中草草结束,如兰泡了茶送过去。柳青娘把棋盘找出来,打算让这翁婿二人对杀几盘,增进感情。 如兰耐着性子在旁边陪了一阵,实在无趣,扔下这二人进了内堂。 “兰子,”柳青娘关上门,拉她到了床边坐下:“他没看出破绽来吧?” “我又不傻,哪会让他看出来?”如兰略有些骄傲地道。 “那~”柳青娘上下打量她一遍,压低了声音又问:“他待你如何?” 如兰脸上微微一红:“娘~” “死丫头,”柳青娘掐她一下:“娘面前,有什么不好意思?” 如兰迟疑一下,低低地道:“他这人本来就不爱做声,衙门里事又多,每天早出晚归的,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不过,见了面总是客客气气。” 这,应该算不错了吧? 可,总觉得两个人之间隔着点什么,离她想象中甜蜜的婚姻生活却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再忙,他总要睡觉的吧?”柳青娘白她一眼:“你不会等他回来,多陪陪他?” 她就知道不妥! 这两个年轻人之间太过拘束,全没些新婚夫妇蜜里调油的模样。 “娘~”如兰委屈地噘着唇:“他回来都快半夜了,天又这么冷,我哪等得了那么久?”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柳青娘恨恨地戳着她的额:“再这么客客气气的下去,猴年马月才会生孩子?” “我才不要这么早生孩子!”如兰吃痛,捂着头躲到一旁,小声抗议。 “你就是个猪脑子!”柳青娘恨铁不成钢:“孩子就是你的护身符,早一天生了孩子,你在楚家的地位就早一天稳固!” “娘~”如兰诧异地道:“婆婆都不着急,你干嘛这么着急?” “你懂个屁!”柳青娘提高了声音骂道:“等你替楚家生下一男半女,就算如玉反悔,想要回楚家都晚了!” 如兰吃了一惊,猛不丁地坐直了身体:“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柳青娘自知失言,硬生生地别过头去。 “娘~”如兰心一沉,颤抖着拽着她的臂:“你跟我说实话!姐是不是没死?你,是不是看到姐了?” “是!”柳青娘见瞒她不住,把心一横,转过头来,冷声道:“她的确没死,而且就住在京城!不久前,我见过她。怎样,你是不是要跟她换回来,把到手的王妃头衔还给她?” 如兰身子一软,瘫在床上:“怎么会这样?” 楚临风对她,曾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可如今,她已经走进这个美梦,要她如何出来,怎样放弃? 第154章 三狼支招 第154章三狼支招 “谁?”五狼负责守卫。见到一道暗影翻过墙头,急急赶了过去。 花满城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混帐,连本王都不认识了?” 听到他的声音,在里屋喝酒狂欢的群狼对视一眼,纷纷跑了出来,垂着手在廊下站成一排。 “干什么?”花满城暴喝一声:“还不快滚?” “爷~”三狼硬着头皮问:“你,怎么回来了?” 按计划,他应该要赖在乔大人家里,软玉温香抱满怀的嘛! 他不说还好,这一提,花满城一肚子火顿时狂泄而出:“你出的好主意!” 什么女人要靠哄,什么烈女怕缠郎――通通都是他**的狗屁! 他烧坏了脑子,才会信这群狼的瞎嗥乱嚎! 现在是什么下场? “怎么了,爷?”三狼惴惴地往前走了几步:“事情进行得不顺利?” 其实这也不难想象――近一年的相处,乔大人的脾气,他们也都摸得清楚,岂是送几样东西就可以打动的? 定是爷又说错了话,惹得她不高兴了,才会闹得不欢而散。 “站住!”花满城厉声喝叱。 地面上结了厚厚的冰,三狼没有站稳。往前滑了数尺,等停下来,已与他相距不过丈余,抬头跟他打了个照面。 饶是他素来冷静,这时也骇得失声嚷了出来:“爷,你挨打了?” 花满城迅速往后退了几步,以袖遮面,色厉内苒地吼道:“胡说!” “谁,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呸!应该问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一听这话,顿时群狼激愤,呼啦一下涌了过来。 “滚,都滚!”某人失控地咆哮。 三狼眼尖,早看清他眼角淤青一片,再加上他欲盖弥彰之举,已是心知肚明。 乔彦,好样的!居然有胆子跟王爷动上手了?他果然没看走眼! 他轻咳一声,低头忍笑:“没,没,真没什么事。是我差了。都,都散了吧~哈,哈哈哈~” 他这一笑,象往沸油里撒了盐,群狼跟着哄然大笑了起来。捶胸顿足者有,满地翻筋斗的有,上蹿下跳的也有。 十狼最夸张,攀着花满城的脖子。用力拍着他的肩膀,笑到快岔气,直到,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响起:“笑够没有?” “没~”十狼揽着他,嘎嘎地狂笑:“再等会~” 事实上,他从没见过如此狼狈的王爷――不但眼睛被打得淤青,向来一尘不染的外袍上还染了褐色的污渍,疑是泼上了某种药汁~ “很好笑?”花满城斜睨着他。 十狼老实摇头:“与其说好笑,不如说乔大人的勇气让人佩服!” “你很欣赏她?”某人眯起眼睛,声音危险地凝成一条细线,从喉咙深处挤出来。 “你还不是一样?”十狼做哥俩好状,拍着他的肩,忽地回头,见着一张铁青的俊颜,骇得一跳数尺:“怎么会是你?” 明明是九哥,怎么变王爷了? “你以为是谁?”他问,咬牙切齿。 生恐被他拖下水,群狼纷纷表态:“不是我,不关我的事!” 十狼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瞅着他:“爷,我去水牢。成不?” 三狼轻咳一声,转移话题的意图十分明显:“爷,乔大人怎样了?” “死不了!”花满城冷哼一声,僵硬着身板,直直地进了房。 屋中光线充足,众人都瞧得清楚,他不但衣衫凌乱,一惯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也被扯得七零八落,胡乱地散在额前。 “嘿嘿~”“嘻嘻~”“呵呵~”各种窃笑声此起彼伏。 “找死啊?”一狼瞪了大家一眼,挥手示意众人退走。 “老三,”冰冷的声音沉沉地传了出来:“你进来。” “是~”三狼微微一笑,走了进去,顺手掩上了房门,隔断一众好奇的目光。 “她把东西全扔了,药也洒了~”花满城仰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他从没见她发过这么大的火。 奇怪的是,她对他不假词色,她令他颜面尽失,威风扫地,他却一点也不生气――相反,还有一丝隐隐的喜悦。 认识这么久,只有今天的如玉才象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当然,他并不是没有担心――她对他的恨,看来已是根深蒂固,无法消融。而他,忽然不想再成为她憎恶的对象。 “东西扔了可以理解~”花满城依旧自顾自地低语:“可药为什么不吃?难道还怕我下毒害她?” 有前车之鉴,人家防着他难道不应该吗? 三狼腹诽。聪明地没有吭声。 花满城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慢慢地道:“老三,你怎么想?” “爷若是担心乔大人的身体,倒大可不必。”三狼想了想,小心地道:“她好歹是个太医,医术还挺不错的,对吧?” 她一点都没发现爷动的那些手脚,显然不太可能。 但这么长的时间,她并没有给自己抓药调理,反而采取了放任的态度――这只能说明,她在自暴自弃,是在自虐。 花满城是个聪明人,何况三狼已经把话挑得这么明了。于是,他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 “其实,”三狼见他一脸落寞,心中不忍,低低地道:“爷也不必太灰心。依卑职看来,乔大人心里并不是完全没有爷。” 花满城并没有被他说动,只淡淡地挑起一边眉毛。 “你看,”三狼微微一笑:“她若是一直冷冰冰,象个冰人一样,不言不笑不怒不躁,那咱们还真的没有法子。可她跟你吵了。甚至动起了手,这就有了希望~” “你的意思,”花满城怒:“她打得好?” 三狼轻咳一声,低下头把逸到嘴边的笑给憋回去,等调整好情绪,这才重新抬起头,慢条斯理地道:“卑职的意思,她肯对王爷发火,是件好事~” “怎么说?” “你看啊,”三狼侃侃而谈:“咱们不能否认,王爷以前对乔大人做的那些事。还真,呃,真的有,呃,一点点过份。她恨你,那是当然的。但她是个斯文人,轻易不会对谁发泄。那些恨就一直都积在心里,不断累积。就象河里的水,若不加以疏通,一直堵塞在河道里,最终肯定会引发洪水肆虐,冲垮堤坝,是吧?” “说重点!”绕了半天弯子,一句重点也没有! “乔大人这次发火,等于一次疏通河道。河道疏通了,河水才能顺利流到大海里去,所以,这是好事!”三狼迅速结束长篇大论。 “狗屁!”花满城眯起眼睛:“别尽玩虚的,说点实际的~” 还流向大海呢,她在疏通河道的同时顺便把他给疏通掉了! “实际的?”三狼摸着下巴想了想,啪地打了个响指:“有了!” 花满城懒懒地睇他一眼:“先说好了,若还是些连哄带骗的烂招,小心你的脑袋!” “不会不会~”三狼笑眯眯:“我保证这次的计策一定有效。” “说来听听?”花满城装做漫不经心。 三狼信心满满地道:“据卑职所知,明天是颜大夫的济世堂开张的日子。王爷不如送上一份大礼,再想个法子让他们父女相聚。乔大人最是孝顺,定然会深受感动,从而对王爷另眼相看~” “济世堂开张?”那楚临风不是也在? “王爷放心,”三狼看穿他的心意:“楚临风婚事已定,以乔大人的性子,绝对不可能与自己的妹子去争男人。所以,她早一天认清事实,反而能早一点让她死心,对王爷未偿不是一件好事。” 花满城沉吟半晌,下了决心:“要不,就先试试?” “试试!”三狼用力点头。 ps:看到很多人替楚临风叫屈,事实上,他本来比花满城有更多的优势。是他的无心,是他的无知无觉,才俦成了今日的苦果。 第155章 开张大吉 第155章张大吉 枫树街的居民一大早就被噼哩啪啦的鞭炮声吵醒,伴着络绎不绝的道贺声,济世堂的金字招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一间小小的药店开张,竟引来如此多的人潮,令颜怀珉始料未及。 只半天功夫,贺礼已堆了半间屋,他不禁有些傻眼:“青娘,咱们家,啥时有这么多亲朋在京城了?” 柳青娘又是得意又是骄傲地道:“你以为人家真是冲着你来的呀?要没有你的王爷女婿,鬼才会上门!” 颜怀珉看了在前院不停与人打招呼的楚临风一眼,轻咳一声,慢慢地踱到一旁。 “爹,”如兰见气氛有些尴尬,忙拽着他往屋里走:“快来看礼单,要是有我喜欢的,爹可不许小气!” “行,你只管挑。”颜怀珉宠爱地摸摸她的头,笑:“看中什么都拿去~” “逍遥王府贺礼到~”门外司仪大声呦喝了一句。 颜怀珉诧异地转过身来――楚临风与花满城是死对头,他来这里会不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楚临风也是一惊,但他城府深,并未现于表面,慢慢踱到店门前,不着痕迹地挡在门口。 五狼捧着礼盒,三狼捧着礼单,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颜老先生在家吗?” “本王代岳父大人谢过逍遥王盛情。”楚临风抱拳施了一礼:“礼物与礼单请交予本王即可。” 三狼却并不把礼单奉上,神色恭敬地望着他:“我们王爷贺的是颜老先生开张大吉。若是日后得知礼物未送到颜老先生手上,恐会责怪卑职办事不力。还请王爷体谅一二。” 颜怀珉也怕惹出祸端,早已走到前院,这时上前一步,拱手道:“老夫正是颜怀珉。” “逍遥王贺颜老先生开张大吉,祝济世堂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三狼与五狼单膝跪地,神色恭敬地齐声道贺。 颜怀珉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更没想到他们会行此大礼,有些措手不及:“两位英雄呃,官爷快请起,老朽担当不起!” 两狼起身,三狼恭敬地把礼单奉上,五狼随即把礼盒递了过去。 盒子以大红锦缎包着,看上去极为精致华美,虽只四尺见方,颜怀珉却不敢真的去接,忍不住转头瞧了楚临风一眼。 楚临风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笑容――大庭广众之下,谅他也不敢闹事。不如静观其变花满城玩什么花样,再做打算。 “这尊华陀像与颜老先生的德行妙手,相得益彰。”似是猜到他的想法,三狼微微一笑,将礼单打开,呈给他看。 五狼随即当众揭开盒盖,一尊高达三尺的华陀像赦然在目――竟是上等白玉所雕! 京中达官贵人不知凡几,其中不乏挥金如土之辈。此番明为贺颜怀珉药铺开张,实则讨好靖边王,因此礼物备得都不绯。但象花满城这样出手如此豪阔的却是绝无仅有。 “啊呀~”现场惊呼声不断。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颜老先生笑纳。”三狼神色淡定,好象五狼手里捧的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木雕! 颜怀珉骇得变了色,连连摇手:“无功不受禄,老夫与逍遥王素昧平生,怎好受他如此重礼?万万不可!” 三狼微微一笑:“久闻先生菩萨心肠,施医赠药,广结善缘,我们王爷早有结交之意,苦无良机。今日冒昧前来,望老先生万勿嫌弃。” “王爷谬赞,老夫愧不敢当。”颜怀珉坚持不受:“请两位官爷转告王爷,好意心领,礼物奉还。” “两位,”楚临风语含警告,淡淡地道:“若不嫌弃,请入内喝杯薄酒?” 若是普通人,话说到这里,就该识趣,拿着东西走人。但五狼是什么人,哪会把楚临风的警告看在眼里?他只当楚临风是透明人,捧着礼盒径直往里闯:“这位是颜夫人吧?礼物该放在哪里?” 柳青娘本欲拒绝,冷不丁看到这么漂亮的玉雕像,张大了嘴巴愣在当场――我的天爷!这样一尊玉雕,到底值多少银子? 只愣了这么一会功夫,五狼已登堂入室,见屋里堆得满满的,竟然抬手将桌上的礼盒扫得纷纷落地,腾出一块空档,将锦盒大刺刺地摆了上去。 “喂~”如兰十分不满,本想摆摆王妃的谱,刚一开口,五狼忽地转身,冷冷地觑着她:“这东西可贵,小心点。” 如兰被他的气势吓到,竟然下意识地一闪,退到门外。 五狼目的达到,得意一笑,扬长而出。 三狼冲颜怀珉抱拳揖了一礼:“颜老先生,今日申时王爷略备薄酒,恭迎先生大驾光临,请先生勿必赏光。” 原来花满城霸王硬上弓的最终目的竟是在这里。饶是楚临风脾气再好,这时也按捺不住,冷笑一声:“请转告你们主子,有什么不满,冲着楚某来便是,何必弄得老人家心里不安?” “抱歉,”三狼依旧是一副谦恭有礼的态度,嘴里却半丝也不退让:“王爷吩咐,此次单请颜老先生赴宴,王爷若想喝酒,可择日再来。” “临风~”颜怀珉生恐楚临风与他发生冲突,忙插了进来:“逍遥王折节下交,既送厚礼,又请喝酒,老夫怎可不识好歹?” “岳父大人,”楚临风急了:“花满城与我有过节,定然不安好心……” “没关系,”颜怀珉笑了笑,打断他:“我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逍遥王位高权重,总不会为难我一个半百的老头。” 三狼似笑非笑地瞅了楚临风一眼,嘲讽地道:“王爷,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你还怕我们王爷劫持了颜老先生不成?” 楚临风冷哼一声,竟不否认:“不错,本王正有此意!” 五狼听得不耐,一时性起,喝道:“三哥,你跟他罗嗦什么?爷若真想为难颜老先生,楚临风护得了今天,还护得他一世?几兄弟乘夜摸过来,把人劫了就走,他连人毛都见不着一根!拽个屁!颜老先生,你也别为难,是要马车接你去,还是麻袋装了去,给句痛快话!” 楚临风被他一顿抢白,气得半天没吭声。 话糙礼不糙,五狼这话乍听蛮不讲理,细想之下却并不是没有道理,颜怀珉无可奈何:“王爷盛情相邀,老夫却之不恭,自当谨遵钧命,准时赴会。” 第156章 跳车惊魂 第156章跳车惊魂 “乔大人,还不走啊,天都快黑了。”切造徐文充临出门时,见如玉还在座位上,随口问了一句。 “我看完这几份医案就走,你先请吧。”如玉抬起头,腼腆地笑道。 “乔大人真是勤奋~”徐文允并是嘲讽半是羡慕地说了一句,推门离去去:“那你先忙着,我回去了。” “徐大人,慢走~”如玉尴尬地欠了欠身,心中涌起惭愧之感。 她哪里是勤研医术,实在是怕那几头狼又来纠缠。当着众人的面,不管她上不上车,不出三日,这件事都会闹得沸沸扬扬。 而她,只想安安静静地不为人注意地活着――这么简单的要求,为什么竟是这么难? 又磨蹭了好一会,直到确定太医院的人已全部走*,她才起身,收拾好桌面上的案卷,慢腾腾地出了门。 七狼等得耐性全无,正打算不管三七二十一,闯进去逮人,一抬头,见目标走了出来,立刻赶了马车迎上去:“乔大人,叫我好等~” 如玉无奈,只得停下来,拉长了脸道:“我说过了,下不为例。” “我没听到,不算。”七狼利落地跳下车,做势请她上车。 “七爷,你这样,我很为难。”如玉叹气。 卑鄙!竟然用车轮战! “乔大人,”七狼瞪她一眼:“你不上车,我才很难向王爷交待。” 如玉很想回他一句:“那是你的事!” 可惜,话到嘴边临时改成了:“七爷,这真的是最后一次!明天不管谁来,我都不会理!” 七狼微微一笑,掀起车帘:“乔大人,请~” 如玉憋了一肚子气,闷在车里半晌没吭声,待到她察觉不对――以这个车速,早应该回到家,为何还在路上跑?再掀开车帘往外看时,逍遥王府已距此不过半条街了! “停,快停下!”如玉怔了一下,扑过去用力拍打车门。 “乔大人稍安勿躁,马上就到了!”七狼头也不回,抖着缰绳驾车飞奔。 偏在此时,五狼赶着马车,载着颜怀珉从横巷里冲了出来。他见到七狼的车在前面,好胜心起,挥鞭疾驰而来。 如玉见七狼不肯停车,生恐被带入王府又是一关数日不得自由,一咬牙,掀开车帘纵身跳了下去! 三狼在里面等得心焦,刚好出来观望,见此险状,骇得变了脸色,狂吼:“乔大人!”闪电般扑了过来。 七狼听到吼声,下意识地回头车厢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如玉的身影? 如玉跳出车厢,随着惯性往前滚了数尺,耳中只听得惊呼声,马蹄声以及车轮声乱轰轰地响起,待抬起眼时,巨大的黑影已兜头罩下。 时迟,那时片烟尘马嘶之中,眼看着如玉要丧身于马蹄之下,被踏成肉泥,胆小之人已掩面不敢悴睹。 五狼一心想要超越七狼,眼见两车的距离越来越近,心中兴奋,忽地站立于车辕之上,手中马鞭挥得啪啪直响。 哪知前面突然有一黑影掉落,意识到那个人是如玉,并且她即将卷入马蹄之下命丧黄泉,骇得魂飞魄散。 他当机立断,拔地而起,似青色的闪电跃到了马车前方,大喝一声,双掌一扬,击向疾奔的骏马! 他情急之下全力施为,这一掌雷霆万钧,生生震碎了马的心脏,马儿长嘶着沉重地倒了下去! 几乎与此同时,三狼扑到,从地上抱起如玉,贴地几个翻滚逃出了马蹄之下。 “我的马~”五狼惨叫一声,呆呆地立于路中,如丧考妣。 马车于狂奔中猛然刹车,控制不住前冲之势,横扫大半条街道,才堪堪横在了街心。 所到之处,一片狼苦藉,所幸两车狂奔中声势浩大,路人早已趋避,并未伤及无辜。 可怜颜怀珉心事重重,还没弄清发生什么事,已被摔得鼻青脸肿,撞得晕了过去。 “你不要命了?”七狼缓过神来,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俯视着如玉嘶声怒吼。 如玉面色苍白,一声未吭。 三狼瞪一眼七狼,扶着如玉站起来,柔声问:“乔大人,没伤着哪里吧?” “我,要回家~”如玉挣脱了他的扶持,垂眼望着地面,慢慢地往回走。 “不识好歹的家伙!”七狼气急了,吼:“你走,以后再管你的闲事,老子是你生的!” 如玉咬牙,眼泪倏地冲进眼眶。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要一二再再而三地为难她,戏弄她,欺辱她? 她只是不想向恶势力低头,不想屈服在他的强权与暴力之下,有什么错? “小五,”三狼问道:“你请的客人呢?” 难道,颜怀珉又改变主意了? 一直杵在路中间的五狼,这时才想起了自己的任务和车上载的贵宾,猛地一拍脑袋:“该死!我把这个碴给忘了!” “你!”三狼跺足,走向马车,探头进去:“颜老先生,你没事吧?” 见颜怀珉额上鲜血渗下,他慌忙扭头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搭把手啊!”又朝如玉嚷:“乔大人,你不能走,有人受伤了!” 如玉心中踌躇,想要回头,又恐是计,待要离开,偏又挪不开脚步――若真有人受伤,必是因她而起,岂能撒手不管,就此离去?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五狼和七狼上前与三狼合力把颜怀珉抬了下来。 飘扬的白发映入眼帘,她再无迟疑,快步走了上来:“小心些,先平放下来,我看看有未伤到骨……” 那张纵横交错,遍布着皱纹的老脸,乍然闯入视线,象被谁突然掐住了咽喉,声音嘎然而止。 怎么会是爹,怎么可能是爹? 而这张写满了沧桑和苦难的毫无生气的老脸上流下,浸润了他花白的头发,缓缓在岁月刻下的沟壑中流淌的鲜血,如同利刃刺入了她的心脏,摄走了她全身所有的力气。 如玉象泥塑木雕,呆呆地站在路中,思绪停摆,脑中一片空白。 纷扰的人群,嘈杂的声音,全都进不了她的视线,入不了她的耳膜。 她甚至,连花满城何时出来,跟她说了什么,又怎样将她在众目睦睦之下,打横抱进了逍遥王府,都全然没了感觉。 第157章 父女重逢 第157章父女重逢 五狼和七狼闯了祸,吓得吱溜一下跑得不见踪影。 好在颜怀珉只是额头破皮流了一脸血,看似十分惨烈,其实并不严重,等抬进府里已清醒过来。 反而是如玉,极度愤怒和极度的震惊之下,精神一直处于游离状态,九狼给扎了几针,还是不见效:“王爷,她急怒攻心,血淤积于胸,一时半会怕是难缓过气……” 花满城情急之下,一把将他推开,抬手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如玉张嘴吐出一口鲜血,怔怔地望着他,眼中慢慢凝聚泪珠。 “行了~”花满城吁出一口气,摸了摸她浮肿的颊:“你爹只撞破了点皮,没什么大碍,现在偏厅喝茶,别瞎想。” 罢,他也不理她,径自*了拍掌,二狼立刻悄没声息地走了进来。 “去,把颜老先生请进来。” “是~”二狼看了如玉一眼,转身去了。 “我~”如玉嗫嚅着,张了张嘴,只发出单字气音,手紧紧地揪着衣摆。 在外漂泊了一年,颠沛流离,她真的很想家,渴望与父亲团聚。可,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还没有资格。 她怕,怕自己的突兀出现,会给这个刚刚获得平静的家带来新的灾难。 花满城看她一眼,并没有虚词安慰,起身走了出去。 颜怀珉在二狼的引领下,神色拘谨地走了进来,与花满城迎面相遇:“草民颜怀珉,叩见王爷~” “抱歉~”花满城僵硬地笑了笑:“手下办事不力,让先生受惊,还请先生见谅。” 这种话,不能说是生平首次,却也是屈指可数的,因此他说得别别扭扭,听在颜怀珉的耳中,更是生冷僵硬,越发惊疑不定:“不知王爷召见草民,究竟所为何事?” “咳~”花满城轻咳一声,决定不再绕下去,直击重点:“实不相瞒,今日要见颜老先生的另有其人,花某不过是代为相邀而已。” “另有其人?”颜怀珉更加吃惊了:“谁?” 放眼天下,还有谁能请得动花满城?就算能请动他,又怎么可能与他这个升斗小民扯上关系? 花满城没有回答,只侧身让了条道出来:“颜老先生,请。” 二狼,九狼都极识相地跟着花满城走了出去,顺手掩上了房门。 门环咣当落下,颜怀珉的心随之咚咚狂跳起来。 站在空旷的房间里,看着这一室虽不算富丽堂皇,却绝对霸气十足的陈设,他发了足足半刻钟的呆,这才鼓起勇气,掀开厚厚的锦帘,诚惶诚恐地踏进了内室。 房间里很安静,靠窗的椅子上坐了个身着绯色官衣的男子,身姿单薄,正背对着他,望着窗外怔怔地出神。 “在下颜怀珉……”颜怀珉垂着头,两手肃在身侧,小心翼翼地道。 熟悉的嗓音传入耳膜,如玉全身一震,手不自觉地握成拳,胸口紧得发疼,却不敢转过头来看近在咫尺的父亲一眼。 “请问~”颜怀珉说了半天,对方毫无反应,心中惴惴:“官爷为何想要见我?我们……见过吗?” 虽只一个并不完全的背影,却让他觉得那端坐椅中的身影似曾相识。 记忆里,曾经有一个人,当她被青娘责骂,当她追忆着自己的亲娘,当她想逃避现实……当她有任何的不快乐而又不愿意被人发现,不愿意惹他伤心时,她都会躲在房里,这么静静地坐在窗前,一动不动地呆上数个时辰。 然,他当然不可能会是如玉。 如玉性子乖巧安静,最是本份守己,又怎么可能女扮男装入朝为官? 颜怀珉用力摇了摇头,赶走浮在脑海的幻影,再次恭声试探:“官爷,可是小老儿无意间得罪了官爷?若果真如此,小老儿在此给官爷跪下……” 如玉如何敢让年迈的爹爹给自己下跪? “爹!”她蓦地转过来,含着泪低嚷出声。 “玉,玉儿?”颜怀珉张大了嘴,错愕地瞪着这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容,惊得连连倒退。 “爹~”如玉跪在他身前,含泪低泣:“是我,不孝女如玉啊!” 颜怀珉抬起手使劲揉了揉眼睛:“我,我不是做梦吧?” “爹~”如玉膝行上前,抱着他的双膝痛哭失声:“玉儿不孝,玉儿不孝啊!” “玉,玉儿?”颜怀珉弯下身去,抖着手轻轻捧起她的脸,慢慢地摩挲,眼泪滑落眼眶:“真的是你?知不知道,这一年来,爹找得你好苦啊!” “爹,玉儿对不起你~”如玉哭得声嘶力竭。 若不是因为她,爹不会放弃在朗梨攒下的家业,举家迁往京城。年过半百犹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日日穿梭在街市,靠着一点微薄的收入,维持着清苦的生活! 他两鬓的华发,脸上纵横的沟壑,手上被风霜皲裂的口子,脚底磨出的老茧……全都是因她而起啊! “好孩子,快别哭了,”颜怀珉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老泪纵横:“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新糊上的窗纸被手指戳了好几个洞,四五颗脑袋贴在上面,瞧着眼前温馨幸福的画面,谁也不愿意去打破这份迟到了一年的父女亲情。 花满城远远地站着,听着从窗缝中传出来的一老一少呜呜的哭泣声,终于放下提着的那颗心,慢慢地踱了开去。 “走~”三狼示意众人离去:“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乔大人哭起来,真难看~”十狼轻哼,不屑地离开。 “就是,”八狼随声附和:“依我看,平时的文静端庄全是装出来的!” “走,喝酒去~”九狼弯唇,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屋中父女二人抱头痛哭了良久,终于渐渐趋向平静,相携着站起来,坐了下来。 颜怀珉满腹疑窦,不知道这般安静内敛的孩子究竟是如何入朝为官,又怎样与国人谈之色变的金刀狼王挂上钩的? 如玉不安地交握着双手,低垂着头如待宰的羔羊,等待着父亲的审判。 千言万语齐聚胸口,无数话争相恐后在喉间打转,却不知该从何问起?但他深知如玉的禀性和脾气,更不知道她究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走到今天? 他真怕一个不恰当,会伤了这个善良软弱的孩子的心啊! 考虑再三,颜怀珉小心翼翼地选择了自认为最安全的话题:“玉儿,在京里过得还习惯吧?” “嗯~”如玉轻应一声,抬起眼皮迅速看他一眼,复又垂下头去声地道:“玉儿现太医院供职。” “哦~”颜怀珉漫应一声,等意识到她说了什么,惊得两眼圆睁:“啊?” 太医院?怎么可能是太医院?为什么偏偏是太医院? 隔了三十年,这遥远而陌生的,原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有机会看到的绯色官衣,竟然又重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躲了三十年,担心了三十年,最终还是没能逃脱命运之手,难道这就是报应? 可,如果有报应,也该报在他的身上,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如玉? 第158章 倾述别情 第158章倾述别情 “爹,”如玉见他惊得面无人色,赶紧站了起来:“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颜怀珉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爹只是没想到,你以女子之身,竟能跻身庙堂,与男儿一较高下。” 如玉面上一红,低了头,把那日离家之后,如何在昌平巧遇孙逐流,被误打误撞带入了齐军营中当了军医;如何从开始的挣扎害怕到下决心掩去女儿身份,济世救人,为国效力。 从那日在肃州街头颜怀珉与楚临风的相遇一直说到楚临风重伤昏迷,贤王亲临肃州督战,为她无意间所救,受他举荐入了朝,当了太医为止。 除略去与花满城的恶缘纠葛不提,其余均一五一十如实相告。末了,她郑重地道:“玉儿以女子之身入朝为官,欺君罔上,一旦被人告发,必会连累爹娘,闹得不好还会祸及族人……” “玉儿,”颜怀珉摇着头,急切地打断她道:“爹已是黄土埋半截的人了,还能再活几年?爹不怕连累,只盼你能平安渡过难关,过得舒心快活,爹就心满意足了!” “爹爹放心~”如玉掩住心酸,强装笑颜:“女儿识得轻重,无论如何,都会设法脱身。只是目前还有许多事未能了结,一直也未遇到合适的时机,才会暂时在太医院供职。在此之前,还望爹爹稍安勿躁。” “啥时才是合适的时机?”颜怀珉哪里肯放心:“若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难不成你就一直在太医院呆下去?你年纪也不小,过完年就二十了……” “爹!” “楚临风,”颜怀珉咬了咬牙,问:“他知道吗?” 若他明知道玉儿在身边,却嫌她污秽,想法子骗兰子嫁入王府……莫说他只是个王爷,就算是皇帝,他也要去找他拼命! “他,”如玉窒了一下,轻声道:“知道玉儿是女子之身,却不知玉儿的身份。” “你,可知他最近娶了妻?”颜怀珉憋着气问。 “此事举国皆知,玉儿如何不晓?”如玉强掩着心中苦痛,神色漠然地道:“玉儿与他本就是陌路人,他娶谁都不与我相干。” 只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为使自己脱身,冒用她的名字,害她日后不能以本来面目回归家庭! “为什么不相干?”颜怀珉痛心疾首:“你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发妻啊!” 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呢?楚临风不认识她,她却清楚地知道他的身份啊!为什么不告诉他实话? 他就不相信,楚临风与玉儿相处了一年,还看不清玉儿的品性为人?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不能娶玉儿,最起码也该帮她脱掉这身官服啊! 至不济,也不该闹一出李代桃僵,姐妹易嫁的丑剧出来啊! 如玉摇头:“我不过是楚家休弃的残花败柳,以正妻自居,岂不笑掉别人大牙?” “你可曾看过楚家或是临风给你的休书?”颜怀珉问。 如玉闻言一呆:“爹说的这是什么话?” 这件事,楚云深当着一众街坊的面,红口白牙说得清清楚楚,令她饱受讥笑指责,不堪重负之下才离家出走,以至弄到现在进退维谷的局面!现在,爹却说楚家没有写过休书? “走!”颜怀珉一阵冲动:“爹带你找楚家评理去!” “不可!”如玉低呼:“爹,不要忘了,女儿现在是待罪之身!况且现在木已成舟,闹得人尽皆知,凭白让人笑话,于女儿,于楚家又有什么好处?” 一句“木已成舟”点醒了颜怀珉,顿时呆若木鸡。 玉儿虽受了委屈,但顶替她的却是兰子啊!两个都是他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真相一旦揭露,不但于事无补,反而搭上兰子的人生,这又何苦? “爹~”如玉乘机劝道:“你相信我!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尽速离开太医院,与爹爹团聚。” “玉儿一向明白事理,做事也有原则,”颜怀珉怕引起她的怀疑,只得勉强同意:“既然你坚持留在太医院,相信必有你的考量,爹不逼你。但是,你再不可突然失踪,爹一把年纪,可再经不起折腾!” 如玉瞧着他满头几乎全白的头发,一阵心酸,低头泣道:“玉儿不孝。” “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颜怀珉不愿意见她伤心落泪,打起精神笑道:“如今咱们父女团聚,总是喜事一桩。” 事实上,还有许多疑惑萦绕在他心头,不敢问出口。 他们父女能够团聚,归根到底是花满城的功劳。他能找到济世堂去请人,说明早已摸清了玉儿的底细。 花满城名震天下,但这名可不是什么好名声。楚临风身为玉儿的未婚夫,与她朝夕相处都未能识破她的身份,如此隐秘之事,花满城如何得知? “二娘和兰子还好吗?”如玉也不想在往事上多做纠缠,怕越说越说不清楚,急急转了话题。 “好,都好~”颜怀珉心中咯噔一下,脸上的表情不自觉地僵硬起来。 听她的语气,似乎还不知道如兰替身代嫁之事?他,究竟要不要告诉她呢? “那就好~”如玉心事重重,倒未觉有何不妥。 柳青娘不久之前她是见过的,京城似乎比朗梨更适合她,她看上去比在肃州时更年轻滋润,精神十足;至于兰子,她向来活泼开朗,不知忧愁,想来也应该没什么事。 “对了,你住哪儿?”总不会是,住在逍遥王府吧? 颜怀珉左右张望了一下,未见房中有脂粉气息,桌上也未有簪环饰物略略有些心安。 “城东紫竹路,苇子巷十七号。”如玉心生尴尬,垂着头,低声回答。 颜怀珉释然,见她并不问住处,于是主动道:“青娘在枫树街买了个四合院,开了间济世堂,离你只有四五条街。爹当然可以常去看你,就怕给我瞧见,引起怀疑,露了破绽惹出祸端,不如你有空常来家里坐坐。” “嗯~”如玉点头:“玉儿记下了。” 颜怀珉忽地省起――兰子顶着她的名字嫁进了靖边王府,她若回家,必然立刻知晓,岂不又要伤心? “咳~”他忙低咳一声,改口道:“青娘还好,就是兰子年纪小,口没遮拦。你的事给她知道,嚷嚷出去没有好处。不如咱们都暂时忍耐一下,在没脱身之前,就咱们爷俩定期见个面,如何?” “好~”如玉本就心思单纯,见颜怀珉为了她,这么快担上了心事,心中愧疚不已,哪会想到其中别有隐情?自然毫无异义,颜怀珉说如何便是如何。 两个人心中都积着千言万语,只是置身逍遥王府,等于身在虎穴,都不敢敞开胸怀长谈,只四手交握,不愿分开。 接下来二人约定好以后见面的时间与场所,便只反复叮嘱她一些“在朝为官,千万要谦和谨慎,万事不可强出头”等等金科玉律。 末了,两人携了手走出内堂,如玉执意要送颜怀珉回家,花满城倒也并未驳斥,命四狼驾了马车送过去。 第159章 撕碎名贴 第159章撕碎名贴 出了逍遥王府,颜怀珉情绪放松,这时才得空细细端详如玉脸色,皱了眉道:“玉儿,你做了官怎么身子越发单薄起来了?” 如玉不自在地摸了摸脸,低声道:“没什么,京里天凉,有些不惯而已。” “年纪轻轻这般没有精神可不行~”颜怀珉看着她白得如同细瓷一样没有丝毫血色的脸:“把手给我,爹给你号号~” “真的不用了~”如玉一惊,忙把手放在身后:“我好歹是个太医,自己的身子还不清楚?” 颜怀珉深自感触,又是骄傲又是爱怜地端详着她,笑:“爹倒是忘了这个碴,玉儿如今比爹都出息,当上太医了!” 如玉脸一红:“进了太医院才发现,要学的东西真的太多了~” “不过,”颜怀珉话锋一转,不放心地道:“你的气色的确不好,这样吧,爹给你抓些补血养气的药调理一下。” 如玉深感愧疚:“应该是玉儿给爹爹抓补药吃才对~” “爹有你二娘照顾着,身子结实。”颜怀珉嗔道:“不象你,一个人孤身在外,整日里提心吊胆的,吃不好睡不好。” 如玉默默地听着他絮絮地念叨,喉头哽咽,眼眶**。 “对了,”颜怀珉拉拉杂杂问了些生活琐事,忽地话锋一转,跳到工作上来:“太医院的活,累不?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在太医院里,她是个新人。不必多想,那些脏活累活,吃力不讨好,容易得罪人的活指定全都赖到她头上。 如玉从小就要强,嘴里不说,却是个不服输的性子,除非病了,是绝不会叫苦叫累的,不会偷奸耍滑也不会讨好卖乖,见风使舵。 偏偏太医院表面看着简单,内里最是暗涌汹涌。太医每天接触的都是些王公大臣,皇亲国戚。治好了,最多得一句“医术高明”,闹得不好,那就是杀头之罪。 这,怎么不叫他担足了心? “还行~”如玉恬静地微笑:“大家对我都还不错。特别是钱太医,我从他身上学了不少东西。” “钱太医?”颜怀珉不自觉地问:“可是钱铮友?” “是啊,爹认识他?”如玉好奇地问。 “不是~”颜怀珉立刻摇头:“钱大夫是当今国手,谁不知道太医院有个钱铮友大夫?爹好歹是学医的,在京城也呆了大半年了。别的不敢说,医界泰斗的名字,能没听过吗?” “说得也是~”如玉腼腆一笑。 “啊,”颜怀珉见马车减了速,撩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忙转了话题:“到家了~” “是吗?”如玉下意识地凑过去。 “玉儿~”颜怀珉眼尖,看到楚临风的马车还停在门前,心知他不放心自己,一直等在家中未走,急忙拦阻如玉:“药铺开张,店里新讲了几个伙计。这么晚了,你还是别下车了,免得给人瞧见生疑。” “是~”如玉没有多想,顺从地答应了。 如兰在家中等得心焦,又不敢碰那尊华陀像,只好把礼品清单拿来扔在地上乱踩出气。 踩了几脚,眼角瞥到礼盒内还放了张拜贴,索性把它也拿过来,狠狠撕成两半:“叫你威风,叫你欺侮我爹!” 柳青娘忙着拿水果和点心招待乘龙快婿,忽地见了如兰疯狂的样子,骇了一跳,急忙走进来,劈手夺了拜贴,压低了声音喝骂:“你疯了?怕王爷不知道你是冒牌的,故意在这做给他看呢?” “我~”如兰一阵心虚。 “我什么我?”柳青娘一指戳上她额头:“亏你婆婆还一直在王爷面前夸你温婉娴静,知书达礼!你看看你这副鬼样子,哪点象你姐?” “娘!”如兰一肚子委屈:“嫁给临风的是我,跟他过一辈子也是我!难不成,我要一辈子藏着掖着,装成姐姐的样子活下去?” “你这没出息的东西!”柳青娘气不打一处来,巴掌雨点般往她身上落:“你嫁进王府是过了一个月还是过了一年?这才刚开始呢,你就受不了了?娘费了多大的功夫,才促成这桩婚事!再敢跟我嚷嚷,我一刀先劈了你!” “痛痛痛~”如兰抱着头在房里乱蹿,又不敢大声嚷,只好低声求饶:“我知道错了,娘,别打了~” 楚临风在房中枯坐无聊,踱到院子里,见厢房的窗户上摇晃着相互追打的两条人影,不禁微微一笑。 看来,如玉嫁给他倒受了不少拘束,她在家里可没这么活泼。 忽听门外马蹄声响,显见有马车驶近,于是走出去察看。刚好颜怀珉已从车中走下来,头也不回笔直进了店铺,四狼随即驾车离开。 “岳父大人~”楚临风快走几步,迎了上去。 “你怎么还在?”颜怀珉心生愧疚,不敢看他的眼睛,低了头往里走:“不是让你先回王府了吗?” “岳父大人,花满城没有为难你吧?”楚临风笑了笑,没有争辩,只关切地询问。 “你看到了,我毫发无伤。”颜怀珉不欲多谈:“夜深了,带着玉儿回府吧。省得家里老人惦记。” “没事,”楚临风道:“父亲知道我们来了这里,没什么可担心的。” 如兰隔着窗户见两人进了门,欢呼一声,拉开门冲了出来:“爹!你可回来了!” 柳青娘抓了一把没有抓到,气得低咒:“死丫头!叫她好好表现,偏不听,非给我丢人现眼!” 颜怀珉皱起眉头,训道:“都已成了亲的人了,还这么疯疯颠颠的,象什么样?” “爹~”如兰自知理亏,吐了吐舌尖,挽着他的臂撒娇:“人家担心你嘛~” “行了,”颜怀珉掰开她,淡淡地道:“爹回来了,没什么事,你们回去吧。” “爹~”如兰不满地噘起唇:“你怎么一见面就赶我走?” 想着被逼得流落在外,连身份名字都失去的如玉,颜怀珉心中一酸,硬起心肠斥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人象你这样,成天往娘家跑啊?以后没有爹的吩咐,不许回娘家!你给我老老实实在王府呆着,好好侍候公婆,听到没有?” “哼!”如兰悻悻地低哼一声,负了气往外走:“不用你赶,我走还不成吗?” “你这孩子~”颜怀珉望着她的背影直摇头,叹道:“王爷,她年纪小,不懂事,请你多担待些。” “岳父大人言重了~”楚临风笑了笑:“玉儿天真率直,娇憨可爱,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眼前的她与之前父母在信中描述的如玉,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若不是父母与颜家比邻而居十几载,亲眼看着如玉长大成*人,他几乎要怀疑自己娶的不是颜如玉。 “青娘~”颜怀珉见柳青娘始终没出来,忙提高了声音唤道:“王爷要走了,你出来送送~” “哎,来了~”柳青娘神不守舍,从厢房里走了出来,手里紧紧捏着半张名贴。 “岳父,岳母~”楚临风抱拳道:“临风告辞了,有时间定然带着玉儿再来探望二老。” “行了,”颜怀珉挥手:“你们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可不能再惯着她!” 第160章 追问下落 第章追问下落 柳青娘只一愣神间,颜怀珉已越过她进了内室,急急跟了过去:“老爷,姓花的找你究竟想干什么?” “只是喝了几杯酒,别的没说。”颜怀珉素知她的脾性,哪里肯如实相告? 柳青娘挑起柳眉:“你也太抬举自己了吧?他堂堂王爷凭什么找你一个糟老头喝酒?” 颜怀珉怕言多必失,胡乱敷衍了一句:“我喝了一杯酒就装醉,趴在桌上睡觉,他问不出什么,又不能把我杀了,只好放我回来。” 柳青娘明显不信:“我跟了老爷几十年,还不知道你?姓花的找上门来肯定有目的,老爷何必连我都瞒?” 颜怀珉被逼得不耐烦,板起了脸:“你要不信,自个上逍遥王府问去!” 他平日性子温和,这才问了两句就发火,柳青娘心下越发狐疑,捏着手中半张名帖,小心翼翼地试探:“那,华陀像怎么办?” 颜怀珉心乱如麻,叹了口气:“收起来,有机会再还回去。” 花满城摆明了对如玉动了心思,要打她的主意。 如兰现在已顶了如玉的名字嫁进了楚家,玉儿就算日后回来,他也不可能让她与兰儿共侍一夫,上演姐妹争宠的闹剧和悲剧。 做为父亲,的确应该替玉儿的终身重新再做打算。 花满城背着叛国投敌,卖主求荣的骂名,再加上为人凶残暴戾,虽贵为王爷,却终非玉儿的良配。 他就算拼了性命,也绝不会让花满城的如意算盘得逞,令玉儿明珠暗投,误了终生! 可看今天的情形,他却吃不准玉儿对花满城的态度如何? 她不是个不知轻重的浮滑女子,当知瓜田李下之嫌,若她与花满城之间全没有半点瓜葛,为何会选在逍遥王府与他相认? “还回去?”这么说,老爷算准了必然还会与花满城再见面? 柳青娘听出语病,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当下也不再盘问,返回去把厢房的门上了一把大铁锁,这才回房休息。 楚临风上了马车,见如兰噘着嘴蜷在坐位上生闷气,不觉有些好笑:“还在生岳父的气呢?” 如兰正使性子,哪里记得伪装?顺嘴溜出一句:“爹真讨厌!人家好不容易回一趟娘家,都没跟娘说几句体己话,就把人赶回来!娘也是!人家要走,连送都不送!要是换了……” 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不对,猛地掩住嘴,惊惶地望着楚临风。 楚临风见她神色慌张,不觉笑了:“你是不是想说,要是换了如兰,岳父岳母的态度就不同了?这你可错了,在我看来,不但岳父对你疼爱有加,就连岳母待你也如同亲生。你不是连二娘都没叫,直接叫娘吗?” 如兰听得心惊胆颤,涨红了脸,垂着头,一句也不敢吭。 “对了,”楚临风本来圆滑,这时见她不说话,就当她是认了错,当然也是点到即止,自然地转了话题:“如兰上哪去了?” “啊?”如兰毫无防备,被他一问,脸顿时转成毫无血色的苍白,瞪着他的眸子里盛满了惊恐。 他,可是看出了什么,才会故意试探吗? 楚临风心下升起好奇,但他涵养功夫极深,面上仍若无其事,笑道:“怎么,如兰的去向是秘密,不能告诉我吗?” 如玉嫁到楚家已有半月,如兰却一次也没露过面,确实有些蹊跷。 他与柳青娘虽只二面之缘,并未有过多的接触和交谈,但凭他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的阅历,自是一眼瞧出柳青娘是个泼辣厉害的角色。 她没理由扔下亲生的孩子不管,去找失踪的如玉!更何况,颜家现在并不是暂时离乡,而是被逼得在朗梨呆不下去,已举家迁往京城定居,就更没道理单单抛下如兰了。 如兰定了定神,心中紧张地盘算,嘴里已下意识地反驳:“不,当然不是~” 要编个借口避过眼下的尴尬也不难,难的是要令他从此不再提如兰,永绝后患!最好还能替自己日后恢复身份留条后路,她可不想顶着颜如玉的名字窝窝囊囊一辈子见不得光! 楚临风微微一笑,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愿闻其详~” “她,她,她~”如兰平日说谎不打草稿,张嘴就来,这时被他炯炯的目光盯着,吭哧了半天也没想到理由,急得额上淌下汗来。 楚临风初时只是好奇,见她神色越来越张惶,简单一个问题,大冷的天竟急出一身汗,不觉疑窦从生,目光顿时转为犀利:“她怎么了?说!” 如兰哪里经过这种阵仗,当下心慌意乱,哪还顾得上后果?冲口而出:“她,她与人私奔了!” “什么?”楚临风万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答案,愧疚顿生。 他并不喜挖人逼得她道出这个内情,实非本意,也难怪颜家对这个女儿的去向绝口不提。 如兰垂下眼睛,语带哽咽地低嚷:“你满意了吧?” “对不起~”楚临风歉然道:“我不该问~” 如兰知道他已消除了疑虑,松了口气,缓缓把视线转向窗外,漠然道:“没关系,你又不是外人。” ――――――――――白衣的分割线―――――――――― 四狼瞧了颜怀珉的神色,已知他不愿意如玉和楚临风打照面,怕惹出事端,也不待吩咐,扬起马鞭,急急将车赶离枫树街。 如玉苦思父亲,这时乍然相见,只聚了片刻又即分离,心中如何割舍?被马车拉着走了一条街,她已按捺不住,掀开车帘:“四爷,烦你将车停下。我,我想下去走走。” “乔太医,”四狼委婉劝道:“天色已晚,你一个孤身行走,多有不便。反正已相认,也知道了地方,不愁见不着面,还是先回府,择日再来吧~” 如玉趴着车窗,眼巴巴地看着济世堂的方向,却并未再坚持,低低地,象做梦般地道:“我爹,老了很多~” 四狼从没试着安慰过人,沉默了良久,冒出一句:“他又没怪你~” “都是我的错~”如玉神色凄惶。 若不是她任性离家,也不会误打误撞进了军营,更不会与花满城纠缠不清,弄得现在进退两难。 四狼不知如何接下去,默了片刻,道:“王爷还等着呢,赶紧走吧!” 如玉脸色一白,再次陷入沉默。 是啊,她怎会如此天真! 花满城费这么大力气打听颜家的事,绝不会是单纯的一片好心,让他们父女团聚!他必然是又想到了新的折辱她的法子,想用颜家逼她就范呢! 可悲的是,明知他居心叵测,她既无法摆脱,更无力反抗!除了听天由命,还能怎么办? 第161章 雀占鸠巢 第章雀占鸠巢 如玉心事重重,虽一言未发,但那浓浓的悲伤与愤慨,依旧从厚厚的锦帘里透出来,四狼犹豫了半天,终是按捺不住:“乔太医,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如玉坐直了身体,诚挚地道:“四爷有话请直说,乔某洗耳恭听。” 花满城虽然对她百般折辱,十三狼可没有对不起她――不管是否出自本意,这帮血性男儿明里暗里对她处处加以维护,她并不是草木,岂会全然不知? 她向来恩怨分明,自然不会把对花满城的怨恨迁怒到他人身上。 “我是个粗人,”四狼有些腼腆地笑了笑:“不象三哥念过书,会讲许多大道理,有一肚子的花花肠子。若是说错了,乔太医可别见怪。” “四爷客气了,”如玉轻声道:“世人谁不知道,啸天十三狼个个都有一身好本事,人人都是英雄。” “呵呵,什么英雄?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还差不多!”四狼哂笑。 他有自知之明,别人如何评价十三狼,心中有数。 “不是的……” 四狼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别人怎么说,我们才不在乎!十三狼的命,都是爷给的!杀几个人怎么了?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谁身上没有血债?你敢说楚临风没杀过人?他祖母的熊!楚临风杀人就是英雄,我们爷杀人就成了魔王?要我说,是那些人没种,战场上打不过爷,就只能在背后抹黑爷!算个球本事……” 如玉听他爆出粗口,顿时面红过耳,好在隔着一道帘子,省去许多尴尬。 “咳~”四狼痛骂了一顿,忽地醒悟跑了题,摸摸下巴:“扯远了,扯远了!咱不说这些。乔太医,你发现没有?这半年来,爷真的象换了个人。以前吧,成天阴着个脸,一年也难得见到一个笑容。弟兄们犯了错,出手准要见血,不是断胳膊就是打折腿……” 到这里,发觉可能会造成反效果,忙不迭打了自己一巴掌:“乔太医,我说这些,可没有埋怨爷的意思,你可千万别想歪了!若赏罚不明,军纪不严,爷哪管得住那十几万嗷嗷叫唤的兔崽子?更不能每战必胜,立下这许多赫赫战功,威慑天下了!” 如玉听他拉拉杂杂说了一堆,没个重点,又不知如何接话,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四狼顿了顿,理清思路,继续往下说:“可自打乔太医来了之后,爷变了:话多了,笑容多了,越来越活得象个人样了~呃,我说这话的意思,不是说爷以前不象人。我是说,爷现在有人情味了!呃,我的意思,也不是说爷以前没有人情味。我的意思是……” 他越说越乱,越乱越解释不清,最后只得停下来,可怜巴巴地道:“乔太医,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他这番话说得虽凌乱,但意思却再清楚不过。 如玉冰雪聪明,岂会听不懂?但四狼虽将功劳归到她的头上,她却不敢妄自匪薄,自大到真以为自己有能力改变花满城。 他以前是怎样,她并不清楚。即使他真的发生改变,也只能是因为他明白了自己的身世,回到了故国,从此不必再身陷战乱,与亲人为敌。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更好的理由。 四狼一翻剖心挖肺的话却如石沉大海,得不到半点回音,不由急了,提高了声音嚷:“老实说,我跟着爷十几年了,从没见他对哪个女人象对你一样上心!我们爷对你一片真心,赤诚相待,就算一颗石头也该捂热了,你咋没有一点感觉呢?” “一片真心,赤诚相待?”如玉笑了,冷声道:“他所谓的真心,就是把我囚在身边,羞辱我,威胁我,逼迫我吗?这样,也能算是赤诚相待?” 四狼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末了,脸红脖子粗地迸出一句:“你这女人,真是不知好歹!” 恰在此时,八狼等得心焦,跑出门外张望,见马车驶来,忙迎上来,发现他急赤白脸的样子:“四哥,你跟谁生气呢?” “关你屁事!”四狼弄巧成拙,憋了一肚子火,跳下马车,把缰绳往他身上一扔,越过他扬长而去。 “神经病!”八狼被骂得莫名其妙,摸着头从车辕上取了踏马凳:“乔太医,请下车吧~” 如玉听出八狼的声音――很好,敢情他已将这乔府当成了自己的王府,想来便来,想走就走!如此有恃无恐,可曾有半点顾忌她的身份脸面? 她冷着脸下了车,也不跟八狼打招呼,径直进了院子。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颜伯颜婶的屋子里静悄悄的没半点声息。 花满城听到马车声响,打开门看到如玉,笑容已不自觉地浮了上来:“外面冷,快进屋吧~” 如玉心中已是怒火狂燃,面上却没显现半分,安静地进了屋。 房中燃着炭火,新买的地毡棉被扔进偏厅有什么用?他又置了一套新的,摆在房里,床上,刺眼又刺心。 花满城见她并未避嫌,已是满心喜悦:“有好的不用,何必受苦?” 如玉气得浑身打颤,也不说话,蓦地车转身子,两眼死死地瞪着他,手已摸到了襟口。 “你干嘛?”花满城一惊,退了半步。 如玉依旧一声不吭,只颤着手去解自己的衣襟。 “如玉,你干什么?”花满城蹙了眉,厉声喝道。 “干什么?”如玉面白如纸,双目赤红:“你又送华陀像,又让我们父女团聚,不就是想逼我就范吗?何必说那么多废话,我给你就是!” 她一边边解襟口盘扣,可惜实在气得狠了直颤抖,解了几次都没解开。她一急,索性用蛮力将领口撕开,露出雪白的中衣。 “你发什么神经?”花满城的瞳孔急骤收缩起来袖中不自觉地握成拳。 “你雀占鸠巢,深夜在我房中等候,难道想的不就是这个?”如玉不肯示弱,怒视着他骂道:“你又何必虚情矫饰,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你以为自己是谁?这种货色,满大街都是!”花满城紧抿着唇,神情瞬间降到冰点,象看着陌生人似地盯着她瞧了片刻,忽地甩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听到脚步声远离,大门咣当一声碰拢,如玉才虚脱般滑坐到地上,眼中缓缓淌下两行清泪…… 老天爷,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算熬到头? 第162章 梅园遇狼 第162章梅园遇狼 如玉哭得累了,爬到床上迷迷糊糊睡去。本以为这一晚必定又是碾转反侧夜不成眠,谁成想竟一夜无梦。早上被颜婶叫醒,睁开眼睛,看着装饰得焕然一新的房间,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 一丝若有似无的苏合香味在屋子里流淌,她疑惑地掀开被子下了床,发现窗台前多了一个铜制的兽形香炉,淡淡的青烟从兽嘴里吐出来,袅袅上升。 她叹了一口气,顺手捞起搭在椅背上的官服,指尖轻轻抚过撕裂的襟口,昨夜的情景悄然浮现脑海。 实话,她没想到花满城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她,这不是她熟悉的那个行事乖张,霸道狂妄的金刀狼王。 现在回想起来,竟觉得他一怒之下拂袖而去的背影有些苍凉和孤寂…… “乔大人,您起了没?”屋外的颜婶得不到回应,提高了声音催:“可得赶紧了,要不该迟了。” “哦,来了~”如玉收慑心神,匆匆应了一声。装束整齐拉开房门。 颜婶端了热水进来,不好意思地笑道:“这几天也不知咋的了,老爱犯悃,也没给大人等门,您没生气吧?” “要不,我给你把把脉?”如玉关心地问。 “不用,不用!”颜婶连连摇手:“也没什么大碍,就是贪睡!天擦黑就犯悃,一沾枕头就睡得跟猪一样!” 如玉心中一动,脸上已不自觉地烧了起来――该,不是那人搞的鬼吧? 颜婶见她不说话,越发不好意思,转身往外走:“瞧我,大人还得上衙门呢,竟说些废话耽搁您的时间。哟,大人病了?” “什么意思?”如玉一时转不过弯,愣住了。 “呶~”颜婶下巴一抬,朝桌上呶了过去:“药?子还搁桌上呢。” 顺着指的方向看过去,圆桌上原来摆放茶壶的位置果然放着一只药?,里边还有着残留的药渣,旁边是一只六寸的青花盖碗,再过去,是一小碟蜜饯,黄澄澄,油亮亮。 如玉慢慢地揭开盖一瞧,一碗褐色的药汁静静地躺在碗里,清亮亮的。照得见人影。 “我说大人这段时间瘦了不少呢,原来真病了~”颜婶跟过来,絮絮地念叨:“药都煎好了,咋不吃呢?您快梳洗,我去替你热热。” “不,不用了~”如玉心中似塞着一团乱麻,怅怅的,堵得慌。 这一次,他似乎真的没有恶意,难道,是她错怪他了? “那,”颜婶只当她赶时间:“我替你留着,晚上回来再喝。” 如玉没有吭声,默默地洗漱完毕,开门走了。 午时一过,她坐钱铮友的马车一起入宫,半道上钱铮友就被华妃请走,如玉一人到了公所,刚办完交接,那边淑妃就着人来请。 如玉到了景怡宫,才知道十六皇子贪玩。跌了一跤,其实只是额头上破了道口子,流了点血,却把淑妃吓得半死。 如玉给他清洗了创口,包扎好,又留了些不留疤痕的外用药膏,并再三保证没有大碍,淑妃这才放她离去。 从景怡宫出来,没了太监跟随,闻着空气里阵阵清香,想着入宫这么长时间还未曾赏过梅园盛景,如玉便索性拐了个弯,绕道梅园回公所。 那些高低错落的殿宇楼台,平日里金碧辉煌,今日被这大雪覆盖,银装素裹,满园的花木也被冰凝雪结,显得晶莹剔透,竟别有一番妖娆之姿。 园中白梅开得正盛,微风吹过,无数带着淡淡幽香的花瓣打着旋悄然飘坠而下,似缤纷的花雨,美不胜收。此情此景竟与朗梨的梨花盛开有异曲同工之妙。 如玉缓缓穿行其间,发间,肩头,衣上……全都落上白梅,染着淡淡的香气。渐渐的,她心神恍惚,似乎重又回到那个这辈子永远也不愿意回想的悲惨时刻…… “少爷。少爷!” “滚,再罗嗦一句,我砍了你的脑袋!” 男子的咒骂着风一般卷了过来,如玉沉在往事中竟未有所觉,被边跑边回头张望的司马炀撞了个正着。 如玉身单力薄,当场被他撞得连退了好几步,靠在梅树上才没有跌倒,手中药箱咣当掉到地上。 司马炀冷不防一脚踩到箱子,扑通摔了个四脚朝天:“他**的!好大的胆子!本少爷的路也敢挡?” “对不起~”如玉红着脸连连道歉。 “瞎了你的狗眼了!”司马炀一肚子火,爬起来冲过去,两人打个照面,如玉秀美斯文的五官一入眼,他本已踢出去的腿停在了半空,又惊又喜地嚷:“是你?” “呃?”如玉蹙起眉尖,疑惑地望着他。 这人一脸奸相,若之前见过,她定然不会全没印象,为何他竟如此兴奋? “哈哈哈!”司马炀打量她几眼,忽地上前拉住她的手,仰天大笑了起来:“好小子!让少爷好找!原来你躲在太医院!” 还真应了一句老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如玉吓了一跳,急忙挣脱:“这位公子。我好象不认识你~” “听好了~”司马炀哪里肯放手,不但不放,人也靠了过去,试图搂他的肩:“我就是鼎鼎大名的司马炀,工部侍郎司马毅是我叔叔,敏贵妃是我姑姑!明白了?” 如玉一听,对方竟是臭名昭著的司马炀,心中已然慌乱,弯下腰自然地避过他,手忙脚乱地捡拾散了一地的工具,嘴里胡乱答道:“原来是司马公子。下官失礼了~” “不失礼,不失礼~”司马炀笑嘻嘻地蹲了下来,按着如玉的手,猥亵地摸着:“你长得真俊!瞧这手,比女人还白净,细软,当个大夫,还真是委屈你了~” “司马公子,”如玉一惊,倏地缩回手,猛地站了起来:“请你自重!” “哟,生气了?”司马炀嘻皮笑脸地凑过来,把头往她怀里拱:“啧啧啧,怎么着,你还想打我呀?呶,哥让你打,你消消气~” “你,你~”如玉又惊又气,不停后退:“别过来!” “都是男人,你怕什么?”司马炀见她神色慌乱,越发兴奋,两眼放光,一步一步逼过去:“来,过来~让哥疼你~” “站住!”如玉退了几步,被梅树挡住去路,退无可退,白着脸厉声喝道:“你再过来,我可要喊人了!” “哎哟~”司马炀慢条斯理地逼过来,在她身前站定,伸手捏着她的下巴,邪邪地笑:“我好怕!” “来人,来人啊!”如玉挣了几下没能挣脱,也顾不上羞耻,一咬牙,放开嗓门嚷了起来。 “哈哈哈~”司马炀不但不怕,反而纵声大笑了起来:“这鬼天气,园子里别说人。就连鬼都没有半个,你便是叫破了嗓子,也没人理!不如留些力气,跟哥哥快活快活?实话说,老子还没试过在雪地里……” 他一边边扑了过去抱住如玉,一张臭哄哄的嘴往她的脸上压过去…… 第163章 痛惩泼皮 第163章痛惩泼皮 “美人,让哥哥好好疼你……”司马炀嘴里说着胡话。两手按着拼命挣扎的如玉,想要一亲香泽。 猥亵的笑声在梅林深处回荡,狰狞的面孔离如玉越来越近,浓浊的呼吸喷到脸上,熏人欲呕,如玉拼尽所有的力量反抗:“放开我!” 她慌乱地声音,脸上愤怒的潮红,眼里羞恼的神情……令司马炀越发兴奋起来,仗着林深无人,对象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也就不急于迫他就犯,yin笑道:“我的好兄弟,你别怕呀!大家都是男人,何必害羞?这会子生气,过一阵你尝到甜头,就会求我了……” 他越逼越近,如玉为了避开他,只得顺着树干往下滑,平躺于雪地上。 司马炀见状再也按捺不住,双眼赤红,低吼一声。猛地扑了上去,将她压在身下:“好兄弟,哥哥这就来疼你……” 如玉心中骇怕,也不敢瞧他那种令人作呕的脸,闭上眼睛,手脚并用,又踢又打。纠缠中,忽地摸到一样硬物,不假思索,抄起来就砸。 司马炀满心以为得逞,忽地剧痛传来,“哎哟~”他一怔神之际,如玉一脚将他踹开,爬起来就跑。 原来如玉慌乱中摸到掉地的药箱,箱子四角镶的铁皮将他的额头戳了个洞,鲜血狂涌,只一会功夫已模糊了他的视线。 司马炀伸手一摸,竟摸了一手的鲜血,他见了血,立刻凶性大发,追上去揪住如玉,照脸就是两个巴掌:“mbd,给脸不要脸!” 他打得性起,提起拳头就揍,忽地后襟一紧,已被人拎了起来,身子凌空飞出。狠狠地砸在梅树上,撞得花枝乱颤,积雪簌簌而下。 司马炀摔得七晕八素,七手八脚地爬起来,嘴里骂骂咧咧:“瞎了你的狗眼……” “孙子!”孙逐流气不打一处来,将他从地上拎起来,抡起巴掌左右开弓,巴掌雨点般扇了上去:“爷爷打的就是你这披着人皮不干人事的畜牲!” 他手劲既大,又是挟怒出掌下来,司马炀的脸已肿得象猪头,两只眼睛眯得只剩一条缝,再加上额上不停流下来的血,模样要多惨便有多惨。 “乔彦~”楚临风快走几步,扶起如玉,瞧见她白玉似的颊上印着两个清晰的掌印,心中蓦地一紧,僵了许久,才涩声道:“你……还好吧?” 他不敢想象,若不是孙逐流生拖活拽着要他一起去见皇后,两人阴错阳差经过梅园。会是什么后果? 如玉瑟缩一下,缓缓抬头一见是他,恨不得立刻死了才好,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楚临风微微叹了口气,放开她,弯腰捡起药箱,以袖抚去箱子边上的血迹。 她以如此柔弱的女儿之身,遭遇如此不堪之事,竟敢奋起与司马炀抗争,心中又是敬佩又是怜惜,一时百感交集,竟有些痴了。 司马炀被揍得满地打滚,不断哀嚎,可他泼皮惯了,嘴里却不肯服输:“姓孙的,有种你打死我,要不然,咱们没完!” “好!”孙逐流怒气反笑:“老子今天不把你打成肉酱算我白练这些年的武功!” 楚临风皱了皱眉,轻声喝止:“逐流~” 这里是深宫大内,哪由得他胡来?到时被有心人反咬一口,有理变成没理,凭白授人以柄。 司马炀是个人精,听出他有所忌讳,立刻嚣张起来,血肉模糊的一张脸直往孙逐流怀里钻:“你打,你打,有种打死老子!” “别拦我!这小子自己找死!”孙逐流剑眉倒竖,冲上去又是两脚:“老子倒要看看。司马毅有没有本事要我给他填命?” 楚临风也知他不打他一顿,肯定出不了气,等他踢完了,才拉住他,回头喝道:“司马炀,你藐视国法,在禁宫中殴打朝廷命官!本王职司京城治安,就算将你就地法办,那也是合理合法!看在敏贵妃的面子上,不予追究,还不快滚?” 司马炀调戏乔彦,两名家丁其实一直尾随在后,因怕坏了他的好事,才躲藏不出,这时见势不好哪敢再藏,连滚带爬地跑出来,跪地叩了几个响头:“谢王爷,将军高抬贵手~” “呸!”孙逐流恨恨地啐了一口痰:“狗东西!以后离乔彦远一点,否则,老子会让你后悔生出来!” “是,是~”两人连声应着,一左一右,架着混身染血的司马炀灰溜溜地离去。 “这小子要再敢招惹你。你就告诉我!老子非剥了他的皮不可!”孙逐流大步走向如玉,猛地见了她浮肿的脸,气得握紧了拳:“那小畜牲竟敢打你的脸?临风,你就不该拦着我!不行,我找他去!” 楚临风叹气:“别惹事了~” 孙逐流冷哧:“不就是个泼皮无赖?惹急了老子,连司马老贼一起宰了!” 楚临风笑了:“得,你是天之骄子,真正的皇亲国戚!这天下都是你们孙家的,你怕谁呀?大齐国横着走,行了吗?” “孙将军~”如玉急忙叫住他:“别。千万别去!我没事,真的!” “真没事?”孙逐流狐疑地打量着她。 官帽歪到一边,发鬓散乱,脸上有掌印,手背上有青紫,因在地上滚动,衣上沾了雪粒和泥屑,但总体看来,还算整齐。 “嗯~”如玉脸上一热,不自在地垂下头:“多谢将军及时援手。” “这点小事,还用得着谢?”孙逐流心中颇不是滋味。 “我,回公所去了。”如玉轻轻地道。 “我送你~”楚临风和孙逐流异口同声道。 如玉本想拒绝,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勇气独自走出这林子,只得默默地接受。 “对了,你怎么跟那泼皮一起到梅园来了?”孙逐流按捺不住好奇。 她难道不知道跟那家伙单独相处,是件多么危险的事情吗? “我去景怡宫给十六皇子治伤,本来想……”如玉垂着眼睛望着地面,没再说下去。 早知道进梅园赏梅会惹出这场祸事,打死她也不会去。 “司马炀吃了这个哑巴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楚临风瞥了她秀美的侧脸一眼,委婉地提醒:“你千万要小心防范,以后若是未央宫的差使,能避就避了吧~” 孙逐流冷声道:“他敢!” “小心使得万年船,”楚临风淡淡地道:“俗话说宁可得罪君子,切莫得罪小人。司马炀是小人中的小人,绝不会就此罢休。你我又不可能随时守在乔彦身旁,多加提防总是没错的。” “多谢王爷提点,下官谨记。” 楚临风皱了皱眉,心中不喜她拒人千里的态度,面上却不好多说,只把药箱交到她手上:“什么也别想,好好休息吧。” “乔彦,”孙逐流一阵冲动,上前握着她的手:“你不要怕!我会警告敏贵妃,让她不敢再打你的主意!” “谢谢~”想着自己当日伤他如此之深,他仍一片赤诚待己。如玉心中一热,几乎滴下泪来。 第164章 达成协议 第164章达成协议 未央宫中,司马炀的嚎叫声几乎将屋顶的琉璃瓦掀翻:“痛痛痛!你想杀人啊?下手轻点~” 敏贵妃轻蹙眉尖,端坐在锦凳上娇声斥责:“瞎嚷嚷什么!本宫的脸都让你丢光了,还不给本宫闭嘴!钱太医,甭理他!这小子就是欠修理!” 钱铮友圆滑老道,低头处理伤口,聪明地保持沉默。只心中暗自纳罕,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敏贵妃的眼皮子底下将这泼皮打得头破血流,头大如斗,完全不留半点情面? “姑妈~”司马炀两眼眯成一条直线,跪地哭道:“我是真的疼啊!你瞧瞧,侄儿被打成什么样了?” “你活该!”敏贵妃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娇叱道:“宫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使性子胡来?” “姑妈!”司马炀哭叫:“我被打倒没什么,但那小子连你也不放在眼里,还放话说要诛咱们司马家的九族呢!” “岂有此理!”敏贵妃柳眉倒竖:“什么人如此大胆,敢藐视本宫?” “回禀娘娘……”家丁正要说话,被司马炀一瞪,缩了脖子。 司马炀抱着被包得象颗粽子的头:“算了,姑妈!人家现在是皇上姑丈跟前的红人,咱们惹不起~” 敏贵妃冷笑:“呸!你别拿话挤兑本宫!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本宫倒要是哪位红人,连本宫也不放在眼里?” 孙逐流是皇帝的亲侄子,真要闹到皇上跟前,他不但讨不到半点好处,还会被训得满头包!但楚临风却没有半点背景靠山,司马炀吃柿子捡软的捏,立刻道:“还不是楚临风那小子?仗着打了几场胜仗,根本没把咱们司马家看在眼里!还说,叔叔能做到尚书,靠的全是姑**裙带关系!可姑妈就算再美如今也已是人老珠黄,好比日落西山,没几天蹦达的了……” 自古美人怕迟暮,司马敏得宠十数载,如今年近四十,最怕的就是别人说她年华老去,青春不再。被司马炀戳到痛苦,勃然大怒:“岂有此理!楚临风,你欺人太甚!” 恰在此时,司马毅收到消息,匆匆来到未央宫,见她盛怒,又见钱铮友立在一帝忙向她递了个眼色:“请娘娘息怒~” 钱铮友更不喜搅入是非,麻利地包扎好,提起药箱告辞:“请娘娘放心,司马公子的伤口已处理完毕,只需依处方内服外敷,不沾生水,不日即可痊愈。” 他走到门边,隐约听到里面敏贵妃咬牙切齿:“好个楚临风,敬酒不吃吃罚酒!上次推了怡儿的婚事,令本宫颜面扫地,这次更是变本加厉,明知咱们司马家只炀儿一条根,竟敢把炀儿打成如此模样!若不严加惩处,难消本宫心头之恨!” 钱铮友摇了摇头,提起衣摆,匆匆离去。 “哎哟,楚临风要杀我!”司马炀配合着敏贵妃,满地打滚:“我活不了了!” “混帐东西!”司马毅又气又疼,喝道:“娘娘面前如此撒泼,成何体统?” “叔叔,姑妈,你们得替我做主呀!他不给我面子,就是i给你们面子!表面上打的是侄儿,实际打的是你二位呀!” 司马毅被他哭得心烦意乱,喝道:“你闭嘴!还有脸哭!让你进宫看姑妈,你却惹事生非!楚临风位高权重,手里还有兵权,就连叔叔都忌他三分!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孽障,好好的惹他做什么?” 司马炀哭丧着脸:“我跟乔彦在梅林幽会,碍着他什么事?他狗拿耗子跳出来跟我抢人,还把我的头打破!你说,这能怪我吗?” 敏贵妃气白了脸:“乔彦又是谁?这浪蹄子胆子倒不小,敢在禁宫中与人私会?” “等等,”司马毅打断她:“这名字好熟,是不是贤王举荐,太医院新进的太医?” “对,就是他!”司马炀素知叔父亦好男色,此时听他一口道破乔彦的来历,显见早已关注,涎着脸道:“叔叔,你把他弄来,咱叔侄一起享用,如何?” “畜牲!”司马毅下不来台,扬手就是一巴掌:“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敏贵妃怒极反笑:“我懒得管你们这些烂帐!滚,都给本宫滚!” “姑妈~”司马炀冲过去,抱住她的腰,在她怀里一顿乱揉:“侄儿对乔彦真的是一片痴心,日思夜想,几欲成狂!你就成全了我吧?我保证,只要得到他,以后一定收心养性,安分守己!” “你胡说什么?”司马毅怒道:“乔彦若是女子,不管是哪家的小姐,叔叔都可替你保媒说亲!但他身为太医,是朝廷六品大员,又不是勾栏院里的小倌!岂是你想要就要得到的?” “哼!”司马炀发狠:“他跟孙逐流,楚临风,三人关系就很暧昧!说不定和贤王也有一腿!凭什么他们能上,我就不能?侄儿咽不下这口气,非上了他不可!” 司马毅何尝不知乔彦姿容俊美,秀若修竹?可她与朝中新贵个个交浅非浅,又有贤王保举,更有花满城虎视在旁,他奸巨滑,岂会因小失大? “你也知他交游广阔,何必非去招惹他?”司马毅怒道:“你也不秤秤自己的斤两!这几个人里,你动得了谁?” “我不管!”司马炀见他不肯松口,又使出杀手锏:“我就要他!叔叔不给我想办法,我这辈子都不娶妻,让司马家绝后!” “你!”司马毅气得直翻白眼。 “行了,”敏贵妃见他们二人闹僵,蹙眉道:“不就是个太医?有什么了不得!也值得你拿一辈子去赌?” “姑妈,你愿意帮我?”司马炀又惊又喜。 如此荒唐的要求,她竟然也肯答应,司马毅吃了一惊:“娘娘~” 敏贵妃不看他,淡淡地道:“本宫倒要看看这姓乔的有什么本事,把你弄得神魂颠倒?” 若是牺牲一名太医,可以换来司马家的后嗣,这门生意也不算吃亏。 司马炀一听有门,顿时大喜:“多谢姑妈~” “慢着~”敏贵妃道:“你乱谢什么,本宫可什么都没答应!” “我保证,你一见他就会喜欢!”司马炀想着如玉柔中带刚的性子,秀美端庄的模样,早已是心痒难耐,喜得合不拢嘴。 敏贵妃斥道:“没出息的东西!回去给我好好养伤,可不许再惹事端了!” “行行行!”司马炀没口子答应:“只要姑妈帮我这次,我保证洗心革面,好好做人!替咱们司马家光宗耀祖!” “小祖宗!”敏贵妃长叹:“你不给本宫闯祸,本宫就阿弥陀佛!哪敢指望你光宗耀祖?” “我就知道,还是姑妈最疼我~” “你平日怎么胡闹姑妈不管,也管不了!可有一条,你得答应本宫~” “只要把乔彦弄到手,别说一条,一百条我也答应~” “这次遂了你的愿,你就得听本宫的话,不管哪家的小姐,赶紧娶妻生子,替司马家传宗接代!”敏贵妃郑重地道。 他一心想娶田青梅,无奈田墨轩左推右诿,一直拖着不肯给予正面答复,看来想与田家结成姻亲是不太可能了。乘这个机会,让他彻底死心,另择佳偶,也好早日替司马家延续香火,早了心愿! “这有何难?包在我身上!”司马炀信誓旦旦。 只要把乔彦弄上了手,还愁田青梅不进他的门? 第165 避之则吉 第165避之则吉 钱铮友回到公所的时候。楚临风和孙逐流还没有离开。 如玉靠着窗坐着,手里捧着一杯茶,脸上的指印非常清晰,破皮的地方已开始浮肿。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屋里的气氛尴尬又微妙。 钱铮友见了这个情形,再联想到刚才发生在未央宫里的那场闹剧,心中已然勾勒出了事情的大致轮廓。但他老于世故,自然不会点破,如常地打着招呼:“王爷,将军,今日是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 “钱大人~”孙逐流更是毫不掩饰对如玉的关切之情,跟着他饶前饶后地走,一再强调:“你帮她定要用最好的药,千万不能留疤!” “逐流~”倒是楚临风觉得有些不妥,轻轻撞他的腰,提醒他注意影响:“钱太医是国手,这点小伤,哪会留疤?” 话说得虽然委婉客气,然而,言外之意。留疤也是不可以的! “下官这里还有些自制的青芝膏,生肌护肤最是有效,乔贤侄不妨拿去一试。”钱铮友从自己的药箱里掏出一只白底蓝花的瓷瓶,还未及递出去,已被孙逐流一把抢在手里。 他拔掉瓶上软木塞,低头闻了一遍,一脸欢喜地把瓶子硬往如玉手里塞:“好香,赶紧抹上吧!” 如玉接也不好,不接也不好,眼睛尴尬得没地方放,更不敢看着钱铮友,只垂着头嗫嗫地道:“对不起~” 钱铮友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大家一起上阵杀敌,是同生死共患难的好兄弟!”孙逐流说着话,想去拍她的肩,手伸到身旁,觉得唐突,又缩了回来,于是一句原本豪气干云的话突然变得软而无力:“你跟我们,还讲什么客气?” “行了,”楚临风看出如玉的不自在,起身离坐:“钱大人回来了,咱们也别打扰两位办公,赶紧走人吧。” “那好吧,”孙逐流自是百般不愿,边走边回头:“乔兄弟,你好好养伤。我改日再找你喝酒。” 如玉脸红得象煮熟的虾子,恨不能地上突然冒个大洞好钻进去,哪里还会搭话? “请将军和王爷放心,”钱铮友把两人送出公所:“公所的事有钱某担着,不会累着乔贤侄的~” 孙逐流正有此意,当下喜不自胜:“这份人情,孙某记下了,改日一定报答。”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钱铮友不露声色,暗暗盘算。 一来敏贵妃确实人老珠黄,有日渐失宠之虞;二来司马炀横行京都做的事的确为人不齿;三来,自古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孙逐流和楚临风风头正健,前途不可限量。事到如今,不如索性再卖个人情给他们。 他打定主意,左右看了看,见无人在侧,遂紧走两步靠过去,压低了声音道:“下官刚从那边过来,看情形,怕是不会善罢甘休。还望将军和王爷多加提防。” “哼!”孙逐流冷哼:“他若不想活了,尽可再玩花样!我认得他姓司马,我的拳头可不认得他!” 楚临风忙撞他一下,示意他不可太张扬,抱拳冲钱铮友行了一礼:“多谢钱大人提醒,楚某谨记。” 钱铮友送了两人回转,见如玉仍站在门边,勾着头望着脚尖,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不禁笑了:“不是老夫吹牛,这青芝膏抹上去,不出三天,肌肤焕然半点痕迹也不留。” “给大人添麻烦了~”如玉越发羞愧难当,声音低得几若蚊叫。 “要不,你先到内室休息?” “不用,”如玉哪里敢托大,赶紧摇头拒绝:“我在这里看些书,钱大人先休息吧。” 钱铮友也知她此时最需要的便是独处,也不坚持,推门进了内室:“我去躺一会,有事叫我。” “是~”如玉恭敬地答,待他掩上门,这才长吁一口气,颓然跌坐到椅子上。 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最怕的就是引人注目,偏偏孙逐流小题大做,钱大人不往奇怪的方面想都不行了! 万一闹得人尽皆知。她要如何在太医院呆下去? 她独坐在窗前,烦一阵,恼一阵,怒一阵,又羞一阵,心神恍惚,早把与孙擎苍的约定忘到脑后。 孙擎苍久候不见人影,按捺不住,跑到公所往里一瞧,她面前摊着本书,眼睛倒是盯着书本,可是视线呆滞,半天也未翻一页,显见早已神游太虚。 “笃笃”他曲指轻敲窗棂:“乔小友~” 哪知如玉灵魂出窍,竟然全没半点反映。 孙擎苍又是讶异又觉有趣,不觉加大了力度,亦略提高了声音:“乔小友!” 如玉回过神,转头去看清窗外人的模样,这才“啊”地一声嚷,惊得跳起来:“抱歉,我全忘了!你等等,我这就去拿针……” “慢着~”只一个照面,孙擎苍已看出不对。手闪电般伸进窗户,握着她的肩:“你的脸怎么了?” “没,没什么~”如玉慌忙垂下头:“不小心撞到门框上。” “哦?”孙擎苍挑眉:“我倒不知道,今年京里流行在门框上雕手掌?” 这么清晰的掌印,她想骗谁? 如玉脸一红,也不吭声,拿了针盒,跟他出去。 钱铮友并不敢真的睡着,听到外面有动静,推开门出来刚好看到如玉和孙擎苍一前一后消失在御花园里。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那身材高大的男子背影。怎么瞧都是当今圣上。 皇上龙体有恙,为什么不找他,偏找名不见经传的乔彦?又,为什么不宣乔彦到交泰殿看诊,要亲临公所?再者,他身边连个小太监都不带,岂不更加蹊跷?最不合理的是,从头到尾,乔彦都没有行君臣之礼! 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他怎么想都透着诡异! 他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房中转圈,等到几乎绝望的时候,如玉终于回来。 “乔,乔大人~”钱铮友急忙迎了上去:“你回来了?” 本以为这小子是个新出茅芦的菜鸟,谁知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若不是误打误撞被他看到,谁猜得到他竟是皇上的眼线耳目? “钱大人?”如玉一脸讶异地看着他:“你没事吧?” 他不是一直称自己贤侄的吗?怎么突然叫起“大人”来了? “你,去哪了?”钱铮友惊疑不定地望着她。 “哦,”如玉不以为意,把针盒放下:“有位认识的侍卫朋友,身子不大舒服,我替他扎针呢。” 钱铮友哪里肯信:“他多大年纪,在何处当差,哪里不舒服?” 都被他逮住了,还想骗他?门都没有! “五十上下,”如玉对答如流:“御前六品带刀侍卫,有陈年偏头痛。” 五十岁的御前带刀侍卫?这谎也撒得太不高明了吧? 钱铮友正要驳诉,忽地忆起一事:“陈年偏头痛?” 皇上确实有偏头痛之疾,且有三十年之久,往年每到冬季必然发作,太医院为此总要闹得鸡飞狗跳几天。今年却相安无事,他一直以为是天偌我皇。难道竟是这小子一直在偷偷给皇上施治的原因? 可,他年纪轻轻,有这本事嘛? 他再打量一下如玉,见她处之泰然,并无心虚气短之感。 慢着,这小子究竟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充楞? 他可得好好掂量一下,闹得不好,阴沟里翻船。栽在这后生小子手上! “有……什么不对吗?”如玉见他瞪着自己不吭声,心中惴惴。 “你对治偏头痛很有经验?”钱铮友决定慢慢绕。 如玉并不觉得这有何好隐瞒,如实相告:“加上这位老伯,一共只治过两位。” “可有效果?”钱铮友再问。 他胆子倒不小,这么点临床经验,也敢拿出来现? “呃~”如玉窒了一下,迟疑地道:“应该,有吧?” 花满城没再跟她提过头疼之事,但他有九狼随侍在侧,就算有发作,也不一定要找她吧? 至于这位新结识的老伯,虽然一直在治疗中,可也不知道究竟是否有多大效果? “什么叫应该?”钱铮友很不满。 “偏头疼是陈年痼疾,很难根治,且需要自己长期保养~”如玉想了想,歉然道:“之前那位患者,已然失去联系太久,我也不知愈后是否良好。至于眼下这位,我还在摸索之中,结果如何,还不好说。” “那,”钱铮友见她不似做伪,心生好奇:“你是如何治的?” “针灸啊~” “我问你针哪几个穴位?”钱铮友决心刨根问底。 “太阳……”如玉只当他与自己切磋,哪知才说一个穴位,就把钱铮友吓个半死:“停停停!” 如玉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你,你真的拿银针扎他的太阳穴?”钱铮友颤着手指着窗子方向。 “原来钱大人看到了呢~”如玉恍然:“你也认识他吗?” “你,真的扎他太阳穴?”钱铮友无力地低吟。 他该说这小子命大,还是不知死活?他知不知道,若是那人有半点差池,整个太医院的人都会因他的莽撞之举送了性命! “当然不止,还有风池,内关,维谷……”如玉懵然不知,曲着手指认真说着心得。 “得,你慢慢研究吧。我,我去躺会~”钱铮友虚脱地移进内室。 乔彦此人,究竟是该与之结交,还是避之则吉? 他,已经拿不定主意了…… 第166章 一问一答 第章问一答 好容易挨到第二天宫值结束。交了班,钱铮友用自己的马车把如玉送到家门口,殷勤叮嘱:“你好好休息,院正那边,我会替你请假,不必忧心。” 如玉正愁脸上掌印未消,明日到太医院不知如何应付众人好奇的目光,钱铮友如此为她着想,着实令她感动:“多谢大人体谅。” “大家同殿为臣,本应相互照应,贤侄何必客气?”钱铮友微微一笑,乘车离去。 如玉目送着马车远离,刚要转身回家,九狼忽然从隔壁蹦了出来:“乔太医,请留步~” “九爷~”如玉吃了一惊,指着隔壁的门:“你,来这有事?” 九狼与她打个照面,冷不丁瞧见颊上隐约有个掌印,愣住:“你脸上怎么回事?”该不会是被人打了吧?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殴打朝廷命官? “没什么~”如玉赶紧抚住脸。低下头:“九爷有什么事?” “爷的偏头疼犯了,”九狼这才省起来意:“特来请乔太医出诊。” 如玉叹息:“九爷医术比我高明得多,说这话,不是埋汰我吗?” “话不是这样说~”九狼微微地笑了:“术业有专攻,若论施毒与解毒,我认了第二,天下没人敢认第一。但针灸嘛,比起乔太医却是棋差一着。” 如玉苦笑着长揖一礼:“可我今日确实累了,就请九爷多辛苦一下,替王爷施针吧。” 她行完礼,立即又垂下头,但只这片刻功夫,九狼已瞧得清清楚楚,她左右颊上各有一个掌印,看样子受掌刮已有时些时间,掌痕边缘已然晕开,轮廊并不清晰,但却不难判断,当时这两掌的力道有多大。 “乔太医言重了~”九狼心中瘟怒,面上不动声色:“既然乔太医身体不适,就请早些休息,属下告退。” 如玉松了口气,胡乱道了声谢,垂着头,匆匆推门而入。 九狼返身进了隔壁院子,直奔主屋。 三狼和六狼正在门外值守,见他过来精神一振。下意识地探头往他身后张望,没见到如玉,六狼顿时拉长了脸:“怎么,就你一个人?乔太医呢?” “这事等下再说,我有要紧事,要见王爷~”九狼说着,提高了声音:“王爷,你睡了吗?” 花满城头疼欲裂,正心烦气躁,听到叫声,顺手抓起枕边书本砸了过去:“滚!” “王爷,”九狼躬身立在门边,并不敢躲:“你还是赶紧去隔壁看看吧,乔太医,好象让人打了。” 三狼皱眉,下意识压低了嗓子斥道:“别胡说!” 就算想撮合王爷,也不能用这种办法。 “就说~”六狼讪笑:“九弟这谎撒得忒不高明,谁信哪?” “这么大的事,我哪敢胡说?”九狼摊手。 “真有此事?”三狼一怔。 六狼则气得跳起来:“谁敢打她?” 她是爷的女人,要杀要剐那都得爷做主,别人凭什么动她一根手指头? “打哪了。伤得重吗?”三狼追问。 “走去!”六狼挽起袖子:“让老子逮住那畜牲,非把他剥皮抽筋了不可~” “有你什么事?”三狼急忙拽住他,抬起下巴朝房里呶了呶:“有爷在呢~” “王爷,这事该怎么办,你倒是给句话啊!”六狼急赤白脸地吼。 九狼见房中并无动静,心中诧异,悄悄推开门房中早已空无一人,哪还有花满城的影子? “别吵了,爷早走了。”三狼望着微微摇晃的窗帘,拍拍六狼的肩,笑了。 ――――――――――――――――――――――――――――――― 如玉一进院子,立刻哑着嗓子一迭声地唤:“颜婶,颜婶~” 颜婶从厨房出来,三步并做两步跑到主屋:“乔大人,有什么需要?” “备水,我要沐浴~”她叫得又快又急,与往日的沉静温文大不相同:“要快,立刻,马上!” “是!”颜婶大惑不解。 不过是要热水,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热水送过来,关上门,直到确定再没有人打扰,再不会有异样的目光窥视,如玉无可抑止地颤抖起来,任委屈的泪水肆意横流。 从昨天到现在,她一直在强装镇定,强装坚强。假装若无其事。可,天知道,那种恐惧有多么深刻,她有多么害怕,有多么无助? 梨园那惨烈而耻辱的一幕,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回放,折磨得她几欲发疯! 她用力拍打着水面,声嘶力竭地怒吼:“不许再缠着我,滚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滚,滚,滚!” 可,不论她怎么掩住耳朵,那**邪恶的笑声依旧在耳畔一遍遍嚣张地回荡! 而他肮脏的嘴里喷出的浓浊的臭味仿佛依然还在她的周身弥漫,挥之不去――即使,褪去了所有的衣物,把自己擦得几乎去掉一层皮! “够了~”一双手,忽地按上她的肩头:“再搓下去,要变血人了!” 如玉浑身寒毛倒竖,目光失了焦距:“啊~~~” 他轻轻一指,她的声音嘎然而止:“别嚷,是我~” 如玉慢慢地抬起头,惊魂稍定后。慢慢拼凑出一张熟悉的脸。 花满城面不改色,弯下腰与她面对面地瞪视着,直到,确定她的瞳眸里有自己清晰的影像,这才淡淡地问:“知道我是谁了?” 如玉瞪着他不语。 “可以谈话了?”花满城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道:“如果不行,你再冷静一下,我不介意等。” 如玉怒视他良久,终于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花满城二话不说,把她从水里捞了出来,扯下床单胡乱擦干了。拖过棉被裹着,逼到她跟前:“我问,你答,不要说废话。” 立下规矩,这才解了她的穴道,冷冷地问:“谁打你?” 如玉咬着唇:“没人~” “没有?那你脸上的掌印哪来的?”花满城一挑眉梢:“别告诉我,是你自己不小心撞的!” 如玉别过头:“不关你的事~” 花满城憋着一股气,慢慢地点了点头:“你不说,我就来猜!你昨天当值,出事也是在宫里!这么拼命擦洗,莫非是想洗掉男人留在身上的痕迹?” 如玉一震,脸色瞬间惨白。 “说,那人是谁?”花满城本来是随口乱猜,意在激起她的愤怒,矢口反驳时会露出破绽,谁知她竟是如此反应,顿时心一紧,眼睛眯成一条直线:“是不是……皇帝?他按捺不住,临幸你了?” 犹是他自诩定力超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这句话说到末尾,语气已然高亢,声音也抑制不住地颤了起来。 “你,你,胡说!”如玉气得发抖。 “不是?”花满城紧崩的心弦一松,缓了脸色:“那是谁?宫里就那么几个男人,随便一查,便可水落石出!你别想瞒我!” “真的没有!”如玉握紧了拳:“花满城,你就那么希望我出事?” “真没事?”花满城不信。 “没有,没有,没有!”如玉一迭声地否认:“要我说几遍,你才肯信?” 花满城盯着她看了良久,见她不似做伪,终于相信了,伸指按上她的额,笑:“那你发什么神经?洗个澡而已,鸡猫子鬼叫地吓死人。还把自己弄得跟猴子屁股似的,丑死了~” 只要没出事就行,至于那个敢惹她的人,他肯定要查出来,慢慢修理! “我喜欢,你管得着吗?”如玉气得口不择言。 “你是我的~”花满城捞起她一络秀发绕在指间,淡淡地道:“除了我,没有人可以弄伤你。就算你自己也不行,明白吗?” 如玉忍无可忍:“花满城,你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操控我的生死?” 花满城深深地看着她,笃定地道:“就凭,我是你的男人!”最初的,也是最后的,这辈子唯一的男人! “你,你,你无耻!”如玉的脸轰地一下涨得通红,想也没想,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地一声脆响,如玉呆住,愕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她,真的打了他一巴掌? “气消了?”花满城挑眉。 “你,你……”如玉讷讷不成语,疑惑不已。 他,为何不躲?他明明可以躲开的! 花满城若无其事地起身,捞了条干毛巾扔给她:“头发还没干,擦擦。另外,小九把药方给了颜婶,记得喝完再睡。” “放心,有人值夜。”花满城说着话已走到窗前,单手撑着窗台跃出去,忽地又探进头来:“啊,忘了告诉你,我搬到隔壁来住了。有兴趣的话,可以过来一起吃早点,顺便还能用马车捎你一程。” 如玉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他,完全不知所措。 他在说什么,为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你再这么看着我,我会认为是想留我过夜。”花满城叹了一口气:“你要留我吗?” “滚!” 第167章 佛寺赏雪 第167章佛寺赏雪 “昨日宫中一切太平,并未有任何事情发生。乔太医进宫后,被传到景怡宫为十六皇子治伤,之后楚临风和孙逐流陪着她一同回了公所,期间并未去过别的地方,也未与任何人发生冲突。”四狼恭恭敬敬地道。 “照你这么说,”花满城抬起眼,冷冷地觑他一眼:“她是被鬼打了?” 四狼尴尬地垂下眼帘,不敢吭声。 花满城怒道:“这才多大点事,竟然查不到?上了战场,要你刺探敌情,又当如何?我养你这废物何用?” “王爷息怒~”三狼适时插言,替四狼解围:“依卑职看来,应该是有人动用手段,封锁了消息。” “哼!”花满城冷笑:“楚临风还没这么高明的手段!” 况且,他也没有理由做这种无聊的事!至于孙逐流,则根本想不到这一层! “楚将军或许没有,”三狼压低了声音,小心提醒:“但,有一个人……” 花满城眉心一跳,倏地转过头看他。 在宫里,还有谁比他更有能力?他甚至都不必亲自出面就可轻松摆平――虽说此举有效地阻止了谣言的扩大和外传,从而维护了如玉的名声。但,做为一国之君,他有这么闲吗? 三狼恭顺地低下头:“当然,王爷若一定要追查下去,也并不是完全无迹可遁……” “老三~”花满城抄起茶盏,眼中带笑,令人胆寒地笑:“你长本事了啊!在本王面前卖起关子来了!” “属下猜测,”三狼脸一红:“钱铮友太医,可能会知道一些内情。” “我立刻去查!”四狼不待吩咐,转身便走。 “王爷~”三狼犹豫一下,硬着头皮道:“若查出肇事之人,王爷打算如何处置?” 花满城神色冷竣:“怎么,你打算替他求情?” 三狼恳切地道:“属下只是希望王爷能三思而后行。他敢在宫内殴打朝廷命官,其背景定然不俗……” “三哥,”听到这里,一直沉默的五狼不满了:“你胆子啥时变这么小了?” “咱们当然不怕~”三狼苦笑:“可你有没有想过乔太医的立场?她不会一辈子在太医院里做事。事情闹大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花满城崩着脸没吭声,但眼中的不悦之色已淡了许多。 “那,”五狼窒了一下:“依三哥,这事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 啸天十三狼可受不起这窝囊气! 三狼看花满城一眼,见他并未制止,慢吞吞地道:“其实,我猜那人已受到惩罚了。” 五狼不解:“人都没找出来,怎么惩罚?” “楚临风会忍,孙逐流不会。”九狼从外面进来,接过话头。 五狼强辩:“你怎么知道?说不定他们是事后才赶到呢?” “懒得跟你讲。”九狼不屑解释,直接放弃。 三狼点了点头:“既然孙逐流和楚临风已搅和进来了,咱们大可静观其变。当务之急,是加强对乔太医的保护。” “哼!”花满城冷哼一声,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三狼知道他虽未完全赞同,至少是勉强同意,悄然松了口气:“属下这就去安排。” 五狼更加茫然,追上去纠缠:“你的意思乔太医以后还有危险?为什么?那人跟她有仇?三哥,你别走啊!把话说清楚……” “王爷,孙逐流来了~”九狼赶紧禀报。 “他不去衙门办公,跑这来献什么殷勤?” 九狼垂着头,聪明地保持沉默。 “她人呢?”花满城皱眉。 “应该还在睡。”安神汤加苏合香的药效,没有这么快过去。 “嗯~”花满城满意地点头,起身往外走:“备车!” “是~” 花满城翻过围墙,直接进了如玉的家,熟练地推开卧室窗户,见她果然还在沉睡。 孙逐流和颜婶的对话清晰地传了进来:“……不用叫,让她睡吧。我左右无事,等一会也无妨。” “那,少爷在这里坐一会,我去泡茶。” 花满城冷笑一声,悄没声息地潜了进去,将如玉连人带被抱在怀里,复从原路返回,搬进了马车。 九狼轻轻挥鞭,马车“笃笃”,大刺刺地自乔府门前经过,很快出了苇子巷。 “爷,咱们这是要往哪?”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兜了个圈子,九狼问。 “随便~”花满城闭着眼睛,淡淡地道:“清静就行。” “不如去玉佛寺吧?”九狼侧头想了想,建议:“那里离城三十里,天气又冷,人一定多不了。等乔太医醒了,王爷还可与她踏雪赏梅。” “赶车便赶车,哪这么多废话?”花满城斥道。 九狼嘿嘿一笑,果然牢牢地闭紧了嘴巴。 不出所料,因雪天路滑,天寒地冻,玉佛寺游人寥寥。放眼望去,于群山裹素,万木披银中隐隐露出几点飞檐,被太阳一照,折射着七彩的光环,端的是美不胜收。 如玉睡到自然醒,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马车顶篷,顿时茫然。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蓦地坐直身体:“呀~” 这明明是自己的被子,自己的衣裳,可为什么却在马车里? “你醒了?”花满城并未远离,听到声音,隔着帘子道:“包袱里有衣服,箱子里铜镜,收拾好了出来吧~。” “王,爷?”如玉又惊又诧。 “你是自己换,还是要我帮你换?”冷竣的声音飘进来。 卑鄙!除了威胁,他还会不会别的? 如玉敢怒不敢言,找了一遍,果然发现车厢角落扔着一只红色木箱,上面放着一个粉缎布包。打开一瞧,竟是一套女装。 月白的夹袄配着银蓝的缎裙,搭着一条纯白的狐狸围脖,清雅中透着高贵,庄端里显着大气。 如玉皱了皱眉,放下衣服,打开箱子。 里面放着一柄桃木梳,一面铜镜,此外,只有一枝白玉簪。造型非常简单,但玉质却极佳,看得出价格不斐。 如玉一颤,心尖上象被什么轻轻刺了一下,酸痛从四肢百骸里翻涌而来,泪水无声地滑下来,流到嘴角,又苦又涩…… “磨蹭什么?”花满城见车内久久没有动静,心生不耐,冷声催促:“难道,真在等我亲手帮你穿?” 生恐他真的闯进来,如玉一急:“别,别进来!” “切~”花满城撇唇,眼里却浮起笑容:“也没什么好看~” 抹去颊边泪痕,如玉强打精神,低声问:“还有没有,别的?” “不喜欢?”花满城微怔,随即恍然:“除非你想穿僧服,否则将就着穿吧。” “僧服?”如玉一呆:“什么意思?” “给你半盏茶时间,自己出来看。” 片刻之后,车厢里传来悉簌之声,花满城微微一笑,袖起手,慢慢地踱开。 第168章 悲愤问天 第168章悲愤问天 “玉佛寺?”看着半山高高矗立的汉白玉山门上龙飞凤舞的大字,如玉的表情非常惊讶。 他怎么看也不象是会进庙烧香,求神拜佛之人。 “怎么,我不能来吗?”花满城对她的反应早在预实之中,嘲讽地弯起了唇。 被看穿心思,如玉显得有些尴尬:“我,只是觉得意外。” 花满城冷冷一笑:“象我这种双手染满了鲜血的人,也来求佛祖庇偌,岂非笑掉别人大牙?”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又要来呢? 如玉虽感疑惑,却只存疑于心,并不宣之于口。 见她不吭声,花满城心中恼怒,故意道:“孙逐流那小子来了,本王看他不顺眼,特地把你劫走的。” 如玉怔了怔,心道:在未完全调整好情绪之前,两人见面徒增尴尬,避开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不动声色,花满城反而有些心浮气躁:“你不生气,不希望我立刻送你回去?” “生气有用吗?”如玉淡淡地反问:“你会听从我的意见,把我送回去吗?” 一年来的斗争经验早已告诉她,正面冲突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反倒是消极抵抗偶尔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花满城窒了一下,忽然生出一种理屈词穷之感。 他沉默了好一会,讪讪地指着远处的山林道:“绕过前面那道梁,就是著名的香雪海。听说里面有数千株梅树,清一色的白梅,每当寒梅傲雪之季,根本分不清哪是梅花,哪是雪花。正所谓,梅需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听到“梅花”二字,如玉的脸一白,下意识地停了下来,他拉拉杂杂了一堆,她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怎么,”敏感地察觉到她异样,他转过头来看她:“你不喜欢梅花?” 如玉垂着头含糊地应了一声,双手在袖子里紧攥成拳,身子止不住一阵阵地发抖。 花满城蹙起眉尖:“你抖什么,很冷吗?” “回去吧~”如玉猝然转身,仓促地往回走。 “等等~”花满城反手拽住她,触手竟是一片冰凉。微微的颤抖透过她纤细的指尖传到他的掌心,莫名让他的心揪了起来:“你究竟在怕什么?” “没有~”如玉咬着唇,声音低到几不可闻。 “如玉~”花满城抬起她的下巴,斩钉截铁地道:“你最好说实话,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更不要试图欺骗我!” “我,”如玉挣了几下没有挣开,只得移开目光:“没有~” 花满城咬牙切齿地道:“你应该知道,惹恼了我,对你没有半点好处!” “乖乖地顺从,难道就有好处了吗?”如玉忽然激动起来:“我活了十九年,一直乖巧柔顺,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可是,老天爷是怎么对待我的?” 花满城一呆,脑子里忽地浮现起梨园的那一幕。 她,是因为白梅盛开的景色太象梨园,才却步不前的吗? “你说过,只要我听话,你就会放过我的家人,放过我!可是,你做到了吗?我受够了你的谎言和折磨!我不需要任何好处,只要你离开,走得远远的,从我的视线,我的生活里消失,永远!” 如玉瞪大了眼睛瞪着他,苍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泪水肆意地横流着,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从心灵深处发出的悲鸣声如一记记铁锤重重地敲在花满城的心上。 他以为那不过是浮生中的一梦,很快就会在时间的长河里消逝不见。却没有想到,从事发的那一刻直到今天,她一直被困在这个恶梦里,走不出来。 花满城看着她,一贯坚硬冰冷的心,忽然软了。 他上前一步,揽着她的肩,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玉儿……”对不起! 假如时光可以倒流,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再做出任何伤害她的选择。 “你走开,不要碰我!”如玉哭叫着,拼力挣扎:“滚开,滚,滚啊!” 如玉的悲愤无可抑制,哭得声嘶力竭:“我从来也不曾伤天害理,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花满城没有说话,只低头默默地亲吻着她的发梢。 这一刻,他突然发现:就算伤害已经造成,伤痕无法抹平;就有朝一日,真相大白于天下,她将永远都不会原谅他;可,即使他明知她深深地恨着他,他都没办法放开她的手。他,已经离不开她…… 这场痛哭,发泄了如玉长期积压在心底的情绪,更消耗掉她大部份的体力,返程的路上,她睡着了。梦中犹紧锁着愁眉,并不时发出一两声哀怨地抽泣。 花满城盘腿坐在车中,低眸看着她瘦得只剩巴掌大的小脸,情不自禁将她抱在怀里,替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手指则无意识地抚上她的眉梢,一遍又一遍,固执地想要将它抚平。 “爷~”九狼低声询问:“是把乔太医直接送回去,还是先回府?” “先回府吧。”花满城沉默了一会,淡淡地答。 “我要回家。”如玉忽地接了一句。 “你这个样子怎么回去?”花满城讪讪地放开她,轻咳了一声,道:“总得先换了官服才好进门。” “我不去你家。”如玉垂着头,固执地道:“衣服你怎么拿走的,怎么送回来。我还在车里换就是~” “这里可是大街,人来人往的!”花满城的声音严厉了起来。 如玉倔强地沉默着。 她也知道此举荒唐之极,以往的她连想都不敢想!只是知道会惹他生气,她就偏要坚持! “爷~”二人好不容易消停,眼看着又要争执起来,九狼急忙道:“要不,咱们用老办法,乔太医也不用跟爷回府换衣服,直接回家不就结了?” “什么老办法?”如玉心生疑惑。 “嘿嘿~”九狼干笑一声,跃下马车,径直进了院子,过不多会出来:“行了。” 花满城冷哼一声,抬腿下了车,负着车旁:“乘现在没人,赶紧进去吧。” 如玉心怦怦直跳,咬着牙跳了出来,也不敢往四周看,低着头闪进了院子,一溜烟跑进了房,反手掩上房门,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 第169章 腊八喝粥 第169章腊八喝粥 天刚蒙蒙亮,如玉刚走出巷口,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地滑过来,停在了她的身旁。 五狼利落地从车辕上跳下来,冲她微微一笑:“乔大人,早。” “五爷~”如玉叹息:“我说过很多次了……” “上来~”低沉的男音忽地从锦帘内传了出来,打断了如玉的抗议。 他既在车上,纠缠下去,难看的只会是自己。如玉无奈,只得上了车,拣了离他最远地位置坐下。 花满城见她脸有倦容,很是不满:“昨夜没睡好吗?脸色这么难看!” 如玉掉过头,盯着车窗帘子――害她睡不好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 “药呢,喝了没有?”花满城再问。 如玉依旧不吭声,心道:你管我喝没喝药?病是你给的,再来逼我喝药示好,岂非太可笑了一点? 花满城讨了个没趣,悻悻地闭了嘴,两个人陷入沉默,直到马车缓缓停下,五狼小声提醒:“到了。” 如玉不看他,掀开帘子跳了下去,发现马车竟然停在距太医院半条街的转角处。 “老实在太医院呆着,不要乱跑,晚上再来接你。”花满城交待一句,也不等她回答,放下帘子,自顾自地扬长而去。 如玉气结,冲着马车后扬起的雪粒,恨恨地道:“谁要你来接?我偏要乱跑,你管得着么?” 心神不宁地过了一上午,午时将至,院使左清臣忽然领着贤王过来:“乔大人,贤王来看你了。” “左大人,王爷~”如玉一惊,急忙起身让座。 贤王笑呵呵地道:“清臣啊,我这位小友表现如何呀?没给我丢脸吧?” 左清臣人老成精,知道贤王对如玉另眼相看,自然只拣好听的说:“乔大人勤学好问,潜心向学,兼之禀性柔和,恭谦有礼,进退有据,院中提及乔大人,个个都赞不绝口。” 贤王笑得眯起了双眼:“乔贤侄虽是本王举荐的,但他的确是个人材,对吧?” 如玉面薄,被两人当面夸奖,顿时又羞又窘,红透了耳根。 左清臣诺诺连声,又跟贤王客套了几句,便拱手道别:“你们谈,我还有些事,先告退了。” “实不相瞒,”贤王笑眯眯地道:“本王有些私事需与乔贤侄一起办理,特地前来借人。不知院正大人,可否准许啊?” 左清臣陪着笑道:“贤王要人,莫说正是清闲时候,就算人手再紧张,也得听从吩咐不是?” “这么说,左大人是同意放人咯?”贤王哈哈一笑。 “贤王请自便。” “如此,本王便不客气了~”贤王拉了如玉便出门。 如玉懵懵懂懂被他带上了马车,惊讶地问:“王爷,可是家中有人生病?” “怎么,没病就不能找你?”贤王反问。 “当然不是~”除了医术,她别无所长。而以贤王之能,有什么需要她帮忙? “那么,你信不过本王?”贤王见她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觉得有趣,随口调侃:“怕我把你骗出去卖了?” “王爷说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如玉红了脸,讷讷地道。 “那就别问,到地头自然就明白了。”贤王神秘一笑,补了一句:“不会让你后悔就是了。” 如玉转念一想:这样也好,省得面对花满城。 车上,贤王与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问的多是些日常琐事。 如玉紧崩的情绪放松下来,渐渐地不再拘谨,对答如流。 终于,奔驰的马车停下来,如玉下了马车,抬起头来一瞧,顿时惊得面无人色――这不是靖边王府吗? 贤王颇为得意,睨着她宣布谜底:“今天腊八,临风请大家喝粥,顺便小聚一回。怎样,这个主意不错吧?” “王爷~”眼见楚临风和孙逐流双双从门内迎了出来,冷汗瞬间爬满了如玉的背脊,她开口,竟哑了嗓子。 贤王并未注意到她的异常,兴致高昂地笑道:“逐流,本王幸不辱命,总算把乔贤侄请到,那坛五十年女儿红,何时送到我家去?” “三叔真是好没出息!”孙逐流与他素来亲厚,口没遮拦惯了,笑着回敬:“不过是坛酒,也值当追着来讨!就不怕给人笑话!” 楚临风心细,见如玉面色苍白,关心地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如玉脑子嗡嗡做响,望着他,半天做不得声。 真是冤家路窄,万万没有想到,贤王所指,竟会是楚临风的家! 贤王听到两人对话,回过头,见如玉一脸呆滞的模样,乐了:“这孩子,也忒老实!这样就傻了?第一次进宫,不知吓成啥样!” “别都杵着呀,进门再说吧。”孙逐流过来,揽着楚临风的肩,眼睛却望着如玉。 “啊呀~”楚临风不好意思地道:“光顾着寒暄,连礼数都忘了。” “走走走,”贤王过来挽着如玉的手:“进去喝他个痛快!” “不是,”如玉回过神,艰难地挤出一句:“我有点不舒服,想回去休息。” 哪知孙逐流一听急了,盯着她猛瞧,一迭声地嚷嚷:“不舒服还乱跑什么?临风家没有房间给你休息吗?哪不舒服,吃药了没有,要不要宣太医啊?” 贤王听了只觉好气又好笑:“逐流,你瞎紧张什么?乔贤侄自个不就是太医吗?” 孙逐流振振有词:“她这不是病了吗?” “别听她瞎扯!”贤王不以为然,硬拉着她往里走:“刚才还好好的呢,哪有什么病?我看啊,她这是想溜~” “我……”如玉本就不擅说谎,被他一语道破心事,急切间更是找不着借口,又是惊怕羞窘,又是胆怯心虚,冷汗涔涔而下。 楚临风既怜惜又懊恼:“我看她不似做伪,怕是真的生了急病,不如请贤王将她送回去吧。” 看起来,她是不愿意到他家做客,这才籍词拖托。 如玉又是愧疚,又是感激,不敢看他的眼睛,默默地移开视线。 “临风此言差矣!”贤王打量如玉一眼,正色道:“既然乔贤侄真的得了病,那便该依逐流所言,请她进屋休息,顺便延请大夫医治。岂可送回了事?” 楚临风被训得做不得声,唯有苦笑:“晚辈考虑不周,王爷教训得是。” 孙逐流倒觉有些过意不去,刚要开口,贤王递了个眼色过来:交给我便是。 他于是闭口不言,静观其变。 “听说侄媳家学渊源,医术亦很了得。”贤王倚老卖老,索性直接开口:“若临风不介意,不如请她出来给乔贤侄把把脉?” “应该的~”楚临风只得应承。 如玉如何敢让靖王妃替自己看病?唬得连连摇手:“我是老毛病,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会便可,不敢劳烦王妃。” “就是嘛~”贤王笑道:“既然没什么大病,那就不要扫兴。你若是实在害怕,最多以茶代酒便是,如何?” 话说到这份上,如玉已是骑虎难下,只得勉强同意入内。 ps:春节长了点,因为回乡下过年,没网。回来后中毒,系统重做,俺把帐号给忘掉了,好容易找回来的。滴汗 第170章 姐妹相见 第170章姐妹相见 腊月初八又称腊八节,欢庆丰收,感谢祖先和神灵,这一天,家家户户都吃腊八粥。原料虽因各家喜好不同而有所区别,却是大同小异。 面对满桌珍肴美酒,贤王等人谈笑风生,如玉却如坐针毡,恨不能时间飞逝,转眼天黑离开这是非之地。 忽闻席上笑语突止,环佩叮当声渐行渐近。 如玉茫然扭头,猛然见到如兰笑语盈盈,亲自托着一只红漆描金托盘款款而来,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惊得站了起来。 满桌人皆坐,她独立席间自然格外扎眼,如兰极自然地将视线扫过来,忽地见了如玉,惊得大叫一声:“鬼啊!”手中托盘咣当摔落,碗碎粥撒,一地狼籍。 孙逐流对着大门而坐,瞧得清清楚楚,脱口唤道:“嫂夫人,小心!” 这声“嫂夫人”入耳,如玉更是如遭雷殛! 难怪,她总觉得上次会面,爹心事重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原来,竟是兰子顶着她的名字,嫁给了楚临风! 楚临风急忙起身离席,扶着她的肩:“如玉,没伤着吧?” 这声“如玉”一唤,姐妹二人都是一震。 如玉的脸色变了几变,终是咬紧了牙关,一声未吭。 如兰更是面色惨白,目光呆滞地瞪着如玉,双腿已无力支撑自己,倚着他的臂弯一个劲地往下滑。脑中嗡嗡做响,对他的询问已充耳不闻,只不停地低喃:“不可能,这不可能!” 如玉性子本就比如兰内敛,又在官场混了这许多时候,此刻虽已心乱如麻,百味杂呈,却很快掩饰好情绪,歉然道:“对不起,下官行为莽撞,吓到尊夫人了~” 饶是如此,亦已脸白如纸。 贤王挑起眉毛,目光在如玉的身上绕了一圈,笑道:“乔贤侄眉目俊秀,素有宋玉再生之誉,只一杯薄酒,已至面目可憎,竟将侄媳吓得几欲晕厥,真真罪过!” 这本是调侃取笑之词,意在冲淡紧张气氛,然而现场各人谁也笑不出来。 如兰那石破天惊地的一声“鬼啊!”已深入人心,惹起无数猜疑。 只是此事太过尴尬蹊跷,都只在心中存疑,谁也不敢表现出来。 楚临风离如兰最近,别人或许未曾注意,他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心知她们二人必然是认识的!只不知何故,见到她会一惊至此? 此时却不是追究的时候,他只得按捺满心的疑惑:“抱歉,内子无状,惊了各位。” “跟我们还客气什么?”孙逐流道:“照顾嫂夫人要紧!” 贤王摇了摇手,道:“对对对,不必管我们,赶紧送侄媳妇回房休息吧。” 楚临风向众人告了声罪,扶着如兰的肩,压低了声音道:“来,我送你回房休息~” 如兰全身软绵绵的,被楚临风半扶半抱地送进内堂。 余下各人继续喝酒,如玉勉强坐了片刻,终究放不下心:“要不,下官还是去看看靖边王妃吧?” “也好~”贤王点了点头:“你去替侄媳把把脉,也好让临风放心。” “不用了~”楚临风适时折返,笑道:“内子胆小,刚才服了些清心散,已然无碍,累各位受惊了。临风自罚三杯,给大家赔罪~” 如玉哪里还有心思喝酒?又不敢即刻便走,免得更着了痕迹,好容易又挨了半个时辰,胡乱找了个借口告辞出来。 她低头疾行,一口气走出一条街,直到巍峨的靖边王府消失在视线之外,这才停下脚步,仰头看着湛青的天幕,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她早知造化弄人,不料命运多舛竟至如斯! “苍天啊,你待我何其不公!”她捶着胸,发出愤怒地嘶吼。 “颜如玉!”尖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如玉蓦然回头,如兰巷的拐角处,一脸怨愤地盯着她,咬牙切齿地道:“我一直以为眼花看错了,我一直盼望这不是真的!没想到,真的是你!” “兰子……”她泪盈于睫,下意识地向她靠近。 “别过来!”如兰厉声喝道:“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还要象鬼一样出现?” “兰子,你听我说……”如玉伸着手,急切地想要解释什么,喉间挤着千言万语,偏偏不知如何诉说,唯有泪千行。 “你一向都比我聪明,喜欢你的人也多如牛毛!为什么还要来跟我争楚大哥?”如兰一声声地泣问:“你**不是我的错,离家也不是我逼的!既然已决定隐姓埋名,就该老老实实地做你的官!为什么要跑来扰乱我平静的生活?为什么?嘎?” “我没有,我没有……”如玉心痛如绞,再也顾不得避忌,冲上去紧紧地抱住她:“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 “哈哈哈~”如兰笑得几乎岔了气:“不知道?你与楚大哥情同手足,同朝为官,他的事,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如玉百口莫辩。 “你真狠真毒真不要脸!让娘背着逼死你的骂名,自己却悄悄地去找楚大哥!今天找上门来杀我一个措手不及!下一步呢?你会怎么做?宣布你才是御笔亲封的靖边王妃,而我,只是个冒牌货,对不对?对不对,嘎?” “兰子,你别这样~”如玉又惊又愧又心疼。 “爹知道你在京里当官吧?”如兰瞪大了眼睛,仇恨地看着她:“你们联合起来,骗了我和娘,对吗?所以,娘努力拉拢我和楚大哥的婚事,爹却拼命反对!对吗?” “不是,不是这样的!” “怎么办呢?”如兰挺直了背,握紧了拳头,话说得又快又急:“你忍辱负重,费了尽心机去接近楚大哥,他却不要你!” “兰子……”心口的伤疤被生生地揭开,如玉神色惨然,眼中渗出惊痛地绝望之色。 “又来了!”如兰敛起笑容,一脸鄙夷地瞪着她:“又想摆出这副无辜的嘴脸来博同情,争宠爱!从小到大,一直如此!我受够了!我告诉你,我绝不会把楚大哥让给你!他是我的!” “兰子,”如玉哽咽着握着她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胸前:“我从未想过要夺走你的幸福!你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呀!姐要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原谅我?” “滚开!”如兰用力推开她:“谁是你妹妹!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永远!” 完,她再不看如玉一眼,迅速消失在小巷深处。 如玉凄然地跌坐在地上,心口象被铁锤重重地击打,四分五裂,簌簌地碎了一地…… 这绝不是她想象中姐妹重逢的场景!她万万想不到,她捧在掌心疼爱的妹妹,对她的成见竟会如此之深,恨意竟会如此强!强到她无法负荷! 是她做错了吗?是她错了吧! 既已受到如此遭遇,本就该一死了之,以存清白。 她不应该活着,更不该妄想抹掉那污秽的过去,重新站起来,开始新的生活! 第171章 伊人如玉 第171章伊人如玉 孙逐流茫然而无措地呆立着,如玉带着压抑而悲伤的啜泣声,隔着一道短短的围墙,清晰地传入耳中,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本来只是担心她,才会找个借口跟出来。没想到追出来后,却看到如兰气冲冲地跟在她的身后。 他一时好奇,想要弄清她们的关系,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从她们的对话中,探明她的身份。 颜如玉! 原来,这才是她的名字。 果然是人如其名,温婉安静,清雅如玉。 他既悲且喜,默默地念着她的名字。 早知真相如此残酷,他就不该鼓动三叔连哄带骗,把她弄进靖边王府! 本来想让她见见如兰,从而彻底对临风死心,谁料到她才是楚家真正的女主人! 朋友妻不可戏,她既是临风的发妻,他要如何遵循内心的声音,勇敢地追求所爱?从今以后,在临风,在如玉的面前,他该如何自处? 巷内外,一墙之隔,如玉泪流满面,孙逐流失魂落魄。 车声辚辚,马车轻快地驶过,锦帘微掀之处,人影闪动,抄起如玉,转瞬遁入马车远去。 待得孙逐流察觉不对,情急之下跃上墙头观望时,巷内早已是芳踪杳杳,渺无人迹。 他既惊且惑,独对空巷,怅惘不已。 如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地惊呼,已被一双铁臂拥进了坚硬的胸膛,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 “嘘~”修长的手指轻按嘴唇,温热的气鼻直逼耳际:“是我~” 她又惊又怒,开始奋力挣扎:“怎么又是你?” 花满城皱眉,随手地点了她的穴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地,先回去再说~” 什么?她跟他之间有什么好说?他为何阴魂不散,一直纠缠着她? 如玉气怒交加,偏又无力反抗,登时泪如泉涌。 花满城剑眉微拧,胸口莫名地又闷又堵。 她们姐妹二人当街争执,看着如兰咄咄逼人,她却百口莫辩,而如兰发泄完胸中积怨,愤而离去时,她却只能独立寒风中,无助而绝望地哭泣。 那时,他才终于明白――他眼里的云淡风轻在她的世界并不只是一场噩梦,而是足以令天地变色的惊涛骇浪,已然颠覆了她整个人生! 她失去的不仅仅是女人最宝贵的贞c,亦不是世人眼里的最佳夫婿,荣华富贵,而是她一直视若珍宝的家人! 那突然间汹涌而来的悔意,更令他蓦然醒悟――他对她早已不仅仅只是欣赏,喜欢,怜惜,疼爱……而是混和以上所有的感情在内的,深深的爱! 这种被他鄙夷,为他所不屑,甚至唾弃的感情,竟然也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原来,一直弥漫在胸口的这种酸酸涩涩的感觉,就叫做心疼。 他也终于明白,那总是盘亘在心里莫名的不安与焦虑来自何方。 一直以来,他固执地纠缠着她,不肯放过她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内心深处的对她的渴望。 他渴望得到她的回应,渴望得到她的爱,渴望与她一生相守。 这种感情对他太过陌生。 他长年征战,统兵带将是他的强项。 面对战争,他从来都不曾犹豫――因为他知道该如何赢得一场战役,夺回任何一座城池;然而,从来也没有人教过他,要如何经营一段感情? 因此,他需要时间――整理并且思考。下一步,他该怎么办? 马车载着如玉一路未停,直接驶进了逍遥王府。花满城抱着她进了内室,将她安放在雕花大床上,盖上丝被。 花满城站在床边,身子微倾,拧着眉觑着她:“我说过,要你哪也别去,乖乖在太医院等我,为什么不听?” 如玉苦于穴道被点,做不得声,也动弹不得半分,只得瞪大了眼睛怒视着他。 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她脸上泪痕未干,又是伤心又是愤怒,看起来格外楚楚可怜。 花满城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伸手替她抹干了泪:“哭什么?眼泪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有本事,就不会在街上哭得如此凄惨!”花满城嘲讽地弯起了唇:“若不是碰巧遇到我,整条街都会你的眼泪淹没!” 你! 如玉心中气苦,眼中不由再次浮起泪雾。 “算了,”花满城认命地抚着额头:“你安心睡一觉,这件事我会处理。” 不要!如玉惊得花容失色。 如兰本性其实不坏,只是这些年被二娘惯得刁蛮任性,家境殷实又无其他兄弟姐妹;她性子本就温和,不喜与人争执;再加上如兰年纪尚小,未经过挫折,哪里懂得体恤他人? 她若与花满城杠上,一句话不合,岂不是白白送掉小命? “放心,”花满城瞥她一眼,冷冷地道:“我不会杀了她。” 这事也不是杀人就可以解决的。 虽然,想到她对如玉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就算杀她一百次也不够!但,谁让她是如玉的亲妹妹呢?再无礼傲慢,没心没肺,他也只能忍。 想到这里,花满城再一次叹息。 他手握重兵,身系数十万人的性命,从来都是恣意妄为,随心而动!他曾经以为“忍”字永远与他无缘。不曾想,在他的生命里,居然也有必需忍耐的人和事! 世事,果然难料! 如玉哪里肯信?又气又急,拼命瞪大了眼睛瞪着他。 花满城瞧了觉得有趣,随手解了她的穴道:“别再瞪了,再瞪,眼珠要掉出来了!” “那也不行,这是我的家事,我们姐妹自会协商处理,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插手?”如玉找回声音,立刻抗议。 “外人?”花满城意味深长地一笑。 如玉被他笑得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只得别开目光强调:“总之,我不准你动如兰一根寒毛!” 她胆上长毛了,竟然敢在他的面前大呼小叫? “怎么办呢?”花满城一笑即敛,不冷不热地道:“我已经插手此事了。” 如玉大吃一惊,蓦地提高了声音,脸上浮起潮红:“你,你把如兰怎样了?” “这个,就要看她的表现了。”花满城不肯正面答复,一指点了她的睡穴:“而且,你的话未免也太多了点。” 如玉心有不甘,恨恨地闭上了眼睛,坠入沉沉的黑暗…… 第172章 母女相商 第172章母女相商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愤怒和委屈席卷了她。 可与如玉争吵一翻,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她的身上,痛痛快快地发泄一场之后,剩下的却是满满的不安和惶恐。 跟如玉撕破脸后,她会不会豁出去,索性把真相对楚临风和盘托出? 他知道真相后,又会怎么处理她和如玉? 万一他选择的是如玉呢,她该怎么办? 千里挑一的佳婿,到手的富贵荣华,世人称羡的王妃头衔,那些让她爱不释手的华衣美服,珠宝簪环……这一切的一切,难道全部拱手让人,化为泡影? 不,不,不!如兰猛烈地摇着头,泪如雨下。 她做不到!失去这所有的一切,她还怎么活? 所以,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堵住如玉的嘴! “娘,娘~”她跌跌撞撞地闯进了济草堂。 颜怀珉抬起头来,见她一头一脸的汗,鬓发散乱,珠簪横坠,襦裙下,竟然跑掉了一只绣鞋,原本雪白的袜底染得乌七抹黑。 “你看看你,成何体统!”颜怀珉蹙起了眉,无奈地摇头。 “爹~”如兰一手扶着柜台,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气:“我,我有急事。娘在家吧?” “急?”颜怀珉板着脸训道:“再急也不能没了章法吧?” “行了老爷~”柳青娘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她如今已是靖边王妃,你别老把她当孩子,一天到晚只顾着训她了!” “她哪点象个王妃?”颜怀珉忍不住数落:“她呀,要是有一半象……” “象什么?”柳青娘竖起了柳眉。 “唉~”顾忌着店里的客人,颜怀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都是你惯的!” “我惯的咋了?”柳青娘提高了声音嚷:“我能惯出个王妃来!你到是知书达理,把个女儿教成啥样了……” “哎呀~”如兰心急如焚,哪有心思听这老两口斗嘴,拖着柳青娘的胳膊就往后堂拽:“娘!你能不能少说几句?我这都快烦死了!” “出什么事了?”柳青娘这才见她一身狼狈,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忍不住狠狠瞪颜怀珉一眼:“我把你个老不死的东西!女儿都成这样了,也不知道问一声,就知道骂人!看你日后归天,谁给你送终!走,我们屋里说去,别搭理他!” “你!”颜怀珉被她轰得灰头土脸,登时回不出话。 其实如兰这般模样,他心里如何不关心?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询问,柳青娘已经夹枪带棒地骂起来了。这时见那娘俩往内堂走,放下手中的药材,往柜台外走。 “爹~”如兰惊见颜怀珉一副想要跟进来的架式,连忙挥手道:“没什么大事,就是一些私己话,想跟娘说。你就别进来了!” “那好吧,你们先说着。”她这么一讲,颜怀珉也就不好再掺和了:“我拣完这副药再来。” 娘俩进了卧室,如兰还不放心,把门栓落下,又查看一下窗后,确定没有人偷听,这才牵了她在床边坐下:“娘,出大事了!” “慌什么?”柳青娘训了她一句,语气却并不严厉:“你爹也没说错,都已是王妃了,就得有个王妃的样子!最起码一点,遇事不慌,得沉着。既使心里没底,也不能现在脸上,明白吗?” 交待完之后,她这才带着笑道:“行了,到底什么事,看把你吓成这样!” “姐,我看到姐姐了!”如兰面色苍白,手心不断冒汗:“她没死,她就在京城!” “哦?”柳青娘倒并不惊慌,只略挑了挑眉:“你见着如玉了?在哪?” “娘!”如兰听了她这语气,狐疑地蹙起眉:“难不成,你早就见过她了?” “嗯~”柳青娘轻描淡写地道:“是有一段时间了,怕你瞎想,就没提。” “原来你们都知道,就只瞒着我一个人?”如兰心一凉,脸上显出愤怒之色:“那我成什么了?” “成什么?”柳青娘冷笑:“不是成王妃了吗?要是什么都摆在明面上,楚临风这样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夫婿,能轮得到你吗?” 如兰一窒,又羞又气:“娘!” “傻丫头!”柳青娘胸有成竹地道:“娘都盘算好了,你只管安心做你的王妃,别的什么都不用管!等你为楚家生下一男半女,就算有一百个如玉都没用!” “可是,如玉还活着呀!”如兰气急败坏:“她就在楚大哥的身边,天天见面,随时都有可能揭破我的身份,要我怎么安心?” “放心,”柳青娘十分笃定:“要说她早就说了!一直不是没那个脸,二是没那个胆!娘养了她十几年,这点还是拿捏得到的~” “她现在变了!”如兰伤心之极:“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处处疼我,事事让我的姐姐了!她在男人堆里混了一年,变得既不要脸,还胆大包天!她今天,今天公然跑到靖边王府去了!明知道公公婆婆都在,分明是存心的!” “她去王府了?”柳青娘吃了一惊:“你婆婆他们怎么说?楚临风呢,他又是什么态度?” “他们还不知道~” “那就好~”柳青娘长吁了一口气。 如兰十分沮丧地道:“好什么呀?都怪你,事先一点口风都不露!我突然见到姐,完全懵了!楚大哥那么聪明,肯定起疑心了。娘,我该怎么办啊?” “你先事情到什么程度?” 如兰于是把白天在王府发生的事,连同她们姐妹在小巷里争吵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末了,六神无主地哭道:“姐肯定生我的气了!她一生气,哪还会顾忌我啊?完了完了,说不定这会她正跟楚大哥哭诉呢!娘,我不活了~” “所以,谁让你跑回家来呢?”柳青娘恨铁不成钢,用力拧她的颊:“你就该寸步不离地守着楚临风,不许他们二人碰面!不给他们单独说话的机会!你不是有丫头么?就不会使唤她们传个信?” “我不是不太会写信么?”如兰委屈地道:“这事也不能写在纸上,万一落在别人手里怎么办?再说了,娘不是不认字吗?” “死丫头!”柳青娘伸手就掐:“说你一句,你就顶十句!娘不识字,你不会传口信呀?” “疼疼疼~”如兰捧着脸哇哇叫。 “没出息!”柳青娘笑骂。 “我已经出来了,现在怎么办?” “这样,你先回去,”柳青娘沉吟一会,道:“装得什么事也没有。只要今天不说,娘就有办法堵住她的嘴,叫她永远都开不了口!” “这么肯定?” “哼!”柳青娘凤眼微眯,露出阴冷狠绝的表情:“她那点破事都捏在娘手里呢!” “**的事,楚大哥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如兰撇撇嘴,很不以为然:“再拿来要胁,会不会太晚了?” 柳青娘意味深长地笑:“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娘可是连她的老底都摸得一清二楚!跟我斗,她还嫩着呢!” “其二是什么?”如兰好奇地问。 “少打听!”柳青娘拍她一掌,眼露凶光:“总之,她要敢让你不好过,惹急了,娘让她一辈子抬不起头!” 如兰机灵灵打了个寒颤,喃喃地道:“娘~” “她最好不要逼我,娘也不想弄得鱼死网破。”柳青娘瞥她一眼,淡淡地道:“娘心里有数,你回去吧。” “那,楚大哥要问起来,我该怎么回呀?”如兰怯生生地问。 “那不简单?”柳青娘冷笑:“就说是同乡,肃州战乱的时候,听说是死了,老家办了葬礼的。突然跑出来,能不吓破胆么?” “这样,能行吗?”如兰将信将疑:“他要是再去问婆婆怎么办?” “你见过哪个做大事的男人这么嘴碎?”柳青娘笑着嘱咐:“他要是问过了你婆婆,就不会来问你了,那你就乐得装傻。” “真的?”如兰破?为笑。 “记住,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帮楚家传宗接代,别的事,有娘呢!” “谢谢娘!”如兰吃了定心丸,这才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第173章 夫妻对谈 第173章夫妻对谈 一场腊八宴,最终不欢而散。 楚临风送走贤王,回到内堂本该卧床休息的如兰却不在房中。 “夫人好象出门了。”杏花见他进来了,赶紧曲膝行礼。 楚临风本以为她找娘说话去了,也未在意,听丫头心里越加疑惑,剑眉微微蹙起:“夫人不舒服,你怎么也不跟着?” 他的表情其实并不严厉,声音也很平静,却有种不怒而威的威严。 杏花双膝一软,不由自主就跪了下去:“奴婢该死!可是,夫人不让奴婢跟~” 她当时怒气冲冲,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她哪敢拂她的意呀? “夫人没有说要去哪?” “没有~”杏花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声地回。 楚临风淡淡地道:“夫人身子不好,你要多上点心。” “是~” “起来吧~”楚临风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直到他修长的身影迈出房门,杏花才敢站起来,背上爬满了冷汗。 约摸小半个时辰之后,如兰回了房,表情轻松与出门时的慌乱愤怒截然不同。 杏花忙迎上来,替她脱了外裳,见她心情愉悦,笑着讨好道:“夫人,王爷对你真好,一会不见,着急得不得了呢~” “楚大哥找我了?”如兰一怔,面色刷地白了。 “是啊~”杏花低头整理大氅,并未看到她的表情,笑道:“他说夫人身子不好,还把奴婢训了一顿,怪我没有侍候好夫人呢!” “他,他还说了什么没有?”如兰心神不定。 “他还吩咐奴婢要对夫人上点心。”杏花一脸羡慕。 王爷平时话不多,对下人和气,跟夫人也客气,她一直觉得两人关系虽然和睦,却少了几分少年夫妻新婚燕尔应有的甜蜜。 今日却是大为改观――原来,王爷不是不关心夫人,只是把关心都放在心里 如兰等了一会,见没了下文,很是不安:“就这些,没再问别的?也没问我去了哪里,见什么人,也没说要我回去后去见他?” “没有啊?”杏花眨了眨眼:“夫人想见他吗?我看他是去书房了……” “他什么意思?”如兰心中焦躁,冲口而出。 她表现如此反常,他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好奇? “呃?”杏花一脸莫名。 “我,我找他去!”如兰一咬牙,转身就往书房跑。 “夫人,夫人~”杏花叫了两声没叫住她,赶紧取了大氅追上去。 如兰一口气跑到书房,从门缝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楚临风的身影隐隐绰绰地映在窗纸上,模糊而遥远。 忽然间,她犹豫了。 她是不是应该象娘教导的一样,他若不问,她就装聋作哑,蒙混过去? 可是,他们是夫妻呀! 你瞒着我,我防着你,这么过一辈子,有意思吗? 吱呀一声响,书房的门忽然开了,如兰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就想躲。 “夫人,”俊武走了出来:“王爷请你进来。” “啊?哦,好~”被逮个正着,如兰无法可施,只得讪讪地走了进去。 楚临风从书桌后走了出来:“坐。”又对俊武说:“看茶。” “不用~”如兰想说我不渴,但对着他的眼睛,拒绝的话竟然说不出口,只得两手交握,摆在膝前,规规矩矩地坐着,象个初进学堂的稚龄学子。 俊武泡了茶过来,笑道:“夫人,这茶是王爷特地从肃州……” 如兰听到“肃州”两个字,立刻象被火烫了一样,迅速地弹了起来。 好在俊武反应快,敏捷地一侧身,才没有把茶泼到她身上。他慌张地问:“夫人,没烫着吧?” 怪了,他刚才好象还没碰着她呢。 楚临风只抬起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俊武讪讪地住了嘴:“你们谈,卑职告退。” 俊武出了门,细心地把门带上,楚临风这才弯下腰,低声问:“烫哪了,让我看看。” “没,没事。”如兰不敢看他,只拼命把手往背后藏。 楚临风看她一眼,道:“脸色这么差,别站着了,坐吧。” 他身材高大娇小的如兰身边象一座大山沉沉地压在她的胸口。 如兰心脏狂跳,那一点点想找他理论的心早已飞到九屑云外,她只想赶紧离开,低了头,慌慌张张地道:“我,我不打扰你办公,先回去了。你,你也早点睡~” 她心中委屈,一句话说得凌乱之极,话到末尾,已带着哭音。 楚临风微微地叹了一口气,退了一步,望着她的发旋,无奈地道:“我很可怕吗?” 只不过离她稍稍近一点,竟吓成这个样子。 如兰紧紧地绞着双手,咬紧了下唇,不敢说一个字,怕一开口就会失声痛哭,更怕会对他和盘托出真相。 楚临风蹲下去,轻轻握住她的手:“我们是夫妻,有什么话不能告诉我呢?” 如兰无助地瞅着他,豆大的泪水吧嗒吧嗒往下掉。 她不能了他们就做不成夫妻,她就会永远失去他了! 她爱他呀! “好吧~”楚临风苦笑,放开她,慢慢地朝书桌走去:“你慢慢想,等想通了,愿意告诉我真相的时候,再来找我。” 他们成亲的时间不久,据他的观察,她虽然市井气浓了一些,娇纵任性了一些,对物质的需求多了一些,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大的毛病。以他现在的身份,完全有能力满足她,这些其实也就算不上缺点。 他最欣赏的是她的活泼和单纯,不堪的过往对她似乎并未造成任何阴影。 他一是确实公务繁忙,二来因对着她无话可说,因此很少抽出时间陪她。她却并无抱怨。他在时开开心心,他不在,她也能自得其乐,省却他许多麻烦。 所以,最近他偶尔会想,她虽然缺乏端庄,少了才情,并非他理想中的知音良配,两人不能举案齐眉,剪烛夜话始终是桩憾事。但至少她能讨得爹娘欢喜,得妻如此,亦可知足。 多愁善感与她搭不上边,遇事掉泪更不是她的习惯。他百分之百确定,她如此反常,肯定跟今日乔彦来访有关。 他派了人稍稍调查了一下,知道她回了娘家,并且出来后,情绪发生了根本的逆转。不难推测,肯定是他那精明干练得过了头的丈母娘,给了她灵丹妙药。 他有预感,揭开乔彦的身世之谜后,将会在他的生活里掀起轩然大*。 然,如兰咬死不肯说,他不想逼她,那样只会得到一堆经过虚词矫饰后的谎言。 他只能耐下性子,等她自己想通,主动坦白。 因为他相信,至少如兰对他的感情是真的。 第174章 豁然开朗 第174章豁然开朗 送走了如兰,柳青娘赶紧从梳妆台的抽屉最深处摸出一只妆盒,揭开盒盖,大红的内衬上放着一对翡翠嵌丝镯子。 她把镯子拿出来放在桌上,小心地把内衬揭开,盒底上静静地躺着一块狼形的和田美玉,在烛光的映照下,散发着碧莹莹的光泽。 当时肃州战乱,玉器根本卖不出好价钱,她舍不得贱卖了,就一直揣着。刚进京城时,初来乍到,买房置家什,入不敷出,用掉不少积蓄,她便想卖了玉贴补家用。 哪知去过几次典当行,每个掌柜的都说这块狼玉图案古怪,彩头不好,不好出手。给的价,竟只在五到二十两之间。 柳青娘虽不识玉,但一件袍子能卖五百两,没道理随身佩戴的玉会如此廉价?她心有不甘,跑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玉器店,只有青莲居给出了二千两的天价,却必需证明玉的来历才肯买,否则拒绝交易。 她哪里说得出玉的来历?只得在掌柜狐疑的目光下,在玉差点被当成赃物没收之前,带着玉仓惶逃出了青莲居。 她受了一次惊吓,卖玉之事也就被搁置了下来。 接下来发生了一连串的事,如兰意外地嫁进了王府,有了楚家的支持,她手头宽裕,也就渐渐淡忘了此事。 颜怀珉药铺开张,花满城意外来贺,让她疑窦丛生,直到――她看到名贴上印着的那头狼,这才豁然开朗! 想到这里,她急慌慌地从抽屉下角找出半张名贴――正是当日济世堂开张,花满城送来贺礼时附上,被撕碎的那张。 名贴的左下角,赦然印着一头仰天长啸的独狼。 她把名贴与玉拿到一起,两相对照――两头狼虽说神态略有出入,各异其趣,但那种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气势却是如出一辙! 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当初百思不得其解,朗梨地处偏僻,左邻右舍谁不认识如玉?谁家没有受过颜家的恩惠?谁又不知道她是楚家没过门的媳妇,是准参将夫人!谁有那个胆子去打如玉的主意?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有人见色起心,朗梨是个小地方,楚家在当地是大户人家,周围住的都是些苦哈哈的猎户山民,了不起有几个小员外,土财主,谁有这样雄厚的财力,穿得起五百两银子一件的袍子? 好吧,就算如玉运气不好,被偶然打此经过的外地人欺侮了去。俗话说,雁过留声,这么个小地方,来个生人格外打眼,也不是事先预谋,怎会连个影子都没瞧见?又不是鸟儿,还能插翅飞了去? 现如今,一切真相大白。 原来是他,威震天下的金刀狼王! 当初两国正在交兵,朗梨与肃州相距只有五十里。若说他顺着雪峰山脉往南,想绕道朗梨,顺溧水而下,走昌平偷袭楚临风,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象他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既然可以悄没声息地越过国界,深入朗梨,自然也有办法不动声色,悄然撤走。 如玉啊如玉,不是二娘心狠,你既然已经勾搭上了花满城,何苦还要来惊动楚临风,搅得如兰不得安宁? 柳青娘打定了主意,阴冷一笑,把玉和名贴一并用丝帕包了,小心地揣在怀里,把镯子依旧放进盒子,收进抽屉,转身出了门。 “青娘,”颜怀珉见她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不禁奇怪:“眼瞅着要天黑了,你这是上哪去?” “玉儿哭着回娘家,我总得去看看吧?”柳青娘随口扯了个谎。 “回来!”颜怀珉喝道:“做错了事就该挨训,她那刁蛮的性子,也该有人管管!你别没事跑去搅和,搞得连亲家的面都不好见!” “人情世故,我可比你懂得多!”柳青娘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心里有数,坐你的堂,家长里短的事,少管!” 出了巷弄,她便雇了乘轿子,急急往紫竹路赶去。 她满心以为,如玉在京举目无亲,除了乔府并无落脚之处,哪知到达苇子巷之后却扑了个空。 颜婶上次见过她,奉了茶,让她在花厅等候,笑道:“真是不巧,我家大人今日还未回府。许是太医院活多,抽不开身,让你久等了。” 自打她到府里侍候如玉以来,每日见她早出晚归,忙的都是公事,除却几位军中旧友,几乎足不出户,也不与任何街坊来往,亲朋故友更是几近于零。 似乎这位乔大人是从石头缝里迸出来的,身无挂碍,全没牵畔。 如今终于来了位表亲,自然格外热情,尤其瞧她的模样,就是标准的市井长舌妇,更萌发了想籍机打探的念头。 无奈柳青娘如今母凭女贵,已是堂堂靖边王爷的丈母娘,她自持身份,哪肯与下人攀谈? 颜婶碰了个软钉子,只得留下她一人,讪讪地离去。 柳青娘枯坐了半个时辰,等不到如玉,眼看着天已黑了,再不回去恐怕颜怀珉责备,只得恨恨地起了身。 颜婶在厨房里忙着,见她出了花厅,隔着窗子问了一句:“要走啊?” 柳青娘胡乱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乔府大门。 她乘兴而来,如今败兴而归,自是窝了一肚子火。偏偏出了门后,原本约好在原处等候的软轿竟然不见了! 无奈之下,她只得徒步走出巷弄,到街口重新去雇轿子。 不料走到巷子拐角处,身后悄没声息地蹿出一个人,冷不丁撞了她一把。哪知那人不但不道歉,还回过头,冲她诡谲一笑,转眼跑得没了影子。 “我的娘呀~”她吓得咕咚一跤跌在地上,张嘴就骂:“兔崽子,有种的别跑,让老娘逮到,非剥了你的皮……” 她破口大骂了足足一刻钟,这才爬起来,低头检查一遍,还好地上雪厚,虽受了惊吓,脏了衣物,却也没大碍。 她气呼呼地掸了掸身上的雪沫,感觉不对,赶紧伸手到怀里一掏:坏了!她的钱袋,连同丝帕包着的那块玉以及半张名贴全都不见了! 突然回想起那人回眸的一笑,似乎别有深意――莫非,竟被花满城的人盯上了?那偷儿的目的不是钱,竟是她怀里的玉? 呸呸呸!花满城又不是神仙,哪能这么巧就盯上她了呢?多心了,多心了! 她连连宽着自己的心,却总感觉背后有一双冰冷的眼睛盯着自己,越想越觉得心胆俱寒,全身三万六千根寒毛都竖了起来。她不敢多做停留,一口气走了四五条街,回到济世堂时,已是汗流浃背,累得象狗一样直喘粗气…… 第175章 原来是你 第175章原来是你 夕光收尽,暮色四合。 花满城坐在黑暗里,手里虽握着一本书,然而他的心思显然并不在书本上,目光幽远,似穿过书卷,落在一个遥远的时空。 三狼垂着手立在房外,轻声提醒:“爷,掌灯了。” 花满城未动也没有吱声。 三狼心中犹豫,只得又说了一句:“爷,是不是该上晚膳了?” 略等了片刻,房中依旧未有动静。 五狼嘻地一笑,用好奇的眼神瞅着他:三哥,爷会不会是睡了? 三狼瞪他一眼,挥了挥手:皮痒了?走,爷饿了自然会传膳。 两个人蹑手蹑足地转身,刚走了几步,房中传出低沉的声音:“传膳。” 没多久,晚膳在花厅中陈设。因是腊八,厨房里也应景地上了几样腊八粥,甜咸都有,风味各异,配上几样精致的小菜,摆了满满一桌。 花满城吃了几口,只觉索然无味,便又倒了杯酒,慢慢地品尝。但饮着饮着,竟只是寂寞难言。 回首过往的三十年,忙忙碌碌,蝇蝇苟苟,马踏西风,披星戴月,竟不知为了什么? 他放下酒杯,慢慢地踱到院中。 连年征战,好容易盼来个天下太平,眼下年关将近,京中上上下下都忙乎了起来,上至皇亲贵胄,下至百姓,都憋着一股劲要好好过一个欢乐祥和的新年。 只是腊八,城里到处已开始点灯放炮,远远的喧闹之声随着夜风飘来,隐约可闻。但那片繁华离他这般遥远,在齐国,他始终是个异乡人。 他心中苦笑,原来他也不过是个俗人! 天边一钩冷月衬着几粒星子,明明灭灭,闪闪烁烁。 他的心便也似那星光,忽明忽暗,忽起忽落。 就算也曾叱咤风云,翻手为云覆手雨,那又如何? 到如今,也不过落得形单影只,伶仃一人。 一个如玉,还是他强行绑在身边的,若不是他一直纠缠,她只怕早投到楚临风的怀里去了吧? 想到如玉,他孤寂凄冷,彷徨无计的心,忽然又生出一丝温暖,一丝希望。 是的,他还有如玉。 他唯一可以抓住的,也只有如玉了! “爷怎么了?”五狼见他茶饭不思,坐立不安的模样,有些莫名其妙,圆睁了眼睛,瞪着花满城的背影,悄然问身边的三狼。 “嘘~”三狼示意他噤声,待目送花满城颀长的身影没入房中后,这才压低了声音提醒:“爷有心事,这几天皮都给我崩紧点。” “心事?”五狼更奇怪了:“爷能有什么心事?” 三狼翻个白眼,低叹:“真是夏虫不可语冰!总之,你老实点就对了!” 正说着话,十三狼一阵风似地刮了进来,清亮亮的眼睛带着笑:“三哥,五哥,爷呢?” “在房里,什么事?”三狼回。 “嘿嘿~”十三狼从怀里摸出个小包裹得意地晃了晃:“老妖精那顺手牵羊拿的,顺便修理了她一下,这会子怕还在路上走呢!” “给我瞧瞧~”五狼跳上来就要抢:“啥破烂玩意,得意成这样!” “行了,”三狼拦住他,示意十三狼敲门:“不管是啥,先给爷送去再说。” 花满城在屋里已经听见,不待他请示,发了话:“进来吧。” 十三狼推门而入,五狼赶紧跟了上去,三狼皱眉:“你跟去干嘛?” “嘿嘿~”五狼索性回头将他也拽了进去:“爷又没说只让小十三进,咱们不都得侍候着吗?” “什么情况?”花满城已在书桌后坐着,淡淡地问。 “卑职奉命跟着小妖精,她果然回了娘家。我在屋顶上听了一会,好家伙!那老妖妇真是狡猾,教她怎么糊弄楚临风;还说拿着乔大人的把柄,要把乔大人搞得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她敢?”五狼把袖子一捋:“老子先剥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 花满城抬起眼皮,淡淡地撩了他一眼。 五狼立刻焉了,嗫嗫低声:“十三,你继续说~” 十三狼把他听到的原原本本讲了一遍,末了得意洋洋地道:“小妖精走了,她立马就鬼鬼祟祟拿了样东西,用手帕包着出了门。我就猜那老妖妇不是省油的灯,肯定要去找乔大人麻烦。我一路坠着她,果然到了乔大人门外。她没想到咱们爷捷足先登早把乔大人接走了。我呀,乘机就把她的轿子给打发走了。她左等右等没等着,只好打道回府,她一出门,我就把她的东西给顺走了,还撞了她一个仰八叉。那老泼妇,坐在地上猛骂街,骂了足足刻把钟,才发现东西和银钱都没了。嘿嘿,这会呀,那老妖妇指不定在哪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着呢~” “哈哈哈~”几个人对视一眼,皆仰头大笑。 花满城未动声色,冷冷淡淡地问:“东西呢?” “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最要紧的事!”十三狼急忙从怀里掏出手帕恭敬地呈上去:“爷,在这呢~” “啧,”花满城拆包裹的时候,五狼打趣:“这老妖妇的东西,你还敢贴身藏着,小心秽气一直缠着你!” “我怕什么~”十三狼满不在乎地道:“小爷专杀老妖精!” 手帕层层打开,首先露出的竟是半张名贴。 三狼瞧了一愣:“她收着这玩意做什么?” 接着,啪地一声轻响,从丝帕中滑出一物,掉落在地毡上。 花满城刚要弯腰,五狼已抢先把玉拾了起来,就着灯光嚷了出来:“咦~这不是爷掉的那块玉嘛,怎么在老妖妇手里?” 三狼心中咯噔一响,忽地意识到一件事,冷汗瞬间爬满了背脊。 世上,果然没有永远的秘密! 王爷苦心隐瞒的事实,竟然让这老妖妇给发现了! “爷的玉?”十三忙忙踮了脚过来看:“真的诶,真是爷的!奇怪,它怎么在这老妖妇的手里?” 三狼赶紧掐了他一把。 他当日并不在摩云崖,所以对整件事至始自终并不知情。 “三哥,你掐我做什么?”十三狼不解,委屈地嚷。 花满城脸上阴晴不定,目光阴冷,伸手,从五狼手里把玉拿过来,也不看,只合在掌中细细地摩挲。 五狼这时也想到了原由,机灵灵打了个冷颤,脱口道:“不好,老妖妇要下毒手!” “爷,这事如何处置才好?” 柳青娘死不足惜,但她毕竟是颜怀珉的妻,是如玉的二娘,如今更是楚临风的岳母。轻重之间拿捏失当,搞不好又是一场风雨。 花满城面色阴沉,并不说话。 窗外忽地传来一声娇笑,十一狼隔着窗子道:“爷,这事交给我吧。包管不伤她性命,却又让她一辈子都忘不了,永远都不敢开口吐出一个字!” “着啊~”三狼微笑着击掌:“女人最了解女人,说到对付这种市井泼妇,没有人比十一妹更在行。” “是啊,”五狼也发表意见:“爷,我看让十一妹去最合适。” “嗯,做得干净利落点,别落下把柄。” “是!”香风远去,十一狼悄然消失在夜色之中。 花满城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吩咐:“本王累了,都下去吧~” “王爷早点休息~”三狼等人鱼贯而出。 花满城这才悄然松开手指,默默地凝视着掌中长啸的青狼。 耳边,依稀响起的,竟是如玉低低地,哀婉地企求:“求求你,放过我吧~” “你不能这样对我,求你了~” “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会有报应的……” 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伴着衣物的悉簌声传来,如玉的声音低低地响起,轻若梦,飘如絮,低到几不可闻:“是你,原来是你~” 花满城一怔,背心僵直,苦笑慢慢浮上嘴角。 报应?报应! 他以前从不相信报应。 今天,他终于信了。 原来,世上真的有报应! 第176章 狼王有泪 第176章狼王有泪 如玉走了。 在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发现他才是那个陷她于深渊,毁了她一生幸福的罪魁祸首,她不哭不闹,甚至连眼泪都不曾流一颗。 她很冷静,冷静得近乎淡漠。 她嗓音冰凉,用一种悲伤和绝望的眼神冷冷地觑着他的背影:“王爷,从此以后,我们再不必相见了吧?” 花满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千言万语都堵在喉间。 他想跟她说对不起;他想说,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他想说,忘了过去,让我们重新开始;他还想说,他要见她,想见她,不能不见她…… 然,象是有一根尖利的骨刺卡着喉管,刺得他鲜血淋漓,涨得胸口发痛,却终是没能吐出一个字。 如玉没再说第二句话,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他的视线,离开了逍遥王府,更淡出了他的生活。 花满城一动不动,甚至连回头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直到此刻,如玉彻底与他绝裂,他才明白。 原来,他要的,一直都不是如玉的人,而是她的心。 原来,当日在肃州街头,他鬼使神差地走进她的药堂,并不是为了确认她能否认出他,并且揭破他的身份,只是为了想再看她一眼,再听听她的声音…… 原来,当日他决定反出秦国,降于大齐,并非是在秦国走投无路,更不是他自以为的想要叶落归根,而是因为她被楚临风掳走,他心里放不下…… 原来,那一点点愧疚,一点点想念,一点点牵挂,一点点不安,就叫做喜欢,叫做心动…… “爷!”五狼喘着气闯了进来:“乔大人走了,她不肯坐车,也不肯乘轿,硬拗着就这么走回去,还不准人跟,谁劝也不听!” “逍遥王府和紫竹巷,一个在城西,一个在城东,两处相隔大半个京城,这得走到啥时候去?” “黑灯瞎火,又是雪又是风的,她连件厚实的大氅都没穿,回去了也该大病一场!” “现在只有爷能留住她了,快呀~”五狼絮絮地抱怨着。 花满城不动也不吭声,就这么笔直地站着,背着光。 他当然可以留住她,象以往的数个月一样,将她强行绑在身边――以她的力量,根本不可能与他抗衡。 可是,一个带给如玉最大的痛苦与灾难的人,有什么权力去挽留她,抓住她,又有何脸面强迫她与他厮守一生? 一念及此,他忽然有些想笑。 花满城呀花满城,曾经叱咤风云,啸傲沙场的金刀狼王,怎会变得如此优柔寡断,患得患失? 你的阴狠,你的毒辣,你的果断,你的目空一切,你的那份将世上所有都踩在脚底,唯我独尊的霸气……都跑到哪里去了? 一个颜如玉,竟然叫你颓废至此? 真真是可怜,可叹,可恨兼可悲! 五狼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不见花满城有任何反应,又是奇怪又是焦急,忍不住绕过书桌,跑到花满城身前:“到底怎么办,爷倒是……” 声音嘎然而止,他张大嘴巴看着花满城腮边两行可疑的湿痕,傻了! 花满城猝然转身,沉喝一声:“滚!” “爷~”来不及了,五狼倒退一步,一跤跌在地上,头撞到桌角,肿起好大一个包,惊天动地地嚷:“你哭了?” 这一嚷不得了,哗啦一下,冲进来好几个人。 哭?男人有泪不轻弹,他又不是娘们,一点小事哪里会哭? 花满城蹙眉,下意识抬手抹了一把脸,竟然触手冰凉。 他呆了一下,忽然恼羞成怒:“混帐东西!谁让你们进来的?滚!” “王爷,你哭什么?”五狼不知死活,爬起来往他跟前凑。 奇怪了,他刚才就在门外,里面一点响动都没有,按理说如玉也没把他怎么样呀,怎么就把爷给整哭了呢? “滚!” “小五!”三狼在窗外,又是着急又是生气:“还不赶紧出来,找死呀?” “放心,滚我是肯定要滚的,不过,你为什么哭呢?”五狼不依不饶。 这一次,花满城没有说话,上前,直接一脚将他踹飞。 哗啦,咣当! 五狼撞破了窗户,落在院中,仍然托着腮百思不解:“三哥,你说爷到底为什么哭?” “你看清楚了?爷真的哭了?” “切,乔大人哭还差不多~” “就是,活该你挨踹……” 六七八十狼围过来,七嘴八舌。 “你们都活腻味了?”三狼板着脸骂:“还不赶紧去把乔大人拦回来?” “不许去!”一声沉喝,从屋中传出。 院外群狼,集体愣住,面面相觑。 “爷,”沉默一会,三狼说话了心:“夫妻间拌几句嘴很正常,你是男人,哪能跟女人一般计较?这么大的风雪,她身子又弱,有什么事,把她劝回来再说。你看行不?” 他这里苦口婆心地劝,那几头狼一致点头,异口同声地道:“就是!” “我说,”花满城忍住气顿地喝:“不准去!今天,明天,以后都不准!若有违背,逐出王府,永不录用!” 众狼呆若木鸡,现场一片?寂。 这是乞今之止,花满城对他们下过的最为严厉的命令。 犯了错,不是打军棍,就是关水牢,再不然就是吊起来,几天几夜不准睡也不能吃东西。他们是军人,又都身怀绝技,这点子皮肉之苦,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这次不同,他居然说出“逐出王府,永不录用”的决绝之词。 看得出,他是动了真怒。 可是,为什么? 虽然他从来也不说更不肯承认,但只要是有眼睛的都看得出,王爷对如玉动了真感情,更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交付真心! 花满城是他们的主子,更是他们的恩人。 他们跟在他的身边的时间并不一样,年纪最大的大狼,跟他的时间最长,快有二十年;年纪最小的十三,也已经跟了他五年。 这么多年,血雨腥风的一起走过,起伏跌宕一同承担,祸福与共,悲喜同享。 别人羡慕和妒忌的,也许是金刀狼王的光环和荣耀。 只有他们才知道,他经历了多少痛苦和坎坷,付出了多少努力与汗水,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也只有他们才清楚,为了她,他放弃了什么,失去了多少…… 正因为如何,他们比任何人都希望,他的下辈子,可以活得比谁都幸福。 他,有这个权利。 可是,一直不管不顾,积极向着这个目标迈进的人,却突然间泄了气,放弃了? 这让他们如何甘心? 第177章 第177章 走出逍遥王府,外面是鹅毛大雪,冷冽的寒风,吹得树叶沙沙做响,高大的槐树在寒风中剧烈地摇晃着,暗影幢幢,如无数狂舞的鬼怪。 迎面吹来的风,挟着又冷又硬的雪粒,刮在脸上生生的疼。 昏黄的街灯透过浓浓的风雪,映着她的身影,忽隐忽现。 如玉低头疾行,不时与人擦撞,引得路人侧目,她机械地说声“对不起”又跌跌撞撞地继续前行。 鞭炮声,欢笑声不时传来,听在耳中,恍如隔世。 心里,只恍惚着一个念头――结束了,纠缠了她长达一年的恶梦终于结束了她,可以回家了 是的,她要回家 此时此刻,她比任何时候都渴望家的温暖,渴望家人的慰籍,父亲的怀抱 想着家,想着白发苍苍的颜怀珉,她的心里象揣着一团火,脚下越走越后终于奔跑了起来。 不知跑了多久,当济世堂的金字招牌终于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当颜怀珉被生活压得微微佝偻的身影映在窗纸之上,她却犹豫了。 “那老妖妇里拿着乔大人的把柄,要把乔大人搞得一辈子抬不起头……”五狼的话倏然在耳畔响起。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还要象鬼一样出现?” “既然已决定隐姓埋名,就该老老实实做你的官,为什么要跑来扰乱我平静的生活?” 她怎么忘了? 自如兰李代桃僵,嫁入楚家的那一天开始,颜如玉就已从这个世上消失了她,已经无处可去了 家,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一念及此,一直支撑着她的意志瞬间垮了。 她剧烈地颤抖着,瘦弱的双腿再也支持不住她的体重,眼睛却固执地,死死地盯着窗纸上那一道苍白的剪影,扶着墙慢慢地滑坐下去。 这一晚,颜怀珉心里很不踏实。 白天如兰失魂落魄而来,傍晚柳青娘神神秘秘而走,二个时辰后披头散发,面色铁青地回来,问她,又什么都不肯说,进了房倒头就睡。 偏偏今天济世堂的客人很多,他心神不宁,又抹不开面子让那些信任他的乡邻拖着病弱的身子离开。 好容易捺着性子给最后一个病人扎完针,送出门去,细细叮嘱:“记得按时吃药,三日后再来复诊。” 他回过身,正要关门,却发现窗子下面有一团暗影,黑乎乎的象是一个人,又象是一只破麻袋。 若真是一个人,这么大的风雪到明晨肯定会冻死。虽不至惹上官非,但盘问起来,总是件麻烦事。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提着灯笼走了过去。 如玉胸口疼得象有钢针在扎,蹲在墙角勉强调均呼吸,听到脚步声出来待要躲避已然不及,只好缩成一团,指望会被忽略。 谁知颜怀珉还是看到,并且走了过来,她无法可施,只好抬起头来,低低唤了一声:“爹~” “玉,玉儿?”颜怀珉骇了一跳,提了灯一照,见她冻得发紫,又是心疼又是难过:“你这傻孩子都到家门口了,为什么不进来?冻成啥样了?” “爹~”如玉心中一热,勉强忍住痛禁,强装笑颜:“我没事,就是想你了,来看一眼就走~” “胡说”颜怀珉叱道:“深更半夜的走到哪里去?赶紧进屋来暖和暖和” “不~”如玉咬着唇,轻轻摇头,摇落了一脸的泪花:“我还是不进去了,给人瞧见了不好。” “玉儿~”颜怀珉瞪着她,又惊又痛:“你,你这是咋地了?” 如玉的性子他清楚,若不是碰上天大的难事,她不会半夜三更,失魂落魄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没,我没事~”如玉慌忙抬手擦泪,谁知越擦越多,竟是止也止不住。 “进屋,进屋再说~”颜怀珉拽住她的腕,触手一片冰凉,脉息更是一阵急一阵慢,紊乱不已,顿时心惊:“玉儿” “没事,”如玉咬着牙,额上冷汗涔涔:“只是走得急了,吃了一点冷风。” “你,走过来的?”颜怀珉也顾不得忌讳,弯腰下去摸一把她的裤管,已湿了一大截,越发惊讶。 “爹,”如玉不敢看他,低着头快速道:“你转告二娘,让兰子安心,我绝对不会去打扰她的生活。” 完,她转身就要走。 “玉儿,你这是,连爹都不肯信了?”颜怀珉心中一凉,缓缓落下两行老泪。 那声音如此苍凉,绝望,如玉心一痛,再也迈不开脚步。 颜怀珉一脸沉痛地道:“不怨你,是爹没有本事,不能护得你周全,连名字都没能给你守住害你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认,爹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上?” “爹~”如玉回过身,紧紧地抱着他:“这都是玉儿的命,玉儿从来也不曾怪过爹~” “老爷~”青儿见他送客久也不返,挑了灯出来察看:“你在呀?” 冷不丁见窗下站着两个人,似乎是抱在一起,骇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老,老爷,你这是干啥呢?” “咳咳~”如玉一急,又呛了口风,剧烈地咳嗽起来。 颜怀珉急中生智,搂着如玉的腰,回过头叱道:“愣着做什么,帮着扶一把呀~” “哦~”青儿将信将疑,走过来,搀着如玉的手,帮着把她扶进了药堂。 她边走,边打量如玉,嘴里嘀咕:“这是谁呀,半夜三更的,得了急诊怎么也没个人送……” 如玉把身子伏在颜怀珉身上,并不敢与她打照面。 等进了房,青儿见她穿着官服,倒也不敢再盯着她瞧。 “好啦,”颜怀珉胡乱挥了挥手:“你去睡吧,回头我自个把大门关了。” “是~”青儿巴不得,眉开眼笑地走了。 父女两个相对而坐,都有满肚子话偏又不知从何说起,一时相对无言,想到伤心处,又忍不住各自落下泪来。 良久,还是颜怀珉已开了口。他颤颤地伸出手,抚着如玉的脸:“玉儿,你瘦了~” “爹~”如玉悲从中来,伏在他怀中,低低地啜泣起来。 她心中悲楚,又不敢放声大哭,只能隐忍着低低啜泣,偏是这样压抑的哭声,最是惹人心疼,勾人心伤。 颜怀珉抱着她,老泪纵横:“天哪,是我造的孽,就该报在我的头上为什么要折磨这苦命的孩子呀~” 第178章 妄言者死 第178章妄言者死 如玉哭了一回,胸中的闷气散去不少,顾忌着柳青娘,不敢久留,起身告辞。 父女二人僵持了一会,颜怀珉终究拗不过她,只得送出门来。此时已值深夜,北风呼啸,雪花飞舞,街上早已冥无人迹,再没有马车,软轿可雇。 颜怀珉不放心,待两人一路走回苇子巷,天色已然微明。 他握着她的手:“玉儿,青娘那边我没有交待,一夜未归恐会让她担心,这就回去了,你进屋去躺一下吧。” 她无缘无故跑来哭这一场,他明知必然与青娘和如兰的反常有关。可,如玉坚持不肯吐露实情,他又如之奈何? 唯有自责,唯有悔恨,唯有心伤 一颗心更是象在油锅中煎炸一样,痛不可抑。 “爹,”如玉垂泪:“玉儿不孝,不能在身边服侍,你千万要保重身体。” 颜怀珉本想问问她跟花满城的关系,见她神色凄惶,终究只叹了口气,改口道:“爹有二娘照顾,还有丫头侍候,如今也算是享了福了。你不用担心爹,只要你平平安安,无病无灾,就是对爹娘最大的孝顺。” “嗯~”如玉心中刺痛,怕他忧心,不敢现在脸上,柔顺地应了。 “我回去了,你赶紧回去睡觉,别出来了~”颜怀珉赶她进屋,顺手把大门阖上,裹紧了外裳,顶着风雪往回走。 他回到枫树街,天已大亮,青儿和喜儿正在大堂打扫,见到他进门,俱是又惊又喜,叽叽喳喳说了一堆:“老爷,原来你一大早就出门了呀?我们两个以为大门一夜未栓,怀疑家中遭了贼手,偏老爷和夫人都没起身” 颜怀珉一愣:“夫人还未起身么?” 柳青娘性虽刻薄,人却并不懒惰,济世堂开张之后,更是每日天不亮就起床,亲手做了早餐,催着他去坐堂。 象今日这般,天光大亮还赖在床上不起,却是头一回。 “可不是?”青儿话多,胆子也较大,又知颜怀珉好说话,噘着嘴抱怨:“咱们也不敢去问,正发愁呢……” “我去看看。”颜怀珉打断她,匆匆穿过庭院回到内堂,房中一片寂静,仍无半点动静。 他心中疑惑,推开起居室的门走了进去:“青娘,你是不是病了……” 声音在看到一地的鲜血时,嘎然而止。 他呆若木鸡,目光机械地转往雕花大床。 柳青娘静静地躺在床上,床帐上洒满鲜血,更为惊怖的是,她满头青丝竟不知何故被剃个精光 一颗面目狰狞的狗头,从房梁上吊下来,颈下系着一条白帛上以血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大字,望而生畏,一时之间他也不敢拢过去细瞧。 “青娘”他骇得魂飞魄散,咕咚一跤跌坐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他一心以为飞来横祸,柳青娘必死无疑,哪知这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吼,床上的柳青娘竟幽幽醒转。 她茫茫然地爬起来,望着地上的颜怀珉,讶然:“老爷,你干嘛坐在地上?” 颜怀珉心胆俱裂,指着她问:“你,你是人是鬼?” 柳青娘十分不悦,蹙起两道柳眉:“什么人啊鬼的,不知道你说什么?” “你,你没死?”颜怀珉颤巍巍地爬起来,紧走几步,上下打量着她。 “你这老东西”柳青娘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抓了个枕头扔过去就骂:“越老越糊涂,大清早就触人霉头怎么,日子过得富足了就盼着我死……” 骂到这里才发觉不对劲:房中一片狼籍,地上,床上,甚至连手上都满是鲜血,再一细看,梁上竟然吊着一颗头颅,鲜血淋漓。 她骇得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从床上滚下地,躲到颜怀珉的身后,一迭声地嚷:“鬼,鬼,有鬼啊” 颜怀珉扶着她的肩:“没事了,没事了,别怕,别怕~” 然,他自己早已抖得如风中的残烛。 活了六十年,这种怪事还是第一次亲身经历。 “老爷,这,这是怎么回事啊?”柳青娘拽着他的衣角,颤着嗓子问。 颜怀珉壮起胆子,把狗头上吊着的布帛扯到手中上面书着的竟是“妄言者死”四个大字。 柳青娘不识字,催促:“老爷,上面写的什么,快念啊” 颜怀珉慢慢地转过身来,问:“青娘,你是不是在外面闯祸了?” 她性子素来泼辣,最喜在背后说人长短,言语又刻薄尖酸,不留半点余地。如今仗着有个王爷女婿,更是不可一世。也不知在哪里得罪了人,惹出祸端 “没有啊~”柳青娘没好气地回:“我又不是三岁孩子,能闯什么祸?” “总之,”颜怀珉长叹一声,把字条放到桌上:“你以后千万谨言慎行,不可妄论人非。我看这次只是警告,下次小命可就难保了” “呸”柳青娘岂是个怕事之人?她把腰一叉,一口啖吐到地上,直着喉咙骂:“是哪个不要命的龟孙子,竟敢来惹老娘?老娘今天要让他尝尝厉害青儿,立刻给我雇顶软轿来,我这就要去靖边王府见王爷女婿去我要问问他……” 她一边嚷嚷,一边整理仪容,手习惯性往头上一摸,却摸了个空。 她一怔,瞪大了眼睛望颜怀珉:“这可奇怪了,我的蓖子呢?” 颜怀珉望着她,不语,眼中流露出怜悯之色。 柳青娘快步走到妆台前,揽了铜镜一照。 镜中一颗光溜溜的头颅,亮得比庵堂里的尼姑还刺目。 颜怀珉阻之不及,只好跟上去,抢过铜镜抱在怀中:“不要看,别看” “啊~啊~啊~”柳青娘愣了好一会,双手捧着头,蹲在地上,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 “夫人,出什么事了?”喜儿听到叫声,跑进来一瞧,吓得掉头就跑,一路飞奔到了大街上:“鬼,颜府闹鬼了” 到底是相濡以沫度过了近二十年的夫妻,她虽言语可憎,但落到这般田地却是十足可怜。 “青娘~”颜怀珉老泪纵横,膝行上去,将她抱在怀里,柔声安慰道:“头发过段时间还能长出来,你可千万急坏了身子,啊?” “我的天哪,这让我怎么见人哪?”柳青娘以手捶胸,号陶大哭,一口气没接得上来,仰面倒了下去,晕死在他怀里。 “青娘,青娘,青娘~” 第179章 只是相似 第179章只是相似 刚开始很好,离开花满城的第一天,如玉感觉象天空中飞翔的鸟儿一样自由。 她以为会改变,以为没有了他,她的生活就会变得前所未有的光明。 因为,这一年来她所有的灾难与痛苦,都源自于花满城。 她每多看他一眼,就多受一分折磨,那种刀割般的痛楚就增加一分。 他就象是插在她心里的一根刺,那刺一天天的长大,一天天变得更尖锐。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声音都扎进她的心里,每时每刻每分,都在痛。 痛得她没有办法呼吸,那种快要窒息的感觉,逼得她逃得远远的。 她以为,离开了,看不见了,就会解脱,就会遗忘,痛楚也会随之减弱,最终消失。 可是,她错了。 他的人离开了,留下的那些记忆却还在。 他虽然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了,却莫名其妙地总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每天清早,颜婶照例会煎一碗药放在桌上。方子还是那个方子,可是缺了蜜饯搭配,药变得格外的难以下咽,那种苦涩的味道会追随她一整天。 最初几天,走出大门前,她总会不自觉地四下张望,害怕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辆马车会强行将她载走。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终于确定――他,确确实实淡出了她的生活。在释然之余,又有一丝惆怅在心底悄然滋生。 当夜幕降临,忙碌了一天回到清冷的家中,隔壁再也不会传来群狼肆无忌惮的笑闹,再没有人会冷不丁翻墙而入跳进她的院子…… 就连颜婶都忍不住念叨起来:“隔壁不知出了什么事,好象举家迁出京城了,很久都没听到动静了。” 如玉没有吭声,也没有想象中的轻松惬意。 看着摇曳的烛影下,那道纤瘦寂寞的身影,只觉格外的孤单。 她告诉自己,这并不是因为他,只是暂时还没习惯这种一个人的生活而已。 是的,一直以来她都认为自己是坚强独立的,就算远离故土,就算倍受屈辱,就算没有亲人……她始终还是撑过来了 蓦然回头,惊讶地发现――她之所以能撑过那段日子,竟然是因为有他在身旁。 她忙着憎恶,忙着摆脱,忙着愤怒,忙着伤心,忙着悲伤,忙着痛苦,忙着应付那些他制造出来的一个又一个的意外……已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自伤自怜,甚至没有时间去想念家人。 现在,她解脱了,同时,也更孤独了 这半年多来,她已习惯了与他斗气;习惯了身边有嬉笑怒骂,活蹦乱跳的几头狼;更习惯了时不时的发生一些令她愤怒又措手不及的小状况…… 如今,一切如她所愿,日子过得风平浪静。却,索然无味了 家,近在咫尺,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回去。 可,她却再也没有了那份迫不及待之感。 那是因为中间夹着楚临风,再加上如兰的误会和二娘的不谅解。 她对自己反复强调,似乎这样就心安了,踏实了。 然后,她看到了那辆从太医院门口疾驰而过的马车。 白的底,黑的图案,以灰色线条勾勒。 简洁,霸气,冷漠。 是他,大消失了大半个月之后,他又如同鬼魅一样出现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的心蓦地狂跳了起来,全身的血液瞬间都涌上了头顶,就这么呆呆地站在路中,任狂奔的马车向她冲了过来。 “乔彦”一双有力的手,搂着她的腰,将她及时地拖离路面。 马车与她擦身而过,卷起漫天的雪雾,没有半点迟疑地绝尘而去。 “你不要命了,看着马车过来也不知闪避?”耳畔,有人声色俱厉地嘶吼。 他的马车上绘的是狼,桀骜不驯,清高孤傲。而这一辆上绘的是花好月圆,虽花团锦簇,却终究流于世俗。 她怔怔地看着他,眼神散乱,没有焦点,喃喃地,近乎叹息地道:“错了,只是相似,只是相似~” 多么可怕,他已成为她生命中的魔障,并不需要出手,只是相似,已令她心跳失速,血液逆流 “你说什么?”孙逐流微愕:“什么东西只是相似?” 如玉听而不闻,两行清泪缓缓坠下,转身默默地进了太医院。 “她怎么了?”孙逐流一脸茫然,转而问身边的林文冲。 “谁知道?”林文冲幸灾乐祸地道:“最近一直这样,失魂落魄的。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哪天就惹出事端,她被赶出去事小,怕是要连累得太医院一众同僚都被人骂” “说什么呢?”孙逐流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将,将军~”林文冲骇得脸都变了色,忙不迭地救饶:“是你要问乔大人的近况,我说了,你又不高兴~” “滚”孙逐流恶狠狠地推开他。 林文冲快步逃进太医院,直到确定他听不见,这才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骂:“神经病,疯子” 一直冷眼旁观的钱铮友这时才慢慢踱了过来,轻拍他的肩,笑:“孙将军,今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呃,”孙逐流胡乱搪塞:“刚好路过。” 钱铮友也不说破,笑了笑,抬起下巴朝里面一指:“将军跟乔贤侄是好友,有空多跟跟她聊聊。我看她好象有心事,从腊八过后,一直心神不宁。如果家里有什么事的话,索性跟院判告个假。这样下去可不行,万一哪天开错了药,事情可就不好收拾了。” 提到腊八,孙逐流神色一僵。 到今天,他都不知道那一天自己究竟是怎样走回家的? 在发生了那样惊心动魄的故事之后,在他的感情遭到致命的打击,初恋宣告破灭之后,他还能安然无恙,准确无误地回到远在城南的家,实在是个奇迹。 事实上,从那天开始,他觉得自己一直是一抹活在梦里的游魂。每天浑浑噩噩,脑子不清不楚。 所以,在左相跑来向他打听如玉的情况,似乎有意招她为乘龙快婿时,他脑子一热,脱口道:“田叔叔,我也没成亲,你为啥不选我呢?” 田青梅对如玉一片痴情,他若是娶了田青梅,等于替她解决了一个麻烦,总算是为她做了一点事,尽了一点心意。另一方面,也,断了自己的痴念 田墨轩错愕之余,喜出望外:“小女嫁贤侄,会不会高攀了?” 他身为大将军,官居二品,又是皇帝的亲侄子,恭亲王世子,是真正的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金龟婿跟无依无靠,单凭医术在朝堂立足的乔彦岂可同日而语? 田青梅嫁给他,无疑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份 “田叔叔若不嫌弃,那我就禀告父王,择日下聘了。”他满不在乎地道。 “老夫是求之不得,岂敢嫌弃?” 看着田墨轩喜滋滋地离去的背影,孙逐流顿时满腹心酸。 曾几何时,他也曾幻想过热烈浓郁的爱情,梦想着娶一个相知相惜的可人儿相伴一生。谁又料到,他竟然会用这样草率又儿戏地方式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给定了? 如玉啊如玉,你可真是害人不浅啊 怅然若失之下,他不知不觉来到了太医院。 他想告诉她,不管她有多少烦恼,最少她已不必再为田家的婚事担忧;他更想告诉她,不管她是什么身份,那份藏在他心底的对她的最纯最初的爱慕,始终如一,永远不变 第180章 陈年旧案 第180章陈年旧案 钱铮友收拾了东西预备回家,临出门时看一眼如玉的座位,见她还在愣愣的发呆,不由摇了摇头,走过去,轻敲桌面:“天都快黑了,还不走?” “啊?”如玉抬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钱铮友随口问了一句。 如面阖起卷宗,竖起来给他看封面:“没什么,宫中陈年医案罢了。” “嗯,多研究前人医案,参照手中的案例,两相对比,找出差距,这样才容易进步。”他一边边伸手去接:“看到哪了?” 如玉抱起卷宗递过去,钱铮友一个未接稳,失手跌在地上,医案散了一地,笑道:“哎哟,这可闯祸了。” “我来收拾~”如玉急忙蹲下去捡拾,无意间一瞥,竟看到一笔极为熟悉的字体,不禁一呆。 颜怀珉的字她从小看到大,可说是烂熟于心,只一眼已认出这是他的亲笔。 问题是,爹只是个乡野村医,他的字又怎会出现在太医院? 钱铮友见她神色有异,诧异地问:“怎么,可是损坏了?” 如玉站起来,就着光线仔细一瞧,见那医案底下的签名处写着“闵怀岩”三个字,顿时松了一口气。 是了,人有相似,字当然也有相同。 钱铮友倾身过来,从她手中抽走医案,看了一眼抬头,轻咦出声:“岳小姐的医案怎么放到宫女一块来了?” “钱大人与患者相熟?”如玉不觉讶然。 想他在太医院数十年,接触的病人何止万千?况且她拿的是陈年医案,距今最少二十年以上,他却只在一瞥之间就辩出身份,显然彼此十分熟捻。 “相熟倒是谈不上,”钱铮友觑她一眼:“不过有耳闻,而且乔大人对她应该也不陌生。” “我?”如玉越发惊奇了。 二十年前,她还没出生呢。 钱铮友笑道:“还记得上次到岳阁老家出诊么?这位岳小姐就是阁老的千金了。当年曾名满京师,可惜红颜薄命,命不长久。” 他一边边低头去瞧医案,竟没发现如玉已是面色大变。 没想到,她无意之间竟然拿到了岳仪君当年怀着花满城的医案 如此说来,岳清平嘴里那位走漏了风声,害得岳小姐被迫逃离齐国的太医,就是这位闵怀岩,闵大人了? 只是,整件事委实诡异莫名,这位大人不仅笔迹与爹爹惊人相似,就连名字都好生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如玉越想越觉得怪异,将“闵怀岩”三个字在心中反复念了数遍,脑中灵光乍现,将“闵怀岩”,倒过来,不正是“颜怀珉”吗? 一念及此,她似被闪电劈中,顿时呆若木鸡 钱铮友原本只是心存感慨,随便瞧瞧,哪知不看不知道吓一跳,竟失声嚷了出来:“岳小姐,她,她死前竟怀了身孕?” 等等,这并不是安胎药方,竟是一副滑胎之药? 他又惊又骇,心中一动,忽地想起一位故人――莫非当年他的突然离去,竟会与此事有关? 这么一想,他急急去看医案下方的署名,看清之后,不禁连连惊叹:“果然不出所料怀岩兄啊怀岩兄,难怪你选择在风华正茂之年急流勇退,辞官归里原来竟是不得已而为之” 当年皇上苦恋岳小姐,差点丢了皇位之事早闹得满城风雨。他虽未曾亲见,茶余饭后亦曾津津乐道,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好友闵怀岩竟卷进了这桩皇室秘闻之中,并且深受牵连 颜怀珉为太医时,他尚是个切造,历三十年的奋斗终成国手,成就今日的声名地位。每每回首往事,最常忆及的便是这位亦师亦友的前辈同僚。每每唏嘘感叹――若非他当年选择退隐,今日太医院院正之位,非他莫属可惜啊可惜 所以,当他在如玉的身上看到当年闵怀岩的影子,才会不由自主地接近她,喜欢她,不着痕迹地指点她。 钱铮友发了一通感慨,未见如玉答上只言片语,只觉好没意思,把医案往卷宗里一夹:“罢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说也罢” 如玉如梦初醒,忽地抽出这张医案,把卷宗往钱铮友手里一塞,掉头就跑:“钱大人,我有点事先行离开,这里麻烦你收拾一下。” “喂,你去哪里?那可是宫中医案,绝不允许外传”钱铮友伸手拉她,却拉了个空,想唤她又不敢太大声,把惊动了别人反而把事情闹大,迟疑得片刻,如玉已跑得不见人影。 普通医案尚不许外传,更何况这份医案还牵涉一桩宫闱密梓,擅自外传,搞得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他追到门边,见四下无人,不禁跺足长叹:“这可如何是好?” 怪他多嘴,不该把这事说出来。 只是事发突然,他一时如何控制得住?何况乔彦平时斯文恬淡,品行端正,并不喜在背后议人是非,是个信得过之人,他才会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哪里知道乔彦会突然发疯? 现在,只有盼他谨守分寸,严守太医院章程,绝不向外人泄露病人医案。 否则岳小姐当年曾怀身孕一事一旦透露出去,不知又将掀起什么样的风浪来? 明天又是大年三十,皇帝下命朝中放假五天,太医除在宫中轮值,并不需在太医院来听差。 想要见到乔彦,只能等正月初五,这漫长的五天,真真度日如年,急煞人也 第181 晴天霹雳 第18晴天霹雳 冬日的天光收得早,申时刚过,太阳已渐渐西斜,温暖的灿黄中融进了一丝带着红色的金光,明亮的色彩在屋檐上垂下来的冰晶上反复跳跃,折射,融出一片五彩绚烂的光环。 楚临风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御街上不时传来孩童们的笑声和热热闹闹响个没有停歇的鞭炮声。 车到路口,他忽地张开眼睛,低低地说了一句:“去济世堂。” 前些日子,柳青娘感染了风寒,一直闭门不出,卧病在床。 一来确实衙门里公务繁忙,二来实在不喜欢这个岳母,因此他一直未抽出时间前去探望。 明天已是大年三年,再不去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是~”贤武怔了一下,熟练地挥鞭,将马车拐向左边,直奔济世堂而去。未几,车到枫树街口,贤武带紧马缰,把车速缓下来:“王爷,到枫树街了。” 楚临风撩起车帘往外瞧了一眼,淡声吩咐:“停车。” “王爷,”贤武讶然提醒:“还有半条街呢。” “不碍,我走着去。”楚临风说着话,已挑起帘子跳了下来。 “吁~”贤武忙喝住了马,正要跟着下来,楚临风抬手制止他:“你在这里等就是,我一会就回。” “是~”贤武恭敬地应了一声,把车赶到路边靠边停下。 楚临风安步当车,负着手往前而行。 一名小厮执着一封书信匆匆奔进了济世堂,本以为是代替主人或是住客取药的,也没放在心上。 没多久,颜怀珉竟亲自从店堂里跑了出来。 “岳父大人~”楚临风见他神色焦灼,本想用马车送他一程,便张口唤了一声,哪知颜怀珉竟充耳不闻,跟着小二急匆匆的走了。 他不想独自面对柳青娘,一时好奇,便跟在颜怀珉的身后跟了过去。 只走了半条街,颜怀珉便在一间茶馆前停了下来,抬头往上观望。 楚临风微微一笑,心道:还以为遇上紧急患者,原来竟是约了朋友喝茶。 正要上前打招呼,从茶楼里奔出一个人,迎着颜怀珉走了过去。 他心一紧,笑容凝在脸上:乔彦?他怎会出现在这里? 不想在这种场合下与她见面,那句到了嘴边的“岳父大人”又咽了回去,楚临风迅速地侧过身子,低下头。 但,眼角余光却下意识地捕捉着她的身影。 她性子清冷,鲜少与人来往,认识一年时间,他从来也不曾见过她私下与什么人见面。 他不禁有些好奇,她跑到这里来看谁? 如玉的心里象是燃着一把火,猛烈地烧着,心口疼,脑子疼,四肢百骸没有一处不疼,偏偏想哭还哭不出来,眼睛凝在眼眶里,憋得整颗心象要炸开来一样。 见到颜怀珉到来,她立刻迎了上去,颤颤地叫了一声:“爹~” “玉儿~”颜怀珉见她面容惨白,两眼发直,不觉又是吃惊又是心疼,急走两步:“你怎么了?” 如玉紧紧地捏着那份陈年医案,捏得手指节泛白,想要质问他,一切是否属实,偏越是心里着急,越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用一双大大的眼睛,焦急的,委屈的,惶恐地瞅着他。 颜怀珉拉的她的手,向茶馆的二楼包间走去:“你别着急,天大的事有爹担着咱们先进去,坐下再说” 这一段日子,青娘卧病在床,他又是医馆又是家里,忙进忙出,也顾不上没履行和如玉的三日之约。晃眼过了二十多天,再见面,没料到她竟苍白瘦弱至如厮地步 楚临风呆呆地站在街边,看着那父女二人相携着进入了茶馆,竟然没有勇气追上去质问 如玉?乔彦竟然就是颜如玉? 这个惊人的发现,象一道惊雷劈在他的头上,把他炸得神魂俱散 不不不,这不可能他不相信 如果站在他面前的是如玉,那么娶回家中,软语温存的又是谁? 他一生精明,怎么会犯下如此致命的错误? 不,这不可能他拒绝接受这么残酷的事实 一幕幕往事,完全不听他的指挥,有自己的意识似地从尘封的记忆里浮了起来,填满了他的脑海。 尤记得,初见面,她的单薄和瘦弱,当他质疑她的医术的那一瞬间,她清秀的脸宠上涌出的愤怒和倔强…… 更难忘,摩云崖,那惊艳的一瞥,她的艳丽和妖娆那双清润如水的眸子,纯净明亮,那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常萦回,铁索桥,那惊魂的一刻,他身中两箭,不慎跌落深渊,被激流冲走时,她那撕心裂肺地一唤…… 念在兹,他伤重昏迷一月不醒,她不避嫌疑,衣不解带地日夜守在床边,亲递汤水,硬生生地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那份深情厚谊…… 桩桩件件,历历如目,如锥刺心,如骨鲠喉。 越想,越悔,越恨,越愧,越痛 当初,如玉受尽委屈,其实是离家去寻他的呀 她一个孤身女子,忍羞含辱,担惊受怕呆在军营,守在他的身边,该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 就连逐流都已看出她是个女子,她清冷内敛,感情含蓄,却失口两次唤了自己的名字,而自己,对此异常竟然毫无所觉真是糊涂透顶 而那次,逐流在酒楼多嘴,帮他宣布婚讯,如玉吃惊之下,失手打翻了茶杯,这么明显的表现,他竟然也视而不见? 他,竟以为她只是失手,甚至曾为她的芳心暗许而沾沾自喜……真是愚不可及,蠢笨到家 他失魂落魄,在街上茫然而行。 贤武斜坐在车辕上,冷不丁一闪眼,他已直直地越过马车往前走了。 “王爷~”贤武又是惊讶又是疑惑,追上去:“天快黑了,咱们不回王府吗?” 楚临风停下来,极为古怪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回去?” 那个家,只有冒名顶替的妻子,和与外人联手起来欺骗他的父母他回去,又有什么意思? “呃?”贤武一呆。 这话是什么意思,回家难道还要理由? “我不回去~”楚临风冷冷地移开目光。 “那,”贤武小心翼翼地道:“王爷要去哪,我送你去?” “酒,我要喝酒”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第183章 盘问缘由 第183章盘问缘由 九狼想着花满城此去至少是一二个时辰,正要到车里打个盹,冷不丁听到衣袂带风之声,探出头一看,花满城抱着如玉已到了车前,唬得他急忙从车里跳了下来:“爷,这么快回来了?” 再一瞧,他手里多了个人,越发惊讶:“咦,这不是乔太医吗,她怎么跑到这来了?” “少废话,”花满城弯腰钻进马车,把如玉紧紧地抱在怀中,大掌握着她的,试图令她温暖起来,冲着九狼低叱一声:“赶紧过来替她把把脉。” 九狼躬着身子,探身进来扣着她的脉门,只觉她脉息紊乱,犹豫地抬起头看花满城一眼,期期艾艾地问:“爷……你到底怎么着她啦?” “胡说”花满城把眼一瞪,叱道。 她见了他的影子都想跑,他还能把她怎样? 九狼瘪瘪嘴,明显不信:“没什么大碍,只是身体虚弱,空腹加上失眠,情绪失控还受到强烈的刺激,所以晕过去了。” “这叫没大碍?”花满城眉一扬,脸黑如墨。 骨瘦如柴,身冷如冰,脸白如纸,气息微弱……脆弱得好象只需一根指头就可以把她压垮 “呃~”在他看来,的确没大碍呀。 又没伤筋动骨,又没得绝症,只要稍事休息,三餐正常,完全可以恢复嘛~ “该死的为什么不吃饭?为什么会失眠?为什么情绪失控,谁刺激了她?”花满城瞪着怀中的如玉,象困在笼中的兽,焦躁地发出一连串地低咒。 他不是已经如她所愿,退出她的生活,不再打扰她了吗? 她理该如释重负,活得明朗快活才对,为什么反而比被他纠缠时更痛苦,更憔悴,更让人牵肠挂肚了呢? “呃~”九狼眼观鼻鼻观心。 他哪里知道,应该去问小五才对吧?今天轮到他跟踪。话说回来,这家伙死到哪里去了,把他扔在这里挡煞? “滚出来”正想到这里,花满城忽地一声厉吼。 九狼吓得一个激灵,猛地挺直了身体:“卑职一直在,没躲” 却见风雪里,一个身影慢慢地显现,一步一步地挪了过来:“爷~你,你不是让我滚吗?” “小五”九狼跳起来,踹他一脚:“原来你没死呀?” “到底怎么回事?”花满城冷着脸,心中忐忑不安,以至声音都变了调。 他只想知道,她怎么会跑到岳宅来,徘徊在岳家墙下? 五狼被他一吓,提高了声音:“早上孙将军来过,在太医院门口拦着她说了一些话,隔得太远,没听得真切……” “早上?”花满城打断他,漆黑的眸子里隐隐有两簇火花在跳跃。 这么说,他并不是偶尔遇到,而是一直在跟踪如玉? 岂有此理,竟然把他的命令当做耳边风,背着他擅自去窥探如玉的生活? 五狼机灵灵打了个寒颤,看一眼九狼,很没义气的,非常理直气壮地把大家拉下水:“呃,不是我一个人。这些天,大家轮流去的。” 只是,他比较倒霉----偏偏在轮到他的这一天,乔太医出了事 “说下去”花满城忍住怒气,冷冷地喝叱。 “这都是三哥的主意”五狼毫不犹豫地出卖三狼,说完,又有些愧疚,嗫嚅着小小声补了一句:“不过,我也同意了~” “谁要你说这些了?”花满城怒吼。 “呃?”不是爷让他说的吗?怎么又发火? 五狼困惑地眨着眼,对主子的朝令夕改显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爷问你,乔太医今天到底出啥事了?”九狼本想置身事外,这时只得插言提醒。 “哦~”五狼眨巴一下眼睛,赶紧接着竹筒倒豆似地把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她从太医院出来时,天已快擦黑。也不知是跟人吵了嘴,还是挨了训,脸色很差。她没回家,直接去了枫树街见颜大夫。两人进了茶楼,卑职见楚临风在旁,没敢跟进去,不知他们父女俩说了些什么?反正,她出来时,脸也白了,眼也直了,象个没头苍蝇似地在街上乱走。我怕她出事,也不敢离开,一路跟到这里……后来的事,王爷都看到了~” 花满城心一沉,艰涩地问:“她是因为见了楚临风才变成这样的?” “他们父女好象都没看到楚临风。”五狼侧头回忆了一下,摇头:“姓楚的应该是无意间看到颜大夫,跟上来想打招呼,他当时的表情象是被雷劈了。” “这么说,”九狼小心翼翼地看一眼花满城,低声嘀咕一句,声音不高不低,刚好够他听到:“在此之前,乔太医并未向楚临风表明身份?” 五狼会意,立刻点头:“据我观察,是这样。” 跟王爷闹翻之后,乔太医并未如王爷所想,马上投入到楚临风的怀抱。 花满城按下满腹疑虑,瞪他一眼:“回府。” 如玉的性子,他还不了解? 如兰用她的名义嫁给了楚临风,她又怎么可能主动向楚临风表明身份,去夺走妹妹的幸福----即使,那份幸福,本来就应该属于她 但,不去见他,不向他表明身份,并不代表她的心里不想他。 把感情压在心里,默默地在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这样的情,更折磨人 “不给老夫人上坟了?”小五惊讶地问。 王爷特地赶过来,不就是为了这事?就算乔太医晕倒了,也没必要掉头就走,连老夫人都不顾了吧? “滚”花满城沉声喝叱。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九狼白他一眼,跳上车辕,清叱一声,赶着马车没入风雪。 这人也太没眼力了吧?王爷现在的注意力全都在乔太医的身上,哪还有心思给老夫人上坟,话家常? “喂~”五狼回过神,拔脚追了上来:“小九,你慢点,捎上我呀” “滚一边去”九狼一脚把他踢下车。 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府里哥几个通个气,傻不愣登地跟着她走了大半晚,害得乔太医现在成这副半死不活的德行,王爷没当场砍了他的脑袋就算好的,居然还想搭便车? ,,,, 第184章 敞开心扉 第184章敞开心扉 花满城解下身上的大氅,包裹住如玉冰冷僵硬的身子,双手在她的肩背处不停揉搓,试图让她暖和起来。 试了盏茶时分未见效果,他果断放弃,伸掌抵在她的后心,将内力源源不断地输进去。直到她的身子渐渐放软,脸上有了一丝血色,怕她身子太弱,受不住,这才缓缓收了内力。 低着头,看着怀中病恹恹,骨瘦如柴的如玉,悔意排山倒海而来。 他真不该扔下她不管,哪怕她再恨他,再讨厌他,也该一如既往,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旁----至少,那时的她,是健康的,有活力的 “玉儿,玉儿,玉儿……”花满城干燥的嘴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耳际和颈侧,一遍遍地唤着她的名字,轻柔而细软,连在一起,如声声呢喃,更似一记绵长而悠远的叹息。 九狼第一次听到他用这种语气说话,惊骇之余,不自觉地感慨:三哥还真tmd的说对了----爷,是真的陷进去了。 马车在黎明时分驶回逍遥王府,不等马车停稳,花满城已抱着如玉跃了下来。 “爷,你回来了?”三狼惊讶地迎上来,嘴里跟花满城说话,眼睛望着九狼。 不是说去坟前给老夫人辞年,怎么把乔彦给带回来了? 九狼耸了耸肩,把马车赶到马厩。 说来话长,一时半刻哪说得清楚? 三狼无奈,只好认命地跟在花满城的身后:“出什么事了?” 花满城小心地把如玉放到床上,头也不抬,简洁地吩咐:“热水,快~” “是~”命令再怪异,三狼也不敢置啄,喏喏连声地去了。 没多久,热水送来,花满城摒退了左右,抱起如玉便要解她的衣裳,指尖被人拂开。 他微微一怔,如玉睁开眼睛,如受惊的小鹿般怯中带怒地看着他:“不要” 事实上,如九狼所言,如玉身体上并未受伤,精神上受到刺激,暂时晕厥过去,被马车一晃荡,半道上已经清醒过来。 只是,事到如今,她已不知该如何面对花满城?也不知要如何解释自己会深夜徘徊在岳家墙外? 她既没有勇气把全家人的生死置之度外,向他说出实情,接受他的审判;又无法昩着良心把过往的秘密埋在心底,假装一切都不曾发生,把所有的不幸归结在他的身上。 她只能继续装昏,被动地等待机会离开。 花满城是骄傲的,是狂妄的,更是冷漠狠毒的。 他的字典里,是不可能有“怜香惜玉”四个字的,在被她狠狠地践踏过自尊之后,怎么可能还对她伸出援手? 所以,他应该很快就会把她弃在路旁,扬长而去。 他的温柔完全不在她的料想之中。 他抱她抱得那么紧,却又那么小心翼翼,好象她是一件稀世的珍宝。 他的脸就贴在她的脸侧,说话的声音就在她的耳根旁,温热的气息,拂着她的发梢,却也仿佛拂着她的心脏。 忽然间,那颗濒临死亡,沉寂如一潭死水的心,又开始跳了起来。 她这才发现,以为早已遗忘的他,一直在她的心里,并没有消失。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那份蛰伏在心底,被深埋的情感被唤起。 她太累了,累到无力抗挣,无心阻止,累到竟然有些贪恋这份温暖…… 可,听到他竟然索要热水,用脚趾头也想得到接下来,他要做什么。如玉这才没法继续装晕下去,被迫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微愕之后,喜悦涌上心头,花满城弯起唇角,温柔地看着她。 “嗯~”如玉轻咳一声,极不自地地转过头,避开他灼热的视线。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把小九叫来给你把把脉?”花满城的目光急切地在她的身上逡巡,手却无措地举在半空。 看得出来,他很想触摸她,却忌惮着她的反应,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行为。 如玉眼里闪过一丝困惑,蜷起身子往床里缩了缩:“不用,我想回家。” 这不是她熟悉的花满城。 在她的面前,他一直都是冷漠的,倨傲的,居高临下的,为所欲为地掌控着一切----包括她的喜怒哀乐,却不让她窥到半点他的内心世界。 可是现在,他的眼里含了太多的感情,喜悦,怜爱,疼惜,懊恼……似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热烈而直白,浓烈得让她胆颤心惊。 “那不行”花满城一口否决。 如玉眼神一黯,紧崩的心弦却松了一松。 对呀,这才是她认识的花满城,专横霸道,蛮不讲理 花满城觑了她一眼,缓了语气,补上一句:“小九说你身体太过虚弱,必须多多休息,暂时不宜移动。” 如玉垂下眼帘,细声却固执地坚持:“我回去休息。” “小九若说可以,我一定放你回去。”花满城抿着唇,沉默了许久,勉强做出让步:“不过,现在绝不可能。” 说着话,他的手已握住她的:“瞧,你的手冷得象冰块听话,赶紧用热水泡一泡,身子暖和了,才会有力气。” 如玉挣了两下,没有挣开,白净如瓷的颊上飞起两团红晕:“放开我~” “不放~”花满城忽地心绪激动,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唇贴着她的耳际,用饱含着煎熬和相思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宣布:“从今以后,谁都休想让我再放开你” 即使这会让她恨他一辈子,即使,他会因此下地狱----他,也绝不放手 她从未见过如此情绪激烈而又热情奔放的花满城,直觉地认定,这又是他玩的花样和阴谋----象以往一样,无论过程怎样,都是以羞辱她,取乐他为最终目的。 如玉又惊又羞,一种无形的恐惧随着他的声音朝她袭卷而来。她情不自禁地躬起了身子,却早已无力挣扎,象只落入蛛网的折翼的蝴蝶,只能无助地,身不由己地瑟瑟发抖。 “玉儿,玉儿?”察觉到她的异样,花满城低头望向她,见她目光呆滞,形若枯槁,不觉慌了神:“好,你不喜欢我碰,那我就不碰你你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我只是想……” 这些陌生的,安慰的,道歉的话,艰难地从他的嘴里迸出来,起初断断续续,渐渐地开始流畅,最后,竟变得滔滔不绝,欲罢不能。 他轻轻地拥着她,眼里漾着心痛,眉间写着柔情,絮絮地诉说着自分手之后,他的心痛,他的后悔,他的反思,他的牵挂……以及,再见面之后,他的狂喜,他的内疚,他的不舍,他的痛定思痛…… 以往对任何人都紧紧关闭的心门,悄然的,一点一点地向她敞开,慢慢地带领着她一步一步走进这片从未让任何人触及的,他内心深处最隐秘,最脆弱的地方…… 第185章 醉酒闹事 第85章醉酒闹事 肆虐了一整天的暴风雪,似乎也筋疲力尽,渐渐地弱了下来。www.yzuu.com看小说就到叶子悠悠~碎雪在空扬成细粉,纷纷扬扬地洒下来。 “咣咣咣”撞击大门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静谧。 侍卫被惊动,操起大刀,从门房内奔了出来,一刀兜头砍了下去,竖起眉毛喝道:“谁吃了豹子胆,敢到逍遥王府撒野?” 却见一名锦衣男子,醉醺醺地站在门前,厚底官靴正踏在朱漆大门之上,踢得门板咣咣做响。 听到喝叱,他晃悠悠地转过身来,随手把大刀夺了过去,咣当扔在地上,怒冲冲地嚷道:“花满城呢?让他出来” “竟敢直呼王爷名讳,打出去”几名侍卫呦喝一声,一拥而上,长枪大刀七手八脚向他身上招呼过去。 谁知那锦衣男子,看似醉得不轻,身手却极敏捷,几个照面,已把四名守卫打得趴在地上,踹开大门,径直闯了进去:“花满城在哪?叫他来见我” 侍卫见势不妙,一边阻拦,一边飞奔入内。 三狼收到消息,很快出来查看,远远见到步履歪斜,一路冲进来的锦衣男子,不觉讶然低喃:“奇怪,他怎么来了?” 十狼脾气火爆,见他一连踢翻好几外侍卫,顿时火冒三丈,提起狼牙双棒,整个人化成一道青影,朝他扑了过去:“看打” 楚临风抬眼见了他,冷笑:“你不是我对手,快叫花满城出来” 六狼本不欲生事,想劝阻十狼,这时听到言词轻谩,哪里还忍得住?冷笑一声,拔出腰间判官笔:“六狼不才,想向王爷请教几招” 两狼左右夹击,把楚临风围在场,一对狼牙棒,一双判官笔舞得密不透风,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三狼也想掂掂楚临风的斤两,嘴里假意喝止,脚下却并不上前:“小六,小八上门就是客,不得对王爷无礼” “呸”八狼打得兴起,冲地上吐了口唾沫:“他大清早上打上门来,若不给他点颜色,还当是咱们怕了他” “就是”六狼冷声道:“他若执贴求见,咱们就以礼相见;他既然杀上门来,那就没得客气” 说话间,另外几狼也闻声赶到,几人心意相通,默不吭声地袖手旁观。 楚临风喝得烂醉,步法却丝毫不乱,不但应付自如,竟还能分出心神与三狼说话:“你们几个一齐上,省得浪费老子的时间” “不要脸”八狼大怒,仗着边上都是自己人,竟全不采守势,狼牙棒舞得虎虎生风,场顿时风雷声大作。 六狼与他配合默契,一对判官笔指东打西,见隙就进,见缝就钻,漫天寒光织成一张天洒下,将楚临风全身要穴全部罩住。 “六弟,八弟,手下留情”三狼见事态紧急,怕伤了楚临风,不好收拾,急吼一声。www.yzuu.com看小说就到叶子悠悠~ 一轮急攻过后,六狼,八狼收手各退数尺,惊见场竟是空无一人。 “咦,人呢?”五狼讶然低语。 “找我吗?”忽听一道男音由头顶传来。 大家循声望去,却见楚临风站在枫树顶上,身子随着树枝的摇摆而起伏。 周围数十人,上百只眼睛,竟无人看清他如鬼魅般的身影是如何逃出六狼和八狼那一片密如蛛,从天而降的棒影与笔影? 他轻轻跃了下来,脸上挂着个浅浅的笑容:“我有话要说,叫花满城出来。” “对不起,”三狼定了定神,不卑不亢地答道:“主公此时不在府,王爷不妨说明来意,等主公归来之后,卑职定当代为转答。” 话说到这个份上,若是平时,楚临风自然也就罢了。但此时他胸涨着一股愤懑之气,又灌了一肚子酒,哪里还有理智? 当下冷笑一声,推开三狼直接往后堂冲:“滚” 一个字,犯了众怒。 十一狼最是阴险,解下腰间寒铁鞭,哗地一下抖得笔直,直点楚临风背心而去,在鞭将及身之时,才娇声喝道:“看打” 楚临风听到身后风响,避之已然不及,故技重施,身子原地拔起二丈多高,傲然喝道:“看在你是女人面上,且让你三鞭” “王爷好身手,再接奴家一招。”十一狼嘴里咯咯娇笑,手寒铁鞭已向他拦腰扫了过去。 鞭风过处,沙飞石走。 唰唰唰,三鞭已过。 楚临风拔高之势力一转而变为凌空下击,从天而降,有如天神。手短剑连挥,将十一狼周身十六道要穴通通纳在剑影之。 十一狼不料他醉酒遇袭之下,犹有如此神威,心一惊,双足急点,飞身疾退。 哪知楚临风如影附形,哧地一声轻响,左肩衣衫已被剑尖划过,皮开肉绽,血流如注。 九狼怕她吃亏,急急拈了数枚金钱镖在手,曲指间弹了出去,嘴里喝道:“十一妹,小心” “他自己找死,大伙别跟他客气,并肩子上”十一狼受了伤,恼羞成怒,不退反进,挥鞭喝叱。 雪地上洒下点点血迹,犹如红梅绽开。 群狼受激,嗷嗷叫着扑了上去,重新把楚临风围了起来,虽不致群殴,却也不肯教他走脱。 楚临风终归是喝多了酒,被冷风一吹,斗了这数十个回合之后,酒气上涌,身手渐渐不灵活,很快挨了八狼一棒,又被十一狼一鞭打得跌在地上。 众侍卫一涌而上,把他按在地上,拿子兜住。 “花满城,你这个无胆匪类不要躲,有本事与我单打独斗”楚临风困在,犹在低声咒骂。 “老娘让你吼”十一狼从地上挖了块泥巴,狠狠塞进他的嘴里,犹不解气,抬腿又踢了他一脚。 五狼急忙把她拉住:“小妹,算了~” 楚临风蜷成一团,嘴巴又被堵住,没多久竟然睡着了。 九狼看着他,直蹙眉:“三哥,怎么办?” 即不能打又不能杀,捆着也不是办法,更不能任他在这里睡到自然醒,真是伤脑筋。 三狼微微一笑:“好办,哪来的回哪去~” 九狼眼睛一亮,抚掌笑道:“着呀,还是三哥有心计” 他叫人赶了辆马车过来,把楚临风塞进去,低声吩咐几句,侍卫心领神会,笑嘻嘻地走了。 马车穿街过巷,很快来到了靖边王府,在距王府半条街的拐角之处,掀开车帘,见四下无人,立刻把楚临风推了下去,驾着车扬长而去。 “哎呀,这不是靖边王吗?”路人好奇之下,靠过去,顿时慌做一团,有人把楚临风抱起来,又有人去王府报信。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楚临风终于被安顿在卧房呼呼大睡。 原本该是阖家团圆,幸福甜蜜的大年三十,因为楚临风的一夜未归而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阴影。 如兰守在床头,看着醉得如同烂泥的楚临风,心如刀割,泪似雨下。 他因谁而醉?彻夜未归,又去了哪里?为何弄得这一身狼狈? 第186章 婉转赠玉 第86章婉转赠玉 清清浅浅的月亮显出来,朦朦胧胧,洒下飘渺的光华,月影婆娑,庭院的树木花草上笼着一层淡淡的轻纱。 明明暗暗,光影交错,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静谧充斥在天地之间。 呆呆地看着陌生的帐顶,如玉有一瞬间的恍惚,竟不知身在何处。 转头,一张放大的俊颜蓦地闯入眼帘----花满城?花满城 她一惊,浑身的肌肉不自觉地收缩了起来。 慌慌张张地低头,先检查了一遍衣着----她的官服,好端端地穿在身上,除了有些脏污,并无任何不妥。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脸上如火烧般滚烫而炙热----该死,在那种情况下,她居然可以在他的怀里安然入睡?什么时候,她的警惕心变得如此之低,在他的面前,竟然全不设防了? 他侧躺着,一只手枕在她的颈下,另一条手臂轻轻圈在她的腰上,神情放松,面对着她沉睡着。 不,这不是真的她必需在他醒来之前,从这种尴尬的局面里逃脱 如玉又羞又恼,按捺住狂跳的心脏,摒住了呼吸,轻轻地掰开他横在腰间的手,一点一点地把自己从他身下移出来。 刚要庆幸成功逃脱,谁知他轻松一个翻身,长臂一伸将她重新纳回怀,一条长腿更是野蛮地横过被面,夹着她的双腿,半压在他身体下面,象是在无言的宣布着他的所有权。 他醒了,被逮到了 如玉脑嗡嗡作响,整个人僵硬如化石。 在张皇失措地瞪了他数秒,确定他并未醒来后,她只得咬牙重新再来----可惜,她不敢用太大的力度,而想在不惊醒他的前提下,悄无声息地从他身下逃开,显然是不可能的。 在经历了数次失败,暗咒了他几千几百遍之后,她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他总要翻身的,就当身边是块石头,再忍一下下就行 她很快现,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以前与他独处,不论她是何种状态,激烈的,愤怒的,痛苦的,伤心的,戒慎戒恐的……他永远是清醒的,冷漠的,高高在上,轻松地掌控着全局。 而现在,他安静地沉睡着,纯洁如初生的婴儿,全无防备地任她摆布。 他们之间,从来也不曾象今天这么安静而平和地相处过 两个人这么亲热地挤在一起,他的呼吸轻浅而平稳,极有规律地喷吐到她的脸上,暖暖的,竟奇异地抚平了她慌乱的心神,带给她安心的感觉。 他永远都梳得一丝不苟的黑,此刻狂野地披散在枕上,与她的缠绕在一起,竟是那么的暧昧与亲密。 瞧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容,感觉到她与他之间的距离,从未象今天这般近。她心头微颤,有星星点点的火苗在心里跳跃着,慢慢地烧灼起来。 她忽然现,长久以来,对这个强行闯进她的生活,蛮横破坏她的幸福,她生命最初也是最后的一个男人,命注定要亏欠负咎,纠葛缠绕一生的男人,她从来也不曾正眼瞧过。 她忍不住抬起眼,细细地打量着他----原来,撇开霸道冷酷的本性不谈,他竟然是个极为俊逸诱人的男子。 她的目光,怯怯的,悄悄的,缓缓的掠过他的,他的眉,他的眼……犹豫了许久,终于悄然地停留在他轻抿的薄唇上。脑子里竟然不由自主地浮起他的吻----温柔的,热烈的,漏*点的,野蛮的…… 心头情绪波动得厉害,莫名的,她的身体开始烫,头晕晕的,喉咙干,心跳聚然加快。 她猝然按住狂跳的胸腔,却现胸前多了一块玉佩,又惊又疑之际,正要把它摘下来瞧个仔细,手却被人握住。 “别摘~”霸道却不失温柔的男音在耳畔沉沉响起。 低低的两字,传到如玉的耳,好比一个惊雷,震得她几乎四分五裂。 她被动而张惶地凝着他,眼波流转,慌乱而羞涩,嘴唇翕动,结结巴巴地问:“你,你醒了?” 花满城缓缓坐直身体,两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目不转睛地看了她良久,才低柔地叹息:“这是娘留给我唯一的遗物,你戴着,真好看~” 他本来以为,当她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不顾一切地从他的身边逃离----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然而,她太小心翼翼,全不是他想象的愤怒绝然,倒似是做贼心虚。 这个现,令他在绝望之余,又生出一线希望----或许,她对他不全是憎恨,还是有一点点喜欢? 虽然他早做了决定,不管她的态度如何,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放开她的手----然而,若能两情相悦,谁愿意相敬如冰? 如玉脸涨得血红,仓惶地垂下眼帘,双手死死地握着那块玉,心里别扭之极。 奇怪了,他娘的遗物,不留着自己保管,干嘛硬塞给她? “答应我~”花满城握紧了她的手,放柔了声音,低低地诱哄:“再怎么生我的气,也不要把玉摘下来,嗯?” 如玉慢慢地抬过头来看他,黑玉的眼里是满满的警惕和不信任。 为什么迟不给,早不给,偏在她现了那篇陈年旧医案之后再给她?究竟是纯属巧合,还是有意而为? “以前种种,譬如昨日死。”花满城俊脸一红,低低地道。 如玉看着他,眼里渐渐升起困惑之色。 他,什么意思呀,怎么听着象是道歉? 但是,可能吗? 且不说他刚愎自大的性子,根本不可能觉得自己犯错;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知道自己错了,也只会将错就错,一路错到底,又岂是个肯低头认错之人? 花满城轻咳一声,神色僵硬地补充强调:“你可以继续讨厌我,恨我……只要,你不再嚷着离开……就行。” 他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去补偿之前带给她的伤害。 如玉眼里浮起复杂的情绪。 恨?也许曾经恨过,现在却不知是否还有资格继续恨他? 讨厌?她微微摇头。 害怕,不,应该是畏惧才对,那才是她对他真正的感觉。 每当他靠近,浑身的寒毛都会竖起来,就算身边有再多的人,也感觉象徒手面对世间最恐怖的恶魔,无助而惊惶。 尤其是现在,她掘出了流失在时光的秘密,知晓夺走属于他的一切,带给他今日的屈辱和磨难的一切根源,都来自于自己的父亲后,那种恐惧的心情,更是难以形容。 以他锱铢必较的性子,在明白真相的那一刻,等待颜家的必然是一场灭顶之灾守着他,就象守着一座活火山。 明知一旦暴,就是毁天灭地,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一辈子,也许是下一秒,颤颤兢兢,如履薄冰。 她的沉默,看在花满城的眼里,被解读为“默认”。 心口蓦地一阵抽痛,尖锐的,象是有什么血肉被撕裂了一样----他本来以为自己早有心理准务,所以不论她说什么,他都能承受,都可以不在乎。 可是,他错了。 想象和现实的距离有多远,他的胸口就有多疼。 他沉默地看着她,眼里闪过太多的情绪,薄薄的唇瓣开阖了几次,竟然没有出声音。 他想说放她走,却现那比被她恨,被她讨厌更痛一千倍。 如玉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怯怯地道:“我,我要回去。” 她以为他必定会断然拒绝,哪知他只默了片刻,说:“好。” 如玉惊讶地抬起头看他,又看了眼窗外----月上天,正是子夜时分。而她清楚地记得,到达逍遥王府之时,至少已是寅时。 这个现,越令她震骇,忍不住冲口而出:“我,睡了一天?” 她声音里的惊惶感染了他,他坐直了身体:“怎么,你跟伯父约好要一起吃团年饭吗?” 是他考虑不周,只想让她好好地休息,没想到她已找回亲人,大年夜自然是要与家人共度的。 这下好了,又添一桩罪状。 如玉瞪着他,半天,恨恨地迸出一句:“你,给我吃什么了?” 这一段时间,她的睡眠一直很糟糕,每次睡不到一个时辰,就会惊醒。可是,在他的怀里,她竟然安安心心地睡了近十个时辰? 这怎么可能他一定是故技重施,给她服了什么药物 花满城先是一怔,随即笑了:“饿了是吧?等会,我让他们弄点吃的送过来。” 她没有立刻说走,反而要吃东西,是不是在婉转暗示想要留下来? 如玉不说话,只狐疑地盯着他,竭力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 可,他的眼神温柔,漾着一点陌生的喜悦和宠溺,竟然找不到一丝她熟悉的狡黠和诡计得逞的得意。 花满城掀开被子,神态轻松地跳下地,快步走到门边,略提高了声音:“小九” “爷~”几乎是立刻,九狼的声音恭敬地响起。 “送点吃的来,记住,要清淡一点。”花满城淡淡地吩咐,声音里透着喜悦。 “呀~”如玉阻之不及,九狼已然应声去了。 眼下一团乱麻,又半夜三更,谁有心情跟他一起吃宵夜? 第187章 辞旧迎新 第187章辞旧迎 九狼离去,房中重归安静,两人相对默然,尴尬顿生。 瞥到如玉官服下摆上的点点泥渍,花满城迟疑了许久,憋出一句:“要不……你先洗漱一下,换套干净衣服?” 如玉垂着头坐在床沿,双手摆在膝上,不安地绞扭着,闻声迅速抬起头来,一脸防备且惊惧地瞪着他:“不” “我,”发现这个建议容易引发歧义,花满城犹豫一下,艰难地解释:“我没别的意思……” 被捂干的衣服穿在身上的,总不是那么舒服,况且热水泡一下,有助于舒缓紧崩的情绪。 “我很好。”如玉冷冷地打断他。 “哦~”花满城碰了个软钉子,心中颇不是滋味,讪讪地踱到窗边:“雪停了~” 如玉没有吭声。 花满城自觉无趣,一时又找不到别的话题,再次陷入沉默。 僵持了片刻,如玉缓缓起身:“我回去了。” “等等,”花满城猝然转身,急急地道:“吃点东西再走。” “我不饿~”话没落音,腹间突然传来“咕噜”一声响,在这静谧的空间,竟是格外的清晰。 如玉大糗,捏紧了衣角,脸红得要滴出血来,死死地垂着头,恨不能地上突然裂个大洞钻进去。 花满城微微一笑,低醇如酒的声音象梦一样响起:“我饿了,就当是陪我,嗯?” 如玉狐疑地抬起头,不期然地撞上他漆黑幽亮的双眸。那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宠溺的神情,迷惑了她的心智,令她的心跳莫名地失了序。 “放心,”花满城心中气苦,冷冰冰地道:“菜里没毒。” 这可说不定,这种卑鄙的事情,你以前又不是没做过。 如玉瞪着他,眼里流露出不屑。 花满城被她瞧得有些心虚气短,不自在地撇过头去:“不吃拉倒”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俊逸的脸宠上抹上了一层极淡的抑郁,在烛光的掩映下,看上去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与悲凉。 如玉呼吸一窒,莫名其妙溜出一句:“有……水吗?” “呃?”花满城傻了。 话说出口,如玉立刻后悔了,懊恼地垂下头:“没有就算了~” 她发什么神经,居然对这个恶魔生出恻隐之心? “有,当然有”花满城回过神来,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桌旁,抄起茶壶就倒。情急之下,茶水溅出杯子,洒了一桌。 “铁观音,可能会有点苦,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杯子递到如玉的跟前,他气息有些不稳地低语。 如玉垂眸,看着杯中泛着的一圈圈涟漪,心中一动:莫非,他竟也是紧张的? 这么想着,鬼使神差地低头,就着他的手啜了一口。 那清甜甘冽,芬芳馥郁的香茗才一入口,这才发觉喉咙干涩,如同火烧。竟不知不觉一口气把那杯茶喝了个精光,仍意犹未足,轻舔了唇角。 花满城眼睛一亮,立刻又斟了一杯:“慢点,小心呛着。” 这一次,如玉不肯再就着他的手,接过杯子,双手捧着,慢慢地啜饮。 花满城也不坚持,退了一步,斜倚在床柱上,默默地凝着她,感觉她一举手一投足,都透着股说不出的娴雅,赏心悦目。 “笃笃”敲门声轻起,三狼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长列的丫头,七大碗八大碟,摆了满满一桌,室子里满是食物诱人的香气。 “这么多?”不说如玉,连花满城都吓了一跳。 “爷,今儿可是除夕呢。”三狼微微一笑,冲他欠身行了一礼,一挥手,领着一屋子人退得干干净净。 除夕。 辞旧迎家团聚的日子。 一念及此,两个人都是心头一跳,花满城轻咳一声,故做镇定在踱到桌边:“坐~” 迟疑了片刻,如玉慢慢地走过去,拣了离他最远的地方,侧着身子坐了,红晕慢慢爬上双颊,似经了霜的枫叶,娇艳无比。 看着她似温婉的妻子,安静地坐在自己的身前,细小的战栗感从手指滚向胸口,花满城一时心跳如擂,生恐会做出不理智的行为,不敢再看,抓起筷子胡乱扒了一口饭到嘴里,鼓着腮帮含糊地叱道:“快吃吧。” 两个人各怀心事,未再交谈只言片语,如玉猜不透他突然变得冷漠的原因,食不知味,只浅尝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饱了?”花满城蹙起眉头,不悦地问。 如玉神色局促,捏着衣角,低低却坚决地重申:“我,要回去。” “小九,备车~”花满城看她一眼,抓起床头的大氅搭在臂间,走到门边。他心中气闷,步履急促,带着焦躁。 如玉怔了怔,追上去:“这么晚了,不必麻烦九爷,我自己……” “你也知道很晚了?”花满城忽地停步回头,没好气地喝叱。 深更半夜,一个女人居然想徒步穿过半个京城? 如玉猛地刹住脚步,讷讷地垂头看着脚尖。 若只是九狼,她也不致拒绝。只是见他拿了大氅明显打算跟随,她怕到了那边,他赖着不走,这才出言婉拒。 这样曲折的心事,花满城竟然猜到,冷哼一声:“真当自己是国色天香呢?”他若想用强,她又岂奈他何?又何必多此一举,放她离去? 如玉红了脸,却安了心,慢慢地尾随在他身后,走到院中。房中温暖,迎面被霜风一吹,不觉机灵灵打了个寒颤。 花满城头也不回,大氅向后抛去:“披着。” 如玉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一团黑云已当头罩下,裹住她娇小的身子。 恰在此时,九狼赶着马车驶入院中,车还未停稳,花满城一低头,蹿了进去。 五狼紧走两步,把车辕上的踏马凳取下来,搁在地上:“乔大人,请。” “多谢五爷。”如玉道了声谢,上了车,见他大马金刀地端坐在中间,只得挑了离他最远,靠近车门的地方坐了。 花满城弯唇冷笑――他若真想对她怎样,莫说只是坐到门口,就是逃到天边也没用 如玉头皮一麻,垂眸,装没看到。 “驾~”一声清叱,马车启程。 出了王府,车速加快,地面上积雪盈尺,车身颠簸明显加剧。如玉咬着牙,双手死死地攀住车辕,保持身体的平衡。 花满城越瞧越生气,忽地伸手,扣住她的腕,用力一扯,将她扯入怀中,冷着嗓子道:“我身上长了刺么?” “啊~”如玉逸出低叫,下意识地推拒挣扎。 花满城憋了一肚子气,将她按在怀中,冷冷地道:“不想惹我生气,就老老实实地呆着别动” 如玉一呆,熟知他的脾气,唯恐真的惹恼他,做出惊世骇俗之事,倒也真不敢再挣扎,身子僵直如石块,任由他抱着。 好在,花满城并未再做出逾矩之态,两人一路维持着这种诡异而僵硬的姿势,直到九狼轻咦一声,将马车停下来。 “到了?”花满城问。 “不是,”九狼机警地跳下马车:“巷子里好象有个人,我过去瞧瞧。” 此刻寅时刚过,一路走来,街上行人绝迹,此人深宵不睡,徘徊在别人门口,行迹着实可疑。 “嗯,”花满城伸指,挑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别让他发现了。” “我省得。”九狼点了点头,悄然掩了上去。 不过片刻功夫,九狼折转,声音里带着惊奇:“是颜大夫,看样子,他等了大人一夜呢~” “颜怀珉?”花满城也是一惊,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如玉。 如玉心倏地一沉,不自在地垂下眼帘,避开他的视线:“我,我到了,两位请回去吧。” 花满城目送着如玉的身影,慢慢地走入小巷。 “回吧?”九狼握起马鞭请示。 花满城狐疑地蹙起眉,跃下马车:“在前面等,我去去就来。” 他以为她会飞奔着去见颜怀珉,看起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他有理由相信,若不是他杵在这里,如玉会选择掉头逃跑。 可是,为什么? 颜怀珉不停地在跺着脚,不时在手中呵着热气,羊皮袄子上的积雪被热气融化又被霜风冻成冰,一层又一层,厚厚地裹在身上,刀锋一样又冷又硬。 如玉远远地看着,又是心疼又是心酸,偏又无法释怀,脚下似坠了千斤重物,挪不开脚步。 树枝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啪嗒一声掉落下来,发出沉闷的声音,在静夜里传出很远很远。 如玉一惊,下意识地躲闪。 来不及了,颜怀珉已闻声回头,看到她,蹒跚地追了过来,颤着嗓子唤:“玉儿……是你吗?” 如玉终究硬不起心肠,只得背对着他,默不吭声。 “玉儿~”颜怀珉走过来,想去牵她的手,终究不敢,看着她又是焦灼又是安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爹”隔近了,发现他眉毛上都结了冰,脸上冻得又青又紫还皴裂着,如玉忍不住红了眼眶:“你究竟等了多久?” “嘿嘿,”颜怀珉温和地笑:“也没多久~” “怎么不到屋里等?”如玉又气又恨,紧紧地捏着大氅的带子,心思复杂。 颜怀珉有些局促地搓着手:“爹不冷,真的。” 她女扮男装跻身朝堂并不容易,稍有行差踏错就是灭顶之灾,他帮不上忙就算了,不能给她惹麻烦。 如玉岂会不知他的心思? “你,”颜怀珉的视线落到这件明显不合她身的华贵的大氅之上,犹豫着问了一声:“上哪去了?” 如玉推门而入,不答反问:“爹一晚不回,二娘该生气了吧?” 颜怀珉心神不定,往身后瞧了瞧,四周冥无人迹,放下心的同时,又微感失望:“今儿初一,你……回家好吗?” 如玉不吭声。 那个家,还有她的立足之地吗? “玉儿~”颜怀珉一脸求恕地看着她。 “再说吧~”如玉叹了口气,不忍直接拒绝。 “那,”颜怀珉深感失望:“时候不早,你歇着吧,爹回去了。” 如玉皱眉:“左右已迟了,不如进屋躺一会,等天亮了,雇乘轿子回去。” “不了,”颜怀珉摇头,不肯进院:“让人看见了不好,爹撑得住。” 如玉见他态度坚决,赌了气咣地一声关上门:“随便你” “玉儿,玉儿~”颜怀珉怔住,忙上前拍门,怕被颜伯颜婶听到,又不敢大声,唤了几句,见如玉始终不答应,只得叹一口气,缓缓离去:“爹走了,你多保重。” 如玉听得脚步声渐远,见他果然不肯进来,一阵气苦,靠着门流下泪来:“好,你走,都走了才干净” “小九,”花满城若有所思地望着颜怀珉佝偻的身影,吩咐:“你送他一程,顺便套套话出了什么事?” 不对,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父女二人的态度氛围较之上回在王府相见有天壤之别,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嗯,回去把小五叫来,再细问一遍情况。必要的话,或许该亲自去拜访一下钱铮友?听说太医院里,如玉和他走得最近,宫中侍直,也大多与他搭档。搞不好,他能提供点线索? “是。”九狼心领神会,将马车赶过去:“颜大夫,好巧啊~” 第188章 娇客到访 第88章娇客到访 夜幕初临,庭院的树木花草还没有褪完落日的余辉,有风儿拂过树梢,出簌簌的声响,积雪碎屑似的纷纷扬扬地飘下来。 如玉坐在窗下,膝上摆着一本书,烛光摇曳,淡淡的药香飘浮在空。 “大人,有客人来访。”颜婶轻敲房门后,推门而入,脸上表情很奇特。 如玉微仰起头看她,表情迷惘。 “有客人来了。” “客人?”如玉低喃着重复了一遍,偏头想了想,脸上不觉微微变了色。 花满城向来把这里当成自家后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从来也不曾着人通报,自然不会是他。 若是孙逐流,颜婶不会称为客人;楚临风绝不会主动登门,而爹……她拉都不肯进门,除了柳青娘之外,她还真想不出这位不之客会是谁? “乔彦,你给我滚出来”颜婶还未来得及回话,一道矮小的身子随着稚嫩而蛮横的童音蹿到了她的跟前。 “田小公子?”如玉愕然地瞠圆了眼睛,却,悄悄松了口气。 她怎么得罪他啦?来势汹汹,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哼”田青龙鼓着腮帮气呼呼地瞪着她:“不然,你以为是谁?” “颜婶,拿点点心上来。”如玉定了定神,柔声吩咐。 “呸”田青龙朝地上啐了一口:“本公子没吃过点心吗?” “进来坐。”如玉笑了笑,侧身示意他进来。 “姓乔的,”田青龙却不肯进门,仰起粉妆玉琢的脸蛋看着她,劈头就问:“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姐,给句痛快话” “呃?”如玉愣住。 新年第一天,这是唱的哪一出? “快说”不给她思考的时间,田青龙恶狠狠地逼问。 “这~”如玉蹙起眉尖,显得左右为难。 田青龙极为不满,小嘴一张,叽哩呱啦数落了一大堆:“说实话,逐流哥哥比你强了一百倍我真不知道大姐到底看上你哪一点?酸不拉叽,扭扭捏捏,没半点男儿气概” 如玉好脾气地笑了:“田小公子教训得是。” “你还好意思笑?”田青龙气得跳起来。 他在骂她诶,居然还笑得出来?也太没脸没皮了吧 如玉被骂得很无辜,沉默了一会,问:“田小公子到这来,相爷知道吗?” 她本来想问田青梅是否知情?想了想,觉得不妥,临时改了口。 一句话,点醒了田青龙。他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极不耐烦地逼问:“你还没回我话呢,到底喜不喜欢我姐” “田小公子~”如玉神色尴尬。 “算了,别为难乔大人了~”一个羞怯的,象线一般微弱的声音细细地响起。 如玉骇了一跳,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门边,拉开门一瞧----门后站着一抹纤细的身影,一袭翠色鹤氅将她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只余一双黑如点漆的眼睛在暮色里,楚楚可怜。 见如玉探出身子,她立刻似受了惊的小兔掉头就走。 “田小姐?”如玉实在太过惊讶,忍不住脱口唤道。 直到此时,她才恍然明白,颜婶说有客人来访时,眼神为何会如此古怪 田青梅又是羞愧又是愤怒更多的是伤心,待要离去,偏又舍不得,双脚更是有自己的意识,牢牢地钉在原地,挪不动分毫。 如玉暗暗叹息,放柔了声音道:“田小姐,天寒地冻,院风大,进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不必了~”田青梅心酸苦,语已带了哭音。 “哎呀”田青龙急得直跺脚:“大姐,你不是有好多话要跟乔大哥说吗?快进去,我给你们望风” “龙儿”田青梅羞臊之极,提高了声音喝叱。 “逐流哥哥的花轿就要上门了,你还害什么羞?”田青龙跑过去,死拖活拽地把她往这边推,老气横秋地教训:“错过了今天,可再没机会了到时后悔一辈子,我可不管” “有什么话,进来再说。”如玉心有数,温言相劝。 “快去快去”田青龙把她推进门,咣当一声把门关上。 田青梅满面通红,手足无措地站在门边,可怜兮兮地瞅着如玉,眼泪不停地在眼眶打转,摇摇欲坠。 “田小姐,请坐。” 田青梅轻咬唇瓣,并不吭声。 如玉低叹一声,暗暗做了决定,走过去牵了她的手。 田青梅不料她如此大胆,一惊,条件反射地把手缩了回去。 “田小姐,”如玉微微一笑,重又握住她的手,将她带到桌边,按在椅坐下:“你勇敢,率直,活泼,聪明,我非常非常喜欢你。” 事实上,远不止是喜欢,还很羡慕。 有时候,她真希望,自己可以象她一样,坦诚地面对自己的感情,率直地说出心的感觉,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幸福。 可惜,她就是她,永远也不可能变成田青梅。 “真,真的?”这话显然大出田青梅所料,她愕然地抬起头,粉面含羞,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如玉微微偏过头来看她,神色温柔:“我何必骗你?” “那~”田青梅咬了咬嘴唇,脸红得似要滴出血来,双手紧张地绞着衣带,那句“带我走,离开京城。”终究是不敢说出来。 “是的,我很喜欢你~”如玉叹了口气,执起她的手合在掌心,温柔地轻抚:“但是,我不能娶你。” 喜悦从眼褪去,俏脸瞬间变得煞白:“因为孙逐流?” “逐流的确是个优秀的男子,他才华横溢,风趣幽默,最难得的是没有骄奢之气。”如玉眼光温和清润,平淡的语气里,不难听出隐隐的骄傲和信赖:“我相信,他绝不会辱没田小姐,一定可以带给小姐幸福……” “够了”田青梅又气又恼,尖声打断她,用力推开如玉,拎起裙摆往外冲:“不喜欢我就算了,何必虚词掩饰?” “乔某句句自肺腑,绝无半字虚词矫饰。”如玉幽幽一叹:“若我身为男儿,蒙小姐垂青,闯刀山下火海也要娶小姐为妻~” “巧言令色~”田青梅不屑地撇唇,待意识到她说了什么,似被雷劈,猛地一震,蓦地转过身来,错愕地瞪着如玉:“你,你说什么?” “你没听错~”如玉苦笑,摘下帽子,抽走束的玉簪,任一头乌黑的长披下来:“我,是一名女子。” “不,不,这不可能”田青梅不敢置信,往后退了两步,脚下一软,咣地一声靠在了门板上。 如玉神色镇定,熟练地挽起,重新将簪子插入,再把帽子戴上:“戴罪之身,何敢欺瞒小姐?” 田青梅犹不肯信,眨着眼睛,弱弱地反驳:“我不信你没耳洞,胸也是平的。”她是军医军那么多男人,她混在里面,怎么可能不被觉?最重要的是,自己怎么可能爱上一个女子? 如玉不说话,只温婉沉静地瞧着她。 田青梅被她看得一阵臊热,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猛地站了起来,冲到她身前,不由分说就往她胸口摸去----触手绵软如絮,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如玉避之不及,被她摸个正着,登时俏脸血红,“呀”地一声低叫,忙不迭地拨开她的手。 “居然,”田青梅呆若木鸡,踉跄着退了一步:“真的是女人?” “对不起~”如玉又羞又怯,惭愧地垂下头。 “我,真是有眼无珠~”田青梅明白过来似的,羞愤得颤抖了起来,漂亮的脸上,显出震惊且愤怒的表情,直直地瞪着如玉,咬死了下唇:“你,就不怕我告你?” “无所谓~”如玉轻声道:“我是真心喜欢田小姐,希望你和逐流可以幸福快乐一辈子。” 她这一生已注定得不到幸福,不能再因为她,让田青梅和孙逐流的生活蒙上阴影。 “你倒是很关心孙大哥。”田青梅冷笑。 如玉一惊,意识到不妥,涨红了脸强调:“孙将军并不知我是女儿身,他对我只有同袍之义~” 田青梅轻哼一声:“你不是他,怎知他心里怎么想?” 话虽这么说,脸上表情到底和缓了许多。 对着如玉,心思复杂而多变:既恨她的隐瞒,害自己错付一片芳心;又不得不感激她冒死对自己和盘托出真相。 事实上,她仅凭着一时的热血,鼓起勇气来找她,心却殊无把握,对未来,更是全然没底。一方面不愿意委屈自己嫁不爱的男人,极力想争取爱情;另一方面,却也没有大胆到跟他私奔的地步。 所以,她这次来,与其说是要一个结果,倒不如说是来圆一个梦。 可是,她却敲碎了她少女怀春的美梦,让她回到现实来。 生恐越描越黑,如玉不敢辩解,望着她,苦笑。 “龙儿,我们走”田青梅不再看她,拉开门走出去。 “这么快就走了?”田青龙跳起来。 田青梅不理他,低头疾走,眼底有泪痕一闪而过。 奇怪了,明明知道她是个女子,为何还这么心酸,这么心痛? “她怎么说?”田青龙狐疑地回头看一眼如玉,转过身迈着小短腿追上去问:“你打算怎么办?你们到底有没有商量出结果?” 如玉默默地站在院,任暮色褪去,黑夜将她笼罩。 他们,会幸福的吧? 第189章 酒醉心明 第89章酒醉心明 正月初八。 天空蓝得仿佛一匹上好的丝绸,纯净得连一片云都没有。 这一天是左相田墨轩掌珠与恭亲王世子大喜之日。长安城里万人空巷,恭亲王府张灯结彩,京权贵倾巢而出,齐集孙府,人声鼎沸,笑语喧哗。奴婢仆妇,厨工杂役,穿梭往来,忙得脚不点地。 如玉不喜欢热闹,挨到日暮时分才去道贺,见满堂宾客,个个非富即贵,却没几张相熟的面孔,转了一圈着实无趣得很,正想打道回府,突见一行数人迎面而来,为的正是贤王,楚临风赦然在列。 被贤王看到,肯定又要周旋一番,可仓促间避之已然不及,于是身形一矮,蹲在了假山后面。 杂沓的脚步声逐渐接近,又慢慢远离,如玉松了一口气,直起腰正打算离开,肩上突然搭了一只手。 “啊”如玉冷不防受此一吓,失声惊嚷。 “出什么事了?”冷风飒然,楚临风去而复返,蓦然出现在两人身前。 岳瑾瑜吓得倒退两步,下意识地举高了双手:“不关我事~” “瑾瑜,你干的好事”岳弘皱着眉,冷声责备。 “我看她蹲在角落,一时好奇才跟过来瞧瞧,哪知道她胆这么小……”岳瑾瑜抓抓耳朵,不服气地辩解。 “对不起~”如玉惊魂稍定,涨红了脸低声道歉。 “年轻人嘛,偶尔开个玩笑,无伤大雅。”贤王微微一笑,将尴尬化为无形:“喜宴马上就要开了,咱们入席吧~” “呃~”如玉心焦急,站在原地不动,盘算着找个借口推托。 岳瑾瑜神经大条,手一抬,大刺刺地揽着如玉的肩:“走,今天不醉无归” “呀~”如玉闹个大红脸,偏偏岳瑾瑜牛高马大,挣了一下竟然没挣开。当着一众宾客的面,动作幅度也不敢太大,只得苦着脸,被他拖着走。 楚临风心细如尘,早看出如玉不愿与他碰面。但他却有一肚子话想跟如玉说,苦于一直找不到适当的机会,岳瑾瑜出面,自然是乐观其成,也不替她解围,微笑着紧随其后。 贤王,楚临风,岳弘,这几个都有资格坐席,如玉虽百般推辞,无奈贤王兴致高昂,只得勉强入了席。 小小新晋太医,竟与贤王同桌,虽是敬陪末座,亦已足够引人侧目。再加上,楚临风若有所思的视线,有意无意总是落在她的身上,更是令她如坐针毡。 如玉酒量差,勉强饮了二杯,已是面泛桃红。盘算着,得想个理由途离场,否则定会被灌个烂醉。 楚临风忽地伸手,接过她手的酒杯:“乔兄量浅,我代他饮吧。”说罢,也不等众人同意,仰头,将酒一饮而尽,亮出杯底。 “别……”如玉神色局促,怔怔地看着他。 岳弘竖起挴指赞道:“都说临风仁侠宽厚,义薄云天,果然名不虚传~” “不行”岳瑾瑜一愣之后,站起来反对:“明明是乔兄输了,楚兄代罚,这是哪门子规矩?再说,这也不公平呀” 贤王笑道:“你若不服气,尽管找人代饮要不然,想办法把临风灌醉也成叽叽歪歪的算啥男子汉?” “好”岳瑾瑜气鼓了颊:“我倒要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楚临风微仰着头很笃定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闪闪亮:“奉陪到底~” 如玉心神不属,行酒令频频出错,楚临风来者不拒,酒到杯干,甘之如饴。岳瑾瑜虽习过些武,毕竟未在军营混过,哪里比得楚临风的海量?凭着一股硬气,死撑了二个时辰,已是极限,终于呯地一声,伏在桌上烂醉如泥。 “倒也,倒也”楚临风眼望如玉,抚掌而笑。 “哈哈,”贤王开怀大笑:“临风好酒量,佩服,佩服” “瑾瑜,瑾瑜~没出息的东西”岳弘心疼儿子,唤了几声,见没有动静,笑骂几句,便起身告辞:“致远,看来,我得先走一步了。” “子由兄慢走~”贤王拱手相送。 如玉乘机辞行:“时候不早,下官明天还得入宫侍直,先回去了。” “你等等,”贤王叫住她:“天气这么冷,晚上不好雇轿,我派辆马车送你。” “我自己可以回去~”如玉赶紧推辞。 楚临风乘着酒意,大着胆子道:“我也要回去,刚好可以顺路载她一程。” 贤王不疑有他,掀须而笑:“那好,乔贤侄就交给你,勿必将他安全送到家。” “不用了~”如玉骇了一跳,急急拒绝。 楚临风不由分说,拽了她就走:“跟我还客气?走吧” 如玉又急又慌,偏他喝了酒,力气奇大,任她如何也挣不脱,待要翻脸,又恐惹他起疑。这么一犹豫间,已被他带到了马车旁。 “请。”楚临风亲自挑起车帘。 如玉只得弯腰上了马车,挑了最里边的位置靠着车壁安静地坐了,打定了主意一路沉默到底。 自无意间得知如玉的身份之后,他一直在感情的泥淖倍受煎熬,很想找机会跟她谈一次。现在,终于有机会与她独处,早已心潮汹涌,情怀激荡,一时间反而不知从何说起? 他很犹豫,不知用什么方式,才不会惊吓和伤害到她,并且不会使她因为羞惭和恐惧,从他的身旁逃离。 想了十几个开场白,都被他一一否决。眼见马车已渐近紫竹巷,再不说点什么,就要白白浪费掉千载难逢的机会,楚临风忽地灵光一闪,装着十分随意地道:“逐流那小子,居然娶到田小姐,还真有福气。” 今日是逐流大婚,且二人与他都不陌生,谈论这对新人,应该是个十分安全的话题,当不至引起她的反感。 果然,如玉虽未吭声,却缓缓地点了点头。 成功打破僵局,楚临风暗自一喜,神色越自然起来:“我听说,你曾经救过田小姐一次?” 如玉愣了一下,含糊其辞:“我不过刚巧路过,也……谈不上救。” 事关田小姐闺誉,即便是楚临风面前,她也不愿意胡乱做答,惹人非议。 “施恩不忘报,真君子也。”楚临风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眸光炽热。 这个品貌兼优,秀外慧的女子,曾经是他的未婚妻,在他身边长达一年,竟然会失之交臂? 如玉被他瞧得心一颤,下意识地垂下眼帘,不吭声了。 “王爷,乔府到了。”德武停了马车,恭声提醒。 “我到了,晚安~”如玉如蒙大赦,撩起官服下摆,匆匆跳下马车。 “等等~”楚临风紧随其后,贴着她站立。 “王爷,”如玉极不自在:“还有何吩咐?” “临风~” “呃?”如玉愣住。 楚临风苦笑,心底不是没有遗憾:“经历了两次生死劫难,难道我还不够资格做你的朋友吗?” 明知道就算是为了如兰,她也不得不在两人之间竖起高墙,他仍然掩不住心底浓浓的失望。 如玉一震,偏过头去,硬起心肠:“王爷言重了,乔彦不敢高攀。” “高攀?”一直隐忍的怨怼被这两个字勾出,楚临风忽然失了控制,冷声嘲讽:“在你心里,高攀的那个,其实是我吧?” 他就如此不值得她信赖?情愿以女子之身混迹军营,甚至宁肯面对花满城的百般羞辱,也不愿意对他和盘托出真相,求得帮助? 在长达一年的时间里,她哪怕是给过他一次暗示……或许,他们之间也不至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什么意思?”如玉蹙眉。 “你想瞒我到什么时候?”楚临风冷声反诘。 如玉心咯噔一响,强笑道:“王爷醉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醉?”楚临风逼近一步,双目灼灼地盯着她:“我倒情愿是醉了奇怪的是,怎么喝也喝不醉。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经过了最初的震惊,愤怒,痛苦,悲伤……等等错综复杂的感情之后,他现,最后剩下的,充斥他心灵的,满满的全是她 凄苦的,哀怨的,忧郁的,烦恼的……他惊讶地现,不论他怎么回忆,如玉竟然没有一刻是开心的,快乐的 于是,更多的怜惜和心痛,更多的悔恨和不舍,更多的自责和愤怒满满地包围了他,涨满了他,搅得他食不知味,睡不安寝。 解铃还需系铃人,唯有找到她,解开他们之间的心结,他才有可能找回属于自己的平静。 “王爷请慢走~”如玉心慌意乱,不敢看他,欠身行了一礼,径直去推门。 手,忽地被人攥住。 如玉抬头,对上一双令人心悸的黑眸。 楚临风紧紧地盯着她,不容她有丝毫闪避退让的机会,低醇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地道:“你才是玉儿,对不对?” 如玉脸色蓦地白,在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什么也看不到,就这么跌落进他漆黑的眼眸。她的手在抖,却下意识地攥得更紧----她必需要抓住点什么,否则,她会崩溃 楚临风满是怜惜地反握着她,粗糙的厚茧按在她柔滑细腻的掌心,轻轻摩挲,温柔似水地道:“玉儿,我们谈谈~” 一声玉儿,点醒了僵硬如石头的如玉。 “不你认错人了”她惊叫着跳了起来,推开他,逃进了院子,冲进房,咣当一声把门栓得死死的。 “玉儿,玉儿”楚临风追到院,唤了两声,见厢房的灯光亮起来,心知吵醒了颜伯颜婶,已无法再谈下去,只得立在门外低叹:“好,我先回去,等你平静下来,我们再找时间好好谈谈。” 他满怀惆怅,抱憾而去。 在马车离开之后,如兰从暗处走了出来,用满是仇恨的目光冷冷地瞪着那扇紧闭的门扉,双拳在身侧握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那次醉酒之后,楚临风一声不吭搬到了书房,两个人莫名其妙陷入冷战,彼此关系迅降到婚后的冰点。 她就猜到,临风的反常,如玉绝脱不了干系 缠了颜怀珉几天,终于问到如玉的地址,本来想过来探探她的口风,顺便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谁想到竟然会看到这么不堪的一幕? 果然,如玉到底还是忍耐不住,跟临风吐露了自己的身份 那声声“玉儿”似一颗颗钉子,深深刺入她的心脏,戳得她鲜血漓淋 她花了多少心血,做了多大的牺牲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如玉夺走原本属于她的幸福? 不,她绝不会坐以待毙,将王妃之位拱手让人就算,那个人是她的姐姐,那也不行 第190章 两害相权 第9o章两害相权 听得脚步声渐渐远离,如玉只觉浑身虚软,靠着门扉滑坐到地上,抖。 纸,终归是没能包住火。 东窗事了,她该怎么办? 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一年的军队生涯,也足以让她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任何困境----直到面对楚临风,才现,其实她还没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去承担即将生的一切。 她不知道要如何向他解释,亦不知他想要什么答案,更不知道随着真相的揭穿,这件事会给颜家带来怎样严重的后果? “笃笃”急促而粗鲁的拍门声,在静谧的深夜格外的令人心惊肉跳。 如玉掩着唇,近乎惊恐地瞪着门板。 “我知道你没睡,开门”如兰涨红了脸,把门拍得呯呯响。 如玉几疑幻听,猛地拉开了房门。 长廊上,一抹纤细的身影裹在厚厚的狐裘里,瓜子脸,柳叶眉,杏眼圆睁,满面怒气,不是如兰是谁? “兰子”如玉又惊又喜,伸手去拉她:“外面冷,快进来……” 经过那日的争执之后,她本以为,如兰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竟会深夜来访 如兰紧抿着唇,一声不吭,上来就是一巴掌。 “啪”清脆的掌声,伴着火辣辣的痛感,瞬间将如玉的热情浇熄。 她抚着脸,愕然张大了嘴巴,怔怔地盯着眼前盛气凌人的贵妇。 她做错了什么? “真卑鄙”如兰神色鄙夷,一脸轻蔑地骂道:“深夜私会临风,就是你对待最疼爱的妹妹的方式?这样,你还敢说从未想过要夺走我的幸福?” 如玉一惊,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她看到了? “被我抓到,没话说了?”看在如兰的眼里,更是铁证如山,她双目赤红,了疯似地扑上去,又抓又咬又踢:“贱人继续装呀怎么不装了?不是说对王妃头衔不感兴趣?不是说绝不会跟我抢……” “兰子,你误会了……”如兰回过神来,讷讷地辩解。 如兰惨笑:“误会什么?我亲眼看到,亲耳听到,难道还会有假?” 只要想到两个人站在廊下执手相看泪眼的那一幕,她就妒忌得疯成亲这么久,临风从未在她的面前,展现如此温情脉脉的一面 明明是姐妹,凭什么她费尽心思也得不到的东西,如玉总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拥有?她不甘心,不甘心 “大人,”颜婶本不欲掺和进来,这时见情况诡异,才不得不硬着头皮掌着灯走了过来:“谁来了?” 如玉下意识地往前一站,将如兰挡在身后:“一个远房亲戚……” 颜婶还未老糊涂到被这话糊弄过去,但她人老成精,并不揭穿,躬了身行了一礼,恭敬地笑道:“你们坐会,我这就奉茶。” 哪有亲戚半夜登门,把主人揍得鼻青脸肿的?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女眷,这就更透着诡异了。 乔彦温尔雅,平日更是深居简出,怎会招惹到这种市井泼辣女子? 如玉急急阻止:“我自己来,时候不早了,你去睡吧。” “要的~”颜婶瞥一眼躲在如玉身后的影子,淡淡一笑:“人老了,没那么多觉。”说罢,转身离去。 “你等着”如兰冷哼一声,怒冲冲地拨开如玉,扬长而去。 “兰……”如玉追到门边,顾忌着颜婶,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登上软轿,消失在夜幕之。 身后有轻微的足音响起,她转身,颜婶端着托盘,略带点同情的看着她:“客人走了?” 如玉胡乱应了一句,有气无力地回到房,一头倒进床铺。 乱了,一切都乱了 如兰对她的误会已然根深蒂固,要怎么做,才能解开她心底的结? --------------------白衣的分割线-------------------- “不好吃?”花满城盯着如玉,若有所思。 她咬着筷子,秀气的眉毛紧蹙着,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至少有一盏茶的时间。 “啊?”如玉抬头,一脸茫然。 这段里子,她一直如履薄冰,既害怕楚临风半路杀出找她谈话;又担心如兰会再次找上门来与她理论。 她当然想跟楚临风了结一切,划清界线。无奈当初欠着楚家的一千两聘金,如今还差一截。 太医的俸禄有限,很难在短期内凑够缺口。当初她撂下大话,要凭自己的力量,归还聘礼,如今岂能厚着脸皮回颜家向颜怀珉讨要? “有心事?”花满城很想装得漫不经心,终究还是按捺不住。 他有点后悔,不该信守诚诺,果然不再派人盯她的梢----否则,也不会陷入今天这种一筹莫展的尴尬局面:她人在他面前,心却不知飞到哪里? 事实上,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走神,而且最近越来越频繁。 以往对于他的邀约或是不请自来,她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推脱,逃避;虽然不论她怎么逃,最后一定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最近,她的态度生了转变----不能说期盼,至少是默认。刚开始,他当然很高兴,很开心。以为精诚所致,金石为开,她终于被他感动,总算敞开心扉,渐渐接受这份感情。 然而相处下来,却现不是那么回事。 他明显感觉出她的神经高度紧张,时刻处在极度不安和焦虑之。他的出现,更象是给了她一个盾牌----借以逃避更大的危险。 换言之,如玉之所以选择跟他在一起,并非出于情感上的需求,而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之意。 得出这个结论,他不是不窝火。 然而转念一想,至少在如玉的心,他不是最可怕的,他还有利用价值,相对于另一种危险,他甚至是安全的。于是,那一点点不满和恼怒褪去。 他开始静下心来思考,如何利用她这种心态,为两人创造更多的机会,化被动为主动,转劣势为优势。 然而在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如玉的情绪并没有缓解,她也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在有意无意间透露她的想法,间接向他寻求帮助。 她对他守口如瓶,在他面前只字不提她的烦恼。 侧面打听了一下,得到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她在四处打听赚钱的方法,似乎要筹措一笔银子。 可据他的了解,颜家并没有遇到突状况----就算有,有楚临风这个正牌的王爷女婿在,也轮不到她着急上火。如玉对物质上的需求一向不高,入京半年,她甚至连一条手帕都不曾买过。 那么,问题来了:她要银子何用? 思来想去,答案都只有一个:她要离京离开他,走得远远的,永远不再回来,彻底从他的生活里消失 没有他的允许,她哪里也别想去 “不是~”如玉默了片刻,索性放下碗筷,起身离席:“今天轮到我入宫侍直,再不走就晚了。” 花满城袖起双手,眼角的肌肉轻轻地抽搐着,冷冷从鼻腔挤出一个单音:“哼~” 挑起他的怒火之后,她以为躲到宫里就万事大吉? 第191章 暗渡陈仓 第191章暗渡陈仓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萧声动,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为庆边关平定,四海升平,皇帝大赦天下,自正月初十日起,到十七,设灯市七天,与民同乐。 整条御街,绵亘十余里,张设灯彩,结撰楼阁。从神武门一直到万寿宫,剪彩为花,铺满卷屋,莲台华灯,交相辉映。戏台几乎是每隔数十丈便搭建一个。轻歌曼舞,霓裳羽衣,赏心悦目,热闹非凡。 元宵佳节当日,更是在御花园中设元宵宴,席开数百,京中权贵皆被邀请入宫,吃元宵,赏花灯。 紫禁城中万灯燃放,漱玉湖畔人潮涌动,好一派繁华热闹,太平盛世之景象。 “宫里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钱铮友端着茶杯站在窗前,悠闲地眺望着漱玉湖。 如玉心不在焉:“嗯。” “吃元宵了吗?”钱铮友想了想,问。 他孤身在京,身边没个人照顾,多半忽略了。 “元宵?” 钱铮友笑着摇了摇头:“我就猜到是这样,一年一次,就算是应应景,也应该吃一碗。” 如玉不答,怔怔出神。 细一回想,早餐桌上确实有元宵,而且不止一个品种原来今天竟是元宵节,难怪他一大早就跑来烦她…… “太医,太医~”尖锐的嗓子伴着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如玉望向门外,见来的是位小太监,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 “小海子,你怎么来了?”钱铮友认出来人,眼中满是惊讶。 “奴才给钱大人请安~”小海子朝他行了一礼,眼睛却望着如玉:“娘娘不太舒服……” “我这就去。”钱铮友放下茶杯,赶紧去提药箱。 “娘娘的意思……”小海子迟疑一下,道:“是想让乔太医过去。” “啊?”钱铮友怔住。 如玉有些不好意思,忙道:“钱大人医术比下官高明十倍……” “我知道,”小海子打断她,一双眼睛不停地在如玉身上绕:“可我们娘娘说了,就想让乔太医治。” 如玉尴尬了,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不动。 还是钱铮友圆滑,很快掩饰好情绪,主动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去吧,仔细点,千万不可出差错。” “哦。”如玉提了药箱,垂着头跟在小海子的身后出了门,一路穿廊过榭,很快来到一处宫墙外。 如玉下意识地抬头,却见门扉上一块黑底描金的匾额,赦然写着“坤宁宫”三个大字。 她吓了一跳,这才明白当小海子指名要她时,钱铮友眼中一闪而过的难堪究竟是因何而来? 奇怪的是,娘娘为何偏偏点名要她来? “走啊~”见她没有跟上来,小海子回过头催促。 “是~”如玉只得按住心中的不安,小心翼翼地随着他走了进去。 “玉秀姐姐,乔太医来了。”小海子停在园中,朝站在廊下的宫女行了一礼,指着如玉笑道。 玉秀看一眼如玉:“大人,请随奴婢来。” 如玉赶紧跟着她走了进去,在起居室外停下,玉秀禀道:“娘娘,乔大人到了。” “叫他进来。”从锦帘内传出一道温婉的女声。 “微臣乔彦,参见娘娘。”如玉低着头,进门先叩头行礼。 李皇后斜躺在锦榻之上,身后站着两名宫女,正在替她揉着肩膀,扫了她一眼,淡淡地道:“起来说话。” “听说娘娘yu体违和……” “本宫觉得心口发闷,没什么胃口,你给瞧瞧究竟是什么原因?”李皇后打断她,漫不经心地道。 “是。”如玉应了一声,趋前两步,把药箱置于锦凳之上,拿出软枕,恭敬地道:“请借娘娘玉腕一观。” 宫女接过她手中软枕,轻轻搁在桌上,李皇后并不把手放在枕上,却瞧着那只软枕:“这图样倒挺别致,哪买的?” 如玉面上一红,低声答:“不是买的,是……舍妹亲手绣的。” “是吗?卿家还有哪些家人?”李皇后挑起眉峰,饶有趣味地追问。 “家父,家慈,还有舍妹,都在肃州战乱时失散了。”如玉一惊,忙拿话搪塞。 李皇后瞟她一眼,把袖子微微一抬,露出一截皓腕,轻轻地放在软枕之上:“乔大人,请吧。” 如玉欠着身,在凳上坐下,伸指搭上她的脉门,凝神细诊了一回,不觉蹙起了眉尖。 怪了,她的脉象十分平稳,啥毛病都没有呀宫里的女人怎么了,平白无故的,干嘛都喜欢装病呢? 李皇后见她不吭声,嘲讽地弯起了唇:“有什么问题吗?” “娘娘yu体康健,神清气爽,器质上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如玉想了想,小心地斟酌用词:“胃口不佳可能由情绪或天气等原因引起,微臣建议,娘娘不妨尝试用一些酸甜开胃的小吃,或者喝些清淡的粥类。” “是吗?”李皇后微微一笑,缓了面容:“本宫一时也想不起,不如卿家给本宫推荐几件小吃?” “呃?”如玉愣了一下,道:“微臣不知娘娘口味,恐怕……” 到膳食,御膳房庖长才是专家,哪里轮到她多嘴? “无妨,”李皇后摇了摇手:“就按卿家的喜好,随意推荐几样就是。” “是~”如玉无奈,只得凝神思索了一下,提笔疾书:“胡萝卜鸭肉粥,腌仔姜,皮蛋拌豆腐……胡萝卜味甘性平,鸭肉大补虚劳,消热去燥,养胃健脾;仔姜微辛辣,去毒健胃,化痰生津……” 不一会功夫,她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张,共计十道粥品,二十样开胃小菜,并且一一解说明白。 末了,如玉停下笔,略带点惶恐地看着她:“不知这些,娘娘是否满意?” “看不出来~”李皇后拿起药膳单子扫了一眼,抬起眼来看她:“乔爱卿年纪轻轻,对药膳倒颇有研究。” 如玉滴汗:“臣惭愧。” 事实上,她哪里懂得这些?全托花满城的福,这段日子她的餐桌品种齐全,花样繁复,耳濡目染之下,总算依稀有些印象。否则,仓促之间她还真不知道要写些什么? “辛苦了。”李皇后将单子放下,淡淡地道:“玉秀,看赏。” “是~”玉秀早有准备,拿出一个红包笑盈盈地递了过来。 “呃?”事情急转直下,如玉不禁愣在当场。 “愣着干嘛,还不谢恩?”玉秀白她一眼,小声提醒。 “谢娘娘恩典。”如玉回过神,急忙接过红包,叩头谢恩。 “下去吧,本宫也乏了。” “微臣告退。”如玉一头雾水,躬身退出起居室。 海子领着她出了坤宁宫:“乔大人慢走,奴才不送了。” “多谢公公。”如玉一脸茫然,转身回了公所。 坤宁宫中,李皇后见如玉离去,轻叱一声:“还不出来?” 孙逐流笑嘻嘻地从里间踱了出来,远远地就作了一揖:“多谢娘娘。” 李皇后嗔道:“没见过你这种,上赶着给人送银子,还不肯露面的” “嘿嘿,”孙逐流凑过去,讨好地捏着她的肩:“侄儿若明着相送,她定然坚拒不收。既然明修栈道不成,侄儿当然只能暗渡陈仓了。” “除了长相俊秀,本宫瞧了半天,也没看出她哪里好?”李皇后疑惑了。 逐流心高气傲,行事从来都只凭兴趣,不管别人感受,几曾这般设身处地地替人考虑过? 孙逐流眼望窗外,嘴里胡乱扯:“咦,娘娘的眼睛有问题吗?这么优秀的青年才俊站在面前,竟然没看出来?” 如玉呀如玉,哪怕是用这样的方式,他也想在背后默默地呵护她,替她分忧。 希望这些银子可以帮到她,不再整日愁眉不展 “死小子让你贫嘴” “娘娘饶命,侄儿不敢了……”孙逐流抱头鼠蹿,坤宁宫里笑闹声一片。 第192章 情难自禁 第192章情难自禁 离开坤宁宫,如玉越想越觉得奇怪,脚下也越走越慢,最后索性停了下来。 这趟坤宁宫之行,怎么想都觉得象做梦一样----平白无故把她叫去,没有找碴,竟然打赏? 她左右张望一下,见四处无人,忍不住把红包拿出来,就着走廊下的灯光拆开一瞧,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乖乖一千两” 不过写了一张药膳,竟然赏了她千两纹银?足足可抵她三年的俸禄了 糟糕,一定是放错了得送回去 如玉不假思索,掉头就走,走了一段,忽地醒悟,复又折返回来,嘀咕:“不对呀,人家是皇后,已经出了手的东西,哪可能还会收回去。即便真的错了,也只能将错就错了” 那么,她岂非得了一笔意外之财,可解燃眉之急? 这么一想,连日晦涩沉重的心情突然一扫而光,忍不住把银票送到唇边亲吻一下,眯起眼睛笑了。 真好,她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到楚临风的面前,理直气壮地与他划清界线;向如兰证明,她绝不会觊觎她的荣华,更不可能抢走属于她的幸福了 “啧啧~”低醇的男音蓦然响起,带着明显的讥刺。 “谁?”如玉吃了一惊,迅将手背到身后。 冷风飒然,如玉眼前一花,已被人握住了手腕,推搡着踉跄后退数步,贴墙而立。 高大的身影逼过来,一双冒着火的熟悉的星眸紧紧地盯着她,声音里是不可错辩的嘲讽和怒意:“人前装出一副视钱财如粪土的清高模样,背后却是这般见钱眼开的嘴脸” “胡说什么呢?”如玉恼了,高悬的心却悄悄放下。 还好是他,若被别人瞧到她忘形的样子,这脸可就丢大了 “我胡说?”花满城将她的手腕推高过头顶压在墙上,轻松地从她手中取走银票,二根手指夹着,在她颊上刮了刮:“难道我眼睛花了,这并不是银票?” “你管不着”如玉将头一偏,倔强地还嘴。 “管不着?”花满城眼里迸出火花,退后两步,把手中银票往走廊下的大红灯笼上一递,做势欲烧:“这样,也管不着?” “还给我”如玉骇然低叫,扑过去抢夺。 “说,”花满城一只手举高,另一只手轻松地将她拂开,眸光冰冷:“你要银子干嘛?” “不关你的事”不是每次都这么好运,丢了这一千两,短时间里她哪有能力凑够聘金? “好”花满城又妒又恨,忽地一扬手,银票咻地飞上了屋顶。 “你疯了?”如玉急得跳起来:“这可是一千两,赶紧拿下来” “关我什么事?”花满城负手而立,态度傲慢。 一千两?她干啥好事了,皇后要赏她一千两?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是姓孙的小子在背后搞的鬼也只有她这种傻蛋,傻乎乎的,还以为真的天上掉馅饼 呸姓孙的自己得不到,就使烂招,想釜底抽薪,挖他的墙角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她就别想拿着别的男人的银子逍遥快活 “你”如玉握紧了拳,气得声音都在抖。 “那么舍不得,不如自己爬上去呀。”花满城双手环胸,冷声揶揄。 如玉瞪他一眼,掉头就走:了不起三条腿的蛤蟆难找,偌大一个皇宫,会轻功的男人还怕没有? “你去哪?”花满城笑容倏地隐去,闪身拦住她的去路。 真当他没脾气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限? “王爷不肯纡尊降贵,下官就去找人。”实在不行,她爬也要爬上去 “那银子对你真的这么重要?”花满城变了脸。 “我不知道一千两在王爷的眼里是什么,”如玉冷着脸,低低地,一字一句地道:“可它在我的眼里,比性命还重要” 有了它,她才有可能找回失去的尊严;有了它,她才有机会求得如兰的谅解;有了它,已经破碎的亲情才有可能被修复…… “好,很好,非常好”花满城眼里闪过暴戾的火光,一连说了三个好,脚尖轻点,倏然往返,手里已捏着那一千两银票站在她面前。 他嘴角噙着冷酷的微笑,慢慢地一撕两半,再撕,再撕,再撕…… 看着眼前飘舞的碎屑,如玉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你混蛋” “哼”花满城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如玉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冲上去从身后抱住他的腰:“不准走,还我银子” 花满城一震,脚下再挪不动分毫,僵直着身子呆呆地立在原地,任她推打。 “混蛋,你还我银子,还我,还我~”如玉情绪激动,撕扯着他的锦袍,嘶声咒骂。 两人的争执,终是引来的附近的侍卫。花满城听得脚步声逼近,急忙掩住她的嘴,将她拽到假山后躲藏:“嘘有人来了~” “我不,唔唔……”如玉拼命挣扎,怎么也挣不脱他的制锢,情急之下张嘴咬住他的手掌。 花满城闷哼一声,忍住痛,贴着她耳朵低声警告:“想清楚,被人看到,麻烦的可是你,本王没有半点损失” 他巴不得两人的关系召告天下,好向所有觊觎她的男人宣告他的所有权 如玉一呆,猛地松了口。 两个人挤在假山后,直到脚步声离去,才慢慢地从暗影中走了出来。 如玉一声不吭,低头疾走。 “好了~”花满城忆起来意,按捺住脾气追上去,却在乍然看到她眼中含着的泪光时,愣住了:“你,哭了?” 她,真有那么恨他? 如玉抬袖,匆匆抹一把眼泪,哽着声:“走开” “偏不走~”他忽地伸手,将她拽入怀中,低头狠狠地堵住了她的唇。 好,她要恨,就让她恨好了只要她不离开,只要能一辈子守着她,就算是恨也认了 “呜呜……”如玉又羞又气,扭动着身子拼命挣扎,拳头雨点似的落在他的头,肩,背上…… 他一只手随手一捞,已轻松地握住了她一双胡乱舞动的拳头,将她的手高举到头顶,施展男性先天的优势,把她紧紧地抵在墙上。 急切的吻如狂风暴雨般袭卷而来,毫不温柔地啃咬,**。霸道而狂猛,强烈而炙热。象是抵死的缠绵,倾吐着绝望的爱恋…… “放弃吧”良久,他才轻喘着气,放开了她。黑眸黯沉,语音坚定:“我才不管你是不是真的爱上了他我是绝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因为我不许你乘早死了这条心” 如玉被他吻得几近窒息,呼吸急促,胸膛剧烈地起伏。心中又羞又气,却又夹了丝隐隐约约的甜蜜。 她涨红了脸反诘:“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不许?” 花满城凛着容,神情冰冷,眼里含着悲伤,语气却分外强硬地道:“就凭,我是你的男人” 如玉很想挺起胸膛,大声驳斥他。 可是,他眼中的那份痛楚与悲愤却深深地震憾了她。她被他的悲伤吓住了,震慑了。他的表情脆弱得不堪一击。仿佛,只要轻轻一触就会倒下。 她张了张嘴,却吐不出半个字,只能看着他的脸一寸寸地逼近,碾转亲吻,抵死缠绵。 “啊呀”惊呼声起。 两个人受到惊吓,蓦然分开,花满城回过头,沉声喝斥:“什么人?” 走廊那头,只见一个黑影慌慌张张地掉头就跑。 花满城想要追赶,瞥一眼面色惨白的如玉,改了主意,握着她的肩,柔声道:“不要怕……” 如玉猛地跳起来,推开他,仓惶逃离了现场。 完了,她没脸见人了 第193章 流言蜚语 l 第193章流言蜚语 如兰神色局促地呆站着,身边的女子环肥艳瘦,年纪从十几岁到几十岁不等,唯一相同的是,她们个个珠环翠绕,贵气逼人。 这是她第一次进宫,更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地加入到皇室贵胄的活动之中。她本来以为,这种前所未有的荣耀足够她热血沸腾好多年。然而,现实远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美好和愉悦。 身边没有一张熟面孔,她们谈论的话题她插不上嘴,讨论的内容她稀里糊涂,谈论的对象她一无所知。 周围明明笑语喧哗,人满为患,她却犹如置身荒岛,孤立无援。 楚临风与她相隔不过十数丈,置身于一堆的文武百官之中,在明亮的灯光下,在喧嚣的人群里,他是那么的俊拔出群,卓尔不凡,如一颗耀眼的明珠,璀璨夺目 田青梅犹豫了一会,走过来试探着邀请:“我们几个正打算以元宵为题,咏诗联对,以助游兴,靖边王妃要不要加入?” “呃~”如兰神色慌张,胡乱找了借口推搪:“你们先玩,我想到处逛逛。” 田青梅知她是初次入宫,环境很陌生,热心地道:“要不要我陪你?边走边猜猜灯谜,也很不错哦。” “不,不用了。”如兰骇了一跳,摇手拒绝:“我,我喜欢一个人走。” “这样啊?”田青梅碰了个软钉子,心中有些不舒服。但她毕竟出身世家,很快掩饰了情绪,礼貌地笑了笑:“那我就不打扰了,王妃若是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加入我们。” “嗯。”如兰挤了个笑容出来,怕再被纠缠,赶紧转身,往僻静处走。 走了一段路,看着离人群已有些距离,害怕走得太远,会找不到回来的路,便停了下来,在假山旁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着呆。 望着远处繁华的灯火,熙攘的人群,如兰悄然叹了口气----原来嫁入王府,并不代表被人尊重和仰视。她大字不识几个,要想融入王公贵胄的世界,被那些京中权贵认可,还有一段极其艰苦而漫长的路要走。ΨΨΨ.laiwЖ.ζom “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啪地一声脆响,紧接着男子暴戾地喝斥倏然响起。 如兰一惊,下意识地缩起了身子,往暗影中藏。 “少爷~”富贵躬着腰,小声翼翼地劝解:“奴才打听过了,那小子今儿千真万确是在宫中当值。他不在公所,想必是为哪位大人或娘娘叫去了。况且,今儿楚临风和孙逐流都在,不如改天再找他晦气?” 司马炀挽起袖子,上前照他脸上就是一脚:“狗奴才楚临风算个逑我司马炀会怕他?惹火了,连他一块收拾了” 京城恶少的大名如雷贯耳,如兰在暗处听得他自报家门,一颗心吓得怦怦乱跳,生怕出点响动,被他撞到惹上麻烦,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是是是~”富贵被他一脚踹在地上,脸上鲜血直流却不敢嚷痛,一咕噜爬起来:“奴才这就去把乔彦那小子找出来,大卸八块……” 万想不到如玉竟然与司马炀有过节,如兰惊讶之下,脑中灵光一闪,不由生出一条借刀杀人的毒计。 若是如玉跟臭名昭著的京城恶少搞在一起,楚临风就算再怎么喜欢,也不可能娶她回家了吧? 司马炀嘴里说得气壮山河,到底也不敢真在宫中闹事,悻悻地喝道:“少爷兴致都没了,还找个屁算那小子命大,走,喝酒去” 他骂骂咧咧地绕过假山,忽见一人站在暗处,挡住去路,顿时大怒:“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挡本少爷的路?” “司马公子请了。”如兰壮着胆子,曲膝行了一礼:“奴家方才听到,公子似乎与太医院的乔彦有些过节。我有一条妙计,保证可以让乔彦手到擒来,不知公子有没有兴趣?” 司马炀一怔,偏着头细细打量着她一遍,现很是面生,越诧异:“你是谁?” “与乔彦不共戴天之人。” “少爷凭什么信你?” 如兰冷笑一声:“我本以为只要大家目标一致,不管是谁都可合作。既然公子不信,那便算了。” “等等~”司马炀眼珠转了圈,想着乔彦俊美的面宠,禁不住咽了口口水,叫住她:“什么妙计,先说来听听?” 如兰上前一步,低低说了几句话。 司马炀眉毛一扬:“你确定不会骗我?” “即使是骗局,公子又有何损失?”如兰不答反问。 “好”司马炀望着她,狞笑:“若你敢欺骗少爷,就算掘地三尺,也会把你找出来碎尸万段” 如兰机灵灵打个寒颤,避到路旁:“放心,绝不会让公子失望” “我们走”司马炀越过她,扬长而去。 “少爷~”富贵急匆匆地跟在身后:“你真的相信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去给我盯紧了”司马炀冷笑一声:“只要查出她的身份,不怕她飞到天上去” “是” 如兰怔怔地站在园中,想到冲动之下,竟然不顾一切与魔鬼结盟,不禁又愧又悔还有一些后怕。 落在司马炀的手里会是什么下场,她十分清楚。 可,一想到如玉背弃姐妹之情,暗中勾搭临风,企图破坏她的婚姻,又觉得理直气壮,那一丝丝愧疚,便又烟消云散。 对,是如玉无情无义在先,不能怪她狠心 她情绪激荡,在园中站了许久,直到阵阵喧哗传来,才蓦然而醒,回过头来,朝湖边望去。只见湖边聚会之处人影幢幢,人群先是四处散开,很快又围成一个圆圈,并不断有女子尖叫声传来。 她心生好奇,提起裙子奔了过去,走近了一瞧,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场中桌翻椅倒,杯盘狼藉,四五个男子掳拳捋袖打成一团,楚临风和孙逐流赫然在列 孙逐流面色铁青,一手揪着一名武官的衣领,另一手握成拳痛揍对方,一边打还一边喝骂:“老子打光你的牙,叫你以后还胡说” 那边楚临风一人独对两名壮汉,手中拎着一个,脚下还踩着一个,凛着容正在教训对方。 她来得晚,站在圈外,四周又闹哄哄的,只看到他的嘴唇翕动,却听不到他说些什么。 孙逐流打架,一点也不奇怪,可是楚临风向来冷静自恃,怎么也不顾场合,在宫中与人动手? “出什么事了?”如兰心中焦灼,随便拉了一个人就问。 “啧啧~”那人挂一脸鄙夷的笑,神色暧昧地道:“还能有什么事?争风吃醋呗~” “争风吃醋?”如兰满心疑惑。 那人却不理她,转过头与身边人笑谈:“坊间传闻,靖边王,镇北将军与乔彦早有暧昧,看来所言非虚~” “不会吧?”有人提出质疑:“乔彦本事再大,岂能在逍遥王和靖边王之间左右逢源?这两人可是势不两立的死对头” “这可不一定,所谓空穴不来风,”另一人唯恐天下不乱:“不然那乔彦年不及弱冠,怎么可能进太医院?” “搞不好姓乔的早就是楚孙二人的禁脔,姓花的既存心与他们做对,横刀夺爱也不稀奇呀” “就是,就是……”众人附议。 “听说前一段时间,也是为了这姓乔的,孙逐流大打出手,把某人打得鼻青脸肿,满地找牙?”有人神秘兮兮。 这个某人,大家心照不宣,相视哈哈大笑。 “嘻嘻~”有人涎着脸,压低了声音调笑:“别说,乔彦还真是生得俊俏,皮肤比女子还嫩,掐得水出,与他春风一度,不知是何等滋味……” “嘘~”立刻有人提醒:“你可小心些,传到靖边王耳里或是逍遥王耳里,小心小命不保~” 众人谁也不认识如兰,毫无顾忌地信口开河,听者眉飞色舞,说者津津有味,如兰气得浑身抖,站在人群里,犹如置身冰窖。 楚临风,你有种如今连收敛都不肯,当着全天下的面,为了如玉在宫中跟人大打出手,竟连前程都不顾了? l 第194章 攥改书信 第194章攥改书信 楚临风两宿没合眼,到天亮时终于做了决定,提起笔唰唰写了一封信,叫来贤武:“把它送到太医院,亲手交给乔彦” 那晚他和逐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在宫中上演了全武行,甚至惊动了皇上,流言迟早会传到如玉的耳中。 他希望在此之前,说服如玉放弃太医院,离开京城,把伤害减到最低。 至于如玉和花满城的传闻,他一个字都不信。 他认识的如玉,不是这么轻浮的女子。退一万步讲,既使他们真的在一起,那也一定是被逼的,不是她的本意。 “王爷~”贤武拿着信,却没有即刻离去。 “还不走?”楚临风讶然抬头。 “空穴不来风,王爷何必淌这混水?”贤武鼓起勇气劝。 王爷在朝中没有任何背景与靠山,能有今日,全凭一双出来,何苦为了一个乔彦,坏了辛苦挣来的名誉和地位? 况且,流言的另一个主角是王爷的死对头。谁能保证,姓花的不是有意设下圈套,yin王爷往里钻? “乔彦救过我的命。”楚临风不愿意过多解释,淡淡地道。 “可是~”贤武还想再劝。 报恩的方法有很多种,没必要非得搭上自己。 “罗嗦什么?”楚临风不悦地蹙起眉,冷冷地结束了谈话:“照我的吩咐去办就是,本王心中有数。” “是。”贤武跟在他身边多年,知他甚深,心知再无转寰余地,只得退了出去。刚一出门,便看到如兰领着杏花在外面的走廊上,也不知来了多久。 他一阵尴尬:“夫人,早。” 如兰白着脸,低声吩咐杏花:“你先进去服侍王爷~” “是。”杏花应了一声,端着托盘走进书房。 “你跟我来~”如兰说着话,也不管贤武答不答应,径自低头疾走,一直走到花园石亭,看看左近无人,这才停了下来。 “夫人有何吩咐?”贤武心中忐忑。 “你手上的信,写给谁的?”如兰看了他一眼,慢慢地问。 “呃~”贤武心一紧,下意识地把信往身后藏。 “不必藏,我又不识字。”如兰神色冰冷,声音很平静。 贤武吃了一惊,几乎是立刻抬起眼看她:“夫人说笑了。” 听说王妃知书达礼,精通医术,怎会大字不识? “不识字很好笑吗?”如兰冷笑,尖刻地诘问。 “……”贤武窘得一脸通红。 “什么时候开始的?”如兰咬着唇,死死地盯着他手上的信。 真不要脸这两个人明目张胆地鸿雁传书,偏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力证自己的清白,真正的欺人太甚 “呃?”贤武一愣之后,幡然醒悟,赶紧辩解:“这是第一次,真的” 糟糕,那晚王妃也在皇宫,流言满天飞再加上手中这封书信,想不误会都难。 他不强调还好,如兰冷然一笑,将手一伸:“给我。” “啊?”贤武愕然。 如兰斩钉截铁地道:“我亲自把信送过去~” “王妃,这是何苦?”贤武神色尴尬:“卑职可以性命担保,王爷跟乔大人只是朋友,绝无半点苟且之事” “既然不是事实,你还担心什么?”如兰幽幽地道:“我一个妇道人家,还能把他吃了不成?” 这倒是。 乔彦再不济,总是血雨腥风,从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堂堂男子汉,哪里就会被一个女流之辈欺侮了去? 况且,他也不希望王爷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去见乔彦。王妃误会了也好,正可由她出面,阻止两人相见,虽非上策,倒也不失为权宜之计。 “是。”这么一想,贤武递出了手中的书信。 信很简单,廖谬几笔:“乔兄,有要事相商,今日酉时请勿必至雅茗轩一晤,楚临风。” 短短的一行字,如兰却足足愣了有一刻钟之久。 “夫人?”代写书信的老秀才忍不住出言催促。 如兰回过神,淡淡地吩咐:“内容照抄,只把雅茗轩改为锦画堂,楚临风改为如兰即可。另外,再写张便条,只七个字:酉时三刻,锦画堂。” 锦画堂是楚家别院,夏季避暑时过去住上十天半个月,冬天空着,只有几个仆役打扫。 一刻钟后,如兰拿着两封书信从小棚里走了出来,找了两个伙计,每人给了十两纹银,一封送往太医院,一封送往工部尚书府。 ------------------------白衣的分割线-------------------- 有什么不一样了。 太医院的同僚对她似乎格外关注,有太多视线投在她的身上,几乎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可等如玉察觉异样看过去时,所有人又都闭口不言,低头假装忙碌。 她仔细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衣着,确定没有任何不妥,不禁越发疑惑。 可惜,没有一个人肯为她解惑----就连平日对她关爱有加的钱铮友,都尴尬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这种诡异的情况自然令她极不舒服,但太医院众同僚对她行注目礼也不是一天两天,既找不到答案,她索性来个相应不理,自顾自地整理着前人的脉案。 晌午过后,太医院来了个年轻的伙计。 “我找乔太医~”他说。 如玉抬起头:“我就是。” “大人,有你的信。”伙计神色恭敬,把信递给他,转身离去。 “信?”看着信封上陌生的字迹,如玉一脸茫然。 没想到会是如兰。她还以为…… 楚临风深夜来访,令得姐妹二人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如玉当然希望可以尽早解开误会,恢复关系。如兰肯主动上门,要求对话,她自然求之不得。 然而另一方面,以她对如兰的了解,如果不能用实际行动做出令她满意的答复,绝不会这么容易就消气。想求得她的谅解,谈何容易? 偏偏,那张被她视为救命稻草的银票毁在了花满城的手中,令她短时间里没有办法找楚临风彻底了断彼此的关系。 她心神不宁,忍到申时再也坐不住,向季秋离告了声假,离开了太医院。 锦画堂的路径她并不熟,万一迟到,只会更加惹如兰生气。 找路人打听了一下,知道锦画堂是楚家位于城北郊外的别院,越发没有见疑,雇了乘软轿径直往锦画堂去,一路上盘算着到了那里,要怎么跟如兰谈? 第195章 恩断义绝 一整天,楚临风都心神不定,处理公文时频频走神,好容易挨到申时正,再也忍耐不住,奔出衙门,直奔雅茗轩而来。 雅茗轩的斜对街,如兰笔直地坐在软轿内,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 从信送出的那一刻起,她就雇了软轿直奔雅茗轩,守在对街,越接近酉时,内心越痛苦,挣扎得越厉害。 她多么希望,楚临风会临时改变主意,放弃这次的会面----那么,也许她也会随之改变主意…… 可是,她失望了。 酉时差二刻,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两骑黄膘飞奔而至,楚临风撩起锦袍翻身落马,目不斜视地进了对面的雅茗轩。 她神色木然,美目死死地盯着二楼临窗那抹伟岸的身影。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已到了酉时二刻,苦候了半个时辰,楚临风却没有半点不耐,依旧纹丝不动,丝毫也没有放弃等待的意思。 酉时三刻,如兰面如死灰,掀开轿帘,从软轿中走了下来,直直地走进雅茗轩,上了二楼,站在了楚临风的面前。 “怎么是你?”看到她,楚临风虽然讶异,却并无惊慌之态。 “她不会来了~”如兰直愣愣地看着他,笑容诡异而森冷:“你等不到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等到她了。” 楚临风见她颤抖得厉害,冷淡地道:“不舒服就在府里呆着,不要乱跑。” “我舒服得很~”如兰看着他,忽然咯咯地笑了,笑声尖锐突兀,带着令人生畏的冷酷和绝望。 “贤武”楚临风冷声喝叱。 贤武应声走了过来,垂着手站到她身旁:“夫人……” “楚临风,你会后悔的”如兰退了一步,避开他的碰触,豆大的泪水一颗颗滚下来,落满了衣襟。 楚临风不悦地睨着贤武:“你做的好事” 贤武涨得脸通红,大气也不敢喘。 “你约了姐姐,对不对?”如兰看着他,大大的眼里盛满了悲伤。 当她决定顶替如玉嫁入王府的那一天,绝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亲口向他揭破这惊天的秘密 “姐姐?”贤武骇了一跳,眼睛瞪得象铜铃,失声惊嚷:“谁?乔彦?” 楚临风心中别地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冷静地抬眸看她:“我们以后再谈。” “楚临风”如兰厉喝:“我说过了,姐不会来,你们永远没有可能” 楚临风点点头,站起来往门外走去:“贤武,送夫人回府。” 其实当如兰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想到,如玉不可能再来。只是,他不愿意在如兰面前流露出失望和愤怒,一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 “站住”如兰尖叫:“不许去” 楚临风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来:“我有事跟她商量。” “商量什么?”愤怒和妒忌使得如兰失去了理智,她冲过去,用力摇晃着他:“商量着要怎么把我赶出去,把她接回王府,是不是,是不是,嘎?” “你想太多了。”楚临风不动如山,冷冷地道:“如玉怎么可能还会嫁给我?” 他已错过太多机会,再也无法让他们的关系回到原点,明知将遗憾终身,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与自己擦肩而过。 原来不是他不想娶,是如玉不肯嫁如果,如玉改变主意呢?他岂不是会弃她如弊履? “是我想得太多,还是你做得太绝?”如兰悲不可抑,忽地从怀里摸出一封信用力掷到地上:“深夜私会,鱼雁传书,这些还不够,还想要更多的证据?” “夫,夫人……”贤武面上阵青阵红,条件反射地蹲下去捡信。 “不可理喻”见如兰竟然截留了他的书信,楚临风终于抑制不住恼怒,凛着容拂袖而去。 如兰哇地一声,一跤跌坐在地板上,哭得声嘶力竭:“你走,正好给她去收尸” “你说什么?”楚临风去而复返,神色严厉地瞪着她。 “我说如玉死了就算你再怎么喜欢,她也不可能回来了”如兰不顾一切地嚷。 “她是你姐,你怎么可以咒她死?”楚临风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如兰睁大了眼睛,机械地道:“不是我狠心,是她不要脸她早就该死了为什么要活在世上害人害己?” 楚临风预感不妙,蹲下去捉住她的肩将她拎起来:“什么叫不是你狠心?是不是你对如玉做了什么事?快说,快说呀” 如兰被动地仰望着他,脸上爬满泪痕,尖锐地问:“你害怕了?” “说”楚临风焦躁地喝叱。 如兰看着他,忽然“哧哧”地笑出声来:“放心好了,如玉的命硬得很,她不会死的被人**没事,与花满城有染也没事,勾搭你和孙将军没事,再多加一个司马炀又能出什么事?她不会在乎,没有人会在乎” 所有人都觉得如玉可怜,没有人同情她,没有人替她考虑她没有办法,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如玉抢走她拥有的一切 楚临风心直沉到谷底,阴沉着脸,问:“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如玉怎会跟司马炀扯到一起?” 如兰眼里慢慢渗出绝望的泪:“还不明白?我送了两封信,一封给如玉,一封给司马炀。现在,他们肯定在一起翻云覆雨了……” 她不想的,不想做得这么绝只要他不来,不出现在雅茗轩,一切本来是可以挽回的是他,是他逼得她走投无路 楚临风惊骇莫名:“在哪,在哪?你把她骗去哪了?” 如兰哧哧地笑,眼里闪着倔强的泪光:“我不会告诉你,死也不会” 楚临风握紧了拳,收了又放,放了又收,忽地一掌掴了上去,啪地一声又狠又重:“贱人” 如兰象只纸鳶,轻飘飘地倒飞出数丈远,怦地一声撞在墙上,再掉下来,软软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地伏在那里,近似于呜咽的笑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立刻调集所有人手,全城搜索,一定要把司马炀找出来”楚临风着抖,眼里只有濒死一样的绝望。 不能再来一次,这种肮脏污秽的事,如玉不可能再承受第二次他必需要在悲剧不可挽回之前,找到她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如兰哧哧地笑着,眼神呆滞,一遍一遍地呢喃。 贤武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完全不知所措。 “愣着做什么,快呀”楚临风断喝一声,从窗户跃下去,直接落在马背上,转眼绝尘而去。 “是~”贤武看一眼如兰,紧跟着从窗户一跃而下,疾驰而去 第196章 奸险小人 买定离手”七狼巡视全桌,见所有人都下完注,于是熟练地捧起色蛊摇晃几下,定在赌桌之上。9w0w7w8.8c3a4i6h5o7n8g6w7e9n8x0u2e30.9c7o9m81, “大,大,大”司马炀两眼瞪得象铜铃,一只脚踏在凳上,扯着嗓子狂吼。 富贵在一旁,声嘶力竭地帮着助威:“连开了十一把小,不可能再小了” 色蛊揭开,二二三,居然又是小。 “他**的~”司马炀一脚踹翻长凳,气得两眼通红:“真邪了门了” 赌场里唉声一片,十狼喜气洋洋把满桌的元宝尽收囊中,继续嚷:“开了,开了,要买的下注了……” “富贵,下注”司马炀输红了眼,把袖子捋到肩头:“老子就不信,这把还开大?” “少爷~”富贵哭丧着脸道:“没了,都输光了。” “这么快?三千两银子全没了?” 富贵耷拉着肩膀,不敢吭声。 “滚”司马炀一脚将富贵踹翻,转过身来一拳砸在桌上:“先赊一把,五千两继续押大” 七狼皮笑肉不笑地睨着他:“赌场规矩,一律现银,概不赊欠。” “**,不知道老子是谁吗?”司马炀把眼睛一瞪。 “我不管你是谁,进了我的场子,天王老子也得付现银。”七狼懒洋洋地道。 司马炀咽了咽口水,想起江湖上有关恶狼赌场的种种传说,终究有些发悚。 所谓狂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他再横终归是个少爷,哪能跟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的江湖人比横?犯不着为几千两银子,把命搭在赌坊里。 “少爷,走吧。”富贵做好做歹,把他拖出了赌坊:“今儿手风不顺,明天再玩。” “呸”司马炀一口气正好发在他身上,迎面一拳将他打得跌了出去:“叫你触少爷霉头” 富贵一嗗噜爬起来,陪着笑脸:“是,是,奴才该死。” 底下奴仆把马牵过来,司马炀翻身上马,一路横冲直撞地回了尚书府。 “少爷,你的信……”守门的侍卫见了他,赶紧追出来,他早跑得没了影子。 约摸盏茶过后,富贵并四五个家丁上气不接下气地陆续回来,侍卫把信递过去:“富贵,少爷的信。” “信?”富贵拿着信,左瞧右看,一脸诧异地嘀咕:“这可奇了,居然有人给少爷写信?” “不知道,”侍卫提醒:“晌午就送过来了,你赶紧送去吧,误了事又得挨揍。” “少爷,有你的信。”富贵把信拿进去,司马炀正歪在锦榻上,两个妙龄丫头跪在身旁捶肩的捶肩,捏腿的捏腿。 “念~” “酉时三刻,锦画堂。” “没了?”司马炀眨巴着眼睛。 “没了。” “**,哪个乌龟王八蛋耍老子玩呢?”司马炀大怒,抄起茶蛊扔在门框上。 丫头吓得一个激灵,停了手。富贵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滚” “是~”富贵轻手轻脚往外走。 “等等,”司马炀忽地记起一事,眯起眼睛想了一下,叫住他:“锦画堂是什么地方?” “楚临风的别院,在城北郊外。” “上次那个小娘们,真的是楚临风的婆娘?”司马炀捏着下巴,问。 “千真万确。”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司马炀突地来了精神。 “戌时正。”富贵略略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蠢货”司马炀跳起来往外冲:“备马,出城” 五匹马狂奔出府,泼刺刺地涌出京城,不到半个时辰,已到了锦画堂。 月色如银,勾勒出远山和建筑的轮廓,安静而从容,象女人沉睡的胴/体。 “停~”司马炀扬起手,五个人落马,把马拴在门外。 “你们找谁?”看门的杂役过来问,却被司马炀带来的家丁打翻在地,五花大绑捆起来扔在门房。 一行五人,大摇大摆地顺着青石路面往主屋走去,司马炀一边走,嘴里一边念叨:“**,那小子不知还在不在?” 然后,他看到了,乔彦负着手站在花厅里,正欣赏着墙上挂的字画,桌上的茶早已没了热气----显然,她已等了很久。 “少爷~”富贵一脸激动,急吼吼地道:“天赐良机,赶紧上吧。” “慢着~”盯着如玉俊美的侧颜,司马炀眼珠一转,脸上现出一丝猥亵的笑容:“长夜漫漫,何必急在一时?” 富贵的一脸痴愣在司马炀递给他一包粉末时变成了阴邪的笑:“小的明白,少爷放心,包在奴才身上。” 他带了两个家丁,屁颠屁颠地跑出去,很快挑了两只炭盆,端着一壶热茶,径直进了花厅。 听到脚步声,如玉转过身来,看到富贵时眼里明显流露出失望。 “乔大人,”富贵谄媚地笑着,把桌上冷掉的茶水拿走,殷勤地道:“喝口热茶暖暖身。” “不必客气。”如玉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略有些忧心地问:“王妃大概还有多久才来?” 时候不早,再耽搁下去,只怕要关城门了。 富贵笑道:“奴才昨儿接到通知,说是王妃和王爷今晚要来。具体的时间倒是不太清楚,想必是王爷有事,耽搁了。你再等等,应该快了。” 一听楚临风也来,如玉顿时显得极不自在:“太晚了,要不,我下次再来吧?” “别呀~”富贵一听急了,张开双臂挡着如玉的去路:“你走了不要紧,王爷过来扑了空,怪罪下来,小的担待不起呀。” 如玉心软,转念一想,楚临风和如兰同来也好,三人当面把话说清,也省得以后如兰再胡乱猜忌。 “那,我就再等等。”如玉无奈,只得点头。 “屋里冷吧,我给你又拿了两只炭盆过来。”富贵说着话,手一挥。 “不用了,已经够暖和了。”如玉推辞。 两名家丁挑了两只炭盆过来,不由分说置于房中,又往炭盆里又添了好些竹炭进去,把火拨旺了。 “你坐,我去门口看看。”富贵诡计得逞,立刻脚底抹油。 “多谢。”如玉不疑有他,一脸感激。 房中燃着四盆炭火,如玉只略坐了一会,已觉口干舌燥,额上更是微微有些见汗。她极自然地走过去,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慢慢啜饮。 窗外,司马炀见她喝下加料的茶水,早已是喜不自胜,眼睛盯着如玉,见她颊上渐渐泛出桃红,越发地色如春花,娇艳动人,哪里还忍耐得住,豁地推开门闯了进去:“小美人,别来无恙” 第197章 天罗地网 第197章天罗地网 月影斜横,投下黑色的阴影象一副泼墨山水画。9w0w7w8.8c3a4i6h5o7n8g6w7e9n8x0u2e30.9c7o9m81,风过树梢,偶尔有碎雪飘下来,纷纷扬扬,似三月的杨花。 花满城铀着手站在院中,看似悠闲,实则满心浮躁,一身冷凝。 根据五狼打探的结果,如玉申时刚过就离开了太医院,现在已至亥时,一墙之隔的乔府却安静得没有半点人迹----显然,如玉还没回家。 初时他还能强持镇定,如玉不是孩子,表面的身份又是朝廷命官,普通人不会胡乱找她的麻烦。最大的可能,是听到那些流言,心烦意乱,到外面溜达去了。 偏偏今儿是十七,元宵灯会的最后一晚,满街都是人,谁知道她跑哪里去了? 五狼本提议要去找,被他否决了。 事实上,他的确有些恼火。 为什么每次遇到麻烦,遇到困难,她想到的从来也是不他? 他明明近在咫尺,明明很乐意为她效劳,她却一次也不曾主动向他求援过 这使得一心想要弥补过失,挽回她的他举止变得很可笑,在下属面前威信荡然无存,同时亦令他的立场变得很尴尬,相对的,自尊很受伤。 既然她那么喜欢坚强,那么喜欢独立,不妨让她去外面闯。等吃了亏,她自然就会知道一个女人离开了男人(尤其是颜如玉离开了他花满城),想在这个世界生存,有多么的艰难? 他甚至有些坏心地希望她在灯市上听到更多,更难听的流言蜚语----这样,她才会知道冒冒然惹恼他的下场是什么?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这份笃定,这份不甘和隐隐的愤懑却渐渐地被担忧所替代。 这个傻妮子,听到那些难听的话,该不会真的做出什么傻事来吧? 可惜,早些时候否决五狼的建议时他的态度太过严厉,太过绝决,这时想要找个台阶,收回成命,派人出去找她都没了可能。 于是,他只能倔强地吹着风,直挺挺象根柱子一样站在院子里干等。他不知道是跟谁较劲----究竟是一根筋的如玉,还是自己的自尊? 子时初,七狼和十狼勾肩搭背,一路笑闹着进了胡同。 “三哥~”十狼眼尖,看到三狼站在门外,兴高彩烈地扔下七狼跑了上去,当胸给他一拳:“干嘛这么客气,还特地出来接?” “嘘~”三狼立刻示意他噤声。 “嘿嘿,”十狼声音虽然低了下来,依旧兴奋得手舞足蹈:“猜猜我们今天遇到谁了?”不等三狼出声,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是司马炀那王八蛋龟儿子瞎了眼,跑咱们场子里赌钱,哥几个瞧见了还能让他好过?嘿嘿,七哥连开十二把小,把那小子输得只差没脱裤子”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兴奋地大笑了起来,曲肘撞了撞身后的七狼:“对吧,七哥?” 七狼却感到气氛不对,先探头往隔壁瞟了一眼,瞧不出异样:“出啥事了,三哥?” “哎,”三狼低低一叹,伸出手做势在颈上一划:“那边那位,到现在还没回家。爷气得不轻,你们两个,都给我仔细些,把皮崩紧了” “还没回?”十狼的笑声嘎然而止,随即诧异地嚷:“这女人胆上长毛了?明知咱爷在等着,半夜三更还在外面游荡,找死啊?” “嘘~”三狼赶紧去捂他的嘴:“小声点,爷就在院子里杵着呢,全听到了” 七狼比他冷静:“在这里等有啥用,赶紧出去找哇” 十狼听风就是雨,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转身就跑:“哦,我去找。” 三狼低叱一声:“瞎起个啥劲,回来爷不让找。” “为啥?”七狼和十狼异口同声。 三狼苦笑着摊了摊手,以唇形答:谁知道? “对了,”十狼心无城府,想啥说啥:“今天楚临风发神经,发动手下衙役满世界找司马炀的碴呢。” “为啥?”三狼一怔。 “谁知道?”十狼冷哧:“刚开始我还以为他嗅到什么风声,特地针对咱们爷,到赌坊来闹事。出来之后才发现,满街都是衙役,个个都在找司马炀。也不知那王八蛋咋得罪他了?” “你不是说那龟儿子在咱们赌坊赌钱?”三狼又问。 “呸”十狼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痰:“老子干嘛白白便宜了楚临风那小子?就不告诉他,让他抓瞎去” 再说了,衙役来的时候,司马炀刚好离开了嘛,他也不算说谎,是不? 七狼忍俊不禁,揽上他的肩:“是,谁犟得赢你?” 三个人相视一笑,并肩走了进去。 --------------------白衣的分割线------------------------ “王爷,”德武匆匆来报:“刚收到消息,有人看到司马炀在赌坊赌钱。” “哪间赌坊?”楚临风豁地站了起来,往外就走:“备马,立刻去找人。” “王爷~”德武急忙叫住他:“听说那厮输得精光,已经离开赌坊,看样子好象是要回尚书府去。” “真的?”楚临风舒了一口气,慢慢坐下来:“再探。” 贤武的表情也跟着轻松下来:“阿弥陀佛,这就好,这就好。” 不管他去哪,只要不是跟乔彦在一起就行。 没过多久,衙役再来报:“王爷,司马炀已回了尚书府,需不需要传他来问话?” 楚临风想了想,摇头:“只要他不出门,暂时不要惊动他。” “这么晚了,司马炀仍然在赌坊赌钱,丝毫也没有要赴约之意。依属下之见,王妃说的应该是气话。”贤武就事论事。 毕竟两人是亲姐妹,她不可能那么狠心,真的将如玉送到那畜牲手里去。 楚临风抿着唇,没有吭声,脸上波澜不兴,内心百味杂呈。 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如兰都已嫁给了他,是他的结发妻。他比谁都希望今晚之事,只是虚惊一场。 成亲的日子虽然不长,如兰给他的感觉不算好,却也谈不上坏。虽然没念过多少书,说话免不了流于粗俗,对下人虽不算宽厚,也不算刻薄。况且,她对老人很孝顺,对自己也很尊重。 他真的不敢相信,这样的如兰,真的会对如玉做出那种令人发指的恶行----他宁愿相信,这只是她一时的气话。 女人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受了刺激,在妒忌心的驱使下,说出一些失去理智的狠话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王爷,”正思忖之间,那边衙役又来报:“司马炀离开尚书府了。” “去了哪里?” “暂时还不知道,他们骑马,弟兄们跟不上。” “赶紧找,必需找出来” “是~” “也不一定就是去见乔大人,说不定是出去玩乐,也有可能是回赌坊捞本去了……”贤武笑着安慰。 楚临风不答腔,笔直地坐在椅中,如一尊石雕。 半个时辰后,衙役来报:“王爷,司马炀出了京城,往北去了。” “这么晚还出城,这厮耍什么花样?”德武怔住。 楚临风略一思索,忽地脸色一白,跳起来往门外冲,抢了一匹马,疾驰而去。 “王爷,王爷”德武措手不及,追到门口,只看到马蹄卷起的积雪:“你去哪?” “北门,北门?北门”贤武捏着下巴,翻着眼睛念叨了数遍,蓦地灵光一闪:“我知道了,去锦画堂” 第198章 情势所逼 第198章情势所逼 不知为何,喝了那杯茶,如玉反而觉得更渴了,浑身又热又麻,酥软无力,脸上似着火了似的,烫得难受,头更是昏昏沉沉,重得抬不起来。 她轻轻拍了拍脸颊,心道,莫非来的时候吹了冷风,着凉了? 正想着,忽听一声巨响,司马炀咣当一脚踹开门,径直闯进了花厅,嘴里胡乱嚷道:“小美人,别来无恙?” 如玉回过头来,乍然见到司马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得猛地退了一步:“你,你怎么会来?” 难道她走错地方,如兰约的并不是这里?还是说,这厮胆大包天,竟跑到靖边王的家中还撒野?可是,她与如兰有约,连自己都是收到信才知道,他又如何得知?莫非…… 不,这不可能。她机灵灵地打了个冷颤,否定了心中猜测――如兰再恨她,也不会做这种丧心病狂之举。 “嘿嘿,”司马炀涎着脸,张开双臂朝她扑了过去:“少爷自然是特地来会你的~” 如玉无暇细思,避开他的熊抱,喝道:“靖边王夫妇马上就会来,你,你还不快滚?” 司马炀见她眼波流转,双颊嫣红,不由得心痒难耐,放慢了脚步,邪笑着向她一步步逼近:“哈哈,我的好美人,靖边王已把你卖给了本少爷只要你侍候好了本少爷,包你飞黄腾达” 如玉见势不妙,转身就跑。 司马炀见她步伐轻飘,身子虚浮,心知药力发作,越发笃定。似猫儿戏鼠般追在她身后,不时以秽语调戏:“美人你跑什么?哥哥送你一样宝贝,绝对让你**噬骨~” 如玉咬着牙,强撑着日益沉重的身子,好容易奔到门边,却见咣当一声,那门竟然被人从外面关上锁住。 “乔大人,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好好侍候我们少爷吧~”富贵在门外,一脸谄媚地高嚷。 “你,你们”如玉惊怒交加,胸中燥热愈盛,口渴异常,忍不住轻咬唇瓣,被烛光一映,更添几分妖媚。 “好弟弟,让哥哥好好疼疼你~”司马炀哪里还耐得住? 他猛地扑了过去,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只觉触手温软,馨香扑鼻,粉面含春,越发血脉卉张,张开血盆大嘴,就要去啃她不断喘气的红唇。 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猥亵,yin/荡的气息,嘴里散发出来的更是让人做呕的气味。 如玉只觉胃中翻涌,酸气直往上冲,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司马炀避之不及,被吐了一身,恼羞成怒,怦地一下将如玉扔在地上,抬脚踹了上去,嘴里骂骂咧咧:“王八蛋,给脸不要脸”一边骂,一边伸手扯衣裳。 如玉心知此时远在城外,又半夜三更,再不能指望有其他人来救。落在这贼人手里,比死了更可怕。偏这时浑身酸软,别说跑出去向人求救,就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她又惊又骇,绝望地张嘴狠狠咬下,想要自尽。 “贱骨头,”司马炀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脱得精赤,回过头如玉躺在地上,嘴里淌出鲜红的血液,不禁大怒,冲上来,拎起她的颈子,左右开弓,啪啪给了两个巴掌:“敢给少爷寻死……” “不好,少爷……”呼喝惊嚷声嘎然而止,紧接着是扑通,咣当的巨响。 司马炀心知有异,愕然回头。 哗啦一声,楚临风破窗而入,如一头愤怒的雄狮,风一般卷了过来,狠狠地揪起毫无防备的司马炀,一拳打在了他的鼻梁上。 司马炀应声惨叫,脸上似开了染铺,红的白的淌了一脸,整个人象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数丈远,撞地墙上,?地掉了下来。 “乔彦”楚临风头也不回,径直蹲下去检视她一遍――还好,虽然有些狼烟,面颊红肿,总算服饰完整。他微微松了口气,轻拍她的颊:“乔彦,你还好吗?” 如玉面色潮红,喘气微微,在他的呼喊下,勉强张开眼睛,眼前有一个晃动的人影,面容模糊,依稀是记忆中的那个人。她启唇,逸出破碎的声音:“王……爷?” “楚临风”司马炀爬起来,跌跌撞撞冲过来,色厉风荏地狂吼:“有种就把老子打死,不然……” 楚临风头也不回,一掌挥出。 他挟怒出底并未留情,司马炀发出凄厉而短促的叫声,飞出窗外,啪嗒一声落入水沟中,骨头断裂的声音在静夜里显得分外清晰。 “王爷,”德武处理完几个家丁,把司马炀从沟里揪出来:“这厮如何处理?” 楚临风极小心从地上抱起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如玉,看着她唇角那抹凄艳的红色,俊颜铁青,冷冰冰地道:“拖出去喂狗” “水,给我水……”如玉轻声呻吟着。 “水?好的”楚临风转头张望一下,抱起她迅速走到桌边,腾出一只手倒了一杯茶,小心地凑到她唇边:“水来了。” 如玉侧过头,就着他的手将茶一饮而尽,冰冷的茶水入喉,只觉浑身舒泰,不由自主地发出“呀~”长长的喟叹。 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红唇如此柔软,她的眼波如此妩媚,她的声音那么诱人…… 楚临风蓦然心悸,抱着她竟似抱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一个哆嗦,条件反射地将她推开。 “哎呀~”如玉应声落地,他吓了一跳,眼疾迅速将她捞了回来。 他的外裳擦过如玉的颊,冰冷的触感让如玉如获至宝揪住他的衣襟,侧过脸无意识地在他胸前蹭了蹭,发出小猫般舒服的哼哼声。 以她的性子,绝不可能对他做出如此亲密的行为,楚临风立刻察觉不对,视线落在她嫣红的颊上,伸手一摸,触手滚烫。 “该死”楚临风心中一紧,目光落到桌上的茶壶,蓦然醒悟,逸出一连串地低咒:“王八蛋” “热,好热~”如玉开始挣扎。 “你忍忍,很快就好了~”楚临风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心痛地低语。说着话,他把如玉平放在地毡上,打开门:“贤武,来一下” 贤武应声而入:“王爷。” “搜一下,看那畜牲身上有没有解药?”楚临风咬着唇,难抑愤怒之情。 贤武过去,把散落地上的衣服捧起来,细细搜了一遍摇头:“没有。” “去,立刻找太医来。”楚临风吩咐。 “王爷~”贤武挺立不动。 “愣着干嘛?”楚临风焦躁地吼。 贤武神色尴尬:“乔大人和王爷的关系,外面本就传得沸沸扬扬。若再唤太医,传扬出去,怕会有损王爷的威名……” “胡说”楚临风厉声喝道:“人命关天,这个时候还说什么威名? “这种下三滥的药,根本没有解药~”贤武被训得脸一红,缩着脖子道:“就算太医来了,也没用呀。” 时间仿佛胶着了一般,如玉的呻吟渐渐变大,额上豆大的汗珠滚下来,显见得已无法忍受了。 “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苦,却放任不管?”楚临风听在耳中,心如刀割,如困兽般在房中踱步。 “呃,”贤武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低声道:“春/药之解,只有一途。王爷不如……” 楚临风和如兰的那场争执,乍听之下觉得稀里糊涂,然而仔细一推敲,就不难得出结论――很显然,如兰代替如玉嫁入王府,上演了一出姐妹易嫁的戏码。 既然乔彦才是正牌的王妃,那么楚临风与她圆房,就不算是逾矩。这是情势所逼,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你说什么?”楚临风蓦地抬头,目光炯炯然,利如刀剑。 贤武吓得脖子一缩,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不敢吱声。 德武搞不清状况,他在外面等着不耐烦,懵懵懂懂地撞了进来,走过去瞧一眼痛苦地蜷在地上成虾状的如玉一眼,笑了:“是胭脂笑,司马炀那厮下手还真他**狠贤武说得没错。这药看起来凶险,破解之法倒也简单,不必劳动到太医。直接到勾栏院中找一风尘女子来……” “滚”一声断喝,两人抱头鼠蹿。 第199章 肝胆俱寒 第99章肝胆俱寒 他又何尝不知道,贤武说的不无道理?可若真的这么做了,那他与司马炀有什么区别?既然无法相守,就该远远地避开,减少不必要的困扰,这是他做人的原则。 一室寂然,竹碳哔剥地燃烧着,吐出蓝紫色的火苗,烘得一室暖洋洋。这样的环境下,如玉的呻吟声显得益清晰。 这是第一次,他与她深宵独处,却是处在如此奇诡的情形下。他的痛苦无所遁形,被逼得只能正视内心深处,一直被压抑,被忽视的最真实的感情。 悸动。是的,他在如玉的身上,体会到了许多以前从未想象到也会生在自己身上的新奇的感觉。也唯有如玉,才能挑起他最激烈的情绪。 这一刻,他终于不愿再自欺欺人----如玉,就是他寻寻觅觅,可以相濡以沫,想要共度一生的伴侣。他,爱她,渴望与她双宿双栖。 他呆站了片刻,举步向蜷在地上的如玉走了过去,在默默地凝视她片刻之后,终于忍不住试探地碰了碰她的颊:“如玉……” 她满头大汗,红唇微微开启着,呼出的气息拂到手背上,滚烫得吓人,看起来相当的痛苦。 楚临风深吸一口气,左手环住她纤腰,右手轻轻的地将她散落在颊边的被汗水濡湿的碎温柔地拨到耳后。 如玉早已烧得神智不清,被他一碰,身子软软地往他怀里倒了过来,逸出呢喃:“热,好热……”与此同时,一双软白的小手无意识地解着自己的衣襟,人象只小猫似地在他胸前亲昵地蹭着,贪婪地汲取着那丝清凉。 楚临风浑身一僵,俊颜倏地变得通红,一颗心咚咚咚以前所未有的度狂跳起来,条件反射地按住她的手,低声警告:“别乱动~” “王……爷?”声音似乎极熟,但是影像实在太过模糊,如玉茫然地张大了眼睛。 “你清醒了?”楚临风狂喜,紧张地盯着她的眸子----可是,他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她的目光散乱,眼没有焦点。 显然,她只是在无意识地低喃,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那么,有没有可能,潜意识里,她其实也是喜欢他,想要依靠他的?所以,即使在失去意识的情形下,她唤的依旧是他?只是,她的理智,她的善良,她的教养,她的处境……等等,那些外在的因素阻止了她,让她却步不前? 似乎为了证实他的猜测,如玉的脸上竟浮起了一丝浅淡的微笑,她偎着他,出近乎满足地低喟。 她的神情,让他从心里疼了起来,思思缕缕地蔓延了一身。 是的,她的心思他懂。 本质上,他们其实是一类人:顾忌太多,越不过雷池。 有太多的东西横亘在他们之间,令他们无法走到一起。 可是此刻,望着她安然而满足的偎在他的臂弯,楚临风心潮澎湃,竟不可自抑地生出了疯狂的想法。 虽然对不起如兰,虽然委屈了如玉,他还是想用事急从权的借口把她留在身边,用一辈子的时间去补偿之前对她的亏欠? “如玉~”楚临风怀着壮士断腕的决心,将她稍稍推离了自己的怀抱,大掌托着她的后脑勺,以便看清她的表情,郑重地询问:“你愿意把自己交给我吗?” 她神智不清,可他却是清醒的,他不想给她一个乘人之危的映象----虽然明知道此刻她的状况,不见得能给出回应,即使给了,也不见得就是清醒时她的答案。但他仍然希望,她的回答是肯定的。 突然失去依靠,令如玉极度不安,双手在空无意识地乱抓,茫然地转动着眼珠,咬着唇,极之委屈,十分困惑,万分不满地咕哝:“花满城……” 短短三个字,极轻的字句,却如晴天霹雳,更似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把沉浸在喜悦和幻想的楚临风炸得魂飞魄散,淋得肝胆俱寒。 花满城 这怎么可能?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竟然是花满城?那头夺走了她的清白,毁掉了她的终身,间接也抢走了他的幸福的恶狼? 他一阵颤栗,象是被烙铁烫到般极快地松手,如玉应声落地。 “……城哥?”与其说是疼痛,不如说是慌乱,顿失所恃的如玉软倒在地,焦灼地寻找着他的所在。那茫然无措的神情,教他的心痛得似要拧出水来。她头散乱,衣襟半开,白色的衣隐隐外露,越衬得香艳旖旎。 “该死”脑子里忽然掠过那日在摩云崖无意间撞到的美丽风景,楚临风脸一热,狠狠地咒骂着,长叹一声,闭上眼替她拉拢衣襟。 他深吸了一口气,调匀了呼吸,伸出手掌与她相抵,两人十指相扣,强行将她推得与他盘腿相对而坐,粗声道:“不要乱动。” 他不懂医理,更没沾过春/药,但他是习武之人,目前情况下,他唯一能够想到和可以依恃并且利用的,就是他的内功。 可是,如玉并不配合,在药力的作用下,她身体软得象开水烫过的面条,刚一扶起便滑了下去。而且,她体温太高,他真担心这么烧下去,会烧坏脑子。 “贤武”在屡试屡败之后,他终于失去耐性,低喝一声。 “到”贤武应声而至,却小心翼翼地等在门外,并不敢入内。 “去,弄只浴桶过来,顺便装满冷水,要快。”楚临风扶着如玉,简洁地吩咐。 贤武有些想笑,小小声地提醒:“王爷,烧热水很快的。” “热水也烧一些,随时备用,先拿冷水。”楚临风恢复冷静。 东西很快送进来,楚临风把如玉抱进去,冰冷的水一触及皮肤,如玉立刻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睁开了眼睛,腰上那两只铁臂立刻让她尖叫起来:“放开我” “是我~”楚临风收紧双臂,控制住她挣扎扭动的身体。 低沉有力的声音入耳,如玉有瞬间的怔忡,扭过头望着身后的他,嘴唇翕动,竟不出声音,眼底流露出惊惶和绝望。 “别担心,什么事也没生~”楚临风抿紧了唇,低低地道:“我现在要用内力帮你把体内的药物逼出来,逾矩之处,还望包涵。” 说着话,也不等她同意,抬腿,跨入了浴桶,盘腿坐下,伸掌与她相抵。 如玉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缩手回避。 “或许,”楚临风心苦涩,忍住气,冷冰冰地问:“你希望我去请花满城来?” 如玉一惊,面色瞬间惨白,死死地咬住下唇,一言不。 楚临风忽然心软,叹了一声:“别任性,这不是普通的毒药……” 如玉是学医的,这个时候大约也知道司马炀给自己吃的是什么,心虽然羞愤万分,终究是不敢坚持,默默地挺直了身体。 两人双掌两触,一丝暖流自掌心劳宫穴穿入她的身体,在她的经脉慢慢地游走着,足少阳,环跳,风市,渎……渐渐上行,流畅。 随着内力运行度加快,如玉的面色渐渐苍白,她听说运气逼毒或是疗伤最忌分神,否则极易走火入魔。她不愿让楚临风分心伤身,强行忍耐。初时只觉胸口憋闷,后来感觉如撞巨锤,终于无法承受,张嘴,哇地喷出一口黑血,身子一软,沉入水。 “如玉”楚临风吓了一跳,仓促收掌,内力反噬,怦地一声巨响,浴桶炸成数片,水哗啦流了一地。 “王爷”守在外面的贤武和德武,听到响声,一脸紧张地冲了进来,把倒地不起的楚临风扶了起来。 “不要管我,先去看如……乔大人。”话到嘴边,楚临风临时改了口。 “是~”德武应了一声,极不情愿地放开他,把如玉拖了起来,没好气地喝:“你***有病……” 如玉面白如纸,双眸紧闭,全身湿透,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露出姣好的曲线,他一惊,蓦地瞪大了眼珠:“他,他,他……” “他怎么了?”楚临风一听不妙,强忍痛楚,挣扎着坐了起来。 “他,他怎么长成这样?” 他看起来,明明就很孱弱,为什么胸却这么厚实?腰还那么细,臀又那么圆而翘挺……简直比女人还……啊,呸呸呸不能再看了,他慌乱地移开目光。 贤武憋着笑,一边伸掌助楚临风运气疗伤,一边用力瞪他一眼:“别胡说八道,赶紧找两身干净衣服来给王爷和乔大人换了才是正经。” “哦,好~”德武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转身落荒而逃。 “行了~”不过盏茶功夫,楚临风一跃而起,走过去按着她的脉门,默数心跳,又翻动如玉的眼皮察看。 贤武跟在一旁,伸过头看了一眼她嘴角的淤血:“恭喜王爷,毒好象逼出来了。” 楚临风松了口气,倚着墙坐了下来:“这就好。” 不多会,德武拿了两套衣服过来,摸着脑袋:“乔大人身材矮,王爷的衣服穿着,恐怖有些不合身,这么晚了,也没处买……” “行,先放这吧,再把林妈叫过来。”楚临风接过衣服,进到对面的厢房换了出来。 林妈神色局促地站在廊下。 德武蹲在门槛上,不时偷瞥一眼如玉,一脸苦恼地摸着下巴,嘴里叽哩咕噜地道:“这小子究竟啥时醒?咱们要不要帮他把这身湿衣服换了?” 贤武双手环胸靠着门,笑吟吟地道:“你若是想,那就帮他换呗,我没意见。” “不不不~”德武头摇得象拨浪鼓:“这家伙不男不女,我可不敢……” “咳~”楚临风眉毛一蹙,不悦地轻咳一声。 两人停了笑闹,垂手恭立:“王爷。” “林妈拿着衣服跟我来。”他淡声吩咐,越过两人,把如玉打横抱在怀里,大踏步进了厢房,轻轻地放到床上,转身走出去,顺手把门关上:“帮她把衣服换了。” “呃?”林妈错愕。 楚临风并没走多远,背靠着墙,默默地等着。 吱呀一声,林妈开门走出来,脸上的神色象是做梦一般。 “都好了?”楚临风轻声问。 “衣服换下来,人也躺下了。”林妈垂着眼,小声做答。 “今晚的事,不要向外泄漏一个字。”楚临风依旧淡淡的,声音并未提高半分,但浑身散出来的杀伐之气,却令林妈不寒而栗。 “不,奴才不敢。”她哆嗦着,面上血色尽褪。 “嗯。”楚临风点了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林妈如蒙大赦,掉头就跑。 第200章 红袖添香 第oo章红袖添香 楚临风在门口站了一会,只觉房间大而空,冷风嗖嗖地吹了过来,遂皱起眉头吩咐一句:“拿两盆碳火来。” 贤武送来碳盆,忍不住小声提醒:“乔大人应该没这么快醒,忙了一晚,王爷也累了,不如回房歇一下吧,这里有卑职守着就行了。” 事实上,王爷的脸色比床上躺着的那个更难看,真担心他会倒下去。 楚临风轻哼一声,未置可否。 休息随时可以,但能守在她身边的机会,这辈子怕只有今晚了。 贤武暗暗叹了口气,知道劝不动他,悄然离去。 唉,姐妹争夫,手足相残,这场的闹剧究竟要如何收场?他在边上看着都觉一个头两个大,王爷身在局,所受煎熬可想而知。 添了火,房的温度很快上升了起来。楚临风踟蹰片刻,举步向内室走去。 如玉仰面平躺着,两手规矩地放在胸前,就连睡着眉眼也是微微地蹙起,似有满腹的心事。然,相比一年之前,她的睡颜已平静了太多。 那时的她,置身一堆五大三粗的男人之间,犹如惊弓之鸟,夜夜不得安枕,就连晚上睡觉也不敢放心地躺下,为怕启人疑窦,只能不停地拼命地干活。累极倦极时才把身体蜷缩成球状,缩在临时搭起的手术台底下休憩片刻。 就连这样的休息,她也不敢掉以轻心,随时准备着,一有风吹草动,立刻惊醒。至今,他犹记得她在梦醒来,冷汗涔涔,脆弱惊慌的模样。 当时,他只想,这个瘦弱的小兵被战争吓破了胆,在怜惜之外隐隐有一丝轻视。却,不曾想过要去了解她,开导她,安慰她。 事过境迁,他不禁再一次扪心自问:如果,他对她能够多一点关心,多一点了解,她的心结,她的痛苦,她的压力,她所背负的灾难,是不是会少一点?他们之间是不是会有完全不一样的结局? 孤独是那么的凶猛,似一只狂暴的野兽,无情却沉默地撒扯着他,啃噬着他,那种痛,深入骨髓,偏又无法诉说。 他站起来,推开窗,现连天边的月都变得冷冰冰,淡淡的清辉,似冷冷的嘲笑。 他下意识地曲臂环住了胸,似乎这样可以阻止心那不断扩大的空虚感。 天渐渐的亮了,晨曦微露,公鸡打鸣声穿过浓雾传来,远处6续有人走动,新的一天又要开始。同时也意味着,他与如玉的一切都将成为过去。 身后,传来悉簌的响声,转过头,刚好对上如玉清亮的眸子:“醒了?” “这是哪?”如玉坐着,双手在棉被上紧张地绞扭着。 “身体好些了吗?”楚临风不答。 “好多了。”如玉垂下头,这样的场合两个人一坐一站的说话实在太奇怪了。 “你坐一会,我让人送热水过来。”楚临风欠了欠身,快步向外走去。 “……”如玉张了张嘴,却没出声音。想了想,赶紧掀开被子下了床。她睡了一晚,昨天又吐了血,口里直泛苦味,其实极想喝水。 记着昨天的教训,这回无论如何也不敢乱喝了----虽然明知这样的想法有些可笑,但看着桌上那壶茶,她却怎么也没勇气倒一杯来喝。 笃笃,敲门声响。 “请进。”她整理了一下衣服,现胸前没有白绫为束,穿着男装有些怪异,忙坐下来,躬着腰遮掩。 林妈左手端着铜盆,右手提着一桶热水走了进来,一双探究的眼睛忍不住骨噜噜在她脸上打转:“乔大人,王爷要奴才来侍候大人洗漱。” 明明是千娇百媚的一位小姐,干嘛穿着男装,跻身朝堂呢?她跟王爷究竟是什么关系,王爷会不惜性命亲自替她疗伤,甚至彻夜守候在侧? “有劳。”如玉被她看得毛,欠了欠身,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把东西放这,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王爷说了,乔大人身子虚,不可太过劳累……”林妈把东西放下,利索地从桶舀了热水到铜盆里,又把搭在肩上的丝帕放进去,扭过头,颇有些讨好意味地道:“王爷对大人可真好,受伤了也不肯休息,硬是亲自守了大人一晚呢。” 如玉呆了一呆:“王爷受伤了?” “哎呀,”林妈赶紧抽了自己一嘴,拧干了丝帕递过来:“瞧我这张嘴,王爷吩咐了不许我多说的,又给忘了。大人,你请洗。” 如玉接了帕子,却并不擦脸,低低地道:“麻烦你请王爷过来,我有话要说。” 林妈无法可施,只得行了一礼:“奴才告退。” 楚临风进门,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来,喝口热汤暖暖胃。林妈煨了一晚,味道应该不错了。” 他必定从未做过这种事,端着托盘,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冲淡了平素儒雅冷静的气质,显得十分的居家。 见她不吭声,楚临风把汤碗取出来,顺着桌面推过去:“多少喝一点吧。” 虽说已然立了春,在奇寒彻骨的冷水浸泡一个时辰,对一个弱质女流来说,还是太过残忍了一些。 如玉双手捧着汤碗,垂眼,望着汤色清澈的鸡汤,蒸腾的雾气袅袅地冒上来,暗黄色的姜末,翠绿的葱花在青花瓷的碗里追逐沉浮,散着特有的辛辣的香气。 莫名的,她的眼睛湿了。 这个男人,从她懂事起,一直就是她的天,一切关于爱情,关于幸福,关于未来,关于美好的词汇都跟他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她一次也没想过,他们之间会有不幸,有悲伤,有怨恨,会越走越远,会形同陌路…… 他的怀抱那样温暖,他身上的味道也如想象的那样,淡淡的檀香味夹杂着一丝阳光的气息,舒适安详。他的一切于她都是对的,适合的,他们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跟他在一起,她的人生绝不会过得象今天这样沉重,晦涩,波折不断,困难重重,日日提心吊胆,刻刻坐立难安。她本来可以拥有一份最顺遂,最安逸,最平稳的生活。 偏偏,老天爷看她不顺眼。 先是有花满城,后是有如兰,强行介入了他们之间,介定了他们之间的身份,那么今生,他们只能止步于此了。 这样想着,只觉得更加悲哀。o “对不起,”楚临风心情沉重,凝着她的旋,艰难地道:“我替她道歉。” “不是你的错。”如玉怔了怔,勉强收束起心神,力持镇定地道:“不过,我要说的不是这些。” 楚临风一窒,慢慢地走到桌边坐下来:“说吧,我听着。” 经过昨晚的事,他早已不奢望如玉可以原谅他,但听她用如此冷淡疏离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依然令他倍感难堪和失落。 看着他僵硬阴冷的俊颜,原本在如玉心里翻腾了无数遍的话,不知怎么的,硬是说不出口了。 两个人四目相对,却无语沉默。 良久,还是楚临风先开的口:“说吧。有任何要求都尽管提,楚某定会竭尽全力,尽我所能。” 如玉伸手到怀里去掏,不料摸了个空,面上的表情立刻尴尬了起来。 “你的东西,林妈都收在妆台的抽屉里了。”楚临风察颜观色,已知她要谈的事情,必然与那件东西有关。 如玉起身,果然在抽屉里找到自己的东西,汗巾,钱袋,以及从不离身的银针和各种药瓶。 捧着那几只药瓶,她有一瞬间的怔忡。 这都是花满城66续续强塞到她身上的来,有外用去疤痕的金创药,也有补血强身的当归丸,养胃健脾的茯苓膏……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她一晚未归,花满城知道吗?若他现了,定然会暴跳如雷,大脾气吧? 见她站着呆,楚临风不觉关心:“可是短少了什么?我让他们再去找找。” “不是,都要~”如玉把药瓶收到一旁,只把钱袋拿了过来,神色郑重地递了过去:“这个,请你收下。” “什么?”楚临风看着这个绣工精致还带着几分她的体香的漂亮的钱袋,心跳忽地漏了一拍。 “银子~”如玉垂着头,声音细如蚊蚋。 当初信誓旦旦,如今却要厚着脸皮求他宽宥些时日,真真让她无颜以对。 “银子?”楚临风捏着钱袋,傻了。 虽然两人并无深交,但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了解如玉的。可这次,她的举动,却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嗯~”如玉尴尬之极,红着脸结结巴巴地道:“还差六百三十两,等我筹够了再还。你,你再给我点时间,行吗?” 楚临风越惊讶,把钱袋扔回桌上:“我不记得几时借过钱给你?” “是,”如玉把心一横,鼓起勇气抬头:“是当初楚家送给我们颜家的聘礼。我,我答应过楚伯伯……” 聘礼?象被人迎面抽了一记耳光,楚临风彻底呆掉。 那一瞬间,他眼底的痛,心里的伤都赤/裸/裸,毫不掩饰地摊在她的面前,似一柄利刃深深地刺痛了她。 可惜,她却无能为力。 如玉咬着牙,快而清晰地道:“那年,楚伯父匆匆迁往京城,聘礼也未及退回,休,休书也就不曾给我。事到如今,咱们之间的事也该做个了断,省得,省得……” 说到这里,她咬死了下唇,实在没有办法亲口说出如兰的名字,大大的眼睛无措地望着他,含着企盼,流露出求恕:“这个要求,并不过份,也不难做到,是吧?” “你~”楚临风明显僵了一下,迅低下头去。 良久,再抬起头时,神色已平静如常,眼眶深处有一点点的红:“这是我们楚家欠你的,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受累了。” 如玉喉间一哽,忙转过头去:“对不起……” 楚临风快步走到桌前,从笔筒里抽出毛笔,只是笔久未使用,一时却有些干硬。他用温水泡了一下,胡乱倒了些水进砚台,去拿墨条时,袖口却不慎将笔筒带翻。 “x¥#%……”他低咒几句,弯腰下去拣起。 “我来~”如玉温柔地接过墨和砚,也不看他,径自磨起了墨。 楚临风愣了愣,心一阵刺痛。 红袖添香,举案齐眉。 这曾是他梦想了无数次的理想的婚姻生活,谁想到真的实现时,会如此残酷? 如玉放下墨条,把笔拿过来试了试墨的浓度,觉得刚刚好,满意地递给他:“你试试看……” 忽然想到,他这是要写休书,可不是吟诗作对,脸上的笑容立刻隐去,代之以局促和尴尬。 楚临风没有说话,接过笔唰唰唰,一封休书一挥而就。 如玉接过,小心地吹干了墨渍,叠好,收到怀:“谢谢,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楚临风淡淡地道。 如玉本想拒绝,话到嘴边,终究只轻应了一声:“嗯” 他们虽然不再是未婚夫妻,还是同殿为臣的同僚,就算再怎么回避,总还有见面的时候,没有必要划得那么清楚----更何况,他们之间还夹着一个如兰。 她虽然极度憎恨,并且不想原谅,却永远也无法摆脱的,妹妹。 第201章 当局者迷 第o章当局者迷 天色渐渐亮起来,路人渐渐增多,孩子在哭声,女人的怒骂,人们的喧哗,夹着远处不知谁家的恶犬在狂吠……一切的一切与往日并无两样。如玉看在眼里,听在耳,却觉得今日的京城格外鲜活,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两个人一路沉默,直到入了城,渐近紫竹巷,如玉低低地说了一句:“她本质不坏,请善待她。” 楚临风忍了半天,这时终于按捺不住,冷冷地顶回去:“本王的家事自会处理,不劳乔大人费心” 即使与他撇清关系,拿到休书,与花满城未见得就可一帆风顺。在他看来,花满城之所以一直纠缠如玉不放,只是籍她来羞辱自己的一种手段无奈如玉当局者迷,未能识破他的险恶用心,抛弃前仇真心待他,他却不见得懂得珍惜? 如玉碰个钉子,大为窘迫,双手在膝上局促地交握:“对不起,我逾矩了。” 楚临风暗自懊恼,很快调整好情绪,放缓语气:“他,对你好吗?” “谁?”这话没头没尾,如玉顿感莫名。 楚临风默不吭声,一双星眸静静地望着她。 如玉被他看得一颗心怦怦乱跳,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红云,眼更是显出狐疑和慌乱----他应该也听到了那些传闻了吧? 可笑的是,传闻经过渲染和夸张,已经与事实相去甚远,而她却无法理直气壮地否认----她与花满城之间确实一直在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牵扯着。 楚临风乍然心软,终是不忍心令她难堪,转了话题:“你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在太医院呆着吧,打算如何了局?” 这件事,如玉却是盘算已久,这时并不相瞒:“我听说每年春夏相交地方上都会有疫疠横行,朝廷会外放一批太医。” “花满城知道吗?”楚临风挑眉。 这虽不失一个脱身的好办法,但让她一个弱质女流孤身去到疫区,总觉太过残忍。当然,若是有人暗接应,妥善安排,那又另当别论。 “这是我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如玉蹙起眉峰,语气不自觉地尖锐起来。 楚临风若有所思地望她一眼,立刻道歉:“对不起,是我失言。” 她一直表现得淡漠疏离,冷静自恃,提到花满城却突然情绪激烈。很显然,某人在她的心的份量不轻。只是,她尚不自知,或者说一味逃避。 但,他自顾尚且不暇,哪有资格提点她?况且,他对某人深恶痛绝,并不希望如玉跟他走到一起。相比爱之深切,求而不得,不如懵然不知来得幸福,不是吗? 察觉自己失控,如玉有些讪然,刚巧马车驶入小巷,急急掀开车帘,不待马车停稳便往下跳:“我到了……” “小心”楚临风一惊,急急蹿出去,扶着她的臂。 如玉越尴尬,慌忙退了一步,掉头就走:“我,回去了。” “记得给自己煎碗药喝了再睡,不能大意。”楚临风略提高了声音叮嘱。 如玉没有搭腔,加快脚步推门而入,反手把门关上。 楚临风一脸怅然,站在巷呆。 “王爷,咱们是回去,还是去衙门?” “去衙门吧。”他叹一口气,弯腰钻进车,放下车帘。 听着辚辚的车声远离,如玉这口气松下来,这才觉得全身的骨头都泛酸,靠在门上,连挪步都觉得困难了。 “大人,”颜婶听到开门声走了出来,看见她一脸讶异:“你啥时出去的?” “睡不着,出去吃了早点~”如玉胡乱搪塞。 “这样啊~”颜婶说着话,并未离开,一双眼睛好奇地绕在她身上。 大人这身衣着可真怪异挂在身上空空荡荡,象是从哪里拣来的 如玉被她看得极不自在,下意识地侧身闪避:“你忙吧,不用管我。” “是~”颜婶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如玉赶紧三步并做两步穿过院子,躲到房,刚把门掩上,转过头已撞进一双漆黑幽冷,深若寒潭的眼睛。 她毫无准备,骇得差点尖叫出来,急忙掩住嘴,往后退了一步,撞在门上,出咣当一声响。 花满城大刺刺地躺在软榻上,凤眼微吊,从下往上冷漠地瞅着她。 “只一天不见,不认识了?”冰冷冷的声音阴恻恻地响起。 “你,”如玉惊魂稍定,咬着唇问:“你怎会在这里?” “我若不在这里,岂非要错过一出好戏?”凌厉的眸光如刀般扫视她全身,最后落在她的胸前,黑眸危险地眯了起来。 该死,他百分之百地确定,里面绝对没有裹白绫 他焦虑忧心了一晚,又愧又悔,就怕她出了事追悔莫及她倒好,在外面风流快活不算,明知他就住在隔壁,还敢公然带着野男人回来,在门口上演十八相送的苦情戏码,用这副鬼样子跑回家? “不,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玉咽了口口水,偏头避过他阴鸷的目光。 奇怪,明明没有做错事,为何心虚得不敢正眼瞧他? “不知道?”花满城的手在宽大的袍袖里紧握成拳,几乎把软榻的扶手捏碎,厉声咆哮:“昨晚上哪鬼混,这身衣服又是从哪来的?” “你,你管不着”想着昨晚的遭遇,如玉的脸上阵青阵红又阵白。 看在花满城的眼里,却成了她做下见不得人的亏心事的铁证,心原本仅存着的最后一点希望,顷刻间灰飞烟灭。 “你”他从软榻上一弹而起,眨眼间已逼到了她身前,铁掌高高扬起,颤颤地停在她的头顶。 她这么娇弱,哪里经得起他一掌?这一击下去,当场就是脑浆迸流,一命呜呼 如玉面上血色全失,压抑了一晚的惊惧和委屈地此刻暴,竟毫不畏惧地冲上去,抓住他的手呜咽:“你打吧,打死我算了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死了一了百了” “不,”花满城咬紧了牙关瞪了她许久,忽地挣开她,声音沉痛而绝望:“不,我不打你,打你脏了我的手” 就算她不能义正严词地反驳,就算她无法厚着脸皮狡辩,哪怕是哭诉求饶也可以可是,她竟然想用死来逃开他,这让他情何以堪? 错了,错了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错了他种下罪恶和苦涩的因,又怎能奢望它会结出甜美幸福的果? 花满城纵身一跃,愤而离去。 如玉倚着墙惨笑。 脏?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可笑了,那个把她拖入泥坑,害她一辈子爬不出来的人,竟然嫌她脏?她呢,她应该把她承受的一切归咎于谁?命运?爹?还是自己? 第202章 扑朔迷离 第202章扑朔迷离 “三哥”三狼站在墙下,忧心冲冲地望着隔壁,五狼从门外奔来,一脸神秘地凑到他跟前宣布:“告诉你个好消息,司马炀死了” “你确定?”三狼一惊,立刻掉过头来看他。 “司马老贼府上都快闹翻天了,还假得了?”五狼一脸得意。 “谁干的?”三狼拧起眉,直觉有问题。 五狼把嘴冲对面一呶:“除了姓楚的,还能有谁?真没想到,这厮还有这种胆色?” “我看不象~”三狼摇头:“他昨晚摆出那么大的阵仗,只要司马炀一出事,他一准脱不了干系,傻子才会选这种时机下手。” “谁知道?”六狼在一边听了许久,这时忍不住凑上来:“最近他与司马炀不合的传言喧嚣尘上,即便是悄没声息地除了那王八蛋,一样脱不了干系那厮狡诈成性,搞不好故意闹出事端,故意在风口中杀人,从容洗脱嫌疑。” “别人往乔大人身上泼脏水,怎么你也跟着起哄?”三狼竖起了眉毛,冷声喝道。 六狼自知理亏声道:“我,只是在分析别人的想法而已,又没说我信~” “管它谁杀的,那龟儿子死了,京里少了一个祸害”八狼憨憨地加了一句。 “我也觉得这事是楚临风干的。”五狼若有所思:“司马炀死了,他身边的四个随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离奇失踪了我猜肯定是姓楚的把这几人弄走了,行事周密,下手果断,不留后患,这一点却很象是楚临风的风格。” “你怎知那四人不是死了?”七狼有些不服气。 “笨”四狼听得兴起,走出来敲了他一记:“若是死了,尸体早该发现了。” “那也不见得就是楚临风做的呀?” “弄死容易,藏起来难除了楚临风,别人估计也不会留活口。就算想留,也没那么大的本事做得滴水不漏。这确实是那厮的作风,假仁假义”六狼很是不屑。 “三哥,”九狼在一旁凝神细思了许久,这时慢悠悠地插了一句:“你说,这事会不会是跟乔大人有关?楚临风出了名的冷静沉稳,司马炀虽说可恶,与他可没什么过节,若不是逼急了,怎么可能惹祸上身?” “你的意思,”三狼若有所思:“楚临风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联想到今早楚临风送乔彦回来的画面,忽然觉得这个可能相当大。 “我猜是这样,”九狼摸着下巴:“昨日约乔大人出门的其实是司马炀,楚临风不知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怕她吃亏,于是派人全城搜索,想要阻止。赶到时,发现他果然在欺侮乔大人……于是,一怒之下,错手杀人要不然,没法解释乔大人去赴约,今早却跟着楚临风一起回来的事,对吧?” 如玉一夜未归,花满城虽说不准他们去找,却没说不准他们去查原因。 现在想想,昨天约她出门的,十之**是司马炀,只不知他用了什么理由要胁,那女人居然一声不吭,傻傻地赴约? “嘿,有道理,我再去查一下”五狼深以为然,掉转头来,忽地愣住:“爷~” 花满城满面阴霾,杵在桂花树下也不知有多久。 这下完了,捅了马蜂窝了~ 几个人见势不妙,对视一眼,忽然一轰而散。 “爷~”三狼暗自叹气,硬着头皮迎上去想要说点什么:“弟兄几个嘴贱,瞎说八道惯了,你别往心里去。事情还未查清,乔大人不见得真就……” “滚”花满城双目尽赤,忽地暴出一声厉吼。 “?”“啪”先是零星的鞭炮声,慢慢地“噼里啪啦”的炮竹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到得最后,竟似煮粥似地响遍全城。京中大街小巷全都烟雾弥漫,硫磺硝石之气四处可闻,竟比大年三十还要热闹。 相比满城百姓奔走相告,人人额手称庆,工部尚书司马毅府中气氛低迷,素帐高挂,白幡飘飘,一片悲声。 司马炀昨晚一夜未归,天快亮时在城内一小巷,有路人发现他全身精赤地倒在臭水沟中,身上满是鲜血,数根肋骨齐齐断裂,不等抬到尚书府,路上已经断了气。 司马毅膝下无子,对唯一的侄子爱得如珠似宝,视如己出,任他予取予求,惯得他无法无天,连重话都不曾说过一句。这时突闻噩耗,悲痛欲绝之际,自然誓报此仇。 外有司马毅亲自到大理寺击鼓鸣冤,内有敏贵妃在皇上面前哭泣呈情。联系到前有司马炀与楚临风,孙逐流在宫中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一事;后有司马炀失踪前一晚,楚临风派了全城衙役满城搜寻司马炀的事实,敏贵妃更是将矛头直指楚临风。 皇上特地下令,由大理寺卿亲自审理,贤王亲自督办,限期十日内查明真相,将凶嫌抓获归案。 面对盘问,楚临风态度坦荡,称他与乔彦只有同袍之义,同僚之情,并无苟且之事,争风吃醋云云纯属无稽之谈;而当日之所以满城搜寻司马炀,是因翻阅到衙中旧案,见有数十宗状告他的案子,最后却都不了了之,疑有人为操纵之嫌,故此打算突然袭击,拘传他到衙门协助调查。 当天晚上,他确实得到消息,追着司马炀出了城,却天黑,城外范围太广,并没有追到,并因错过关城时间,索性宿在了别院之中,第二日一早才回京。有身边侍卫,守城军丁以及别院仆役数十人为证。 司马毅虽一口咬定是他,苦于并无真凭实据,也奈他不何。最奇怪的是,不论他派出多少人马寻找,当天晚上随同司马炀一同出门的四名仆从连富贵在内,皆如石沉大海,一去无踪 而更让司马毅羞恼的是,司马炀的尸身停在家中,竟被人盗走,大卸八块,分别悬挂在京中八门之上为免再生枝节,司马家只得将司马炀的尸身收集,草草下葬。谁料当天晚上,坟墓再次被人挖开,尸骨扔在坟场,被野狗啃食一空…… 衙役疲于奔命,四处搜捕,却是毫无所获。 而这些,显然不是楚临风所为。案件因此变得越发地扑朔迷离。 与此同时,本来与案件毫无干系,却被无端搅入司马炀离奇死亡案,身处风暴中心的乔彦,莫名其妙成为京城炙手可热的话题人物。而她的感情归属,更成为大家猜测的重点和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点心。 对此,楚临风气怒交加偏又无能为力。这个敏感时候,他的一举一动都倍受注目,就算想开解她,都有百般顾忌。就怕一个闹不好,不但帮不到她,反而适得其反。 他一腔怒气无可发泄,对造成现状的始做蛹者――如兰,越发态度冷漠。两个人虽同住一个屋檐下,已是相看两相厌,形同陌路。 如兰受了委屈,拿着包裹赌气回了娘家,被颜怀珉一顿教训,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岂可因夫妻口角赌气跑回娘家?连门都没让进,直接赶了回去。 如玉为流言所困,连钱铮友都不敢与她走得过近,深恐一个弄得不好,被牵扯进去,晚节不保。 太医院里,如玉形单影只,连病人都骤减数倍。对这一切,她显得出奇的泰然自如,没有人找她出诊,便每日手不释卷,埋首医书。那些无端加诸在身上的流言,她既不分辩,也不制止,默默地承受着,静待时间的流逝。 第203章 罪犯欺君 第203章罪犯欺君 被冰雪覆盖了一个漫长的冬天,在冰雪消融之后,满园的花树枝条乍展,在夜风的吹拂下发出欢快的声音。 “……如果是我,早就一头撞死,哪还有脸到处招摇?” “可不是?大约这种人早就没脸没皮了吧” “他不脸不要紧,连累咱们整个太医院都被人指指点点……” 听着隔壁刻意传来的议论,如玉只好把医书放下,站起来走到院子里。 谣言止于智者。她本来以为,只要她不理会,时间久了众人自然失去兴趣,对她的关心也就逐渐转淡。现在看来,她还是太天真了----只要司马炀的案子一日不破,人们就一天不会放过她。 想着这些,她觉得心口闷得发慌,下意识地以手握拳,轻轻捶打,希望籍此可以减轻心底的憋屈和压抑感。最近,这几乎已了她的习惯。 “怎么,噎住了?” 如玉回头,孙擎苍站在身后,正微笑着打量她。 “老伯?”如玉先是一喜,继而一惊:“莫非你的头痛之疾又发作了?” “头不痛,就不能来见你?”孙擎苍反问。 “下官最近风评不好,还是能避则避吧,免得惹祸上身。”如玉好言相劝。 “你也知道自己风评不好?” 如玉苦笑,默不吭声。 孙擎苍眸光一沉,顺势追问:“那么,你能否告诉我,那些是传言还是事实?” 如玉怔了一下,神色冷淡:“传言也好,事实也罢,还有区别吗?” 孙擎苍挑眉:“传言很快会消失,而真相不会永远被掩盖。” 如玉默默地咀嚼着这句话,不觉竟有些痴了:“传言,真的会消失吗?而真相,真的一定会大白于天下?” 换言之,不论她如何隐瞒,如何逃避,颜怀珉对岳仪君所犯之罪,终有一日会摊在世人面前,接受花满城的审判? “你知书达理,难道夫子没有教过,有一个词叫:天理昭昭吗?”孙擎苍反问。 如玉心头一震,脸色登时就变了。 孙擎苍瞧了她的神色,目光瞬间转为凌厉,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试探:“莫非乔太医心怀不可告人之秘密,唯恐他日被人揭发,难逃法网?” 如玉面白如纸:“我……” “乔彦”敏语堂怒气冲冲地过来:“老夫忙得脚不沾地,你帮不上忙就算了,守在公所支应登记都做不到,有闲暇在这唠嗑?还是又在这施展魅惑的伎俩迷惑……” 孙擎苍避之不及,堂堂天子更不屑藏头露尾,索性凤眼一瞪,冷冷地觑着他:“敏大人,好大的脾气” 敏语堂冷不防见了他,骇得张大了嘴半天阖不拢,咚地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敏大人~”如玉吓了一跳,急忙过去扶他。 “臣无状,求皇上开恩~” “皇,皇上?”如玉一惊,转过头去。 孙擎苍神色威严,面沉如水:“敏语堂,你可知罪?” 敏语堂哪里敢搭话,不停叩头,他心中害怕,这几个头叩得又重又响,转眼已把额头叩破了,渗出血来。 “哎呀~”如**一软,一跤跌坐在地上。 “敏语堂犯大不敬之罪,念尔初犯,罚俸半年以示小惩。” “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敏语堂惊出一身冷汗,叩首谢恩。 “乔彦,”孙擎苍瞥一眼跌在地上的如玉,袍袖一挥:“你随朕到御书房来,朕有话问你” “遵旨~”如玉抹了把冷汗,急急跟上。进了御书房,扑通一声跪倒,紧张得语无伦次:“乔彦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下官无知,有眼不识皇上,求皇上开恩恕罪……” “行了,”孙擎苍将手一抬:“这事不全怪你,朕亦有意隐瞒。” “皇上圣明。”如玉垂着头,想起之前几个月,不但随意称他老伯,而且在他身上随意扎针,药方也未按宫中礼制严格纪录在册……若追究下来,桩桩都是欺君,件件都够杀头,顿时手足冰冷,额上更是冷汗涔涔。 “乔彦,”孙擎苍瞧了她的脸色,心有不忍,稍缓和了些语气询问:“你与楚临风,孙逐流,花满城等一众卿家,究竟是何关系,还不如实讲来?” “皇上~”如玉面上阵青阵红又阵白,死死咬着唇瓣。 孙擎苍想着这两个多月来君臣二人摒弃了身份,年龄上的差异,结为忘年之交,相处甚欢。让他重温了登基之前做为普通百姓交友之乐,脸上神色又缓了几分。 “这里没有外人,你如坦诚错误,朕尚可斟情考量,从轻发落。倘若隐瞒到底,被朕查出,定然严惩不怠” 朕视你如子侄,念着这两个月的情份,若有行差踏差,只要不是太离谱,或许可以包容,前提是----你必需对朕忠诚,不得有半点隐瞒 如玉冰雪聪明,如何听不出他这番话的潜台词?当下沉吟不语,内心挣扎不已。 内心有一个声音在极力地怂恿:说吧,要想急流勇退,从朝堂中脱身,向他坦诚一切,求得他的帮助,是最好的机会 另一个声音在反对,只要再忍耐二个月,就可悄无声息地遁走,何苦拖人下水?自古帝王最无情,翻手为云覆手雨。他现在和颜悦色,不过是想诱你说真话,一旦你说出实情,刀子操在他手中,生杀予夺由不得你欺君是死罪怎可因你一人想脱身,累及一众无辜之人? “看来……”孙擎苍大失所望。 “臣,”如玉忽地抬头,清亮亮的眼睛直视着他,一字一句地道:“的确犯了欺君之罪,罪该万死臣不求皇上宽宥,只求皇上不要牵连无辜,只处死臣一人,以敬效尤。” “你且自呈罪状,”孙擎苍蓦然心惊,冷着脸喝道:“至于要不要牵扯他人,朕自有判断,轮不到你来教” 如玉跪在地上,纹丝不动,如水的明眸向上一瞥,一闪而过的眸光竟有几份决绝,不卑不亢地声调:“求皇上赐臣速死。” “乔彦”孙擎苍又气又急,厉声叱道:“你这是在威胁朕吗?” “臣不敢。”如玉言词恳切:“臣只是不想因臣一人之罪,累及无辜。” “在你眼中,莫非朕是个凭一时之气,滥杀无辜的昏君?”孙擎苍气极反笑:“你宁可一死,也不信朕能明辨是非?” “皇上误会了,臣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如玉一惊,急忙分辩。 “少废话,还不快招?” 一声断喝,如玉不敢再说,咬了咬唇,伸手慢慢摘下了头顶乌纱,置于身侧。 “乔彦,你想学古人挂冠……”话未说完,后半句卡在喉中。 却见如玉缓缓抽走束发玉簪,一头秀发披泄下来,如一匹上好的黑缎披在肩头,原来俊秀清逸的面容,立刻变得温婉柔媚。 “你……”孙擎苍惊疑不定地望着她。 如玉伏地,叩头:“皇上猜得不错,臣的确是以女子之身,假扮男装,跻身朝堂,欺君之罪,罪不容诛。” 孙擎苍默了半晌,问:“这事,贤王知道吗?” 如玉摇头:“事关生死,臣不敢透露半句。” “哼”孙擎苍冷笑:“好一个事关生死,不敢透露半句?你当朕是傻子?若全不知情,何以绯闻满天,闹得满城风雨?” “民女经贤王举荐承皇上隆恩,未及弱冠,已跃居太医院,身居六品,难免招人妒恨。加之靖边王和孙将军顾念同袍之义,又念民女在京城举目无亲,平时对我诸多照顾。旁人穿凿附会,捕风捉影,皇上切不可听信谣言。” “好,”孙擎苍点了点头,冷不丁迸出一句:“司马炀呢?” “呃?”如玉措手不及,当场变色。 “他因对你见色起心,所以才招来杀身之祸,是也不是?”孙擎苍瞧她的神情,已知所猜不错,冷冷地问:“杀他的是临风,还是花满城?” 如玉心中慌乱,吱唔其词:“这……” 三个都是绯闻主角,他为何偏偏不猜孙逐流? “事发当晚逐流在宫中陪皇后赏灯,第二日才离去。”孙擎苍看穿她的心思。 如玉面上一红,作不得声。 “据朕所知,”孙擎苍察言观色,慢吞吞地道:“临风的行踪有数十名证人证词,花满城就不一样了,除了近身侍卫,没有人能证明他当晚去了哪里……” “不是他”如玉一急,脱口嚷道。 “那就是临风了?”孙擎苍微微一笑。 “我,”如玉又愧又悔,急得掉下泪来,再也顾不得羞耻,将实情道出:“那一晚,民女身中剧毒,靖边王替民女逼毒,整晚与民女在一起。民女听说,司马公子直到事发第二日早上才断气……” “哦?”孙擎苍大感意外,诧异地打断她:“那夜临风整晚与你在一起?” 如玉满面通红,含羞忍泪,低声嚷:“民女拿性命发誓,与王爷之间清清白白,绝无半点逾矩之处。” “就算并无苟且,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共度一晚,已是于理不合。” 如玉心知这种事越描越黑,索性顾左言他:“总之,司马公子并非王爷所杀,凶手一定另有其人,请皇上明鉴” 她以为皇上宠爱敏贵妃,对追凶一事定不会善罢甘休。 岂料,孙擎苍捋着颌下美苒,摇了摇头:“司马炀一案已交由大理寺卿审理,辑凶之事自然也交由大理寺处理,何需朕越俎代庖?” “皇上?”如玉又惊又喜,猛然抬头。 “倒是你,打算怎么办?”孙擎苍话锋一转,把话题绕了回来。 第204章 心之所安 第204章心之所安 欺君之罪,或许其情可悯,败坏朝纲,扰**常却是罪无可恕 她能怎么办?难道还妄想皇上会法外开恩饶她不死? 她这一生虽短,却是波澜起伏,历尽劫难,本以为早已心如死灰,生无可恋,大可誓死如归。然,当死亡的脚步真的临近时,她却突然发现,心中依然残存着对人世的留恋,对未来的幻想,以及对某个人的牵挂…… 当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这一刻,蓦然回首,审视自身,才惊讶地发现,心里早已驻了一个人。 这是位风神玉润的人物,是清俊飘逸,定如磐石的男子。他可以姿态优雅,也可以阴鸷森冷。野心勃勃、疯狂掠夺、桀骜不驯,即使行凶残果断之事,亦能从容沉稳,意态疏朗。 他们之间,早已不是简单的爱与恨,更不是明白的是与非,黑和白。年深月久地纠缠,咬牙切齿地痛恨,刻骨铭心的伤害……太多激烈的情感,太过复杂多变的情绪,爱,恨,痴,怨,愧,悔,痛……让他们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渗透进了彼此的生命。 这份情,剪不断,理还乱。 是的,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最挂心的不是年近花甲的父亲;亦不是懵懂任性的如兰;却是那个孤寂倨傲的男人。她不是不愿离开,只是害怕,怕他从此孤寂一生。 她缓缓跪地,两行清泪潸然滑下:“民女自知难逃一死,可是,在死之前,民女有一事相求,肯请皇上恩准。” “讲。” “民女想跟皇上讲一个故事。” “讲故事?”孙擎苍未动声色,眼中闪过一丝趣意。 这个求情的办法倒是蛮新鲜,他不禁有些好奇,究竟是一个怎样煽情的故事,令她如此信心满满,用来挽救自己的性命? “是,”如玉轻轻颌首,眼中有一丝豁出去的绝决和坚定:“这个故事有点长,请皇上捺下性子,听民女说完。” “那得要看,你的故事是否吸引人?”孙擎苍冷然一笑,并不肯给予正面的回复。 “南村有个私塾先生,他有个漂亮聪慧的女儿,村里的青年都很喜欢她。这位小姐独独喜欢上了村长的儿子,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两人沉浸在甜蜜的爱情中。突然有一天,村长宣布,儿子将继续村长之位,并且将娶里正的女儿。消息传来,小姐病倒了,先生请来郎中一瞧,小姐竟然怀孕了……” 孙擎苍皱眉,目光下意识地朝她的腹部瞥去。 如玉神色凄婉,沉浸在往事之中:“风声走漏,第二天,村长夫人找到先生,给了他一副滑胎药。小姐心高气傲,得知此事后,连夜留书出走,言明永世不再踏入南村。村长夫人日日相逼,村长儿子天天又来门口求见小姐,先生无奈之下,只好造了一座假坟,对外只说小姐身染沉疴,暴病而亡。” 这故事不似杜撰,细一琢磨,依稀竟似隐射当年他与樱桃的旧情。只是,乔彦年纪轻轻如何知晓三十年前的故事?况且,他从来也不知道樱桃曾怀过他的孩子? 他城府极深,心中起疑,面上一直未动声色,但听到樱桃离家,饶是他见惯风浪,这时也不由得失了镇定,脱口惊嚷:“假坟?” “嗯。”如玉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小姐逃到北村,她一个弱女子孤身在外,又怀有身孕,为免孩子生下来受人欺侮,于是一狠心胡乱把自己嫁了。婚后数月即产下一子,村中流言四起,夫家一怒之下将她赐给他人。” “嫁了,嫁了?”孙擎苍白着脸,低喃。想去喝水,一双手颤抖着竟握不住茶杯。 樱桃啊樱桃,这些年,你到底吃了多少苦?为什么宁肯在外面受这样的气,也不愿回来找朕? 如玉不敢搭话,加快了叙述:“小姐的儿子因为生父不详,身世成迷,从小在讥笑和谩骂中长大。后来,南村和北村发生械斗。他骁勇善战,领着村民杀了无数南村人,威镇四方。可是每次领了战功回去,娘亲从不夸奖他,始终郁郁寡欢。直到……临终前一刻,终于把身世告诉了他……” “死了?”孙擎苍身形一晃,手中茶杯啪地坠地。 “皇上,”如玉一惊:“你没事吧?” “不碍~”孙擎苍摇了摇手:“你继续。” “……那个孩子思虑再三,终于带着小姐的骨灰离开北村,回到了他的故乡。可是,他心高气傲,因不屑被人猜忌,一直未与生父相认。” “没了?”孙擎苍等待良久,见她再不吱声,遂抬起头看她。 如玉缓缓摇了摇头。 “你究竟是谁?”孙擎苍看了她许久,眼中毫无感情,冷冰冰的,象把锋利的刀,几乎要穿透她。 如玉倍觉难堪,垂下头,艰难地挤出一句:“我,是故事里那个郎中的女儿。” “你叫什么名字?” 如玉面色苍白:“我不能说。” “不能说?”孙擎苍惊讶了。 难不成,她的故事比他的还要离奇? “民女死不足惜,不想累及无辜。”如玉神色凄惶,低低地道:“求皇上开恩,不要再追问我的身世。” 孙擎苍若有所思地凝着她,一直默不吭声。 明明可以编个假名蒙混过关,偏要选择抵死不说这个最笨的法子。她是真的太傻,还是太工于心计? 在他满是研判的视线下,如玉只觉呼吸都困难。她不禁苦笑,果然是父子,连目光都这么相似,逼迫人的手段,也是如出一辙。那个人,在气到极致的时候,就喜欢用这种眼光来凌迟她的心脏。 良久,孙擎苍终于发问:“为什么告诉朕?有何企图?” 他可以肯定,她说这些,不是为了保命----在讲这个故事之前,她或许还有机会。说出口之后,就再也不能回头。妄言皇室秘梓,还是有关皇族血脉,甚至很有可能是影响到皇位承继,动摇江山社稷,国之根本的惊天秘密 她若还想保命,未免就太天真了些。 可是,若连性命都保不住,其他的所有目的也都通通失去了意义。她,求的是什么? 绕是他见过风浪,阅尽千帆,竟也猜不透她的心。 如玉怔怔地看着他,显得很茫然。 她没想那么多。只是想让他知道,即使她不在了,这个世上,还有亲人在牵挂着他。他,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仅此而已。 这样的想法,可以算是企图吗? “你真的,什么也不求?”孙擎苍困惑了。 “不~”几乎是立刻的,如玉否决了:“最后,我还想求皇上一件事。” “快说。”他有些释然,又有些失望。 “我希望,皇上可以恩准民女自行了断。”如玉越说,声音越小:“在,我认为合适的时间和地点,选择合适的法子……” 她当然知道,这样的要求有多荒唐,多可笑。但她没办法,她放不下。 孙擎苍微讶,仔细看她的眼睛,见她不似说笑,更不似做伪,略略思索了一下,不禁恼羞成怒,厉声喝道:“朕就是杀了你,又怎样?难道,他还敢造反不成?” 这就是在上位者的傲慢,浸在骨血里的高贵,这份与生俱来的尊荣,永远是不允许任何人亵渎和轻谩的 天颜震怒,目光扫来,炯炯然利如刀剑,几乎迫得她喘不过气。但到了这个时候,她已没有了退路,害怕也无济于事,于是一反常态,硬着脖子,咬牙道:“请皇上三思” “朕不必思朕现在就将你立毙于掌下朕倒要看看,他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孙擎苍说着话,高举手掌,掌心一柄镶金嵌玉的匕首寒光闪闪。 如玉曾无数次面对危险,却从来也不曾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死亡。 冰冷,无情,锋利,散发着铁器特有的腥味。 惊惶从黑玉似的瞳仁深处浮现,却还是笔直地挺立着,象一尊正准备受难的玉雕。 瞧着那隐隐流露着骄傲和倔强的脸,孙擎苍忽地有些心软,苍凉之感顿生。 他,真的老了?只是看着这样一双眼睛,只是这样倔强地跪着,他竟然就生出了不忍,竟然真的想要相信她一回。 孙擎苍遂然收起匕首背过身子,良久,缓缓地问:“朕如何信你?” 如玉愣了一会,忽地意识到他说了什么,心中狂喜,毫不犹豫地点头:“如有违背,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朕也不怕你逃。”孙擎苍微眯起眼睛,慢悠悠地道。 “民女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如玉犹豫一阵,道。 “你不觉得,今晚已向朕提了太多要求了吗?”她真以为他没脾气的? “对不起,”如玉俏颜通红,讷讷地道:“我保证,这真的是最后一个。” 孙擎苍瞪着她,闷不吭声。 “今晚之事,只有你知我知,请不要透露给第三人。” “这个,应该是朕担心的问题吧?”孙擎苍冷笑。 如玉微微松了口气,漆黑的眸子里有细碎的笑意在闪:“那就好。” 这是整个晚上,她露出的第一个笑容。似春花初绽,甜蜜而温柔。 孙擎苍有些发怔,凝神细看眼前的少女,不似死期临近,竟象是心怀宝藏,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象秋水洗过的长空,清澈到底,晶莹剔透。 他再开口,声音居然有些哑:“你,就这么爱他?” 今晚,她其实有机会活下来----至少,她一次也没有试着努力替自己争取过活命的机会。却,一直在拼死为他寻找温情。 爱?或许吧,却不是全部。 如玉愣住,良久后低低地答:“我做这些,不是为了爱。” “那是……” 她极快地抬头看他一眼,又迅速垂下去,声轻如梦:“是为了,求一个心安。” 她没有自信,可以背负着巨大的秘密卑劣地活在世上,享受着他的呵护,一辈子守着一个幸福的假象,时时担心着真相被揭穿的那一刻。 是的,她承认,她是个胆小鬼,活着没有勇气承担一切,只能一死来求得他的谅解,希望可以永远活在他的内心。 孙擎苍再次震憾,定定地看着眼前不足双十的少女。 为她的勇敢,为她的纯挚,为她的痴傻。 这个世上,谁没有做错过事?但有几个人能有她这样的勇气,用生命为代价,去求一个心之所安? 第205章 如梦似幻 第205章如梦似幻 走出朱雀门,望着身后巍峨的宫墙,如玉轻轻吐了口气,露出丝如释重负的笑。 早春二月的风,挟着点丝丝的凉意,吹面不寒,她微眯起眼睛,略略踌躇了片刻,拐进了那条熙熙攘攘的青石小巷。 巷中挤满了肩挑手提的各色小贩,热气腾腾的各色小吃,扑鼻而来的阵阵香气,此起彼伏的呦喝夹着鸡鸣狗叫……让人感觉到一种生生不息的生命力。 连日放晴,屋脊,树顶,山坡等处的积雪均已融化殆尽,污浊的黑水夹着**的食物和动物的血液,从巷子深处流出来,被太阳一晒,散发出一股怪异的味道。 这种地方,极少有官员出现,有一瞬间,小贩们都停止了叫卖,纷纷以警惕而新奇的目光打量着她。 如玉恍如未觉,走走停停,在一处卖鱼的摊前停了下来:“老伯,你这鱼新鲜吗?” “早上才从河里捕上来,还蹦达着呢”见有生意上门,鱼贩愣了一下,立刻热情地推销起来:“买回去,不论红烧,清蒸还是烧汤,啧啧,崩提多鲜” 如玉蹲下去,认真地瞧了瞧篓子里所剩不多的几条河鱼,挑了一条:“怎么卖?” “五文钱一斤”鱼贩接过鱼,熟练地秤了一下,用稻草穿着鱼鳃递过去:“二斤二两,算大人便宜点,十文钱好了。” 如玉笑了笑,掏了钱,接过鱼提溜在手里,继续往前逛。 见她买菜,小贩少了拘谨,立刻开始热情的向她兜售。 “大人,买只**~” “韭菜要不?一文一斤,早上摘的,新鲜。” 远远坠在她身后的五狼,惊讶地发现,如玉不时地停下来,蹲下身子,仔细地挑选着,偶尔还会讨价还价,脸上始终带着一丝浅浅的笑容。 见她越买越多,明显顾头不顾尾了,五狼嘴角抽搐了一下,终于还是走过去,手一伸把篮子提在手里:“给我。” 如玉微微一怔,转过头,看到他却并不意外,只柔声道:“多谢五爷。” 语调是少见的轻快,五狼忍不住睨她一眼:“看起来,乔大人心情很好呀~” 如玉愣一下,抿着唇笑了。 五狼越发纳闷,看她的表情,竟是默认。想了想,把手里的菜篮一扬,旁敲侧击:“大人买这么多菜,可是有喜事?” 自司马炀事件以来,王爷情绪一直低落,对她避而不见。大家都知道王爷心里存了疙瘩,谁也不敢劝。若索性对她就此放弃也就算了,偏对她的保护半点也未见松懈,显见得心里还是放不下。 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直想找个机会打破僵局,也省得兄弟几个天天看王爷的脸色,如履薄冰,颤颤兢兢。 “他,还好吧?”如玉沉吟片刻,忽地冒了一句。 五狼一阵激动,猛摇头:“不好每天阴沉沉的,日子都没法过了乔大人,你行行好,当是做善事,去看看王爷吧?” 如玉沉默。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逼迫,他为所欲为,她习惯了被动,习惯了接受。可,他似乎已厌倦了主动,而她的时间所剩不多。 偷觑着她的脸色,五狼讪讪地笑了:“嘿嘿,当我没说……” “马车在哪?” “呃?”五狼愣住。 “五爷没赶车来吗?”如玉叹了口气,道:“我脚程慢,走过去可能半夜了。” 五狼两眼一亮,跳起来:“有有有,你稍等片刻,我马上赶过来” 见他如此喜形于色,如玉忽然有些后悔,自己这个决定做得似乎有些孟浪了,待要反悔,耳边已听到马蹄声。五狼半个身子吊在车外,冲她兴奋地招手:“乔大人,这边” 罢了,她连死都不怕,还怕见一个花满城? 她闷闷地上了马车,一路宽着自己的心,可当逍遥王府门前那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映入眼帘,心还是不可抑止地狂跳了起来。 五狼坐在车前,趾高气扬地把鞭子甩得啪啪做响,嘴里呦喝:“乔大人,路有些不平,你可千万坐稳了,别颠着了” 他这一路张扬,消息早传进了内堂,待马车驶入庭院,远远已见花满城被群狼簇拥着,等在走廊,翘首观望。 如玉越发心慌意乱,急急嘱了一句:“五爷,别,别去书房,去,去厨房……” “啊?”五狼一愣,再抬头看一眼走廊上黑压压的人头,心领神会,将马车停下来,手一挥,极神勇地喝斥:“都聚在这干嘛?有啥好看的,赶紧散了” “嗬”八狼不服,直着脖子嚷:“看看怎么了,还能化了?” 十狼性子耿直,指着马车大刺刺地问出大家的心声:“乔大人真的在车里?” 他不信天塌下来,乔大人也不会主动上门呀,一准是五哥在这故弄玄虚 五狼气得七窍生烟,碍着如玉在,又不敢挑明了说,只好指手划脚地冲大家挤眉弄眼:乔大人面皮薄,哪经得你们围观? 三狼会意,拍十狼一掌,笑骂:“死小子,不走等着挨抽呀?” 众人顿时作鸟兽散。 花满城站在廊下,已无法动弹。生恐这只是一个梦境,一个泡影,一动,便碎了。 如玉如坐针毡,面上发烧,眼眶发热,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不该来,简直是自取其辱 他呆呆地站着,直到----低低地啜泣声传来。若有似无,极压抑的,抽泣着。 “玉儿”他蓦然心惊,风一般掠过去,撩起车帘。 如玉端坐在车中,低眉敛目,双手摆在膝上,大颗大颗的泪水无声地滴在手背。 她的身旁可笑地放着一篮菜,一张肥大的草鱼在车内蹦达着,可怜兮兮地张着嘴巴,拼命地想要呼吸。 花满城怔在当场:这是什么情况? 如玉只觉难堪,贝齿紧紧地咬着下唇,几乎将唇瓣咬破,声音从齿缝里迸出来,极细却也极坚决:“我,我要回去” “不准”他本能地反驳,伸出手去牵她,却摸了一手湿。顺手抬起她的下巴,惊见她满脸的泪,通红的眼,呆了一呆,厉声吼:“小五” 如玉深知他的脾气,生恐他迁怒于人,顾不得羞窘,嚷了一句:“叫他干嘛,不关五爷的事” 嚷完才觉不妥,偏话已出口,想收回已不可能,又羞又恼,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摔开他的手,跳下马车,低头往外疾冲。 “不关小五的事?”花满城咀嚼着这句话,体会到话外深意,笑容渐渐从眼中浮起来,一时竟然痴了。如玉冲出去,竟也不知阻拦。 群狼躲在暗处瞧得心焦,齐齐嚷道:“别傻笑了,还不快追” “滚” 第206章 流水迢迢(大结局) 第206章流水迢迢(大结局) 暮霭沉沉,夜色四合,月亮爬上了山坡,天上繁星渐次闪烁,夜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带着几分料峭的寒意。 如玉拧着身子,脸对着墙,不能想,越想越懊恼,丢死人全身的血仿佛都涌到头上,连耳根都红得要滴出血来。 “玉儿……”他趋前一步,试图打破僵局。 “别,”如玉眼里升起戒备,声音低低的,异常的脆弱,停了许久,才把话接下去:“别过来,你若碰我,我便死” 声音极细,带着明显的哭声,若非他耳力极佳,几乎要听不到她说的话。 “好,”他急急表态:“我不过去,也不碰你,更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他退了几步,远远地走到另一边窗旁站了。 如玉见他退开,复又垂下头,也不说话,只凝着墙壁发呆。 他摸不准她的心思,沉默了许久,试探地,慢慢地道:“你能来,我很高兴……” “你还说?”几乎是立刻,如玉猛地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小鹿般清澈的眼里,浮起一层薄薄的泪雾,似有哀求之意。 “好,不说,你别激动”他出言安抚,心中明明满是怜惜,脸上却止不住地浮起笑容,且愈来愈有扩大之势。 一直不敢确定的怀疑忽然被证实,心情瞬间飞扬,喜上眉梢。 “不准笑”如玉恼羞成怒,委屈的泪水在眼眶中打了几个转,终于掉下来。 “傻瓜~”他几步过去,不顾她的挣扎和反对,搂她入怀:“我哪是笑话你?是欢喜,你不知道吗?” 如玉挣了半天挣不脱,呜地一声哭出来:“你欺侮人……” “是我的错,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花满城满腹柔情,用着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柔软腔调,絮絮地诱哄着:“是我该死,别哭。是,都是我的错,不该欺侮你,别再哭了,嗯?” 想着她受到的屈辱,这段日子承受的压力和煎熬,他心如刀割。可是,她在经受了苦难和波折之后,能够想到主动来找他,依靠他,却又令他由衷的感到高兴。 似乎,这段感情,在经过了漫长的等待之后,终于不再是他一意孤行。这些日子所做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她,总算是有所回应了,不是吗? 她在他的怀里哭泣,眼泪濡湿他的衣衫。她觉得羞愧,怕他看到,便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这样一来,鼻端心上便被属于他的纯男性的阳刚的气味所包围,那是一种,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以前种种,譬如昨日死。咱们忘掉过去那些不愉快,重新开始,好吗?”他小心翼翼地拥着她,向她许下承诺:“我保证,再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如玉呜呜地哭着,愈哭愈伤心,起初只是羞窘,后来已是绝望。 她何尝不想重新开始?可惜,他们在错误的时间相遇,重重磨难,层层纠葛,已浪费了太多宝贵的时间,等发现彼此的感情时,已没有机会再回头。 “玉儿,玉儿?”花满城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治好她的眼泪,附在她耳边低语:“你若不爱听,那我便不再说,只求你别让我放手,我没办法,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他试过了,真的试过了! 这段日子,强迫着不去听她不去看她,以为隔段时间自然就会淡忘,可是眼睛看不见了,心里的思念却更浓。 即使明知她心里爱的是楚临风,即使想到她曾跟楚临风春风一度便妒嫉得发疯……却没办法怪她,更无法忘记。他只恨自己,为什么要给对手可乘之机? 他后悔过无数次----那一晚,他明明有机会,明明知道楚临风的动向,五狼甚至不止一次地提醒了他,却被他断然拒绝了只为了他莫名其妙的自负和倨傲 他也曾无数次猜想,假若那晚,他没有乱发脾气,肯放下自尊,今天的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发生了这种事,如玉还是他心目中最纯洁,最质朴,最聪慧的女子吗?他还想跟她相伴一生,白头到老吗? 他以为,以他的骄傲是断然不会接受这样的如玉。他也确实为此彷徨痛苦过,然而就在刚才,看到如玉的那一瞬间,他知道了答案。 是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她遭遇什么,她还是她,还是他最爱的女子,今生唯一的伴侣。他会不离不弃,永远守着她,不让她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花满城的声音温柔,充满了感情,隐隐的,似乎还夹着一丝颤抖。如玉第一次感觉,原来他并不是神,并不是无坚不催,他也有恐惧,也会害怕失去他和她一样,有血有肉有感情 低醇而柔和的调子,从他性感的薄唇里徐徐逸出,仿佛熨在人心上,把她的心平平整整地熨开,似乎连心底的伤痕也一并抹去。于是,她停止了挣扎,柔顺地偎在他的怀中,贪恋着他的温暖,聆听着他的心跳。心,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低头替她抹去泪痕,望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低声调笑:“哭也哭够了吧?看,眼睛红红,象只小兔。” 她不答话,痴痴地望着他,泪眼朦胧,欲语还休。 他只觉心跳忽然漏了一拍,着了魔般低下头去,薄唇贴上她的眼睑,反复地,轻柔地,试探地吮吻。 “玉儿……”他的声音婉转,语调低柔,带着不尽的缠绵之意。 这种语调她极熟,深知随之而来的将是什么样的风雨。她身子一僵,却并没有象往常一样闪躲或抗拒,只是握着他臂弯的手,猛然收紧,抓得他生疼。 他受到鼓舞,立刻转移目标,没有半分犹豫地衔住她红润的嘴唇,碾转反复热吻,一手环着她的腰,身体亲昵地磨蹭着她。 如玉的呼吸乱了,恍惚着忘了理智。紧崩的身体在他反复而耐心地诱导下柔软下来,有一把无名之火,从内心深处燃烧起来,皮肤渐渐滚烫,被他禁锢着,随着他的节奏起舞,在他身下颤抖…… 良久,当一切静止,如玉倦极而睡,呼吸细而轻软。月光透窗而入,墙上树影摇曳,窗帘浮动,世界平静得仿佛连时间都静止。 花满城睡意全无,将她圈在怀中,指尖轻抚着她白晰光滑的肌肤,眼里,凝着一抹深思。 如玉异乎寻常的乖顺让他很冲动,冲动到几近失控,却不至于失去理智。他非常确定,她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了解的事情。 他没有忽略,她的身上,隐隐有一股绝决的姿态----那种破釜沉舟的绝然之心,他不止一次在受了他的命令,慷慨赴死的死士身上看到过。 想着那张从她房里找到的那份钱铮友提到过的陈年旧医案,花满城心里升起一丝不安----她应该不至于傻到想要为三十年前的旧事负责吧?这件事,就算不是颜怀珉,也会是其他人来做,跟她没半点关系。 他轻轻地把如玉从怀中挪出来,悄无声息地下了床,走到窗边:“小五。” “爷~”五狼应声而至,垂手站在窗下。 “查一下,如玉这几日接触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越详细越好。” “包括宫中吗?” “尤其是宫中”花满城想了想,再补了一句:“以后对她的行踪要密切关注,尤其是在她见颜家人时,更要加倍小心。但,不许为她所觉,如有异常,随时禀报。” “是~” ----------------------------白衣的分割线------------------------ 日子平缓地流逝,转眼到了三月初。 桃花汛期至,蓟州连降大雨,樟河与九龙江水位暴涨,冲垮堤坝,淹没无数良田,加上山洪来袭,灾情惨重。蓟州府连上数道奏折,请求朝廷派员治理。 花满城临危受命,奉旨赈灾。临行前一晚,正是花朝节。 蓟州远在浙北,离京近千里之遥,京城百姓自然不会关心,花朝节照样过得热闹繁华。 花满城约了如玉,两人俱都穿着朴素,用过简单的晚餐乘了马车出发。到得河边,早见岸边衣香鬓影,人头蹿动,笑语喧哗。御河之内,无数彩灯随波逐流,熠熠生辉,说不尽的旖旎风光。 早有精明的商家,沿着河岸,摆设了许多摊位,贩售着各种河灯。也有人乘着热闹摆些脂胭水粉,瓜果点心,珠钗簪环来赚些难得出门的仕女贵妇,丫头小姐们的月钱。 虽然并无值钱之物,但花样繁多,看着琳琅满目,却也引来无数人光顾。 这习俗肃州却没有,如玉瞧着新奇,一路东张西望,兴致高昂。 花满城见如玉眼中波光流转,尽是跃跃欲试,怂恿:“喜欢吗?咱们也买一个来放。” 如玉咬着唇,想了片刻,摇头:“算了,看看就好。” “既然来了,少不得要应应景。”花满城拉了她就走。 他身材高大,虽然穿着普通,胜在霸气凛然,往前一站,人群自动分开。他便当仁不让地站在了摊子前:“挑吧。” 如玉看看这个,瞧瞧那只,只觉个个精巧伶俐,只只秀致可爱,一时委决不下。 那小贩是个极精明的,见两人站在那里,男的俊女的俏,珠连璧和的一对佳人。忙忙地拿了一只并蒂荷花灯过来,一脸谄媚地道:“这灯名叫花开并蒂结连理,小姐买了它,必然嫁得如意郎君。” 如玉满面通红,连连摇手。花满城却甚是满意,不由分说掏了一锭银子往摊子上一扔,竟有足足五十两,拿了就要走:“不必找了” “多谢公子赏赐~”小贩大喜,收了钱又递给他一支笔:“本地乡俗,花朝节在河灯上写下心愿,即可心想事成。” 花满城略一沉吟一下,提笔一挥而就:执子之手,与之携老。 如玉心跳如擂,臊得满面通红,啐了一声,掉头走了。 花满城写好字,转过头一瞧,如玉已在前面地摊上流连,提了灯凑过去:“看什么呢?” “没什么,随便瞧瞧。”如玉急忙放下手中物品,花满城眼尖,已看清是只桃木雕的梳子。 “走,放河灯去。”也不说破,牵了她就走。 两人选了一处人迹稀少之处,花满城道:“在这等我一会,不要乱跑。” “干嘛去?”如玉问。 “怎么,这么一刻也离不开我了?”他回头,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转身没入人群。 “你”如玉满面晕红,没法,只好把玩着手中河灯,冷不丁见了那八个字,红了脸低语:“还以为他只会舞刀弄剑,没想到倒还写得一手好字。” “颜如玉”一声利叫,劈开人群撞入耳中。 如玉回头,还未瞧清来者何人,脸上已**辣地挨了一巴掌,身子往前一栽,手中河灯落入水中,被浪头一冲,颤颤幽幽地随波飘走,渐行渐远。 “呀,我的灯~”她下意识地冲过去捡。 “贱人”如兰见她对自己视而不见,越发怒气冲天,一把揪着她的秀发,狠狠一扯,如玉便扑倒在地,抬头这才看清她,愕然低叫:“兰子,出什么事了?” 想不到两个月不见,如兰竟削瘦如厮原本***的下巴削尖下去,大大的眼睛深陷着,惨白的脸,双颊呈怪异的酡红,看上去十分吓人。 “你,喝酒了?”靠近了,如玉闻到浓烈的酒气,不觉蹙起了眉尖。 “出什么事?你还有脸问我出了什么事?”如兰满腔悲愤,扑上去没头没脸地扭打:“你这不要脸的贱人,天下男人死光了,竟然勾引自己的妹夫?一个花满城还满足不了你,还要霸着临风?” “我没有,你误会了……”如玉毫无准备,哪敌得过她的蛮力,没多久脸上已被抓破几道血痕,又羞又臊又痛,眼中流下泪来。 若不是如兰陷害,她也不必遇此肮脏之事当日噩梦,她连想都不愿意想,哪里还能口齿伶俐地替自己分辩? 如兰泪若雨下,嘶声怒骂:“为什么?你明明是个烂货,失了贞节,即与姓花的贼子纠缠不清,又被司马炀糟蹋,临风偏偏对你念念不忘你到底下了什么蛊?我明明是他正牌的妻,皇上御笔亲封的王妃,一品诰命夫人,他连正眼也不瞧,就只记着你这个**?” 他每天喝得烂醉,午夜梦回,口口声声叫着的,全是如玉的名字丫头只当夫妻拌嘴,想要讨好她,便说给她听,她却心知肚明,楚临风的失态和痛苦与她半点关系也没有。 初时仗着年轻气盛,还找过去跟他吵,跟他闹。他只冷冷扫她一眼,一句话也不说,瞧了她的影子都转身就走,避她有如瘟疫柳青娘一病未起,神智时好时坏,也不能给她出主意,颜怀珉却与如玉是一国。她有苦难言,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如玉怔怔地看着她,被她的污言秽语气得浑身发颤:“你,你,你血口喷人~” “罢了~”如兰心灰意冷,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东倒西歪在朝河边走去:“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干净~” 如玉大骇,顾不得疼痛,爬起来抱住她的双腿:“兰子,你干什么,别做傻事” “傻?”如兰咯咯笑了起来,笑得满眼是泪,其声凄厉,令人遍体生寒:“我傻了大半年,唯有今天才清醒你不是怪我冒了你的名,嫁了临风吗?不是嫌我挡了你们的路,碍了你们的好事吗?那正好,这名字我不要了,还给你我死了,刚好称了你的心,如了他的意” 说着话,她一脚踩在如玉的手上,如玉吃痛缩了手,她冷声一笑,纵身跃了下去。 “不要”如玉大骇,想也未想,一头跳入河中。 花满城本以为一柄木梳,买了便走,要不了多少时间,哪知道那些摊位个个都差不多。他走走停停,转悠了半天才找到那家,所幸如玉看中的那柄梳子还未买走。 他当即掏钱买下,转身欲走之时,瞥到隔壁摊上,一枝梅花造型的珠钗清新淡雅,却是十分中意,于是又买了,这才心满意足地往回走。 如此耽搁了一阵等走到河堤,已看到人潮涌动,人人都争先恐后往河边奔跑,夹着尖嚷:“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呀~” 他三步并做两步跑,奔近了一看,堤上堤下人山人海,哪里还有如玉的影子? “救上来一个~”未几,如兰被人从河中捞起。 “玉儿呢?”花满城分开人群,踉跄着冲过去。 “哈哈哈哈……”如兰尖声狂笑,状若颠狂:“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跟我争抢,这世上只有我一个颜如玉了” “玉儿”他心中一凉,手中珠簪啪地折做两截,珍珠坠落,滚入草丛,转眼没了影踪…… ------------------------白衣的分割线------------------------ 永正二十五年三月,蓟州水患,逍遥王奉旨赈灾,同年四月不幸染上疫病,不治身亡,时年二十九,追封定国公。 永正二十五年三月,靖边王上表奏原配颜氏,李代桃僵,冒领封诰,罪犯欺君,自请圣裁。 永正帝震怒,下旨革其王位,降为参将,发往河州戍边。 “临风~”楚氏拉着他的手,哀哀而泣:“都是娘太贪心,不该出这主意,害了玉儿,害了兰子,也害了你~” 楚临风神色清冷:“从孩儿上山学艺之日起,便已决心保家卫国报效朝廷,去河州不过是求仁得仁,娘亲何必悲伤?” “临风,”楚云深叹了口气,劝道:“男儿志在四方,你要去河州,爹不拦你。可是,兰子没有错,带着她在身边生活上也有个照应,她总归是你结发的妻子呀” 荣华富贵泡了汤,传宗接代之事可不能再落空呀眼见这夫妻二人相敬如冰,形同陌路,若再分居异地,如何是个了局? 楚临风一个软钉子冷冷地碰过去:“河州地处边陲,她身体不适,何必跟去吃苦?我又不是一去不回,等我安顿好了,再派人接去也不迟。” 如兰面如纸白,咬着唇,一言不发。 楚临风翻身上马,轻夹马腹,绝尘而去。 自永正二十五年七月起,至永正三十九年,永正帝七下肃州。每去,必遥望摩云岩,唏嘘感叹。 永正四十年秋,永正帝殁,同年十月皇太子孙翊登基,改年号嘉清。 以上,正文完。 以下,是篇小小番外,个人以为纯属画蛇添足,可看可不看。但迫于某些人yin威,明知是蛇足,还是胡乱画了几笔,聊以自娱娱人。 --------------------白衣的分割线---------------- 齐秦两国交界处,白水镇。 “关关睢鸠,在河之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琅琅的书声自一幢青砖瓦房里传出。 讲台上,是一名斯文俊儒的年轻男子,一排稚龄学子端坐在课堂中,随着他的讲授摇头晃脑地念着诗文。 “六先生,”忽见座中一人举手发问:“何谓淑女?” 六先生愣了一愣,正在思索,忽见窗外一名白衣素裙的女子步履轻盈地迎面而来,不觉微微一笑,手持书卷笑指窗外:“岳夫人这般的,便当得是淑女了。” 众童子随着他,一同转头望向窗外,见了女子皆面露笑容:“哦~” 他正暗自得意,谁知那童子继续发问:“那,君子如何逑之?” “啊?”他愣住,正要胡乱作答,忽听一声轻咳。 他转头望去,私塾窗前不知何时站了一名青衫男子,身材高大,面容清俊,眉宇间隐隐透露着孤傲和凌厉之气。 “岳先生~”众童子见了他,齐声招呼。 他似笑非笑地睨了六先生一眼,慢条斯理地道:“问得好,我也很想知道,遇此淑女,君子该如何逑之,嗯?” 六先生“啊呀”一声,忽地摸着咽喉,弯着腰剧烈地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压着嗓子道:“咳咳咳,这几日天气变化无常,先生感了风寒,怕是要先走一步了。” 说罢,也不见如何做势,猛地一个筋斗,竟从后窗翻了出去,眨眼之间已不知所踪。 “哇”一众学子拍手欢笑:“好漂亮的鹞子翻身六先生的轻功又高了些了” 院中翻晒药材的素衣女子闻到笑闹之声回过头来,冷不丁见了青衫男子,先是一怔,随即展颜一笑:“城哥,你回来了?” “玉儿”青衫男子蹙了眉,几步走到她身边,伸手扶着她的腰,低声训道:“说过多少次,怀了孕要多休息,怎么又跑出来?这种事,让他们去做就可以了” “你别听小九危言耸听”如玉倚着他的臂,嫣然而笑:“我自己也是大夫,有分寸。不过四个月,晒晒药材还是能做的。” “那也不可大意。”岳满城扶了她,慢慢朝后堂走去:“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调理好身子,好不容易才怀上,可不能有闪失。” 如玉抿唇微笑,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岳满城反手握住她的,两人相视一笑,一种安静的情怀,悠然而绵长,丝丝缕缕,如静水深流,悄然地流淌在二人之间。 不求富贵荣华,只愿今生,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尽力而为 临风利落地翻身上马,坐定后向她伸出手:“来。” 跟楚临风共骑? 如玉踌蹰了。 “快点,时间紧迫。”传令兵拉着马缰,在一旁焦躁地转着圈圈。 转头,看着周围一张张焦急的脸,如玉一咬牙,握住了楚临风的手,踩着马蹬,借力上了马背。 “驾”一声轻叱,两骑竣马流星般蹿了出去。 初夏时节,天色微熏,远处是连绵的山谷,夕阳欲下未下的坠在山涧。刚刚结束一场恶战,道路上行人绝迹,整个世界一片静谧,只余下马蹄敲击地面出的空洞的笃笃声。 马儿疾驰带起的狂风吹乱了她的头,轻拂到他的脸上。 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飘了过来,楚临风有些不自在的微微向后仰了仰。 如玉感觉到他的动作,原本就紧崩的身体,越蜷缩成小小一团,几乎贴在马脖子上,竭力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放轻松~”低沉地男音自头顶传来。 如玉怔了一下。才明白他是在跟她说话。 见她不吭声。也不动。他犹豫一下。单手控着马缰。另一手绕到她地腰间微微加了些力道。迫使她挺直身体。 如玉身子一僵。本能地想要挣扎。马儿凌空跃过路面上地一个深坑。她低呼一声。被颠簸得往失去平衡往下坠。 “别慌~”他地声音沉稳有力。横在她腰间地手臂收紧。把她稳稳地锁在怀里。 “谢谢~如玉垂着头。尴尬地挺直着背脊僵硬地靠在他地怀里。心跳如雷。 “王爷怎会被咬伤?知不知道是什么蛇咬地?”察觉到她的不安,楚临风只得跟传令兵说话,以分散她的注意力,降低她的紧张感。 “属下当时并不在场,接到命令即刻起程,是以具体情况并不清楚。”传令兵心中惴惴,小心翼翼地回答。 楚临风自律严谨,御下极严,不象孙逐流洒脱不羁,可以随意玩笑,士兵们对他敬畏者多,亲近者少。 “嗯~楚临风轻应一声,再找不出话说。 他不禁有些懊恼,若是换了孙逐流,谈笑风生的,必不会让她如坐针毡吧? 三人静默无语,随着马儿的奔驰,她的丝撩动他地面颊,衣上间不断传来幽幽的清香,氲氲氤氤,如一张绵密的网,铺天盖地地罩来,让他无处遁逃。 两人相偎着共乖一骑,气氛开始变得诡异,四周地空气好象也突然升温了。 如玉做梦也没想过原本再无交集的二人会如此亲密无间,一时心神恍惚,百感交集。 如果那一日她不去替七叔公送药;如果她没有去救那个丧心病狂的恶魔;如果楚家不毁婚;如果她没有来军营;如果她没有遇到花满城……如果,她十八岁这一年里所有的如果都不曾生,那,该有多好啊? 楚临风看不到她的表情,可她呼吸的节奏却清晰在耳。 他自问是个君子,虽谈不上坐怀不乱,却能做到有礼有节。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如此观注一个女人,甚至并不需要她如何引诱,撩拨,只是一个背影,几络碎,一抹幽香,就已让人心襟摇动。 他有些出神地盯着那双轮廊优美的耳朵,它们如此柔软,如此白晰,每一条血管都历历在目。只要马儿急驰,两人地身体稍有碰触,它们就会充血丰盈,如一对玲珑的血玉,晶莹剔透,美得几乎让人窒息。 她趴在池边,滟慵懒的一幕忽地自眼前掠过,他心中一荡,手臂不自觉地收紧,隔着薄薄的夏裳,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心跳。 “来了,乔医官来了!”欢呼声和骤然而至的马蹄声,令楚临风蓦然清醒。 他第一次觉得,三十里的路程竟是如此短暂,眨眼间就到了! 一行人簇拥着他们进了镇,轻勾住她的腰肢,飘然落地,如玉被人拽着朝贤王地住所跑去,楚临风怀中犹有余香,恍然如梦。 进了屋,贤王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毡,伤口已做了简单的应及处理。 如玉走到床边,见他双眸紧闭,面若金纸,唇色青紫,显见毒性不轻。 早有人把凳子搬过来,德武把贤王的手拉出来,如玉替他把了脉, 方:刁竹,八角莲,七叶一枝花,青木香,蛇地钱写了一张纸,交给底下人去煎药;又取了金针刺**,放血,直到伤口见红,这才抹一把汗。 “怎样,毒解了吗?”楚临风这才开口询问病情。 蛇的种类繁多,毒性也不尽相同,如玉殊无把握,不敢大包大揽,实话实说:“不知道,下官只能尽力而为。”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若是九狼在,当更有把握。” 她学的是医,九狼却专攻毒,对于各类毒物毒虫颇有研究,二人造诣相差千里。 “嗯~知道她说地是实话,楚临风点头,转而问德武:“可有派人去请九狼?” “啊?”德武愣了一下,嗫嗫低声:“属下以为……” 有乔医官在足够了,何必去求花满城那厮? 这句话他虽未宣之于口,言外之意在场诸人都心知肚明。楚临风叱道:“胡闹!这是什么时候,岂是讲面子的时候?还不快派人去!” “是!”德武也知事关重大,不敢耽搁,匆匆奔出门去。 正说着话,楼下隐隐有骚动,楚临风皱眉:“底下何事喧哗?” “回将军,对街秦营说是有人生病,想请乔医官过去瞧瞧。”底下人立刻报了上来。 楚临风望了如玉一眼:“贤王地伤可处理完毕了?” “情况不明,需等服了药,再做决定。”所以,她要留在这里观察,那边的病人可等九狼回来再做处理。 “那就有劳乔医官到对街去一趟。”楚临风点头吩咐。 战事结束,谈判也告一段落,两家合一家已是既成事实。他们还指望着九狼来了给贤王治蛇毒呢,事情不能做得太绝,是不? “是。”如玉无奈,只得起身下楼。 “乔医官,好久不见!”六狼吼得声音清亮,中气十足。 如玉低头往下一看,六狼仰着头冲她笑得一脸灿烂,八狼地脸肿得象猪头,鼓着颊死死地掐着他的臂。 “八爷?”如玉心软,见状吃了一惊,忙几步下了楼:“怎么病成这样九爷也不给你治?” “他妈地,>%*……”八狼嘟囔着飚出一串粗话。 九狼的烈焰丸扔到冰里都能让它立马沸腾,他被逼着硬生生地吞了一颗,没烧成焦炭算他妈命大,只肿成这样已是功力深厚了! 六狼一把捂住他的嘴,笑嘻嘻地道:“可不是吗?这几天大家都忙,起初谁也没在意,等现时已成这样了……” “坐下来吧,我给你把把脉。” “别,”六狼意有所指地瞟一眼满屋的齐兵,笑眯眯地道:“还是那边方便些,劳烦乔医官移驾,多走几步吧。” 他一边说话,一边架着八狼往外走,腿又长,几句话说话,人已到了街上。 “那好吧。”如玉无法可施,跟在六狼身后,进了对面的房子。 六狼按着八狼的肩膀,让他在桌边坐下,又殷勤地搬了张椅子过来:“乔医官,你请坐,我还有事,先走了。” 八狼抬腿狠踹了他一脚,正踹在胫骨上。 “没事吧?”如玉吓了一跳。 “没事,没事!我走了~六狼挤出笑容,一瘸一拐地走了,刚出了门,立刻呲牙咧嘴抱着腿单脚直跳,骂道:“好痛!娘的,下手真他妈地重!” “那好,你去忙吧。”如玉把药箱放下,拿出药枕放到桌上:“八爷,请。” 八狼窝着一肚子火,粗声粗气地道:“不必好默了,开写请祸摆堵的遥个鸟子酒成。”(不必号脉了,开些清火败毒的药给老子就成。) “啊?”如玉一脸茫然。 一旁侍候的侍卫实在憋不住,哧地一声笑出声来。 八狼崩不住,拍桌而起,把眼一瞪:“肖屁!再肖,鸟子栽了你个网八高子~(笑屁!再笑,老子宰了你个王八羔子!) 侍卫吓得缩起肩膀,不再吭声了。 如玉轻咳一声,微微一笑道:“八爷,请。” ps:章节题目对付着看吧,头疼得厉害,实在懒得想了 第100章 疑似吃醋 狼一瘸一拐一越过街心,直奔对面的齐军驻地熟门熟路地直接摸到厨房,咣当一脚踹开门就嚷:“兄弟!” 厨房里,侍卫正端着药罐子往碗里倒熬好的药汁,听到声音放下药罐回过头,一脸警惕地瞪着他:“你想干什么?” 几乎与此同时,从敞开的窗户外,咻地弹进来一颗小药丸,准确无误地落进了搁在灶台上的药罐中,遇热融化消失得无影无踪。 “嘿嘿,”六狼歪着脑袋望着他,笑成了一朵花:“没别的,老八病了,乔医官给开了药,一事不烦二主,索性请你帮他把药也熬了,成不?” “啊?”侍卫呆住,随即怒气隐隐上升,若不是贤王再三叮嘱不得争执,需得礼让友好,他早扑过去揍人了。 妈的,以为自己是谁?居然也敢过来支使他做事? “不愿意?”六狼撇撇唇,转身继续一瘸一拐地退场:“那算了!我再想别的办法就是。” 他说走就走,眨眼的功夫走得人影皆无,留下那个侍卫傻愣愣地瞪着空荡荡的门呆。 “搞什么?耍着人玩啊?”嘀咕一句转回身继续倒药汁,完了,小心翼翼地端着热气腾腾的药汁往楼上走去。 “报告将军,贤王的药已熬好了。” “药好了?”楚临风守在房里。听到禀报立刻开门接过药碗。亲自一勺一勺服侍着贤王服下不提。 如玉给八狼诊完脉。知道他是邪毒入侵。导致体内阴阳失衡。肝火旺盛而引地面红目赤。咽噪失声。红肿热痛。口腔烂。 八狼年轻力壮。加之刚与秦军恶斗一场。性子本也是急躁地。有些火气也不足为奇。只是这病来势汹汹。未免有些吓人。 她开了张清热去火。解毒消肿地方子。想想还不放心。又加了适量地八豆进去。助他泻火毒。 她这边低头凝思。那边八狼见花满城下了楼。忙不迭地起身溜之大吉。 花满城也不急。悄无声息地踱到她身边。见她全神贯注地研究着药方。对屋里地变化全无所知。不觉弯唇。露了一抹趣意地微笑。 “行了,”如玉终于拟好方子,如释重负地抬起头:“八爷且先用着,若……” 她抬眸,忽地瞥见花满城站在身边,心中一惊,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了下来,剩下的话都吓回了肚子里,只震惊地瞪着他。 这一瞬,她忽然明白了什么: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目的只在于引她过来! 花满城眼快,顺手抄起笔搁到桌边,她惊愤怒地表情令他心情大好,笑声里藏着一丝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宠溺:“还是这样,一开方就不知身外事。” “方子开好了,烦王爷交给八爷。”如玉回过神,强自镇定地把方子自桌面推过去,转身想要离开。 花满城一伸手,扣住如玉的腕。 “放开我~如玉低叫。 “怎么办,本王有些舍不得放呢!”他望着她邪魅地笑,一只手已覆上她地胸膛,那里如玉的心咚咚狂跳,几欲冲出心脏,召示着一个外强中干的她。 “你~如玉慌乱地拨他的手,他一使蛮力,已将她带入怀中。 “不要……”拒绝的话不及出口,火辣的嘴已贴了上来,牢牢地捕住她柔软的唇瓣。 她一僵,他强硬地舌已顶开她的唇瓣,灵活地滑入她的口腔。刺刺的胡,扎痛了柔嫩的肌肤,熟悉而陌生的味道充塞了鼻腔。 丁香舌舞动,努力驱赶入侵者,却只令他更加兴奋,追逐嬉戏,吮得越肆意纵情。 一手牢牢地控住她的腰肢,另一手按住她的肩,将她弯成一个美妙地孤度,压在桌上抵死缠绵。 他来势汹汹,完全不给她躲闪的机会。 腰上的手顺着身体往上游走,熟悉的曲线带给他强:吸引着他做进一步地探索。 她死命挣扎,身体被压制,双手被反握,只能抬起脚胡乱踢打,混乱中居然真的被她踢中几脚。 花满城吃痛,越激起了潜藏在体内地兽性,低咒一声,忽地手一松放开她。 如玉获得自由,慌忙夺路而逃。他也不追,懒洋洋地靠着桌子,双手环胸,眯着眼睛盯着她窈窕的背影,冰冷地黑眸里闪着两簇无名的火焰。 如玉逃到门边,用力去拉门,这才现不知何时门已从外面反锁:“开门,快开门啊!”她不死心,扑上去,用力拍打着门框。 “叫吧,叫得越大声越好,最好把楚临风叫来。”冷嗖嗖地声音如箭一般射进如玉的心脏。 她似被谁掐住了咽喉,猛然收声,慢慢地收回手,痛苦地以头抵着门板,流下伤心的泪水。 “过来~花满城紧抿着唇,神情冷竣,淡淡地命令。 “求你,放过我吧~如玉终于崩溃,顺着门板滑下去,蹲在地上抱成一团。 “放过你?”花满城忽地怒气勃,一步一步慢慢地逼过去,捉住她的肩,把她提了起来,强迫她与他对视,眸光森冷得象把刀:“放过你之后呢?你以为就可以回到楚临风的怀抱,与他双宿双栖了?” “我~从没想过这辈子还要跟楚临风或是任何男人在一起! 如玉抖得如风中的落叶,语不成句。 而她的颤抖看在他的眼里,成了心虚的表现,那眼里浮起的泪雾也变得格外刺目。 暮色中二人同骑,温馨恬淡的一幕毫无预警地浮在眼前,如一根针扎进心里,深深地刺痛了他。 如玉是他的人,他绝不会允许任何男人染指!她休想从他身边逃离,休想! 他勃然大怒,扣住她肩胛的手往上掐住她的脖子,慢慢收拢。 如玉逐渐透不过气,呼吸变得沉重而迟缓。 要结束了吧?也好,这污秽的一生终于结束在他的手上!她所有的痛苦也将在今天终结,以后再不必提心吊胆,更不必受这恶魔的折磨和欺辱。这样,真的很好~ 她的脸上慢慢浮起一丝笑容,一点一点加深。 “想用这种方法摆脱我?”花满城忽地暴怒,猛然一推,把如玉推倒在门板上,身子跟着贴上去,唇紧紧抵着她的,一个字一个字地低语:“死了这条心吧!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把你带走,死神也不可能!” 象是为了证明什么,他牢牢地抱住她的腰,将她紧紧地圈在怀里,一言不地封住她的唇,舌尖火热滑入,近乎疯狂地吮吻纠缠。 呼吸炽热而纷乱。 如玉闭目,尝到咸涩腥甜的味道,泪水然滑下。 “九爷回来了!” 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渐行渐远,在门前嘎然而止,如暴雨骤歇。 花满城猛然放开她,如玉失去支撑,扑通跌坐在地上。 “你走吧,注意言行检点~他扔下一句,头也不回大踏步地离去。 “爷,我回来了~九狼恭敬地禀报。 “九爷,我们楚将军有请~”德武不太情愿的声音。 “请乔医官过来,两人一起会诊~孝武淡淡地提议。 虚假的谦让,客套的寒喧,杂乱的脚步……逐一传来,忽远忽近。 如玉擦干了泪,整理了凌乱的衣衫,和混乱的心情,深吸口气,慢慢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ps:关于度,我已尽力,实在没办法快了,有怨言也没办法了,就这样吧。 第101章 情何以堪 空中飘着蒙蒙的细雨,整个长安笼罩在一片淡淡的去磅礴与大气,一如江南小镇般如诗如画。 朱漆剥落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颜怀珉左手拎着药箱,右手提着一张折叠的小方凳,自小院里走了出来。 听到开门声,柳青娘从厨房的窗子探出头朝外张望:“老爷,天下着雨呢,你倒是带把伞走啊~” 颜怀珉没有搭腔,返身掩上门,快步走进了长长的小巷。 二个月前,他听到乡人传言,有人曾在京城见过如玉,于是匆忙间胡乱地变卖了家产,举家迁往了长安----重新走进了这个他曾经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踏足的伤心地。 可是到了京城之后,他现一直嚷着没钱的柳青娘,居然很轻松地拿出一千两银子,在乌衣巷买下了一座小小的四合院,并把它拾缀一新,那种悲愤莫名的心情,实在是难予言表。 如果当初,如玉手里有这一千两银子,还会离家出走吗? 这种念头,几乎把他折磨疯了,于是变得越渐沉默寡言。 这二个月来,他每天都坚持天不亮就出门,半天时间在市集里坐诊,过了午时便收了摊子背着药箱在长安的大街小巷里穿梭,期盼着奇迹的出现。 柳青娘不知哭着骂着闹着劝过他多少回,叫他死心,踏踏实实地买间医馆好好经营,他却始终沉默以对。 柳氏既劝不动他。也就只能随他去。反正不管什么原因。他们母女二人总算可以如愿进京。过她们想要地繁华富足地生活。那就够了。 至于颜怀珉地怨气。与如兰地幸福相比而言根本不值一提。杀人不过头点地。她只不过是自私了一点。在二个女儿中间偏坦了自己亲生地而已。又没逼着如玉离家。 所以。她相信。随着时间地推移。如兰嫁进了好人家。他地怨气自然也就消了。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呢? 天还未放亮。乌衣巷里地居民大多还沉浸在梦乡之中。青石铺就地路面被雨丝浸润着。闪着淡淡地光泽。似一个年老苍桑地女人。突然焕了青春。 顺着小路拐了几个弯。眼前霍然一亮。已进入到一个嘈杂地市集。 不同于巷内地清冷。街头上已挤满了肩挑手提地各色小贩。此起彼伏地叫卖声。热气腾腾地各色小吃。扑鼻而来地阵阵香气。都让人感觉到一种生生不息地生命力。 颜怀珉走到惯常的位置,把折叠地小凳子往地上一摆,悄悄地坐了下来,就算是开始了一天的营生。 “颜大夫,吃了没有?”隔壁卖云吞地老张头,殷勤地过来探问:“没吃的话,要不要来一碗?” 颜怀珉性子平和又乐于助人,周边地穷邻居有个头疼脑热的,看诊全都不收诊金,有时还免费替人扎针。所以,他来这里的时间虽不长,却很受众人爱戴。 “嗯,在家里用过了。”颜怀谢过他地好意,习惯性地在人群里巡。 “还没找到女儿?”老张头投去同情的目光。 颜怀珉并不是个多嘴之人,但憋得久了,偶尔也会找同龄人絮叨几句。 见他不吭声,老张头忙识趣地换了话题:“听说了没有?今日贤王率楚临风,孙逐流并一干将领自肃州凯旋,午时圣上将亲至城门迎接呢!” 颜怀珉听他提起楚临风,心头巨震,情绪越低落。 “是啊,我那口子嚷着要去瞧热闹呢!”提起大军凯旋,旁边包子铺地李大嘴也加入了议论的行列:“咳,你们说,象今天这种日子,老天居然还下雨,是不是太扫兴了些?” “呀,”对面卖胭胭地周大娘也来了兴趣,竭力怂恿道:“颜大夫,你不是还有个二女儿吗?别在这里枯坐了,带着她去走走,散散心,没准还能挑上一个好女婿。” 说完,她扭动着胖大的身子,出与她身材不相符的咯咯地尖利的笑声。 老张头也加入劝说的行列:“是啊,不说挑女婿,象今天这种日子,人肯定来得不少,就算去碰碰运气也好,指不定就遇上了呢?” 天天一片愁云惨雾的模样,他们在旁边瞧了也是不忍哇。 颜怀珉依旧没有吭声,眼睛里却分明闪出一丝希翼的光芒。 如玉性子虽沉静,不似如兰般爱热闹,喜出门,象今天这种大日子也会出门上街的吧?没准运气好,真让他碰上了呢? “呀呀呀,听说没有?”有好事者兴致勃勃地插言:“此次贤王领军全歼秦军数十万人马,还亲自收降了秦军名将,金刀狼王花满城呢!圣上龙颜大悦,要大赦天下,重赏三军呢!” “嗨!你那算是啥消息?人家早就知道了!”路人甲不屑地撇唇。 “那你知道楚临风和孙逐流军功赫赫,皇上对他们如何封赏么?”好事者颇不服气。 “撇过孙将军不提,楚将军已官至二品,武将至此再往上可没得升了!自然是重重赏些黄金财帛,田土封扈,还能怎样?”路人甲老神在在,一副很了的样子。 “你懂个鸟,”好事者这下找到由头,立马趾高气扬了起来:“我有个表哥的内侄的表舅在皇宫里当差,听说楚临风会封王!” 路人哗然,一时议论纷纷 “不可能!楚将军的确战功赫赫,按理封个王也不为过,但他年纪不过二十郎当岁,能服众吗?假的吧?”反对者如是说。 “怎么不真?比真金还真!真是的!花满城那贼子都封逍遥王了,凭什么楚将军不能封王?”拥护者如此驳。 “说得也是!花满城那个禽兽,这些年杀了咱们齐军多少百姓,害得多少人流离失所?可如今,他说反就反!真不知皇上怎么想的,还真吃他那一套,居然封那牲畜逍遥王!” “是啊,是啊……”于是众口一词,同声唾弃花满城,一时间市集里如开了锅的水,沸腾了起来。 听着这些议论,颜怀珉心如刀割。 如果如玉不是遇上这档子事,今天的他听着众人对楚临风没口子的夸赞,该有多么开心和自豪? 可是现在,教他情何以堪? ps从这章起,转入第二卷,庙堂风云。 我在后台分了卷,但不知道会不会显示出来,所以先知会一声。 没法度,我对起点的v后台真的玩不转,不知它听不听我的使唤 第102章 大军还朝 军凯旋,在城外三十里驻营,贤王率一众将领进京面接受封赏。如玉懵懵懂懂地随着众人前行,心底一片茫然。 她原本是打算等战事一结束,立刻辞官远走的。谁知道贤王突然被无名毒蛇咬伤,昏迷了半月有余。 孙逐流与她有恩,贤王对她亦礼遇有加,她怎能扔下他离开?结果,那半个月,她每天都在留与走之间挣扎徘徊,身心倍受煎熬。 等贤王醒来,圣上的圣旨亦已到达梅仙镇。边境即靖,大军拨营,凯旋回朝,所有将领皆有不同程度封赏。 贤王在上报朝廷的奏折中,对她颇多誉美之词:诸如:谦恭有礼,吃苦耐劳,楚将军身受重伤,几欲罹难,幸得乔医官妙手回春,居功至伟……云云”结果龙心大悦,一高兴,越级赏了她个太医衔,一下子官至六品! 她大为震惊:身为一名女子,易钗而混入军营原是不得已而为之,怎敢以身致仕,出入宫+>,随侍在君王之侧? 万一事情败露,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可她若拒不接受封赏,那便是抗旨不遵,立刻就要斩于军前,同时还会连累一力举荐她入宫当差的贤王。 她,真是进退维谷,被逼入了绝境! 孙逐流获知她得到封赏得以入太医院当差倒是兴高采烈,比自己升赏更高兴十倍,一个劲地冲她笑:“乔医官,以后咱们又能同朝共事了,真好!” 在他眼里,只要她不离开军营,不离开他的身边,其他都不是问题。 他看来。如玉不过是因形势所迫。逼不得已撒了个美丽地小谎。若他执意相求。难道皇叔还真会忍心杀了这现成地侄媳不成?再说了。还有贤王在一边帮衬呢!所以:欺君。真地微不足道! 如玉唯有苦笑。难道能陪着她一起开心? 她寝食难安。度日如年地模样自然落入了楚临风地眼里。身为少数几个知晓如玉真实身份地人之一。楚临风当然知道她在为何焦虑不安。 欺君固然是大罪。抗旨似乎其罪也不轻。何况欺君是以后。尚有回旋地余地;抗旨就在眼前。两害相权取其轻。自然要劝她先顺了天意入朝为官。 不过。他虽然不象逐流这般乐观。但也不似乔彦悲观。在经过几天认真地思考之后。终于做了决定。 军中满是男子。她都没有露出马脚。想必在太医院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至少有自己地住所。不必与人混居。不虞身份地曝露。 万一真有事生,自己和逐流自然不会坐视,相信真到了那一地步,贤王亦不得不出面为她担保。所以,她担心的诛九族之事不太可能生。顶多,也就是革去官职,入狱数载。 朝廷之事,只要不死,其余都好办。 因此,在考虑周全之后,他找了个机会劝她:目前皇上正在兴头上,冒冒然辞官不受,易招祸患。倒不如先进京,在宫里当个一个半载的差,到时再寻个由头或是辞官,或是请旨外放,都可另行打算,不至绝望于斯。 如玉百般无奈,只得接受了他的建议,心中依旧忐忑,终日愁眉不展。 现今,皇上率文武百官亲至城外迎接并犒赏三军,这于三军将士,自是莫大殊荣,龙恩浩荡,天威远播,将士百官三跪九叩,三呼万岁,声振朝野。 如玉官阶低,站得远,中间隔着这许多地将领,层层叠叠的华表,仪仗,更是让那道明黄的身影显得如此遥远而模糊。 曾几何时,她又怎会想到她也有遥望圣颜地一天? 就这般怅怅惘惘,叹一阵忧一阵又欢喜一阵,不知不觉各项仪式已近尾声。楚临风,孙逐流因战功彪炳,圣上特许跨马游街一日,以彰其德。 眼望着他们二人身披彩绸,跨骑竣马,俱是英姿勃,光彩逼人,如玉心中油然生出几许酸楚。 命运如此神奇,人生几多转折,而她将飘泊至何处? “喂,别看了,再看也没用,早走远了。”略带讥诮的声音蓦地响在耳边。 这半个多月,大军开拔进京,对于他如鬼魅般的行踪,如玉早已习已为常,练就处变不惊地本领,头也不回,茫然前行。 几个月的相处,如玉对他亦算了若指掌:此人心狠嘴更毒,出口便成伤。以她的功力绝不能抵挡,唯一的方法就是:不听,不看,亦不答! 不管他说什么,她只当成没有听见,他亦拿她无可如何。如玉见此计甚好,见了他自然越似一只锯了嘴地葫芦。 花满城是个执拗的性子,她越不肯搭理他,他却越要招惹,定要闹到她说话为止。偏如玉看似温顺谦和,真若惹急了,也是个一条道走到黑,死拧的脾气。 这下好了,两个人暗地里较上了劲。一个猛招惹,一个猛沉默,一路从肃州斗到了长安。 花满城也知她没那么容易认输,就这么跟在她的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 为迎大军还朝,今日的长安城已是万人空巷,处处人声鼎沸,热闹非常。各个酒楼茶馆尽皆人满为患,临街的窗户后更是隐着无数地名门淑女,闺阁千金。 花满城原只缀在她的身后,后来见人实在太多,于是紧走几步,与她并肩而行,有意无意地替她挡去许多推挤:“呀,你究竟要去哪里?” 据他调查所知,如玉在京里并无亲友,她既不知颜怀珉举家迁入长安,自然也不是去寻他们,这般疾走却是要去何处? 如玉不答,苦于无法摆脱,众目睽睽之下,若是大声呵斥于他,也只会让自己自取其辱,因此只顾埋头疾走,倒是浑然不觉。 花满城人本高大挺拨,兼之半生戎马,自有不怒而威地仪态;这一脱下盔甲,换上便服,又添上几分儒雅,冲淡了脸上的暴戾之气,往人群里一站,意态疏朗,清俊飘逸,越地风采翩然。 如玉在身量,气势虽不如他,但强在长相柔和,以静美取胜,望之有若江南士子,自有一股高华的气质透体而出。 这一刚一柔,两个极品“男人”并肩在街上走着,自是十分惹人眼球。 ps:看了一下页面,果然没显现第二卷地字样出来……哭! 那啥,不知道vip页面有没有?有的话,请说一声…… 再次提醒:此为第二卷:庙堂风云。 第103章 见色起心 雅阁是长安最着名的酒楼,坐落在长安最热闹繁华段,楼高三层,视野开阔。 一楼大厅,专供富商名流享受美食;二楼雅坐,是文人雅士骚弄姿,舞文弄墨的场所;至于三楼,那可就非得具备一定的身份和资格,非王公贵族不可入也。当然,听说其消费也很可观,一百两起价,动辄上千,真真是一掷千金,纸醉金迷。 开门做生意,来者皆是客;似如此将客人分成三六九等,区别对待,若在别处,早引起大众愤怒,群起而攻,酒楼早就关门大吉。 然,这里是长安,是皇城根底,天子脚下。这里五朝古都,自古便是龙蛇混杂。三步必遇三品大员,五步就是一个皇亲国戚,擦肩而过的皆有可能是天皇贵冑,迎面而来的多是三教九流。 那么多的朝廷大员,急需一个既可烘托自己地位,又不能太过张扬的场所来向世人证明自己的身份。所以,应运而生的雍雅阁,便得到了热烈的追捧,生意红火,日夜暴满。 自古美人爱英雄,楚临风,孙逐流更是英雄中的英雄,最重要的是他们年轻,俊朗,而且前途无量!这就注定了,在今天这种普天同庆的日子里,雍雅阁自然里座无虚席,三楼临窗的位子,更是早在半个月前便预订一空。 凌云轩内坐着的京城恶少司马炀,一年前肃州城破,他携家带眷逃往京城,结束了横行乡里的日子,终于还肃州百姓清静,却又仗着其父司马尚书及姑母敏贵妃的势力,开始为祸京城。 司马炀来雍雅阁,当然不是为了看楚临风和孙逐流。他虽荒淫无度,却更爱惜性命,亦知此二人不是他能招惹的。不过,他的目的很明确:猎艳! 先躲在帘后把雍雅阁里的千金扫了一遍,又在窗前居高临下,盯着楼下过往的行人看了一通,可惜枯坐了近半个时辰,眼前过的皆是庸旨俗粉,并没有令他满意的对象。他喝了几杯酒,正昏昏欲睡之时,楼下忽地过来一名男子,如修竹朗月,秀雅斯文中透着淡定和风骨。 他地身量在男子里虽不算高,却胜在比例适中,四肢修长,腰线极美,细而有力,阿娜里透着刚劲,最勾人的是他那张紧紧抿着的红唇,带着隐忍地怒气,让人忍不住地想一亲香泽。 而最最重要地是。他一身布衣儒衫。明显是进京预备秋试地江南士子。对付这种篷门小户出身地贫寒学子。他多地是办法! 司马炀在楼上瞧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抓耳挠腮。喜不自胜地指使身边地爪牙:“快。给少爷把那位美人带上来!” “少爷。”富贵忙忙地从门边跑过来请示:“请哪位?” “蠢货!”司马炀把眼睛一瞪。手中折扇对着楼下一指。厉声喝道:“当然是最美地那个!看到没?穿布衣地那个!” 偏偏正在此时。游行地队伍已行到临街。人潮涌动。纷纷往临街跑去。底下一片混乱。花满城见机得早。牵住如玉往路边一闪。进了雍雅阁大堂。 富贵探出头往楼下一瞧。底下万千行人。有几个不是布衣?但他熟知少爷地脾气。也不敢驳:“是是是。奴才这就去请” 下去见到稍有姿色地,不管男女,通通抓上来,让少爷过目就是。 富贵带着几个家丁,一路呦喝着跑到楼下,满街的人头,哪有什么美人? “少爷,人不见了 司马炀再一看,已不见了如玉踪影,顿时暴跳如雷,霍地从窗口跳了下去,踩着人头落地,劈头就给了他一个巴掌,打得他满嘴淌血:“蠢货,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不给少爷追?” “是!”富贵连人是谁都不知道,如何追? 想着今日只为看游街,必是都涌往临街去了,于是带着人就往前奔。 “闪开闪开!”几个人似地无头苍蝇在人群中乱蹿,引得怨声四起,但见了他们凶神恶煞的模样,谁也不敢声张。 花满城很是随遇而安,既然进了雍雅阁,又是用饭的时间,当然不可错过机会:“走,吃饭去!” 他四面环顾一番,雍雅阁里座无虚席,根本没有空位。不过他哪用考虑这些?也不管如玉愿不愿意,拉着她径直往三楼而去。 如玉挣了几次挣不开,无奈只得开口:“我不饿,要吃你自己吃!” “不饿也瞧着,我吃完才能走!”花满城蛮不讲理地答。 店小二见了他的架式,也知他来头不小,但在京城里混着,哪个没有来头?在雍雅阁当差,见过的大人物更是不少,他这种颐指气使地语气也听得耳朵起茧,因此很平静地迎上来,把两人堵在楼梯口,脸上是制式的微笑:“对不起客官,楼上雅间全总预订一空,请下次再来光顾。” 如玉巴不得,立刻掉头往回走。 “急什么?”花满城却不吃这套,拉着她径直往上闯:“跟我来便是,我说有就有!” “客官小二一脸难为情,正想再说,花满城只把眼睛一眯,他便机灵灵的打了个冷颤,不敢直视,不由自主地低头,退步避让。 “来花满城牵了如玉上楼,在大厅里站定,只一眼便看到敝着门窗的凌云轩,冷笑:“这不是空的?” “客官店小二见他竟看中了司马炀地包间,吓得顿时变了脸:“那是司马公子预订了的,您看桌上的酒菜还没撤呢……” 照一般情况来说,客人已走,包房就算结束,当然可以换人进去。但这位是京里有名地恶少,出了名的蛮横无理!万一他追不到人,还回来喝酒呢?这不是要出人命嘛? “撤了!”花满城哪管他这么多?冷哧一声,袍袖一挥,大马金刀地在上位坐了,把如玉强行按在身旁坐下。 “大爷,我求你了小二地脸都白了,弯腰作揖,只差没有跪下来叩头:“这里真有人订了,人家只是暂时离开,一会回来还接着喝的。要不,我给你调二楼去?” “不,我就要这间。”花满城哪是个听人劝地?而且,他也从来都要最好的,要他委曲求全,可能吗? 小二哭丧着脸,傻了。 第104章 路施援手 玉实在看不过眼,转头望着小二,淡淡地道:“如的话,就麻烦小二哥替我们安排一下。” “有有有,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小二喜出望外:“二位爷请随我来。” 花满城双手环胸仰靠在椅背上,颇感玩味地望着如玉:“你这是在向我示威?” “夺人所好,强人所难是王爷的趣味,不是我的。”如玉垂眸,神色依旧是淡淡的。 “那么,你的趣味是什么?”那原本就是他的强项,如玉并未夸大其词,所以花满城并不恼,只懒洋洋地嘲弄:“别告诉我是救死扶伤,以天下安定为己任。” “我?”如玉涩然一笑,声音低不可闻:“了无生趣。” 花满城心头一震,倏地放了手。 花一般的年纪,却有如此苍凉的语气,那种生无可恋的态度如一根看不见的针,倏地扎进他的心底,竟是隐隐作痛。 如玉没有再看他,转身出了包间。 这一次,花满城没有再阻止,只怔怔地望着她单薄的身影淡出自己的视线,陷入深思:是他逼得她太紧了吗? 他既没有追来。如玉自然也就不会去二楼用餐。下了楼径自出了雍雅阁。如一颗水融入了茫茫人海。消失不见。 “爷~一直隐在暗处地一狼现身而出:“她走了。要不要追回来?” “不必了。”花满城摇头:“派人暗中跟着就是。” “是。”一狼应了声。垂手欲退:“我马上让小七去跟。” “等等。”花满城叫住他:“颜怀进京了吧?” “是。” “知道他住在哪里吗?”花满城再问。 “这倒没有。” 最近几个月过得跌宕起伏,顾着大事都来不及,谁还有余暇去关注这些小事? “去查。”花满城丢下两个字,起身离开了凌云轩。 “是。”一狼怔了怔,没敢问他理由,躬身退下。 花满城心机深沉,行事往往出人意表让人琢磨不透,一狼跟在他身边多年,多少已吃透了他的脾性,处理事情的手段虽不能全中,一般亦能大概猜得了个七八成。 然,在对乔彦这件事上,却完全让他摸不着头绪。 他以为他必不会为所动,他偏动了;以为他上心了吧,他偏漫不经心;以为他必不能忍,他偏忍了;以为他不会放手,他偏又放了…… 司马炀领着手下诸家丁,横冲直撞地追了两条街,哪里有一丝如玉的影子?他心知错失良机,气不打一处来,抬脚踢翻身边一个手下:“没用的东西!” “哎呀~人群里传来娇美地惊呼,紧接着“啪”地巴掌声响起,然后就是清脆的低叱:“不长眼的狗东西,竟敢冲撞我家小姐!” 原来那家丁被他一脚踹下去站不住,蹬蹬蹬接连退了好几步,街上人又拥挤,这便刚好撞了上去。 司马炀原就是个没事都要找事地主,现在正一肚子火,有人挑衅,哪肯放过?立刻叉着腰气势汹汹地逼了过去:“死丫头,你敢打本少爷的人?” 琉璃叉着腰,眼睛一瞪道:“对,我打他了,谁让他不长眼睛?” 司马炀正要飚,目光忽地落在一旁地田青梅身上,蓦地瞪圆了眼睛,瞧得眼珠子都掉出来。 老天待他不薄啊!刚走了个美男子,这边立刻又遇上一个美娇娘。 琉璃厌恶地瞪着他:“看什么看?” 田青梅羞红了脸,侧身避过他的视线,轻轻地拉了拉琉璃的衣袖:“算了,咱们走吧,今儿人多,难免的。” 想走?没有他的允许,她走得了吗? “敢问小姐芳名?”司马炀笑嘻嘻地靠过去,抱拳施了一礼:“家仆有眼无珠,冒犯了小姐,小生愿意赔偿。” 富贵察言观色,已知公子又动了色心,忙上前从袖中取出一锭金子,足足有五十两,恭敬地递了过去:“这是我们公子赔给小姐地医药费,还望笑纳~ “不必了,也没撞多重,何需如此多的医资?”田青梅皱眉,婉言推辞。 “小姐此言差矣~”司马炀贼眉鼠眼地溜着她娇美的容颜,笑道:“小姐千金之躯却不慎受此惊吓,小生对小 疚之情,又岂是区区一锭金子能表达的?” “你是什么东西!”琉璃抢过那锭金子,不屑地往地上一砸:“也不去打听打听,我们小姐是谁,就想用金子砸我们哪?呸!” 田小姐衣饰华美,举止得体,也知必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姐。但司马府地家丁向来横着走惯了的,哪受过这种气?又见她们只有主仆二人,身边并无人跟随,胆子也就大了。 呼啦一下涌上去,把主仆二人围在中间:“哟,这小娘们性子真烈!竟敢把我们公子给的赏银扔了?” “琉璃?”田青梅哪见过这种架式?当下拽住琉璃的衣角躲到她身后吓得簌簌抖。 琉璃见了这一众的爪牙,心中亦是忐忑难安,壮着肚子挡住田青梅,喝道:“闪开,知道我们老爷是谁吗?” “我管是他谁!今儿都要做本少爷地便宜岳父!”司马炀眉一扬,吹了声口哨,痞气十足地道:“小的们,别吓坏了小娘子,本公子还要和她洞房花烛呢~” “你,你们真不要脸!”琉璃气得抖,努力护住田青梅,竖眉低叱:“天子脚下,朗朗乾坤,竟敢调戏良家女子?” “少爷调戏的就是你,小地们给我抢!” 众家丁听命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按住了琉璃的双臂,把她和田青梅强行剥离。 田青梅粉面含羞,眼中带泪,慌张娇怯如受惊地小鹿,眼看司马炀**着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过来,那双脏手慢慢抬起来,就要往她下巴上捏。 她自小养在深闺,学诗书礼仪,集万千宠爱,几曾受过此等污辱?当下瞠圆了眼睛,直愣愣地望着他的手爬上自己娇美地脸颊,一口气上不来,咕咚一下往后一倒,晕死了过去。 “不好了,死人了!”路人见状,恐惹上官非,吓得呼啦一下四散奔逃,转瞬间一条街变得清清冷冷。 司马炀也不料她这么不经吓,居然当街厥过去了!他本想猎艳泄欲,却没料到闹出人命,极不爽地唾了一口痰到地上:“晦气!我们走!” 他性子跋扈,自小就是闯祸的胚,叔父对此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知道他惹上人命官司,免不了要挨顿打,关上数日,为了一个女人,划不来。 “小姐~琉璃倒底年纪小,出了这等大事,也不知该到何处求助,只会扑过去,跌坐在地上,抱住田青梅反复哭泣:“小姐,你醒醒啊~” “有什么可帮忙的吗?”声音清冷,柔和中自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琉璃疑惑地抬起头,一名清俊俏拨的男子正站在她的身后。 如玉望着她怀中的田青梅,眼中露出关怀之意:“姑娘,在下略通黄之术,不嫌冒昧的话,能否让我替这位小姐把把脉?” 琉璃一咕噜爬起来,顾不得抹泪,咚咚咚叩了几个响头:“公子,若能救家小姐,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公子的恩情。” “做牛马就不必了,”如玉微微一笑:“能否请先放开我?否则没法施救。” 琉璃低眉一瞧,自己死死地拽住他的袖子,不禁脸一红:“公子,请~” “失礼了~”如玉施了一礼,蹲下去挽起袖子,先取了她手臂过来,探了探脉博,笑道:“不碍,只是厥过去了,待我替她扎上一针就会醒来。” “公子请,不必客气。” 如玉点了点头,自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针盒,拿了一枝在田小姐人中轻轻扎下。 琉璃摒住了气息盯着,果见一针下去,田青梅嘤咛一声,悠悠醒转,妙目流转,见到眼前一张清俊秀丽的容颜,顿时又惊又羞:“我,我在何处~ “小姐~琉璃慌忙扑过去,握住她的手又哭又笑:“你可醒来了!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如玉收了针,转身从容地离去。 “刚才那人是谁?”田青梅忍羞轻问。 “谁?”琉璃愣一下,这才想起如玉,忙转过头来:“是这位恩公救了小姐人呢?” 寂寂长街,行人廖廖,哪还有恩公的影子? 第105章 思亲情切 医院位于紫禁城之东,设院使一人,官居三品,左一,官居四品,下有御医十五名,吏目二十人,医士三十人,食粮医生,切造医生各二十人。 本朝体制,御医授正七品衔,许着从六品冠带,领六品禄。 如玉即授了太医,即是正七品,正经的朝廷大员,依例配有官衙,并配有家仆十五人以上。她怕麻烦,更想节省些工钱好早日归还楚临风那一千两银子,因此只挑了个厨娘并一个看门的杂役。 太医院在长安东,为求便利,她的家也安在了城东。孙逐流早飞鸽传信,预先派了仆人过来帮她整理打点,倒省了她许多麻烦。 大军还朝,天子欢颜,大赦天下,百官三日不上朝,普天同庆。 如玉在街上转了一圈,实在无处可去,边走边打听,慢慢地回了自己的住所。到近前一看,竟是大门紧闭,铁将军把门。 想必是久候她不到,也不知她何时入住,看门的杂役锁了门瞧热闹去了。 如玉苦笑,正在盘算着要到哪里过这三天,一只手山拍上了肩:“乔彦!” 她回头,迎上孙逐流灿烂的笑脸:“哈,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回这里。啧,我和临风跨马游街,差点被那些女人的手帕给熏死,你居然一点面子也不给,连看都不看一眼?” 如玉任他说得眉飞色舞,只笑不语,目光往后瞟了一眼他身后那名俏丽地丫头。 “啊。忘了跟你说~孙逐流顺着她地目光瞧过去。这时才记起自己地来意。忙把明珠拉过来:“来。这是明珠。这是乔彦。我在肃州结识地生死兄弟。后天就是太医院最年轻地御医了。” “明珠见过乔大人。”明珠盈盈下拜。 如玉微微侧身避让。心中暗自好笑。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孙逐流地生死兄弟。面上却不露声色。温和地道:“明珠姑娘好。” “嘿嘿。”孙逐流把明珠直往她身前推:“乔彦。以后她就是服侍你地丫头了。她可能干了。你别客气。尽管支使就是。” 原来孙逐流见她不肯要贴身地小厮。知道她地顾忌所在。死缠着恭亲王妃。硬把她房里地大丫头明珠要了来送给她。 明珠跟在夫人身边十年。一心盼着世子回来。给他做个通房丫头。服侍得他高兴。以后当个侧室也不是什么难事。这辈子就算是熬出了头。见他回京便向王妃指名要自己服侍。正喜不自胜。哪知他转眼就把她送了人。对象还是个小小地七品御医。愣在当场。面上阵青阵白。做不得声。 如玉冰雪聪明,哪里看不出孙逐流是一厢情愿地在强人所难? 她女扮男装,原就诸多忌讳,若是身边再收一个对她满腹怨言的丫头,实在太不明智。但孙逐流一番好意,兴冲冲而来,若是直接回绝,又恐他下不来台,亦怕拂了明珠的面子。 “孙将军~她字斟句酌着打算推辞不受。 “逐流!”孙逐流笑眯眯地盯着她,再次纠正:“大家这么熟了,叫名字吧。” “逐流,好意心领了。”如玉以退为进,歉然一笑,婉言推辞:“不过我独居惯了,并不需人侍候起居,再说,太医俸禄亦有限,恐养不起那么多人。” “这个容易,”孙逐流大咧咧地答:“明珠的一应吃穿用度照常由我恭亲王府付就可以了。嗯,如果你不介意,另外二个也可……” 如玉啼笑皆非,轻轻一叹:“逐流,要不要我干脆搬到恭亲王府,以后大小事情都交给你去打点?” “好啊,若真是这样,我求之不得!”最好是嫁过来,什么都让他操心,一辈子烦着他,那才好呢! “太医院的差,你也替我去当?”如玉逼于无奈,淡淡地刺了他一句。 “呃~孙逐流这才现如玉着了恼,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笑道:“这个,我无能为力~” 他只怕照顾得不周,恨不能倾其所有,却没有考虑到她的感受,确实欠妥。 公子看似率性而为,潇洒随和,其实骨子里是个骄傲狂自大,目高于顶地家伙----而他,也的确有骄傲的本钱。这还是明珠第一次见到他在别人面前吃瘪,大为诧异,不觉多看了如玉两眼。 面前这个男子,年仅弱冠,斯文俊秀,言辞温和,除此之外并无特别之处,为什么公子好象很怕他? “这些狗奴才,才一会不盯着,立刻就溜到外面玩,竟把主人关在门外,真正是岂有此理!”孙逐流目光落到门上的大锁,立刻转了话题。 “是我不对,没有事先通知他们要来。”如玉又恢复了淡定的性子。 “你这样可不行,这帮懒散奸滑之徒,严加管束尚且不够,你再事事退让,最后定会爬到你头上作威作福了!”孙逐流苦口婆心地劝。 如玉还未说话,明珠已先“噗哧”一声笑了:“公子多虑了,颜婶和颜伯都是夫人亲自挑的,人品上是信得过的。今儿怕是去瞧热闹了,这会子人都散了,估摸着要不了多久也该回来了……” 说到这里,远处走过来一对中年男女,见门前站着三个人,忙加快了脚步走过来:“哎呀,这不是公子嘛?可把你盼回来了……” “咦,这位公子……”到底女人心细,颜婶见了如玉的模样,已猜到了她的身份:“莫非是乔大人来了?” “在下乔彦,以后请二位多关照。”如玉怔住,忽地抱拳,一揖到底。 “不敢当,不敢当~颜伯颜婶忙避让,又着急回礼,一时手忙脚乱:“大人是主,我们是仆,岂有主子给奴才请安地理?” “长者为尊,受乔某一拜也是当得的。”如玉坚持行了一礼,心中酸苦,泪意涌上眼眶。 原来那严伯长相倒有几分似颜怀珉,如玉思亲情切,一时竟抑制不住。 众人见她这般模样,不禁面面相觑,暗自惊不定。 “乔彦?”孙逐流见到她抬起头,眼里泪光盈盈,吓得傻住:“你,你没事吧?” “我累了,想休息,你请回吧。”如玉自知失态,忙收敛了情绪,淡淡地下了逐客令。 “那好,我明天再来。”孙逐流也不敢扰她,只得揣着迷团走了。 第106章 上任之初 日后,如玉到太医院供职。 因为她是由贤王举荐,御笔钦点的太医,院使左清臣亲自接待,领着她在太医院里转了一圈,详细介绍了一遍院中详情,并与众同僚相见。 众人早知有这要一位人物要来,见了面未免大失所望,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黄口小儿。又见她长相俊秀,心中不免生出轻视,言词虽很客气,态度亦很疏离,原因不必赘述如玉自然也能猜到几分。 一般来讲,太医院的人员配置是有定例的。在正常情况下,太医的晋升是按着品级一步步升迁调动。院使员缺,由左院判补,左院判员缺由右院判补……依此类推。如玉的凭空而入,打乱了太医院固有的节奏,不可避免地侵害了某些人的利益。 如玉见众同僚中大多人到中年,可称叔伯,更不乏白苍苍者,心中越愧疚不安。 贤王虽能举她入仕,却无法保她不受气,她既心知肚明,对于众人莫名的敌意也只得承受。好在她无意恋栈,想着不用多久就会离去,还太医院平静,也就稍稍心安。 左清臣离去后,左院判季秋离很客气地询问她有何特长,以定术科。如玉事先并不知情,一时茫然不解。 众人暗中偷听,见她连最基本的术科都不懂,越心生鄙视,认定她不知用何法迷惑了贤王,才得到举荐,破格入了太医院当差的。 季秋离淡淡地解释:“太医院共有大方脉,小方脉,眼科,正骨科,痘科,针炙科,妇人科等,共计七科。” 如玉笑了笑,谦逊地道:“乔彦年轻,但得明师指点,不论哪科都可去得,院判瞧着何处方便,随意指派便是。” 她所学本杂。在朗梨。穷苦百姓求医固然不会问术科。到了军中更是各类疾病都由她一手处理。哪有专攻何科之说? 她想得简单。反正自己没打算在太医院久留。此处高手云集。不论在何人手下学得一点真本事。都够她受用一辈子。 岂知话一出口。听在别人耳里。已变成了托大狂妄之词。 季秋离亦是面色微微一变。撩起眼皮瞄了她一眼----她神色淡定。谦逊温和。又不象是作态。稍沉吟片刻。道:“宫中妃嫔众多。妇人科正需人手。你便入妇人科吧。从今日起便开始编班入宫轮值。没关系吧?” 如玉也不觉有何不妥。只觉自己本身便是女子。进妇人科比别人更方便一些。点头称:“听凭大人安排。” “你下去吧。”季秋离放她离去。 这太医院有大门三间,耳房里自然是门役的住处,左边中土地祠,右边是听差处,有一排五间大堂,平日便是御医办公的场所。 如玉初来,不懂规矩,见众人埋书中神情严肃,也不敢扰了别人地清静,在角落拣了张椅子坐下,随手在书架上取了一本《女科旨要》看得津津有味。 忽见眼前一片阴影遮住了光线,抬一瞧,贤王一身锦袍,含笑望着她:“乔贤侄手不释卷的习惯依旧如前呢。” 太医院一众同僚都神色恭敬地垂着手,在他身后站成一排。 如玉忙站了起来,拱手行礼:“下官参见贤王。” “不必多礼,”贤王微微一笑,亲切询问:“怎样,选好术科没有?” 季秋离忙代答:“方才征求乔太医的意见,已分在了妇人科。” 贤王一愣,微微皱眉,随即展颜:“太医院汇集的可都是圣手国医,杏林高人,乔彦切记虚心向学,有什么不懂的可请教长者。” “是。”如玉垂称是。 贤王又道:“新居住得还习惯吗?有没有什么不便之处?” “比军中好了太多,没有不适,多谢贤王挂念。” “呵呵,”贤王听她提起军旅之事,面露微笑:“京中不比肃州,习俗,饮食皆有很大区别,这倒不急,慢慢就懂了。” 然后他又跟院使,院判说了些官样的场面话,姗姗离去。 贤王前脚刚走,孙逐流后脚便拖着楚临风进了门。 这两个人,一个是新鲜出炉的靖边王,一个是权倾朝野地恭亲王世子,两人都不容小觑,一对天皇贵胄同来探望乔彦,其意义不言而喻。 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这些人明着是来看乔彦,暗地里却是来罩场子的。众人对乔彦越侧目,对她地医术虽有微词,身份上已不敢怠慢,早已把她划到了皇亲国戚之中。 “季大人,不知太医院何时休班?”孙逐流两臂撑在季秋离的桌上,笑眯眯地问。 如玉身处各色目光之处,本已十分不快,但她修养好,并未显山露水,这时听到孙逐流几近厚颜地公然要她溜班,心中越火大,碍着楚临风的面子,又当着大家的面不便作,只抿紧了唇,小脸冷凝,一声不吭。 季秋离在皇宫里混了一辈子,如何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忙堆了笑道:“乔太医初来,并未轮值,今日只分派术科,可不必坐班自行离去。” “多谢季大人,改天请你喝酒。”孙逐流哪懂看人脸色?拍拍他的肩,笑得肆意而张扬。 季秋离客客气气地把他们三人送出门,心中暗忖,这下可好,太医院里来的不是位新晋太医,倒是个祖宗。说不得,骂不得,万一她做错了事,闯了什么祸,还得替她担着。 孙逐流左手勾着楚临风,右手就要来揽如玉:“走,为庆贺乔彦进入太医院,到雍雅阁喝一杯去。” 如玉轻轻一闪,避开他地碰触,冷冷地道:“孙将军喜欢只管去喝,乔某恕不奉陪。” 若他不明真相倒也罢了,明知她女子身份,却拉她去酒楼喝酒,是何意思? 楚临风原不想来,被孙逐流硬逼着走了这一趟,再加上心里也好奇如玉在太医院的情况,也就无可无不可地来了。 这时见孙逐流打鸭子上架,如玉已然着恼,心中亦觉好笑,忙笑道:“乔彦不胜酒力,那便以茶代酒,我与逐流喝便是。” 如玉面色稍济,瞥了他一眼,没再吭声,算是默认了。 她也知既然在太医院当差,这二个人是避也避不开的,与其躲躲闪闪教人颇不痛快之外还凭白启人疑窦,倒不如大大方方彼此以朋友论交----直到她离开京城。 “行,”孙逐流倒并不执着,改口极快:“乔彦以茶代酒,我跟临风不醉无归,这总行了吧?” 总之,只要能跟如玉在一起,喝什么并不重要。 第107章 酒后失言 已经暗了下来,晚风徐来吹走了白天的燥热,天6续续亮起来,闪闪烁烁犹如如玉此刻复杂纷乱的心情。 “乔彦,”孙逐流打了个酒嗝,双目炯炯,偏着头望向如玉:“你究竟是谁?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如玉神色一僵,低头不安地啜着茶,氲氤的雾气升腾起来,模糊了她的面容。 “逐流~楚临风忙起身给他倒了杯酒,借机岔开话题:“来,咱们再喝。” 孙逐流抬手挡住他的手,一味盯着如玉的眼睛:“乔彦,你摸着良心说,孙某对你好不好?” 如玉垂着头,低地道:“将军和王爷对乔彦的大恩,没齿难忘。” “狗屁!”孙逐流激动地挥着,声音逐渐提高:“亏咱们还一起餐风饮露,一起出生入死,又一起救你出狼窝,我们把你当朋友,为了你豁出性命都在所不惜。可是你呢?连姓名都不肯相告……” 如玉面色白,眼中泪光盈然。 “逐流,”临风忙站了起来,搭上他的肩:“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不,没醉~孙逐流挣扎着摔开他的手,越过桌面握住如玉的:“乔彦,我只想知道你的名字,这样也很过份吗?” “孙将军~如玉瑟缩一下。试图抽回手。没成功。咬着唇道:“请你自重。” “逐流!”楚临风大喝一声:“你什么酒疯?” 他鲜少怒。这雷霆万钧地一吼。晃若惊雷炸醒了孙逐流地理智。他抬起头。看着神色冷厉地楚临风。再看着咬得唇都快破了地如玉。不觉茫然:“我。说错什么了吗?” “对不起。我还有事恕不奉陪。告辞。”说罢。如玉起身逃也似地离开。 “等等。我送……”孙逐流下意识地想追。 楚临风拽住他地臂。默默地摇了摇头。低叹:“让她去吧。” 事实上,他也很好奇,只是一个名字而已,为什么乔彦的反应这么大?只不过,如果这个名字对乔彦是种伤害么,他也不希望逐流强行掘她的痛苦。 如玉初时只觉胸腔涨,脸上火一般地烧着,在街上疾走了一阵,被冷风一吹,慢慢地冷静下来,又觉自己如此敏感,实在有些小题大做了。 平心而论,孙逐流的要求并不过份因为自己的懦弱,把责任推到孙逐流的身上,怪他唐突,实在有欠公平。 她想,再过一段时间,等她筹够了那一千两银子,一定会当面跟楚临风说清楚。只有勇敢地面对,才能摆脱过去带给自己的阴影,真正的获得解脱,开始全新的生活。 “乔大人~”颜伯在大门口焦灼地等候远地看到如玉拐过街角,忙急急地迎了上去:“你可回来了。” “有什么事吗?”如玉奇道。 三狼自藏身处踱了出来冲如玉微微一笑,抱拳道:“乔大人,王爷在府上恭候多时了。” “他来做什么?”如玉变色。 三狼好脾气地笑了笑,客气地道:“乔大人见了即知。”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如玉深吸了一口气直了背迈步向自己家中走去。 颜伯欲跟,三狼伸出手自怀里摸了一张银票笑得温文无害:“劳烦管家去打几斤好酒,切几斤卤牛肉来吗?” “呃,”颜伯变色:“要不了这许多说王爷远来是客,怎好让你破费?” 他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切两盘牛肉动用银票的人! “记住,酒要谪仙楼的,卤牛肉要雍雅阁的。 ,三狼把银票强行塞进他手中,转身施施然离去。 “啊?”颜伯捏着银票傻了眼。 这两处地方,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跑完再绕回城东,还不得大半夜了? 如玉进了门,花满城正负着手站在院中那棵桂花树下,听到脚步声,不急不慢地回过头:“上哪去了,这么晚才回?” 那语气,十足就是一个男人在质问晚归的妻子。 “王爷纡尊降贵,知有何要事?”如玉不答,只冷冷地望着他。 花满城走近两步,闻到从身上隐隐飘来的酒香,不悦地蹙起了眉毛:“你喝酒了?” “这是我的。”如玉崩着脸,见颜婶端了茶盘出来,吩咐道:“颜婶,送客。”说罢,不再看他,径直越过他往屋内走去。 “啊?”颜神情尴尬地望着花满城,心中惴惴:“王爷~ “乔人开玩笑呢,”花满城平静地自她手里接过茶盘,抬起下巴示意颜婶离开:“我有事与你们大人商谈,你先下去吧。” 颜婶不安地瞧了瞧如玉的背影,不敢自做主:“这~” 如玉听他语气,知道不让进门,必然不得善了,自己一味固执,只会令颜婶为难,只得停下来,淡淡地道:“颜婶,我与王爷谈点事,暂时不用你侍候了。” “是。”颜婶如蒙大赦,匆匆离去。 花满城托着茶盘,悠闲地晃了进去。 “花满城!究竟要怎样,你才肯放过我?”如玉站在门边,怒目而视。 花满城狐地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她:“你好象很不开心?是不是左清臣那糟老头给你气受了?” “只要你不出现,我的日子会好过很多。”但是,这显然是个奢望。 如玉撇过头不看他,语气消沉。 “呵呵~花满城不但不恼,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若没有本王,你的日子岂非太过无趣?” 如玉无力地撑着额,神情厌厌地跌坐到椅子中,声音从指缝中漏出来:“你想怎样,请便吧。” 见她摆出一副“要杀要剐随便你”的模样,花满城心中忽地生出恼怒,将茶盘重重地往桌上一扔,杯盘唏哩哗啦掉了一地,他看也不看,转身便往外走:“好,本来想用颜怀珉的消息来庆贺你进入太医院,看来是我多事了。” “你说什么?”如玉霍地抬起头,一脸震惊地瞪着他。 花满城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出了花厅。 “等一下~ 花满城哪里肯停?三步并做两步转眼已到了大门处。 “先别走,啊~”如玉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因为太焦急,脚下踩着碎片滑了一跤,碎片划破掌心,鲜血流出来。 她顾不得疼,立刻爬起来,追到门外一瞧,哪里还有花满城的身影? 他的性子极狠戾,言出必行,如果打定了主意不肯说,必然是问不出来了。不但问不出,搞不好还会变着法子折磨无辜的颜怀。 没想到偶尔的一次任性,带来的后果竟是与父亲的失之交臂,焦急,伤心,失望,后悔,疼痛,种种情绪席卷而来,如玉扶着门框缓缓地滑坐到地上,嘤嘤低泣起来。 ps:偶的帐号一直是自动登6的,昨天重装系统,结果啥米都没有了,到更新时现,偶居然把帐号忘记鸟……焦头烂额了一天,终于误打误撞地进来了……乌龙啊乌龙 第108章 隔巷相望 心着颜怀珉的命运,如玉一夜碾转,眼见天色微明,下床,匆匆洗漱毕出来,颜伯还在梦乡,她拉开门,踏着晨光走了出去。 时间尚早,路人稀疏,街头转角一家早点铺的笼屉里冒出袅袅的白雾,在长街上弥漫着,散着诱人的清香。 如玉在铺子前站定,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食物的香气似乎越的浓了,勾得肚子里的馋虫都开始造反。 她低头,从怀里摸出十文铜钱:“劳驾,给我……” 斜刺里忽地伸出一只手,接过她手里的铜钱:“这里不好,我带你去别处吃。” 如玉愕然抬头,上一双黑亮有神的眼睛:“你,你来做什么?” 花满城但笑不语,牵住她走。 如玉想要挣,可想到昨晚他说的话,又不敢,只得咬住唇,目光慌乱地四下乱瞟,深恐被街坊邻居撞见。 一只手被他握住,指腹上的茧按她被瓷片划开的伤口上,轻轻摩挲着,又痛又痒,似千百只蚂蚁爬过。她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手在袖子里紧握成拳,下意识地着抖。 花满城牵着她拐进一~巷,忽地停住:“疼吗?” 如玉触电似地垂下头。退步。嗫嚅着低声:“不疼。” 满城执起她地手。细细瞧了一会。弯唇嘲讽道:“亏你还是个御医。竟然连自己地伤都不会处理。” “小伤。不碍事。”如玉小小声地分辩。 “肿了。留疤很难看。”花满城淡淡地指控。不由分说地塞了一只瓶子到她手心:“不许敷衍。我要检查地。” 如玉尴尬地握着那只瓷瓶。讪讪地转过头:“要去哪里?我还要去太医院当差。迟了恐不妥。” “别罗嗦。要你走就走。”花满城冷着脸只顾穿街过巷。 “王爷~她犹豫一下,鼓起勇气想要打探父亲的消息。 “城哥~他悍然纠正。 如玉哗地红了脸,讷讷半天憋不出来。 花满城也不理她,迈开大步只顾往前疾走。 如玉心中天人交战,最终对父亲的渴盼和忧虑还是战胜了她的自尊哧了半天,挤出一个字:“城~” 她只顾想着心事,前面的花满城突然停了下来,等她现已煞不住脚,直直地撞上他的背“哎呀”一声低呼,伸手揉撞得生疼的鼻子,险些掉出泪来。 卖云吞的老张头正在出摊到叫声,好奇地扭过头来看。 “来两碗云吞,多放点胡椒面。”花满城拖了一张长凳过来,招呼如玉坐下。 如玉不禁微愕一大清早地等在她家门外,凶巴巴地带了她来,就是为了到这里吃早点? “坐啊~花满城回头,见她只顾呆站着,拽住她的手一扯:“这里的云吞地道,皮薄馅香够老。” “呵呵,”老张头一听人夸他的云吞刻来了劲了:“这位客官好眼力,一看就是见个世面的!全京城的云吞我要是认了第二人敢认第一。不信你尝尝,不好吃不要钱。” 热腾腾的云吞送上来玉不再说话,低头舀了一勺进口,细细地咀嚼。 花满城只拿着汤勺慢慢地搅着,并不急着吃,慢悠悠地四顾。 他身量本高,气度不凡,往这种市井地面一坐,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威严,令人不敢逼视。 如玉昨晚被楚临风和孙逐流拉去喝酒,基本没怎么吃饱,加上一晚上没睡,又被花满城拉着走了好几条街,早已肌肠漉漉,自然是越吃越香,一碗云吞很快见了底。 “看来孙逐流也不怎么大方,请客都不让吃饱。”花满城牵动嘴角,扯了个嘲讽的笑容,匀了几勺到她碗里:“快吃!” “你们兄弟两感情真好。”反正也没什么客人,老张头在一旁瞅着两人呵呵直乐。 “我吃饱了。”如玉涨红了脸,局促不安地捉着衣角。 “走吧。”看看时间差不多,花满城推开凳子站了起来。 “哦。”如玉如蒙大赦,忙站起来,茫茫然地跟在他身后离开。 莫名其妙地走了大半个京城,吃一碗云吞,就这样回去了? 花满城忽地拉着她折入一条小巷,将她圈入怀中,紧紧地贴在墙上。 “呀~如玉下意识地挣扎。 “别动,来了~花满城按住她的肩,目光沉沉地望着远处。 什么来了? 如玉纳闷地低头,目光穿过他的腋下朝巷口望去,忽地定住。 颜怀珉左手拿着一张折叠方凳,右手提着个自制的药幡,妙手回春四个黑色篆字迎着风飞舞着,象四张大笑的嘴,嘲笑着如玉的无知无觉。 他迎着晨曦缓缓地向这边走了过来,满头苍灰的在微风中飞扬出岁月的沧桑与悲苦。 脸上那刀刻般的~痕,默默地诉说着别后的思念之情。 如玉震惊万分,眼前这个身材佝偻,沉默寡言的老苍头,还是她熟悉的那个温雅风趣,拥有谦谦君子之风乡间民医颜怀珉吗? 泪水瞬间盈满眼眶,模糊了眼前那道曾经熟悉的身影。 “爹~她低喃着,滚烫的泪珠落了下来,滴到花满城的手上。 他皱了皱眉,想也未想,伸指揩去了她的泪。微微粗糙的指腹滑过她冰冷的颊,带给她莫名的温暖。 如玉软了膝,靠在他怀里低低地饮泣。 她万万没有想到,短短一年,颜怀珉竟苍老如厮! “去吧~花满城轻轻抱了抱她,放开她道:“跟他好好谈谈。” “爹~娇憨中带着点任性的嗓子响起,晨风里,如兰苗条的身影向这边了过来。 颜怀停步回,脸上漾出一丝宠爱的微笑:“兰儿。” 如兰气喘咻咻地跑了过来,着唇娇憨地抱怨:“爹,你想什么呢?我叫你那么久都没有听到!” “爹想事去了,对不起。”颜怀歉然地笑了笑:“有事吗?” “爹还好意思问!”如兰瞠大了美眸,嗔道:“你又忘了拿药箱啦!沉死了,害我跑这么远!不管了,爹要给我买好吃的!” “好,好好,你想吃什么?爹都给你买。”颜怀珉宠爱地拢了拢她的,从她手里接过药箱提在手里。 “真的?爹最疼我了!”如兰立刻笑逐颜开,挽住颜怀珉的腰:“我要吃醉仙楼的春卷!” “行,爹一会带你去吃。” 如玉踏出去的脚慢慢地缩了回来,一步,再一步,最后缩在角落里,任那对父女与自己擦肩而过。 第109章 被阻宫门 玉到太医院的时候,已迟了小半个时辰,众太医尽皆来太医院两日,第一天早退,第二日迟到,果然大牌。 季秋离倒是面色如常,客客气气地跟她打招呼:“来了,吃过没有?” “吃了~如玉自知理亏,微红了脸,想向他解释几句,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嗫嚅了半天,一个字没迸出来。 难不成乍然见到阔别一年的父亲,所以迟到了都是对的? “去做事吧~”季秋离圆滑融通,微微一笑,主动给她台阶下。 “嗯。”如玉心存感,默默地在众人各色的目光中回到座位。 “钱大人,门口有人找,好象急事。”门房过来通报。 “有劳了~”钱铮起身离开,片刻之后匆匆折返,额上冷汗涔涔:“季大人,孙儿顽劣,自树上摔下,折了腿骨,需回去处理。” 钱铮友在太医院已有十年,在同僚中颇有威望,他年近花甲,三代单传,只此一名金孙,遭此横祸,早已魂飞胆丧,连话都说得颠三倒四。 季离与他共事三十年,自然知道他家情况,听了这话忙站起来:“钱老请去,不必担心院里。” “多谢季大人。”铮友搓着手:“那晚上皇宫地金蕊宴……” “我会再派人入宫侍直。”季秋离点头表示了解:“钱老就不用管了回去看顾孙儿吧。这几日暂时不必来太医院应卯了。” “是~钱铮友一脸感激。匆匆地走了。 太医院里人员虽众。事情却也不少。御医。吏目医士各司其职。或整理前人医案。或配制成药。或担任内外教习。任务繁杂。并无闲缺。 钱铮友临时抽身。季秋离再安排人手补他地空缺。其他地方必有缺员。加上入宫侍直。职位低下者亦不够资格因此颇费思量 如玉在一旁将二人地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此时见钱太医走后。季秋离一直眉心微蹙。似是委决不下时没想太多。站起来道:“季大人上地宫直。就由在下替钱老去吧。” “你去?” “嗯,如果我有这个资格的话。”在军中,遇到有缺员缺勤,一般都是她顶上,从无例外因此如玉倒不觉得此举孟浪,只恐自己没有资格。 资格当然有只怕她能力与经验尚且不够。不过,她既入了太医院当了太医,那么入宫侍直是迟早都要去的。敏语堂经验老道医术高明且性子稳重,有他带着,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季秋离略略沉吟,笑道:“那好,老夫正愁不好安排,既然乔大人自告奋勇,那是最好不过。敏大人,乔大人初次进宫,经验不足,你多关照一下。” 如玉忙转身朝敏语堂行了一礼:“敏大人,下官才疏学浅,烦请多多指教。” “乔大人后生可畏,既然贤王亲自举荐,医术必是了得,指教却是不敢当,有机会,大家切磋切磋吧。”敏语堂不冷不淡地答。 “我还有事,两位多多亲近。”季秋离功成身退,聪明地置身事外。 敏语堂疏离一笑,径自回了自己的座位。其他人都抱着瞧热闹的心态,皆不吭声,暗中观望。 如玉虽感觉到他的冷淡,但她自己本来也是个性子冷淡不擅与人交流的,兼之自己初来乍到,相互都不熟悉,陌生和疏离也是正常。既已与他打过招呼,也就不以为意,埋头再去整理医案。 到了午时,敏语堂用过饭到南厅,本欲招呼她一同进宫,但见她埋书堆,没有起身的意思,于是一声不吭,径自先行去了宫中。 等到季秋离在外转了一圈回来,已是未时二刻,他见如玉依然端坐案前,桌上一摞妇人医案几已堆成小山,不禁大惊:“乔大人,午时需入宫侍直,你为何还在这里?” “啊?”如玉愕然抬头:“没有人跟我说过~ 季秋离心道:你傻啊?进宫侍直连时辰都不问清,仗着有两个王爷一位世子撑腰,也不主动与人交谈,被人排挤也算活该。但此时却也不是责怪她的时候,耽搁了侍直,万一临时出了状况,上面追究下来,他这个院判也脱不了干系。 “快,乘我的马车前去,现在还来得及。”季秋离摇头,只得替她收拾残局。 “多谢季大人~如玉不敢推辞,称了声谢,坐了车直奔东直门而去。 “季大人,今日你老当值?”宫门侍卫认得季秋离的马车,笑着上来检查腰牌。 “这位是新进太医乔彦,以后她也会常在这里走动。”季秋离把如玉推到侍卫跟前:“她可是贤王亲自举荐,又与靖边王,恭亲王世子情同兄弟,几位大人多多关照。” “哟,我还以为太医院只有老头子呢,不想还有这么年轻的太医。”侍卫听到她如此来头,又瞅着如玉清俊,不觉多看了几眼。 如玉被他瞧得颇不自在,一时脸热,弯腰向季秋离行了一礼:“大人请回,我先进去了。” “如此,我先走了。”季秋离也多说,吩咐车夫赶马离去。 如玉目送他走得远了,这才举步向宫内走去。 侍卫见她就要进门,忙拦住她陪着笑道:“乔大人莫怪,今次第一次入宫,腰牌还是要出示一下的,日后熟了,此项可免。” “腰牌?”如玉再次怔住:“没有人跟我说过。” 其实,这点倒不怪如玉,她来太医院只二天,腰牌看似简单,但手序繁复,尚未制做好到她手里,季秋离事多,哪里记得这种小事? 侍卫本是例行公事,想着她拿出来随便看一眼就放行,哪知她居然拿不出来,不禁怔住:“乔大人,这可不好办了。” “侍卫大哥,”如玉本就来得晚了,眼看时间流逝要错过当直,不禁急了,软了声音求道:“我来太医院只得两天,腰牌尚未下,你也看到是季大人亲自送我过来,并无虚假。烦请通融一次,日后定当相谢。” “乔大人~侍卫一脸为难:“无腰牌入宫,这在我朝可没有先例。” “那,要怎么办?”如玉傻了眼。 腰牌并不是忘了带,而是根本没有放,难不成现在赶回去,定制一块? 第110章 暗中相帮 正与侍卫僵持不下,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着小眼都决这棘手之事。忽地一骑快马疾驰而至,马上之人正是楚临风,他见乔彦一脸焦灼,心中奇怪,翻身下马走过去问:“什么事?” “参见靖边王~”侍卫忙扔下如玉前去见礼:“这位新进乔太医未带腰牌入宫侍直,不合规矩。” “下官乔彦,见过王爷~如玉欠身行了一礼,淡淡地解释道:“我新入太医院,尚未领用腰牌。” “嗯~楚临风点了点头,从身上摘了一块银牌递了过去:“此事是内务府行事拖沓,印绶监办事不力,与太医院无扰。在腰牌下之前,乔太医可暂用御前侍卫腰牌入宫侍直,等腰牌下之后,再行上交。” 楚临风被封靖边王,领京畿禁卫之职,皇城治安归他掌管,他既话放行,侍卫自然不敢怠慢,验过无误,登记造册后放行。 “谢王爷。”如玉心十分别扭,低声致谢之后转身离去。此事虽不算她的过错,但被楚临风撞到,并要他解围总不是滋味。 “等等~楚临风见了她的模,心中暗自叹息。 皇宫大内宫;多如星辰,道路纵横交错何止千百条,似她被般胡乱走,怕是走到明天天亮也找不到地方。 如玉极不情愿地驻足,并不回头:“爷还有事吩咐?” 楚临风紧走几步与她肩而行:“我正要前去公所附近办事,不如一起走吧。” 如玉没有吭声。只默地往后略退半步。谨守着本份。并不与他齐肩。 “太医院可还习惯?”楚临风温言相询。 “嗯~如玉低应一声然并不想与他多交谈。 “乔彦~楚临风忽地停步偏头。带着点研判地目光望着她:“我可是无意间得罪过你?” 要不然隐隐约约地为何感觉她对他总是避如蛇蝎? 如玉一惊。颊上瞬间绯红一片:“王爷言重了。王爷于我恩重于山……” “大家一起出生入死,那些官样的场面话还是省省吧。”楚临风心中憋屈,淡淡地挥手阻止:“如果的存在令你不便,以后会注意。” 说到恩慧人情,他虽救她出水火替他疗伤治病且衣不解带亲侍汤药月余,谁欠谁的情,还说不定。 他想来想去,唯一让她不自在的是在摩云崖撞破她的女儿身。可那是在非常状态下的无奈之举,惊鸿一瞥之后,他已退身避让,相信这点她亦十分清楚,当不至于耿耿于怀吧? 如玉一窒,心知伤到他的自尊又不擅言辞,低着头吭哧了半天也没找到足够令他释怀又能解释自己立场的理由,索性陷入沉默。 这是她对付花满城惯用的伎俩情急之下苦无良策,拿出来应对眼前这尴尬局面。 沉默也是一种态度等于赞同。 楚临风原是赌气的话,说不得也有一半的试探在内,想着不论真假,总该有只言片语的解释,多少可以让他一窥她内心的想法,哪知她居然默认! 这下等于亲手把自己送上高台,她却只在下面瞧着,不给他搭梯子! 他也算少年得意,一路春风马蹄疾地升上来,几时受过这种冷遇?当下懊恼得几乎吐血,面上也只能强装云淡风轻,只是脸皮再厚也不肯主动搭话,两个人于是一路沉默地到了公所。 “那边就是公所,我还有事,不送了。”楚临风在岔道上停步,指引方向。 “多谢王爷。”他道了别却并不即刻离开,如玉一时无语,默然望着地面。 楚临风见她再无多话,只得按捺住失望,客客气气地道别:“再见。” “再见~如玉如释重负,舒一口气转身就走。 敏语堂把如玉扔在太医院,独自来了公所当值,眼看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始终不见她的人影,生恐她就此不到,上面追究下来,他脱不了干系。 他心中也开始焦急,几次跑到公所门外跷而望,这时见到她现身,立刻冲了上去,怕她开口抱怨,劈头就是一顿责备,好先声夺人:“乔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才来?万一错过侍直,上头责怪下来,你可愿负全责?” “对不起,乔彦愚鲁,让大人担心了。”如玉低头,尚没有被排挤的自觉,犹是一脸内疚。 楚临风在远处瞧见,不由暗自摇头,心道:这就是个懵懂的小女人,我何必跟她呕气?只怕气死了她也不知道。 人家摆明了耍她,她竟满怀歉意,教他还有何话好说? “敏大人~心中并不情愿,脚却象有自己的意志,等他察觉,已站到二人面前:“今日当值?” 乔彦一无所觉,却不代表他也懵然无知。 这个老滑头,必是不服乔彦破格擢用,仗着身份欺凌后进,想令她出乖露丑。身为前辈同僚,不思在业务上胜过小辈,却在这些小事上玩花样,耍奸使诈,真真可笑! 对付这种奸滑小人,唯有比他更势力,拿身份压他一压,否则日后会更嚣张。 “下官参见王爷~”敏语堂忽地见了楚临风,面上阵青阵红,忙躬身见礼。 “敏大人”楚临风微微一笑,站到如玉的身旁:“乔兄弟初来乍到,诸多规矩不懂,还望敏大人多多提点,照顾,本王不甚感激。” 一个敏大人,一个乔兄弟,内外有别,清楚明白地交待了身份,其含义不言自明。 “应该的,应该的~敏语堂冷汗直流,暗悔运气不佳,直接撞上了当朝新贵的靶子上。 如玉哪里知道这二人在几句话之间已是暗潮汹涌?只挂着自己来迟一步,怕是来不及准备,胡乱冲二人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屋:“金蕊宴在即,我还有事。” 敏语堂正愁无法脱身,立刻借机下台:“王爷,请恕下官公务在身,不能奉陪。” 这倒好,挤兑他的时候不遗余力,敏语堂有难倒是热情相帮。这人,简直就是个棒槌!你对她再好,她也不知道。 楚临风顿时啼笑皆非,摆手径自离去。 第111章 巧遇青梅 个时辰之后,如玉才明白,所谓金蕊宴,其实就是皇后娘娘贴,邀请京城的皇公贵族中年轻一辈的公子小姐们进皇宫聚会。 漱玉湖畔大摆宴席,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满园秋菊怒放,加上宫女巧手织就绢花扎于树梢枝头,喷以香粉,色彩缤纷,绚丽夺目,几可以假乱真。 湖上轻舟画舫游弋穿梭,丝竹悠扬,衬着五色霞光,劈波斩浪。 公所里如玉靠窗而坐,低头读着一本医书,饶是外面衣香鬓影,莺声燕语,于她全然没有半点影响。 “笃笃”几声轻响,她茫然抬头,不见人影,复又垂头看书。 “喂~孙逐流藏在下,半天不见她来找,索然无味地站直了吼道:“一个大活人在这里,你都不出来瞧一眼的?” “孙将军?”如玉诧异地站起来:“怎么来了?” “我来好会了。”孙逐流鼓着腮生气。 “哪里不舒服吗?”如玉忙放下书。 “不生病就不能来找你?”孙逐流更加了。 “我在当值。”如玉暗自叹。淡淡地申明。 “我知道~不然。他干嘛找到这里来?一子地药味!不过。药味也好过那满园地脂粉香。 “哟。这不是孙将军吗?”敏语堂在面听到声音出来一瞧。满面堆欢地迎了出来:“真是稀客。快请入内奉茶。” “敏大人。”孙逐流微微一笑。上前拖了如玉就走:“我有个朋友不太舒服。请乔大人去看看可使得?” “孙将军请便~敏语堂哪里敢说半个不字。眼睁睁地看着二人消失在他眼前。 孙逐流拖着如玉一路疾走。穿过几座假山过一丛丛怒放地秋菊。很快到了漱玉湖畔。 孙逐流将她强行按在一张玉案之上了一碟糕点就往她怀里一塞:“吃吧,杏仁脆葺卷,宫外很难吃到的。” 如玉神色尴尬,压低了嗓子道:“将军,这如何使得?” “逐流是谁啊?”边上几个华衣美服的青年男子,望之皆是非富即贵,侧目看着如玉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少管闲事~孙逐流懒洋洋地睇过去一眼,殷勤地招呼如玉。 如玉转头四顾,见当中搭了一方锦台,遥遥望去一男一女端坐锦台之上,威仪端严,华服盛装,正是当朝皇帝与皇后。 她不敢多瞧,忙往别处瞅去。 却见对面也摆了一长列玉案锦凳中全是些面目娟秀的华衣少女,各个风鬟鬓绕,姿色秀美争奇斗艳,叫人挪不开眼睛。 “孙将军出来好一阵了,该回去了。”如玉不惯这繁华喧闹的场合又不喜众多关注的目光,却不过孙逐流的热情,坐着勉强吃了半块糕点,心中忐忑,死活要走。 “公所里反正有敏语堂看着,你急什么?”孙逐流不肯放人,转头四处寻找:“临风那小子不知到哪里去了,咱们去找他喝酒。” 如玉听得楚临风也在,心中怦怦乱跳,越不肯多呆。 正相持不下时,忽见一宫装女子迤逦而来,走到二人面前,朝孙逐流施了一礼:“孙将军,娘娘有请。” “喂,你别乱走,在这里等我。”孙逐流无奈,只得叮嘱了她几句,丢下她去了。 如玉正愁脱不了身,只胡乱点头应了,只等他一走,转身便回公所。 只是她第一次进宫,来时又是匆忙间被孙逐流拖着乱走,哪里记得路线?在花园里左弯右折地绕了一阵,越走越远,竟迷了路。 夜风阴冷,园中花木森森,幽暗冥寂,她心中着急,想找个宫人问路,半天也无人经过。心知大家只怕都去湖边瞧热闹去了,无奈之下,只得打起精神,循着丝竹之声重新折返湖畔。 弯弯绕绕地走了半天,忽地身后传来稚嫩地喝叱:“站住!” 如玉回头一看,却是个粉妆玉琢的男孩,头上束着紫金冠,穿着件镶金线大红百蝶穿花箭袖衫,蹬一双青缎粉底靴,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瞪着她。 她心知必是哪位王公大臣的公子,微笑着弯下腰问:“小公子,可是叫我?” “呀!”小家伙不屑地瞪了她一眼:“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你可是迷路了?”如玉左右瞧了瞧,不见他身后有仆从跟随,暗自猜度。 “呸!”小家伙脸一红,嘴里却不肯承认:“你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笨?” “我是乔彦,你叫什么名字?”如玉瞧了他神色已知所猜不错,也不戳破,依旧和颜悦色。 “我是田青龙,田墨轩是我爹。”他挺了挺胸膛,故做严肃地道:“帮我找田府大小姐传句话,就说我在这里等她,要她来见我。” 如玉瞧了他的模样,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田公子,可是跟姐姐走散了?” “你才走散了呢!”田青龙气鼓了颊:“本公子只是不喜欢跟女人呆在一起!罗哩叭嗦又爱哭又爱闹,烦死了!” 如玉莞尔,捏了捏粉嘟嘟的颊:“那你喜欢跟谁在一起?” “我喜欢逐流哥哥和临风叔叔~田青龙挺直了小身板大声道:“长大了,我也要象他们一样上阵杀敌,建功立业。” “哟,人小鬼大~”如玉微笑,牵了他的手:“走,我带你去找姐姐。” “喂,不许说我小!”田青龙十分不满。 “四少爷~ “龙儿~ “可是找你的?”如玉低声询问。 “在这里了!”一名少女自花丛后急冲了过来,一把抱住田青龙小小的身子:“四少爷,你跑到哪里去了?” 田青龙不满地使劲推她:“你瞎嚷什么?不过是闷了,到处走走罢了。” “小姐,四少爷在这边~琉璃哪里肯放?拽紧了他的手,转身冲湖畔大嚷。 不多时,田青梅分花拂柳而来。 “大姐~田青龙挣脱琉璃的手,冲过去,扑进她怀里。那亲热的模样,哪有半点讨厌的意思? 如玉抿唇而笑,忽地思及如兰,眉间掠过一抹惆怅。 “这位是~田青梅蓦地见了陌生男子,晕生双颊,轻声问。 “在下乔彦~”如玉忙躬身行了一礼:“公子即已安全送达,下官告辞。” 田青龙找到家人,她可还没找到公所,得赶紧找到孙逐流,让她送她回去。 “咦?”琉璃这才注意到如玉,细一打量,又惊又喜地道:“这位不是恩公吗?” 第112章 众里寻她 恩公?”田青梅和如玉都是一怔诧异地对视一眼田地别过脸去 “小姐,他就是那日在街上救了你的恩公啊!”琉璃语带兴奋地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真是缘份呢~ “琉璃~田青梅轻叱一声,晕生双颊。 琉璃自知失言,轻快地吐了吐舌尖:“乔大人,你也应邀参加金蕊宴么?” 满园的青年贵冑,个个锦衣华服,独他一身六品绯色朝服,随意往这里一站,已足可掩尽他人的光芒,让人不敢忽视。 “在下官卑言轻,无资格进入金蕊宴。”如玉神色如常,笑容淡如春风:“下官公务在身,无法奉陪,告辞了。” 说罢,也不等她们答话,信往湖步而去。 “呀~琉璃跺足:“还没问清他在何处当差呢~” “笨蛋!”田青龙冷冷地翻白眼:“他既擅医术,身上又有药香,着的是文官六品服,能在这漱玉湖畔随意走动,自然是入宫侍直的太医了!” “算你明!”琉璃与他玩笑惯了,这时轻点他鼻尖,嘻笑着冲田青梅眨了眨眼,拖长了语音调侃道:“小姐~” 田青羞而不语。转身便走。 “哈哈。羞了。羞了~琉璃哈哈笑。追上去缠着她厮闹。 田青梅低头疾走。冷不防前面闪出一个人影。躲避不及。一头撞了上去。被那人抱了个满怀。 “小姐~琉璃吃了一惊。忙追上来喝道:“大胆狂徒!还不快放手?” “嘻嘻人投怀。求之不得~司马炀定睛一瞧。正是那日地街上错失地美人。顿时心痒难耐。伸手拈了她一络秀送到鼻间轻嗅。口出轻薄之语:“真香~ “快放开我姐姐然让爹爹抄你满门!”田青龙上前用力踢他地腿。 司马炀松开田青梅,垂望着他低眉而笑:“小娃娃爹是谁?” “我爹是田墨轩~ “龙儿~田青梅忙出言喝止。 “哦,原来是田丞相千金,幸会幸会~”司马炀退开一步,整了整衣衫,抱着拳一揖到地:“田小姐马炀有礼了。” 田青梅面沉如水,侧身避开他的礼着田青龙的手:“琉璃,我们走。” “没想到田墨轩那糟老头的女儿生得这么标致~司马炀目送着她苗条的背影没入人海,唇边泛起一抹诡异的笑容,转身朝中间锦台而去。 琉璃恨恨地道:“原来这家伙就是恶名昭著的司马炀!我一看他那张脸就恶心,呸!” “我们回去吧。”田青梅再也无心游玩,一心求去。 司马炀绕在她背后的目光如一条冰冷的蛇缠上来她不寒而粟。 “是~琉璃原想再查一下乔彦的来历,这时见她神情紧崩也不敢造次。 司马炀上了锦台皇上与皇后早已离去,他在里面转了一圈手抓了个宫人问:“皇上和敏贵妃呢?” “皇上同敏贵妃去了紫烟宫,皇后身体不适回了坤宁宫。” 司马炀怏怏不乐:“这么快就散了?” 他拂袖而出,忽听空中一声巨响,霎那间万花齐放,人群欢呼,将漆黑寒冷的秋夜,照得一片绚烂。 灿烂的光环中,忽见一人身着绯色官服,微仰着头,孑然苎立于漱玉湖畔,满天的星光似乎尽收于他的眼底。 司马炀不觉呼吸一窒,一时腿软竟扑通一跤跌坐在地上,待他再爬起来一看,哪里还有伊人的影子? 如玉的目光在人丛里佯,不着痕迹地寻找着孙逐流,走到漱玉湖畔,忽地天空巨响,她惊愕地抬头,满天的焰火盛开,缤纷如画。 一只手忽地拽住她,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抓住你了~” 如玉骇了一跳,偏头一瞧,孙逐流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正对她呲牙而笑。 “呀,你到哪里去了?快带我回公所!” “别说话,快走!”孙逐流一把拽着她猫着腰在花园里左弯右绕很快离开了湖畔,停在一块假山后望着她喘气微笑。 “你干什么?”如玉又惊又气,狠狠地摔开他的手。 “呼,幸亏跑得快,不然事情闹大了!”孙逐流也不恼,只一径看着她笑。 “什么事?”如玉不禁狐。 “你知道皇后娘娘为何要办这金蕊宴?”孙逐流不答反问。 “我怎么知道?”如玉垂头避开他的视线。 她又不傻,今晚与会的男的俊,女的俏,且个个身份尊贵,其中不乏皇亲贵冑,其用意不言自明。只是她自忖不论金蕊宴目的若何都与她无关,也就装聋作哑。 “呵呵~孙逐流冲她挟了挟眼睛,神秘一笑:“皇上和皇后闲得无聊,要替人做伐呢!还好我脚快脑子快,一下子找到借口成功脱身。某人就可怜了,现在还在倍受煎熬呢~ 某人?难道是楚临风?怪不得一晚上都不见他,原来是有喜事临门了。 一念及此,如玉的心中泛起微妙的酸楚滋味,别过头淡淡地“哦”了一声。 “咦,你好象一点都不关心呢?”孙逐流深感无趣:“都不问一下那个某人是谁?” “某人是谁?”如玉抑住怦怦狂跳的心脏,低低地问。 “嗟,”孙逐流倨傲地扬起了头:“你问我就要说啊?晚了!不告诉你。” 如玉掩住失望之情,淡淡地笑了笑,默默地前进。 “喂,”孙逐流一掌拍到她肩上:“我够义气吧?现不对,立刻赶来救你!” “救我?”如玉困惑不解。 “今晚多少待字闺中的少女在虎视眈眈啊?”孙逐流手舞足蹈,唱作俱佳:“你这种人物,跟那班纨绔子弟一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判,我若来得晚些,怕不会被那些女人撕着分吃了啊?” 如玉被他逗得噗哧一乐,白了他一眼:“真会胡扯~” “嘿嘿,”孙逐流嘻皮笑脸地缠:“对待救命恩公,你要如何报答?” “……”如玉无语,闷声疾走。 “一顿饭?” “一杯酒?” “呀呀呀,不会连杯茶都不给我喝吧~” 第113章 激烈争执 晨,当完宫值,如玉出了宫并未回城东的宅砥,而是直奔老张头的云吞摊子,她心中有事,且行且走,到得比平日晚了片刻。 “乔公子,”短短几日,老张头已与她混了个脸熟,远远地就招呼:“今天好象迟了点?你朋友比你早到呢。” 花满城一个人霸了一张小方桌,大刺刺地冲她招手:“过来。” 如玉慢慢地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低声道:“你没别的事做了吗?” 自己每天来还情有可原,他每天跟着,到底想干什么? 花满城把点好云吞往她面前推:“快吃吧,不然该撞上了。” 瞥一眼一脸好奇的偷觑他们的老张头,如玉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低头默默用餐,半晌终是没有忍住:“昨晚怎么不见你?” “怎么,想我了?”城嘲弄地挑起眉毛。 如玉自悔失言,拿了汤无意识地轻搅着碗里的云吞。 “那无聊的集会,我干嘛要去?”花满城语带轻蔑地道:“那两个人昨晚出尽风头了吧?” 他虽未指明。如玉当然也听得出来地是哪两个。想着昨晚孙逐流地话。更是胃口全无。面色不自觉地沉下去。 花满城将她地表情尽收眼。无名火上升:“不高兴了?还是对姓楚还抱着幻想?我跟你打赌。要不了二个月边王府必传喜讯。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地好!” “你胡说什么呢?”如玉气得浑身都在抖。 花满城双手环胸。冷笑道:“我有说错吗?” “懒得跟你说。”如玉扔下汤匙。霍地起身。 “坐下~花满城地声音并不高。却威慑力十足。 如玉窒了一下,尽管不情愿,还是慢慢地坐了下来。 “把东西吃完再走。”花满城淡淡地道:“要倔着也可以,我大把的时间奉陪。” 熟知他疯狂的性子,顾忌着即将到来的颜怀,如玉不敢违抗,只得默默地拾起汤匙舀着云吞一个一个往嘴里塞。 她这模样哪里是吃早点简直就是在吞毒药! 花满城瞧得直皱眉,冷声叱道:“别吃了!” 不过是提了一句楚临风将要成亲,她有这么难过吗?竟然食不下咽? 如玉听而未闻,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云吞,心里似压了块石头闷得透不过气来。 一只手从对面伸过来,一把握住了她的腕被动地抬眼看他。 花满城目光阴),语气森冷:“我说,要你别吃了!” 如玉失控,摔开他的手,含着泪低嚷:“你到底想怎样?” “算了~”花满城忽感无力,猝然起身离去。 老张头惊讶地注视着两人于花满城的气势,却不敢上前询问。 如玉呆呆地坐了一回到耳边传来喧闹声,猛然抬头现身边已满是赶集的百姓,这才惊觉时间已渐渐流逝。 她心中一紧眼去瞧颜怀惯做的位置,却现那里是一片空地,并无那道熟悉的身影。 为什么今天没有出来?是病了还是遇到麻烦了? 如玉心中焦急,呆呆地望着那片空地,不觉落下泪来。 老张头瞧着越觉得她行迹古怪,又见她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心中不忍,上前探问:“乔公子,可是哪里不舒服?” 怪了,老颜天天按时出诊,怎么今日偏不来呢? 如玉如梦初醒,胡乱拭了颊边的泪,起身放下几文铜钱,一言示转身离去。 “方才那位公子已经付过帐了~老张头正忙着招呼客人,转身见了桌上的铜钱,追上去时,哪里还有人影? “啧,真是一对怪人。”老张头摇头,把钱收进袋中。 说 是奇怪,那位看起来根本不象是会在市井之地混的偏口气已付了半年的账,估摸着明天还会来,到时再还她也不迟。 如玉并不知道,在她在老张头的云吞摊前呆的时候,乌衣巷的四合小院里,颜怀珉一家正暴着一场争吵。 “胡闹!”颜怀珉气得胡子乱翘,颤着手指着如兰训斥:“谁让你收他们家的东西?还不快给我还回去!” 反了她们了!竟敢乘他不备,偷找到楚家去!若不是他现家里多了这许多绫罗绸缎,还不知要瞒到什么时候去? “不!”如兰死死地抱住一匹上好的紫色杭锦:“这是楚伯母送给我的见面礼,凭什么要还回去?” “还敢犟嘴?”颜怀痛心疾:“楚家那样对待你姐之后,你怎能颜着脸皮与他们来往?过来给我跪下!” 如兰着唇不服气地顶:“爹不讲理!姐是姐,我是我,干嘛要为了她从此不见楚家人?” 若不是如玉性逞强,她现在就多了个王爷姐夫,大小也是被人捧在手心的千金万金的小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哪用象现在这样窝在这简陋破旧的小院子里,做个游方郎中的女儿,受人冷眼,被人瞧不起? “老爷~柳青娘在一旁做做歹地劝:“玉儿是咱们的女儿不错,但她出事在先,楚家退婚在后,咱们也得摸着良心说话。现今这世道,有哪个清白的人家肯接受这样的女子做媳妇?更何况他们家临风贵为王爷!说句不中听的话,他要娶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凭什么拣人家穿过的……” “青!”颜怀珉一声厉叱,阻断了她即将出口的粗言秽语。 “咳~柳青娘自知失言,轻咳一声掩饰:“之,一家人不能靠骨气过子吧?现如今楚家肯放低姿态,咱们何必逼人太甚?说到底,玉儿的失踪也是她自己任性造成,谁也没往外赶她不是?” “你闭嘴!”颜怀气得抖:“当你若是肯拿出一千两银子,事情何至如厮?你这狠毒的婆娘,生生逼走了玉儿!” “玉儿犯傻,老爷怎么也跟着糊涂?”柳青娘尖着嗓子道:“是楚家主动要退婚,礼金当然不能退!再说了,我要是那时把钱拿出来,今天咱们一家三口可就要睡在大街上!哪还轮到你在这里大谈风骨?” 颜怀珉一口气没接上来:“你,你~ “我什么?”柳青娘掐着腰冷声道:“不怕告诉你,楚家这门亲,我柳青娘认定了!” “认亲?玉儿都没了,还认个什么亲?” “玉儿没福气嫁进楚家,不见得兰儿就没这福气!你等着瞧,老娘怎么着也得把兰儿风风光光嫁进去!” “你敢!”颜怀珉怒叱:“再让我现你们娘俩背着我与楚家来往,我就打断你们的腿!” “好你个颜怀珉,进了京本事没长,脾气长了!养不活妻女,却学会了打骂!”柳青娘把头上钗一拨,青丝散下来,披了满头往他怀里撞过去:“你打,你打,你打啊!素性打死我们娘俩,一块去地下见玉儿去!” 颜怀一个不防,被她撞得连退了三大步,仰面一跤跌倒在地,一时气怒攻心,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爹~如兰惊叫一声,扑过去抱住柳青娘的腰:“娘,别闹了,爹晕过去了~” 柳青娘一惊,爬起来狠掐他的人中,未几,颜怀珉幽幽醒转,直愣愣地瞪着她,老泪纵横。 “行了,把你爹扶进屋里去躺着吧。”柳青娘松一口气,挽起袖,与如兰合力把他扶进了房。 ps:祝各位平安夜愉快。 司马提亲 咣当”茶杯砸在地上,碎片四散迸裂:“岂有此理!人太甚!” “老爷~沈慕兰忧心冲冲地道:“那司马炀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恶少,品性败坏,横行霸道!你若是应了这桩婚事,就是生生把梅儿往火炕里送啊!” “此事京城街知巷闻,本相岂有不知之理?只是敏贵妃圣眷正隆,司马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权力如日中天,便是拒婚,也需得好好斟酌,寻个合理些的借口,万不可开罪于他。”田墨轩低叹,眉心紧蹙。 田青梅在后院听到消息,匆匆赶了快来,咣当一声推开门闯了进来:“爹,要我嫁那纨绔子,女儿情愿去死!” “呸~沈慕兰忙低啐了一口道:“童言无忌!就算开玩笑,女儿家的亦不可整日将‘死’字挂在嘴边,成何体统?” “你还有脸说?”田轩拍桌震怒:“若不是你不知检点,成日抛头露面,在街面上四处乱逛,怎会无端招惹上那个孽障?” 田青梅面上一红,捉着沈兰的衣角撒娇:“娘娘的金蕊宴是爹强要女儿去的,这会子倒又把罪名往我头上推,娘,你给评评理!” “还敢犟嘴!”田轩越发生气,指着她对夫人道:“在我面前都是如此跋扈,可见平日有多张狂!这便是你教的好女儿!”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巴掌高高举势欲打。 田青梅惊叫一声,灵活:往沈慕兰的身后藏:“娘,爹不讲理~” “事到如今。怪梅儿也是无用是想想样推了这桩婚事才算周全。”沈慕兰心疼女儿。忙将她护在身后。 田青从门缝里探进一颗小小头颅。笑嘻嘻地接了一句:“这有何难?只说大姐已许了人家。不日便要成亲便是了。” “去!”田青梅面红过耳。跺着脚娇嗔:“不许胡说八道!” 田墨轩训道:“去做功课。大人地事瞎搅和。” “我才没有胡说。爹既然在为如何拒绝司马家发愁。那么把大姐嫁出去就是最好地一劳永逸之法!”田青龙振振有词。 沈慕兰见他说得有理又见田青梅满面红晕。娇羞万分。不禁心中一动。拉住田青梅地手道:“梅儿老实跟娘说。心里可是有中意地人了?” “娘~田青梅娇呼一声,拧着腰肢羞不可抑。 “胡闹!”田墨轩见她的神色,竟有八分当真,不觉脸一沉:“自古儿女婚事由父母做主,岂能容你私相授受?” “皇后娘娘既然开这个金蕊宴邀京中贵冑,便是有替各人撮合之意又哪算是私相授受?”沈慕兰柔声辩解。 田墨轩见夫人开了口,也不便再横加指责着脸不吭声了。 “告诉娘,你看中谁了?”沈慕兰将田青梅带到一旁询问。 她嫁入田家,只得此一女,实在疼入骨子里,见她有意中人如何不喜? “娘~田青梅垂首不答。 “我知道,”田青龙人小鬼大,大声道:“大姐喜欢上了太医院那个年青俊朗的太医大哥!” “太医院何时来了年轻的后生?”沈慕兰惊不定,回头望向田墨轩。据她所知,太医院最年轻的敏语堂也已年近四十,妻儿成群,哪有未婚男子? 田墨轩然不悦:“胡闹!小小一个七品太医,如何配得上我田墨轩的女儿?” “这么说,真有其人?”沈慕兰又惊又喜。 “梅儿说的,大约是那个叫乔彦的青年。听说是贤王举荐,从军中直接擢拨的。听说只得十九岁,靖边王,平西将军皆与他相交莫逆。”田墨轩对此并不陌生,简明扼要地交待了几句。 “既是贤王举荐,想必将来前途也是未可限量的!”沈慕兰心疼女儿,自然帮着她说话。 梅儿生在丞相府,这辈子金钱已是无忧;他既得贤王赏识,又有众多好友帮衬,再加上自家相公在朝中说话,现在虽只是七品,以后还怕没有机会升迁? 最重要的是,能让梅儿避过眼前这一劫难,又顺了梅儿的心意,真是两全其美! 田墨轩冷冷地道:“你妇道人家懂些什么?他小小年纪,哪有什么高明的医术?不过是会是逢迎拍马之术,弄些欺上瞒下的勾当!在军中有人照应自然无虞,进了太医院,接触的可都是皇亲国戚,一个弄不好那便是要掉脑袋的!你糊里糊涂把梅儿嫁他,岂不是害了她?” 田青梅一听急了,忍不住替如玉辩解:“谁说乔公子医术不高了?爹才是道听途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你怎知他医术高明?”田墨轩一句话,将她堵得哑口无言。 “那个姓乔的哥哥救过大姐的命呢~田青龙笑眯眯地加了一句。 “臭小子,再胡言,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田青梅忙瞪他一眼,做势欲追。他头一缩,冲她吐了一下舌尖,哈哈笑着吱溜一下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上次靖边王和平西将军游街时,大姐偷溜上街,被司马臭小子撞见调戏,大姐受气晕了过去,乔大哥刚好路过,救了大姐。昨天在玉溪湖畔这几个又碰巧都遇上了。”田青龙在桌底下揭她的短,竹筒倒豆,把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哼!谁让她不带他?偏要告她的状,看她下次还敢不敢扔下他独自出门? “娘~”田青梅掉头便跑:“我想起来了,还有一幅画没画完,我去画~” “你个孽障,还不给我站住?”田墨轩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喝止。 “老爷,”沈慕兰忍不住抱怨:“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偏要用嚷的~” “你就坦护吧,惯得她不知天高地厚,以后有谁敢娶她!”田墨轩十分不满。 田青梅见脱不了身,只得又蹭回来,硬着头皮道:“爹,娘,别吵了,女儿知错了还不行吗?” 田墨轩瞧了她委屈的模样,叹了一口气,无力地挥了挥手:“你下去吧,爹也不想再说什么了,总之你好自为之便是。” “那大姐的婚事爹打算怎么办?”田青龙从桌子底下探出头来,老气横秋地道:“总不能真的把她嫁给司马家的那个混蛋吧?” “不关你的事,爹自有分寸~田墨轩瞪他一眼。 田青龙冲他扮个鬼脸,拉了田青梅的手跑了出来:“走咯,玩去咯~” “谁要跟你玩?”田青梅气鼓了颊,恨恨地甩开他的手。 “不去算了,到时别后悔~田青龙也不着急,漆黑的眼睛在眼眶里滴溜溜乱转,扔下她,撒开脚丫子就朝田府外跑。 “呀,你去哪?”田青梅在他身后嚷。 “不告诉你~(,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115章 以讹传讹 第115章以讹传讹 靖边王府门外,颜如兰抱着几匹色彩鲜艳的锦缎在徘徊,心疼着到手的新衣化为乌有,内心犹在挣扎。 忽地王府正门大开,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她忙闪到一旁,楚临风策马与她擦肩而过。 他今日穿了一件紫色的织金蟒袍,腰系一条宽边玉带,官帽下乌黑的发梳得一丝不苟,端坐在骏马上,挺拨如松。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身着官服的楚临风,大气庄重中透着峭拔俊逸。如兰呆呆地望着他绝尘而去,眼里有掩不住的倾慕之色。 她原可以指着楚临风,这个足以全大齐的女子都疯狂的男子,在所有人的面前骄傲的说:那是我姐夫!可惜…… 长到这么大,她第一次见到.颜怀珉对一个人如此深恶痛绝,他的态度如此强硬,语气如此激烈,使她不敢违逆。 眷恋地抚着手中柔滑的锦缎,如.兰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走向侧门----不论她如何向往,颜家终究还是与楚家无缘啊! 到了侧门,幸运的是门房还记得她,进去通报。 如兰抱着锦缎,神色局促地站.在门边,默默地等候传唤。在漫长的等候过程中,她再一次深刻感受到到一年之前自由进出楚家的日子,恍如隔世。 “颜姑娘,老夫人请你进去。”门房带回来一个小丫头,.年纪大约在十五六岁,好奇地打量着如兰,目光落在她怀里的那几匹锦缎上。 “多谢~”如兰脸上一热,下意识地抱紧了锦缎,垂下头.轻声道谢。 跟着这小丫头一路穿廊过榭,直到后堂见到楚.氏,摒退了丫环,两个人坐下来说话。 “兰儿,你能来看.伯母,我已很开心,还带什么东西?”楚氏以慈爱的目光望着如兰。 京中寂寞,能谈得上话的人实在不多,看到一张家乡的熟面孔确实很高兴----尤其对于颜家,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愧疚感作祟。原以为这辈子要带着这份歉疚度过,没想到两家还能在京城重逢。如果两家能够冰释前嫌,那是再好不过。 如兰面红过耳,吱唔其词:“伯母,那个,其实……” 人家还以为她是来还礼,结果她却是来退礼的,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要她如何启齿? 楚氏见她言词闪烁,坐立难安的模样已知有异,细一看桌上摆着的那几匹锦缎,可不正是昨日自己送给她的? 她心一沉,知道颜怀珉终究是不肯谅解,两家重修旧好的想法,不过是她在一厢情愿罢了。 “不喜欢这几种花色?不要紧,等下回有了好的,你再来挑。”掩住心中的失望,楚氏微笑着粉饰太平。 如兰有了台阶,松了一口气,露了个感激的笑容:“伯母,请恕兰儿无状。” “哪里话?伯母看着你长大,最喜欢就是你的率真。”楚氏起身,从梳妆台里拿出一只妆盒:“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随便挑一个。” “这,如何使得?”见得那紫檀木盒子里珠光宝气,如兰早已瞧得直了眼,羡慕得不得了,嘴里在推辞,手已不由自主地伸了过去,摸摸这件,看看那件,爱不释手。 楚氏察言观色,拿出一串粉色珍珠链子在她身前比划:“真好看,到底年轻,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配着这珠子更是丽质天成,国色天香了。” “真的?”如兰满心欢喜,戴上珠链揽镜自照,顾影自怜。 “喜欢的话,就拿去戴着玩吧。”楚氏微微一笑,又自盒子里拣了一对雕双凤嵌金丝翡翠玉镯出来,轻轻搁到如兰的手心:“这对玉镯帮我带给玉儿,算是伯母的一点心意。” 昨日见面匆忙,不及细谈,亦不敢把话题绕到如玉的身上。今日再见,却怎么也忍不住,想探问她的消失。 毕竟两家比邻而居十几年,她与如玉之间早已是情同母女。如果没有那件事,玉儿的人品相貌性子,不论从哪一方面讲,都是百里挑一的好媳妇,也不用到如今还为临风的婚事发愁。 如兰的笑容一僵,慢慢地把珠链自脖子上摘下来,连同镯子一起放回盒中,冷冷地道:“对不起,我帮不到你。” 玉儿,玉儿!为什么每个人的眼里都只有如玉,看不到她?如玉已消失不见,说不定早已不在这个世上,却依旧被那么多人牵挂,而自己这个活生生站在他们面前在大活人却被人视而不见! “怎么了?”楚氏暗自吃惊,忙堆起笑道:“可是伯母说错话了?” “姐已经不在了,我要怎么帮你?”如兰冲口而出。 “不在?”楚氏吃了一惊:“是什么意思?她没跟你们进京吗?” 她还以为颜家会举家迁往京城,多多少少有替如玉遮羞之意----毕竟出了那样的事情,十里八乡人尽皆知,如玉想要嫁人,机会已很渺茫。 “她死了~”如兰赌气,恨恨地诅咒。 “什么?”楚氏只觉脑子嗡地一响,瞬间面色惨白。她抖着唇,颤颤地指着如兰:“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如玉,那如花般美丽,冰雪般聪慧的孩子,终究还是没能逃过流言的中伤,被逼得香消玉陨吗?毫无疑问,这其中,也有楚家的一份责任! “她死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你满意了?”如兰霍心中地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她才没有说谎,只是不想象父亲那样自欺欺人,而是选择了实话实说而已!肃州战火纷飞,盗贼横行,就算是身强力壮的男子也免不了横死街头,一个孤身女子愤而离家,生还的希望有几分?更何况,如玉责任心重,就算因为一时的绝望和痛楚抛下一切愤而离家,却绝舍不下颜怀珉!一年间音讯沓无,除了天人两隔,还有什么更好的理由解释? “兰儿,兰儿……”楚氏追到门外,如兰脚快,哪里还有她的影子?只能对着门外的树影,潸然泪下。 “夫人,何事伤心?”楚云深自外面进来,见她迎风涕泣,不禁大为诧异。 听门房说朗梨来了客人,正在内堂与夫人叙话,这才匆匆赶来,谁知却是这副场景。 “老爷,”楚氏泪眼迷蒙地望着他:“玉,玉儿她,她……” “玉儿,哪个玉儿?”楚临风深感莫名。 楚氏泣不成声,泪流满面。 “莫非刚才来的,是朗梨颜家的如玉?”楚云深大吃一惊,忙警惕地左右瞟了一眼,幸亏左近并无旁人,忙扶了她入内把门关上。 “不是~”楚氏好容易忍住泪,凄声道:“玉儿,她,她殁了~” [奉献] 第116章 将错就错 第116章将错就错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随着执事太监的一声呦喝,一天的早朝按例又到了尾声。 楚临风随着人流朝殿外走去,皇上身边的近侍李公公匆匆迎了上去,笑道:“靖边王爷,请留步。” 楚临风停步:“李公公有何吩咐?” “皇上请王爷去南书房说话。”李公公欠了欠身,做了个请的手式。 孙逐流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他自小出入宫中,与这李公公倒也熟捻,当下大刺刺地揽住他的肩,勾唇笑道:“南书房?可是圣上要单独赐他宝物?” 李公公微微一笑:“天佑我朝,国泰民安,圣上心情很好,想来不是坏事。” “有啥好事?”孙逐流打蛇随棍上,帮楚临风探口风。 李公公望着楚临风抿唇而.笑:“总归是好事,将军何必心急,说不定过几日就轮到你了。” 孙逐流眼珠一转,忽地醒悟,拍拍.楚临风的肩:“哈哈,我明白了!必是金蕊宴上哪位官家千金看中了你,央皇上赐婚呢。呀,能请动皇上开口说情,身份肯定不低。临风,你走桃花运了~” 楚临风皱眉,低声驳道:“哪有此事?休得胡言。” “喂,”孙逐流神气活现地睨着他:“.要不要跟我打个赌?输了的请吃酒!” “无聊~”楚临风冷哧一声,不为所动。 “呀,我猜得对不对?”孙逐流偏头问李公公。 李公公但笑不语,未几岔开话题:“时候不早了,让皇.上久等恐有不妥,咱们还是快走吧。” “喂,我也去~”孙逐流跃跃欲试,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去看看,临风未来的娘子究竟是何等的花容月貌?又是如何的家世显赫?” 虽然临风从未表露对乔彦的兴趣与感情,但他.们之间自然流转的那种微妙的气氛,那种他们之间自成一个体系,外人插不进去的氛围,常令他气恼和苦闷,亦常觉不安。 如果,皇上真的.赐婚给临风,对他而言如同搬走了一块压在心头的大石,怎不令他喜上眉梢? 楚临风心中惴惴,深怕被他猜中,表情略略不自然:“皇上又没召你,你去干什么?” “嗟,我去看自个伯父,还需什么理由?”孙逐流老神在在,厚着脸皮要跟到底。 李公公老于世故,见楚临风似有不悦,又素知孙逐与他交情莫逆,又仗着皇上宠爱,说起话来口无遮拦,年轻人面皮薄,万一他说错一二句话,楚临风恼羞成怒,一桩好事被搅黄,反为不美。于是冲他使了个眼色,做好做歹地劝:“依奴才所见,将军还是下次再来的好。” 孙逐流心领神会,不再纠缠,偏还不肯放过,戏谑地调侃:“开个玩笑而已,至于吓成这样?得,我走还不成?” “王爷,请~”李公公莞尔一笑。 “启禀皇上,靖边王已在书房门外候传。”到了南书房,李公公让他在门外等候,自己进去通传。 皇上正在与敏贵妃说话,闻声笑道:“宣~” “皇上,臣妾在此恐靖边王不便,暂且回避。”敏贵妃娇声奏道。 “爱妃言之有理。”皇上点头应允,敏贵妃起身隐入帘后。 “臣楚临风,参见皇上。”楚临风整好衣冠,大步进入南书房,行了君臣之礼。 “免礼,平身。”皇上自书案后快步走出,亲自搀扶着他:“锦宏,给靖边王看坐,上茶。 “是~”李公公应声称是。 早有人搬了锦凳过来,楚临风告了罪坐下,又有宫女捧上两盏热茶。 “试试看,”皇上取了一盏,揭了盖先闻了闻茶香,再轻啜一口,笑道:“这茶与爱卿平日所喝的相比,如何?” 楚临风忙站起身,恭敬地道:“臣一介武将,茶道只略知一二,家中所用亦很粗浅,如何敢与圣上相比?” “坐坐~”皇上和颜悦色:“此处只有你我二人,话些家常,非关政事,不必如此拘束。” 楚临风一听话家常,心中咯噔一响:莫要真叫孙逐流猜中,这皇上只怕是闲着无聊,竟想着与人做伐,乱点鸳鸯,面上只能不动声色,保持着恭敬的微笑。 “楚爱卿从军几年了?” “臣是启盛四年入伍,至今已有十个年头。”楚临风一板一眼地答。 皇上慨然叹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已是十年了。” “是,”楚临风答道:“入伍时刚好十五,还是个懵懂无知的青葱少年~” “这些年爱卿奔波在烟尘马嘶之间,听说十几年未曾归家?” “此为人臣份所应为之事,不足挂齿。”楚临风神色平淡,一语带过,并不肯乘机居功自夸,更不借机邀功请赏。 皇上见他不骄不躁,不卑不亢,心中越发欢喜,拈着颌下几络长髯道:“爱卿为国事鞠躬尽粹,不遗余力,实乃大齐之幸,朕之幸运也。” 楚临风忙站起来,恭敬地道:“皇上谬赞,臣愧不敢当。” “爱卿为国事操劳固然很好,然无暇顾及家事,耽误了终身大,朕心实为不安哪~”皇上挥手未意他再坐下,话锋一转,忽地兜到婚事上来。 楚临风深自警惕,委婉地暗示:“多谢皇上关心,臣初入京城,手边公事还未上手,恐怕还不是谈儿女私情的时候。” “诶,楚爱卿此言差矣~”皇上只当他年轻人面子浅,捋着长须道:“公事岂有忙完的时候?终身大事解决了,才可安心为国操劳,替朕分忧。” 楚临风一时不知如何拒绝,正低眉思忖对策时,皇上已微微一笑,单刀直入地道:“司马尚书有一千金,年方十七与爱卿年纪相当,品貌兼具,秀外慧中堪可与爱卿匹配,朕觉两位实乃天做之和,欲与卿做伐,不知爱卿意下如何?” “微臣一介武夫,不敢高攀。”楚临风暗自叫苦----糟糕,孙逐流这乌鸦嘴,真被他事事猜中,司马老贼下手忒快,竟然妄想当自己的岳父! “爱卿说哪里话?”这种推脱之词,明白人一听即明,皇上又岂会不懂?当下微微不悦:“满朝皆知靖边王少年英侠,文武兼备,岂是寻常武夫可比?” “微臣并非矫情,实因长年混迹疆场,满手血腥,言词粗鄙,弓马虽熟,诗书已废,恐唐突了佳人。”楚临风婉言陈词。 那敏贵妃藏在帘后,听到这时哪里还忍得住:“靖边王好狂的性子!” 楚临风早已听出帘后有人,却不料那人却是敏贵妃,听到声音慌忙站起来请安:“臣楚临风,给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千岁。” 敏贵妃冷哼一声,在帘后冷冷地质问:“皇上亲自做伐,你只说允与不允,谈什么诗书,道什么弓马?莫非嫌本宫的侄女不够资格当这靖边王妃不成?” 笑话,莫说只是一个敏贵妃,就是皇后娘娘的侄女,他若不喜欢,谁还能强逼他娶了不成? 楚临风不动声色,借端茶之机瞟一眼皇上,见他低首轻嗅茶香,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看他如何推拒的架式,已知皇上铁了心想要霸王硬上弓,征求意见只是个幌子,强行赐婚才是目的。 他当然知道皇上在想什么。 此次肃州平乱,更兼不费一兵一卒收降了大秦名将金刀狼王花满城,举国震惊,轰动四方,贤王更是声誉雀起,四海称颂。加上恭亲王,逐流,自己另朝中新锐将领都与贤王关系亲近,无形中壮大了他的势力与声望。 身为帝王,想要用另一股力量来打压贤王,达到平衡朝中的各派势力的目的,原本无可厚非。然,拿他的婚事去做赌注,却非他所愿。 但今日之事,若没有一个万全之策,想要脱身恐怕不那么容易。 “楚爱卿,敏贵妃在等你的回答呢~”皇上轻啜了一口杯中茶,神态悠闲地望着他。 楚临风眉心微蹙,迅速做出了决断。 他深吸了一口气,拱手道:“马司尚书是朝中重臣,国之栋梁,微臣素日对他敬仰有加。皇上和敏贵妃对微臣厚爱,亲自做伐,微臣自然是心向往之兼感激不尽!然,不是微臣拒不接受皇上的赐婚,实在是家中已有发妻,不敢欺瞒皇上,更不敢耽误了司马小姐的终身,还请皇上替司马小姐另觅佳婿。” 皇上听闻此言大吃一惊,与敏贵妃对视一眼道:“此话当真?” “微臣有几个脑袋,敢欺瞒皇上?” “为何之前从未听人说起?”敏贵妃惊疑不定,掀帘走了出来。 “启禀娘娘,”楚临风故做无奈之状,叹道:“这桩婚事是家父家母做主替微臣订下,昔日在肃州时曾以家书诳微臣回家完婚,不料中途生变,微臣返回肃州,以为婚事就此做罢。谁知回京之后才发现,家父以雄鸡替代照常行了婚礼,臣凭白多了一个结发妻子。” “你想让本宫相信如此荒唐无稽的理由?”敏贵妃银牙咬碎,气得瞠圆了杏眼,狠狠地瞪着楚临风。 楚临风神色自若地道:“听说娘娘亦是肃州人?那么应该知道那边是有这种乡俗的!若是还不信,可传逐流前来对质。” “好,既然你言之凿凿,”敏贵妃微眯起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一口气问道“你且说女方姓甚名谁,年方几何,家住何处,家中有何亲人?” “内子姓颜,名如玉,家住朗梨,家中父母俱在,尚有一个妹妹。”楚临风不慌不忙,对答如流。 “这么说,爱卿果然已成了亲了?”皇上掩住心底的失望,不动声色地望着楚临风。 “拂了皇上和娘娘美意,微臣罪该万死~”楚临风离席跪拜,做惶恐状。 莫非他猜出朕想借楚司联姻制衡贤王,故尔设词推托?谁不知逐流与他是死党,唤来对质,肯定也会帮着他说话,不如…… “爱卿何罪之有?”皇上双手搀他起来:“怪朕对卿关心不够。朕即刻下旨,封颜如玉为靖边王妃,一品诰命,赐凤冠霞帔一套,钦此!” “谢皇上恩典~”楚临风暗自心惊,这时逼上梁山,只得先跪叩谢恩。 “楚卿家,本宫想见见这位靖边王妃,究竟是何等的花容月貌,让你连本宫的侄女都不放在眼里?”敏贵妃冷冷一笑,心有不甘。 “娘娘~”楚临风一窒,想要设词推脱。 “是啊,领进宫来瞧瞧,朕也十分好奇~” “启禀皇上~”楚临风心思敏捷,先施一缓兵之计:“因岳父身体欠安,内子随侍在侧,并未随家父家母一同京城。微臣本欲等安顿好一切,再亲自前往迎接,故尔明日实在无法奉召入宫。” “那好,”皇上心中越发见疑,淡淡地道:“朕就给你二个月时间,二个月后,朕要在宫中召见靖边王妃。” “臣遵旨~”楚临风心情沉重,叩谢而出。 他撒下这个弥天大谎,现在要从哪里变出一个结发妻子,颜如玉来交差? [奉献] 第117章 蚍蜉憾树 第117章蚍蜉憾树 如玉在街头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一圈,待停下来时,发现自己已回到了位于城东的家门前的那条街道。 她不禁苦笑:除了这里,确实无处可去啊! “喂~”一把稚嫩的嗓子在身后骄横地唤道:“站住!” 如玉虽然听到,却并不觉得是在叫自己,于是继续前行。 “呀,”田青龙见她对自己毫不理会,不禁生气了,一个箭步冲上来,张开双臂拦住她的去路:“你没长耳朵呢?叫你怎么不答应?” “咦?”如玉面对突兀地出现在自己身前的男孩,定睛瞧了一会认出是昨晚在金蕊宴上见过的孩子,似乎是田丞相的公子,不由奇道:“这不是田小公子吗?” 公子就公子,干嘛非要在前面加个小字? 田青龙十分不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颇不耐烦地嚷道:“下了朝不回家,上哪里鬼混去了?” 害他象个傻子一样在这里.等了足足个把时辰!最好不要让他查出他是去花街柳巷或是赌坊鬼混,否则,要他好看,哼! 如玉脾气好,也就不计较他的态.度,只惊讶地道:“田小公子找我,可是府上有人生病了?” “呸呸呸~”田青龙连声啐道:“乌鸦.嘴,没病就不能找你了吗?” “呃~”当然可以,问题是,他们似乎并没有交集,他找她.做什么? “喂,你觉得我大姐怎样?”田青龙到底年幼,不懂绕圈.子,劈头就问。 如玉一呆:“什么怎样?” “漂亮是肯定的,”田青龙昂着头,十分骄傲地道:“这.点就不必说了,只说品性脾气可对你的心意就可以了。” 田小姐的品性.脾气与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对她的心意? 如玉茫然。 “哎呀~”田青龙见她没有反应,不觉焦躁,索性单刀直入:“我是问你,家中可有妻室或者未过门的妻子?” “啊?”如玉傻了,愣愣地瞪着他,不知如何回答。 “呀~”一只手忽地自身后搭上如玉的肩,大刺刺地将她揽入怀中,冷冷地瞅着田青龙:“小鬼,别看他年轻,家中娇妻美妾一堆,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你~”如玉回头,惊讶地望着他。 花满城冲她挑眉一笑:“乔兄弟,我可有说错?” “你是什么人?敢叫我小鬼!”田青龙又惊又气:“还有,本公子在跟姓乔的说话,可没兴趣搭理你这种来路不明的家伙!” “哼~”花满城冷睨着他,傲然一笑:“你又是哪只鬼?本王与乔兄弟有约,也没有闲功夫搭理你这种小鬼!” 田青龙气得跳脚,可对方是个王爷,气势上已先输了一截,骂也骂不过,打也打不过,只得怒冲冲地走了。 “他还是个孩子,你何苦跟他较劲?”如玉皱眉,不悦地拂开他的手。 “哼~”花满城冷然睨着她:“若不是我,你可就被他招亲了!” 这笨女人,差点被人给卖了,还傻乎乎地替人数银子! “胡说~”如玉脸一红,嗔道:“他才多大年纪?” “小鬼年纪是不大,奈何家中却有个思春的姐姐!”花满城不客气嘲讽道。 如玉想起田青梅,不觉一呆:“你怎么知道?” 真笨!刚才那小鬼不是问了,对他大姐印象如何?傻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花满城嘲弄地觑着她:“是啊,我怎么知道呢?” 如玉回想昨晚田青梅的神色,以及刚才田青龙那看似无厘头的问话,这才发觉果然象是这么一回事,不禁哑然而笑。 “我帮你解决一个**烦,你要如何谢我?”花满城颇为自傲地睨着她。 她又没请他帮忙,谁让他多管闲事? 如玉腹诽,并不答话,只低头往家中走去。 “喂~”花满城头也不回,手臂一伸勾住她的肩:“陪我去一个地方。” “拜托,”如玉挣了一下没挣开,涨红了脸低声求道:“大街上,拉拉扯扯的不好看~” 花满城瞥她一眼,轻笑:“那进屋就可以拉拉扯扯了?” “你~”如玉无语。 花满城收起笑容,正色望着她道:“去不去?” “哪里?”如玉无奈,只得轻轻颌了下首。 一辆大车无声地驶了过来,停在两人身前,六狼咧唇冲如玉笑了笑,跳下来掀开车帘:“乔医官,请~” 那马车外表看着不起眼,里面布置得却挺豪华,铺锦堆秀的,不失王府气派。,花满城随后进入,如玉弯腰钻进车厢,自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正襟危坐。 花满城随后跟了进来,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离得不远不近,即不过份亲昵,又不显得生分,放下帘子时,忽地念了一句:“现在是太医了!”那语气,似是责备,又似是得意。 六狼一怔,忙道:“是!乔太医。” 如玉大为尴尬,撇过头对着车壁发呆。 花满城也不说话,双手环着胸,往后斜靠在车壁上,只用那双勾魂的凤眼默默地瞅着如玉。 如玉心中惴惴。 怪了,他今天很反常,说是在**,偏偏又一脸严肃;说他在观察她嘛,那目光又未免太过煽情。 搞不懂这只,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如玉猜不透他的心意,自然不敢乱动,只能垂着眼皮专心地对着手指。 马车穿街过巷,很快出了城门,如玉听得外面声音渐稀,忍不住撩起帘子瞅了一眼,见已出了京城,顿时吃了一惊,转头问:“这是要去哪里?” “私奔~”花满城勾唇,绽了一抹邪恶的笑。 “说正经的~”如玉瞪他,这家伙没事就喜欢戏弄她,以看她着急上火为乐,她再不会上当了。 不错,有进步,不但知道分辩真假,还敢瞪他了。 “哈哈~”花满城开怀大笑。 “你笑什么?”如玉恼了。 花满城望着她笑了笑,忽地伸手将她拉了过来,搂在怀里。如玉低呼着挣扎,他微笑,唇贴着她耳边低语:“声音再大点,让六狼来瞧。” 如玉一吓,立刻噤声,被动地微仰着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花满城心中一荡,低首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搂住她柔软的腰肢,将头埋入她如云的秀发中,低声呢喃:“别动,让我抱抱。” 如玉又惊又怕又羞,哪里有心思听他说些什么?握着拳头拼命地捶他,此举无疑是蚍蜉撼树,对他哪有半点影响? [奉献] 第118章 流光抛人 第118章流光抛人 正尴尬间,马车已嗄然而止。 “到了~”花满城率先跳下马车,伸出手来牵如玉。 如玉瞥他一眼,径直提着裙角跳了下来,抬头一看眼前是一道高约二丈的青色砖墙,不禁疑惑地问:“这是哪里?” 花满城并未答话,默然立在高墙下,久久不语。 六狼偷偷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问,如玉心中越发奇怪,也不敢问,只得环顾四周。 却见远处群山环翠,林木葱茏,高高的院墙内,有亭台楼阁隐约可见,只是四处静寂,并无人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花满城忽地牵了如玉的手:“走吧。” “去哪?”如玉正莫名其妙中,他已一手托着她的腰飞身上了高墙,轻松地跃了下去,落在了院中。 “呀~”如玉吓了一跳,低叫:“这是谁家,你也不问过主人,随便就往里闯?” “你见过有偷东西还预先通.知的么?”花满城唇角微勾,牵出一抹嘲弄的笑。 “你说什么?”如玉大惊。 “嘘~”花满城伸指按住她的唇,星眸.半敛,半真半假地睨着她道:“本王今日心情不好,你若乖乖的,我偷了东西就走人;你若是大声嚷嚷,我索性就大开杀戒,灭了他的满门。” “哪有这样不讲理的?”如玉瞠目。 花满城呲牙一乐,笑意却未达.眼底,声音带着揶揄:“金刀狼王,平生杀人如麻,几时讲过理?” 是啊,他若讲理,怎会不顾自己意愿强掳自己到秦.营?怎会这般折辱自己,怎会叛出秦国却毫无愧色? 可看惯了他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模样,突然见他.如此消沉和抑郁,如玉愣了半天,竟是好生不习惯, 默然半晌,她讷讷地逸出一句:“你,你没事吧?” 花满城转头看她,瞧见她眼底的担忧,表情是一.惯的冷漠,声音里却藏着几不可察的温柔:“放心,死不了~” 伸手,牢牢地握.住她的,带着她在别人的家中,犹似闲庭信步,慢慢地穿过郁郁葱葱的树林,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着。 如玉不知他要去哪里,更不知他想做什么,她生恐被人撞见,精神极度紧张,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不停地左顾右盼。 这户人家庭院深深,占地极广,从远处的亭台楼阁亦可看出主人家的尊荣与繁华。好在花满城选的路线十分偏僻,经过的又是一大片果园,一路走来并未见家丁侍卫巡视,也没有遇到半个园丁。 穿过果园,是一片山坡,满山的苜蓿草,仿佛接天连地,在风中摇曳飘舞,山顶上孤零零的长着一棵绿树,浓荫如盖,枝繁叶茂。 “果然在呢~”花满城在山脚停下来,喃喃地低语。 “什么?”如玉一片茫然。 花满城却不再说话,只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仿佛怕她逃走,又似乎要从她的身上获取力量。他用的力道很大,如玉开始感觉到痛,眉尖不由自主地轻蹙起来,咬着牙默默忍受。 好在山坡并不长,再怎么慢也还是爬上了山顶,站到那棵大树底下,清楚地看到山的那一面,一衣带水,满目繁花。更教如玉惊讶的是,十三头狼齐集坡底,正恭恭敬敬地等在坡下。 “都来做什么?”花满城十分不满,冷冷地蹙起了眉峰:“回去!” “爷~”一狼低声道:“大家想送她老人家最后一程,你就别赶我们走了。” 花满城冷然道:“她不会稀罕。” “那也该尽点心意。”一狼的态度是少有的坚决。 如玉听得满头雾水,几只狼取了腰间兵器,纷纷开始在树下挖坑,她越发莫名:“你们做什么?” 花满城满面阴霾,其他人更加不敢说话,都低头做事,很快挖了个约摸三尺见方的坑出来。 三狼神色恭敬地把一直捧在手中的青布包郑重其事地一层层打开,如意细数了一下下,里里外外竟包了有七八层,越发好奇,睁大了眼睛看着,最后露出来的是一只青花素胎的陶瓷瓮。 “爷~”三狼恭敬地把它交到花满城的手上。 花满城捧着瓷瓮默默地站了好一会,这才弯腰,轻轻地将它放入坑中。 哗啦一下,十三狼齐齐跪倒在地,各自叩了三个响头:“啸天十三狼恭送老夫人,愿老夫人一路平安,安享天年。” 如玉见了这架式,渐渐有些明白----那瓮中装的怕是花满城娘亲的遗骸。只是令她不解的是,他为什么没把她葬在摩云崖,却千里迢迢把她带过来葬在此处? 如玉思及此,转头望了望身后这片郁郁葱葱的庄院,心道,莫非花满城买下了这个地方? 正在惊疑不定时,膝间忽地一麻,“啊”地一声低叫,不由自主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十一狼恶狠狠地瞪着她:“老夫人在此,还不跪拜,东张西望地看些什么?” “你们都走吧,我想单独呆一会。”花满城挥手,神色冷冰地吩咐。 “是~”十三狼不敢再说,冲他行了礼退到一旁。 四狼留了一棵树苗,九狼悄悄留下一坛酒,众人鱼贯而退,瞬间没了踪影。 如玉神情尴尬,站起来,不知何去何从,亦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的人,只得默然呆立。 “要走就走吧,我不强留你。”花满城席地而坐,提了酒坛在手,一掌拍开泥封,对着坛口狂饮了起来,刹那间酒香四溢。 如玉叹了口气,重又跪下去,规规矩矩地叩了三个头,这才在他身后站了,低声道:“你慢慢喝,不急。” “怎么还不走?”花满城弯唇牵出一抹嘲讽地笑:“想同情我?” “我不认识路,”如玉简单地答:“你也不需要同情。” 花满城不再说话,狂饮了半坛酒,忽地把酒坛冲如玉面前一递:“一起喝?” “我不会,”如玉摇了摇头,想了想柔声劝道:“你也少喝点。” “你怕什么?”花满城忽地回眸,邪邪地睨着她:“怕我喝醉了撒酒疯,强要了你?” 如玉刷地白了脸色,不闪不避,黑玉似的眸子里漾着温柔的眼波,缓缓地摇了摇头,轻声道:“你不会~” 或许他性子中有轻狂,倨傲无礼,甚至暴戾噬血的一面,他也绝不会把世俗的礼教放在眼里。可不是今天,也不会在他娘亲的面前,做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 “别装得很了解我的样子。”花满城冷哼,喝酒的速度到底慢了下来。 如玉提着的一颗心才悄然放下,不愿打扰他们母子二人独处的时光,悄然挪步想要站得远些。脚下才一动,他的手已倏地扣住了她的足踝:“别走。” “我不走~”如玉迟疑了一下,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花满城这才满意,将身子靠上来,倚着她的肩,嘴里默默低喃。 如玉初时并未在意,以为他在跟娘亲说体己话,后来凝神一听,才知他竟反复吟哦着一阙词:“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如玉默默聆听,细心揣度着词人的心思,配着他低醇柔和的男音,竟不觉听得痴了。 岁月催人,光阴易老,自那个惨淡的黄昏伊始,她的人生,早已是风也飘飘,雨亦萧萧。如今,她只能伴着消逝的流光,虚度着漫长的人生,默默地承受着被人抛弃的噬骨的痛楚…… [奉献] 第119章 桔园飘香 第119章桔园飘香 随着时间的推移,夜风越来越凉,四野都是幢幢的黑影,伴着林间乌鸦呱呱的叫声,阴森中透着凄凉。 如玉又饿又累,坐在风口上吹了数个时辰,早已是遍体生寒,双膝也曲得麻木,实在冻得受不住,犹豫了片刻,极小心地托住他的头,一点一点地把自己挪出来,把他靠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许是太累,亦或是太过悲伤?(虽然她很怀疑,这样一个凶残成性的男人,究竟懂不懂什么叫悲伤?)然而,在这个过程中他始终没有醒,却教她长吁了一口气,抬袖抹了下额上细密的汗水,在转身离去的瞬间,眼角瞥到那棵孤零零躺在地面的树苗。 在心底挣扎了许久,如玉低叹一声,终于认命地弯腰捡起了那棵无法分辩品种的树苗,默默地栽在了坟头上。 好吧,她不是怕花满城,更不是想讨好他,而是出于对一个逝去的老人的尊重,才会这样做。 如玉默立在坟前,努力安慰自己,转身欲走,一只手忽地扣上了她的腕。 花满城缓缓睁开眼睛,于一片朦胧中瞧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心中升起一丝暖意,唇角漾开一抹浅笑:“去哪?” 如玉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挣脱,然而他力气奇大,哪里摔得开?她尴尬地涨红了脸,低声叱道:“放开我!” 他轻松地握住了她的腕,触手竟是一片冰凉,低咒着一跃而起:“该死!怎么不早叫我?” 就说这丫头又倔又傻吧?明明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偏要硬挺着生受!合着那身体根本就不是她的,随便怎么糟蹋都行,真是让人又恨又疼! 心知不论怎么说,都逃不掉一场责骂,如玉索性闭紧了嘴巴,一声不吭地揉着僵硬的脖颈。 今夜无月,只几颗稀疏的星子挂在天边,她昏昏沉沉哪还辩得出时辰?只想着回去喝一碗热乎乎的老姜汤,再蒙头大睡一场。 “别傻站着,走动一下~”花满城低叱一声,拉了她就走。 “呀~”如玉没有防备,被他的蛮力拖得一个趔趄撞进他怀里,臊得满面通红,低叫:“别拉着,我自己会走!” “站都站不稳了,还逞什么强?”花满城冷声训斥,不由分说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老实呆着,乱动就把你扔在这里~” 与其让他抱着走,她倒情愿被他扔在这里! 然而,熟知他的脾性,如玉只敢在心里抗议,嘴里却是一句也不敢辩,就恐一个闹不好,惹恼了他,不知还要生出什么事端? 值得庆幸的是,这里荒郊野外,又是夜深人静,没有半个人看到,否则羞也羞死! “这帮兔崽子,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花满城在桔林间跳跃飞蹿,不满地低声抱怨着。 好象,是某人亲自把人轰走的? 如玉暗暗腹诽,闻着夜风送来的幽幽桔香,忽觉饥渴难耐----枯坐了那许久,他总算是喝了一坛酒,她却是滴水未沾,粒米未进。 花满城低头,瞥见她微蹙着秀眉,一副竭力忍耐的模样,微一思索,笑了:“橙园的桔子很甜,要不要尝一尝?” “不~”如玉小声,坚决地拒绝。 不问自取是为偷,她可不做这种事。 可惜,肚子不争气,偏偏在这时传来咕噜一声,在静谧的夜晚尤其响亮,如玉大为尴尬,恨不能地上突然裂开一条缝让她钻进去! “呵呵~”花满城忽觉满腹的阴霾消失殆尽,逸出轻笑,转头四顾,找了片干净平整的地面放她下来:“等着,我去摘。” 如玉还未回过神,却见花满城随手一掌击向身旁的桔树,扑簌簌一阵响,熟透的桔子如雨点般落了下来,砸在草丛里,滚到她的脚边。 “呀~”她错愕地瞠圆了眼睛,掩唇低呼。 他们只得二个人,哪吃了这许多? “吃吧~”不容她抗议,他已弯腰捡起一颗桔子,剥开送到她面前。 “我……”如玉直觉地偏头避开,慌张地道:“自己来~” “让你吃就吃,哪这么多废话?”花满城轻喝,不由分说地将桔子塞进她嘴里。 “唔~”她的惊慌和讶异被清香四溢的桔子堵住。 好在花满城喂了她一个桔子之后,并未继续如此亲密的动作,只不停地抛着一颗桔子,眸色朦胧地低问:“甜吗?” “……”如玉顿时满面通红。 “记得很小的时候,娘曾跟我说过,橙园的桔子是世上最甜的~”花满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略略嘲弄地掀起了唇角:“显然,这又是一个谎言。” 莫非,这里竟是老夫人的家?所以,他才会不远千里,把老夫人的骨灰带到这里安葬? 如玉心中一动,霍然开朗,忙不迭地咽下口中桔子,讷讷地答:“甜~” “真的?”花满城倒没想到她会回答,惊讶地转头看她。 “真的!”象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如玉忙又剥了一个桔子塞进嘴里,含糊地道:“你也知道,我从不骗人~” 花满城微笑,眼神怪异地睨着她:“这个也甜?” “甜!”如玉肯定地答,用力咬下去,却咬了一口沙,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地僵在当场。 “傻瓜~”花满城低叹,上前一步捉住她的手,举高了在她面前摇了摇:“栽了树,没洗手吧?” 傻女人,难道他带给她的伤害还不够深吗?为何她竟不知怨恨?在这样的时刻,没有拍手欢笑,反而努力地安慰他? 如玉的脸哗地红透到了耳根----她还以为他醉得一塌糊涂,什么都不知道,却原来,他什么都清楚? 花满城上前一步,轻轻地将她拥进怀里,贴着她的耳,近乎无声地低语:“谢谢~” 这一辈子,他亲手毁掉的人不说一万也有八千,从来不觉有何不妥。为何独独她轻易地牵动了他的情绪,惹起了他的愧疚,如此强烈地想要弥补? “呀,放开我!”如玉又羞又气,又惊又骇,哪里还有心思去分辩他说了些什么? “汪汪汪!”狗吠声打破了夜的沉静,也令如玉停止了挣扎,眼里升起惊恐----糟糕,被人发现了! “抓贼啊,有人偷桔子!”火把和人声鼎沸起来。 “快跑!”花满城呲牙一乐,抱起她愉悦地蹿入了果园深处,身后是一连串的兵荒马乱…… ps:前段时间因为某些原因停更了两个多月,抱歉。从今天开始,保持更新。 [奉献] 第120章 晴天霹雳 第120章晴天霹雳 夜色岑寂,楚临风看着紧闭的门扉,再望向静静谧无人的街道,心知自己整晚的等候只怕是落了空----其实,就算见到乔彦又能如何呢? 两人之间除去公务,私下并无任何交集。乔彦既没有义务倾听他的烦恼,也无法助他脱离目前的困境。 可,明知如此,为何素来冷静理智的他,却依然傻傻地在这里守了一晚? 似乎,唯有在第一时间亲口告诉她自己的决定,才能稍稍弥补对她的愧疚,令自己那颗充满了不安和焦躁的心稍稍平静。 可惜,上天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他。 楚临风苦笑一声,只得带着满腹心事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地折回王府。 德武在大门外焦躁地踱了几千个来回,乍然看到他,立刻迎了上来:“王爷,怎么回得这么晚?” 楚临风并不答话,推开他殷勤掺扶自己的双手,头也不回地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王爷~”跟在他身边时日已久,德武何尝不知他情绪低落?犹豫了一会,还是紧走两步赶上来,又是惶恐又是好奇地压低了声音禀报道:“老爷和夫人请王爷过去说话。” 楚临风瞧了德武的神色,略一思索,已知二老深夜不睡所为何事,但他此时哪有心情与两老周旋? “就说本王还未回府。” “这……”德武尴尬地垂着手:“恐怕不妥吧?” 午后宫里来人,又是圣旨,又是霞帔,再加上一大堆的金银珠宝,说是赏给靖边王妃的。这十几年来,他们一干兄弟跟着楚临风出生入死,不曾片刻离过左右----他身边连个女人都不曾见过,怎会突然冒出一个妻子? 对这个可说是从天而降的靖边王妃,别说两位老人莫名其妙,这帮兄弟又有哪个不是好奇得要死? “妥与不妥,本王自有决断。”楚临风面有不悦。 “呃~”德武被训得一缩脖子,小声嗫嚅:“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是早晚要解决的问题,何必拖?” 王爷不是说过: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此事悠关王爷的终身,绝对不是拖一拖就能带过的事情,何必让两位老人和大伙徒受煎熬?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楚临风默然半晌,终于折向内堂。 “王爷~”德武见他让了步,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跟上去:“颜如玉是谁啊?” 不能怪他多事,实在是老爷和夫人的反映太过强烈----那模样,哪里是喜事临门,简直是如丧考妣! 楚临风蓦地停下脚步,厉眸斜眼冷然扫向他。 德武机灵灵打了个寒颤,小跑几步,大声禀报:“老爷,夫人!王爷回府了~” 他的一声吼,似一道惊雷,劈开了天幕,如坐针毡的楚氏夫妇双双迎了出来。躲在暗处等着答案的众人也都忍不住一涌而出。 当着一干仆从和属下的面,楚云深还算沉稳,未将内心的困惑和震憾形之于表面。 楚氏却无法控制激动的情绪,几乎是扑过来握住他的手:“临风……”,才一开口,声音已然哽咽。 楚云深皱眉:“夫人~” 皇上下旨封赏,怎么说都是喜事,她却当着众人面哭泣,传扬出去,岂不是大祸临头? 发觉失态,楚氏忙轻拭眼角的泪痕,拉了楚临风进内堂,关上门把一切好奇的目光隔绝在外面。 “临风,究竟是怎么回事?”与其说是责备,楚云深的困惑更多一点。 “过几天我会去朗梨接如玉进京。”楚临风避而不言,低声交待。 “颜家婚事已退,谁准你去朗梨?”楚云深气急败坏,声音不自觉地严厉起来。 楚颜两家几十年的交情,他何尝不知当初做出退婚的决定对如玉太过残忍?更何况,现在如玉已殁,颜怀珉对楚家更是深恶痛绝,又怎会给他好脸色?临风堂堂一个王爷,还怕没有女人,何苦送上门去给人羞辱? “此事我已面禀皇上,待手边事交待清楚就动身。”楚临风只做未觉,自顾自地交待着。 想着早逝的如玉,楚氏悲从中来:“临风……” “咳~”楚云深轻咳一声,使眼色止住楚氏,努力放缓了语气劝:“临风,爹知道你是个有担当的男儿,不愿意负了如玉。可退婚已成定局,时隔一年你再跑去,颜家能给你好脸色吗?” “我已禀明了皇上,若不把如玉接来就是欺君。”楚临风淡淡地道。 当初嫌弃如玉受辱退了亲事,颜家默默忍受;如今事过境迁,自己处境困难,又拿如玉做接箭牌,就算是听几句埋怨,受些训斥,也是他欠如玉的,应该还。 “欺,欺君?”楚云深吃了一惊,霍地站了起来,声音都颤了起来:“若如玉不来,会,会怎样?” 楚临风沉默以对。 现在想一想,自己拉上如玉做挡箭牌实在是兵行险着----万一颜家坚决不肯原谅他,又或者如玉已另嫁他人,他要如何了此残局? 楚氏见他表情沉重,立时把对如玉的愧疚扔到九霄云外,急切地拽住他的袖子:“临风,你战功彪炳,皇上当不至为了这种事赐你死罪吧?” “妇道人家,懂什么?”楚云深心中焦躁,大声训斥:“伴君如伴虎,皇上的性子,岂是你摸得透的?” 再说,连金刀狼王都已归顺朝庭,如今四海升平,皇上已无后顾之忧。 常言说得好:飞鸟尽,良弓藏。 谁知道皇上会不会为了打压贤王的声势,杀一儆百,拿临风开刀? 退一万步说,欺君可大可小。就算皇上念其有功,不给他个诛九族,杀头的罪名,这王爷的位子只怕没有坐热就要易主! “这,可如何是好?”楚氏吓得面色惨白,失声惊呼。 如玉如果还活着,她就算是去她面前下跪也要求得她的谅解;可如今她已香消玉陨,又到哪里去变出一个如玉来给皇上看? “放心吧,”楚临风恢复了淡定:“我会亲自去朗梨,无论如何也会求得颜伯父的谅解,迎回如玉。” “可……”楚氏面如死灰,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办法把如玉的死讯告诉他。 “不早了,爹娘休息吧。”楚临风心事重重,并未察觉二老神情有异,转身离去。 [奉献] 第121章 晴天霹雳(下) 第121章晴天霹雳(下) “老爷~”眼见楚临风不肯解释,径自回了房,楚氏颓然跌坐在椅子上:“这可如何是好?” 楚云深情绪大乱,声音严厉:“慌什么?” “都怪你~”楚氏忍不住滴下泪来:“当初若不是你绝情,玉儿也不至于就……” 楚云深疾走几步按住她的嘴:“嚷嚷什么?还嫌不够心烦吗?” “我……”楚氏又是委屈又是伤心,越发泪下如雨。 “别哭了~”楚云深何尝不是心乱如麻?长叹一声,放低了声音安抚:“光在这里哭天抹泪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要弄清临风为何突然要娶如玉?” “临风的性子,你还不清楚?”楚氏忍不住嗔怪:“刚才不肯说,再问也是枉然!” 楚云深也知她所说有理,沉吟片刻,把德武唤了进来:“德武~” “属下在!” “明天辛苦你一趟,”楚云深客气地道:“散朝之后把平西将军请过来,就说我有事找他。记住,千万别让临风知道,明白吗?” “是!”德武应声退了出去。 “老爷,”楚氏忧心冲冲:“这事,能解决吧?” 若只是要个靖边王妃,此事倒也不难。可天底下女人如此之多,临风为何偏偏扯上已殁的如玉呢? 楚云深逸出几不可察地低叹,转身进了内室:“不早了,睡吧。” 这一晚,楚府诸人各怀心事个个彻夜无眠;如玉却是一夜无梦,洗漱完毕出了门也没见花满城来搔扰。她落得悠闲,在街边用过简单的早点,直奔太医院。 她埋首在旧卷宗里,研究着前人的医案,倒也自得其乐,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转眼已到了申时末,众人纷纷离座回府。 “乔彦!”孙逐流一阵风似地刮了进来,拖了如玉就跑:“快快快,跟我来!” “孙将军~”如玉身不由己,被他拽得踉跄着往前冲,引得众人侧目,压低了声音嚷:“你干什么?” 孙逐流浑然不觉,神色激动地拉着她往前冲:“我好不容易才堵到临风,可不能让他再溜了~” “有……什么事吗?”如玉心中惴惴。 “先上车~”孙逐流早有准备,把她塞进事先备好的马车,弯腰跟着钻了进去,放下帘子,一个劲地催促:“快快快,去雍雅阁!” “到底怎么了?”如玉越发惊疑。 “嘿嘿~”孙逐流瞅着她直乐:“好事!” 这段时间,他一直为临风与乔彦之间那份几不可察却确然存在的默契而烦恼,为此谁能想到一觉醒来,临风那小子居然成亲了? 虽不知他抽什么风,已然断掉的姻缘要重新续起,但对他而言却是天大的喜讯,终于放下心中的那颗大石。 “什么好事?”如玉略略安心。 “等临风来了,你直接问他吧。”孙逐流卖着关子,眼中神彩奕奕。 “哦~”被他激昂的情绪感染,如玉露出浅笑:“莫非皇上又有封赏?” “封赏?”孙逐流笑了。 短短的十年间,临风从一名默默无闻的小卒,升到靖边王的宝座,已然位极人臣,可没办法再往上升了。 财富于他也不过是过眼云烟,何曾令他心动? 如玉自知失言,讪讪地转过头去看着窗外。 “将军,雍雅阁到了~”车夫的提醒,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走!”孙逐流轻快地跳下马车,返身去牵如玉。 如玉避过他,自行跳了下来:“将军,请~” 孙逐流颇为不悦,蹙起眉头:“这里又不是朝堂,你我之间何必如此生疏?” 如玉微垂着头,只做未觉,越过他进了雍雅阁:“几楼?” 她并不是木头,孙逐流对她的这份关切如何不知?可惜,两人身份悬殊,再加上经过梨园一事,她已心如槁木,自忖已是一生孤苦,哪里还存着风花雪月的心思? 他的态度越殷勤,她越发要同他划清界限,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好在孙逐流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加上今日心情愉悦,也就不再计较,加快脚步抢到她前面引路:“我订了二楼的包间,临风这小子也不知到了没有~” 楚临风已然在座,听到脚步声放下手中茶杯,微笑:“逐流,你……” “迟了”二字在看到他身后那抹素雅的身影时嘎然而止----乔彦,他怎么也来了? “乔彦见过王爷~”如玉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乔,太医好。”临风机械地回了一礼。 昨晚痴等了一晚,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可真见到她的脸,却只胸口涨痛,喉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受不了你们!”孙逐流哇哇大叫:“大家都这么熟了,这些虚词客套的官场文章可不可以免了?” 如玉抿唇一笑,悄没声息地拣了墙角的位置坐了,取了一盏茶在手里,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临风!”孙逐流眼望着楚临风:“现在可以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吧?” 楚临风怔怔在看着如玉,脑子里乱轰轰地,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喂!”孙逐流见他不吭声,当胸一拳击了过去:“你小子太不够意气,还说是兄弟,什么时候你府里多了一位靖王妃,我都不知道……” “靖王妃?”如玉吃了一惊,蓦地抬起了眼帘。 他成亲了?什么时候? “逐流~”楚临风面色一变,立刻阻止----他没想过要瞒乔彦,可是却不是在这样的场合,更不应该由逐流来说。 “是啊~”孙逐流装做没有看到,掉头望向如玉:“你不知道吧?临风在故乡有位结发妻子,叫颜如玉。昨天已由圣上亲口封了靖边王妃了!” “咣当”如玉手一抖,茶杯铿然坠地,滚烫的茶泼在身上,碎片飞溅起来,在她的手背上划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乔彦!” “小心!” 楚临风和孙逐流惊呼着,一左一右,电一般飞掠过去,护在她的身前:“你不要紧吧?” 如玉直直地望着楚临风,一脸震憾,眼神迷茫而困惑,红唇翕动,半晌才吐出三个字:“颜如玉?” [奉献] 第122章 芳心如裂 第122章芳心如裂 如玉自以为石破天惊地那一问,实际却并未发出声音,但她脸上那极度震憾和惊骇的表情却如一面明镜,真实地昭示出她此刻的心情。 孙逐流瞧在眼里固然是又妒又气,楚临风却是又惊又愧还夹了些几不可察的欢喜和浓浓的苦涩…… 他当然也想过她乍然听到这个消息时会感到惊讶,却万万没有料到她的反映竟会如此激烈。竟令感情一向波澜不兴的他,不自禁了生出一丝罪恶感。 “皇上召我进宫,突然作伐,我……”在父母面前都未曾做过半句解释,此时却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似乎必需要说些什么来减轻她受到的冲击,然而却在看到如玉那双浸满了悲愤的明眸时,又嘎然而止。 他只是一时情急,想暂时应付掉眼前的难关,以后再做打算,不料皇上步步紧逼,现在作茧自缚,怪得谁来? “皇上亲自做伐?”孙逐流心思玲珑,只略一思索,立刻猜到要害:“司马毅看中你了?想拉你入伙?” 姜是老的辣,司马老贼,竟然想出釜底抽薪这着棋!果然够狠! 楚临风沉默----现在谁家的女儿还是重点吗? 早知他成亲的消息会令乔彦如此难过,他应该----想到这里,他忽地怔住。 不论是否出自本意,他只是决定了自己的终身----又何需经过乔彦的首肯,更不必在乎她是否难过? 战场上瞬息万变,往往在刹那间做出的的选择即可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数万人的生死!多年的戎马生涯,早练就了他遇事当机立断的果决。 可现在,面对乔彦,他却产生了动摇和怀疑----面对逐流的友情和暧昧不明的花满城,他选择退让和成全,是对的吗? 如果……乔彦心里的那个人是他呢? 他迅速撩起眼皮瞟一眼如玉,想要从她的眼里找寻答案。 如玉死死地咬住牙关,面色惨白如纸。 她还以为,他突然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至少在内心深处,一直对她、对颜家心怀愧疚,才会在尘埃落定之后,竭尽最大的努力去弥补曾经带给她和颜家的伤痛。却原来,这仅仅是他的又一次身不由己! 不论是一年前,还是一年后,自己于他都不过是一件不乘手的兵器,对敌时仓促提起,危机过后随手抛弃? 可是,就算是一件兵器,也该有自己的人生,他有什么权利来随意更改、决定她的命运?他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她?怎么敢?! 而她这一辈子,难道注定了要任人搓扁捏圆,没有丝毫的主动? “……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那位颜姑娘是什么时候找到的?”三个人里,唯有孙逐流的情绪高昂,解决了疑问,便兴致勃勃地开始八卦,以肘撞了撞明显心不在焉的楚临风。 “啊?”楚临风霍然惊醒,回过神来,茫茫然地答:“你说谁找到了?” 事已至此,乔彦喜欢的人究竟是谁,还重要吗? “还能有谁?”孙逐流白他一眼:“你的准新娘,我的准嫂嫂!我记得好象在肃州时曾听说她失踪了,怎么,现在找到了?” 楚临风皱眉,不愿意在如玉的面前谈论如此敏感的话题,偷偷地瞥她一眼,含糊地应了一声:“唔~” “喂~”孙逐流放下心来,喜笑颜开:“哪天有空,我去府上拜见一下新嫂嫂?” “我还有事,先走了!”如玉仓促地站了起来,白着脸往门外走,偏脚下虚浮,差点撞翻桌椅。 亏得孙逐流手快,立刻按住桌面;楚临风离她近,想也不想伸手去扶她:“小心!” 如玉似被火灼了一般,迅速挥开他,厉声喝道:“别碰我!” 她脸上的愤怒太明显,让楚临风想假装无事都做不到,一只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进退不得,脸上浮起一抹狼狈的暗红。 “乔彦?”孙逐流吓了一跳,先是一怔,随即打个哈哈替她掩饰:“是不是太医院那帮家伙欺侮新人,把最苦最累的活都派给你了?所以,你的火气才特别大?” 如玉何尝不知自己失态了?她强自镇定下来,想要粉饰太平,努力了几次,终于牵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不起,昨天给邻居看诊,一夜未合眼,我先告辞了……” 殊不知,她胡乱瞎编的一个理由,却刚好解释了楚临风心中的疑惑。 “啊,哦~”楚临风露出释然的笑容,摇手道:“不要紧,既然乔兄弟累了,那就快回去休息吧~” “乔彦~”孙逐流急忙追出去:“我送……” 她的样子,虚弱得仿佛风一吹就会倒,教他怎么放心她一个人走? “不必~”如玉快崩不住,冷着脸**地回绝。 “逐流~”楚临风一把拽住他的腕:“随她去吧~” “可是~”孙逐流还想跟,只在这一犹豫间,如玉已风一般卷出了雍雅阁的大门,消失在了人群里,勿自从窗口探出头张望:“她,不会有事吧?” “她是大夫,调理自己的身子,应该还能做到。”楚临风勉强按捺心底的担忧,淡淡地道。 “那可不一定~”孙逐流冲口而出:“我看她好象打击不小……” 话毕,忽地发现此言不妥,想要收回已是不能,只得尴尬地轻咳一声,移开目光盯着光洁的地面。 地上的碎瓷在阳光的反射下发出熠熠的光芒,他的一刹那的心乱----忽地感觉那碎了一地的瓷片,好象如玉碎裂的芳心,大刺刺地摊在地上,刺目又刺心。 临风退出所带来的喜悦,给乔彦强烈的反应,冲刷殆尽,恰似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来,心凉了一截。 就算临风成亲了又怎样?乔彦自始自终连正眼都没有看过他,他在她心底的份量如何,已可想而知。 他对她的感情,不过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罢了! 认清了如此残酷的事实,孙逐似霜打的茄子----焉了。他匆匆扔下一句:“我还有事,走了。” 说完,也不看楚临风做何反应,卒然离去,只余下楚临风一人,独自凭栏,被日渐沉黯的暮色包裹,模糊了面容…… [奉献] 第123章 小巷偶遇 第123章小巷偶遇 如玉心中似压着一块石头。闷得透不过气,失魂落魄地在街头漫无目的地疾走了一阵,待停下脚步才发现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乌衣巷外。 痴痴地望着曲折幽回的小巷深处那座小巧的四合院,她不禁再一次泪流满面。 这一年来,领到的俸禄连一分一毫她都舍不得花,全都存起来,就盼着早日筹够一千两,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到楚临风的面前,清清楚楚地表明自己的身份,与他划清界限与过去彻底做个了断,光明正大地回家! 眼看离梦想越来越近,可是现在,楚临风随口一句话,残忍地打碎了她的希望,更无情地将她归家的路堵死,使她再也不能以颜如玉的身份回到颜怀珉的身边,侍俸日渐衰老的父亲! “兰子,饭做好了,你爹咋还没回来?到巷口去看看!”柳青娘尖细的嗓子穿透暮色撞进她的耳膜。 “要去你自己去~”如兰仍记恨颜怀珉要她退还楚家财物的事,赌气不肯去。 “死丫头!”柳青娘提高了声音骂道:“不就是几匹锦缎,连爹都不认了?快去。小心打折你的腿!” 如玉一惊,扭头往巷外疾走。 吱呀一声,门开了,如兰极不情愿地噘着嘴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不满地小声嘀咕:“要找让他自己找个够好了,干嘛连累我……” 巷弄窄小,加之此时天色已晚,并无多少行人,如玉听得清清楚楚,想着颜怀珉一把年纪,每日里茫无头绪地偌大的京城里四处奔走着寻她的那份凄凉与无助,泪落得越发急。 她心中悲苦,又防着如兰赶上来认出她来,低了头匆匆而行,冷不防在转角处与人撞了个满怀。 颜怀珉想着心事,待发觉有人跑过已是避之不及,究竟年老体弱,加之心神恍惚,竟“啊呀”一声,被撞得仰面跌倒在地,手中药箱,板凳,旗幡散落一地。 如玉又急又愧,忙蹲下去帮着捡拾物品,口中一迭声地道歉:“对不起,是我没瞧清。老丈没事吧?” “不敢~”颜怀珉扶着腰挣扎着坐了起来,瞧见她绯色的官衣,吓得变了颜色:“是小民走神了,未能及时规避,冲撞了大人,还请万勿责怪……” 蓦然听到这把熟悉的声音,如玉呆若木鸡,拾在手中的物什哗啦掉了一地,再也动弹不了半分。 爹,竟然是爹?! 颜怀珉生恐被怪罪,一个劲地作揖赔罪:“大人,请恕小民无状?” 如玉化身石象,死命地垂着头,紧紧地咬着唇,不敢动更不敢说话,就怕一张嘴会控制不住扑到他怀里号啕大哭。 “大人?”颜怀珉见她不吭声,不觉心生迟疑。 “爹~”如兰在远处听到动静,飞奔了过来:“你怎么了?” “乔大人!”三狼忽地自暗处闪了出来,一把拖了如玉就走:“原来你在这里,教属下好找!快快快,我家王爷有请!” 如玉身不由己。被动地被他拽着前行,几次想要回头观望,终是敌不过他的力气,未能如愿。 如兰赶到,把颜怀珉搀了起来,怒视着三狼的背影,愤愤地低咒:“横什么横,不过是个六品的小官,被本姑娘逮到,非让姐夫教训你一顿不可,哼!” 颜怀珉怔怔地盯着如玉消失的方向,忍不住踉跄着追了几步----这声音,这身形,怎么那么象玉儿? “爹?”如兰惊讶地拽着他:“你干嘛?官字两个口,咱们惹不起!” 瞧他那架式,该不会撞得傻了,真想追上去与人理论吧?俗话说,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她也只敢随口骂几句泄愤罢了,况且,他只是摔一跤,并未受伤呀~ 一句话点醒了颜怀珉。 他真是老糊涂了,撞他的分明是个男子,而且身着官服,又怎么可能是玉儿?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慢慢地折返,蹲下去重新捡拾东西:“走吧,咱们回家~” 三狼挟着如玉奔了一道街,这才松开她退到一旁。恭恭敬敬地垂着手道歉:“乔大人,事急从权,请恕属下无礼~” 如玉听而未觉,怔怔地回头----暮色苍茫,哪里还有颜怀珉的影子? 三狼见她双目赤红,颊上犹自挂着泪珠,不觉心生怜悯:“大人请放宽心,左右是在京城,若想见的话,以后有的是机会。” 一句话,勾起如玉心中的隐痛,情难自禁,掩面啜泣了起来。 以后?被楚临风这么一闹,她哪里还有以后? 自相识以来,不论花满城如何折磨她,不论她受到多大的屈辱,更不论身处多么艰苦的环境中……如玉始终清清冷冷,几曾有过如此激烈的情绪? 三狼吓了一跳,不敢碰她更不敢离开,只绕在她身边,讷讷语不成句地劝说:“乔,乔,乔大人。有话好说,你,你别哭啊~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也不好看哪~” 糟糕,这画面若是被主子瞧见,他可以直接把刀往脖子上抹了! 好在如玉自制能力颇强,他说得又在理,加上这也不是哭一场就能解决的问题,她哭了一阵。也就慢慢收了声。 三狼长吁一口气,忙劝道:“时候不早了,大人明日还得应值,不如早些回去休息?” 如玉瞥他一眼,淡淡地道:“你跟踪我?” 她不傻,三狼会在这紧要关头突然杀出,说是偶然未免太过牵强。 三狼被她拆穿也不尴尬,坦然一笑:“大人别恼,主子是从大人的安全考量,这才……” 如玉疲倦地抚着额,淡淡地打断他:“我累了~” 用脚趾头想也知这定是花满城的主意,责怪他又有何益?而且,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她打得晕头转向,已没有力气跟他生气。 更何况,花满城固执骄横,独断专行也不是一天两天,才不会因为她一生气,就立刻改过自新! “大人在此稍候,”三狼何等机灵?立刻借此岔开话题:“我去雇一乘小轿,马上就来。” 如玉愁肠百结,已无力驳他,只软软地靠在墙上,默默地望着乌衣巷的方向,发呆…… ps:说实话,这段时间忙得晕头转向,一度使我萌生了弃坑的念头……不过,看到文下那么多忠实的读者,实在没有弃坑的勇气,想了想,还是咬牙坚持下来。大家,表砸我,我会努力抽时间更新……(,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奉献] 第124章 初遇圣颜 第124章初遇圣颜 第二日到得太医院,轮班排来,该着如玉进宫侍直。钱铮友见她颇有倦意,感念她上次替他入宫,自告奋勇替她当值。 如玉唯恐孙逐流再来闹,更怕花满城来追根究底,想着进宫暂避一时,落个耳根子清静也不错,于是婉言谢绝。 这一回她有了经验,午时一过就紧随着敏语堂,一起乘了车去西直门。当值的侍卫依稀对她还有些映象,胡乱验过腰牌也就放行了。 刚进到公所,办好交接,就有内侍来把敏语堂叫走,说是十四皇子有恙,留下如玉独自在公所待命。 她乐得自在清闲,整理下医案,研读些医书,不知不觉已是日落西山,夜幕高张了。 简单地用过晚膳,如玉缓缓踱出公所,鼻端是花香阵阵,耳边是秋虫呢喃,极目所望是繁星点点。 相对浩瀚的宇宙,人之一生如白驹过隙,所谓的痛苦也不过是弹指一挥----就算不能以如玉的身份回归颜家又怎样?谁也不能抹杀她是颜怀珉的女儿的事实,更无权阻止她在父亲面前尽孝! 这么一想,如玉不禁豁然开朗,郁在心中的那股浊气吐出来,连步履都变得轻快了几分。 她心情放松,不觉走得远了些,待得驻足,发现已离开了公所的范畴。 敏语堂还在十四皇子*中未回,若是此刻有人传唤,后果不堪设想。这么一想,如玉心中发急,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终于忍不住在御花园中奔跑了起来。 “什么人?”暗夜里,低低地喝问传来,声音虽不高却自有一股威严。 “谁在那边?”如玉下意识地回头,待得停步四顾,却不见半个人影。 她正在惊疑间,假山后传来低低地喘息,略停了片刻,声音再次响起:“你且过来~” 如玉一惊,听声辩气,已知那人似患有重病,也顾不得多想,立刻绕过假山,果然在一棵桂花树后依稀看到一团蠕动的暗影----那名男子似乎正试图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我来扶你~”如玉奔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搀住了他的臂。 “大胆~”孙擎苍微微蹙眉,喝叱着想要摔开她,忽地一阵头晕目眩,忙闭目深呼吸,不得已借她的力稳住身形。 树影下光线暗淡看得并不真切,加上如玉进宫时日短,不会从衣饰上分辩身份,急切间未想太多,伸手探上他的额:“老伯何处不适?别动,我替你瞧瞧~” 一声老伯,令得孙擎苍到嘴的喝叱咽了回去----竟然连他都不认识? 他微微睁眼,瞟了一眼她绯色的官服,立刻确定了她的身份----贤王举荐的太医,乔彦! “你,会治病?”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淡淡地睨着她。 星光下看不真切面容,他又隐在树后,只见他素衣素服,如玉以为是宫中年老失势的太监,有了病也不敢到公所去瞧,只能躲在假山后独自呻吟。 她心中不忍,笑着温言安抚道:“老伯放心,在下是太医院新进太医,乔彦。普通的病患,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她一边说,一边已将他衣袖略略上挽,伸指搭上了他的脉门。这一搭上脉,已有几分把握,示意他张开口,瞧了瞧舌苔,问:“老伯此症已有多久了?” “呃?”孙擎苍微微一窒,诧异地瞥了她一眼,不信这么短的时间里,她就能看出门道? “老伯此为旧疾,每遇气候变化或是情绪波动必为所累,病呈跳痛,经年不愈,且发作时眼角疼痛,怕光趋避,不知所说然否?”如玉不理他,自怀里取了针盒置于草地上。 见她说得有理,孙擎苍不觉沉吟----他这陈年痼疾,太医院固然有所医,然而因此病发作于脑,太医们畏于天威,恐担责任,下手皆不敢随意,大多采用调理止痛等保守治疗之法,未见其功。 贤王既然大力保举;逐流那小子从来都是目中无人,对她却是赞不绝口;就连一向沉稳大气,公私分明的楚临风对她也是赞赏有加,想必,她还是有所擅长的吧? 倒不如,乘她未发现他的身份之前,姑且让她一试? “嗯~”这么一想,孙擎苍也不急于纠正她,慢慢地道:“朕……真正算起来,我这病也有快二十年了,不知乔大人有何良策?” “二十年?”如玉低头摆弄针盒,随口答道:“拖了这么久?” “不能治了?”孙擎苍略感失望。 “不是,”如玉微微一笑,取出银针对他晃了晃:“只是略需一些时日罢了。” 侍卫循声找来,瞧了那明晃晃的银针吃了一惊,正欲抢上前来喝止,孙擎苍眼角余光已然瞥到,偷偷地摇了摇手,示意他不要干涉。 他谅她也没那么大的胆,敢在宫中要他的命? 只耽搁了这么一小会,如玉已已按上他的太阳穴,温软的指腹轻轻推揉,嘴里低声安抚:“别紧张,放轻松,闭上眼睛什么也别想……” 孙擎苍一惊,如玉右手握住的银针已快速往太阳穴扎了下去。 暗处的侍卫已吓得手足发软,张了张嘴竟未发出半点声息。 如玉取了另一针在手,见他一脸震惊,忍不住取笑道:“怎样,扎过之后发现扎银针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也不怎么疼吧?” 孙擎苍神色僵硬,极不自然地轻应了一声:“嗯~” 如玉快速找准另几个点,把银针一一扎下去,完了抱着膝在草地上坐了,柔声道:“我回去再给你开个方子煎了,你有空到公所来取,好吗?” 孙擎苍崩着脸不吭声。 如玉只当他不安,也不理他,径自望着黑漆漆的树影发呆。 孙擎苍实在忍不住,出声提醒:“你一直呆在这里,公所没人也没事?” “啊!”如玉这才猛然省起敏语堂不在公所,惊叫一声,匆匆站起来,撒腿就跑。 “回来!”孙擎苍又惊又气,压低声音喝道:“我的针还没取呢!” “啊呀~抱歉,敏大人应疹去了,公所没人,我一着急就……”如玉忙又折返,嘴里忙着道歉,下手却并不鲁莽,轻巧地将针取回,装进针匣,转身又跑。跑到一半,她复又回头,冲他低嚷:“老伯,别忘了到公所来拿药啊~” 见她跑远,暗卫这才从藏身处跑了过来,跪在他身前:“皇上恕罪!” 孙擎苍不语,目送着如玉的身影没入暗夜,冷声叱道:“糊涂!”然而,转过头去,眼角已绽开一抹淡淡的微笑…… [奉献] 第125章 相约再期 第125章相约再期 急匆匆返回公所。敏语堂竟依旧未归,所幸问过切造何允直,她离开期间,公所一切如常,并无人传唤。 如玉这才松了一口气,忙静下心来,细细回忆之前的脉案,仔细斟酌之后开了方子交予切造:“有劳何大叔了。” 本朝规定,太医授正七品,许用六品冠带,切造只得从八品,官职上差了好几级,如玉这一声大叔唤来,何允直哪里敢当,慌不迭地拱手:“有事大人只管吩咐,下官份所应为,自当竭尽所能~” 他将方子接在手里,却并不即刻就去拣药:“只是宫中用药皆有定规,却不知这药是何人所用?” 如玉在家里和军中施药于人已成习惯,因此当时概然允诺,也不觉有何不妥。这时被何允直一问,才发现此举有些莽撞。 “方才在御花园偶遇一位公公身体不适,替他把脉开方并已允了煎好药让他过会来拿,不知可违了院中规定?”如玉只得老实把过程说了一遍。 何允直脸上显出为难之色,勉强道:“不知那位公公在何处当差?” 要知宫中上自帝后妃嫔,下到太监宫女,上上下下共有好几万人,若是有病都劳动太医看治,且都到公所来煎药,大家岂不要忙坏? 是以,虽未有明文规定禁止太监宫女看病,但宫中自有潜规则,普通太监宫女遇到头疼脑热多数是拖着,运气好的碰上个体贴的主子传了太医诊治,已是天大的恩宠,照方拣了药回去自己煎,谁还敢拿到公所来? “呃,不知~”如玉自知理亏,忙垂下头。 “乔大人,这可难办了~”何允直搓着手:“宫中用药有定制,何年何月何人用何药何人经手都需得登记造册以备上查,这无名无姓的……” 若是平时,何允直话已至此,如玉断然不会再做纠缠,可今日她已应下孙擎苍,若知难而退,岂非要失信于人? 如玉心中焦急。当下粉脸泛红,压低了声音求道:“烦请大叔想个变通之法,你放心,今日所用药物均从在下的俸禄中扣除,绝不会让大叔为难。” “这不是钱的问题~”何允直有些啼笑皆非,又不禁好奇:“那位公公与乔大人是何关系?大人何至于此?” “非亲非故~”如玉摇头,低声嗫嚅:“只是见他可怜……” “这宫里,又有哪个不可怜?”何允直摇头叹息:“似大人这般心软,怕是那点薪俸不够花。” 如玉见他不肯通融,也不敢再求,垂了头,嗒然若失地走到一旁。 何允直瞧了不忍,慢吞吞地道:“也不是没有法子可想……” “大叔有办法?”如玉眼睛一亮,蓦地转过头来。 “就说大人自己有恙,不就行了?”何允直笑。 如玉一怔,摇头:“这不是弄虚作假,欺瞒朝廷吗?使不得~” 她虽进太医院时日尚浅,却也知这太医院看病是有规矩的,绝不似在军中那般随意。莫说皇后妃子有病需造册登记,就是太监宫女患病,也都是留有案底备查的。 万一要是查出来。自己受罚倒没什么,连累了何允直却是不妥。她不能因帮一人反害二人,倒宁可失信一回。 这何允直好心帮忙,反被如玉训了一通,强装出笑脸来,已是十分难看:“呵呵,乔大人说得是,这弄虚作假,欺瞒朝廷自然是万万不能的,下官只是开个玩笑,玩笑而已。” 其实,公所每年进出的药材何止万千,所写医案更是多达数万份,若非出了大的纰漏或有心之人举报,谁有那个耐心一张一张去查实核对,某年某月的某天某人是否确有其病? 这乔彦表面和气斯文,想不到肚子里阴险狡诈,自己差点被他绕进去,捉住小辫子。 他心中暗道,好险,好险!放下那张方子,一头钻进内堂再也不肯出来。 如玉后知后觉,尚不知已得罪了人,垂头丧气地道:“哎,看来只能另行设法了~” 可是,太监非经允许不得出宫,而她就算有心相帮也不能私自挟带药材入宫……如玉左思右想都找不到两全之策,不觉陷入苦恼。 “笃笃”窗棂上传来两声轻响,如玉抬头。见孙擎苍在窗外向她招手:“跟我来~” “老伯~”如玉先是一喜,继而以忧,急忙抄起药方追出门外。 孙擎苍走到偏僻处站定,手掌向上:“药呢?” 经过一番施治,郁在胸中的那口浊气似散了不少,头脑更是清明许多,想来这小太医确有几分本事,就怕把身份挑明后,他心中有了顾忌反而不敢放手施为,因此,他已决定暂瞒了身份与他来往。 “对不起~”如玉一脸愧色,惴惴不安地把药方交到他手上:“公所的药属于朝廷,绝不可私相授受,我一时忘形,胡乱允诺失信于老伯,还望……” 见她神色焦灼,孙擎苍忽地顽心大起,板着脸,冷冷地打断她:“还望什么?别以为老朽不知,方才是我命大,才没有死在你的针下,好容易捡回条命,你又欺我年老体弱。想拿这一张纸来骗我的银子?走,到左清臣面前评理去……” “老伯,”如玉顿时一张脸涨得通红,双手乱摇:“你千万别误会,我绝不是要讹你的银子,你可别到院判……咦,你认识左大人?” 说到这里,如玉忽觉有异,住口不语,瞠大了眼睛瞪他,左院使官居四品。他竟敢直呼大人名讳,岂是寻常人? 这一细瞧,不觉越发是心惊:他颌下明明有三络长髯,她怎能盲目断定他为宦官? “你,你……” “看什么看?都是你自行猜想,我可什么都没说~”孙擎苍一把拍掉她发颤的手指:“老夫在大内三十年,再大的高官也见过,区区一个四品大员有足道哉?” “你究竟是何人?”见他言之有理,如玉缓缓点头,依旧心神不宁。 孙擎苍不慌不忙地道:“真是惭愧,老夫在宫中混了三十年,仍只是个御前六品带刀侍卫~” 他想过了,官职高了怕这小子心生畏惧,但若全无官职,自己堂堂一国之君见了他倒要行礼,多有不便,不如也弄个六品,大家平级,哈哈! “哦~”如玉不疑有他,见他一把年纪跟自己同等官阶,心中难免失落,忍不住安慰道:“官场凶险,有时身居高位未必是好事,象老伯这般已足可光耀门楣,又有一技傍身,足矣~” “呵呵~”孙擎苍也不分辩,望住她只笑不语。 “大人既然有官职,想必拿药已不是难事~”如玉听到有足音传来,转头望去,却是敏语堂回转公所,忙低声交待:“我三日后还会再入宫,到时老伯再来针灸。” “你去忙吧~”孙擎苍挥手,转身没入花草丛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奉献] 第126章 李代桃僵 第126章李代桃僵 自那日楚临风说过要迎娶如玉之后。这几日在二老面前虽未再提及此事,却一直在为肃州行做着准备。楚云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好几次话到嘴边终是未能鼓起勇气将事实说出口。 眼看着楚临风已吩咐德武采购京城特产,打算三日后带往肃州,夫妻二人心急如焚,却是束手无策,镇日里愁容满面,楚氏更是在背地里不知偷偷掉了多少眼泪。 这日楚氏送临风上朝之后,又在暗自抹泪,不防却被丫头巧儿撞见,惊讶地道:“夫人,你不是一直盼着王爷娶妻吗?眼见王府喜事临门,因何哭泣?” 楚氏以袖拭泪,默然不语。 这楚氏性子软懦,下人在她面前说话肆无忌惮惯了,这巧儿贴身侍候,更是口无遮拦,这时偏头一想,忽地压低了声音道:“夫人可是觉得咱们未来的王妃家世太过普通,配不上咱们王爷?” “休得胡说~”楚氏收了泪怒声斥道:“若是让王爷听到。必不饶你!” 巧儿心知失言,忙捉着她的袖讨好地道:“颜小姐美貌娇俏,与夫人感情又好,嫁过来之后必然与王爷琴瑟和谐,与夫人婆媳和睦……” 楚氏没好气地道:“偏你滑舌,你又没见过颜小姐,怎知她娇俏了?” 巧儿见她不再发怒,笑道:“那日颜小姐进府,还是奴婢替她引的路呢,怎么没见过?”她瞧了瞧楚氏的脸色,狐疑地问:“难道,还有别的颜小姐不成?” “那是……”楚氏正欲驳她,忽地心中一动,望着她怔忡了半天,忽地两眼发直,站起来就往外走,倒把巧儿唬了一跳,忙追出去问:“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楚氏低了头往前冲,嘴里喃喃地念:“不能再耽搁了……” “夫人要办何事,需不需要管家备轿?”巧儿碎步小跑着赶上来。 楚氏猛地刹住脚,愣愣地道:“对,备轿,我要出府~” “是~”巧儿见她神情有异,怕误了事,也不敢贫嘴,掉头往前厅跑:“我这就去~” 楚氏搓着手。在庭院里不安地来回踱步。 是啊,她怎么没有想到,玉儿殁了还有兰儿,左右都是颜家的女儿,只要度过眼前的难关,娶谁不是一样呢?虽说有些对不住玉儿,可为了楚家的利益,临风的前途,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只要有一线生机,拼了命她也要去争取。 她返身进屋,拣了些细软包了,提在手里,想了想,复又数了一叠银票揣在袖中,这才重新回到院中等候。 不多久,巧儿领着轿夫抬着一乘软轿匆匆而来。 “怎么这么久?”楚氏神色焦灼,见巧儿过来,劈头就是责备,末了也不待她过来扶,腰一弯已钻入轿中。催道:“去乌衣巷~” “夫人,”巧儿气喘咻咻地跟在轿旁,一脸莫名:“咱们去乌衣巷做甚?” 楚氏紧紧地抿着唇,眼观鼻鼻观心,似入定的老僧再不肯开口说一个字。 “夫人,乌衣巷到了~” 巧儿赶上去一步,打起轿帘,伸出一臂供楚氏搭着。 楚氏下了轿,看一眼街边穿梭呦喝的百姓及巷口那条污水横流的水沟,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颜家,竟住在这种地方? 而那条被两道老旧的青砖墙夹着黑黝黝的巷子,更似一条巨龙,张着血盆大嘴随时要将她吞噬。 她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情绪已慢慢平静下来:“你们在这里等~” 巧儿以帕掩鼻,诧异地扶着她的臂:“夫人,咱们要进去?” “你也在这里等着,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巷。”楚氏冷着脸,拂开她的手,慢慢地往巷子深处走去。 是,她是女人,她也有良心,但与此同时,她更是妻子和母亲。为了维护她的家庭,她的儿子,既始豁出命去又何妨? “兰子,乘着日头好,把被子拿出去晒晒~” “知道了~”如兰不情愿地抱着被子自房里出来,忽听院门吱呀一声开了。忙扔了被子往外冲:“爹,你回来……” 斑驳的朱漆门外,站着神情局促的楚氏。 看清来人,如兰似被人突然掐住了喉咙,声音嘎然而止,愣愣地瞪着她发呆。 “老爷,今儿个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柳青娘解了围裙,匆匆迎了出来。 “青娘,”楚氏尴尬地望着她,讪讪地道:“好久不见~” “是你?”柳青娘先是一怔,随即恢复镇定,淡淡地道:“你来做什么?是嫌我们颜家被你们害得不够惨吗?” “青娘,你误会了~”楚氏面上一红:“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们过得好不好?” “托楚家的福,咱们活得好好的~”柳青娘拆下包头的布巾,狠狠地甩了甩。 “这里~”楚氏慢慢地走了进来,打量一眼小院,感慨地低叹:“比朗梨时可差多了~” 如兰这时也回过神,忙忙地端了椅子过来,涨红了脸道:“伯母,屋子简陋,不敢脏了你的鞋,这院子虽小。倒还敞亮些~” “说吧,来干什么?” 楚氏垂下头,细声道:“是我们楚家对不住你们颜家,我心中一直愧疚~” 柳青娘掐着脸冷笑:“这都是玉儿的命!可我万万没想到,你们为了这点子事,竟会不辞而别,举家迁往京城,这不是连多年的情谊都舍弃了吗?” 楚氏自知理亏,低头不语。 “算了,”瞥一眼她提在手中那个鼓鼓的布包,柳青娘缓了脸色:“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做什么?” “是,是~”楚氏松了一口气,脸上浮起笑容:“咱们不提过去。” “还愣着做什么?”柳青娘瞟一眼如兰,训道:“还不快给你楚伯母奉茶?” “是~”如兰如释重负,脆生生地应着,一蹦一跳地进去了。 “一年不见,兰子这丫头出落得越发水灵了~”楚氏望着她的背影,感叹。 如果如玉还活着,应该比她更招人怜爱,更标致吧? “再水灵有什么用?”柳青娘撇唇,语气酸溜溜:“比不得男儿,上不得战场,更不能光耀门楣!” “楚伯母,请喝茶~”如兰泡了茶,用茶盘托着,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青娘,”楚氏并不接茶盏,低头深吸了一口气,忽地抬头,突兀地道:“你把兰子给我吧~” 这话没头没尾的,让人摸不着头脑,柳青娘愣住,道:“你要她做什么?” “哎呀~”如兰更是吃惊得打翻了手中的托盘,所幸她手脚灵活,躲得快倒也没有烫着,只是好好一个茶盏给摔碎了。 “死丫头,还不快收拾了再泡一杯过来?”柳青娘心疼家什,却不好表露,脸色难看之极。 “你也知道~”楚氏乘这机会整理了思绪,慢慢地道:“临风虽贵为王爷,但我一直居于朗梨,那些个皇亲国戚也不并拿咱们当朋友,怎会真心相待?临风忙于朝廷之事,老爷又要打理生意,我一个人在家,身边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实在寂寞得慌……” “等等~”柳青娘忍不住打断她:“说了这么多。你不会是想要兰子过去侍候你吧?不行,你想都别想!颜家虽是篷门小户,兰子可也是我捧在手心里养大的,我绝不会让她去做丫头!” “青娘~”楚氏虽然心情沉重,听到这话,也不禁哧地一声笑了出来:“你想到哪里去了?兰子我自小看着长大,疼她还来不及,怎会要她做丫头?” “那……”柳青娘狐疑地瞄着她:“你是什么意思?” 楚氏站起来,将手中的细软往柳青娘手中一塞,顺势拉住她的手道:“青娘,咱们比邻二十年,我也不拿你当外人,就不再拐弯抹角,实话说了吧,我今天来,是想要兰儿做媳妇,不知你舍不舍得?” “咣当!”柳青娘还不及答话,一声巨响传来,她急忙转头,却见如兰扶着门框缓缓滑坐到了门槛上,茶盘滚落地面,裙裾上热气腾腾,显见得一杯茶全泼在了身上。 “哎呀!”楚氏惊呼一声,忙过去扶她起来。 “伯母,你刚才说什么?”如兰直着眼珠子,定定地看着她。 “快看看,烫着哪了?”楚氏拉着她左瞧右看。 “嫂子,”柳青娘也赶了过来,揪住她的袖子:“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兰儿嫁给你们家临风?” 她虽在颜怀珉面前信誓旦旦,说一定要把如兰嫁进靖边王府,实际心中却连半分把握也没有。谁想到居然天上掉馅饼,楚氏竟会主动找上门来?这样的好事,她自然是千肯万肯的! “是,”楚氏点了点头:“如果你同意的话。” 如兰见两人话锋一转,突然谈论起她的婚事,又羞又惊,掩脸避入内堂,偏又不舍得离去,于是躲在门后偷听。 “不是做丫头,也不是做小,是正室?”说到这里,柳青娘咽了咽口水,小心地求证:“是去做堂堂的靖边王妃?” “当然~”楚氏极肯定地点头:“咱们原本就是亲家,若不是……那件意外发生,玉儿现在已然是靖边王妃了!我既开口向你要兰子,又怎会委屈她做妾?自然是要八抬大轿来迎~” 这也是救楚家出危难的唯一方法! 想到这里,楚氏目光微闪,略略心虚地别过了头:“就不知,青娘你是否愿意?” 柳青娘只当她是因当年退婚,逼走如玉而心中有愧,展颜笑道:“就怕我们家兰子高攀不上,入不了临风的眼~” “兰子美丽活泼,配临风的俊挺沉稳倒是相得益彰~”楚氏说着客套话,一边将心中的隐忧提出来:“就不知颜大夫他……是否同意这桩婚事?” 颜怀珉连她赠予兰子的锦缎都原数奉还,以他那般温良和蔼之人会做出这种失礼的事,显见心中对楚家是有着很深的怨恨的!也对,玉儿早夭,楚家可说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心中又怎会毫无怨言? “这个家的事向来都是我做主,”柳青娘掂了掂手中的包裹,笑得花枝乱颤:“嫂子请放宽心,一切包在我身上!” “那就好~”楚氏略略安心,犹豫了半刻,道:“我还有一件小事~” “你说。” 楚氏小心地斟酌用词,慢慢地道:“其实,玉儿退婚一事临风并不知情,所以,他一直以为……” “以为什么?”柳青娘心中咯噔一响,升起不好的预感。 “他一直以为要娶的人是玉儿,所以,你看能不能委屈一下兰子……” “委屈她什么?”柳青娘心思玲珑,楚氏又把话挑得这么明,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只是心中仍抱着万一的希望,脸色煞白地问。 楚氏硬着头皮道:“委屈兰子以玉儿的身份嫁进王府,对外只说是如玉,行吗?” 说到这里,楚氏加快了语速:“你放心,除此之外,我不会让她再受半点委屈,一切王妃该有的体面都不会少~不,甚至比别人还多,我会将她当亲生女生一样地疼~” “要我一辈子当姐的替身?不行,我办不到!”不等柳青娘做答,如兰神色激动,箭一般自内室冲了出来,冲着楚氏嚷:“楚伯母,我知道你向来是疼姐姐的!可是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并不比姐差,凭什么要一辈子活在她的阴影下?” 楚氏脸上阵青阵红,想要说服她,终究是理亏词穷,急得直冒汗。 柳青娘见状,心下了然,对这桩婚事反而踏实起来。 必是楚临风不愿意落人口实,坚持要娶发妻。楚氏不得已才想出这个李代桃僵的法子,甚至不惜拉下脸面,亲自登门来求。 表面看来,确实是兰子吃了亏,但毕竟她要嫁的是靖边王爷,不是路边的阿猫阿狗,若非如此,堂堂靖边王妃之位,哪里轮得到她? 昔日韩信忍胯下之辱,方成传世之名。不过是舍弃一个名字就能亨不尽的荣华,这买卖怎么算,都是稳赚不赔。 “青娘~”楚氏神色惶急,从腕上褪下一对乌金凤镯忙忙地往柳青娘腕上套去:“你知道我向来嘴笨,可我对天发誓,真的没有半点恶意,真是因为临风坚持,否则也不敢委屈兰儿……” “嫂子,”柳青娘心中已有计较,面上淡淡地道:“这事来得太突然,你且先回去,容我和老爷再商议,商议。” “娘!”还商议什么?楚家要娶的不是她,是姐姐的替身啊! 如兰不依地大嚷,柳青娘瞪她一眼,如兰恨恨地跺着脚,扭身回了屋。 “可我……”没有时间了啊!一旦临风到了肃州,知道玉儿的死讯,这出戏就唱不下去了啊! 楚氏神色凄惶,话到嘴边,终于又咽了回去。 “再说了~”柳青娘瞟她一眼,拉长了调子道:“就算我们肯,可究竟在这住了也有小半年,街坊邻居都熟了,我们老爷又是个长情的……” “我知道~”楚氏忙打断她,从袖中掏出银票往她手中塞:“家里家外,安排这许多事,都需要时间。今日来得匆忙,若有不够,下次再添。” “嫂子,你这是做什么?”柳青娘推辞不受,厉声道:“我又不是卖女儿,给人瞧见,混身长十张嘴也说不清~” “我明白~”楚氏也很坚决:“这是我对兰子的心意,弥补她的亏欠还远远不够。行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婚事就这么定了,啊?” 说完,她也不等柳青娘说话,掉转头,急匆匆地逃走了。 柳青娘弹了弹厚厚一叠银票,得意地笑了…… [奉献] 第127章 迎面不识 第127章迎面不识 “娘~”如兰啪地一下推开窗,任性地大嚷:“我不管,要嫁你自己嫁!反正我不同意!” 柳青娘瞪她一眼,伸出舌尖舔湿手指开始数银票,冷哼:“那可由不得你!” 如兰见她不似说笑,忙从房里冲出来,拽住她的袖子:“娘,楚家要的是姐又不是我,再说了,万一被楚大哥发现,到时我多没面子?” 柳青娘把银票小心地揣到怀里,伸指戳上她的额头:“面子值几个钱?大齐女子里,有几个人有机会当王妃?送上门的富贵,竟然为了个破面子往外推,你傻啊你?” 如兰吃痛,抱住头蹲下去,仍不忘顶嘴:“王妃谁不喜欢做?更何况,楚大哥还~”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帅气的男人…… 她胆子再大,性子再野,终究是未出阁的闺女,话到嘴边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涨得一张俏颜血似的红。 柳青娘瞪她:“啧啧啧,瞧你这没出息的模样,刚还嚷嚷着不嫁呢,这会子知道害羞了?” “娘~”如兰掩面,不依地轻嚷。 柳青娘叹口气,缓了语气道:“兰子,你是我亲生的,娘又怎会害你?听娘的没错,这是你嫁进楚家做靖边王府的唯一机会,一定要抓住,明白吗?” “可是……”如兰一脸犹豫。 “没有可是!”柳青娘声音转厉,冷笑连连:“什么也别想,先嫁进去,把生米煮成熟饭。至于你到底是做玉儿还是兰子,等嫁过去以后再说也不迟。” 楚氏打得好算盘,想要兰儿一辈子活在玉儿的阴影下,做她的替身。可惜,这要看她柳青娘答应不答应! 如兰眼睛一亮:“娘!” 对啊,嫁进去之后,决定权掌握在她手里,她怎么没想到呢? “别说废话,跟娘出去一趟。” “去哪?” “要当靖边王妃,现在开始要做的事太多,一秒都不能耽搁。”柳青娘腰肢一扭,提着一大包细软进了屋。 “哦~”如兰恍然,雀跃着冲了进去:“娘,等我换件衣服~” 出了乌衣巷后,柳青娘便雇了辆马车,直奔城东而去。 “娘~”如兰显得莫名:“咱们去城东做什么?” 如果采购嫁妆,应该往御街,那里上至珠宝珍玩,玉器古董,下到字画绢纱,成衣绣品……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她性子急,根本坐不住,那些个针黹女红哪里会?事到临头,唯有买来充数了。 柳青娘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忍不住摇头叹息:“虽说是我生的,瞧着也实在太寒心了,除了好吃懒做,你有啥啊?楚家娶了你,实在是个祸患!” “娘~”如兰不依地抗议:“我怎么了?每天骂我笨,不笨也给你骂笨!” “哼~”柳青娘扭过头不再理她,掀起窗帘盯着街边瞧。 忽见一青年男子着绯色官衣,迎面信步而来,柳青娘打了个突,轻“咦”一声,一颗心更是突突乱跳。 那名少年官爷长得怎么那么象如玉? “什么东西?”如兰只当她瞧见了新鲜玩意,忙忙地挤过来:“给我瞧一眼~” “去,女孩子家家的坐没坐象,站没站象,这样怎么嫁进王府?!”柳青娘心中一慌,急忙曲起手肘一边训斥,一边将她推了开去。 到底放不下心,越想越不对,着实按捺不住,喝了一声:“停车~”掀开车帘探头向外张望,哪里还有人影? “娘~”如兰一脸莫名:“看到什么了,一惊一乍的?” “没事,走~”柳青娘吁一口气,放下帘子,只这么会功夫,身子已软得没了力气。 这一年来肃州兵荒马乱的,那么多年轻力壮的男子都曝尸荒野,如玉一个弱女子且身无分文,能逃离噩运活下命来已是异数,更何谈远赴京城,考取功名?自然是无稽之谈! 对,定是刚才起一直念叨如玉,她才一时眼花看错了! 如玉当完值,办了交接自宫内出来,敏语堂坐了官轿走人,她独自一个既无处可去,亦无可见之人,要办之事,索性安步当车,慢慢地走回住所。 刚一进巷子,就被两名陌生男子拦了下来:“来人可是新进太医乔彦?” “正是区区~”如玉拱手做答,狐疑地望着眼前二名青年男子:“请恕乔某眼拙,瞧着二位眼生的很,不知如何称呼?” 为首陌生男子抱拳道:“在下田云~” “在下田雨。” 二人齐声道:“见过乔大人。” 如玉忙抱拳回礼:“二位兄台客气~” “我们兄弟二人皆是相府家丁,现夫人有恙,奉我家老爷之命,请乔大人过府诊治。”田云微微一笑,道明来意。 “呃?”如玉愣住。 就算相府夫人病得严重,需要延请御医,也该到太医院去,怎会直接到家里来找人?再说了,太医院里这么多名医,为何偏偏要她这个初来乍到的新人去? 再一想之前田青龙的言辞,越发觉得此事透着蹊跷,怕不只是看病这么简单。万一被花满城不幸言中,不管应不应相府这门亲事都是祸事一桩。 可人家既然已经找上门来,若是一口回绝,只怕照样会得罪田相国。 偏偏急切间又想不到好的借口,额上不觉见了汗珠。 田雨只道是她对自己医术没有把握,怕医不好夫人不但讨好不了相国,反而落下罪责,因此不敢前往,遂笑着安慰道:“乔大人勿需担心,夫人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 如玉面上一红:既是小病,何必偏劳御医?这不是摆明告诉她,此事有假吗? “夫人何病自有乔大人论断,哪容你在此胡言?”田云忙撞他一下,转头望着如玉,陪了笑脸道:“乔大人莫要担心,我家老爷为人最是清正,就算大人治不好夫人,亦不会对大人横加指责。可若是小的请不到乔大人,却是会被斥为无用,请大人看在我兄弟二人面上,随我们走一趟吧~”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如玉若是再推辞不去,就显得不近人情,她苦笑,只得点头应允:“请二位兄台前面引路。” “多谢乔大人~”田云大喜,双手一拍:“来人~” 声落,自对街迅速过来一顶软轿,抬了如玉便走。 [奉献] 第128章 不欢而散 第128章不欢而散 藤萝虬枝,老树葱笼,院子里静悄悄的不见人影,唯有曲桥下流水发出潺潺响声,给小院带来一丝生气。 朱阁之上,帘幕低垂,田青梅百无聊赖地依着栏杆望着池中锦鲤,离她不足五步远,有一张石桌,桌上摆着一具古琴。 琉璃微张着嘴,歪着头靠在朱红的柱子上睡得正香。 远远的,一个小小的身影飞奔而来,咚咚咚急促的脚步几欲把石板路踏穿,也把田青梅远扬的思绪拉了回来。 “龙儿,闯什么祸了?”田青梅伏身栏杆,笑着调侃。 “呸!”田青龙一口气跑到楼下,早已是气喘如牛,一手按着肚子,一边还不忘回嘴:“你以为我是你呢?天天闯祸!” “切,我不信~”田青梅踮起脚尖朝院外张望一眼,复又低头望他:“放心吧,田云没追来。” “呸,我会怕他?”田青龙气红了脸,骂:“琉璃,你个懒丫头,娘让你看着大姐练琴,你敢睡觉?” 琉璃伸了个懒腰,又掩唇打了个呵欠:“我的好少爷,别发脾气了,瞧你,跑得这一脸一身的汗!快上来吧,鱼嫂煮了冰糖莲子羹~” 田青龙只顾着斗嘴,琉璃一嚷,猛地醒起来意,挥着手大嚷:“大姐,快下来,乔大哥来了~” “乔公子?”田青梅一喜,霍地站了起来,瞥到琉璃抿唇偷笑,俏脸一红,握住栏杆不动了:“我不信,他来做什么?” “娘要他来的~”田青龙急得跳脚:“你再不下来,他可走了~” “真的?”田青梅已信了大半,走到一半忽又折返,小声嘀咕:“他来便来了,干我什么事?” “哎呀~”琉璃嘻地一笑,跑上去推着她往下跑:“我的好小姐,你就别装了~再折腾下去,他可真走了~” 田青龙性子急,掉头就跑:“你们倒是快点啊,女人,真是罗嗦~” “走便走了,谁稀罕……”田青梅勿自硬撑,半推半就地跟着琉璃进了睦元堂,隔着门帘已听到乔彦的声音。 “肃州人氏,十九……”如玉一边低头回话,一边提笔开方,写毕,正要将它递给候在一旁的侍女。 “乔大哥,咱们又见面了~”冷不防田青龙跑进来,冲到她怀里,一把抱住她的腰。 如玉吃了一惊,下意识地躲闪推挡,袍袖一挥,将桌上毛笔一拂,朝随后跟进来的田青梅身上飞去。 “哎呀~”田青梅惊呼走避。 哪知田墨轩正好听到消息赶过来,刚一进门,田青梅一头撞过来,把他撞得蹬蹬蹬连退了好几步,直到背抵到门框才稳住身形,恼羞成怒,厉声叱道:“混帐东西!莽莽撞撞的成何体统?” “爹~”田青梅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下官乔彦,见过田相爷。”如玉忙整了整官服,恭身行礼。 “哼~”田墨轩冷哼一声,仰起头不予理睬。 “老爷!”沈慕兰撑着床沿,挣扎着坐起来:“老爷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夫人~”田墨轩皱眉,慢慢地踱过去,淡淡地道:“躺着吧,身子本来就不好~” 慕兰的那点心思他还能不知道?明为瞧病,实则相人。 “老爷,乔大人还站着呢~”沈慕兰柔声道。 田墨轩这才缓了脸色,冷冷地冲如玉点了点头:“内子病况如何?” 如玉拱了拱手,中规中矩地道:“田夫人是忧思过度,肝气郁结,以至伤及脾胃,饮食不佳。下官酌情开了些调理脾胃,养肝护脾之药,夫人只需放开胸怀,安心静养,当无大碍。” 田墨轩听了病情,脸色越发难看:“说了此事本相自有主张,夫人不必忧心,偏不肯听,镇日胡思乱想,生生折腾出病来,真是没事找事~” 司马毅那边逼得急,不断请人旁敲侧击,怕他散朝后又来纠缠,索性早早回了府,哪知道偏遇到乔彦,真是到哪都不得清静。 田青梅见娘亲无端受责,十分不满,拖长了声音唤道:“爹~明明是那个无赖不讲理,仗势欺人……” “你闭嘴!”田墨轩一肚子火正没处可发,转身冷冷地叱道:“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整日在外抛头露面,说长道短,不知羞耻!这是你自己招来的祸患,怨不得旁人~” 田青梅自小被捧在掌心宠大,连句重话都不曾听过,这时当着心上人的面被田墨轩疾言厉色地训斥,哪里承受得住?又羞又气,呜咽一声,掩面飞奔而去。 田青龙这小滑头,见爹爹动怒,怕牵累到自己身上,一声不吭往门边蹭,吱溜一下跑得没影了。 “老爷~”沈慕兰又急又伤心,语带哀求地望着田墨轩:“家里还有客人呢~” “咳~”田墨轩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有劳乔大人了。” “相爷说哪里话?这是下官份内之事~”如玉处境尴尬,拱了拱手道:“时候不早了,相爷,夫人,下官告辞。” “田云,送客~” 如玉如释重负,逃也似地出了田府。 “找他来做甚?”田墨轩面脸黑如墨。 “老爷~”谈起如玉,沈慕兰的脸上添了丝笑容:“想不到乔大人年纪轻轻,不但医术高明,而且斯文有礼,既无谄媚之态,亦无骄矜之色,落落大方,荡坦光明,真是教人越看越喜欢……” 田墨轩泼她冷水:“你怎知他不是装的?” “我觉得梅儿配他倒也不算委屈~”沈慕兰喜滋滋地道:“他既是贤王一力举荐,不如咱们就请他做了这个大媒,如何?” 田墨轩心中焦躁,蓦地提高了声音:“妇道人家,懂什么?” “别的我不懂,但女儿的心事,我这个做娘的哪有不明白的?”沈慕兰不以为意:“你没见她瞧了乔大人的模样……老爷,老爷,你去哪里,我话没说完呢……” 田墨轩一声长叹,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转身出了卧房。 妇道人家目光短浅,哪里明白其中利害?当初未能如此回绝,现在随便扯一个人出来说有婚约想推掉这桩婚事已然晚了。 若是换了别人,碰了个软钉子自然会识趣打退堂鼓,但司马毅若是个讲理的人,他也不必如此烦恼了! [奉献] 第129章 剖白心迹 第129章剖白心迹 出了相府,刚拐了一个弯。身后已有咚咚的脚步声传来:“乔大哥,等等我~” 如玉蹙眉,想要装做没有听到,终究无法狠心拒绝,只得无奈地停下脚步:“田公子,还有事吗?” 田青龙挥汗如雨地跑到如玉的面前,仰头看着她,崩着小脸:“喂,别以为我叫你一声乔大哥就是喜欢你~我只是……给你面子,明白吗?” “是~”如玉忍笑,拱手行了一礼:“多谢田公子,若无别的事,乔某想先行告辞了。” “等等!”田青龙气呼呼地道:“我话还没说完呢!” “田公子有何吩咐,乔某洗耳恭听。” 田青龙期期艾艾:“你……明天还来吗?” 如玉见他抓耳挠腮,小脸涨得通红,不觉笑了,弯腰摸了摸他的头,放软了声音道:“可是闯了什么祸,需要乔大哥帮你在田夫人面前美言几句?” “呸!”田青龙奋力摔开她的手,怒目相视:“你才是闯祸精呢!” “好,”如玉碰了个软钉子。讪讪地直起身:“既无事,我可要回去了。” “不准走!”田青龙一急,张开双臂挡住如玉的去路。 如玉看着他起伏不定的小胸脯,不觉讶然:莫非这小家伙真有事拜托自己? “说吧,什么事?”想了想,如玉又加了一句:“如果我能做到,一定帮你。” 会说这句话,并不因为他的父亲是相爷,只是因为她喜欢这个孩子,从他的身上,可以看到些许幼年时的如兰的影子----任性,张狂。 田青龙冲口而出:“我决定了,你做我的大姐夫吧!” “啊?”万万料不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如玉顿时傻了眼。 “呀!”见如玉没有料想中的欣喜若狂,田青龙怒了:“本少爷给你面子才亲自提亲,你,你有胆拒绝试试看?” 如玉还没来得及说话,“噗哧”笑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什么人敢笑……”田青龙大怒,骂声却在看清来人后消逝无踪:“逐流哥哥,怎么是你?” 孙逐流笑吟吟地走过来,学他的样子:“怎么不能是我?” “孙将军~”如玉大为尴尬,胡乱行了一礼。 偏偏孙逐流却不肯放过她,弯下腰来轻点田青龙的鼻尖,嘴里跟他说话,眼睛却望着如玉:“很喜欢乔大哥?想要她做你的姐夫,嗯?” 听到“姐夫”二字,如玉大感别扭。故做镇定地移开视线,耳根渐渐发烫,被夕光一照,红得诱人。 “呸,谁喜欢他?”田青龙象被谁踩了尾巴,哗地一蹦三尺高,死撑着不肯承认:“我只是觉得他比司马炀那家伙好了那么一点点罢了!” “是吗?”孙逐流微微一笑,直起腰来,长臂一伸,揽住如玉的肩:“她比司马炀可不只好一点点,而是好很多很多倍,好到你逐流哥哥也非常喜欢她呢!” “呀~”如玉大窘,急忙摔开他的手喝道:“你胡说什么呢?” 田青龙眨巴了眼睛目光狐疑地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视:“可是,她看起来好象不怎么喜欢逐流哥哥呢?” “哦~”孙逐流目光似旧绕在她的脸上,笑得极为温柔:“那是因为你乔大哥面子薄,不肯承认罢了。要知道,我们可是一起历过患难,共过生死的!” 所以,她心里其实也是极喜欢他的,不是吗? 如玉被他瞧得颇不自在,垂眸望着地面默不吭声。 “真的?”田青龙到底年幼。顿时喜笑颜开:“那逐流哥哥一定要帮我劝劝乔大哥,要他尽快娶我大姐进门,千万不要让司马炀那贼子做了我姐夫!” “那有什么问题?”孙逐流哈哈大笑,拍着胸脯道:“这事包在我身上!” “多谢逐流哥哥!”田青龙大喜,一蹦一跳地回去给田青梅报喜去了。 “人小鬼大!”孙逐流望着他的背影,嘴角噙着一抹宠溺的微笑。 如玉微微蹙眉,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喂~”孙逐流三步并做两步赶上去与她并肩,斜睇着她:“生气了?” 他突然钻出来,对她的婚事指手划脚,甚至胡乱许下诺言,她能不生气吗?这种事换了谁都会生气吧? “逐流~”如玉停下脚步,认真地望住他:“我知道你对我好,不过,这是我的私事,既使我们交情再好,也不希望你擅做主张,明白吗?” “乔彦~”孙逐流安静地回望她:“田小姐有什么不好?年轻貌美,家世一流,温柔又不失娇俏,天真又不乏聪慧。” “她那么好,你自己为什么不娶?”如玉皱眉,忍不住刺了他一句。 “呵呵~”孙逐流望着她,忽地低低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如玉狐疑地抬眸看他。 “吃醋了?”孙逐流微微倾身过去,极轻的声音,似五月的清风,挟着明显的愉悦。 如玉狠狠地剜他一眼:“我一个大男人,没事吃什么醋?” 孙逐流笑得越发恣意,不顾她的挣扎和推阻,拉了她的手迅速穿过街道。钻进一辆轻便的马车之中:“走~” “去哪里?”如玉见他似有备而来,不觉诧异。 “嘿嘿,”孙逐流亲昵地刮一下她的鼻尖,戏谑地道:“把你卖了!” “别开玩笑了,”如玉蹙眉,心中升起不安:“我昨晚当值,一夜没睡,得早点回去休息。” “睡吧~”孙逐流拍拍肩膀,一手去揽她的头,笑得温柔而无赖:“这里借给你靠,到了地方我叫醒你。” “逐流!”如玉叹息,拨开他的手:“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孙逐流垂眸看她,眼中光彩流动:“相信我,这辈子没有比现在更认真的了!” 如玉望着他,愣了许久,终于挤了一丝笑容出来:“我,真的很累……” 所以,他最好不要再说些有的没有的胡话来增加她的困扰。 “累了?”孙逐流殷勤地靠过来:“我帮你按按?” “别~”如玉敬谢不敏:“说吧,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都追到相府去了,相信绝不是“偶然遇到”这么简单。 “你还没吃晚饭吧?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酒楼……” “逐流,”如玉打断他,淡淡地道:“我以为,以我们之间的交情。已不需要再兜圈子了?” “临风要娶妻了~”孙逐流沉默一会,忽地迸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我知道~”如玉神色漠然,心中掠过一丝刺痛。 “我和临风同年。”孙逐流低低地道。 这些天撇开父母不说,那些挨得上的,挨不上的远亲旧戚轮翻上阵,游说他娶妻生子,替孙家延续香火。 而他,也不愿意再在猜测中艰难度日,希望可以借此机会弄清楚她的心意----如果,她心里的人是他,那么这点子“欺君之罪”。算什么? 隐隐猜到他想说什么,如玉越发沉默。 “以前征战在外,可以战事推搪。”孙逐流忽地握住如玉的手,强迫她与之对视:“如今四海升平,再也没了借口。” 如玉挣扎了一下,他力气奇大哪里挣得开?只得别过头去,不看他的眼睛:“既没借口,那便娶吧~” “可是,”孙逐流鼓起勇气,柔柔地道:“我喜欢你!” “逐流!”如玉蓦地转过头来,惊得差点背过气去:“你发什么疯?你我都是男人!” 孙逐流紧紧地盯住她,眼神清澈,如透明的湖水:“乔彦,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如玉嘴角嗫嚅了几下,终于无法正视他,只得颓然地垂下眼帘,声音细而软糯:“我没有瞒你……” “好!”孙逐流又气又恨,伸指托起她下巴:“证明给我看,你娶田青梅!” 如玉无力地反驳:“田小姐出身高贵,岂是我高攀得上的?” “是攀不上,还是不能攀?”孙逐流咄咄逼人。 “二者……皆是~” “别再自欺欺人了!”见她始终不肯承认,孙逐流心中焦躁,忍不住大喝一声:“你易钗而弁,是个不折不扣的女红装,怎么能娶妻?” “你!”如玉惊惶地抬眸看他,复又慌乱地瞄一眼向车辕方向,脸上半点血色也无:“你,你想怎样?” “你以为我会怎样?”孙逐流苦笑,忽地觉得自己象个傻子:“向皇上告发,治你欺君之罪?象司马炀一样,以此逼迫,强要你嫁我?” “逐流~”如玉低嚷一声,眼里蓄满泪水。 “对不起,”见到她眼中流转的晶莹,孙逐流这才察觉自己太过冷厉,抹了一把脸,勉强按下失望到几近绝望的心情。自嘲地道:“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谁知却是一厢情愿。” 他赌输了!这一把输掉的不仅仅是他的自尊,更是一生的幸福! 一直以来她眼里心里的人,只有临风;能影响到她的情绪的,也只有临风----即使临风已有妻室,即将成亲,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逐流……”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自己永远比不上临风。”孙逐流满怀挫折,意志消沉,忽地掀开车帘笔直地跳了下去,转眼消失无踪。 如玉掩住脸,破碎的声音从指缝间漏出来:“逐流,并不是你不够好,而是我配不上你,明白吗?” 不只是他,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她都配不上,不是吗? [奉献] 第130章 主动邀约 第130章主动邀约 俊武神色局促地坐在车辕上,他完全没有想到,一次普通的出行,会听到这么惊人的秘密:“乔大人,你还好吧?” 如玉挑起车帘,跳下去,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抱歉,我想一个人走一走。” 俊武有些犹豫----既然已经知道她是女儿身,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好象有些不太好吧?天快黑了诶~ “放心,我不会有事。”如玉叹了口气,不再理他,进了对街一家店面。 “那,属下告辞了~”俊武无法可施,再一想,此时留在这里只会徒增双方的尴尬,只得轻挥马鞭,驾车离去。 “官爷,官爷?”掌柜的看着自进门后就一直漠然杵在自己面前,一动不动的如玉,一脸莫名:“可是要用餐?” “啊?”如玉回过神,勉强挤了一丝笑容:“店家,麻烦借纸笔一用。” “请便~” 如玉道过谢,拿着纸笔,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了,默然了许久,这才提笔写了一张字条,叫过一个伙计,连同一两碎银一并递过去:“小二,烦请送到逍遥王府。” “多谢官爷~”伙计得了银子,欢天喜地地去了。 真好,只是一两碎银,已可令他喜笑颜开。而她,似乎已永远也找不回真心地笑容了…… 目送着伙计离去,如玉这才出了酒楼,雇了一辆软轿回到城东自己的府坻。此时早已夜幕高张,群星闪烁了。 “乔大人,”颜伯开了门,见她一脸苍白,不禁关心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行,我得通知孙将军,让他找个大夫来~” “颜伯~”如玉叫住他,淡淡地道:“我是太医。” “瞧我~”颜伯怔了怔,用力拍着额头,笑道:“老糊涂了不是?”又扬声唤道:“老伴,乔大人回来了~” “大人~”颜婶自房里迎出来:“还没吃呢吧?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做~” “不用了~”如玉摇头:“我只想静一静,抱歉,二位暂且回家住一晚吧。” “回家?”颜伯和颜婶面面相觑。 他是何意?赶他们走?似乎又不象。 “嗯~”如玉轻应一声,举步朝主屋走去。 “呃,大人独自一人在家,会不会不方便?”颜婶不安地偷瞄如玉的脸色。 奇怪,她明明就在眼前,为什么偏偏给人一种随时要消失的感觉? 回应他的是“啪嗒”,关门的声音。 “怎么办?”颜婶压低声音问。 孙将军说过,乔大人独自在京,身边不可离人,尤其夜晚,绝对不可留他孤身一人在家。 孙将军的嘱咐不可不遵,可乔大人的话亦不能不听,这可难办了。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交给将军去解决咯! “走吧~”颜伯冲颜婶使了个眼色,两人揣着满腹疑团,相携着离去。 ################白衣的分割线################ 六狼捏着一张便笺,兴冲冲地一路跑了进来,边跑边嚷:“爷,乔太医派人送了封信过来。”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六狼一脸疑惑,提高了声音:“爷,你在里面吗?乔太医有信呢!” 书房内依旧是沉默一片。 “奇怪,”六狼抓了抓头,有些不知所措地转身离开,一边碎碎念:“难道小八诳我?没道理啊!可如果在的话,乔太医来信,爷怎会不理?这是什么……” 风声骤起,一条软索忽地自书房门内飞了出来,蛇一般缠上了他的腰。 “哎哟!”六狼猝不及防,被软索套住,张牙舞爪地拖进书房,再狠狠撞向书桌,只听得哗啦一声,厚重的檀木桌子竟四分五裂,他痛得破口大骂:“四哥,你***有病,好端端地干嘛……” “咳咳~”四狼又惊又气还有些想笑,忙低头以咳声示警。 六狼定睛一瞧,花满城手执软索,宛如来自地狱的恶魔站在书房正中,脚边是一堆书桌的残骸。 六狼一吓,剩下的话全吞回腹中,震愕地瞪大了眼睛----他做错什么,爷要罚他? “愣着做什么?”四狼急忙提醒:“乔太医的信呢?还不交给爷?” “在,在,在这呢~”六狼回过神,一手抚腰,一手高举信件递了过去。 “你确定,是乔彦亲笔所书?”花满城却并不接信,只冷冷地觑着他。 如玉的性子他还不了解?就算是迎面相逢,打死也不会主动跟他打招呼,更何况是写信予他? 必是他们见他情绪不佳,编出这样荒唐的故事来取悦他。他又岂会上当? “千真万确!”六狼急得涨红了脸,只差没有赌咒发誓:“属下亲眼见她写好了信,又一路跟着那送信之人回到府中,绝不会错!” “你跟着送信的人回来?”四狼不禁皱眉:“那乔太医那边呢?” “呃?”六狼一怔,意识到出了纰漏,血色瞬间自脸上褪却,拔腿就往外跑:“我,我这就过去~” “回来!”花满城冷哼一声,劈手将便笺取走,刚要展开观看,瞥到房中恨不得把脖子拉长两倍的二人,复又将纸条攥在掌中。 “十一这家伙又偷懒,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不送晚饭过来?”四狼轻咳一声,忙假做不满,偷偷冲六狼使了个眼色,两人急忙退了出来,顺手替他带上房门。 捏着这张纸条,花满城忽地生出犹豫。 纵有千军万马亦敢独自前行的那份勇气,在面对手中这张薄薄的纸条时,竟然消逝无踪----看似柔顺实则倔犟的她,不知又有了怎样惊人的决定? 意识到自己竟然隐隐对她有些惧怕,花满城不禁仰天发出狂笑。 花满城啊花满城,枉你半生戎马,竟然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心存畏惧?实在是可笑之极! 四狼和六狼并未走远,闻听这如鹰枭夜啼的狂笑,不觉悚然而惊----乔彦啊乔彦,你就算是活得不耐烦了,也不要拉上我们啊! 花满城深吸一口气,猛地展开手中字条,定睛一瞧,便笺上抬头与署名俱无,只七个小字:酉时请过府小酌。 有没有搞错,如玉竟会邀他相聚?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抬手揉了揉,复看一遍:是如玉的字,绝对错不了! 再一细想,自橙园一别之后,他就没再见她,曲指算来,怕也有十来天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开始想念他了? [奉献] 第131章 粗茶淡饭 第131章粗茶淡饭 冬夜的风,带着些凛冽之意。吹在脸上,隐隐作痛。花满城徘徊在那条熟悉的街道上,观望着小院。 新漆的大门还散发着淡淡地香味,自门缝里透出的微光投射在地面,被风一吹,形成一道道变化的光影,似夜的精灵,诱惑他走入那扇门。 “有人在吗,花满城造访~”抬手轻扣门扉,竟是无人应答。 如玉心细如尘,既然邀他前来,自不会忘记交待下人替自己开门----莫非出了什么意外? 花满城心中一紧,伸手一探,发现门竟是虚掩的!他立刻推门而入,警惕地四处观望:“乔彦~” 厨房里亮着一盏温暖的桔黄的烛光,翻炒菜肴时铲子与铁锅碰撞发出的叮当声不时传来,小小的院落里弥漫着饭菜的清香,而轩窗上映着的那个熟悉的身影更是吸引了他的目光。 吱呀一声,如玉端着一只碟子走了出来,看到忤在院中的他,微微一怔。随即掩去情绪,淡淡地道:“你来了?” 花满城心中剧震,顿时愣在原地,脚下挪不动分毫。 万万没有想到,如玉竟然会着女装?!而只着荆钗布裙的她,浑身散发的这份端庄静美,已胜过任何华衣美服。 “王爷来早了~”如玉自顾自地越过他:“先去房中等着,还有一道红烧鱼,马上就好了。” “你,”花满城扣住她的腕,纠起眉头:“出什么事了?” 穿着家常服,洗手做羹汤,如一个娴慧的妻子迎接他的到来?不,这绝不是正常的如玉会做的事! 她,可是受什么刺激了? “把这个拿进去,我去煎鱼。”如玉把盘子往他手里一塞,转身往厨房走:“如果饿了就先吃,桌上的酒是温热了的~” 她要他端菜?他,大齐的逍遥王? 花满城眨了眨眼睛,错愕地瞪着她的背影。 而更教他不敢置信的是,当他拿着那只碟子进到房中,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三菜一汤,壶中温热的烧刀子,他,堂堂金刀狼王,居然象个傻瓜似的站在那里笑了? “不喜欢?”稍顷,如玉端着烧好的鱼推门而入。见他仍旧忤在门边,没有落坐的意思,不觉微觉紧张。 “不是~”花满城慌乱地垂下眼帘,胡乱拉了张椅子坐下,心中怦怦乱跳,竟不敢正眼看她。 他坐错位置了,那是下首,他最讨厌的地方。 “王爷~”如玉微微蹙眉,没有纠正他,把鱼放下,伸手去取酒壶:“家中没备好酒,时间仓促只得在街边胡乱买了些,你将就着喝吧。” 花满城抿了一口,酒很涩,辛辣而霸道,如一道烈焰,自咽喉一直烧到胃里。 他仰脖,一饮而尽,把杯子置于桌上:“这酒也不错~” “那就多饮几杯~”如玉站起来,往他杯中续酒,见他望着桌上的菜发呆并不举箸。微咬唇瓣轻声道:“许久不曾下厨,手艺都生疏了。” 她素衣白裙,因微微倾身,裙裾在桌下散开,更衬得腰肢纤细,体态轻盈,不知是厨房烟火熏的,还是因为羞涩,颊上一抹红霞淡淡地晕开,头上松松挽着一个发髻,一绺青丝自颈间滑落,垂到胸前。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只觉犹如梦中。 清粥小菜,素衣布裙,此时的如玉,真象一个温柔娴慧的小妻子,在殷勤地侍候着忙碌了一天晚归的相公。 “粗茶淡饭,”如玉见他始终不说话,略略不安,开始撤盘子:“教王爷见笑了~” “别~”他出手如电,倏地按住她的手背,伸筷挟了一箸鱼肉送入嘴里慢慢咀嚼,眼睛定定地看着她,缓缓的,一字一句地道:“很香,很嫩,很滑,我,很喜欢。” “那就好~”如玉低头。避开他的目光,想要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我替王爷盛饭。” “不必~”他握住她的手,唇边浮起微笑:“我有酒就够了~” “王爷~”如玉嗫嗫低声,十分不自在地扶着桌角。 察觉到失态,花满城轻咳一声,慢慢地放开她:“原来你还会做菜~” “家常小菜而已,”如玉轻声回答,目光朦胧:“爹最喜欢吃我做的红烧鱼,可惜……” 这辈子,她只怕再也没有机会亲手做鱼给他吃了。 花满城皱眉,不喜欢她变得消沉落没:“世事无常,以后的事谁知道?放心,日后总会设法令你们父女相见,到时你想做什么,没人拦你~” 父女相见?谈何容易!且不说她还负有欺君之罪,搞不好会连累家人丢了性命;就算万一侥幸得以脱罪,又该如何面对楚家人? 如玉垂眸,默然无语。 花满城看了她一会,没再说什么,拍了拍她的手背,把碗沿着桌面推了过去:“我饿了~” “哦~”如玉轻应一声,起身地替他盛饭。 烛光跳跃,使得她的侧脸染上一层晕黄。温柔的眉眼,秀挺的鼻尖,带着些抹不去的哀伤和忧郁,象一朵冰清玉洁的莲花悄然绽放,饱含了禅意与宁静。 花满城凝望着她纤瘦的身影,忽地心神恍惚----得妻若此,夫复何求? 他的心再一次咚咚乱跳,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不知不觉站起身,轻轻挨到她身后,一手接过她手中青瓷碗丢在桌上。另一手揽住她的肩,俯下身便去吻她。 “王爷~”如玉受惊,刚要挣扎,眼角余光瞥到屋外暗影移动,略一犹豫,颤着手攀住他的脖子,柔顺地闭上了眼睛。 本以为她必然反抗挣扎,谁料到竟是前所未有的乖巧柔顺,他不自觉地收紧了双臂,只觉自她身上,发梢处传来丝丝络络的幽香,氤氲缭绕,如一张密密的网将他罩住,不由情怀翻涌,心魂俱醉。 如玉有些焦急,还有些惧怕,更多的是不知所措:莫非是她眼花,又或者是她判断错误该如何是好? 花满城的气息绵软悠长,在她的唇齿之间碾转吮吸,她有些慌乱,舌尖轻颤着四处躲藏,双手开始推拒。 他不依不饶,缱绻勾缠。渐渐的,酥麻的感觉经过唇舌传遍全身,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而他的目光织热起来,细小的星光在幽亮的眸底闪耀。 他有些恍惚,更多的却是狂喜:这感觉,竟是前所未有的甜蜜,令他沉迷而不能自持,只愿长醉在她的温柔乡中,今生今世都不再醒来。 而这份沉迷令他的警觉大大降低,竟未察觉有人逼近。直到“咣当”一声巨响,门板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奉献] 第132章 绝然而去 第132章绝然而去 门板碎裂的瞬间,花满城地跳了起来,右脚尖一旋,灵活地转了半圈将如玉护在了怀中,同时脚后跟一磕,椅子应声飞了出去。 “畜牲!”孙逐流提着剑杀气腾腾地闯了进来,“咔嚓”一声响,椅子被一劈两半,哗啦掉在地面。 “孙将军~”看清来人,花满城眉心一拧,冷冷地道:“深夜手提利刃擅闯民宅,不知是什么道理?” “姓花的yin/贼,还不快快放开乔彦~”孙逐流目眦欲裂,长剑直指花满城的咽喉:“否则,孙某认得你姓花,这柄宝剑可不认得你!” 说完,他瞅着如玉自花满城肩膀处露出来的那络黑发嘶声大喊:“乔彦,莫怕!待我将这yin/贼打发了,救你出来!” 如玉面色惨白,死命揪着花满城的衣裳下摆,抿着唇不说半个字。 “呵呵~”花满城微微一笑,满不在乎地曲指一弹,拨开孙逐流的剑尖,大刺刺地坐了下来,右手挽着如玉的腰,仰头傲慢地道:“就凭你,恐怕还不够资格!” “狗贼!速纳命来!”孙逐流气往上冲,提剑就刺。 一枚铁蒺藜破窗而入,“叮”地一声,击在剑身上,剑尖嗡嗡做响,偏移了寸许,“夺”地刺入花满城坐着的椅背之上。 紧接着,三狼和七狼双双穿窗而入,在花满城的身后站定。 “孙将军~”花满城稳稳地坐在椅中,眉毛都不动,嘲讽地勾起唇角:“剑法不错,可惜还差了些准头!” “花满城!”孙逐流大怒,拔出宝剑,正欲揉身再进。 “逐流~”如玉忽地开口,声音极轻,象掉落玉盘的珠子,清清脆脆回荡在他的耳边:“我,是自愿的。” “乔彦~”孙逐流一呆,手中如挽了千斤重量,剑尖倏地停在花满城的两眉之间,再不能前进分毫。 不,他不信!乔彦怎么可能是自愿的? 他的目光慢慢地自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转到如玉的身上,这才惊讶地发现,如玉竟着了女装! 这个事实,给了他重重的一击,他踉跄后退,几乎站不稳。 从无意间发现她是女儿身的那一天起,曾无数次在心里偷偷描绘着她恢复女装的模样。 而今,他终于看到了----她果然比想象中还要秀美,温柔,娴雅……然而,他苦求不得的这份柔美和娴雅却那样轻易地展现在了花满城的眼底! 这教他情何以堪? 花满城冷然凝望着如玉,眸中浮起一丝玩味之色。 如玉不敢看他,垂下眼帘,轻声却坚定地道:“孙将军,正如你所见到的一样,我只是个贪慕虚荣的女子。一切你不能给我的,他,都能给~” “不,你不是~”孙逐流上前一步,扶着如玉的肩,强迫她与之对视,发了红的眼睛近乎凶狠地瞪着如玉,变了调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急切而愤怒地嘶吼,如负伤的野兽在悲鸣:“快,说你是骗我的,是这家伙逼你的!” 如玉眼里流露出痛苦之色:“对不起~” 花满城眸色转冷:“把你的手拿开!” “不行~”孙逐流变扶为抓,大力拉扯,想把她自花满城身边拽走:“我不能让你独自呆在这里受人欺凌,跟我走!” 如玉紧紧地攥住花满城的手,犹如落水之人捞到救命的稻草:“王爷~” “乔彦~”万没想到,她竟会向花满城求助,孙逐流呆了,怔怔地站在那里,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一直以为,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楚临风,放眼天下,也只有楚临风才配当他的对手!谁知道半路竟杀出一个花满城? “没听到吗?”花满城拂开他的手,如拂掉一片落叶,语气轻蔑之极:“她是本王的女人,不可能跟你走!” “不,不是的~”孙逐流顿时变了脸色,瞳色发暗:“一定是你施了诡计,是你胁迫她的!乔彦,她怎么会看上你?” 如果输在临风手里,他无话可说!可一个卖国求荣的降将,有什么资格与他竟争?更遑论是打败他! “孙逐流~”别以为他是恭亲王世子,他就怕了!惹毛了他,照扁不误! 花满城咬牙,腮边的肌肉隐隐鼓动起来,那是他耐心告磬,即将发作的前兆。 如玉急忙按住他的肩,婉然求恳:“王爷,这是我跟孙将军的事,请让我自己解决~” 花满城冷笑,眸光瞬间冰冷如刀锋。 若她真打算自行解决,他又怎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他们面前?既然她已拖他下水,现在想要摆脱他,岂非可笑之极? 如玉打了个寒噤,默然垂眸,神色哀婉:“算我求你~” “乔彦,”孙逐流皱眉,又气又怒还夹着几分激昂:“不用怕他,更不必求他,我们走!” 若只为自己,她不必怕谁,也不必求谁。可花满城手里握着她所有的秘密以及家人的安全,而她,没有办法绝然抛开一切,这才是问题的根本所在! “逐流~”如玉叹息,轻轻拂开他的手:“这里是我的家~” 预想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孙逐流的心一紧,面色阴沉不定:“你的家?” “是~”如玉温柔地看着他:“如果你还当我朋友,请尊重我的选择。” “不要告诉我,”孙逐流神情激动,一拳击向桌面:“你的选择就是瞒着世人,与这个通敌判国的贼子偷偷摸摸在一起……” “孙将军~”花满城不及开声,三狼已抢先大声喝叱:“请小心你的措词……” 花满城忽地举手,三狼立刻噤声。 “通敌卖国?”花满城微微一笑,微仰着头望着孙逐流,话里三分讥诮,五分揶揄,外加十分让人难堪:“若没有花某的通敌卖国,某人的头颅只怕早已高悬在肃州城门之上,哪里轮得到此刻在花某面前义正词严地大放阙词?” 孙逐流呼吸一窒,面孔紫涨成猪肝色,胸口一把火狂烧,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涨得发痛,指着花满城,半天才憋出一个字:“你……” 如玉看出不对,往前踏了一步,试图挡在孙逐流的身前:“你回去吧~” 花满城伸手,揽住如玉的纤腰,轻松将她带入怀中:“看在贤王的份上,这次就算了,若再妄图染指本王的女人,定不轻饶!” “你,真是他的女人?”孙逐流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问。 如玉咬牙,黯然别开目光。 “滚!”花满城忽地暴喝。 “好!”孙逐流气得浑身发抖:“乔彦,你真狠,算我看错了人!” 语罢,纵身,没入沉沉的黑夜…… [奉献] 第133章 雪落无声 第133章雪落无声 “菜凉了,我再去热一遍~”如玉伸指掰开箍在腰间的铁臂。 花满城单手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盯着她的眼睛,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地道:“这就是你说的过府小酌,嗯?” 如玉没有象往常那样垂眸回避,而是静静地看着他,声音低柔而平淡:“王爷既然不喜欢,那就请回吧~” “哈!”花满城怒极反笑,搭在椅背的手握得指节泛白,捏着下巴的手指倏地下滑,改而掐住了她的脖子:“把本王利用完了,想一脚踹走?” 没想到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睛!堂堂金刀狼王,纵横疆场十数年,所向披糜,刀下冤魂无数!他总以为,这辈子只有他操控他人的生死,利用别人当棋子,塾料自己也有被人利用的一天? 喉间被一股力量收紧,如玉只觉渐渐透不过气来,微蹙眉尖,却并不肯求饶,依旧淡漠地道:“我的命本不值钱,王爷若想要,拿去便是。” “你以为本王不敢?”花满城大怒,额上青筋爆起,撑住她的脖子慢慢将她提了起来。 如玉面皮紫涨,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唯有那双黑玉般的眼睛,依然死瞪着他,倔犟地闪着不屈的光芒。 “爷~”七狼吃了一惊,失声嚷了出来。 三狼急忙按住他的肩,皱眉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随自己离去。 清官尚且难断家务事,更何况主子的感情?唯有静观其变,才是不二的法门! “可是……”七狼不放心地瞥了眼面色逐渐青黑的如玉,一步三回头地被三狼拽出了门。 王爷生气了,而且是非常非常非常生气! 而王爷生气的时候很恐怖,后果更严重! 谁也无法预测他一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上一个惹他生气的人,早已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如玉是个弱女子,她甚至连王爷的一根手指头都敌不过。所以,他们怎么可以扔下她一走了之? 房内的气氛降到冰点,空气更是几乎凝固。 如玉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弱,呼吸已如游丝般不可见,胸口针扎般地疼痛,然而她的眼中,却慢慢地浮起笑来。 花满城低咒一声,心一颤,蓦地松开了她。 如玉双腿颤软根本支撑不住,踉跄一下退后,靠着墙滑坐到了地上。而她的视线,竟片刻都不曾离开过他,唇角慢慢地勾上来,笑意越发浓了。 看着那几乎可算是挑衅的目光,花满城刹那间只觉心里一凉,象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有一点麻麻的疼从心尖上化开,寒意直浸到四肢百骸之中。 “你,你笑什么?”他质问,嗓子莫名暗哑。 “咳咳~”如玉没有说话,弯下腰,按住胸口,不停地咳了起来。 看她象是要把喉咙咳破的模样,花满城忽地生出焦燥,低叱:“别装了!” “生气了?”如玉喘了口气,终于说出话来,带着几分鄙夷。 这样的如玉是陌生的,他又感觉到那种莫名的害怕,花满城望着她愣了许久,竟一个字也没反驳。 “果然生气了~”如玉笑了笑,语气轻谩,甚至很有些瞧不起他的神色。 花满城惊讶了:“你……”什么意思? “比起王爷加诸在我身上的,”如玉慢慢地站起来,淡淡地道:“如玉今日所为,根本不值一提。”所以,他又何必生气,又有什么资格生气? 老实说,如玉的语气并不冲,甚至过份平和。 花满城却觉得被狠狠掴了一掌,脸上**辣的疼,热血压在胸口涨得发痛。象是为了证明什么,他忽地踏前一步,俯身,牢牢地按住她的肩,狠狠地吻住她的唇。 如玉并不反抗,木然地承受着,大而亮的眼睛无声地瞪着他。 他忽然羞惭,伸出姆指粗鲁地抹上她的嘴角,象是想掩盖什么,又象是想抹去什么。 “王爷若是觉得实在冤屈,不妨再想些狠辣的法子对付我便是。反正,那是王爷所擅长的~”如玉抬手,揉了揉渐趋红肿的喉咙,自顾自地越过他:“如玉总是在这里,绝不会离开。” “你……”被她轻蔑的态度激怒,花满城的瞳孔急骤地收缩起来:“不要逼我?” “逼?”如玉笑了,凄婉而哀伤:“那不是王爷惯常用的手法吗?” 事到如今,他莫非以为一切都是她自愿的? 花满城登时就哑了。 抢过桌上的酒壶,就着壶口,咕嘟咕嘟狠灌,晶莹的酒液从嘴角如瀑布般纷纷坠落,濡湿了他的锦袍。 酒气辛辣,如裹了刀锋的火,一路摧枯拉朽从嘴里直烧到胃里,全身的血液都被点着了。 喝得太急,终于呛住了,他想咳,偏又不愿意示弱,忙伸手捂住嘴,把那股辛辣的液体硬是重新压了回去,眼里火辣辣地,憋出一片水光,视线也随之模糊起来。 这一刻,他忽然读懂了深藏在她心底从未宣之于口的话:她恨他! 这个念头从心底浮起,再也挥之不去。 是的,她当然应该是恨他的!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替她找出一百个恨他的理由!然而任他搜索枯肠,却找不到一个不恨他的借口…… 他其实一直都很清楚,却从来也不曾在乎过。 他一直以为,他永远也不必在乎…… 只是啊,只是当她如此柔弱而倔犟地站在他的面前,心里那么恨他,为什么他的心口象揪着一只手,紧崩着,还隐隐作痛? 他想不明白,当初那个温柔甜美的如玉,怎么会变得今天这么强硬冷漠?是谁在他们之间竖起了那道冰冷的高墙? 夜色森冷,只一盏桔黄的烛火,映着他们。 半个时辰前还冒着热气,飘着清香的饭菜,此时已结了一层薄薄的白色的油垢,冷冰冰的,一如花满城此刻的心情。 他默默地推开门,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下起雪来,大片的雪花飘落,把院子铺得一片银白。 “爷~”三狼在大门外等候,听到声响立刻靠了过来,殷勤地把鹤氅给他披上。七狼跟在他的身后,小心翼翼在朝院内张望。 轩窗上,映着一个安静的剪影,一阵风吹得烛光摇曳,晃了一下,忽地灭了…… “回府~”花满城头也不回,大踏步离去。 “是~”三狼不敢问,急急跟上。 花满城忽地停步:“老七也回~” “爷~”七狼吃了一惊----他走了,谁在这边值守? “走~”简洁的一个字,干脆利落地切断了七狼所有的疑惑。 [奉献] 第134章 费尽心机 第134章费尽心机 “夫人,有位姓柳的夫人,前来拜访。” “快请~”楚氏喜出望外。 “是~”巧儿领命而去。 “等一下,”楚氏想想不妥,叫住她:“我亲自去接,你且去安排些时鲜的瓜果送到我房里。” “是~”巧儿暗自诧异。 那女人一脸刁钻的模样,一看就是市井中的泼妇,竟劳动夫人前去迎接? “青娘~”楚氏在大门边接到柳青娘,满面堆欢:“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柳青娘微微皱眉,瞥了一眼两旁伸长了脖子好奇地偷看的仆人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你想闹得人尽皆知吗?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谈。” “哦~”楚氏脸一红,慌慌张张地带了她往后院走。 “你确定,这里很安全,也没有人打扰,谈话的内容绝对不会被泄露?”进了门,楚氏摒退了左右,柳青娘蹙着眉,冷冷地问。 “放心吧~”楚氏讷讷地点头:“老爷去了店铺,下人们没有我的吩咐不会擅自进入我的卧房。” “那就好~”柳青娘崩着脸,一脸防卫地看着楚氏:“那日,你去我家的提议还有效吗?” “当然有效~”虽已猜到她的来意,但经她亲口证实,楚氏依旧是欣喜若狂:“我们是求之不得!你也知道我的性子,兰子嫁进门,绝不会吃苦。” 柳青娘面色终于缓和下来,露出了进门的第一个笑容:“既然你的主意没变,那咱们接下来就有很多事要商量。” “呃~”楚氏愣一下,忙不迭地点头:“那是,那是!关于聘礼的问题,你就不用操心了,绝不会委屈了兰子。嫁妆咱们也没特别的要求,若你同意的话,直接由**办了也成。” 颜家的家境她心里清楚得很,柳青娘更是出了名的厉害角色,最会精打细算,不用说她也能猜到几分。 “哼~”柳青娘冷笑:“既是你们主动来求,临风又贵为王爷,这聘礼自然该符合你们楚家的身份。不过,我今天来可不是为聘礼,咱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只要他们答应了以兰子替如玉,就算大事已定,那么眼下还有什么比送聘礼,置嫁妆更重要的? 楚氏有些吃不准,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可是颜大哥那里还……” “怀珉我自有办法对付,这你不必操心~”柳青娘见她实在不开窍,只得把话挑明了:“可你府上这些下人,打算就这么放着不成?” “下人?”楚氏越发糊涂了:“下人怎么了?” “他们之中有好些可都是你从朗梨带过来的~”柳青娘冷眼斜睨着她:“一旦兰子嫁进来,他们会认不出?” “哦~”楚氏这才恍然,笑道:“这个你放心,我自会吩咐他们小心。” “人的嘴,谁管得住?”柳青娘冷笑:“人心隔肚皮,你能保证这么多人都跟你一条心?万一有一个泄露了兰子的底细,让王爷知道真相,再把兰子休了,还让不让我们颜家活?” “这~”楚氏被问得傻住,半晌才问道:“那依你,该怎么办?” 柳青娘叹道:“自然是想个借口把他们打发走。” “这如何使得?”楚氏惊得一口气没提上来,张大了嘴低嚷:“他们中许多跟着老爷几十年,怎能把他们统统赶走?这要是传回肃州,让我们死后有何颜面面对祖宗?” “你怕死后无颜面对祖宗,难道就不怕临风犯下欺君之罪,落个满门抄斩,株连九族?”柳青娘冷不防抛出杀手锏。 “你,你如何得知?”楚氏吓得跳了起来,冷汗涔涔而下。 “我的好嫂子~”柳青娘淡淡地笑:“你们楚家已毁了我的玉儿,我身边就剩下兰子一个,还能不多留点心眼?” 相处十几年,楚氏的性子她太了解,若不是逼到走投无路,又怎会想出这么一个阴损的法子来? 这几天她在靖边王府转悠,终是让她探得了消息----听说圣上感念靖边王妃忠贞,特下旨封她为一品诰命,靖边王爷不日即将前往肃州迎接王妃回京完婚…… 换言之,楚家现在必需娶如兰才能解除眼前的危机。 手里有了这张王牌,柳青娘的疑心尽去,绞尽脑汁盘算怎样才能替如兰扫平一切障碍,争取到一个最光明平坦的前途。 “青娘~”楚氏急忙上前,握住她的手,凄声哀求:“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现在只有兰子能救我们楚家,你可不能反悔啊~” “我救了你们楚家,谁来救我的兰子?”柳青娘冷冷地反问。 一旦他知道兰子不是如玉,谁知道会不会以此为借口过河拆桥?她绝不允许任何人在兰子替楚家生下一儿半女,坐稳靖边王妃之位以前戳穿她的身份,从而破坏这到手的富贵荣华。 “我可以立下字据……”楚氏急急地道。 柳青娘轻蔑地道:“字据有个屁用!当初玉儿还不是有婚约?出了事,不照样被楚家一脚踹开?” “我听你的~”楚氏忙道:“所有朗梨带来的老人全数遣走,这总行了吧?” 柳青娘达到目的,转嗔为喜,笑道:“嫂子的心眼也忒实在了些。哪能只遣朗梨的老人?必得找个借口,新旧混着遣了才不至启人疑窦。” “都依你。” “理由我也替嫂子想好了~”柳青娘叫她附耳过来,细细嘱咐:“就说王府有喜,感念大家的主仆情义,烧了卖身契,赏些银子许他们回乡自立~这样,他们得了好处,必然感念王爷大恩,不至心有怨怼,以后才不会生出事端。只是这样一来,需得花费许多银子……” 柳青娘设想周到,楚氏听得心悦诚服,连连点头,见她提到银子,忙摇手:“不碍的,不碍的,老爷经商半辈子,这点银子还花得起。就这么办。” 府中仆人众多,哪些人可辞,哪些人可留;又突然遣这许多仆人怕招人注目,因此需得分批。哪些人先,哪些人后……两个人关起门来商议了大半天方才计议停当。 末了,柳青娘提出这样在府上见面万一被楚临风撞到怕会坏事,因此约定以后每隔三日两人在外面茶楼碰一次头,通报事情进展,商议下一步方案……直到确认一切无误,这才春风满面地起身告辞。 [奉献] 第135章 请医问疾 第135章请医问疾 一夜之间,天气骤降,接连几场大雪,将天地染得一片雪白,满城尽披银妆。树叶被冰雪凝成一片片玲珑剔透的水晶,在冬阳的折射下发出炫目的光晕。还真有一种“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气势呢! 只可惜这大好的景色,如玉却无暇欣赏。 那些金枝玉叶,身娇体贵,经不过天气的骤变,一下子病倒了一片。前来太医院请医视疾的王公大臣们络绎不绝,太医院外一度车水马龙。 太医院上至院正下到切造,个个忙得脚不点地。 如玉年轻,又是初来乍到,左清臣本不敢令她单独出疹,唯恐闹出乱子来受其牵连。到得后来,前来请医的太多,人手实在分配不过来,总不能还派一人去带着她这个生手。 考量了一番,拣了些官职较低,或虽有品级手中并无实权的差使遣了她去----想着纵使闯祸也不至太大,有几位王爷将军给她靠着,总能掩盖,起码不会连累太医院。 他的这份苦心,太医院一众老臣自是心知肚明,个个冷眼旁观,倒恨不得她出个差错,好捏着她的短处。 如玉并不懂这些官场钻营之术,哪知道只是出个诊也有这许多讲究?跟着左清臣等人身边固然能习到许多医术,单独出门却也可增加自己的处理实案的经验,对她未尝不是好事。 因此,上面但有派遣,一律默默应承,并不挑三拣四。 如此过了几日,见她应付得倒也得心应手,并未有半点行差踏错,左清臣也就慢慢放下心来,倒也不再日日盯着她了。 这一天,如玉照例去到太医院,领了医单一瞧,却是太仆侍少卿朱礼正的侍妾突然晕阙,请来请医,左院使分派了她去。 她坐了了朱家的马车过去,原来那侍妾有喜了,于是道了贺,开了张安胎的方子,又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便告辞了出来。 朱礼正老年得子,自是欣喜若狂,千恩万谢地派了车将她载了回来。 回到太医院,诸人侍直的侍直,应诊的应诊,偌大一进院落,竟是静悄悄的全无声息。 如玉偷了个空,正要坐下来整理前人医案,忽地自外面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一名年轻男子:“左大人,又得劳烦你跑一趟……” 如玉忙站起来:“院使大人不在,请问来者何人?” 那男子约摸二十上下,一身宝蓝夹袄腾腾地往外冒着热气,他瞪大了眼睛,骨噜噜地望着如玉:“你是何人?因何坐在这里,我怎么不认识?” 如玉心道,未必全天下的人你都认识?嘴里只淡淡地道:“在下乔彦,到太医院不过月余左右。” “哦~”男子恍然,索性往前再走了一步,上下打量如玉一遍:“你就是贤王保举的那个?听说跟楚临风等朝中新贵打得火热。” 他说话虽直率,但语气里倒也并无轻视之心,偏生如玉敏感,登时心里已别扭起来,冷冷地从墙上摘下薄子:“公子请在这里登记,待左大人安排人手。” “还安排什么?”青年接过薄子,顺手把它挂回墙上:“常听人说你医术高妙,拣日不如撞日,不如你跟我走一趟吧。” 他若是之前不提楚临风和贤王,如玉或许会把这当成赞美,默然接受。可惜前有因后有果,这话听在她耳中已走了味,崩着脸:“对不住,这是太医院的规矩。” 青年见她有推拒之意,点点头道:“爷爷是陈年旧疾,年年冬天都要发的。左大人这里应该有现成的医案,你若是没有把握,可以翻一翻往年医案,以做参考……” 饶是如玉脾气好,这时也忍不住隐隐怒了:“好,你爷爷是何人,报上名来,待我抄下方子,你自去取药便是!” 她气得狠了,连尊称也不用,只想快快打发他走人。 哪知青年却是个完全不会看人眼色的:“爷爷名讳,上岳下清平,曾官拜文渊阁大学士~” 内阁大学士了不起了,这般颐指气使?天子脚下走到哪里不是皇亲国戚? 其实这青年说出爷爷官职,倒并无显摆之意,只是方便她查阅卷宗罢了。 只是如玉彼时并不知道,这个岳阁老却是当今天子的授业恩师,亦是花满城的外祖。 她气乎乎地走到档案柜,从文渊阁的那堆案卷中拣出岳阁老的医案,掷了过去:“哪,你自己喜欢用哪个方子就用哪个方子吧!” 青年一愣,至此终于知道如玉已生气,摸了摸鼻子,讪讪地道:“爷爷似病得比往年重,乔大人不亲自去看看吗?” 他因见如玉年纪轻轻,自进门以来,对如玉一直“你”“我”相称,这时终于尊称了她一声大人。 如玉气归气,到底是个负责之人,听他这么一说,倒也不敢再赌气,拣了最近的医案收在怀里,提了药箱道:“走吧,我跟你去。” “不过少叫了一句大人,这也值当生气?”青年撇唇,小声嘀咕。 切,官场中人果然俗之又俗! 如玉耳尖,偏偏听到了,在门口霍地车转身子,冷冷地望着他。 “乔大人,”青年忙堆了笑,毕恭毕敬地道:“请~” 如玉轻哼一声,随他一起登上停在门口的马车,车夫一声“驾”,马车辚辚地往城外驶去。 较之普通马车,这车已算宽敞,但坐了两个人,总归是嫌拥挤,再加上互不交谈,气氛十分尴尬。 “呃,”青年搔搔头,这才想起至始自终自己尚未做自我介绍,亡羊补牢:“忘了介绍,在下岳瑾瑜~” 管你是锦鱼还是锦鲤,在我心里,总归是条死鱼~ 如玉暗中腹诽,冷冷地撇过头去望着车窗外面发呆,并不与他交谈。 “抱歉,寒舍略有些远~”岳瑾瑜试着攀谈。 如玉原本只是性子清冷,不擅与人交际,却绝不会待人无理。 这几日情绪不佳,加上对他心生厌恶之情,哪里还肯搭理他?越是路远,这路上越会鸹噪,想着她若不吭声,他总归会住嘴,因此并不搭腔,只挪了挪身子离他又远一些。 岳瑾瑜心道:这少年官不大,心性倒挺高傲,莫不是仗着有两位王爷撑腰,以为自己想要与他结交? 呸!他岳瑾瑜面前,哪还轮到她如此张狂?这么一想,他亦不再理她,两人一路沉默到了岳府。 [奉献] 第136章 年轻真好 第136章年轻真好 下了马车,如玉抬眼一望,远山层层叠叠,高高的围墙内亭阁隐现,不禁吃了一惊:这地方好生眼熟~ “乔大人,请~”不容她多想,岳瑾瑜在前,引着她进了门。 如玉越走越惊,穿过那片桔园时,一双美目忍不住在冰雪覆盖之下冒出的点点桔黄上留连。 她记起来了,花满城的娘亲就葬在这片桔园之后的山坡之上…… 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桔子,岳瑾瑜淡淡地道:“岳家家规,橙园的桔子可尝不可收,任它自生自落。” 橙园。 是了,她记得,那日花满城分明说过“橙园的桔子最甜。” 她本来还以为,花满城花钱买下这片庄园----事实证明,是她误会了。 花满城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把娘带到异国他乡,并且葬在别人家的后山? 莫非…… 她一惊,不敢再往下深想。 岳瑾瑜伸手,摘了一只金黄的桔子在手,以袖轻轻拭去桔子上的冰霜,递到如玉的面前,神色平淡:“乔大人可要尝一个?” 府中人口凋零,满园桔子又能尝几个?绝大多数桔子不过是灿烂地挂在枝头,寂寞了一年又一年。 “谢谢~”如玉本想推拒,却不忍拂他之意,接过桔子在手,凉意从指尖渗了进来,直浸到心底。 “很甜的~”见她只拿在手上把玩,岳瑾瑜忍不住加了一句,眼中有掩不住的期待。 “我知道~”如玉下意识地答,目光还是忍不住绕到他的脸上。 岳瑾瑜生得高大魁梧,剑眉星目,英气勃发,性子爽朗,乍看之下与花满城的清俊飘逸截然不同,可细辩之下,竟隐隐有几分相似? “你知道?”岳瑾瑜一怔。 “乔某家乡也曾种过果树,所以知道,经过霜沐过雪的果实更甜。”如玉心知说漏了嘴,神色不变,淡淡地答。 低头,慢慢地剥开桔皮,送了一瓣入口,轻轻咀嚼,从冰雪霜冻的凉意里,感受那一丝丝的甜。 #########################白衣的分割线######################## 散了朝,孙逐流垂头丧气地往殿外走。 “逐流~”楚临风大步流星地追上来。 “不是说要回肃州?”孙逐流蹙眉:“怎么还在这里?” “那日不是告诉你了?家父得到消息,颜伯父一家已于半年前迁往京城,正派人四处寻找,你不记得了?”楚临风诧异地瞥他一眼。 “哦~”孙逐流垂眸,不再吭声。 楚临风抬手搭上他的额:“是不是病了,怎么全没些精神?” “没事~”他拨开他的手,有气无力地往外走。 “最近很多人病了,你可小心些。”楚临风看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若不舒服,早点去找乔彦,别硬撑~” “别跟我提乔彦!”孙逐流忽地暴发,涨得脸红脖子粗地大吼。 这时诸朝中大臣尚未去得很远,有许多下意识地驻足观望。 “逐流?”楚临风吃了一惊。 逐流对乔彦的心思别人不知晓,他却是看得分明。别说冲她发脾气,就是别人说她一句不中听的话都要去教训一顿,今日这是怎么了? “嗬~”一声朗笑传来:“吵架了?” 两人回头:“贤王!” 贤王慢条斯理地踱了过来,身边伴着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楚临风只觉眼熟,孙逐流已恭恭敬敬地躬身行了一礼:“恩师~” 他霍然而醒,来人正是孙逐流的启蒙恩师,国子监祭酒,岳弘文,忙躬身道:“晚辈楚临风,见过岳夫子。” 这便是楚临风的周到之处。他是王爷,岳弘文却只是国子监祭酒,官阶低了几级,年纪虽长按官职却要给他见礼;他不称他为大人,只唤为夫子,却是以辈份论交,执晚辈之礼相见,岳弘文就算受了,也不算逾矩。 贤王久居官场,自然识得他婉转的心思,当即向他投去赞赏地一瞥 “王爷客气了~”岳弘文大方地受了他一礼,并无丝毫市侩之气。 “死小子,刚才吼什么?”贤王转而睨着孙逐流。 “侄儿哪有?叔叔听错了~”孙逐流脸一红,抵死不认。 “还说没有?”贤王伸指,拧上他的耳朵:“还是你小子想说本王年老昏聩,听差了不成?” “年轻人血气方刚,一时争执也是有的,致远何必计较?”岳弘文微微一笑,替孙逐流打圆场。 “临风可不是你这莽撞的性子。”贤王笑吟吟地睨他一眼:“说吧,又闯什么祸了?还是又有谁来提亲,惹你不高兴了?” “叔叔!”孙逐流气得哇哇叫。 “哈哈哈~”贤王与岳弘文相视一眼,大笑了起来。 孙逐流又气又无奈,跟着笑了起来:“得了,只要二位高兴,就拿我开心吧~” 这一笑,多日抑郁的情绪顿时开解了不少。 “谁寻你开心?”贤王白他一眼:“近日天气骤变,恩师的病倒了,叔叔正要同子由前去探视,找你去赶马车,你肯不肯?” “岳老爷子病了?”楚临风吃了一惊。 岳清平为三朝重臣,又曾为帝师,如今虽因年事已高致仕在家,不但仍颇得皇上敬重,在朝中亦有极高的威望。 “爹是老毛病了,年年都要犯的,”岳弘文急忙摇手:“偏致远客气,每次都要亲自探望。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事要办,就不要去凑热闹了~” “岳老爷子有恙,晚辈礼当探视。” “可延请了太医?”贤王关心地问。 “瑾瑜已然去了,想必此时已到家了。” 孙逐流听到“太医”两个字,一颗心已然乱了,怔怔地立在原地,脚下如有千斤重,竟然移不动分毫。 岳家要延请太医,会是她吗?会吗?会吗? “咦,你不去吗?”贤王走到马车旁,回头见他仍杵在原地,诧异地问。 “放心吧,”岳弘文莞尔一笑,顺嘴调侃了他一句:“老夫没有女儿,否则也想结了这门亲事,也不致肥水落了外人田。” “这孩子,最近被那些上门提亲的吓破了胆~”贤王笑着接过他的话头,扬声道:“你就算信不过叔叔,子由总是信得过的吧?决不会诳你去相亲~” “哈哈~”这一下,不但过往的大臣,就连赶车的车夫也不自禁地笑开了怀。 孙逐流尴尬地立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俊脸涨得通红。 “逐流~”楚临风把马牵过来,扔过去一根缰绳,不着痕迹地替他解围:“要不要再比一场,看谁的马快?” “好啊,谁怕谁?”孙逐流翻身上马,轻夹马腹,箭似地射了出去。 “城中拥挤,小心误伤百姓,出了城再比~”贤王从车窗中探出头来嘱咐,孙逐流早去得远了。 “放心吧,我有分寸~”楚临风笑了笑,翻身上了马,追了上去。 “年轻,真好~”岳弘文望着二人,感叹。 [奉献] 第137章 桔园惊变 第137章桔园惊变 有问题!而且是大大的有问题! 楚临风的目光狐疑地在孙逐流和如玉二人身上来回扫视。 乔彦还好,虽是意外相遇,神色还算镇定;逐流就不同了,先是登时脸色大变,继而臭着一张脸,好象谁欠他一万两银子不还。再往下就更奇怪了,向来处处维护乔彦的他,今日竟句句针锋相向。 就连贤王都看出不对,笑着调侃:“臭小子,你吃错药了?实在不行,让乔贤侄给你扎两针,放放血!” “哈哈哈~”众人配合地大笑。 如玉只笑了笑,默默地走出了花厅。 她真的没有想到,逐流的反应会如此大,受伤会如此之深。 其实,她看到逐流又何尝自在,心里又何尝不难过?想到战火中建立的珍贵的友情就此付诸东流,更是心如刀割……当然,事到如今,她如何想的已不重要,重要的是逐流已被她伤到了。 不忍心让逐流如此痛苦,她本想就此告辞了回去,可惜这里距京城实在太远,她若强行要走,未免太着痕迹,反而让大家尴尬。 所以,她只能默默地忍受,然后不免对造成这一切的始作蛹者心生怨怼----若是没有他,她的人生会不会稍微顺遂一些? 讽刺的是,他的娘亲,如今正躺在这个庄园的后山上,披着冰雪,默默地看着她…… “你还好吧?”楚临风忧心冲冲地望着她。 自认识以来她的话一直不多,却从未这般消沉----逐流的话,有些的确太伤人了些。 “我有什么不好?”如玉倔强地反问。 “你~”楚临风迟疑一下,还是递了一条手帕过去。 她哭了。 洁净如瓷的脸庞上挂着两颗晶莹的泪水,比冰雪还纯净,比珍珠更珍贵。让他的情绪不自觉地被牵引,从未感受过的疼痛掠过心底。 她哭了? 如玉怔住,快速地抹了一把眼角,倔强地回过头来:“橙圆的桔子很甜,不过规矩很怪,许吃不许摘。你要不要试试?” 不愿令她难堪,他识趣地摘了一枚桔子,用手帕慢慢地擦净了冰雪,放在掌心里捂了一会,依旧递到了她的面前:“没那么冰了,给~” 哗地一下,**的感觉冲进眼眶,如玉几乎用尽全身的力量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失控地冲他大吼,只猝然转身离开。 楚临风不知哪里做错,手僵在半空,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迅速在桔林里移运。 她跑得那么急,那么快,那么的慌不择路,以到没跑多远,就被树枝勾住了衣摆。天寒地冻,雪地路滑,她扑通一跤跌倒在地,顺着坡地咕噜咕噜滚了下去。 “乔彦!”楚临风吓得魂飞魄散,扔了桔子便扑了过去,身影快得象闪电,终于在她滚了不知几个圈的时候,握住了她的脚踝,将她一把抱在了怀里。 “呜~”如玉忽地失声痛哭,长久压在心底的泪,奔涌而出。 他抱她抱得那么紧,象抱住失而复得的宝贝……可她已走得太远,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回到原点,回到那个漫山飘着梨花的傍晚…… 楚临风心慌气促,无措地捉着她的肩:“伤到哪了?” 她不说话,只哽咽着推开他。 “很痛吗?”他眼尖,瞥到她衣袖破第一次,渗出一点红。 “痛死了~”她泪飞如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们,吵架了?”楚临风了然:“真是两个长不大的孩子~” 他调侃着,想笑,牵动嘴角,却扯得心脏隐隐做痛。 原来,她的泪,终究还是为逐流而流啊~ “你们在干什么?”孙逐流面色阴沉地自坡顶探出头来。 老远看到两人往桔林而来,越走越深,越走越远,他本不想来,可脚有自己的意识,总是不停地往他们这边靠拢。到后面,竟隐隐听到哭声,越发按捺不住了,谁知,竟会看到他们这么亲密地抱在一起? 乔彦啊乔彦,莫非他真看错了她?她竟真的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骨子里流着勾三搭四的血液?否则的话,她有了花满城就该满足,为何还要偎在临风的怀里? “乔彦不小心从坡上摔下来,受伤了~”楚临风几乎是自地上弹了起来。 他起来得太急,差点把如玉带翻,忙又去抓她,一时手忙脚乱。 “是吗?”孙逐流看得心里发酸,嘴里发苦,脸色越发黑了。 曾经并肩做战,乔彦是那么娇弱的人吗?只是一个小坡,就算真摔下去又能伤得多重?她会为这种小事哭?他不信! “你怎么也出来了?”楚临风搀了如玉起来。 “怎么,就许你们开溜?”孙逐流不自觉地又变得尖刻:“还是说,你们想要独处,不希望我打扰?” “逐流~”楚临风神色一正,肃然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他是个男人无所谓,但乔彦却是个女子,逐流若不知道也就罢了,明明知道,怎能还说出这种有损她名节的话来? 孙逐流自知无理,偏又不想道歉,就这么僵着。 如玉慢慢地上了坡,放开楚临风的手,转身,慢慢地离去:“是我错了,我不该留在这里,我马上走~” 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这辈子,不管是姓花,姓楚,还是姓孙,她通通都不再见了,永远! “乔彦~”孙逐流看到她肘部殷殷的血迹,满腔的怨愤不异而飞,惶恐地追了上去,拽住她的臂:“你流血了~” 如玉没有回头,她甚至连脚步都不曾停,轻轻地挣开他的钳制,绝然而去。 “临风~”孙逐流一窒,竟不敢再去拦她,只无措地回头望向楚临风:“她生气了,快留住她啊~” 他不能让她就这么走,她的表情好可怕,那么绝决,就好象走了,永远都不再回来~ “乔大人~”岳瑾瑜从桔林里钻了出来,喜悦地道:“原来你在这里,教我好找~” “瑾瑜!”孙逐流欢喜得大叫。 这辈子,从没听过比这更悦耳的声音。 “岳公子~”如玉勉强挤了笑容出来:“令祖的病只需按方服药,当无大碍,若有不妥……” “哈哈~”岳瑾瑜爽朗地大笑,一把揽住她的肩:“不会有不妥的,爷爷的精神从没这般好过。” “瑾瑜~”孙逐流和楚临风同时大叫。 岳瑾瑜骇了一跳,下意识地朝坡顶上瞄去:“你们撞鬼了?” “大白天撞什么鬼?”两个人上去,一左一右挟着他,不着痕迹地架开:“你是不是男人啊?竟然脸都白了~” “不是啊,真的有鬼!”岳瑾瑜谨慎地睇着他们。 “哈~”孙逐流仰天打了个哈哈:“哪里有鬼,叫他们都来找我,我不怕!” “嘘~”岳瑾瑜竖指就唇,压低了声音严肃地道:“不瞒你们说,岳家最近的确闹鬼,爷爷的病还是因此而起的呢~” 如玉见他的目光不停地往山坡上扫,心里咯噔一响,脸色越发白了。 楚临风只道她害怕,蹙眉扯开话题:“瑾瑜兄真会开玩笑~走吧,出来太久,贤王怕会要找我们了。” “谁跟你们开玩笑?”岳瑾瑜见他们不信,急了,拽了逐流就往山上走:“走,我给你们看证据!” [奉献] 第138章 桔园惊变(二) 第138章桔园惊变(二) 岳瑾瑜所谓的闹鬼证据。竟然是一座孤坟? “你不会吧,连这个都害怕?”楚临风和孙逐流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唯有如玉远远地站在坡顶的樱桃树下,身子止不住一阵阵的抖。 “你不懂~”岳瑾瑜十分着急,一张脸涨得通红:“这座坟里葬的并非我岳家人!” “哦?”这话透着些古怪,楚临风收起笑:“什么意思?” “别开玩笑了~”孙逐流哧之以鼻:“难不成别人会特地跑来你家后山挖地建坟?” “不但建了坟,还栽了树!”岳瑾瑜神情严肃:“你们仔细分辨,栽的不是别的树,是樱桃树,奇怪,树身上什么时候捆上稻草了?” 原来那是樱桃树?如玉心中一动,脸白得越发厉害了。 说实话,那树苗还小,在严寒的肆虐下,光秃秃的就剩一根树杆,被稻草紧紧地包裹着,只露出一小截尖子,谁瞧得出它是啥树? 可,岳瑾瑜的神色太严肃,孙逐流也不敢笑出声来,怕伤到他的自尊:“好吧。就算它是樱桃树好了,这又代表了什么呢?” “不是,昨天这树还光着~”岳瑾瑜大声嚷。 “这么说,是有人恶意为之?”楚临风顿时严肃起来。 岳家虽是书香世家,瑾瑜的功夫也算不得出类拔粹,但能将这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已不是普通宵小之辈。 “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敢戏弄恩师?”孙逐流怒了,捋起袖子:“待少爷先挖了这劳什子坟再说!” “不要!”如玉和岳瑾瑜同声惊呼。 若是被那个魔王知道有人掘了他娘的坟墓,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倒不如任他来去~ “呃,”发现失态,如玉讪讪地掩饰道:“对方虽然有错,但不管怎样,掘人坟墓总是有失厚道~” “如果能掘,何必等到今天?”岳瑾瑜叹道:“姑姑在世时曾无数次指着这个山坡戏言,死后要葬在这里,坟上还要栽上樱桃树~这不是闹鬼是什么?” 所以,岳清平第一眼看到这座坟墓时,才会老泪纵横,直呼他的樱桃回来了,任凭人怎么劝也不肯离去。 孙逐流奇道:“你何时有个姑姑?” “我也是最近才得知~”岳瑾瑜叹道:“听父亲说,到明年四月,姑姑就去世整整三十年了~” 楚临风却听出不对:“既然你姑姑已去世三十年,按理葬在这里的该是她老人家才对,因何一直空着以至到今日鸠占鹊巢?” “呃~”岳瑾瑜显然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被他一问当场窒住:“这个,父亲没有说~” “走。问问去~”孙逐流是个急性子,说做就做,风风火火拉了人就往回跑。 如玉一方面不得已,另一方面也好奇花满城的娘亲因何背井离乡去秦国当了王妃,也就无可无不可地跟着来了。 “竟有这等事?”贤王与岳弘文叙着旧,忽地听到这番话,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子由,为何你在我面前只字未提?” “哎~”岳弘文狠狠瞪着岳瑾瑜,怪他口风不严,不该将家丑外扬,但这时被贤王逼着,没有办法,只得长叹一声:“致远兄,不是我要瞒你,实在是此事古怪难解,内中又有诸多隐情,不方便启齿。” “我事事推心置腹,没想到子由竟拿我当外人?”贤王气得胡子乱翘:“既是不方便启齿,那就不要再说,就此告辞~” “致远,我不是这个意思~”岳弘文是个老实人。被他拿话一堵,急得冷汗直流。 “岳夫子,晚辈只问一句~”所谓旁观者清,联系前因后果,再想到岳老爷子因此而病倒,楚临风已约略有了结论,只待证实:“当年,姑姑是否诈死?” 岳弘文苦笑:“致远常夸王爷聪明睿智,深谋远虑,果然名不虚传~” “诈死?”贤王听到这两个字,立刻又乍了毛,跳起脚来指着他鼻子骂:“好你个子由,当年二哥为了师妹曝死几乎颠狂,差点弄得连皇位都没了。到头来,居然,居然是诈死?你,你,你……” 在座的晚辈,大多是第一次听说岳仪君这个人,原本抱着好奇听八卦的心态,突然听到她竟然曾是当今皇上的心上人,无不大吃一惊,个个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尤其是如玉,猛然听到这惊天大秘密,顿时手足冰凉----如果,如果仪君真的与当今天子有过一段恋情,那么,花满城…… 也唯有如此。他的临阵投降,判国通敌才有了解释;他不远千里,把娘亲的骨灰葬到橙园才会合理。 她打了个寒噤,不敢再想下去。 岳弘文窘得满面通红,双手乱摇:“致远,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着实是情非得已~” “好,你说,你有什么不得已?”贤王气呼呼地瞪他。 “别怪弘文,这是老夫做的决定~”一把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爹,你怎么出来了?” “恩师~” “爷爷~” “岳老爷子~” 众人纷纷起立,岳清平在家仆的扶持下,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老怪就怪老夫~”岳清平在上首缓缓坐下:“那年皇上刚被册立为太子,户部尚书的千金,李氏被册为太子妃。樱桃那丫头哭了三天三夜,茶不思饭不想,终至病倒……” “爹~”岳弘文瞥如玉一眼,急忙使了个眼色想要阻止。 如玉何等敏锐,急忙站起来:“晚辈告退。” “恩师放心,今日在座各位的人品,本王都可担保~”贤王微微一笑,语气虽淡。神色却是冷厉的:“若有半字泄露,唯本王是问~” 岳清平咳了几声,淡淡地道:“以前是顾忌仪君,她既然已回来了,老夫也已行将就木,何惧之有?” “樱桃病了,老夫即延了太医来治,那时才知,这傻孩子竟有了身孕。” “身,身孕?”兹事体大,贤王顿时结巴了起来。 说起往事。岳清平老泪里复又滴下泪来:“偏不知如何泄了风声,太后召我入宫,婉转相劝,赐了滑胎药给樱桃。致远,樱桃的心气你还不知道吗?她一怒之下,竟带着病弱的身子连夜逃了,留下书信说永远不再踏入京城,让我只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樱桃走了,太后天天来催,皇上又日日来门前跪求樱桃一面,老夫万般无奈,只得一狠心,造了个假坟,撒下这弥天大谎~私心里总盼着有一天,樱桃或许会带着儿女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谁知……谁知,竟会一语成谶!她果然这辈子都没再踏进京城!” 贤王伤心欲绝:“我与二哥在一起,常慨叹师妹命薄,他俩缘浅,谁料竟是母后棒打鸳鸯!果然是天妒红颜,师妹绝世风华,竟会克死异乡~” 岳清平老泪纵横,岳弘文泣不成声,岳瑾瑜却是一脸茫然,孙逐流是满脸震憾,如玉却是如坐针毡…… “当日姑姑所怀的那个婴儿呢?”不愧是楚临风,这种时候依然保持清醒:“如果晚辈猜得没错,他(她)应该没死,必然是在后山建坟之人。” “他不肯见我~”岳清平神色黯然:“否则,不会过门而不入~” “不如派人日夜在后山把守,守株待兔!”孙逐流摩拳擦掌。 突然间发现他还有个神秘的堂兄(姐),这令他不自禁地振奋了起来。 “不妥,不妥~”岳清平双手连摇:“若是被他发现,一怒之下把樱桃带走怎么办?” 楚临风没有接腔:岳小姐生的若是个女婴还好,若是男儿,那便是长子谪孙,以皇上当年对岳小姐的深情来看,朝中怕又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所以。为江山社稷着想,至少在皇上立储之前,这个孩子,还是暂时不找到的好。 ps:很感谢投更新票的亲,不过,以后不要再投了,能更新的时候,雪会更新的。 [奉献] 第139章 二娘来访 第139章二娘来访 回程时楚临风和孙逐流骑马。贤王与如玉同乘一车。 一路上贤王长吁短叹,不时向如玉絮叨几句,忆起往事,情绪激动;如玉却是满腹心事,也只能强打精神胡乱应付,本以为象花满城一样,她不搭言,贤王自会住嘴。 哪知贤王要的不过是个倾诉的机会,本就不需要她的回应,总好过一个人对着墙壁自言自语。如玉的沉默却是大大对了他的脾胃,加上深信如玉的人品,越发地滔滔不绝。 当年十数好友如何一同在岳老爷子门下读书,小师妹如何绝色倾城,聪慧机敏,才气纵横,惹得三五如窗如何心生爱慕;岳仪君又是如何心高气傲,于众青年才俊中,独垂青于二哥;二哥每每提及小师妹又是如何的兴奋幸福快乐…… 说到动情处,或叹或笑或泣,如玉却是度时如年,坐立不安。好容易挨到进了城,贤王又因雪天路滑,天寒地冻,坚持送她到家。 贤王既不走,楚临风和孙逐流自然也得伴随左右。贤说虽不喜张扬,到底气派不同凡响,加之楚临风和孙逐流又都是京中名人,这几人凑到一起浩浩荡荡奔了如玉住所而去,顿时引得不少路人驻足,不时有人指点议论。 如玉在巷口急忙喊停,下得车来,感受到众人异样的目光,如芒刺在背,百般不自在,仓促地向贤王道了谢。 “乔兄弟,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吧~”楚临风向她点点头,拨转马身。 孙逐流只在远处默默地瞧着她,并不过来。 “嗯~”如玉垂了头,轻应一声,退到一旁恭送马车离去后,这才转身往巷口走去。 “如玉~”尖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令她一个激灵,霍然回头。 一片朱色裙衫自巷道拐角处缓缓而出,进入她的视线,两人无可避免地打了个照面。竟是柳青娘。 柳青娘一步一步向她靠近,惊疑的目光在她惨白的脸上停驻了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一字一句地道:“果然是你~” 那日在街上擦肩而过,她越想越不放心:养了如玉十七年,纵使再没有感情,那张脸,那副倔强的神情又如何不识得? 也曾左右思量,费尽猜疑:如玉终归是女儿身,那日街上所遇的分明是一名年轻俊俏的官爷,这二人是否一人终是谜团。 但这个谜团揣在心里,随着如兰婚事的顺利进展,终是成了压在她心底的一块沉甸甸的心病。此病不除,她寝食难安。 万一那官爷真是如玉呢?她既在京中为官,难保不会与楚临风相遇,相识。靖边王娶妃,是何等大事,她岂会不知?万一找上门去理论,哭诉,岂不坏了兰子一世的姻缘? 她没有别的法子,把家自城西迁到城东后,每日里在那日相遇的街口徘徊。守株待兔。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被她等到。很不幸,在几千几万个可能中,那最不可能的万分之一的假设竟然成了真! 如玉原想否认,在她尖锐冰冷的目光下,嘴唇翕动了半天,终是没能硬起心肠否认:“二,二娘~” “如玉~”柳青娘看着她,连说了几声:“你好,好,很好!” “二娘~”如玉又忧又急,上前压低了声音道:“请到府里说话~” 恰在此时,颜伯听到喧闹声,从内院出来打开院门,探出头来,一眼瞧到如玉,揖了一礼:“乔大人,你回来了?” 柳青娘倏地回头,她抬眸,望着这新漆的大门和小院,止不住周身颤抖----如玉,再不是以前那个温婉沉静,与世无争的女子,她竟敢抛头露面与男子同在朝堂为官? “这位是?”见柳青娘一径瞪着门发呆,颜伯不禁奇怪。 “这是我一位表亲,偶然遇到~”如玉讷讷地瞥一眼柳青娘,见她并无不悦,这才松了一口气,强挤了个笑容出来。语带祈求地道:“外面风大,请进去说话吧~” “是啊,不要站着,进来喝杯热茶吧~”颜伯热情相邀。 乔大人性子好,待人又和气,只可惜太过安静了些,下了朝就闭门不出,既不访友也不探亲,好容易遇到个亲戚,可不得请进来说说话么? 进了屋,两个人反而相对无语了。 如玉是不知如何解释她目前的状况;柳青娘却在盘算要如何探出如玉的底细,看她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二娘,我爹他……”沉默半晌,还是如玉先开了口。 “你爹很好~”柳青娘截断她,目光绕在她的官服上,打探的意味极浓:“倒是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既摸不清如玉的底细,也就不敢太过咄咄逼人。 方才在巷子里听得路人议论,与如玉同车之人竟是权倾天下的贤王,另两名骑马的青年一个正是名动天下的楚临风;另一个却是恭亲王世子,孙逐流。 这几个,不论哪个她都惹不起。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她跟楚临风究竟是什么关系?姓楚的究竟知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万一。如玉真的跟楚临风好上,她也要早做打算,不至临时慌了手脚。 不管怎样,如玉只能哄不能逼,这脸,却是万万不能撕破的。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她这半个月的忙活竹篮打水。但是如玉嫁进楚家,她还是楚临风的岳母,大可在日后设法,以亲情相诱,把如兰和临风再凑做堆。 “此事说来话来。总之,是如玉不孝。”如玉不愿多说,只一语带过。 “别说了,跟二娘回去吧~”柳青娘牙一咬,下了重药。 如玉神色黯然:“请恕玉儿不孝,不能跟二娘回去~” “二娘就不说了,老爷呢?”见她不肯回去,柳青娘悄悄松了一口气,表面却蹙起了眉尖:“你也一点不惦记?你可知这一年,老爷为了你,走遍大江南北,暗地里流了多少眼泪,只差没把眼睛哭瞎了!” 是了,她既易钗而弁,入朝为官,再想要回复女儿身份,怕也没那么简单。 “对不起~”如玉垂头,眼中盈满了热气。 柳青娘眼光何等锐利,见如玉看到自己丝毫也不惊讶,略一转念,心中一惊:“你,莫非已然见过老爷?” 好个老头子,反了他了!偷偷与如玉见面,莫不是察觉她暗中与楚家来往,筹备婚事,父女二个联起手来从中做梗? 如玉双膝跪地,哽声道:“前些日子在街上偶然遇到,思亲情切,忍不住暗中见过几次,玉儿不孝,未敢与爹爹说话。” 想着颜怀珉日渐苍老的容颜,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 “唉~”柳青娘素知如玉是不擅说谎的,假意长叹一声:“方才在外面与你一起的,是楚家的公子么?你易钗而弁,不肯回家,是为了与他厮守么?” 似被雷击中,如玉面上阵青阵红。窒了好一会才艰难地道:“二娘说哪里话?楚家当日毁婚,我与他便再无瓜葛,岂敢再存妄想?” 柳青娘冷哼,心道:如玉啊如玉,我养你十七载,终是说了一句大实话。对楚家,对临风,你不是不想,只不是敢而已!哼!总算你还有自知之明,也知以己残破之身难以匹配临风! 不过,你配不上不要紧,还有兰子可配! “我出来得匆忙,没有与老爷言明,时间太长恐他惦念,这就回去了。”柳青娘把如玉盘问了二个时辰,将她的底细弄得明明白白,这才起身姗姗而去,临到门口,忽地回头叮嘱:“今**我一别,可不许再生他念,若是你搬走,二娘可真的不再原谅你了!” “玉儿不敢~” “那就好~”柳青娘握了她的手,语重心长地道:“二娘知你心结未解,也不逼你,你好好想想,想通了再回家,哪天想看了,也可偷偷去瞧一眼。老爷有我和兰子照顾着,不用牵挂~” “多谢二娘~”如玉心中感激,眼中一热,差点又淌下泪来。 将她送到巷外,雇了一乘软轿,看着柳青娘消失在视线之外,依旧舍不得离去,痴痴地呆立在风雪中,直到天黑…… [奉献] 第140 庸医误人 第140庸医误人 二娘没再来找她,期盼中的爹爹更不曾出现在眼前,这让她悄悄松了口气,同时又满怀失落。 爱之深才责之切,她的任性出走,给家人带来的伤害那么深,爹爹又怎会轻易原谅她? 在这种若有所待又惶恐不安的矛盾心情中煎熬了数日,终于迎来了大雪后的第一个晴天。 一上午整理了一堆前人脉案,过了午进宫当值,刚办完交接就有内侍过来说是丽妃有恙,把钱铮友叫走。 如玉把前些日子没有看完的《女科旨要》取了出来,搬了张椅子到窗下坐着慢慢翻看。 忽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她抬起头一看,一名小太监飞奔而来,嘴里一迭声地嚷着:“太医,太医~” “什么事?”如玉放下书,隔着窗子询问。 “不好了,”小太监跑到窗下,按住肚子,一个劲地喘着粗气:“我家娘娘,我家娘娘……” “别急,”如玉柔声安抚:“先喘口气再说,你家娘娘到底怎么了?” “我家主子见红了~”小太监缓了口气,终于把话说完整了。 “见红?”如玉愣住。 季秋离分了她到妇人科,因宫中嫔妃众多,她恐临时忙乱,出了差错,故而平时闲着无事时把宫中各嫔妃的病历档案都翻出来瞧了一遍,可不记得有哪位嫔妃是要临盆了的。 再一想,若是临盆,十之**会去找产婆,不会来公所,必是哪位怀着龙子的娘娘不慎动了胎气。 这么一想,她也急了:“你家主子是哪位娘娘,快些前头带路。” “呃~”小太监这时才看清她长相,不禁也瞪大了眼睛:“你既不是太医,在这里胡闹什么?耽搁了我家主子的病,你担待得起吗?快,还不把钱大人请出来?” 如玉简短地说明:“我是乔彦,太医院新进太医。钱大人给丽妃娘娘诊病去了。” “哎呀,丽妃娘娘平素就爱跟我家主子争风头,这会子竟连太医也要抢了么?”小太监顿足,脸上现出忿色。 忽见如玉表情尴尬,这才意识到失言,悻悻地瞪了她一眼道:“我家主子就是景妃,你既是太医,就请随我来吧,快些,莫耽搁了!” 如玉又朝内间嚷了一句:“何大人,若是钱大人回来,烦你转告一句,就说乔彦到朝阳宫给景妃看诊去了。” 说罢,她便提起药箱,随小太监往朝阳宫而去。 何允直待她离去之后,才慢吞吞地自内间走了出来,冷笑:“去吧,且莫因贪功弄出些事非才好。” 如玉到了朝阳宫,太监进去禀报完,这才领着她进了寝宫。 她入宫多时,一直在公所忙碌,这还是第一次踏进后妃的寝宫。 兽形铜鼎里袅袅的吐着白烟,一张精美的雕花大床在最显眼的位置,几重碧纱帘幕垂下来,隐隐约约可见里面躺着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 她鬓乱钗横,神色慵懒地斜卧在锦被之内,宽大的袖袍滑到肩膀,隐隐露出一截玉臂,衬着满室馥郁的香气,果然是活死生香。 “臣乔彦,见过景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如玉心中怦怦乱跳,不敢再看,忙垂了眼帘,恭敬地跪下叩头。 “你就是乔彦?”一把温婉柔媚的嗓子从碧纱帐中缓缓地响起。 “是~” “抬起头来~” “是~”如玉迟疑地抬起头。 “早就听说,太医院新进了一名年轻有为的太医,没想到竟然如此年轻。”景妃逸出低低地笑声。 如玉面红过耳,垂了头低声道:“未知娘娘yu体何处违和,还请借娘娘玉腕一观。” “好吧,”景妃浅浅一笑,簌簌声响之后,自碧纱帐中伸出一只皓腕:“就让本宫瞧瞧,你有几分本事?” 宫女上前,在她腕上绑了一根红色丝绳,将这头交到如玉的手中。 悬丝诊脉。 如玉并不陌生,却是第一次亲自操作,不免心中惴惴。 当下深吸一口气,摒气凝神,一手拉住红绳,另一手搭上丝线,细细诊了一回,不禁拧眉。 景妃娘娘脉象平和,除了略有些肝火旺盛之外,并无任何不妥。何以刚才那小太监把事情说得如此严重? 她心中奇怪,低头沉吟,半晌没有说话。 “怎么,乔大人可看出些什么来了?”景妃语气似有不耐,淡淡地催促。 如玉躬着身子道:“最近天气骤冷,宫中多烧炭炙,娘娘恐怕有些肝火过旺,微臣这就替娘娘开心清火润肺之药,好生调养一下,当无大碍。” “本宫适才在毓园与秦昭仪一同赏梅,不慎滑了一跤,当时腹中绞痛,回宫后发现亵衣见红,乔大人确定本宫果然无恙么?”景妃娘娘语调平静,并无一丝波澜。 不知为何,听在如玉的耳中,竟隐隐有一丝森冷之意。 “容微臣替娘娘再诊一番。”如玉有些拿捏不定,只得躬身再求。 “准。”景妃闭目,淡淡地道。 如玉执了悬丝,摒除一切杂念,细细再诊了一回,结论依然如旧。遂松了一口气,道:“恭喜娘娘,龙子安然无恙,并无任何不妥。” “乔大人~”景妃倏地睁开眼睛,声音虽依旧温婉,却夹了些不可错辩的凛然之意:“兹事体大,你可要想清楚,是否果真看准了?” 如玉暗自心惊,怎么听景妃的意思,竟是想让自己说她有事么?可,从脉象看来,她确实无事啊~ “哼!”景妃见她良久不语,心生不满,冷冷地道:“还以为是青年才俊,却原来是庸医误人!来人,替本宫请钱太医速来宫中复诊。” “是~”自有太监领命匆匆而去。 另有宫女从如玉手中收了红绳,放下纱帐:“乔大人,请~” “娘娘,请听我说……”如玉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连推带拉地轰了出来。 这在她出道以来,是绝无仅有的事情,即便是当日被花满城劫到摩云崖,双方是敌对身份,也不曾被人如此污辱过她的医术。 庸医误人! 景妃那四字考语一直萦绕在耳边,象一块尖锐的冰棱堵在胸口,憋得她心里发慌,手脚冰凉。 她慌不择路,见路就走,见弯就绕,只想让迎面的霜风吹走积在胸中的那股热气,一味低了头,匆匆在雪地上疾走,却不料,竟迎面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ps:抱歉,这几天婆婆来袭,没抽出时间码字…… [奉献] 第141章 旁敲侧击 第141章旁敲侧击 “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冲撞圣驾!”一股大力推来,如玉被撞飞出去,啪地掉在地上,积雪飞溅,迷了眼睛。 未及爬起来,已有二人将她的手臂反扭到背后,强行按住了她的头:“不许动!” “太医乔彦,不慎惊了圣驾,罪该万死!”她这才知道,自己心思浮动,竟连内侍回避的呦喝声都未听见,糊里糊涂闯了圣驾。 孙擎苍正闭目养神,“乔彦”二字入耳,不禁睁开眼睛,挑开垂帘往外一瞧,跪在雪地中的还真是乔彦。 他微微一笑,朝身边的内侍招了招手,附耳低语了几句,御辇并未停留,继续往朝阳宫而去。 “走!”侍卫喝叱着欲将她扭送惩戒院。 “慢着~”内侍忙喝道:“皇上有旨,念其初犯,既往不咎。” “谢皇上恩典~”如玉急忙跪叩谢恩。 经过这么一折腾,如玉也不敢在宫中到处晃悠,收束了心神,匆忙回了公所。钱太医果然应了景妃之召,去朝阳宫复诊未归。 过了约半个时辰,还是方才那小太监,执了钱太医的方子前来公所拣药。 如玉接过方子一瞧,钱太医写的是:因跌扑闪挫,损伤气血,影响冲任,以至不能摄血养胎,引发胎动不安。 方用:小柴胡汤,当归,生黄芪,升麻根,桑寄生,阿胶,断续……等等补血稳胎,安神养气。 看来,景妃确有异常胎动,自己到底经验不足,出现误诊,难怪景妃要出言叱责。 如玉心中郁结,闷闷不乐地在公所呆坐到停晚,钱太医这才自朝阳宫回来。 他见如玉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微微一笑:“乔大人,何事心烦?” 近两个月的相处,乔彦的勤学善研,吃苦耐劳大家有目共睹。同时,亦发现她所学甚杂,除妇人科外,几乎已涵盖了各个术科,尤擅骨科与针灸。 难怪当初季秋离要她挑选术科时,她会说出那番看似狂妄实则无知的话。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年轻稚嫩,说话直接导至,绝非有意卖弄逞强。 暗中观察下来,他对她倒是颇有些欣赏,如果善加引导调教,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再加上,她在朝中上有贤王提拨,下有靖边王和平西将军相助,与她打好关系,不说有所助益,至少不是什么坏事。 只是,一来乔彦缺乏官场经验。每日只知埋头苦干,早走晚归,下值之后从来也不与众同僚有任何的私下往来,让人靠近无门。 二则,太医院众同僚对她仍然心存排斥,他不好拂逆众意与她交好。 第…,他比她年长甚多,在太医院中资格老,威望重,总不能主动向一个晚辈后进示好,折节攀交吧? 今日她在朝阳宫遭景妃训斥,却是一个极好的契机。他大可以长辈之姿旁敲侧击,予以提醒点拨,教她些官场存亡之道。 既不损他的身份,又能令她心存感激,更不会着了痕迹。 “景妃胎动,晚辈悬脉二次,竟然不察,险些酿了大祸,实在惭愧之极。”如玉又愧又羞,低下头,差点坠下泪来。 最近诸事缠身,几至心力交猝,精神屡屡不能集中,却不料出现如此重大失误,险些误人误己。 钱铮友微微一笑:“看来,乔大人已看过老朽给景妃开的药方了?” “是~”如玉臊得满面通红,声音低不可闻。 “依乔大人之见,景妃的脉象如何呢?”钱铮友问。 如玉越发尴尬,头低得几乎抵到胸部:“晚辈愚钝,竟未看出有何异常。” “那么,依乔大人所见,老朽这张方子可还妥当?”钱铮友再问。 “景妃不慎滑到,损伤气血,牵累任冲,钱大人这张方子补血养气,养治兼备,双管齐下,确实高明,晚辈叹服。”如玉由衷地道。 她只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自己竟然连一丝异常也察不出来呢? 钱铮友捋了捋额下白须:“除了养治兼备,难道就没有别的么?” “还有别的?”如玉怔了一下,愣住。 “比如,用量什么的?”钱铮友神秘一笑。 如玉拧眉细思,忽地省起,那张方子里,治外伤,下血行气之药都下得极轻,用量还不到平常的十分之一,而调养安神之药份量却是正常。 她虽注意到了,却并未往心里去----毕竟,这是给孕妇服用,而这孕妇又贵为皇妃,为怕损及龙子,用药格外谨慎也是不错的。 难道,这中间还藏着什么猫腻不成? 她蓦地抬头,张大了眼睛瞪着钱铮友。 钱铮友却不肯再谈,伸了个懒腰:“人老了,不中用了。先去内堂小憩片刻,这当值应诊,就要劳烦乔大人多多费心了。” 听说秦侍郎私收贿赂,引得御史弹赅,皇上在朝堂之上多次当众斥责,并已责令大理寺调查核实;景妃与秦昭仪素有罅隙,却在如此敏感时刻,邀她一同赏梅,又刚巧不慎跌倒,造成胎动不安,不能不说机缘巧合。 太医的职司是治病救人,原本与政治并无任何关联。但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但既然已经是身在朝堂,偶尔也免不了要随波逐流。水至清则无鱼,若一味端正恭谨,独善其身,又如何在波谲翻涌的后宫中生存下去? 所以,乔彦的诊断并没有错,错的只是消息不灵,不擅揣度上意,不懂变通逢迎尔! 他的提点,只能到这里,至于能不能领悟,就全靠她自己了! 钱铮友今晚的态度和语气都颇为奇怪,似乎暗藏玄机,偏又有所顾忌,不肯言明,究竟他想说的是什么呢? 难道,是景妃诈病? 可钱太医医术高明,德高望重,又怎会伙同景妃,行此卑劣之事? 如玉呆坐了半晌,未有所获,起身复取出钱太医写的景妃的医案研究了半天,始终没能想通其中关窍,越发抑郁不乐。 “笃笃笃”南窗上忽地传来数下敲击之声。 如玉从沉思中惊醒,扭过头去,孙擎苍站在窗外,冲她微微而笑。 [奉献] 第142章 挟怒出手 第142章挟怒出手 钱铮友在内堂休息,如玉怕说话惊扰了他,悄悄地开门出来:“孙老伯,可是头痛又发作了?” “托你的福,这陈年旧疾已十去其八。”孙擎苍微微一笑。 这话当然有些夸张,不过有她针灸,调理,确实较往年轻松许多。 “那就好,”如玉悄然松一口气,又提醒道:“这病全靠保养,老伯莫要以为病势轻了就随意对待,开给你的药方可还每日在服吗?” “有小友盯着,哪敢稍有懈怠?”孙擎苍开她玩笑。 如玉一阵脸热,讪讪地道:“我是不是太罗嗦了一些?” 孙擎苍笑而不答,瞥她一眼,装做不经意地道:“倒是小友,今日仿佛闷闷不乐,似有不舒心之事?” “呃~”如玉微感尴尬:“老伯也听说了?” 都说宫中人多嘴杂,巴掌大的事转眼就能传得沸沸扬扬,果然不是虚妄。 “呵呵~”孙擎苍也不否认:“妇人之见,你不必往心里去。” 其实不必打听,他也能猜出事情的原委。 深宫寂廖,女人们为了争宠,耍些小手段,原也无可厚非,只要无伤大雅,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地装糊涂。 如玉心中憋屈,也没人可诉,这时忍不住将事情始末,包括心中疑惑,原原本本地向他说了一遍,末了问道:“老伯,你说钱大人究竟什么意思?” “呵呵~”孙擎苍一听就明白了:“他不过是发发牢骚,你听过也就算了。” 钱铮友这是在教她一些官场的立身之道,暗示她做事要圆滑融通,懂得识人眼色,见风转舵。 这原本没什么不好,只是官场那套虚与伪蛇,尔虞我诈的招术,若是套在她身上,似乎不伦不类,极不相衬。 所以,这些个东西,她不学也罢! “发牢骚?”如玉偏头,一脸困惑:“我看不象啊~” 有人那样发牢骚的吗? “总之,今日之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孙擎苍拍拍她的肩,淡淡地语气,却含着不容置疑地坚定:“这不是你的错,相信自己的判断,做自己该做的事,这就行了。” 如玉想了想,释然而笑:“你说得对,是我庸人自扰了。” 如果医术低劣,那便努力学习就是,她还年轻,既便犯了些错,也是正常的,改了也就是了,何必耿耿于怀呢? “对了,”孙擎苍这才放心地起来:“时间不早,你回去休息吧。” 如玉后知后觉,诧异地看着他:“老伯,你是特地来开解我的?” “呵呵,去吧~”孙擎苍笑了笑,袖手于身后,慢慢地离去。 如玉默默望着他的背影,感动得几乎落下泪来。 “别再看了,再看要化了~”冰冷地嘲讽突兀地响起。 如玉蓦地回头,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可是皇宫,入夜之后绝不许男子出入,私闯就是死罪! “哼,”花满城两眼一翻,傲然道:“脚生在我身上,我爱上哪上哪,你管得着吗?” “嘘~”如玉拼命压低了声音:“你不要命了?赶快回去,被侍卫捉到谁也救不了你!” “这世上,能要花某性命的人还没有出生。”花满城冷眼斜觑着她,大刺刺地站着,竟连藏起身形都懒。 如玉跺脚咒道:“你要死也远一点,不要连累了我~” “刚才那个男人是谁?”花满城冷冷地抬起下巴,冲孙擎苍离去的方向一指:“看背影,也不象是太监。” 远远看着,只觉两个人神态亲昵,如玉对他竟是全不设防,心里自然百般不是滋味。 “他是谁,你管不着!”如玉着恼,转身就走。 “你不说,我就站在这里不走~”花满城也不在乎,懒洋洋地抱着双臂靠到树干上,似乎打定了主意赖定了她:“就算被巡逻的侍卫抓住砍了头也不走。” “我管你去死~”如玉恨恨地低咒。 话虽如此,如玉终是狠不下心,走没多远,掉头瞪他。 “呵呵~”他逸出得意地低笑:“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若不打算跟我犟一晚,劝你还是早说实话的好~” “偶然认识的一位忘年交。”如玉无奈,只得低低地吐实。 忘年交? 花满城心中略略好过一点,嘴里哧笑:“就凭你那死拧的性子,到哪,也就只能讨好老男人~” 对这种污辱的言词,如玉已然免疫,垂眸,权当没有听到。 “身份呢?”如此含糊的答案,花满城显然并不满意。 “六品带刀侍卫。” “他身上穿的可不是侍卫的服饰。”而且,腰间也没有佩刀! 想到这里,花满城蓦地站直了身子,眸中射出寒光。 如玉愣了一下,偏头想想,不以为然:“可能他今天不当值?” 是哦,他说自己是六品带刀侍卫,她却一次也没见过他着侍卫服的模样? 花满城冷笑:不当值的侍卫怎么可能进入后宫? 这傻女人,分明是被别人骗了而不自知! 这后宫中有几个老男人?闭着眼睛都想得出来,那人的身份是谁! 然而,那个人是何等身份,每日要处理的事情堆成山,为什么要隐瞒身份,处心积虑地接近一个小小的太医? 除非……他无意间识破了她的女儿身? 一念及此,花满城豁然心惊,三步并做两步跨到她身前,用力捏住她的肩头,低吼:“说!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他这下挟怒出手,如玉的肩胛骨几乎被他捏碎,哪里抵受得住? 若不是他捉着肩,早踉跄着跌倒在地,当下面如金纸,疼得眼泪汪汪,直吸冷气。 花满城眼神骤变,察觉盛怒中竟失了分寸,只怕是伤到了她,忙松了些力道,一手去捋她的衣袖:“抱歉,一时失手,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滚开~”如玉缓了口气,奋力挥开他来扶她的手,含泪嚷道:“我不管你又在发什么疯,离我远点,不要再来烦我!” 这一句,她含恨低嚷,忘了身在何处,声音在静谧御花园里传得很远。 几乎是立刻,急促的脚步声向这边跑来:“什么人?” “是我~”花满城不慌不忙地答。 [奉献] 第143章 探问籍贯 第143章探问籍贯 “是我~”花满城不慌不忙地答。 侍卫定睛一瞧,已认出是花满城:“王爷,你怎么跑这来了?御书房在南边,你走错道了~” “没错~”花满城淡淡地道:“本王感了些风寒,特地绕道公所,找乔太医把脉来了。” 如玉原本替他捏着一把汗,听两人一对话,才知又被花满城摆了一道。 他竟是奉召入宫,偏偏在她面前装成闯宫越禁的模样! “乔大人,”花满城装模做样地道:“雪景也赏完了,现在可以回公所替本王把脉了吧?” 如玉忍住气,冷冷地道:“下官职责所在,王爷,请。”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公所,钱铮友听见动静迎了出来,见是花满城,自然又少不了一番官场的客套。 如玉索性直接入了里间,随手从架子上抽了本医书翻阅,打定主意不论他玩什么花样,坚决再不出门,将他晾在一边。 听得外边两人有说有话,未几悉簌之声渐起,钱铮友已送了花满城回来,笑道:“乔大人好大架子,王爷来了也不理。”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 乔彦曾是楚临风的随队军医,花满城在未降齐之前,杀了多少大齐将士,彼此心中都有数。 以乔彦那宁折不弯的性子,见了他又怎会有好脸色? 他倒有些佩服他的不畏强权。 他本是无心之语,如玉的脸却轰地一下热了,生怕被他看穿什么:“钱大人休得取笑,晚辈并非目中无人,实在是那厮……” “好了,”钱铮友捋下颌下几络长髯,微微一笑:“老夫随口一句玩笑,乔贤侄莫要当真。” “是~”如玉这才松了口气。 “乔贤侄为人刚正,不阿权贵,这原本是件好事。”钱铮友忍不住还是点醒她一句:“不过,咱们既然已是身在庙堂,有时遇事也该稍加变通,不可一味逞强。要懂得过犹不及的道理,以免过刚易折。” 这几句话确是发自肺腑有感而发,如玉心怀感激,拱手长揖一礼:“多谢大人提点,晚辈铭记在心。” “呵呵~”钱铮友目光一瞥,已瞧见她手里拿着的是本《妇科旨要》心知她对今日之事尚未完全释怀,微微一笑,转了话题:“还在琢磨那张方子呢?” “晚辈惭愧~”如玉大窘,索性把话挑明了:“之前在军中接触的多为骨伤外科,对妇科却是少有接触。如今入了宫,方恨所学太少,临到用时每每感到捉襟见肘。只能寄望以勤补拙,钱大人莫要取笑。” “乔贤侄勤而好学,孜孜不倦,假以时日,必成大器~”钱铮友老捋须而笑,一副老怀大慰的模样。 “钱大人谬赞~”话说开了,如玉的胆子也便大了:“只是这书艰涩难懂,晚辈虽手不释卷,一日也难得寸进。不知钱大人可有良方教我?” 宫中嫔妃者众,今日是景妃,明日说不定就轮到丽妃。她若不能尽快把业务水平提上来,迟早有一日会被逐出太医院。 如玉这股子不服输,肯钻研的精神,顿时记钱铮友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阵,不自觉地沉吟:“真象~” “象,什么象?”如玉有些茫然。 “没什么,”钱铮友摇了摇头,赶走脑海里的杂念:“人老了,容易闪神,你刚刚说什么?” “晚辈想尽快找准妇科的窍门,不知钱大人可有良方教我?”如玉言词恳切。 书中按部就班,由简入繁,循序渐进,固然是好,然而宫中嫔妃却不会等你慢慢去学。 她急需速成的法子,以应对当前的困境。 然而妇科包罗万象,她孤立其中只处处学问,一时竟感无从下手。 “太医院中存有许多陈年医案,乔贤侄有空,不妨多去整理整理,或许能从中获益,也未可知。”钱铮友想了想,指了她一条捷径。 有脉象,有医案,结合实际,两相应照,应该比照本宣科,死啃书本要容易理解得多。 乔彦心思细腻,医学底子深厚,悟性又高,多学多看,必然很快上手。 “多谢钱大人~”如玉豁然开朗,展颜一笑。 “咝~”刚才只是觉得那股子精神头象,怎么这回子看他五官,竟也颇有几分那人的神韵? 莫非竟是他的后人? 可是不对啊,那人姓闵,他姓乔,八杆子打不着啊~ 钱铮友偏头,惑然不解:“乔贤侄,冒昧问一句,仙乡何处啊?” “晚辈是肃州人氏。”如玉虽不解其意,依然恭敬地答。 “哦~”钱铮友点了点头,慢慢踱开。 确乎是他多心了,那人是并州人氏,与肃州一北一南,相隔千里,断然不会有什么联系。 [奉献] 第144章 严词拒婚 第144章严词拒婚 御书房里,孙擎苍与花满城相对而坐。 这当然不是孙擎苍第一次见到花满城,却是他们第一次单独相对。孙擎苍并未急着说话,只默默地打量着他。 并不象一般的臣子觐见皇上的局促不安,花满城的坐姿十分闲适,神情十分自在,没有半点的尴尬与难受,似乎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到天亮也满不在乎。 “花爱卿~”良久,孙擎苍终于打破沉寂。 哪知才一开口,花满城已哧地笑出声来。 “大胆!”内侍徐锦程厉声喝叱:“竟敢对皇上不敬!” 孙擎苍摇了摇手,示意徐锦程噤声,温言询道:“爱卿因何发笑?” “爱卿?”花满城伸出修长的手指慢慢地转动,嘲讽地弯起唇角:“花某手上染满了无数齐国将士的鲜血,皇上确定爱卿的称谓适合花某?” 孙擎苍变色,噎得说不出话来。 “花满城!”徐锦程勃然大怒。 “呵呵~”花满城却低低地笑出声来:“看吧,有多少人恨不得花某死,皇上偏偏为了展现自己的大度,无奈我何。” “花满城,”孙擎苍恢复了镇定,淡淡地道:“俗话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朕乃九五之尊,天下尚且在朕胸中,你既然缴械投降,向朕俯首称臣,便是朕的臣子,朕便该一视同仁。” “哈哈,”花满城抚掌大笑,笑声里不乏苍凉之意:“好一个一视同仁!想必这条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金科玉律,若应用到后宫亦成达成不错的效果吧?” 这些年,他左拥右抱,江山美人都在怀,春风得意马蹄疾,可曾有片刻挂念过那个被他始乱终弃的女人? “放肆!”这下,饶是孙擎苍城俯极深,也不能容他,冷声喝叱。 身为人臣,不思权谋,不在朝堂上有所建树,竟然妄议后宫之事,简直是岂有此理! 放肆吗?以臣子的身份而言,也许吧! 可是想着这二十八年来,母亲因为他而承受的痛苦,和那些因身世不明而加诸在自己身上的诸多耻辱,区区几句讽刺又算得了什么? 花满城冷冷地回望着他,神情倨傲,并没有一丝半点的歉意----当然,更不可能有悔意。 孙擎苍当然是十分震怒,可是这双闪着倔强的光芒,黑如矅石一般闪亮而幽深的眼睛,却令他隐隐升起一丝奇异的熟悉感。 许多年前,也曾有一双这样灵气逼人的眼睛,撩动他的心湖,搅乱他一生的平静。 “二哥,樱桃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此生绝不相负!”清润的声音,洵洵然,朗朗然,掷地有声。 然而,誓言尤在,佳人已沓,情何以堪? “逍遥王,”孙擎苍强自抑住心中的不快,淡淡地道:“今日朕召你前来,是为一事相商。” “哦?”花满城揶揄地笑了:“这么说,臣有拒绝的权力咯?” “朕还未说是何事,逍遥王已然决定要拒绝了吗?”孙擎苍越发的不快。 花满城懒懒地靠向椅背,望着他的目光里却透着森森的寒意:“皇上贵为天子,九五至尊,若听命一个无知妇人摆布,岂非天大笑话?” “花满城!”孙擎苍拍案而起,怒目相视:“你究竟有何倚仗,竟敢如此狂放无羁,藐视天威!难道,以为朕真的怕了你不成!” “哈哈~”花满城大笑:“难道臣猜错了?皇上夤夜召花某入宫,难道不是为敏贵妃所请,替花某牵红线,订终身?” “呃~”孙擎苍愣愣地看着他,一时无辞以对。 “看来,花某猜得不错了。”花满城浅笑。 “司马尚书的千金,品貌兼具,秀外慧中,哪点配不上你?”孙擎苍窒了一窒,还是硬着头皮把话挑明。 “别人不要的破烂,花某为何要收?”花满城神色极为傲慢。 “逍遥王何出此言?”孙擎苍强笑道。 “楚临风不要的女人,又想强塞给我?做梦!”花满城冷笑,直接戳穿。 孙擎苍万没想到他消息如此灵通,顿时老脸一红,被他噎得做不得声。 “大胆花满城,竟敢口出狂言,污辱尚书千金!”徐锦程指着他鼻子叱骂。 “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花满城毫不示弱,反唇相讥:“花某有一句话,请徐公公转达:若她实在嫁不出去,乘早收拾包袱去普贤庵削发为尼,再晚怕是尼庵都容不下她!” “你,你!”徐锦程受了敏贵妃不少好处,与司马家甚是亲厚,听到这样狂妄的话,顿时气得身子乱抖。 “咳~”孙擎苍尴尬之极,搓了搓手道:“逍遥王误会了,靖边王拒婚不为别情,实在是家中已有原配,且三日后就要大婚,不敢委屈司马小姐。” “哦?”花满城吃了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楚临风三日后就要大婚?敢问娶的是哪家的小姐?” 刚才在公所,他亲眼见了如玉,为何竟没瞧出丝毫端倪? 他就不信,时隔月余,她的涵养功夫突飞猛进到如厮地步,竟能瞒过他的眼睛? 可是,那一日,如玉对他严词拒绝,眼里,心中所含的强烈恨意偏浮现眼前----她,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靖边王妃乃是自幼定亲,听说姓颜名如玉。”孙擎苍曾亲笔下诏,封她一品诰命,因此对靖边王妃的闺名记得十分牢靠。 “是吗?”花满城再无心与他纠缠,霍地站起身来:“靖边王因何拒婚与花某无涉。但花某的终身大事,自有父母做主,不劳皇上操心!告辞!” 颜如玉!她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瞒着他嫁进王府? 哼,她真当他是死的吗? 只要有他在一天,她要进楚家门,想做靖边王妃,那是连做梦的权利都没有! 他,绝不允许! 真惹得他性子起了,一把火烧了靖边王府,把楚家斩尽杀绝,寸草不留,看她要嫁给谁? “花满城,你!”孙擎苍气得直瞪眼,偏又无可奈何。 早知如此,他应该上来就直接赐婚,让他拒无可拒! 不过,以花满城如此倨傲的性子,就算下了圣旨,他也未必肯受吧? 在御书房拒绝,那只是君臣二人知晓,若是下了旨他再拒绝,那便是天下皆知,司马小姐清誉被损,到时只怕真的只有出家一途了! [奉献] 第145章 风雪之夜 第145章风雪之夜 出了朱雀门,三狼牵着马,恭敬地迎了上来:“爷~” “楚临风三日后大婚,你去查一下靖边王妃的底!”花满城怒火狂燃,崩着脸,冷冷地吩咐。 “呃~”三狼一愣。 楚临风成亲跟王爷八竿子也打不着,他生的哪门子气啊? “还不快去?”花满城沉声喝叱。 “是~”三狼忙应了一声,缓了一缓,问:“不知王爷要了解哪些方面?” “全部!越详尽越好,越快越好,明白吗?” “是~”三狼虽不明所以,还是领命而去。 花满城这才翻身上马,九狼紧随其后,惴惴不安地问:“爷,咱们这是去哪啊?” “你跟着我做什么?”花满城却似乎这才发现他的存在,十分不悦,冷着声音质问。 “爷?”九狼被他闹糊涂了。 他不跟着爷,跟着谁啊? “滚!”花满城冷冷地吐出一个字,一夹马腹疾驰而去。 笃笃的蹄声,打破了长街的静寂,风卷起雪粒打在脸上,生冷生冷。 飞驰了几条街,花满城渐渐冷静下来。 倏然心惊。 他从来没打算要成亲,更没想过要娶如玉。 那么,她要嫁给谁,又关他什么事? 他为何要恼怒,为何会失去向来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冷静? 只因为她曾经是他的女人? 可他花满城的女人多了去了,绝大多数人,他连她们的脸都不曾记住,何曾在乎过谁? 难道是因为她要嫁的是楚临风,他的死对头? 可他既已降了齐国,二人同殿为臣,虽不说化敌为友,至少已算不上生死对头。 毕竟,他们之间只是各为其主,并无私人恩怨。 更准确的说,他之于楚临风有夺妻之恨,就算要报仇,那也该是楚临风找他,他又生的哪门子闲气? “吱呀”一声,红漆大门打开,颜伯走了出来,诧异地望着巍然立在马上的花满城:“王爷,我们大人进宫侍值去了,不在家。” “啊?”花满城垂眸,看着惊疑不定的颜伯,这才发现自己策马狂奔,竟不知不觉到了如玉的家门口。 “王爷若有事,可吩咐老奴,待明日大人回府,老奴即刻转告。”颜伯神色恭敬地行礼。 “不,没什么事。”看着黑漆漆的院子,花满城怅然若失,低低地答。 伊人不在,徒留满院风雪,究竟为谁风露立中宵? “王爷~”颜伯呆站了半天,见他并无离去之意,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天寒地冻,要不你先进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这本是句托词,意在提醒他离去,他好关门入睡。 哪知花满城竟然真的翻身落马,将马缰交到他手上,越过他直接进了庭院:“也好,本王正好乏了,进来歇歇脚。” “啊?好,王爷请~”颜伯一愣,急忙跟在他身上进了门,把马拴在廊下,返回去把大门关上。 颜婶在屋子里听到动静,急忙起来烧水,泡了杯茶端到院子里:“王爷,你请~”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都有些不知所措。 “咳~”花满城轻咳一声,接过茶杯,慢慢地踱进了正堂。 颜伯也不敢赶他,只能肃着手立在廊下。 “都退下吧,这里不用侍候了。”冰冷的声音,隔着窗子传了出来。 “是~”颜伯莫名地眨了眨眼,跟颜婶两人惊诧万分地离去。 “乔大人不在,你干嘛把这尊瘟神给请进来?”颜婶不禁有些嗔怪地白了老伴一眼:“这下好了吧?请神容易送神难!” “他在门口站着,这大的风雪,我总不能不理吧?再说了,只是一句客套,谁知道……” 两个人渐行渐远,声音也逐渐不闻。 花满城唇边泛起一丝苦笑。 瘟神?这就是京中百姓对他的看法?而在如玉的心里,他只怕比这更不堪百倍! 那一天,她就是在这里,清楚地表达了她埋藏在胸中的恨意。 现在回想起来,那似乎是如玉第一次没有隐瞒地直呈自己的感情。 细思起来,她何尝不是个残忍的人? 她总是如此温婉,总是如此含蓄,所有的心事,不管是爱是恨还是恼怒欢喜,通通都藏在心里,不向任何人表达! 他可以用蛮力强占她的人,却从来也不曾触摸到她的心。 多么讽刺?他总以为自己心硬如铁,无坚不摧,无攻不克,但在一个弱女子面前,却束手无策! 他在这里,她的房里,想着她,想着他们之间的点滴往事。 而她,永远置身事外,只用一双清冷幽寂的眼睛,静静地审视着他。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只隐隐知道,他必需做一个决定,一个也许这辈子他做出的最重大决定,一个即将影响他整个人生的决定。 就在这个狂风肆虐的雪夜。 [奉献] 第146章 出口恶言 第146章出口恶言 天气寒冷,一夜的风雪下来。宫里又病倒了几位小主。 如玉一直马不停蹄地奔走在各宫之间,直到傍晚才回公所交了差,出了宫回到住所。 刚一进门,颜老伯就告诉她一条爆炸性的消息:“大人,你可回来了!逍遥王在府里等了你整整一晚上,到天亮才离去。” “他来这里做什么?”如玉蹙起眉尖,非常不解。 昨天在宫里两人见过面,他明明知道她不在家,跑来这里干嘛? 微带不悦的语气,听在颜老伯的耳里,却很是惶恐,以为这素来和气的东家,在生自己的气,怪自己没有挡住花满城,把这尊瘟神请进了门。 “对不起,老奴没能拦住他。”事实上,放眼天下,又有谁能拦得住他? “不关你的事,”察觉到语气有些严厉,如玉忙缓了脸色:“你去忙吧。” “是~”颜老伯心中有愧,喏喏地退了下去。 如玉走进正堂。发现门窗皆洞开,房里异常清冷。 她狐疑地环顾左右,所有的物品都摆得整整齐齐。表面看起来,他似乎并未动这房里任何一样东西。 不过,她并不相信,他会特意跑到这里吹一夜的冷风? 这不是他的性子,更不是他一惯的行事风格。 她认识的花满城,绝不会无的放矢,每一句话,每一个行动都有目的。 不用说,肯定又是她无意得罪了他,又或者他见了皇帝,在那里受了些气,这才特地过来找茬! 一念及此,昨天被他捏住的肩胛又开始隐隐做痛。 她反手关上门窗,这才掌了灯,解开衣裳察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整个肩胛都已青紫红肿,触手滚烫。 难怪整晚都火烧火燎地疼,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人!伤人于无形,只要跟他在一起,注定了受伤的永远是她。 她叹一口气,也没有心思吃晚饭,和衣倒在床上,默默地睡去。 第二天起床,胡乱吃了几口粥,顶着风雪去太医院。 颜婶见她面色惨白。劝道:“大人,若是身子不爽,不如请个假,今日就别去衙门了吧?” 如玉摇头道:“这几日天气变化无常,京里大臣病了一大批,正缺人手呢!” 她本来就被人排挤,若此时称病不去,更会被人误解是偷懒耍滑。所以,她宁可自己受累,也不愿意落人口实。 颜婶也不敢劝,逼着她加了一件大氅,又帮她雇了一乘轿子,这才放她离去。 不出如玉所料,这天太医院格外忙碌,不过半日光景,已有四名太医先后被各王公大臣请去府上看诊。 如玉昨天未用晚饭,早上又只吃了半碗粥,加上外有伤患,内感风寒,忙到中午,早已手脚发软。心虚气短,身上冒着冷汗,眼前阵阵发黑。 她自知再不回去歇一会,只怕要到场倒下,别的不惧,就怕晕过去被人拆穿女儿身份。 她觑了个空,小心翼翼地朝院判季秋离走过去,想要告半天假----就算日后为人垢病,也顾不得了。 忽听急促的脚步声起,风一般卷了一个人进来,直奔季秋离身畔,一迭连声地催道:“季大人,我家王爷突染风寒,需请乔太医前往视疾,快快快!” 如玉听到有人点名要自己前往,越听越觉那嗓子极熟,心中疑惑,定睛一看,那人不是六狼是谁? 见如玉看他,六狼还冲如玉眨了眨眼睛,颇有些得意之色:“啊呀,乔大人,你在这里就正好了,快跟卑职走吧!” 季秋离正一头雾水,这人行为冒失,说话不清不楚,“我家王爷”究竟是哪位王爷啊? 那边厢,六狼已不等他表态,眉花眼笑。拽了如玉的袖子就走----似乎,太医院就是他家开的,他想带走谁,根本无需任何人同意! 如玉只觉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奋力摔开他,厉声喝道:“放开!” 六狼自打认识她那一天起,一直都见她和和气气,柔弱温婉,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愣是把他吓得呆了,张大了嘴怔怔地看着她:“乔大人,是我,六狼啊~” “我不管花满城得了什么病,就算是死了也不关我的事!”如玉颤着手指,指着太医院的大门吼道:“你给我滚!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有本事他就杀了我!” 她敢肯定,这绝对是花满城设的圈套!只要她进了逍遥王府,等着她的必定是一场折辱!她,绝不任他摆布! “花满城?”季秋离虎地站了起来,失声嚷道。 “乔大人,”却见刚才还意气风发,目中无人的六狼。这时软得跟个小绵羊一样,冲着她又是作揖又是打拱,可怜兮兮地瞅着她,低声下气地求道:“乔太医,乔国手,乔公子!你一定要救救小人啊!你若不去,小人还能活着见到明天的风雪吗?” 如玉又气又急,俏脸涨得通红,冷冷地道:“太医院诸多国手,乔某后学末进,不敢妄自匪薄。王爷的病,还是另请高明吧!” 季秋离这时理出头绪,这尊瘟神喜怒无常,杀人更是不眨眼,不是他一个区区四品官员得罪得起的。 他既指名要乔彦前去,若没有如愿,日后可是个**烦。 至少乔彦与他有何宿怨,使得平时厮文有礼的他当众口出恶言,却不是他管得了的!只能靠他们私下自行解决了。 “乔大人,”季秋离打定了主意,轻咳一声,引了如玉的注意力过来,这才板着脸地道:“你这话可说得不对了!医者父母心,岂可对患者挑三拣四?而且,为王公大臣们诊治本来就是太医院的职责,岂容你敷衍塞责?” “季大人,你有所不知……”如玉被训得十分冤枉,讷讷地想要解释。可惜,她与花满城之间的纠葛又岂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好了,”季秋离也知她与楚临风,孙逐流交好,更得贤王亲睐,不敢逼得她太紧,点到即止,笑眯眯地道:“本院知乔大人这几日多有辛苦,不如这样,你今日去逍遥府看诊后,可休假一天,如何?” 话说到这个份上,如玉若再坚持,就要得罪一批人了。无奈之下,只得低头默认了这个决定。 “乔大人,请吧!”六狼高兴之极。(,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奉献] 第147章 沉睡不起 第147章沉睡不起 王府的马车很嚣张地停在太医院正门前,拉车的是一水四匹乌锥,象极它们的主人,傲慢无礼,极不耐地喷着响鼻。 “乔大人,请~”六狼快走两步,替她打起厚厚的锦帘。 如玉强捺着火气,勉强登上了车。 车里放着炭盆,车厢里暖烘烘,热气扑面而来,熏得她胃里一阵翻腾,挣扎着爬到车辕边,低嚷:“停车,快停车~” 六狼掉转头一看,如玉煞白着一张脸趴在那:“乔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我胃里难受,要吐~”如玉低声呻吟。 “等等~”六狼急忙勒住马缰,还没等车停稳,如玉已趴在车辕处,吐得稀里哗啦。 “六哥,”七狼急得直搓手:“要不要把她赶紧送回太医院去?” “少废话!”六狼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快拿点水过来让乔大人漱漱口!” 他傻呀?好容易请出来,再给送回去?王爷知道了,不抽他老大耳括子才怪! “哦~”七狼摸摸脖子,赶紧找了水过来:“乔大人,你请。” “对不起~”如玉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无奈脚下已象踩着棉花,软绵绵的浑不着力,一句话没说完,人已倒了下去。 “啊呀!”七狼惊叫一声,手中水囊啪地掉了下去。 六狼赶紧跳上车辕:“快快快,赶紧回府!” 七狼急得直跳脚:“炭盆子,炭盆子得拿出来,别烧着哪了~” “还不快动手?”六狼喝道。 七狼手忙脚乱地探进去,把炭盆挪出来扔在大街上,两人赶着马车飞跑,狂风一般冲回了逍遥王府。 “小九,小九在哪?快去叫小九!”七狼飞身而起,从车辕上跳了下来,一迭连声地催促。 花满城在书房里,听到外边一片吵嚷之声,忍不住蹙起了眉头:“老三,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三狼应声而去,还没走出院门,六狼已赶了车冲进来,嘴里嚷着:“三哥,快禀告王爷……” “吵吵啥?”三狼板起脸,狠狠地训道:“让你们去接个人,又不是让你们上屋揭瓦,一个个都不想活了?” “不是,”六狼急赤白脸地叫道:“乔大人晕倒了,你……” 眼前忽地一花,花满城已站在了他的身旁。 六狼一吓,后半截话全咽回肚子里,从车辕上跳下来,毕恭毕敬地道:“爷~” “人呢?”花满城冷声询问。 “在,在车里~”六狼伸指,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车厢。 三狼反应快,立刻趋前一步挑起锦帘,花满城一眼瞧见如玉脸朝地,蜷成一团,象只虾米一样缩在角落。 他弯腰进去,抱了如玉出来一看,额上好几块淤青,有几处已肿起了包,不禁悖然大怒,走上前去,不由分说,一脚将七狼踹得飞了起来:“混帐东西,怎么赶车的?” 六狼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哪敢说委屈,乖乖地垂着手听训。 恰好九狼及时赶到,总算救了他一命:“爷,我回来了~” 花满城头也不回,冷声吩咐“过来看看~”,抱着如玉进了房,小心翼翼地将她置于床上。 “爷~”九狼亦步亦趋地跟着,越过他肩膀瞧一眼面白如纸的如玉:“请暂且移步,卑职好给乔大人把脉~” 花满城讪讪地踱到一旁,瞥到六狼肃着手站在门边,板着脸冷冷地道:“你,对她用强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六狼冷不防被流弹射到,惊出一身冷汗,一个劲地摆手摇头。 “没有?”花满城厉声道:“那她怎会吓得晕倒?” “这~”六狼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楚,急得直冒汗。 “爷,乔大人象是染了风寒,体虚脱力,这才高烧未退。”九狼适时出声,不着痕迹地替六狼解围。 花满城蹙眉,瞥一眼如玉单薄的衣裳,冷哼一声:“左清臣那老贼,好大的胆子!人都病成这样了,还不肯放过她?最好别撞在本王手上,否则定教他吃不了兜着走!” 这女人也真是傻!病了也不吱声,就这么逆来顺受地默默忍着!究竟做了多少事,才会累到虚脱? 九狼几个见他发怒,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吱声。 花满城回过头,见他们各个象木头似地杵着,没好气地喝道:“还不赶紧去煎药?” “是,卑职这就去准备。”九狼冲六狼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块退了下去,到得院外,九狼责备地道:“你咋不小心点?” 乔大人细皮嫩肉,这磕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别说爷瞧了心疼死,就是大伙看了谁心里过得去? 六狼抬袖抹一把汗,苦笑:“说得倒是轻巧,你要是在场,敢去扶着她吗?” 让她磕破一点皮,顶多也就是挨顿训,受些皮肉之苦;若是与她同车且一路抱扶着回府,让爷知道,还能有命在? “说得也是~”九狼哧地一笑,低头进了药房,开始着手准备药材,替如玉煎药。 忽听背后轻微的悉簌轻起,转头一瞧,花满城站在窗下徘徊,忙垂了手恭声道:“爷,乔大人的药还得再等等,你还是先回屋歇着吧。” “小九,”花满城沉吟片刻,隔了窗子低声问:“你能不能想个方子,治好她的风寒,却不让她醒?” “呃?”九狼一时没有听懂,懵了。 “我的意思,”花满城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去,硬着喉咙道:“能不能,想个法子让她……多睡几天。” “哦~”九狼想了想,恍然:“那简单,我加点安神的药进去就是。” 根据三狼查出来的消息,楚临风两天后就要大婚了,娶的还是乔大人的亲妹子,这事要让她知道,不知会变成啥样? 等乔大人睡一觉醒来,一切已成定局,就算她想吐出真相也已晚了。 爷,是打的这个主意吧? “睡几天,”花满城又咳一声,犹豫了一会才低低地问了一句:“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当然~”九狼愣一下,赶紧拍拍胸脯:“这事包在我身上,保证乔大人醒来后,身体比之前结实得多。” 花满城这才满意,转身大踏步离去:“愣着做什么,赶紧办吧。” “是!”九狼垂着手,恭敬地目送他离去。 [奉献] 第148章 血的代价 第148章血的代价 “兰子,兰子~” 如兰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叫唤,茫茫地睁开眼睛,冷不丁床前站着一个人影,吓得一骨噜坐了起来:“谁?” “嚷嚷什么?”柳青娘急忙按住她的唇,低声训道:“谁还会吃了你不成?” 如兰惊魂未定,按住胸口娇嗔:“娘!你想吓死我呀?” “小声点!赶紧起床,收拾收拾跟娘走。” 如兰下意识地转头瞄一眼窗户,黑乎乎的,显然离天亮还有一段距离。她掩着唇打了个呵欠,倒头又要睡下:“娘,我悃死了,你让我再睡会~” “明儿就是正日子了,你难道要王府的花轿到这破客栈里来接人?”柳青娘一边说,一边已麻利地揭开她的被子。 “哎呀~”如兰这才如梦初醒,猛地坐了起来,脸上现出惶急之色:“娘,三更半夜的,我们上哪找象样的房子?” “放心吧,”柳青娘把衣服递给她:“娘早安排好了,轿子就在街边等着,到了地方,自然有人侍候。” “那爹呢?”如兰有些迟疑,却仍抱着一丝希望地问。 她脾气娇纵,自小不得颜怀珉喜欢,这次又是冒名顶替,以如玉的名字出嫁。尽管如此,她仍然希望,至少这一次,父亲会给予她祝福。 “哼,”柳青娘冷哼一声:“那个老顽固!你别管他,等过了明天,生米煮成熟饭,他就算是想搅和也掀不起风浪了!” 如兰眼眶微红,低了头默不吭声地穿衣。 “对了,”柳青娘忽地一拍脑门,快步从抽屉里取出一物,塞到如兰手上:“还有件大事要办。” 如兰好奇地接在手上,揭开面上包裹的丝绸,里面却是一枝蜡烛,不禁诧异之极:“娘,你给我蜡烛做什么?” 柳青娘伸指轻戳她的脑门,叹道:“傻丫头!” 这么不懂事,把她独自放在楚家,日日面对素以精明著称的楚临风,这教她如何放得下心? “娘,你干嘛又打我?”如兰抱着头,委屈地大叫。 “小点声!”柳青娘喝道:“把你爹吵醒了,你的王妃梦就算完了!” 如兰对颜怀珉倒是心怀畏惧,听了这话,果然乖乖地安静下来,压低了嗓门嘟囔:“没听说过嫁人还要带蜡烛的,这都什么破规矩~” “别胡说,这不是让你带到楚家的。”柳青娘低叱。 “那,”如兰越发不解:“这有何用?” “你傻啊?”柳青娘瞪她一眼:“如玉是残花败柳,你可是完璧之身,楚临风又不是猪脑子,还能分不出来?只要一上床,立刻就知道你是假的!这蜡烛……” 说到这里,她面上一红,就算她是如兰的亲娘,这样龌龊的话也再难以接续下去,只得握着她的手,做了个手势:“明白了?” 如兰先是听得一头雾水,待得想明白柳青娘的话,顿时小脸泛青,脱口嚷道:“不,我不要!” 哪个少女怀春?谁想得到,曾被她无数次憧憬着的,美好而浪漫的新婚夜,竟然因为一次代嫁,要用如此残忍而诡异的方式,亲手结束自己的童贞? “你以为娘想这样?这是没办法的事啊!谁让如玉那丫头不争气,偏偏被人糟蹋了?” “不,”如兰泪如雨下,拼命摇头:“我不要嫁过去就被楚大哥轻视,不要一辈子都被他瞧不起!” “嚷什么?”柳青娘急了,上前一步,捂住她的嘴,厉声喝道:“路是你自己选的,要想瞒过楚临风,这是唯一的法子!” “我不管!”如兰任性地哭叫:“我不要楚大哥以为我是残花败柳!” “好!”柳青娘大怒,用力将她推开:“娘不管你!看你是要清白地嫁过去,等楚临风识破你的身份,将你逐出靖边王府;还是忍一时之辱,稳坐王妃之位,享一世荣华?” “娘~”如兰怔怔地看着她,流下两行清泪。 “傻孩子~”柳青娘瞧了心疼,抱住她,柔声道:“娘知道委屈了你,可这也是没法子啊!把眼睛一闭,熬过这一关,就什么都有了啊!” “娘,求求你,别再说了~”如兰倒在她怀里痛哭。 柳青娘狠了狠心,乘其不备,忽地将她按倒在床上,双膝压上去制住挣扎的如兰,掀了她的裙子,将蜡烛插了进去! “啊!”如兰又痛又惊又羞愤,蓦地哭叫出来。 颜怀珉在梦中听得哭叫之声,坐起来听了一会,竟象是从隔壁传来,急忙披了衣服过来察看:“兰子,你怎么了?” “爹~”如兰哀哀哭泣。 柳青娘警告地瞥了她一眼,敏捷地扯了被子盖住她,这才扬起声音道:“没什么大碍,不过是女人的毛病罢了。我在这里帮她拧条热毛巾敷着就行,老爷还是去睡吧~” “兰子,”颜怀珉焦急地站在门外:“你开开门,爹给你扎几针~” 如兰好容易止住啜泣,低低地道:“爹,我没事~” “兰子就是娇气~”柳青娘去开了门,偏开身让他进来:“一点疼都不能忍!哭天抹泪的,别人听了还以为生孩子,也不怕丢人!” “尽胡说!兰子还没嫁人呢!”颜怀珉蹙眉叱道,走到床边,见如兰一脸的泪,不禁诧异:“疼得厉害吗?” 他一边说,一边就要去搭如兰的脉:“来,让爹瞧瞧。” “不,不用了~”如兰骇了一跳,生恐被他看出破绽,急急把手背到身后:“爹,我没什么事,不用扎针了~” “傻孩子,”颜怀珉见她泪痕未干,不禁笑道:“还跟小时候一个脾气,这么大了,还怕疼!” “爹~”如兰又是委屈,又是伤心,泪盈于睫,腻在他怀里不肯出来。 “好了好了,”柳青娘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在一旁催道:“这大个闺女还撒娇,让人瞧见,象什么话?赶紧睡吧,明儿不还得早起吗?” “真不用爹给你扎几针?” “不用了~”如兰含着泪,低低地道:“爹去睡吧。” “那,”颜怀珉看柳氏一眼:“你就在这里照顾她吧。” “行了,我有分寸。”柳青娘连推带拉把他赶了出去,等再回来,如兰已整理好了衣衫,神色木然地坐在床边。 柳青娘瞥一眼床单上干涸的血迹,低低一叹,抄起剪刀剪下一块连同蜡烛一并用丝绸小心包好,提在手上:“爹睡了,咱们走吧。” 如兰没有吭声,顺从地站起来----付出了如此沉重而屈辱的代价,这个靖边王妃的头衔,她绝不会让人抢走! 母女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客栈,上了早已等候在街边的软轿,悄然没入夜色之中。 [奉献] 第149章 尘埃落定 第149章尘埃落定 狂风肆虐了一晚,到天明时慢慢地住了,只有漫天的雪花飘下。 颜怀珉照例起了早床:“兰子呢?” “昨夜折腾了一晚,现在还睡着呢,要不要叫她起来?”柳青娘神色镇定地撒着谎。 “天这么冷,起来也没什么事,让她睡吧。”颜怀珉摇了摇手,突然想起一事,问:“倒是你,房子的事得抓紧了,总这么住客栈也不是事啊。” 柳青娘微微一笑:“我正要跟老爷说呢,房子已找好了,等会老爷出门,我就去那边洒扫,等整理好,咱们就可以搬进去了。” “哦?”颜怀珉回头望她:“在哪里?” “离得也不远,”柳青娘抬起下巴朝窗外一呶:“就在枫树街,过一条街就到了。” “那就好。”颜怀珉不疑有他,吃过早餐,照例提着药箱出了门。 柳青娘与他在街口分了手,光明正大地进了枫树街。 柳氏当初提出的要求,就是希望前院能有一个临街的铺面给颜怀珉开医馆,后院住人。 楚云深出面,倒也没费多少力气。 房子很宽敞,前后共有三进,前厅两间门面空落落的,粉刷一新,门廊窗户上贴了簇新的对联窗花,处处透着喜气。 穿过一道月洞门,眼前霍然一亮----是一个占地颇广的院落。中庭里种了几棵古樟树,绿意盎然。靠近厢房的墙根下一字排开了几盆盆栽,时值严冬,片叶俱无,只有纤长的枝梗在霜风中摇曳着。 此时,有不少丫环仆妇在来往穿梭,正房里如兰象个人偶般端坐锦凳之上,任几名妇人在她脸上,头上,身上摆弄着。 柳青娘挑开帘子走进去,悄悄地立在一旁,瞅着菱花镜中那一张俏丽的芙蓉面,想着几个时辰之后,她就正式嫁进王府,飞上枝头变凤凰,顿时百感交集,心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外面炮竹声声,锣鼓喧天,有人大声鼓噪:“新郎官来了,新娘子上轿~” “快快快,吉时到了~”喜婆不由分说,赶紧往如兰的手上塞了颗苹果,搀着她出了门。 “娘~”如兰回头,惶惶然地瞅着她。 “玉儿~”柳青娘拉着她的衣袖,饶是她一生刚强,此时也落下泪来:“从现在起,你就是楚家的人了!凡事要多留个心眼,千万别傻乎乎的,明白吗?” “嗯~”如兰点头,被一众仆妇簇拥着上了花轿,一路锣响炮鸣,穿街过巷往靖边王府而去。 偌大的庭院,忽地冷清下来,柳青娘扶着门,全身脱力,滑坐到地板之上----菩萨保佑,千万要顺利啊! ----------------白衣的分割线---------------- 京城的王公贵族,富商名流,倾巢而出,云集于靖边王王府。 今夜,王府门前车水马龙,府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笑语喧哗。奴婢仆妇,厨工杂役,穿梭往来,忙得脚不点地。 花满城置身于一堆孔武有力的武夫之中,他穿一件墨色锦袍,脱俗的气质,优雅的举止,与周围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他静静地饮着酒,并不与旁人交谈,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当然,也没有人有那个胆量和勇气与他同桌,任他大刺刺地独霸一桌,同时在心中好奇,他为何要出席楚临风的喜宴? “爷~”三狼悄没声息地自人丛里出来,附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花满城停了杯:“你确定?” “卑职拿性命担保~”三狼垂手,毕恭毕敬地答。 恰在此时,楚临风从内院走了出来,人群顿时欢声雷动,淹没了这主仆二人的对话。 他身穿大红的蟒袍,胸披绸缎红花,被满院的灯笼一照,越发显得红光满面。 他穿梭在宾客之间,接受着众人的恭维,在明亮的灯光下,在喧嚣的人群里,他是那么的俊拔出群,卓尔不凡。 花满城冷漠的眸子在看到楚临风时,终于有了些变化,弯唇逸了一抹冷笑,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去:“我们走。” 既然已拜完天地,新娘也送入洞房,再不会有什么变数,这场偷梁换柱的闹剧,总算可以落幕了。 风雪早已停止,地上铺着厚厚的积雪,车辙压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单调而沉闷。 花满城显得有些心神不宁,一路上掀了好几次帘子,终于忍不住发问:“还有多久才到?” “爷,再有半个时辰应该可以回府了。”七狼抹着汗,小心作答。 他知道爷急着回府,可雪天路滑,车行速缓,他也没有办法呀~ “你属乌龟的呀?”花满城怫然不悦。 “爷,”三狼瞧了瞧他的神色,婉转地道:“府里有小九支应着,应该没什么事。” 就算乔大人真的醒了,小九也有办法让她再睡下去,绝不会跑掉就是。 花满城被他窥破心事,脸上一热,蛮横地道:“本王又没问你,要你多嘴?” 三狼被训了一通,低头认错,默然无语。 七狼更加不敢搭话,专心赶车。 谁知,忙中出错,路面有一深坑被积雪覆盖,若是平常,他岂会看不出来?这时急着赶路,一个不防,马车车轮陷入泥坑,车身剧烈地颠簸一下,偏在一旁不动了。 花满城被惯性摔得撞向横梁,总算是他身手敏捷,又应变得宜,立即伸出脚尖轻点,倒蹿着跃出了马车。 “爷,你没事吧?”七狼慌慌张张地冲过来。 不等花满城发话,三狼已先给了他一巴掌:“你没长眼睛啊?这大的坑也没瞧见?” “三哥~”七狼苦着脸,抱着头哀哀叫:“你只会打我,有本事你来驾车?” 雪这么大,爷又催得这么急,不出事才怪呢! 花满城蹙着眉,冷冷地瞅着几乎要散架的车厢:“还要多久?” “啊?”三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问的车修好需要多长时间:“这么晚了,一时找不到人,只怕要等明天……” 花满城懒得跟他罗嗦,直接抢了三狼的坐骑,飞身上马:“驾”一声清叱,马蹄扬起积雪,撒开四蹄箭也似地冲了出去。 七狼又是羡慕又是自豪:“三哥,瞧见没?这才是纯爷们!” 三狼摇了摇头,从车辕上解下一匹乌锥,翻身跃了上去,眨眼已跑得不见人影。 “三哥!”七狼瞠目,愣了好一会才挥舞着拳头大嚷:“你不是吧?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冰天雪地的,有没有良心啊~” [奉献] 第150章 没有天理 第150章没有天理 夜半时分,如玉幽幽醒转,睁开眼睛,入目的是雪白的帐顶,视线下移,看到盖在身上的青色绵缎棉被。 床前支着一个铜碳盆,竹碳哔剥地燃烧着,吐出蓝紫色的火苗,烘得一室暖洋洋的。 如玉眨了眨眼睛,有一瞬间的茫然。 这明显不是她那间简陋的卧房,大而厚重的家具,简单中透着霸气,简洁中带着张狂。 光影从左后方传来,投了个修长的身影到地面,伴着极轻的悉簌声响,细细分辩,似乎是翻动书页发出的声音。 如玉以手撑着床,挣扎着想坐起来,肩胛处传来麻辣的痛感,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向后便倒。 微风飒然,一双干净的男人手,果断地搂住了她的腰,扶她坐了起来:“你醒了?” 如玉霍地抬头看到一张俊朗的面容:“怎,怎么会是你?” “你以为会是谁?”花满城略带嘲弄地望着她。 如玉没有吭声,只往后缩了缩身体,企图避开他的碰触。 “怎么这么凉?”花满城握住了她的手,不满地蹙起了眉头,顺手把丝被拉上来,想要覆住她的身体。 如玉象被火烫了一样,迅速地瑟缩了一下,眼里涌起惊惧之色:“你,你想干什么?” 花满城见她戒慎戒恐的模样,心头顿时火起:“我若真想做什么,你躲得了吗?” 如玉羞愤得颤抖起来,眼里涌起悲愤之色,直直地瞪着他,咬紧了下唇。 这水做的人儿,今天怎么凭空多出一点坚毅,竟敢和他对着干? 花满城看了她好一阵,终于败下阵来,无奈地退一步坐在床沿:“行了,我不会碰你,别咬了~”再咬,可就破了~ “我,要回去。”如玉也不看他,垂着眼低低地道。 “深更半夜的,就不怕鬼抓了你?”花满城冷声道。 “鬼?”如玉轻蔑地笑了。 见过了他,谁还会惧怕厉鬼? 花满城并不傻,何况如玉根本没打算隐藏自己的想法。他悖然大怒,眼睛眯得几乎一条线,就要拍案而起,但终究还是忍住了----他一个大男人,何必跟个女人计较?何况,她还生着病。 “等天亮吧,天一亮,让七狼送你。” “真的?”如玉本抱了必死的决心,听他这么一说,不禁诧异地抬起眼----奇了,他向来为所欲为,脾气何时这般节制过了? 花满城瞧了她的神色,自嘲地笑了笑:“就这么轻易地让你走了,觉得不象我花某人所为?” 如玉沉默。 “那好,”花满城见她竟然默认,脸一沉:“王府也不差多养一个闲人,不如索性囚着,一辈子不许走。” “你敢?”如玉一惊,霍地抬头。 “笑话!”花满城一脸狂傲:“本王连天都逆,何事不敢为?” 如玉只当他是认真的,浑身冰凉,眼里透出绝望:“花满城,我究竟做错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你,你杀了我吧!” 她又惊又怒,一口气接不上来,眼前一黑,背过气去。 花满城没想到过只几句话,她竟然昏过去,顿时慌了,手忙脚乱地揽住她冰冷的身子,提高了声音喝:“小九,小九!” 九狼守了两天,刚合上眼眯一小会,被这一吼,吓得一个激灵弹了起来,蓦地挺直了腰杆:“爷!” “干什么,”三狼瞅着好笑,一脚将他踹进了门:“爷在屋里叫你呢!还不快去!” “爷,又怎么了?”九狼趔趄一下,站稳了身形,毕恭毕敬地问。 “不是说就只一点风寒,醒来就没事?”花满城扭头见了他,气不打一处来:“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九狼悄悄瞟他一眼,小声嘀咕:“吓昏的,也算在我头上?” 这也太没天理了吧? 他给人治病,又不能治胆子,是吧? “你说什么?”花满城表情阴冷。 “没,”九狼赶紧摇手:“依卑职所见,乔大人身体虚弱,又睡了两天,怕是饿了。嗯,就是饿昏的~” “不是,”花满城瞪他一眼:“她怎么这么凉?” 为了她,房里特意烧了炭盆,他穿件单衣就够了,她裹得象颗粽子,又躺在床上,怎么倒象浸在冰窖里似的? 这能怨谁?当初不正是他每天给人喂寒毒的嘛?那会子他不是玩得挺乐,这会子知道心疼了? 九狼摸了摸鼻子,不敢说话。 花满城瞧了他的神色,大约也猜到她的病根在哪里,咳了一声,冷声命令:“赶紧给她治好了,不然,军法从事!” “啊?”九狼傻了眼。 明明是爷给惹的祸,受军法处置的那个,怎么变成自个了? “啊什么啊?”三狼急忙捏他一把:“还不快想方?” 九狼苦着脸:“爷,办法倒不是没有,不过,你得答应卑职一件事。不然,你就算杀了我也没用。” 花满城眉峰一挑,是山雨欲来的征兆:“小九,出息了啊!竟然敢跟本王提条件?” “爷~”三狼见势不好,急忙和稀泥:“小九不是这个意思。我琢磨着,这乔大人的病啊,可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可能呢,这治疗过程中,还需要爷的配合。是吧,小九?” 九狼顺风驶舵,一个劲地点头。 还是三哥机灵,一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味道就是不同! “行,”花满城冷冷一笑:“你倒说说,本王要怎么配合?” “嘿嘿~”九狼摸摸鼻子,偷偷瞥他一眼,挤出个笑容:“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爷您只要不去气乔大人,就成~” 她见着这几头狼就躲,他咋帮她治?明明是药,搞不好她当是毒。他又不是神仙,总不能不药而愈吧? 花满城火气噌地一下冒上来:“你说什么?” 九狼吓得一蹦三尺远,双手护在头部:“爷,你可不能动武力!” “不是~”三狼赶紧按住花满城:“我明白小九的意思,他是想让你帮着多哄哄乔大人,让她配合着小九治疗呢,对吧?” “对对对,卑职就是这个意思~”小九点头如捣蒜。 花满城气极反笑:“你当本王是傻子呢?” [奉献] 第151章 瞒天过海 第151章瞒天过海 金刀狼王叱诧风云,威镇天下,谁敢当他是傻子? “爷,”三狼神色恭敬:“其实你不想哄,卑职完全理解,更是举双手赞成!不就是个女人嘛,凭爷的条件,环肥燕瘦,那还不是任你挑?乔彦她不识抬举,咱们还不稀罕呢,是吧?” 花满城也不能说他对,也不能说他不对,胸中憋着一股气,脸色不自觉铁青了起来。 “三哥,”九狼撇撇嘴,颇不服气:“那些个庸脂俗粉,哪能跟乔大人比?” “是不能比,”三狼神色镇定,淡淡地道:“这乔大人啊,确实是万里挑一,可她千好万好,也有一样不好。” “哪不好?”九狼虚心请教。 “她呀,被咱爷的威仪吓破了胆,见着王爷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三狼很是不屑:“咱们爷是什么身份?总不能上赶着去讨女人欢心吧?所以,就算她有千般好,就这一样不好,咱们爷……” “行了~”花满城喝道:“你们俩别一搭一唱地在这给老子演戏!都给老子滚出去!我的事,不用你们管!” “是~”九狼巴不得有这一说,赶紧脚底抹油,转身就走。 “回来!”花满城叱道。 “爷,还有事?”九狼僵在门边,不情不愿地回过头来。 “人还没醒呢?”花满城没好气地喝。 “那个,”九狼冲他挤了挤眼睛:“睡着不是更好吗?爷给她暖暖~” “兔崽子!”茶杯飞过来:“胆上长毛了,敢消遣爷?” 九狼早有准备,吱溜一下逃得没了影子。 屋内突然安静下来,花满城看着如玉即便在睡梦中依旧紧锁的眉头,犹豫许久,终于轻轻地抚上她的眉尖。 他这一生,纵横疆场,杀人如麻,从未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更不曾对谁心生歉疚。 可是,这一刻,面对着这张温婉的容颜,竟生出一丝悔意。 若没有遇到他,她这一生,是否会幸福快乐得多? 他要如何做,才能弥补之前对她犯下的错,治好她心底的伤? --------------------白衣的分割线-------------------- “青娘,”颜怀珉站在街边,不敢置信地打量着眼前气派的院落:“这,真是咱们的新家?” 这座新宅子,面积比乌衣巷那座大了一倍不止,地段又在繁华的枫树街。他就算再不理俗事,也知这二地的地价不可能在同一个价位。 以颜家目前的财力而言,是绝对负担不起来的。 “莫非我还能诳你不成?”柳青娘得意地笑了。 “你,”瞧了她的神色,颜怀珉心中别地一跳:“该不会又去求楚家了吧?” “哪用着我去求?”柳青娘冷哼一声,不可一世地仰起头:“这可是他们哭着喊着送给咱的!我还嫌寒碜呢!” “你什么意思?”颜怀珉一脸狐疑。 就算楚云深对颜家心怀愧疚,那也是过去的事,以楚家今时今日的地位,哪用着巴结他一个平民百姓? “哎呀,”柳青娘拖了他进门:“我的好老爷,你就放心住吧!”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刚一踏进门,迎面上来一对穿红着绿的丫头,曲膝盈盈下拜。 “这~”颜怀珉唬了一跳:“你,你们是谁?” “奴婢青儿~” “奴婢喜儿~” 两个丫头齐声道:“见过老爷~” “这是我买的两个丫头,怎么,看着还伶俐吧?”柳青娘赶紧接过话头,冲两人使了个眼色:“这里没什么事,先下去吧。” 楚氏客气,非要给她送两个丫头过来侍候。 她当时想着不要白不要,这时想想,可能操之过急了,这两丫头,这时摆在家里,是个隐患。 “是~”两个丫头本来想讨些彩头,这时碰了一鼻子灰,怏怏地退下了。 “丫,丫头?”颜怀珉越发惊疑了。 就算在朗梨,家中也没有丫头侍候。现在流落京城,衣食无着,哪有闲钱养丫头? 再看看满院子的大红灯笼,一地的鞭炮碎屑,再加上贴得满世界都是的双喜窗花,对联……这分明就是家中有喜,嫁女儿娶媳妇的气势。 “青娘,你搞什么鬼?”颜怀珉越看越不对劲:“兰子,兰……” “老爷,你是想叫玉儿吧?”柳青娘急急打断他。 “玉儿回来了?”颜怀珉一喜。 柳青娘硬拽着他往屋里走:“老爷糊涂了吧?玉儿今儿不是嫁到王府去了吗?” “你说什么?”他一惊。 “老爷,”进了屋,把门一关,柳青娘改了语气:“实话告诉你吧,兰子代替玉儿嫁进了靖边王府,成了堂堂的靖边王妃了!你呀,千万要记清楚了,当着下人的面,可不能叫错了~” 意识到她说了什么,颜怀珉骇得瞪圆了眼睛瞪了她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青娘,你没病吧?!兰子怎么能代替玉儿嫁进王府呢?” 楚家无情无义,休掉玉儿,举家迁往京城是多久之前的事?她怎么敢,又把兰子嫁给楚家?这不是生生把孩子往火炕里推嘛! “玉儿的靖边王妃可是皇上御笔钦点,我哪敢胡说?”柳青娘轻蔑地道:“可她没这个福份,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到手的富贵落到别人手里,这才让兰子替她,这有什么不对?” “你,你……”颜怀珉气得浑身发抖:“你好湖涂!你让兰子顶了玉儿的名字,玉儿以后还怎么回这个家?这不是把玉儿往绝路上逼吗?” “玉儿,玉儿!”柳青娘提高了声音哭闹:“这一年多,你眼里心里就只有一个玉儿!哪里还有我们娘两?” “不行,我马上去楚家,把事情说清楚,把兰子接回来!” “搞不清楚的状况的人是你吧?”柳青娘冷冷一笑:“就算楚临风没见过玉儿,楚老爷和嫂子难道也不认识?没他们的默许,我哪有本事瞒天过海?” “我,我不信!”一句话,成功地拌住了颜怀珉的脚步。 “不信?”柳青娘笑:“现在全京城的达官贵人全在楚家喝喜酒,你若不信,只管闯进去试试?” 他面色灰败:“你闯下这滔天大祸,就不怕诛九族?” “我怕什么?”柳青娘掐着腰冷笑:“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就算要诛九族,那也得诛完了楚家再轮到颜家!” [奉献] 第152章 怒海狂涛 第152章怒海狂涛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如玉收拾了东西与钱铮友道过别,刚出了太医院,一辆轻便马车已悄没声息地滑过来,停在了她身旁。 如玉吃了一惊,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六狼倏地跳到她面前,殷勤地掀起车帘:“乔大人,请~” 如玉变了脸色,视而不见,越过马车笔直往前走。 “乔大人~”偏六狼不识趣,紧走几步追上她,声音又亮又脆:“拜托你给我一个面子!你要是不上车,我回去没法交待!” “你!”如玉气结,瞪着他。 那日莫名囚禁了她三天之后将她放回,自此没了消息,她还以为这人总算还剩着一丁点的良心,哪知只消停了几天又闹腾起来? “乔大人,你就行行好,这大冷的天,不要让我蹲水牢,嗯?”六狼歪着头,可怜兮兮地瞅着她。 钱铮友已上了轿,听到这边争执,挑起帘子望了过来。 如玉不想惹人注目,无奈之下只得挤了个笑容出来,咬牙上了车,压低了声音恨恨地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只要这次上车就好,至于有没有下次,那就要另外几头狼各凭本事,轮不到他担心。 “您坐稳了~”六狼眉花眼笑,跳上车辕,扬手就是一鞭:“驾~” 如玉回到家,推开门一瞧,顿时吃了一惊。 窗户上挂了漂亮的绣花窗帘,垂着流苏;地上铺着厚厚的长毛地毡;床上的铺盖更是从里到外换得簇新。 若不是院子里站着颜伯颜婶,她真以为错进了某位千金小姐的闺房。 “颜婶,”如玉惊讶万分:“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大人让换的吗?”颜婶则回她一个疑惑的表情。 “我让换的?” “难道不是?”颜婶更疑惑了。 “瞧我这记性~”如玉窒一下,忽地想到一个可能,神色僵硬地硬拗过来:“那天去何大人家看诊,觉得卧室这么弄挺好看的,就照葫芦画瓢也弄了一套……” 这话说得七零八落,颜婶居然听懂了,露出释然之色,走过来,在她身后探头探脑:“对了,衣柜太大,我给做主把书柜给挪出去了。另外,软榻给您靠窗户搁着,赏雪赏花都还方便,不知大人瞧着合适不?” 她一直都觉得,大人虽是单身一人住在京里,吃穿用度都不必过于讲究,可也不能太过清简。 一个家里空荡荡的,半点人气都没有,别说住,光瞧着就觉得冷了! 改过之后虽说房里脂粉气未免浓了一些,好在大人原就生得俊俏,住在里面倒也不觉突兀。而且,这么一来,房子里顿时有了生气,也暖和多了。 只不过,看大人这模样,怕是这屋里很快要添家眷了。 “很好~”如玉心中气苦,偏脸上又不能现出来,憋得胸口发疼。 “您先歇着,饭做好我再叫您~”颜婶探不到消息,只得讪讪地退下。 她现在哪还有心思吃饭? 那个魔王不知道又想玩什么花样,变着法子来折磨她? 如玉越想越生气,也不进屋,霍地转身,蹬蹬蹬追了出去,六狼的马车早已驶出弄堂。 她不死心,一直追到巷子口,哪里追得到? 茫然地呆站在寒风里足有一柱香,她才木然地返回,进了门,跌坐在地上,以手捶墙,嘶声低吼:“花满城!你这个恶棍,究竟想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啧啧啧,数日不见,不知你竟如此想念我?”愉悦的男音由窗边传来。 如玉霍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花满城以手支着颌,肘部搁在窗台上,笑吟吟地望着她:“是不是觉得这名字叫惯了,还算顺口?” “你,你怎会在这里?”实在太过惊讶,她已不知道要生气了! “喂,”花满城敲了敲窗棂:“远亲不如近邻,不请我进去参观一下?” “谁要你多事?”被他一提,怒火重新燃起,倒没察觉他的语病。 “不喜欢?”花满城不请自来,轻盈地跃了进来,轻描淡写地道:“明天找人换了就是。”直到,她满意为止。 “谁要你进来的?出去!”如玉深恶痛绝,指着门。 “大人,”刚好颜婶做好了饭,来请她用餐,听到她的怒叱,惊讶地道:“我,我没进去呀?” 如玉闹了个大红脸,顿时手足无措:“颜婶,你别误会~我,我不是说你!” “那你跟谁说话呀?”颜婶深感莫名。 “我,我跟自己说话呢~”如玉可怜兮兮地道。 花满城哧地一笑,长腿一伸,歪在了软榻之上。 “饭做好了,大人是要出来吃,还是送到房里吃?”颜婶笑了笑,没再追究。 她出去了,谁知道这恶魔会做什么事?送进来,那就更不妙了,她要如何解释花满城的突然出现? “我……”如玉不知如何是好,眼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企求之色。 花满城其实完全不觉得被人看到有何不妥,配合她的情绪,偷偷摸摸地以唇形示意:“说你吃过了~” “我,”如玉无奈,只得照做:“我在外面吃过了,不饿。” 吃过了?那刚才怎么不说? 颜婶心中疑惑,到底出身大家训练有素,并不放肆:“那,我给大人泡壶热茶过来吧。” 花满城摇头,如玉机械地答:“不用了,你去休息吧。” “是~”脚步声渐渐远去。 “真乖~”花满城漾起微笑,冲她招了招手:“过来~” 如玉一脸警惕,离他远远地贴墙而立:“不!” “过来~”花满城也不着急,懒洋洋地睇着她。 “休想!”如玉坚决地道。 花满城满不在乎地笑:“我倒无所谓,不过,你确定有这个毅力饿着肚子跟我耗一晚上?” “你到底想干什么?”如玉顺着墙滑下去,掩住脸。 “只是想跟你一起吃顿饭,至于这么激动吗?”花满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拉她起来。 “花满城,你混蛋!混蛋!混蛋!混蛋……”两个人肌肤相触的一瞬间,如玉崩溃,长期积压在内心的愤怒如决堤之水,汹涌而出。 她啜泣着,再不管会不会被人听见,激怒他的后果如何,握紧了拳头,没有目标,没有轻重,没有意识,只是机械地一次次地打下去,发了疯般揪着他,撕扯着,咆哮着。 如玉的突然失控倒也令花满城吓了一大跳,他呆呆地站着,任她象个泼妇似地又撕又打地捶了无数下,这才缓过神来,伸手将她紧紧地揽在怀里,长叹:“好,我混蛋……” [奉献] 第153章 相敬如冰 第153章相敬如冰 冬日的天光收得早,太阳已走到了山顶上,温暖的桔黄里融进了丝金红,明亮的色彩在冰层上跳跃,折射,形成一片金色的光雾。 连着下了十数天的雪,终于放晴,京城的人几乎倾城而出,满大街都是行人。 颜怀珉提着药箱,拖着沉重的脚步,漫无目的地穿行在欢乐的人群里,心里格外地苦涩。 听信了流言,举家迁往京城,寻找了大半年,结果不但连玉儿的影子都没有找到,反而阴错阳差地让兰子冒名顶替,嫁进了靖边王府。 辛苦了半辈子,既不能在病痛来时挽留妻子的性命,又不能在灾难来临时守护玉儿;现在,还让兰子在富贵荣华的美梦中遗失了自我! 回首这一生,不论是做为丈夫还是父亲,他都太失败! “老爷,你回来了?”恭敬地问候,打断了他的思绪。 颜怀珉抬头,发现不知不觉中已回到了枫树街的新家----除了这里,他也确实无处可去了。 只是,今天家里的气氛似乎有所不同。 “匾挂上去了,老爷看着,还满意不?”喜儿带着一半表功一半显摆的表情问。 “什么匾?”颜怀珉疑惑地停步,顺着她的手指往上看。 这才发现,临街的正门上新挂了一块簇新的牌匾,黑底金字,气派非凡。 “老爷忘了?”喜儿诧异地道:“明儿个可是咱们济世堂开张大吉的好日子!你瞧,匾上的字,是咱们姑爷求了贤王,亲笔提的呢!” “济世堂?”颜怀珉苦笑,越过她径直进了内院。 他连自己的家都管不好,哪里有资格济世救人? 出了月洞门,阵阵药香扑面而来。 院子里摆满了巨大的圆形竹盘,一名身姿窈窕的女子,亭亭地立在院中,正侧着头不知跟谁说着什么。 “玉儿~”颜怀珉如遭雷殛,手中药箱咣当掉落在地。 “爹!”听到响声,如兰回过头,拎起裙摆轻盈地跑了过来,一把挽住他的臂,腻在他怀里撒娇:“你怎么现在才回,我等你好半天了~” “怎么是你?”看清眼前面目,颜怀珉怅然若失。 他真傻,就算如玉还在,又怎认得回家的路?就算她知道家在这里,又拿什么身份回家? “怎么,你不高兴?”如兰抑住不满,酸溜溜地问。 “老爷~”柳青娘生恐他失言,抢着说话:“快看看,谁来了?” “谁?”颜怀珉机械地转头。 楚临风直到此时才插进话来,躬身行了一礼:“岳父大人,肃州一别,身体可还康健?” “老而不死罢了~”颜怀珉自嘲地笑了笑。 “岳父~”楚临风深感尴尬,不知如何接话。 柳青娘偷偷掐了他一把:“院子里风大,都别傻站着了,快进屋里说话~” 她一边说,一边递了个警告的眼神过去:不管你愿不愿意,兰子都已嫁了!如今木已成舟,不想看着她被人赶出来,最好闭上你的嘴! “岳父大人请。”楚临风侧身让到一旁。 颜怀珉心神不属,默默地走了进去。 “玉儿,你陪着王爷和你爹说话,我去准备晚饭~”柳青娘冲她使了个眼色,麻利地张罗着饭菜。 沉默了一会,楚临风先打破了僵局:“岳父,临风知道,你对楚家有怨言,对临风有不满……” “都过去的事情,还提它做什么?”颜怀珉打断他,慢慢地道:“玉儿能嫁进王府,是草民高攀,更是她的福气。只是玉儿还小,若有什么错,还请王爷多担待。” “岳父言重了~”楚临风搓着手,除了尴尬还是尴尬:“玉儿性子活泼,进门之后,很是为家母排解了一些寂寞。”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颜怀珉满怀心事,似乎半点也不开心,对这桩婚事,这个女婿也并不如想象中的满意,甚至对如玉,对柳青娘都有诸多不满。 他心底因一年前的那桩意外造成的疙瘩也并没有因为这次楚家主动提出重续前缘而解开。 这其实也是意料中事,可情绪却奇异地受他影响,变得低沉。 如兰在一旁,噗哧一声笑出来:“瞧你们两客气的!” 柳青娘刚好开出饭来,见状忙岔开话题:“饭好了,吃饭吧~” 乘着两个男人喝酒的空当,她把如兰悄悄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训斥:“你在楚家也是这般口没遮拦?” “娘,我错了~”如兰自知失言,轻吐舌尖,小声认错。 “你呀~”柳青娘狠戳她的额头:“千万不要忘了,你嫁的是王爷!时刻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哦~”如兰撇撇唇,不吭声了。 一顿饭在沉默中草草结束,如兰泡了茶送过去。柳青娘把棋盘找出来,打算让这翁婿二人对杀几盘,增进感情。 如兰耐着性子在旁边陪了一阵,实在无趣,扔下这二人进了内堂。 “兰子,”柳青娘关上门,拉她到了床边坐下:“他没看出破绽来吧?” “我又不傻,哪会让他看出来?”如兰略有些骄傲地道。 “那~”柳青娘上下打量她一遍,压低了声音又问:“他待你如何?” 如兰脸上微微一红:“娘~” “死丫头,”柳青娘掐她一下:“娘面前,有什么不好意思?” 如兰迟疑一下,低低地道:“他这人本来就不爱做声,衙门里事又多,每天早出晚归的,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不过,见了面总是客客气气。” 这,应该算不错了吧? 可,总觉得两个人之间隔着点什么,离她想象中甜蜜的婚姻生活却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再忙,他总要睡觉的吧?”柳青娘白她一眼:“你不会等他回来,多陪陪他?” 她就知道不妥! 这两个年轻人之间太过拘束,全没些新婚夫妇蜜里调油的模样。 “娘~”如兰委屈地噘着唇:“他回来都快半夜了,天又这么冷,我哪等得了那么久?”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柳青娘恨恨地戳着她的额:“再这么客客气气的下去,猴年马月才会生孩子?” “我才不要这么早生孩子!”如兰吃痛,捂着头躲到一旁,小声抗议。 “你就是个猪脑子!”柳青娘恨铁不成钢:“孩子就是你的护身符,早一天生了孩子,你在楚家的地位就早一天稳固!” “娘~”如兰诧异地道:“婆婆都不着急,你干嘛这么着急?” “你懂个屁!”柳青娘提高了声音骂道:“等你替楚家生下一男半女,就算如玉反悔,想要回楚家都晚了!” 如兰吃了一惊,猛不丁地坐直了身体:“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柳青娘自知失言,硬生生地别过头去。 “娘~”如兰心一沉,颤抖着拽着她的臂:“你跟我说实话!姐是不是没死?你,是不是看到姐了?” “是!”柳青娘见瞒她不住,把心一横,转过头来,冷声道:“她的确没死,而且就住在京城!不久前,我见过她。怎样,你是不是要跟她换回来,把到手的王妃头衔还给她?” 如兰身子一软,瘫在床上:“怎么会这样?” 楚临风对她,曾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可如今,她已经走进这个美梦,要她如何出来,怎样放弃? [奉献] 第154章 三狼支招 第154章三狼支招 “谁?”五狼负责守卫。见到一道暗影翻过墙头,急急赶了过去。 花满城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混帐,连本王都不认识了?” 听到他的声音,在里屋喝酒狂欢的群狼对视一眼,纷纷跑了出来,垂着手在廊下站成一排。 “干什么?”花满城暴喝一声:“还不快滚?” “爷~”三狼硬着头皮问:“你,怎么回来了?” 按计划,他应该要赖在乔大人家里,软玉温香抱满怀的嘛! 他不说还好,这一提,花满城一肚子火顿时狂泄而出:“你出的好主意!” 什么女人要靠哄,什么烈女怕缠郎----通通都是他**的狗屁! 他烧坏了脑子,才会信这群狼的瞎嗥乱嚎! 看看,现在是什么下场? “怎么了,爷?”三狼惴惴地往前走了几步:“事情进行得不顺利?” 其实这也不难想象----近一年的相处,乔大人的脾气,他们也都摸得清楚,岂是送几样东西就可以打动的? 定是爷又说错了话,惹得她不高兴了,才会闹得不欢而散。 “站住!”花满城厉声喝叱。 地面上结了厚厚的冰,三狼没有站稳。往前滑了数尺,等停下来,已与他相距不过丈余,抬头跟他打了个照面。 饶是他素来冷静,这时也骇得失声嚷了出来:“爷,你挨打了?” 花满城迅速往后退了几步,以袖遮面,色厉内苒地吼道:“胡说!” “谁,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呸!应该问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一听这话,顿时群狼激愤,呼啦一下涌了过来。 “滚,都滚!”某人失控地咆哮。 三狼眼尖,早看清他眼角淤青一片,再加上他欲盖弥彰之举,已是心知肚明。 乔彦,好样的!居然有胆子跟王爷动上手了?他果然没看走眼! 他轻咳一声,低头忍笑:“没,没,真没什么事。是我看,看差了。都,都散了吧~哈,哈哈哈~” 他这一笑,象往沸油里撒了盐,群狼跟着哄然大笑了起来。捶胸顿足者有,满地翻筋斗的有,上蹿下跳的也有。 十狼最夸张,攀着花满城的脖子。用力拍着他的肩膀,笑到快岔气,直到,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响起:“笑够没有?” “没~”十狼揽着他,嘎嘎地狂笑:“再等会~” 事实上,他从没见过如此狼狈的王爷----不但眼睛被打得淤青,向来一尘不染的外袍上还染了褐色的污渍,疑是泼上了某种药汁~ “很好笑?”花满城斜睨着他。 十狼老实摇头:“与其说好笑,不如说乔大人的勇气让人佩服!” “你很欣赏她?”某人眯起眼睛,声音危险地凝成一条细线,从喉咙深处挤出来。 “你还不是一样?”十狼做哥俩好状,拍着他的肩,忽地回头,见着一张铁青的俊颜,骇得一跳数尺:“怎么会是你?” 明明是九哥,怎么变王爷了? “你以为是谁?”他问,咬牙切齿。 生恐被他拖下水,群狼纷纷表态:“不是我,不关我的事!” 十狼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瞅着他:“爷,我去水牢。成不?” 三狼轻咳一声,转移话题的意图十分明显:“爷,乔大人怎样了?” “死不了!”花满城冷哼一声,僵硬着身板,直直地进了房。 屋中光线充足,众人都瞧得清楚,他不但衣衫凌乱,一惯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也被扯得七零八落,胡乱地散在额前。 “嘿嘿~”“嘻嘻~”“呵呵~”各种窃笑声此起彼伏。 “找死啊?”一狼瞪了大家一眼,挥手示意众人退走。 “老三,”冰冷的声音沉沉地传了出来:“你进来。” “是~”三狼微微一笑,走了进去,顺手掩上了房门,隔断一众好奇的目光。 “她把东西全扔了,药也洒了~”花满城仰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他从没见她发过这么大的火。 奇怪的是,她对他不假词色,她令他颜面尽失,威风扫地,他却一点也不生气----相反,还有一丝隐隐的喜悦。 认识这么久,只有今天的如玉才象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当然,他并不是没有担心----她对他的恨,看来已是根深蒂固,无法消融。而他,忽然不想再成为她憎恶的对象。 “东西扔了可以理解~”花满城依旧自顾自地低语:“可药为什么不吃?难道还怕我下毒害她?” 有前车之鉴,人家防着他难道不应该吗? 三狼腹诽。聪明地没有吭声。 花满城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慢慢地道:“老三,你怎么想?” “爷若是担心乔大人的身体,倒大可不必。”三狼想了想,小心地道:“她好歹是个太医,医术还挺不错的,对吧?” 说她一点都没发现爷动的那些手脚,显然不太可能。 但这么长的时间,她并没有给自己抓药调理,反而采取了放任的态度----这只能说明,她在自暴自弃,是在自虐。 花满城是个聪明人,何况三狼已经把话挑得这么明了。于是,他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 “其实,”三狼见他一脸落寞,心中不忍,低低地道:“爷也不必太灰心。依卑职看来,乔大人心里并不是完全没有爷。” 花满城并没有被他说动,只淡淡地挑起一边眉毛。 “你看,”三狼微微一笑:“她若是一直冷冰冰,象个冰人一样,不言不笑不怒不躁,那咱们还真的没有法子。可她跟你吵了。甚至动起了手,这就有了希望~” “你的意思,”花满城怒:“她打得好?” 三狼轻咳一声,低下头把逸到嘴边的笑给憋回去,等调整好情绪,这才重新抬起头,慢条斯理地道:“卑职的意思,她肯对王爷发火,是件好事~” “怎么说?” “你看啊,”三狼侃侃而谈:“咱们不能否认,王爷以前对乔大人做的那些事。还真,呃,真的有,呃,一点点过份。她恨你,那是当然的。但她是个斯文人,轻易不会对谁发泄。那些恨就一直都积在心里,不断累积。就象河里的水,若不加以疏通,一直堵塞在河道里,最终肯定会引发洪水肆虐,冲垮堤坝,是吧?” “说重点!”绕了半天弯子,一句重点也没有! “乔大人这次发火,等于一次疏通河道。河道疏通了,河水才能顺利流到大海里去,所以,这是好事!”三狼迅速结束长篇大论。 “狗屁!”花满城眯起眼睛:“别尽玩虚的,说点实际的~” 还流向大海呢,她在疏通河道的同时顺便把他给疏通掉了! “实际的?”三狼摸着下巴想了想,啪地打了个响指:“有了!” 花满城懒懒地睇他一眼:“先说好了,若还是些连哄带骗的烂招,小心你的脑袋!” “不会不会~”三狼笑眯眯:“我保证这次的计策一定有效。” “说来听听?”花满城装做漫不经心。 三狼信心满满地道:“据卑职所知,明天是颜大夫的济世堂开张的日子。王爷不如送上一份大礼,再想个法子让他们父女相聚。乔大人最是孝顺,定然会深受感动,从而对王爷另眼相看~” “济世堂开张?”那楚临风不是也在? “王爷放心,”三狼看穿他的心意:“楚临风婚事已定,以乔大人的性子,绝对不可能与自己的妹子去争男人。所以,她早一天认清事实,反而能早一点让她死心,对王爷未偿不是一件好事。” 花满城沉吟半晌,下了决心:“要不,就先试试?” “试试!”三狼用力点头。 ps:看到很多人替楚临风叫屈,事实上,他本来比花满城有更多的优势。是他的无心,是他的无知无觉,才俦成了今日的苦果。 [奉献] 第155章 开张大吉 第155章开张大吉 枫树街的居民一大早就被噼哩啪啦的鞭炮声吵醒,伴着络绎不绝的道贺声,济世堂的金字招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一间小小的药店开张,竟引来如此多的人潮,令颜怀珉始料未及。 只半天功夫,贺礼已堆了半间屋,他不禁有些傻眼:“青娘,咱们家,啥时有这么多亲朋在京城了?” 柳青娘又是得意又是骄傲地道:“你以为人家真是冲着你来的呀?要没有你的王爷女婿,鬼才会上门!” 颜怀珉看了在前院不停与人打招呼的楚临风一眼,轻咳一声,慢慢地踱到一旁。 “爹,”如兰见气氛有些尴尬,忙拽着他往屋里走:“快来看礼单,要是有我喜欢的,爹可不许小气!” “行,你只管挑。”颜怀珉宠爱地摸摸她的头,笑:“看中什么都拿去~” “逍遥王府贺礼到~”门外司仪大声呦喝了一句。 颜怀珉诧异地转过身来----楚临风与花满城是死对头,他来这里会不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楚临风也是一惊,但他城府深,并未现于表面,慢慢踱到店门前,不着痕迹地挡在门口。 五狼捧着礼盒,三狼捧着礼单,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颜老先生在家吗?” “本王代岳父大人谢过逍遥王盛情。”楚临风抱拳施了一礼:“礼物与礼单请交予本王即可。” 三狼却并不把礼单奉上,神色恭敬地望着他:“我们王爷贺的是颜老先生开张大吉。若是日后得知礼物未送到颜老先生手上,恐会责怪卑职办事不力。还请王爷体谅一二。” 颜怀珉也怕惹出祸端,早已走到前院,这时上前一步,拱手道:“老夫正是颜怀珉。” “逍遥王贺颜老先生开张大吉,祝济世堂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三狼与五狼单膝跪地,神色恭敬地齐声道贺。 颜怀珉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更没想到他们会行此大礼,有些措手不及:“两位英雄呃,官爷快请起,老朽担当不起!” 两狼起身,三狼恭敬地把礼单奉上,五狼随即把礼盒递了过去。 盒子以大红锦缎包着,看上去极为精致华美,虽只四尺见方,颜怀珉却不敢真的去接,忍不住转头瞧了楚临风一眼。 楚临风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笑容----大庭广众之下,谅他也不敢闹事。不如静观其变,看看花满城玩什么花样,再做打算。 “这尊华陀像与颜老先生的德行妙手,相得益彰。”似是猜到他的想法,三狼微微一笑,将礼单打开,呈给他看。 五狼随即当众揭开盒盖,一尊高达三尺的华陀像赦然在目----竟是上等白玉所雕! 京中达官贵人不知凡几,其中不乏挥金如土之辈。此番明为贺颜怀珉药铺开张,实则讨好靖边王,因此礼物备得都不绯。但象花满城这样出手如此豪阔的却是绝无仅有。 “啊呀~”现场惊呼声不断。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颜老先生笑纳。”三狼神色淡定,好象五狼手里捧的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木雕! 颜怀珉骇得变了色,连连摇手:“无功不受禄,老夫与逍遥王素昧平生,怎好受他如此重礼?万万不可!” 三狼微微一笑:“久闻先生菩萨心肠,施医赠药,广结善缘,我们王爷早有结交之意,苦无良机。今日冒昧前来,望老先生万勿嫌弃。” “王爷谬赞,老夫愧不敢当。”颜怀珉坚持不受:“请两位官爷转告王爷,好意心领,礼物奉还。” “两位,”楚临风语含警告,淡淡地道:“若不嫌弃,请入内喝杯薄酒?” 若是普通人,话说到这里,就该识趣,拿着东西走人。但五狼是什么人,哪会把楚临风的警告看在眼里?他只当楚临风是透明人,捧着礼盒径直往里闯:“这位是颜夫人吧?礼物该放在哪里?” 柳青娘本欲拒绝,冷不丁看到这么漂亮的玉雕像,张大了嘴巴愣在当场----我的天爷!这样一尊玉雕,到底值多少银子? 只愣了这么一会功夫,五狼已登堂入室,见屋里堆得满满的,竟然抬手将桌上的礼盒扫得纷纷落地,腾出一块空档,将锦盒大刺刺地摆了上去。 “喂~”如兰十分不满,本想摆摆王妃的谱,刚一开口,五狼忽地转身,冷冷地觑着她:“这东西可贵,小心点。” 如兰被他的气势吓到,竟然下意识地一闪,退到门外。 五狼目的达到,得意一笑,扬长而出。 三狼冲颜怀珉抱拳揖了一礼:“颜老先生,今日申时王爷略备薄酒,恭迎先生大驾光临,请先生勿必赏光。” 原来花满城霸王硬上弓的最终目的竟是在这里。饶是楚临风脾气再好,这时也按捺不住,冷笑一声:“请转告你们主子,有什么不满,冲着楚某来便是,何必弄得老人家心里不安?” “抱歉,”三狼依旧是一副谦恭有礼的态度,嘴里却半丝也不退让:“王爷吩咐,此次单请颜老先生赴宴,王爷若想喝酒,可择日再来。” “临风~”颜怀珉生恐楚临风与他发生冲突,忙插了进来:“逍遥王折节下交,既送厚礼,又请喝酒,老夫怎可不识好歹?” “岳父大人,”楚临风急了:“花满城与我有过节,定然不安好心……” “没关系,”颜怀珉笑了笑,打断他:“我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逍遥王位高权重,总不会为难我一个半百的老头。” 三狼似笑非笑地瞅了楚临风一眼,嘲讽地道:“王爷,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你还怕我们王爷劫持了颜老先生不成?” 楚临风冷哼一声,竟不否认:“不错,本王正有此意!” 五狼听得不耐,一时性起,喝道:“三哥,你跟他罗嗦什么?爷若真想为难颜老先生,楚临风护得了今天,还护得他一世?几兄弟乘夜摸过来,把人劫了就走,他连人毛都见不着一根!拽个屁!颜老先生,你也别为难,是要马车接你去,还是麻袋装了去,给句痛快话!” 楚临风被他一顿抢白,气得半天没吭声。 话糙礼不糙,五狼这话乍听蛮不讲理,细想之下却并不是没有道理,颜怀珉无可奈何:“王爷盛情相邀,老夫却之不恭,自当谨遵钧命,准时赴会。” [奉献] 第156章 跳车惊魂 第156章跳车惊魂 “乔大人,还不走啊,天都快黑了。”切造徐文充临出门时,见如玉还在座位上,随口问了一句。 “我看完这几份医案就走,你先请吧。”如玉抬起头,腼腆地笑道。 “乔大人真是勤奋~”徐文允并是嘲讽半是羡慕地说了一句,推门离去去:“那你先忙着,我回去了。” “徐大人,慢走~”如玉尴尬地欠了欠身,心中涌起惭愧之感。 她哪里是勤研医术,实在是怕那几头狼又来纠缠。当着众人的面,不管她上不上车,不出三日,这件事都会闹得沸沸扬扬。 而她,只想安安静静地不为人注意地活着----这么简单的要求,为什么竟是这么难? 又磨蹭了好一会,直到确定太医院的人已全部走*,她才起身,收拾好桌面上的案卷,慢腾腾地出了门。 七狼等得耐性全无,正打算不管三七二十一,闯进去逮人,一抬头,见目标走了出来,立刻赶了马车迎上去:“乔大人,叫我好等~” 如玉无奈,只得停下来,拉长了脸道:“我说过了,下不为例。” “我没听到,不算。”七狼利落地跳下车,做势请她上车。 “七爷,你这样,我很为难。”如玉叹气。 卑鄙!竟然用车轮战! “乔大人,”七狼瞪她一眼:“你不上车,我才很难向王爷交待。” 如玉很想回他一句:“那是你的事!” 可惜,话到嘴边临时改成了:“七爷,这真的是最后一次!明天不管谁来,我都不会理!” 七狼微微一笑,掀起车帘:“乔大人,请~” 如玉憋了一肚子气,闷在车里半晌没吭声,待到她察觉不对----以这个车速,早应该回到家,为何还在路上跑?再掀开车帘往外看时,逍遥王府已距此不过半条街了! “停,快停下!”如玉怔了一下,扑过去用力拍打车门。 “乔大人稍安勿躁,马上就到了!”七狼头也不回,抖着缰绳驾车飞奔。 偏在此时,五狼赶着马车,载着颜怀珉从横巷里冲了出来。他见到七狼的车在前面,好胜心起,挥鞭疾驰而来。 如玉见七狼不肯停车,生恐被带入王府又是一关数日不得自由,一咬牙,掀开车帘纵身跳了下去! 三狼在里面等得心焦,刚好出来观望,见此险状,骇得变了脸色,狂吼:“乔大人!”闪电般扑了过来。 七狼听到吼声,下意识地回头一看,车厢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如玉的身影? 如玉跳出车厢,随着惯性往前滚了数尺,耳中只听得惊呼声,马蹄声以及车轮声乱轰轰地响起,待抬起眼时,巨大的黑影已兜头罩下。 说时迟,那时快,在一片烟尘马嘶之中,眼看着如玉要丧身于马蹄之下,被踏成肉泥,胆小之人已掩面不敢悴睹。 五狼一心想要超越七狼,眼见两车的距离越来越近,心中兴奋,忽地站立于车辕之上,手中马鞭挥得啪啪直响。 哪知前面突然有一黑影掉落,意识到那个人是如玉,并且她即将卷入马蹄之下命丧黄泉,骇得魂飞魄散。 他当机立断,拔地而起,似青色的闪电跃到了马车前方,大喝一声,双掌一扬,击向疾奔的骏马! 他情急之下全力施为,这一掌雷霆万钧,生生震碎了马的心脏,马儿长嘶着沉重地倒了下去! 几乎与此同时,三狼扑到,从地上抱起如玉,贴地几个翻滚逃出了马蹄之下。 “我的马~”五狼惨叫一声,呆呆地立于路中,如丧考妣。 马车于狂奔中猛然刹车,控制不住前冲之势,横扫大半条街道,才堪堪横在了街心。 所到之处,一片狼苦藉,所幸两车狂奔中声势浩大,路人早已趋避,并未伤及无辜。 可怜颜怀珉心事重重,还没弄清发生什么事,已被摔得鼻青脸肿,撞得晕了过去。 “你***不要命了?”七狼缓过神来,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俯视着如玉嘶声怒吼。 如玉面色苍白,一声未吭。 三狼瞪一眼七狼,扶着如玉站起来,柔声问:“乔大人,没伤着哪里吧?” “我,要回家~”如玉挣脱了他的扶持,垂眼望着地面,慢慢地往回走。 “不识好歹的家伙!”七狼气急了,吼:“你走,以后再管你的闲事,老子是你生的!” 如玉咬牙,眼泪倏地冲进眼眶。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要一二再再而三地为难她,戏弄她,欺辱她? 她只是不想向恶势力低头,不想屈服在他的强权与暴力之下,有什么错? “小五,”三狼问道:“你请的客人呢?” 难道,颜怀珉又改变主意了? 一直杵在路中间的五狼,这时才想起了自己的任务和车上载的贵宾,猛地一拍脑袋:“该死!我把这个碴给忘了!” “你!”三狼跺足,走向马车,探头进去:“颜老先生,你没事吧?” 见颜怀珉额上鲜血渗下,他慌忙扭头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搭把手啊!”又朝如玉嚷:“乔大人,你不能走,有人受伤了!” 如玉心中踌躇,想要回头,又恐是计,待要离开,偏又挪不开脚步----若真有人受伤,必是因她而起,岂能撒手不管,就此离去?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五狼和七狼上前与三狼合力把颜怀珉抬了下来。 飘扬的白发映入眼帘,她再无迟疑,快步走了上来:“小心些,先平放下来,我看看有未伤到骨……” 那张纵横交错,遍布着皱纹的老脸,乍然闯入视线,象被谁突然掐住了咽喉,声音嘎然而止。 怎么会是爹,怎么可能是爹? 而这张写满了沧桑和苦难的毫无生气的老脸上流下,浸润了他花白的头发,缓缓在岁月刻下的沟壑中流淌的鲜血,如同利刃刺入了她的心脏,摄走了她全身所有的力气。 如玉象泥塑木雕,呆呆地站在路中,思绪停摆,脑中一片空白。 纷扰的人群,嘈杂的声音,全都进不了她的视线,入不了她的耳膜。 她甚至,连花满城何时出来,跟她说了什么,又怎样将她在众目睦睦之下,打横抱进了逍遥王府,都全然没了感觉。 [奉献] 第157章 父女重逢 第157章父女重逢 五狼和七狼闯了祸,吓得吱溜一下跑得不见踪影。 好在颜怀珉只是额头破皮流了一脸血,看似十分惨烈,其实并不严重,等抬进府里已清醒过来。 反而是如玉,极度愤怒和极度的震惊之下,精神一直处于游离状态,九狼给扎了几针,还是不见效:“王爷,她急怒攻心,血淤积于胸,一时半会怕是难缓过气……” 花满城情急之下,一把将他推开,抬手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如玉张嘴吐出一口鲜血,怔怔地望着他,眼中慢慢凝聚泪珠。 “行了~”花满城吁出一口气,摸了摸她浮肿的颊:“你爹只撞破了点皮,没什么大碍,现在偏厅喝茶,别瞎想。” 说罢,他也不理她,径自*了拍掌,二狼立刻悄没声息地走了进来。 “去,把颜老先生请进来。” “是~”二狼看了如玉一眼,转身去了。 “我~”如玉嗫嚅着,张了张嘴,只发出单字气音,手紧紧地揪着衣摆。 在外漂泊了一年,颠沛流离,她真的很想家,渴望与父亲团聚。可,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还没有资格。 她怕,怕自己的突兀出现,会给这个刚刚获得平静的家带来新的灾难。 花满城看她一眼,并没有虚词安慰,起身走了出去。 颜怀珉在二狼的引领下,神色拘谨地走了进来,与花满城迎面相遇:“草民颜怀珉,叩见王爷~” “抱歉~”花满城僵硬地笑了笑:“手下办事不力,让先生受惊,还请先生见谅。” 这种话,不能说是生平首次,却也是屈指可数的,因此他说得别别扭扭,听在颜怀珉的耳中,更是生冷僵硬,越发惊疑不定:“不知王爷召见草民,究竟所为何事?” “咳~”花满城轻咳一声,决定不再绕下去,直击重点:“实不相瞒,今日要见颜老先生的另有其人,花某不过是代为相邀而已。” “另有其人?”颜怀珉更加吃惊了:“谁?” 放眼天下,还有谁能请得动花满城?就算能请动他,又怎么可能与他这个升斗小民扯上关系? 花满城没有回答,只侧身让了条道出来:“颜老先生,请。” 二狼,九狼都极识相地跟着花满城走了出去,顺手掩上了房门。 门环咣当落下,颜怀珉的心随之咚咚狂跳起来。 站在空旷的房间里,看着这一室虽不算富丽堂皇,却绝对霸气十足的陈设,他发了足足半刻钟的呆,这才鼓起勇气,掀开厚厚的锦帘,诚惶诚恐地踏进了内室。 房间里很安静,靠窗的椅子上坐了个身着绯色官衣的男子,身姿单薄,正背对着他,望着窗外怔怔地出神。 “在下颜怀珉……”颜怀珉垂着头,两手肃在身侧,小心翼翼地道。 熟悉的嗓音传入耳膜,如玉全身一震,手不自觉地握成拳,胸口紧得发疼,却不敢转过头来看近在咫尺的父亲一眼。 “请问~”颜怀珉说了半天,对方毫无反应,心中惴惴:“官爷为何想要见我?我们……见过吗?” 虽只一个并不完全的背影,却让他觉得那端坐椅中的身影似曾相识。 记忆里,曾经有一个人,当她被青娘责骂,当她追忆着自己的亲娘,当她想逃避现实……当她有任何的不快乐而又不愿意被人发现,不愿意惹他伤心时,她都会躲在房里,这么静静地坐在窗前,一动不动地呆上数个时辰。 然,他当然不可能会是如玉。 如玉性子乖巧安静,最是本份守己,又怎么可能女扮男装入朝为官? 颜怀珉用力摇了摇头,赶走浮在脑海的幻影,再次恭声试探:“官爷,可是小老儿无意间得罪了官爷?若果真如此,小老儿在此给官爷跪下……” 如玉如何敢让年迈的爹爹给自己下跪? “爹!”她蓦地转过来,含着泪低嚷出声。 “玉,玉儿?”颜怀珉张大了嘴,错愕地瞪着这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容,惊得连连倒退。 “爹~”如玉跪在他身前,含泪低泣:“是我,不孝女如玉啊!” 颜怀珉抬起手使劲揉了揉眼睛:“我,我不是做梦吧?” “爹~”如玉膝行上前,抱着他的双膝痛哭失声:“玉儿不孝,玉儿不孝啊!” “玉,玉儿?”颜怀珉弯下身去,抖着手轻轻捧起她的脸,慢慢地摩挲,眼泪滑落眼眶:“真的是你?知不知道,这一年来,爹找得你好苦啊!” “爹,玉儿对不起你~”如玉哭得声嘶力竭。 若不是因为她,爹不会放弃在朗梨攒下的家业,举家迁往京城。年过半百犹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日日穿梭在街市,靠着一点微薄的收入,维持着清苦的生活! 他两鬓的华发,脸上纵横的沟壑,手上被风霜皲裂的口子,脚底磨出的老茧……全都是因她而起啊! “好孩子,快别哭了,”颜怀珉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老泪纵横:“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新糊上的窗纸被手指戳了好几个洞,四五颗脑袋贴在上面,瞧着眼前温馨幸福的画面,谁也不愿意去打破这份迟到了一年的父女亲情。 花满城远远地站着,听着从窗缝中传出来的一老一少呜呜的哭泣声,终于放下提着的那颗心,慢慢地踱了开去。 “走~”三狼示意众人离去:“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乔大人哭起来,真难看~”十狼轻哼,不屑地离开。 “就是,”八狼随声附和:“依我看,平时的文静端庄全是装出来的!” “走,喝酒去~”九狼弯唇,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屋中父女二人抱头痛哭了良久,终于渐渐趋向平静,相携着站起来,坐了下来。 颜怀珉满腹疑窦,不知道这般安静内敛的孩子究竟是如何入朝为官,又怎样与国人谈之色变的金刀狼王挂上钩的? 如玉不安地交握着双手,低垂着头如待宰的羔羊,等待着父亲的审判。 千言万语齐聚胸口,无数话争相恐后在喉间打转,却不知该从何问起?但他深知如玉的禀性和脾气,更不知道她究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走到今天? 他真怕一个不恰当,会伤了这个善良软弱的孩子的心啊! 考虑再三,颜怀珉小心翼翼地选择了自认为最安全的话题:“玉儿,在京里过得还习惯吧?” “嗯~”如玉轻应一声,抬起眼皮迅速看他一眼,复又垂下头去,小小声地道:“玉儿现在,在太医院供职。” “哦~”颜怀珉漫应一声,等意识到她说了什么,惊得两眼圆睁:“啊?” 太医院?怎么可能是太医院?为什么偏偏是太医院? 隔了三十年,这遥远而陌生的,原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有机会看到的绯色官衣,竟然又重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躲了三十年,担心了三十年,最终还是没能逃脱命运之手,难道这就是报应? 可,如果有报应,也该报在他的身上,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如玉? [奉献] 第158章 倾述别情 第158章倾述别情 “爹,”如玉见他惊得面无人色,赶紧站了起来:“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颜怀珉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爹只是没想到,你以女子之身,竟能跻身庙堂,与男儿一较高下。” 如玉面上一红,低了头,把那日离家之后,如何在昌平巧遇孙逐流,被误打误撞带入了齐军营中当了军医;如何从开始的挣扎害怕到下决心掩去女儿身份,济世救人,为国效力。 从那日在肃州街头颜怀珉与楚临风的相遇一直说到楚临风重伤昏迷,贤王亲临肃州督战,为她无意间所救,受他举荐入了朝,当了太医为止。 除略去与花满城的恶缘纠葛不提,其余均一五一十如实相告。末了,她郑重地道:“玉儿以女子之身入朝为官,欺君罔上,一旦被人告发,必会连累爹娘,闹得不好还会祸及族人……” “玉儿,”颜怀珉摇着头,急切地打断她道:“爹已是黄土埋半截的人了,还能再活几年?爹不怕连累,只盼你能平安渡过难关,过得舒心快活,爹就心满意足了!” “爹爹放心~”如玉掩住心酸,强装笑颜:“女儿识得轻重,无论如何,都会设法脱身。只是目前还有许多事未能了结,一直也未遇到合适的时机,才会暂时在太医院供职。在此之前,还望爹爹稍安勿躁。” “啥时才是合适的时机?”颜怀珉哪里肯放心:“若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难不成你就一直在太医院呆下去?你年纪也不小,过完年就二十了……” “爹!” “楚临风,”颜怀珉咬了咬牙,问:“他知道吗?” 若他明知道玉儿在身边,却嫌她污秽,想法子骗兰子嫁入王府……莫说他只是个王爷,就算是皇帝,他也要去找他拼命! “他,”如玉窒了一下,轻声道:“知道玉儿是女子之身,却不知玉儿的身份。” “你,可知他最近娶了妻?”颜怀珉憋着气问。 “此事举国皆知,玉儿如何不晓?”如玉强掩着心中苦痛,神色漠然地道:“玉儿与他本就是陌路人,他娶谁都不与我相干。” 只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为使自己脱身,冒用她的名字,害她日后不能以本来面目回归家庭! “为什么不相干?”颜怀珉痛心疾首:“你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发妻啊!” 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呢?楚临风不认识她,她却清楚地知道他的身份啊!为什么不告诉他实话? 他就不相信,楚临风与玉儿相处了一年,还看不清玉儿的品性为人?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不能娶玉儿,最起码也该帮她脱掉这身官服啊! 至不济,也不该闹一出李代桃僵,姐妹易嫁的丑剧出来啊! 如玉摇头:“我不过是楚家休弃的残花败柳,以正妻自居,岂不笑掉别人大牙?” “你可曾看过楚家或是临风给你的休书?”颜怀珉问。 如玉闻言一呆:“爹说的这是什么话?” 这件事,楚云深当着一众街坊的面,红口白牙说得清清楚楚,令她饱受讥笑指责,不堪重负之下才离家出走,以至弄到现在进退维谷的局面!现在,爹却说楚家没有写过休书? “走!”颜怀珉一阵冲动:“爹带你找楚家评理去!” “不可!”如玉低呼:“爹,不要忘了,女儿现在是待罪之身!况且现在木已成舟,闹得人尽皆知,凭白让人笑话,于女儿,于楚家又有什么好处?” 一句“木已成舟”点醒了颜怀珉,顿时呆若木鸡。 玉儿虽受了委屈,但顶替她的却是兰子啊!两个都是他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真相一旦揭露,不但于事无补,反而搭上兰子的人生,这又何苦? “爹~”如玉乘机劝道:“你相信我!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尽速离开太医院,与爹爹团聚。” “玉儿一向明白事理,做事也有原则,”颜怀珉怕引起她的怀疑,只得勉强同意:“既然你坚持留在太医院,相信必有你的考量,爹不逼你。但是,你再不可突然失踪,爹一把年纪,可再经不起折腾!” 如玉瞧着他满头几乎全白的头发,一阵心酸,低头泣道:“玉儿不孝。” “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颜怀珉不愿意见她伤心落泪,打起精神笑道:“如今咱们父女团聚,总是喜事一桩。” 事实上,还有许多疑惑萦绕在他心头,不敢问出口。 他们父女能够团聚,归根到底是花满城的功劳。他能找到济世堂去请人,说明早已摸清了玉儿的底细。 花满城名震天下,但这名可不是什么好名声。楚临风身为玉儿的未婚夫,与她朝夕相处都未能识破她的身份,如此隐秘之事,花满城如何得知? “二娘和兰子还好吗?”如玉也不想在往事上多做纠缠,怕越说越说不清楚,急急转了话题。 “好,都好~”颜怀珉心中咯噔一下,脸上的表情不自觉地僵硬起来。 听她的语气,似乎还不知道如兰替身代嫁之事?他,究竟要不要告诉她呢? “那就好~”如玉心事重重,倒未觉有何不妥。 柳青娘不久之前她是见过的,京城似乎比朗梨更适合她,她看上去比在肃州时更年轻滋润,精神十足;至于兰子,她向来活泼开朗,不知忧愁,想来也应该没什么事。 “对了,你住哪儿?”总不会是,住在逍遥王府吧? 颜怀珉左右张望了一下,未见房中有脂粉气息,桌上也未有簪环饰物略略有些心安。 “城东紫竹路,苇子巷十七号。”如玉心生尴尬,垂着头,低声回答。 颜怀珉释然,见她并不问住处,于是主动道:“青娘在枫树街买了个四合院,开了间济世堂,离你只有四五条街。爹当然可以常去看你,就怕给我瞧见,引起怀疑,露了破绽惹出祸端,不如你有空常来家里坐坐。” “嗯~”如玉点头:“玉儿记下了。” 颜怀珉忽地省起----兰子顶着她的名字嫁进了靖边王府,她若回家,必然立刻知晓,岂不又要伤心? “咳~”他忙低咳一声,改口道:“青娘还好,就是兰子年纪小,口没遮拦。你的事给她知道,嚷嚷出去没有好处。不如咱们都暂时忍耐一下,在没脱身之前,就咱们爷俩定期见个面,如何?” “好~”如玉本就心思单纯,见颜怀珉为了她,这么快担上了心事,心中愧疚不已,哪会想到其中别有隐情?自然毫无异义,颜怀珉说如何便是如何。 两个人心中都积着千言万语,只是置身逍遥王府,等于身在虎穴,都不敢敞开胸怀长谈,只四手交握,不愿分开。 接下来二人约定好以后见面的时间与场所,便只反复叮嘱她一些“在朝为官,千万要谦和谨慎,万事不可强出头”等等金科玉律。 末了,两人携了手走出内堂,如玉执意要送颜怀珉回家,花满城倒也并未驳斥,命四狼驾了马车送过去。 [奉献] 第159章 撕碎名贴 第159章撕碎名贴 出了逍遥王府,颜怀珉情绪放松,这时才得空细细端详如玉脸色,皱了眉道:“玉儿,你做了官怎么身子越发单薄起来了?” 如玉不自在地摸了摸脸,低声道:“没什么,京里天凉,有些不惯而已。” “年纪轻轻这般没有精神可不行~”颜怀珉看着她白得如同细瓷一样没有丝毫血色的脸:“把手给我,爹给你号号~” “真的不用了~”如玉一惊,忙把手放在身后:“我好歹是个太医,自己的身子还不清楚?” 颜怀珉深自感触,又是骄傲又是爱怜地端详着她,笑:“爹倒是忘了这个碴,玉儿如今比爹都出息,当上太医了!” 如玉脸一红:“进了太医院才发现,要学的东西真的太多了~” “不过,”颜怀珉话锋一转,不放心地道:“你的气色的确不好,这样吧,爹给你抓些补血养气的药调理一下。” 如玉深感愧疚:“应该是玉儿给爹爹抓补药吃才对~” “爹有你二娘照顾着,身子结实。”颜怀珉嗔道:“不象你,一个人孤身在外,整日里提心吊胆的,吃不好睡不好。” 如玉默默地听着他絮絮地念叨,喉头哽咽,眼眶**。 “对了,”颜怀珉拉拉杂杂问了些生活琐事,忽地话锋一转,跳到工作上来:“太医院的活,累不?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在太医院里,她是个新人。不必多想,那些脏活累活,吃力不讨好,容易得罪人的活指定全都赖到她头上。 如玉从小就要强,嘴里不说,却是个不服输的性子,除非病了,是绝不会叫苦叫累的,不会偷奸耍滑也不会讨好卖乖,见风使舵。 偏偏太医院表面看着简单,内里最是暗涌汹涌。太医每天接触的都是些王公大臣,皇亲国戚。治好了,最多得一句“医术高明”,闹得不好,那就是杀头之罪。 这,怎么不叫他担足了心? “还行~”如玉恬静地微笑:“大家对我都还不错。特别是钱太医,我从他身上学了不少东西。” “钱太医?”颜怀珉不自觉地问:“可是钱铮友?” “是啊,爹认识他?”如玉好奇地问。 “不是~”颜怀珉立刻摇头:“钱大夫是当今国手,谁不知道太医院有个钱铮友大夫?爹好歹是学医的,在京城也呆了大半年了。别的不敢说,医界泰斗的名字,能没听过吗?” “说得也是~”如玉腼腆一笑。 “啊,”颜怀珉见马车减了速,撩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忙转了话题:“到家了~” “是吗?”如玉下意识地凑过去。 “玉儿~”颜怀珉眼尖,看到楚临风的马车还停在门前,心知他不放心自己,一直等在家中未走,急忙拦阻如玉:“药铺开张,店里新讲了几个伙计。这么晚了,你还是别下车了,免得给人瞧见生疑。” “是~”如玉没有多想,顺从地答应了。 如兰在家中等得心焦,又不敢碰那尊华陀像,只好把礼品清单拿来扔在地上乱踩出气。 踩了几脚,眼角瞥到礼盒内还放了张拜贴,索性把它也拿过来,狠狠撕成两半:“叫你威风,叫你欺侮我爹!” 柳青娘忙着拿水果和点心招待乘龙快婿,忽地见了如兰疯狂的样子,骇了一跳,急忙走进来,劈手夺了拜贴,压低了声音喝骂:“你疯了?怕王爷不知道你是冒牌的,故意在这做给他看呢?” “我~”如兰一阵心虚。 “我什么我?”柳青娘一指戳上她额头:“亏你婆婆还一直在王爷面前夸你温婉娴静,知书达礼!你看看你这副鬼样子,哪点象你姐?” “娘!”如兰一肚子委屈:“嫁给临风的是我,跟他过一辈子也是我!难不成,我要一辈子藏着掖着,装成姐姐的样子活下去?” “你这没出息的东西!”柳青娘气不打一处来,巴掌雨点般往她身上落:“你嫁进王府是过了一个月还是过了一年?这才刚开始呢,你就受不了了?娘费了多大的功夫,才促成这桩婚事!再敢跟我嚷嚷,我一刀先劈了你!” “痛痛痛~”如兰抱着头在房里乱蹿,又不敢大声嚷,只好低声求饶:“我知道错了,娘,别打了~” 楚临风在房中枯坐无聊,踱到院子里,见厢房的窗户上摇晃着相互追打的两条人影,不禁微微一笑。 看来,如玉嫁给他倒受了不少拘束,她在家里可没这么活泼。 忽听门外马蹄声响,显见有马车驶近,于是走出去察看。刚好颜怀珉已从车中走下来,头也不回笔直进了店铺,四狼随即驾车离开。 “岳父大人~”楚临风快走几步,迎了上去。 “你怎么还在?”颜怀珉心生愧疚,不敢看他的眼睛,低了头往里走:“不是让你先回王府了吗?” “岳父大人,花满城没有为难你吧?”楚临风笑了笑,没有争辩,只关切地询问。 “你看到了,我毫发无伤。”颜怀珉不欲多谈:“夜深了,带着玉儿回府吧。省得家里老人惦记。” “没事,”楚临风道:“父亲知道我们来了这里,没什么可担心的。” 如兰隔着窗户见两人进了门,欢呼一声,拉开门冲了出来:“爹!你可回来了!” 柳青娘抓了一把没有抓到,气得低咒:“死丫头!叫她好好表现,偏不听,非给我丢人现眼!” 颜怀珉皱起眉头,训道:“都已成了亲的人了,还这么疯疯颠颠的,象什么样?” “爹~”如兰自知理亏,吐了吐舌尖,挽着他的臂撒娇:“人家担心你嘛~” “行了,”颜怀珉掰开她,淡淡地道:“爹回来了,没什么事,你们回去吧。” “爹~”如兰不满地噘起唇:“你怎么一见面就赶我走?” 想着被逼得流落在外,连身份名字都失去的如玉,颜怀珉心中一酸,硬起心肠斥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人象你这样,成天往娘家跑啊?以后没有爹的吩咐,不许回娘家!你给我老老实实在王府呆着,好好侍候公婆,听到没有?” “哼!”如兰悻悻地低哼一声,负了气往外走:“不用你赶,我走还不成吗?” “你这孩子~”颜怀珉望着她的背影直摇头,叹道:“王爷,她年纪小,不懂事,请你多担待些。” “岳父大人言重了~”楚临风笑了笑:“玉儿天真率直,娇憨可爱,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眼前的她与之前父母在信中描述的如玉,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若不是父母与颜家比邻而居十几载,亲眼看着如玉长大成*人,他几乎要怀疑自己娶的不是颜如玉。 “青娘~”颜怀珉见柳青娘始终没出来,忙提高了声音唤道:“王爷要走了,你出来送送~” “哎,来了~”柳青娘神不守舍,从厢房里走了出来,手里紧紧捏着半张名贴。 “岳父,岳母~”楚临风抱拳道:“临风告辞了,有时间定然带着玉儿再来探望二老。” “行了,”颜怀珉挥手:“你们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可不能再惯着她!” [奉献] 第160章 追问下落 第160章追问下落 柳青娘只一愣神间,颜怀珉已越过她进了内室,急急跟了过去:“老爷,姓花的找你究竟想干什么?” “只是喝了几杯酒,别的没说。”颜怀珉素知她的脾性,哪里肯如实相告? 柳青娘挑起柳眉:“你也太抬举自己了吧?他堂堂王爷凭什么找你一个糟老头喝酒?” 颜怀珉怕言多必失,胡乱敷衍了一句:“我喝了一杯酒就装醉,趴在桌上睡觉,他问不出什么,又不能把我杀了,只好放我回来。” 柳青娘明显不信:“我跟了老爷几十年,还不知道你?姓花的找上门来肯定有目的,老爷何必连我都瞒?” 颜怀珉被逼得不耐烦,板起了脸:“你要不信,自个上逍遥王府问去!” 他平日性子温和,这才问了两句就发火,柳青娘心下越发狐疑,捏着手中半张名帖,小心翼翼地试探:“那,华陀像怎么办?” 颜怀珉心乱如麻,叹了口气:“收起来,有机会再还回去。” 花满城摆明了对如玉动了心思,要打她的主意。 如兰现在已顶了如玉的名字嫁进了楚家,玉儿就算日后回来,他也不可能让她与兰儿共侍一夫,上演姐妹争宠的闹剧和悲剧。 做为父亲,的确应该替玉儿的终身重新再做打算。 花满城背着叛国投敌,卖主求荣的骂名,再加上为人凶残暴戾,虽贵为王爷,却终非玉儿的良配。 他就算拼了性命,也绝不会让花满城的如意算盘得逞,令玉儿明珠暗投,误了终生! 可看今天的情形,他却吃不准玉儿对花满城的态度如何? 她不是个不知轻重的浮滑女子,当知瓜田李下之嫌,若她与花满城之间全没有半点瓜葛,为何会选在逍遥王府与他相认? “还回去?”这么说,老爷算准了必然还会与花满城再见面? 柳青娘听出语病,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当下也不再盘问,返回去把厢房的门上了一把大铁锁,这才回房休息。 楚临风上了马车,见如兰噘着嘴蜷在坐位上生闷气,不觉有些好笑:“还在生岳父的气呢?” 如兰正使性子,哪里记得伪装?顺嘴溜出一句:“爹真讨厌!人家好不容易回一趟娘家,都没跟娘说几句体己话,就把人赶回来!娘也是!人家要走,连送都不送!要是换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不对,猛地掩住嘴,惊惶地望着楚临风。 楚临风见她神色慌张,不觉笑了:“你是不是想说,要是换了如兰,岳父岳母的态度就不同了?这你可错了,在我看来,不但岳父对你疼爱有加,就连岳母待你也如同亲生。你不是连二娘都没叫,直接叫娘吗?” 如兰听得心惊胆颤,涨红了脸,垂着头,一句也不敢吭。 “对了,”楚临风本来圆滑,这时见她不说话,就当她是认了错,当然也是点到即止,自然地转了话题:“如兰上哪去了?” “啊?”如兰毫无防备,被他一问,脸顿时转成毫无血色的苍白,瞪着他的眸子里盛满了惊恐。 他,可是看出了什么,才会故意试探吗? 楚临风心下升起好奇,但他涵养功夫极深,面上仍若无其事,笑道:“怎么,如兰的去向是秘密,不能告诉我吗?” 如玉嫁到楚家已有半月,如兰却一次也没露过面,确实有些蹊跷。 他与柳青娘虽只二面之缘,并未有过多的接触和交谈,但凭他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的阅历,自是一眼瞧出柳青娘是个泼辣厉害的角色。 她没理由扔下亲生的孩子不管,去找失踪的如玉!更何况,颜家现在并不是暂时离乡,而是被逼得在朗梨呆不下去,已举家迁往京城定居,就更没道理单单抛下如兰了。 如兰定了定神,心中紧张地盘算,嘴里已下意识地反驳:“不,当然不是~” 要编个借口避过眼下的尴尬也不难,难的是要令他从此不再提如兰,永绝后患!最好还能替自己日后恢复身份留条后路,她可不想顶着颜如玉的名字窝窝囊囊一辈子见不得光! 楚临风微微一笑,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愿闻其详~” “她,她,她~”如兰平日说谎不打草稿,张嘴就来,这时被他炯炯的目光盯着,吭哧了半天也没想到理由,急得额上淌下汗来。 楚临风初时只是好奇,见她神色越来越张惶,简单一个问题,大冷的天竟急出一身汗,不觉疑窦从生,目光顿时转为犀利:“她怎么了?说!” 如兰哪里经过这种阵仗,当下心慌意乱,哪还顾得上后果?冲口而出:“她,她与人私奔了!” “什么?”楚临风万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答案,愧疚顿生。 他并不喜挖人**,逼得她道出这个内情,实非本意,也难怪颜家对这个女儿的去向绝口不提。 如兰垂下眼睛,语带哽咽地低嚷:“你满意了吧?” “对不起~”楚临风歉然道:“我不该问~” 如兰知道他已消除了疑虑,松了口气,缓缓把视线转向窗外,漠然道:“没关系,你又不是外人。” --------------------白衣的分割线-------------------- 四狼瞧了颜怀珉的神色,已知他不愿意如玉和楚临风打照面,怕惹出事端,也不待吩咐,扬起马鞭,急急将车赶离枫树街。 如玉苦思父亲,这时乍然相见,只聚了片刻又即分离,心中如何割舍?被马车拉着走了一条街,她已按捺不住,掀开车帘:“四爷,烦你将车停下。我,我想下去走走。” “乔太医,”四狼委婉劝道:“天色已晚,你一个孤身行走,多有不便。反正已相认,也知道了地方,不愁见不着面,还是先回府,择日再来吧~” 如玉趴着车窗,眼巴巴地看着济世堂的方向,却并未再坚持,低低地,象做梦般地道:“我爹,老了很多~” 四狼从没试着安慰过人,沉默了良久,冒出一句:“他又没怪你~” “都是我的错~”如玉神色凄惶。 若不是她任性离家,也不会误打误撞进了军营,更不会与花满城纠缠不清,弄得现在进退两难。 四狼不知如何接下去,默了片刻,道:“王爷还等着呢,赶紧走吧!” 如玉脸色一白,再次陷入沉默。 是啊,她怎会如此天真! 花满城费这么大力气打听颜家的事,绝不会是单纯的一片好心,让他们父女团聚!他必然是又想到了新的折辱她的法子,想用颜家逼她就范呢! 可悲的是,明知他居心叵测,她既无法摆脱,更无力反抗!除了听天由命,还能怎么办? [奉献] 第161章 雀占鸠巢 第161章雀占鸠巢 如玉心事重重,虽一言未发,但那浓浓的悲伤与愤慨,依旧从厚厚的锦帘里透出来,四狼犹豫了半天,终是按捺不住:“乔太医,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如玉坐直了身体,诚挚地道:“四爷有话请直说,乔某洗耳恭听。” 花满城虽然对她百般折辱,十三狼可没有对不起她----不管是否出自本意,这帮血性男儿明里暗里对她处处加以维护,她并不是草木,岂会全然不知? 她向来恩怨分明,自然不会把对花满城的怨恨迁怒到他人身上。 “我是个粗人,”四狼有些腼腆地笑了笑:“不象三哥念过书,会讲许多大道理,有一肚子的花花肠子。若是说错了,乔太医可别见怪。” “四爷客气了,”如玉轻声道:“世人谁不知道,啸天十三狼个个都有一身好本事,人人都是英雄。” “呵呵,什么英雄?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还差不多!”四狼哂笑。 他有自知之明,别人如何评价十三狼,心中有数。 “不是的……” 四狼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别人怎么说,我们才不在乎!十三狼的命,都是爷给的!杀几个人怎么了?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谁身上没有血债?你敢说楚临风没杀过人?他祖母的熊!楚临风杀人就是英雄,我们爷杀人就成了魔王?要我说,是那些人没种,战场上打不过爷,就只能在背后抹黑爷!算个球本事……” 如玉听他爆出粗口,顿时面红过耳,好在隔着一道帘子,省去许多尴尬。 “咳~”四狼痛骂了一顿,忽地醒悟跑了题,摸摸下巴:“扯远了,扯远了!咱不说这些。乔太医,你发现没有?这半年来,爷真的象换了个人。以前吧,成天阴着个脸,一年也难得见到一个笑容。弟兄们犯了错,出手准要见血,不是断胳膊就是打折腿……” 说到这里,发觉可能会造成反效果,忙不迭打了自己一巴掌:“乔太医,我说这些,可没有埋怨爷的意思,你可千万别想歪了!若赏罚不明,军纪不严,爷哪管得住那十几万嗷嗷叫唤的兔崽子?更不能每战必胜,立下这许多赫赫战功,威慑天下了!” 如玉听他拉拉杂杂说了一堆,没个重点,又不知如何接话,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四狼顿了顿,理清思路,继续往下说:“可自打乔太医来了之后,爷变了:话多了,笑容多了,越来越活得象个人样了~呃,我说这话的意思,不是说爷以前不象人。我是说,爷现在有人情味了!呃,我的意思,也不是说爷以前没有人情味。我的意思是……” 他越说越乱,越乱越解释不清,最后只得停下来,可怜巴巴地道:“乔太医,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他这番话说得虽凌乱,但意思却再清楚不过。 如玉冰雪聪明,岂会听不懂?但四狼虽将功劳归到她的头上,她却不敢妄自匪薄,自大到真以为自己有能力改变花满城。 他以前是怎样,她并不清楚。即使他真的发生改变,也只能是因为他明白了自己的身世,回到了故国,从此不必再身陷战乱,与亲人为敌。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更好的理由。 四狼一翻剖心挖肺的话却如石沉大海,得不到半点回音,不由急了,提高了声音嚷:“老实说,我跟着爷十几年了,从没见他对哪个女人象对你一样上心!我们爷对你一片真心,赤诚相待,就算一颗石头也该捂热了,你咋没有一点感觉呢?” “一片真心,赤诚相待?”如玉笑了,冷声道:“他所谓的真心,就是把我囚在身边,羞辱我,威胁我,逼迫我吗?这样,也能算是赤诚相待?” 四狼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末了,脸红脖子粗地迸出一句:“你这女人,真是不知好歹!” 恰在此时,八狼等得心焦,跑出门外张望,见马车驶来,忙迎上来,发现他急赤白脸的样子:“四哥,你跟谁生气呢?” “关你屁事!”四狼弄巧成拙,憋了一肚子火,跳下马车,把缰绳往他身上一扔,越过他扬长而去。 “神经病!”八狼被骂得莫名其妙,摸着头从车辕上取了踏马凳:“乔太医,请下车吧~” 如玉听出八狼的声音----很好,敢情他已将这乔府当成了自己的王府,想来便来,想走就走!如此有恃无恐,可曾有半点顾忌她的身份脸面? 她冷着脸下了车,也不跟八狼打招呼,径直进了院子。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颜伯颜婶的屋子里静悄悄的没半点声息。 花满城听到马车声响,打开门看到如玉,笑容已不自觉地浮了上来:“外面冷,快进屋吧~” 如玉心中已是怒火狂燃,面上却没显现半分,安静地进了屋。 房中燃着炭火,新买的地毡棉被扔进偏厅有什么用?他又置了一套新的,摆在房里,床上,刺眼又刺心。 花满城见她并未避嫌,已是满心喜悦:“有好的不用,何必受苦?” 如玉气得浑身打颤,也不说话,蓦地车转身子,两眼死死地瞪着他,手已摸到了襟口。 “你干嘛?”花满城一惊,退了半步。 如玉依旧一声不吭,只颤着手去解自己的衣襟。 “如玉,你干什么?”花满城蹙了眉,厉声喝道。 “干什么?”如玉面白如纸,双目赤红:“你又送华陀像,又让我们父女团聚,不就是想逼我就范吗?何必说那么多废话,我给你就是!” 她一边说,一边解襟口盘扣,可惜实在气得狠了,手一直颤抖,解了几次都没解开。她一急,索性用蛮力将领口撕开,露出雪白的中衣。 “你发什么神经?”花满城的瞳孔急骤收缩起来,手在袖中不自觉地握成拳。 “你雀占鸠巢,深夜在我房中等候,难道想的不就是这个?”如玉不肯示弱,怒视着他骂道:“你又何必虚情矫饰,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你以为自己是谁?这种货色,满大街都是!”花满城紧抿着唇,神情瞬间降到冰点,象看着陌生人似地盯着她瞧了片刻,忽地甩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听到脚步声远离,大门咣当一声碰拢,如玉才虚脱般滑坐到地上,眼中缓缓淌下两行清泪…… 老天爷,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算熬到头? [奉献] 第162章 梅园遇狼 第162章梅园遇狼 如玉哭得累了,爬到床上迷迷糊糊睡去。本以为这一晚必定又是碾转反侧夜不成眠,谁成想竟一夜无梦。早上被颜婶叫醒,睁开眼睛,看着装饰得焕然一新的房间,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 一丝若有似无的苏合香味在屋子里流淌,她疑惑地掀开被子下了床,发现窗台前多了一个铜制的兽形香炉,淡淡的青烟从兽嘴里吐出来,袅袅上升。 她叹了一口气,顺手捞起搭在椅背上的官服,指尖轻轻抚过撕裂的襟口,昨夜的情景悄然浮现脑海。 说实话,她没想到花满城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她,这不是她熟悉的那个行事乖张,霸道狂妄的金刀狼王。 现在回想起来,竟觉得他一怒之下拂袖而去的背影有些苍凉和孤寂…… “乔大人,您起了没?”屋外的颜婶得不到回应,提高了声音催:“可得赶紧了,要不该迟了。” “哦,来了~”如玉收慑心神,匆匆应了一声。装束整齐拉开房门。 颜婶端了热水进来,不好意思地笑道:“这几天也不知咋的了,老爱犯悃,也没给大人等门,您没生气吧?” “要不,我给你把把脉?”如玉关心地问。 “不用,不用!”颜婶连连摇手:“也没什么大碍,就是贪睡!天擦黑就犯悃,一沾枕头就睡得跟猪一样!” 如玉心中一动,脸上已不自觉地烧了起来----该,不是那人搞的鬼吧? 颜婶见她不说话,越发不好意思,转身往外走:“瞧我,大人还得上衙门呢,竟说些废话耽搁您的时间。哟,大人病了?” “什么意思?”如玉一时转不过弯,愣住了。 “呶~”颜婶下巴一抬,朝桌上呶了过去:“药鑵子还搁桌上呢。” 顺着指的方向看过去,圆桌上原来摆放茶壶的位置果然放着一只药鑵,里边还有着残留的药渣,旁边是一只六寸的青花盖碗,再过去,是一小碟蜜饯,黄澄澄,油亮亮。 如玉慢慢地揭开盖一瞧,一碗褐色的药汁静静地躺在碗里,清亮亮的。照得见人影。 “我说大人这段时间瘦了不少呢,原来真病了~”颜婶跟过来,絮絮地念叨:“药都煎好了,咋不吃呢?您快梳洗,我去替你热热。” “不,不用了~”如玉心中似塞着一团乱麻,怅怅的,堵得慌。 这一次,他似乎真的没有恶意,难道,是她错怪他了? “那,”颜婶只当她赶时间:“我替你留着,晚上回来再喝。” 如玉没有吭声,默默地洗漱完毕,开门走了。 午时一过,她坐钱铮友的马车一起入宫,半道上钱铮友就被华妃请走,如玉一人到了公所,刚办完交接,那边淑妃就着人来请。 如玉到了景怡宫,才知道十六皇子贪玩。跌了一跤,其实只是额头上破了道口子,流了点血,却把淑妃吓得半死。 如玉给他清洗了创口,包扎好,又留了些不留疤痕的外用药膏,并再三保证没有大碍,淑妃这才放她离去。 从景怡宫出来,没了太监跟随,闻着空气里阵阵清香,想着入宫这么长时间还未曾赏过梅园盛景,如玉便索性拐了个弯,绕道梅园回公所。 那些高低错落的殿宇楼台,平日里金碧辉煌,今日被这大雪覆盖,银装素裹,满园的花木也被冰凝雪结,显得晶莹剔透,竟别有一番妖娆之姿。 园中白梅开得正盛,微风吹过,无数带着淡淡幽香的花瓣打着旋悄然飘坠而下,似缤纷的花雨,美不胜收。此情此景竟与朗梨的梨花盛开有异曲同工之妙。 如玉缓缓穿行其间,发间,肩头,衣上……全都落上白梅,染着淡淡的香气。渐渐的,她心神恍惚,似乎重又回到那个这辈子永远也不愿意回想的悲惨时刻…… “少爷。少爷!” “滚,再罗嗦一句,我砍了你的脑袋!” 男子的咒骂着风一般卷了过来,如玉沉在往事中竟未有所觉,被边跑边回头张望的司马炀撞了个正着。 如玉身单力薄,当场被他撞得连退了好几步,靠在梅树上才没有跌倒,手中药箱咣当掉到地上。 司马炀冷不防一脚踩到箱子,扑通摔了个四脚朝天:“他**的!好大的胆子!本少爷的路也敢挡?” “对不起~”如玉红着脸连连道歉。 “瞎了你的狗眼了!”司马炀一肚子火,爬起来冲过去,两人打个照面,如玉秀美斯文的五官一入眼,他本已踢出去的腿停在了半空,又惊又喜地嚷:“是你?” “呃?”如玉蹙起眉尖,疑惑地望着他。 这人一脸奸相,若之前见过,她定然不会全没印象,为何他竟如此兴奋? “哈哈哈!”司马炀打量她几眼,忽地上前拉住她的手,仰天大笑了起来:“好小子!让少爷好找!原来你躲在太医院!” 还真应了一句老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如玉吓了一跳,急忙挣脱:“这位公子。我好象不认识你~” “听好了~”司马炀哪里肯放手,不但不放,人也靠了过去,试图搂他的肩:“我就是鼎鼎大名的司马炀,工部侍郎司马毅是我叔叔,敏贵妃是我姑姑!明白了?” 如玉一听,对方竟是臭名昭著的司马炀,心中已然慌乱,弯下腰自然地避过他,手忙脚乱地捡拾散了一地的工具,嘴里胡乱答道:“原来是司马公子。下官失礼了~” “不失礼,不失礼~”司马炀笑嘻嘻地蹲了下来,按着如玉的手,猥亵地摸着:“你长得真俊!瞧这手,比女人还白净,细软,当个大夫,还真是委屈你了~” “司马公子,”如玉一惊,倏地缩回手,猛地站了起来:“请你自重!” “哟,生气了?”司马炀嘻皮笑脸地凑过来,把头往她怀里拱:“啧啧啧,怎么着,你还想打我呀?呶,哥让你打,你消消气~” “你,你~”如玉又惊又气,不停后退:“别过来!” “都是男人,你怕什么?”司马炀见她神色慌乱,越发兴奋,两眼放光,一步一步逼过去:“来,过来~让哥疼你~” “站住!”如玉退了几步,被梅树挡住去路,退无可退,白着脸厉声喝道:“你再过来,我可要喊人了!” “哎哟~”司马炀慢条斯理地逼过来,在她身前站定,伸手捏着她的下巴,邪邪地笑:“我好怕!” “来人,来人啊!”如玉挣了几下没能挣脱,也顾不上羞耻,一咬牙,放开嗓门嚷了起来。 “哈哈哈~”司马炀不但不怕,反而纵声大笑了起来:“这鬼天气,园子里别说人。就连鬼都没有半个,你便是叫破了嗓子,也没人理!不如留些力气,跟哥哥快活快活?实话说,老子还没试过在雪地里……” 他一边说,一边扑了过去抱住如玉,一张臭哄哄的嘴往她的脸上压过去…… [奉献] 第163章 痛惩泼皮 第163章痛惩泼皮 “美人,让哥哥好好疼你……”司马炀嘴里说着胡话。两手按着拼命挣扎的如玉,想要一亲香泽。 猥亵的笑声在梅林深处回荡,狰狞的面孔离如玉越来越近,浓浊的呼吸喷到脸上,熏人欲呕,如玉拼尽所有的力量反抗:“放开我!” 她慌乱地声音,脸上愤怒的潮红,眼里羞恼的神情……令司马炀越发兴奋起来,仗着林深无人,对象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也就不急于迫他就犯,yin笑道:“我的好兄弟,你别怕呀!大家都是男人,何必害羞?这会子生气,过一阵你尝到甜头,就会求我了……” 他越逼越近,如玉为了避开他,只得顺着树干往下滑,平躺于雪地上。 司马炀见状再也按捺不住,双眼赤红,低吼一声。猛地扑了上去,将她压在身下:“好兄弟,哥哥这就来疼你……” 如玉心中骇怕,也不敢瞧他那种令人作呕的脸,闭上眼睛,手脚并用,又踢又打。纠缠中,忽地摸到一样硬物,不假思索,抄起来就砸。 司马炀满心以为得逞,忽地剧痛传来,“哎哟~”他一怔神之际,如玉一脚将他踹开,爬起来就跑。 原来如玉慌乱中摸到掉地的药箱,箱子四角镶的铁皮将他的额头戳了个洞,鲜血狂涌,只一会功夫已模糊了他的视线。 司马炀伸手一摸,竟摸了一手的鲜血,他见了血,立刻凶性大发,追上去揪住如玉,照脸就是两个巴掌:“mbd,给脸不要脸!” 他打得性起,提起拳头就揍,忽地后襟一紧,已被人拎了起来,身子凌空飞出。狠狠地砸在梅树上,撞得花枝乱颤,积雪簌簌而下。 司马炀摔得七晕八素,七手八脚地爬起来,嘴里骂骂咧咧:“瞎了你的狗眼……” “孙子!”孙逐流气不打一处来,将他从地上拎起来,抡起巴掌左右开弓,巴掌雨点般扇了上去:“爷爷打的就是你这披着人皮不干人事的畜牲!” 他手劲既大,又是挟怒出手,**掌下来,司马炀的脸已肿得象猪头,两只眼睛眯得只剩一条缝,再加上额上不停流下来的血,模样要多惨便有多惨。 “乔彦~”楚临风快走几步,扶起如玉,瞧见她白玉似的颊上印着两个清晰的掌印,心中蓦地一紧,僵了许久,才涩声道:“你……还好吧?” 他不敢想象,若不是孙逐流生拖活拽着要他一起去见皇后,两人阴错阳差经过梅园。会是什么后果? 如玉瑟缩一下,缓缓抬头一见是他,恨不得立刻死了才好,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楚临风微微叹了口气,放开她,弯腰捡起药箱,以袖抚去箱子边上的血迹。 她以如此柔弱的女儿之身,遭遇如此不堪之事,竟敢奋起与司马炀抗争,心中又是敬佩又是怜惜,一时百感交集,竟有些痴了。 司马炀被揍得满地打滚,不断哀嚎,可他泼皮惯了,嘴里却不肯服输:“姓孙的,有种你打死我,要不然,咱们没完!” “好!”孙逐流怒气反笑:“老子今天不把你打成肉酱算我白练这些年的武功!” 楚临风皱了皱眉,轻声喝止:“逐流~” 这里是深宫大内,哪由得他胡来?到时被有心人反咬一口,有理变成没理,凭白授人以柄。 司马炀是个人精,听出他有所忌讳,立刻嚣张起来,血肉模糊的一张脸直往孙逐流怀里钻:“你打,你打,有种打死老子!” “别拦我!这小子自己找死!”孙逐流剑眉倒竖,冲上去又是两脚:“老子倒要看看。司马毅有没有本事要我给他填命?” 楚临风也知他不打他一顿,肯定出不了气,等他踢完了,才拉住他,回头喝道:“司马炀,你藐视国法,在禁宫中殴打朝廷命官!本王职司京城治安,就算将你就地法办,那也是合理合法!看在敏贵妃的面子上,不予追究,还不快滚?” 司马炀调戏乔彦,两名家丁其实一直尾随在后,因怕坏了他的好事,才躲藏不出,这时见势不好哪敢再藏,连滚带爬地跑出来,跪地叩了几个响头:“谢王爷,将军高抬贵手~” “呸!”孙逐流恨恨地啐了一口痰:“狗东西!以后离乔彦远一点,否则,老子会让你后悔生出来!” “是,是~”两人连声应着,一左一右,架着混身染血的司马炀灰溜溜地离去。 “这小子要再敢招惹你。你就告诉我!老子非剥了他的皮不可!”孙逐流大步走向如玉,猛地见了她浮肿的脸,气得握紧了拳:“**,那小畜牲竟敢打你的脸?临风,你就不该拦着我!不行,我找他去!” 楚临风叹气:“别惹事了~” 孙逐流冷哧:“不就是个泼皮无赖?惹急了老子,连司马老贼一起宰了!” 楚临风笑了:“得,你是天之骄子,真正的皇亲国戚!这天下都是你们孙家的,你怕谁呀?大齐国横着走,行了吗?” “孙将军~”如玉急忙叫住他:“别。千万别去!我没事,真的!” “真没事?”孙逐流狐疑地打量着她。 官帽歪到一边,发鬓散乱,脸上有掌印,手背上有青紫,因在地上滚动,衣上沾了雪粒和泥屑,但总体看来,还算整齐。 “嗯~”如玉脸上一热,不自在地垂下头:“多谢将军及时援手。” “这点小事,还用得着谢?”孙逐流心中颇不是滋味。 “我,回公所去了。”如玉轻轻地道。 “我送你~”楚临风和孙逐流异口同声道。 如玉本想拒绝,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勇气独自走出这林子,只得默默地接受。 “对了,你怎么跟那泼皮一起到梅园来了?”孙逐流按捺不住好奇。 她难道不知道跟那家伙单独相处,是件多么危险的事情吗? “我去景怡宫给十六皇子治伤,本来想……”如玉垂着眼睛望着地面,没再说下去。 早知道进梅园赏梅会惹出这场祸事,打死她也不会去。 “司马炀吃了这个哑巴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楚临风瞥了她秀美的侧脸一眼,委婉地提醒:“你千万要小心防范,以后若是未央宫的差使,能避就避了吧~” 孙逐流冷声道:“他敢!” “小心使得万年船,”楚临风淡淡地道:“俗话说宁可得罪君子,切莫得罪小人。司马炀是小人中的小人,绝不会就此罢休。你我又不可能随时守在乔彦身旁,多加提防总是没错的。” “多谢王爷提点,下官谨记。” 楚临风皱了皱眉,心中不喜她拒人千里的态度,面上却不好多说,只把药箱交到她手上:“什么也别想,好好休息吧。” “乔彦,”孙逐流一阵冲动,上前握着她的手:“你不要怕!我会警告敏贵妃,让她不敢再打你的主意!” “谢谢~”想着自己当日伤他如此之深,他仍一片赤诚待己。如玉心中一热,几乎滴下泪来。 [奉献] 第164章 达成协议 第164章达成协议 未央宫中,司马炀的嚎叫声几乎将屋顶的琉璃瓦掀翻:“痛痛痛!你***想杀人啊?下手轻点~” 敏贵妃轻蹙眉尖,端坐在锦凳上娇声斥责:“瞎嚷嚷什么!本宫的脸都让你丢光了,还不给本宫闭嘴!钱太医,甭理他!这小子就是欠修理!” 钱铮友圆滑老道,低头处理伤口,聪明地保持沉默。只心中暗自纳罕,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敏贵妃的眼皮子底下将这泼皮打得头破血流,头大如斗,完全不留半点情面? “姑妈~”司马炀两眼眯成一条直线,跪地哭道:“我是真的疼啊!你瞧瞧,侄儿被打成什么样了?” “你活该!”敏贵妃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娇叱道:“宫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使性子胡来?” “姑妈!”司马炀哭叫:“我被打倒没什么,但那小子连你也不放在眼里,还放话说要诛咱们司马家的九族呢!” “岂有此理!”敏贵妃柳眉倒竖:“什么人如此大胆,敢藐视本宫?” “回禀娘娘……”家丁正要说话,被司马炀一瞪,缩了脖子。 司马炀抱着被包得象颗粽子的头:“算了,姑妈!人家现在是皇上姑丈跟前的红人,咱们惹不起~” 敏贵妃冷笑:“呸!你别拿话挤兑本宫!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本宫倒要看看,是哪位红人,连本宫也不放在眼里?” 孙逐流是皇帝的亲侄子,真要闹到皇上跟前,他不但讨不到半点好处,还会被训得满头包!但楚临风却没有半点背景靠山,司马炀吃柿子捡软的捏,立刻道:“还不是楚临风那小子?仗着打了几场胜仗,根本没把咱们司马家看在眼里!还说,叔叔能做到尚书,靠的全是姑**裙带关系!可姑妈就算再美如今也已是人老珠黄,好比日落西山,没几天蹦达的了……” 自古美人怕迟暮,司马敏得宠十数载,如今年近四十,最怕的就是别人说她年华老去,青春不再。被司马炀戳到痛苦,勃然大怒:“岂有此理!楚临风,你欺人太甚!” 恰在此时,司马毅收到消息,匆匆来到未央宫,见她盛怒,又见钱铮友立在一帝忙向她递了个眼色:“请娘娘息怒~” 钱铮友更不喜搅入是非,麻利地包扎好,提起药箱告辞:“请娘娘放心,司马公子的伤口已处理完毕,只需依处方内服外敷,不沾生水,不日即可痊愈。” 他走到门边,隐约听到里面敏贵妃咬牙切齿:“好个楚临风,敬酒不吃吃罚酒!上次推了怡儿的婚事,令本宫颜面扫地,这次更是变本加厉,明知咱们司马家只炀儿一条根,竟敢把炀儿打成如此模样!若不严加惩处,难消本宫心头之恨!” 钱铮友摇了摇头,提起衣摆,匆匆离去。 “哎哟,楚临风要杀我!”司马炀配合着敏贵妃,满地打滚:“我活不了了!” “混帐东西!”司马毅又气又疼,喝道:“娘娘面前如此撒泼,成何体统?” “叔叔,姑妈,你们得替我做主呀!他不给我面子,就是i给你们面子!表面上打的是侄儿,实际打的是你二位呀!” 司马毅被他哭得心烦意乱,喝道:“你闭嘴!还有脸哭!让你进宫看姑妈,你却惹事生非!楚临风位高权重,手里还有兵权,就连叔叔都忌他三分!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孽障,好好的惹他做什么?” 司马炀哭丧着脸:“我跟乔彦在梅林幽会,碍着他什么事?他狗拿耗子跳出来跟我抢人,还把我的头打破!你说,这能怪我吗?” 敏贵妃气白了脸:“乔彦又是谁?这浪蹄子胆子倒不小,敢在禁宫中与人私会?” “等等,”司马毅打断她:“这名字好熟,是不是贤王举荐,太医院新进的太医?” “对,就是他!”司马炀素知叔父亦好男色,此时听他一口道破乔彦的来历,显见早已关注,涎着脸道:“叔叔,你把他弄来,咱叔侄一起享用,如何?” “畜牲!”司马毅下不来台,扬手就是一巴掌:“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敏贵妃怒极反笑:“我懒得管你们这些烂帐!滚,都给本宫滚!” “姑妈~”司马炀冲过去,抱住她的腰,在她怀里一顿乱揉:“侄儿对乔彦真的是一片痴心,日思夜想,几欲成狂!你就成全了我吧?我保证,只要得到他,以后一定收心养性,安分守己!” “你胡说什么?”司马毅怒道:“乔彦若是女子,不管是哪家的小姐,叔叔都可替你保媒说亲!但他身为太医,是朝廷六品大员,又不是勾栏院里的小倌!岂是你想要就要得到的?” “哼!”司马炀发狠:“他跟孙逐流,楚临风,三人关系就很暧昧!说不定和贤王也有一腿!凭什么他们能上,我就不能?侄儿咽不下这口气,非上了他不可!” 司马毅何尝不知乔彦姿容俊美,秀若修竹?可她与朝中新贵个个交浅非浅,又有贤王保举,更有花满城虎视在旁,他奸巨滑,岂会因小失大? “你也知他交游广阔,何必非去招惹他?”司马毅怒道:“你也不秤秤自己的斤两!这几个人里,你动得了谁?” “我不管!”司马炀见他不肯松口,又使出杀手锏:“我就要他!叔叔不给我想办法,我这辈子都不娶妻,让司马家绝后!” “你!”司马毅气得直翻白眼。 “行了,”敏贵妃见他们二人闹僵,蹙眉道:“不就是个太医?有什么了不得!也值得你拿一辈子去赌?” “姑妈,你愿意帮我?”司马炀又惊又喜。 如此荒唐的要求,她竟然也肯答应,司马毅吃了一惊:“娘娘~” 敏贵妃不看他,淡淡地道:“本宫倒要看看这姓乔的有什么本事,把你弄得神魂颠倒?” 若是牺牲一名太医,可以换来司马家的后嗣,这门生意也不算吃亏。 司马炀一听有门,顿时大喜:“多谢姑妈~” “慢着~”敏贵妃道:“你乱谢什么,本宫可什么都没答应!” “我保证,你一见他就会喜欢!”司马炀想着如玉柔中带刚的性子,秀美端庄的模样,早已是心痒难耐,喜得合不拢嘴。 敏贵妃斥道:“没出息的东西!回去给我好好养伤,可不许再惹事端了!” “行行行!”司马炀没口子答应:“只要姑妈帮我这次,我保证洗心革面,好好做人!替咱们司马家光宗耀祖!” “小祖宗!”敏贵妃长叹:“你不给本宫闯祸,本宫就阿弥陀佛!哪敢指望你光宗耀祖?” “我就知道,还是姑妈最疼我~” “你平日怎么胡闹姑妈不管,也管不了!可有一条,你得答应本宫~” “只要把乔彦弄到手,别说一条,一百条我也答应~” “这次遂了你的愿,你就得听本宫的话,不管哪家的小姐,赶紧娶妻生子,替司马家传宗接代!”敏贵妃郑重地道。 他一心想娶田青梅,无奈田墨轩左推右诿,一直拖着不肯给予正面答复,看来想与田家结成姻亲是不太可能了。乘这个机会,让他彻底死心,另择佳偶,也好早日替司马家延续香火,早了心愿! “这有何难?包在我身上!”司马炀信誓旦旦。 只要把乔彦弄上了手,还愁田青梅不进他的门? [奉献] 第165 避之则吉 第165避之则吉 钱铮友回到公所的时候。楚临风和孙逐流还没有离开。 如玉靠着窗坐着,手里捧着一杯茶,脸上的指印非常清晰,破皮的地方已开始浮肿。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屋里的气氛尴尬又微妙。 钱铮友见了这个情形,再联想到刚才发生在未央宫里的那场闹剧,心中已然勾勒出了事情的大致轮廓。但他老于世故,自然不会点破,如常地打着招呼:“王爷,将军,今日是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 “钱大人~”孙逐流更是毫不掩饰对如玉的关切之情,跟着他饶前饶后地走,一再强调:“你帮她看看,一定要用最好的药,千万不能留疤!” “逐流~”倒是楚临风觉得有些不妥,轻轻撞他的腰,提醒他注意影响:“钱太医是国手,这点小伤,哪会留疤?” 话说得虽然委婉客气,然而,言外之意。留疤也是不可以的! “下官这里还有些自制的青芝膏,生肌护肤最是有效,乔贤侄不妨拿去一试。”钱铮友从自己的药箱里掏出一只白底蓝花的瓷瓶,还未及递出去,已被孙逐流一把抢在手里。 他拔掉瓶上软木塞,低头闻了一遍,一脸欢喜地把瓶子硬往如玉手里塞:“好香,赶紧抹上吧!” 如玉接也不好,不接也不好,眼睛尴尬得没地方放,更不敢看着钱铮友,只垂着头嗫嗫地道:“对不起~” 钱铮友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大家一起上阵杀敌,是同生死共患难的好兄弟!”孙逐流说着话,想去拍她的肩,手伸到身旁,觉得唐突,又缩了回来,于是一句原本豪气干云的话突然变得软而无力:“你跟我们,还讲什么客气?” “行了,”楚临风看出如玉的不自在,起身离坐:“钱大人回来了,咱们也别打扰两位办公,赶紧走人吧。” “那好吧,”孙逐流自是百般不愿,边走边回头:“乔兄弟,你好好养伤。我改日再找你喝酒。” 如玉脸红得象煮熟的虾子,恨不能地上突然冒个大洞好钻进去,哪里还会搭话? “请将军和王爷放心,”钱铮友把两人送出公所:“公所的事有钱某担着,不会累着乔贤侄的~” 孙逐流正有此意,当下喜不自胜:“这份人情,孙某记下了,改日一定报答。”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钱铮友不露声色,暗暗盘算。 一来敏贵妃确实人老珠黄,有日渐失宠之虞;二来司马炀横行京都做的事的确为人不齿;三来,自古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孙逐流和楚临风风头正健,前途不可限量。事到如今,不如索性再卖个人情给他们。 他打定主意,左右看了看,见无人在侧,遂紧走两步靠过去,压低了声音道:“下官刚从那边过来,看情形,怕是不会善罢甘休。还望将军和王爷多加提防。” “哼!”孙逐流冷哼:“他若不想活了,尽可再玩花样!我认得他姓司马,我的拳头可不认得他!” 楚临风忙撞他一下,示意他不可太张扬,抱拳冲钱铮友行了一礼:“多谢钱大人提醒,楚某谨记。” 钱铮友送了两人回转,见如玉仍站在门边,勾着头望着脚尖,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不禁笑了:“不是老夫吹牛,这青芝膏抹上去,不出三天,肌肤焕然一新,半点痕迹也不留。” “给大人添麻烦了~”如玉越发羞愧难当,声音低得几若蚊叫。 “要不,你先到内室休息?” “不用,”如玉哪里敢托大,赶紧摇头拒绝:“我在这里看些书,钱大人先休息吧。” 钱铮友也知她此时最需要的便是独处,也不坚持,推门进了内室:“我去躺一会,有事叫我。” “是~”如玉恭敬地答,待他掩上门,这才长吁一口气,颓然跌坐到椅子上。 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最怕的就是引人注目,偏偏孙逐流小题大做,钱大人不往奇怪的方面想都不行了! 万一闹得人尽皆知。她要如何在太医院呆下去? 她独坐在窗前,烦一阵,恼一阵,怒一阵,又羞一阵,心神恍惚,早把与孙擎苍的约定忘到脑后。 孙擎苍久候不见人影,按捺不住,跑到公所往里一瞧,她面前摊着本书,眼睛倒是盯着书本,可是视线呆滞,半天也未翻一页,显见早已神游太虚。 “笃笃”他曲指轻敲窗棂:“乔小友~” 哪知如玉灵魂出窍,竟然全没半点反映。 孙擎苍又是讶异又觉有趣,不觉加大了力度,亦略提高了声音:“乔小友!” 如玉回过神,转头去看清窗外人的模样,这才“啊”地一声嚷,惊得跳起来:“抱歉,我全忘了!你等等,我这就去拿针……” “慢着~”只一个照面,孙擎苍已看出不对。手闪电般伸进窗户,握着她的肩:“你的脸怎么了?” “没,没什么~”如玉慌忙垂下头:“不小心撞到门框上。” “哦?”孙擎苍挑眉:“我倒不知道,今年京里流行在门框上雕手掌?” 这么清晰的掌印,她想骗谁? 如玉脸一红,也不吭声,拿了针盒,跟他出去。 钱铮友并不敢真的睡着,听到外面有动静,推开门出来一看,刚好看到如玉和孙擎苍一前一后消失在御花园里。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那身材高大的男子背影。怎么瞧都是当今圣上。 皇上龙体有恙,为什么不找他,偏找名不见经传的乔彦?又,为什么不宣乔彦到交泰殿看诊,要亲临公所?再者,他身边连个小太监都不带,岂不更加蹊跷?最不合理的是,从头到尾,乔彦都没有行君臣之礼! 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他怎么想都透着诡异! 他如热锅上的蚂蚁在房中转圈,等到几乎绝望的时候,如玉终于回来。 “乔,乔大人~”钱铮友急忙迎了上去:“你回来了?” 本以为这小子是个新出茅芦的菜鸟,谁知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若不是误打误撞被他看到,谁猜得到他竟是皇上的眼线耳目? “钱大人?”如玉一脸讶异地看着他:“你没事吧?” 他不是一直称自己贤侄的吗?怎么突然叫起“大人”来了? “你,去哪了?”钱铮友惊疑不定地望着她。 “哦,”如玉不以为意,把针盒放下:“有位认识的侍卫朋友,身子不大舒服,我替他扎针呢。” 钱铮友哪里肯信:“他多大年纪,在何处当差,哪里不舒服?” 都被他逮住了,还想骗他?门都没有! “五十上下,”如玉对答如流:“御前六品带刀侍卫,有陈年偏头痛。” 五十岁的御前带刀侍卫?这谎也撒得太不高明了吧? 钱铮友正要驳诉,忽地忆起一事:“陈年偏头痛?” 皇上确实有偏头痛之疾,且有三十年之久,往年每到冬季必然发作,太医院为此总要闹得鸡飞狗跳几天。今年却相安无事,他一直以为是天偌我皇。难道竟是这小子一直在偷偷给皇上施治的原因? 可,他年纪轻轻,有这本事嘛? 他再打量一下如玉,见她处之泰然,并无心虚气短之感。 慢着,这小子究竟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充楞? 他可得好好掂量一下,闹得不好,阴沟里翻船。栽在这后生小子手上! “有……什么不对吗?”如玉见他瞪着自己不吭声,心中惴惴。 “你对治偏头痛很有经验?”钱铮友决定慢慢绕。 如玉并不觉得这有何好隐瞒,如实相告:“加上这位老伯,一共只治过两位。” “可有效果?”钱铮友再问。 他胆子倒不小,这么点临床经验,也敢拿出来现? “呃~”如玉窒了一下,迟疑地道:“应该,有吧?” 花满城没再跟她提过头疼之事,但他有九狼随侍在侧,就算有发作,也不一定要找她吧? 至于这位新结识的老伯,虽然一直在治疗中,可也不知道究竟是否有多大效果? “什么叫应该?”钱铮友很不满。 “偏头疼是陈年痼疾,很难根治,且需要自己长期保养~”如玉想了想,歉然道:“之前那位患者,已然失去联系太久,我也不知愈后是否良好。至于眼下这位,我还在摸索之中,结果如何,还不好说。” “那,”钱铮友见她不似做伪,心生好奇:“你是如何治的?” “针灸啊~” “我问你针哪几个穴位?”钱铮友决心刨根问底。 “太阳……”如玉只当他与自己切磋,哪知才说一个穴位,就把钱铮友吓个半死:“停停停!” 如玉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你,你真的拿银针扎他的太阳穴?”钱铮友颤着手指着窗子方向。 “原来钱大人看到了呢~”如玉恍然:“你也认识他吗?” “你,真的扎他太阳穴?”钱铮友无力地低吟。 他该说这小子命大,还是不知死活?他知不知道,若是那人有半点差池,整个太医院的人都会因他的莽撞之举送了性命! “当然不止,还有风池,内关,维谷……”如玉懵然不知,曲着手指认真说着心得。 “得,你慢慢研究吧。我,我去躺会~”钱铮友虚脱地移进内室。 乔彦此人,究竟是该与之结交,还是避之则吉? 他,已经拿不定主意了…… [奉献] 第166章 一问一答 第166章一问一答 好容易挨到第二天宫值结束。交了班,钱铮友用自己的马车把如玉送到家门口,殷勤叮嘱:“你好好休息,院正那边,我会替你请假,不必忧心。” 如玉正愁脸上掌印未消,明日到太医院不知如何应付众人好奇的目光,钱铮友如此为她着想,着实令她感动:“多谢大人体谅。” “大家同殿为臣,本应相互照应,贤侄何必客气?”钱铮友微微一笑,乘车离去。 如玉目送着马车远离,刚要转身回家,九狼忽然从隔壁蹦了出来:“乔太医,请留步~” “九爷~”如玉吃了一惊,指着隔壁的门:“你,来这有事?” 九狼与她打个照面,冷不丁瞧见颊上隐约有个掌印,愣住:“你脸上怎么回事?”该不会是被人打了吧?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殴打朝廷命官? “没什么~”如玉赶紧抚住脸。低下头:“九爷有什么事?” “爷的偏头疼犯了,”九狼这才省起来意:“特来请乔太医出诊。” 如玉叹息:“九爷医术比我高明得多,说这话,不是埋汰我吗?” “话不是这样说~”九狼微微地笑了:“术业有专攻,若论施毒与解毒,我认了第二,天下没人敢认第一。但针灸嘛,比起乔太医却是棋差一着。” 如玉苦笑着长揖一礼:“可我今日确实累了,就请九爷多辛苦一下,替王爷施针吧。” 她行完礼,立即又垂下头,但只这片刻功夫,九狼已瞧得清清楚楚,她左右颊上各有一个掌印,看样子受掌刮已有时些时间,掌痕边缘已然晕开,轮廊并不清晰,但却不难判断,当时这两掌的力道有多大。 “乔太医言重了~”九狼心中瘟怒,面上不动声色:“既然乔太医身体不适,就请早些休息,属下告退。” 如玉松了口气,胡乱道了声谢,垂着头,匆匆推门而入。 九狼返身进了隔壁院子,直奔主屋。 三狼和六狼正在门外值守,见他过来精神一振。下意识地探头往他身后张望,没见到如玉,六狼顿时拉长了脸:“怎么,就你一个人?乔太医呢?” “这事等下再说,我有要紧事,要见王爷~”九狼说着,提高了声音:“王爷,你睡了吗?” 花满城头疼欲裂,正心烦气躁,听到叫声,顺手抓起枕边书本砸了过去:“滚!” “王爷,”九狼躬身立在门边,并不敢躲:“你还是赶紧去隔壁看看吧,乔太医,好象让人打了。” 三狼皱眉,下意识压低了嗓子斥道:“别胡说!” 就算想撮合王爷,也不能用这种办法。 “就说~”六狼讪笑:“九弟这谎撒得忒不高明,谁信哪?” “这么大的事,我哪敢胡说?”九狼摊手。 “真有此事?”三狼一怔。 六狼则气得跳起来:“谁敢打她?” 她是爷的女人,要杀要剐那都得爷做主,别人凭什么动她一根手指头? “打哪了。伤得重吗?”三狼追问。 “走,看看去!”六狼挽起袖子:“让老子逮住那畜牲,非把他剥皮抽筋了不可~” “有你什么事?”三狼急忙拽住他,抬起下巴朝房里呶了呶:“有爷在呢~” “王爷,这事该怎么办,你倒是给句话啊!”六狼急赤白脸地吼。 九狼见房中并无动静,心中诧异,悄悄推开门一看,房中早已空无一人,哪还有花满城的影子? “别吵了,爷早走了。”三狼望着微微摇晃的窗帘,拍拍六狼的肩,笑了。 -------------------------------------------------------------- 如玉一进院子,立刻哑着嗓子一迭声地唤:“颜婶,颜婶~” 颜婶从厨房出来,三步并做两步跑到主屋:“乔大人,有什么需要?” “备水,我要沐浴~”她叫得又快又急,与往日的沉静温文大不相同:“要快,立刻,马上!” “是!”颜婶大惑不解。 不过是要热水,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热水送过来,关上门,直到确定再没有人打扰,再不会有异样的目光窥视,如玉无可抑止地颤抖起来,任委屈的泪水肆意横流。 从昨天到现在,她一直在强装镇定,强装坚强。假装若无其事。可,天知道,那种恐惧有多么深刻,她有多么害怕,有多么无助? 梨园那惨烈而耻辱的一幕,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回放,折磨得她几欲发疯! 她用力拍打着水面,声嘶力竭地怒吼:“不许再缠着我,滚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滚,滚,滚!” 可,不论她怎么掩住耳朵,那**邪恶的笑声依旧在耳畔一遍遍嚣张地回荡! 而他肮脏的嘴里喷出的浓浊的臭味仿佛依然还在她的周身弥漫,挥之不去----即使,褪去了所有的衣物,把自己擦得几乎去掉一层皮! “够了~”一双手,忽地按上她的肩头:“再搓下去,要变血人了!” 如玉浑身寒毛倒竖,目光失了焦距:“啊~~~” 他轻轻一指,她的声音嘎然而止:“别嚷,是我~” 如玉慢慢地抬起头,惊魂稍定后。慢慢拼凑出一张熟悉的脸。 花满城面不改色,弯下腰与她面对面地瞪视着,直到,确定她的瞳眸里有自己清晰的影像,这才淡淡地问:“知道我是谁了?” 如玉瞪着他不语。 “可以谈话了?”花满城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道:“如果不行,你再冷静一下,我不介意等。” 如玉怒视他良久,终于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花满城二话不说,把她从水里捞了出来,扯下床单胡乱擦干了。拖过棉被裹着,逼到她跟前:“我问,你答,不要说废话。” 立下规矩,这才解了她的穴道,冷冷地问:“谁打你?” 如玉咬着唇:“没人~” “没有?那你脸上的掌印哪来的?”花满城一挑眉梢:“别告诉我,是你自己不小心撞的!” 如玉别过头:“不关你的事~” 花满城憋着一股气,慢慢地点了点头:“你不说,我就来猜!你昨天当值,出事也是在宫里!这么拼命擦洗,莫非是想洗掉男人留在身上的痕迹?” 如玉一震,脸色瞬间惨白。 “说,那人是谁?”花满城本来是随口乱猜,意在激起她的愤怒,矢口反驳时会露出破绽,谁知她竟是如此反应,顿时心一紧,眼睛眯成一条直线:“是不是……皇帝?他按捺不住,临幸你了?” 犹是他自诩定力超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这句话说到末尾,语气已然高亢,声音也抑制不住地颤了起来。 “你,你,胡说!”如玉气得发抖。 “不是?”花满城紧崩的心弦一松,缓了脸色:“那是谁?宫里就那么几个男人,随便一查,便可水落石出!你别想瞒我!” “真的没有!”如玉握紧了拳:“花满城,你就那么希望我出事?” “真没事?”花满城不信。 “没有,没有,没有!”如玉一迭声地否认:“要我说几遍,你才肯信?” 花满城盯着她看了良久,见她不似做伪,终于相信了,伸指按上她的额,笑:“那你发什么神经?洗个澡而已,鸡猫子鬼叫地吓死人。还把自己弄得跟猴子屁股似的,丑死了~” 只要没出事就行,至于那个敢惹她的人,他肯定要查出来,慢慢修理! “我喜欢,你管得着吗?”如玉气得口不择言。 “你是我的~”花满城捞起她一络秀发绕在指间,淡淡地道:“除了我,没有人可以弄伤你。就算你自己也不行,明白吗?” 如玉忍无可忍:“花满城,你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操控我的生死?” 花满城深深地看着她,笃定地道:“就凭,我是你的男人!”最初的,也是最后的,这辈子唯一的男人! “你,你,你无耻!”如玉的脸轰地一下涨得通红,想也没想,一巴掌甩了过去。 啪地一声脆响,如玉呆住,愕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她,真的打了他一巴掌? “气消了?”花满城挑眉。 “你,你……”如玉讷讷不成语,疑惑不已。 他,为何不躲?他明明可以躲开的! 花满城若无其事地起身,捞了条干毛巾扔给她:“头发还没干,擦擦。另外,小九把药方给了颜婶,记得喝完再睡。” “放心,有人值夜。”花满城说着话已走到窗前,单手撑着窗台跃出去,忽地又探进头来:“啊,忘了告诉你,我搬到隔壁来住了。有兴趣的话,可以过来一起吃早点,顺便还能用马车捎你一程。” 如玉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他,完全不知所措。 他在说什么,为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你再这么看着我,我会认为是想留我过夜。”花满城叹了一口气:“你要留我吗?” “滚!” [奉献] 第167章 佛寺赏雪 第167章佛寺赏雪 “昨日宫中一切太平,并未有任何事情发生。乔太医进宫后,被传到景怡宫为十六皇子治伤,之后楚临风和孙逐流陪着她一同回了公所,期间并未去过别的地方,也未与任何人发生冲突。”四狼恭恭敬敬地道。 “照你这么说,”花满城抬起眼,冷冷地觑他一眼:“她是被鬼打了?” 四狼尴尬地垂下眼帘,不敢吭声。 花满城怒道:“这才多大点事,竟然查不到?上了战场,要你刺探敌情,又当如何?我养你这废物何用?” “王爷息怒~”三狼适时插言,替四狼解围:“依卑职看来,应该是有人动用手段,封锁了消息。” “哼!”花满城冷笑:“楚临风还没这么高明的手段!” 况且,他也没有理由做这种无聊的事!至于孙逐流,则根本想不到这一层! “楚将军或许没有,”三狼压低了声音,小心提醒:“但,有一个人……” 花满城眉心一跳,倏地转过头看他。 在宫里,还有谁比他更有能力?他甚至都不必亲自出面就可轻松摆平----虽说此举有效地阻止了谣言的扩大和外传,从而维护了如玉的名声。但,做为一国之君,他有这么闲吗? 三狼恭顺地低下头:“当然,王爷若一定要追查下去,也并不是完全无迹可遁……” “老三~”花满城抄起茶盏,眼中带笑,令人胆寒地笑:“你长本事了啊!在本王面前卖起关子来了!” “属下猜测,”三狼脸一红:“钱铮友太医,可能会知道一些内情。” “我立刻去查!”四狼不待吩咐,转身便走。 “王爷~”三狼犹豫一下,硬着头皮道:“若查出肇事之人,王爷打算如何处置?” 花满城神色冷竣:“怎么,你打算替他求情?” 三狼恳切地道:“属下只是希望王爷能三思而后行。他敢在宫内殴打朝廷命官,其背景定然不俗……” “三哥,”听到这里,一直沉默的五狼不满了:“你胆子啥时变这么小了?” “咱们当然不怕~”三狼苦笑:“可你有没有想过乔太医的立场?她不会一辈子在太医院里做事。事情闹大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花满城崩着脸没吭声,但眼中的不悦之色已淡了许多。 “那,”五狼窒了一下:“依三哥,这事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 啸天十三狼可受不起这窝囊气! 三狼看花满城一眼,见他并未制止,慢吞吞地道:“其实,我猜那人已受到惩罚了。” 五狼不解:“人都没找出来,怎么惩罚?” “楚临风会忍,孙逐流不会。”九狼从外面进来,接过话头。 五狼强辩:“你怎么知道?说不定他们是事后才赶到呢?” “懒得跟你讲。”九狼不屑解释,直接放弃。 三狼点了点头:“既然孙逐流和楚临风已搅和进来了,咱们大可静观其变。当务之急,是加强对乔太医的保护。” “哼!”花满城冷哼一声,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三狼知道他虽未完全赞同,至少是勉强同意,悄然松了口气:“属下这就去安排。” 五狼更加茫然,追上去纠缠:“你的意思乔太医以后还有危险?为什么?那人跟她有仇?三哥,你别走啊!把话说清楚……” “王爷,孙逐流来了~”九狼赶紧禀报。 “他不去衙门办公,跑这来献什么殷勤?” 九狼垂着头,聪明地保持沉默。 “她人呢?”花满城皱眉。 “应该还在睡。”安神汤加苏合香的药效,没有这么快过去。 “嗯~”花满城满意地点头,起身往外走:“备车!” “是~” 花满城翻过围墙,直接进了如玉的家,熟练地推开卧室窗户,见她果然还在沉睡。 孙逐流和颜婶的对话清晰地传了进来:“……不用叫,让她睡吧。我左右无事,等一会也无妨。” “那,少爷在这里坐一会,我去泡茶。” 花满城冷笑一声,悄没声息地潜了进去,将如玉连人带被抱在怀里,复从原路返回,搬进了马车。 九狼轻轻挥鞭,马车“笃笃”,大刺刺地自乔府门前经过,很快出了苇子巷。 “爷,咱们这是要往哪?”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兜了个圈子,九狼问。 “随便~”花满城闭着眼睛,淡淡地道:“清静就行。” “不如去玉佛寺吧?”九狼侧头想了想,建议:“那里离城三十里,天气又冷,人一定多不了。等乔太医醒了,王爷还可与她踏雪赏梅。” “赶车便赶车,哪这么多废话?”花满城斥道。 九狼嘿嘿一笑,果然牢牢地闭紧了嘴巴。 不出所料,因雪天路滑,天寒地冻,玉佛寺游人寥寥。放眼望去,于群山裹素,万木披银中隐隐露出几点飞檐,被太阳一照,折射着七彩的光环,端的是美不胜收。 如玉睡到自然醒,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马车顶篷,顿时茫然。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蓦地坐直身体:“呀~” 这明明是自己的被子,自己的衣裳,可为什么却在马车里? “你醒了?”花满城并未远离,听到声音,隔着帘子道:“包袱里有衣服,箱子里铜镜,收拾好了出来吧~。” “王,爷?”如玉又惊又诧。 “你是自己换,还是要我帮你换?”冷竣的声音飘进来。 卑鄙!除了威胁,他还会不会别的? 如玉敢怒不敢言,找了一遍,果然发现车厢角落扔着一只红色木箱,上面放着一个粉缎布包。打开一瞧,竟是一套女装。 月白的夹袄配着银蓝的缎裙,搭着一条纯白的狐狸围脖,清雅中透着高贵,庄端里显着大气。 如玉皱了皱眉,放下衣服,打开箱子。 里面放着一柄桃木梳,一面铜镜,此外,只有一枝白玉簪。造型非常简单,但玉质却极佳,看得出价格不斐。 如玉一颤,心尖上象被什么轻轻刺了一下,酸痛从四肢百骸里翻涌而来,泪水无声地滑下来,流到嘴角,又苦又涩…… “磨蹭什么?”花满城见车内久久没有动静,心生不耐,冷声催促:“难道,真在等我亲手帮你穿?” 生恐他真的闯进来,如玉一急:“别,别进来!” “切~”花满城撇唇,眼里却浮起笑容:“也没什么好看~” 抹去颊边泪痕,如玉强打精神,低声问:“还有没有,别的?” “不喜欢?”花满城微怔,随即恍然:“除非你想穿僧服,否则将就着穿吧。” “僧服?”如玉一呆:“什么意思?” “给你半盏茶时间,自己出来看。” 片刻之后,车厢里传来悉簌之声,花满城微微一笑,袖起手,慢慢地踱开。 [奉献] 第168章 悲愤问天 第168章悲愤问天 “玉佛寺?”看着半山高高矗立的汉白玉山门上龙飞凤舞的大字,如玉的表情非常惊讶。 他怎么看也不象是会进庙烧香,求神拜佛之人。 “怎么,我不能来吗?”花满城对她的反应早在预实之中,嘲讽地弯起了唇。 被看穿心思,如玉显得有些尴尬:“我,只是觉得意外。” 花满城冷冷一笑:“象我这种双手染满了鲜血的人,也来求佛祖庇偌,岂非笑掉别人大牙?”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又要来呢? 如玉虽感疑惑,却只存疑于心,并不宣之于口。 见她不吭声,花满城心中恼怒,故意道:“孙逐流那小子来了,本王看他不顺眼,特地把你劫走的。” 如玉怔了怔,心道:在未完全调整好情绪之前,两人见面徒增尴尬,避开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不动声色,花满城反而有些心浮气躁:“你不生气,不希望我立刻送你回去?” “生气有用吗?”如玉淡淡地反问:“你会听从我的意见,把我送回去吗?” 一年来的斗争经验早已告诉她,正面冲突自己根本没有机会,反倒是消极抵抗偶尔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花满城窒了一下,忽然生出一种理屈词穷之感。 他沉默了好一会,讪讪地指着远处的山林道:“绕过前面那道梁,就是著名的香雪海。听说里面有数千株梅树,清一色的白梅,每当寒梅傲雪之季,根本分不清哪是梅花,哪是雪花。正所谓,梅需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听到“梅花”二字,如玉的脸一白,下意识地停了下来,他拉拉杂杂了一堆,她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怎么,”敏感地察觉到她异样,他转过头来看她:“你不喜欢梅花?” 如玉垂着头含糊地应了一声,双手在袖子里紧攥成拳,身子止不住一阵阵地发抖。 花满城蹙起眉尖:“你抖什么,很冷吗?” “回去吧~”如玉猝然转身,仓促地往回走。 “等等~”花满城反手拽住她,触手竟是一片冰凉。微微的颤抖透过她纤细的指尖传到他的掌心,莫名让他的心揪了起来:“你究竟在怕什么?” “没有~”如玉咬着唇,声音低到几不可闻。 “如玉~”花满城抬起她的下巴,斩钉截铁地道:“你最好说实话,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更不要试图欺骗我!” “我,”如玉挣了几下没有挣开,只得移开目光:“没有~” 花满城咬牙切齿地道:“你应该知道,惹恼了我,对你没有半点好处!” “乖乖地顺从,难道就有好处了吗?”如玉忽然激动起来:“我活了十九年,一直乖巧柔顺,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可是,老天爷是怎么对待我的?” 花满城一呆,脑子里忽地浮现起梨园的那一幕。 她,是因为白梅盛开的景色太象梨园,才却步不前的吗? “你说过,只要我听话,你就会放过我的家人,放过我!可是,你做到了吗?我受够了你的谎言和折磨!我不需要任何好处,只要你离开,走得远远的,从我的视线,我的生活里消失,永远!” 如玉瞪大了眼睛瞪着他,苍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泪水肆意地横流着,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从心灵深处发出的悲鸣声如一记记铁锤重重地敲在花满城的心上。 他以为那不过是浮生中的一梦,很快就会在时间的长河里消逝不见。却没有想到,从事发的那一刻直到今天,她一直被困在这个恶梦里,走不出来。 花满城看着她,一贯坚硬冰冷的心,忽然软了。 他上前一步,揽着她的肩,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玉儿……”对不起! 假如时光可以倒流,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再做出任何伤害她的选择。 “你走开,不要碰我!”如玉哭叫着,拼力挣扎:“滚开,滚,滚啊!” 如玉的悲愤无可抑制,哭得声嘶力竭:“我从来也不曾伤天害理,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花满城没有说话,只低头默默地亲吻着她的发梢。 这一刻,他突然发现:就算伤害已经造成,伤痕无法抹平;就有朝一日,真相大白于天下,她将永远都不会原谅他;可,即使他明知她深深地恨着他,他都没办法放开她的手。他,已经离不开她…… 这场痛哭,发泄了如玉长期积压在心底的情绪,更消耗掉她大部份的体力,返程的路上,她睡着了。梦中犹紧锁着愁眉,并不时发出一两声哀怨地抽泣。 花满城盘腿坐在车中,低眸看着她瘦得只剩巴掌大的小脸,情不自禁将她抱在怀里,替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手指则无意识地抚上她的眉梢,一遍又一遍,固执地想要将它抚平。 “爷~”九狼低声询问:“是把乔太医直接送回去,还是先回府?” “先回府吧。”花满城沉默了一会,淡淡地答。 “我要回家。”如玉忽地接了一句。 “你这个样子怎么回去?”花满城讪讪地放开她,轻咳了一声,道:“总得先换了官服才好进门。” “我不去你家。”如玉垂着头,固执地道:“衣服你怎么拿走的,怎么送回来。我还在车里换就是~” “这里可是大街,人来人往的!”花满城的声音严厉了起来。 如玉倔强地沉默着。 她也知道此举荒唐之极,以往的她连想都不敢想!只是知道会惹他生气,她就偏要坚持! “爷~”二人好不容易消停,眼看着又要争执起来,九狼急忙道:“要不,咱们用老办法,乔太医也不用跟爷回府换衣服,直接回家不就结了?” “什么老办法?”如玉心生疑惑。 “嘿嘿~”九狼干笑一声,跃下马车,径直进了院子,过不多会出来:“行了。” 花满城冷哼一声,抬腿下了车,负着手站在车旁:“乘现在没人,赶紧进去吧。” 如玉心怦怦直跳,咬着牙跳了出来,也不敢往四周看,低着头闪进了院子,一溜烟跑进了房,反手掩上房门,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 [奉献] 第169章 腊八喝粥 第169章腊八喝粥 天刚蒙蒙亮,如玉刚走出巷口,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地滑过来,停在了她的身旁。 五狼利落地从车辕上跳下来,冲她微微一笑:“乔大人,早。” “五爷~”如玉叹息:“我说过很多次了……” “上来~”低沉的男音忽地从锦帘内传了出来,打断了如玉的抗议。 他既在车上,纠缠下去,难看的只会是自己。如玉无奈,只得上了车,拣了离他最远地位置坐下。 花满城见她脸有倦容,很是不满:“昨夜没睡好吗?脸色这么难看!” 如玉掉过头,盯着车窗帘子----害她睡不好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 “药呢,喝了没有?”花满城再问。 如玉依旧不吭声,心道:你管我喝没喝药?病是你给的,再来逼我喝药示好,岂非太可笑了一点? 花满城讨了个没趣,悻悻地闭了嘴,两个人陷入沉默,直到马车缓缓停下,五狼小声提醒:“到了。” 如玉不看他,掀开帘子跳了下去,发现马车竟然停在距太医院半条街的转角处。 “老实在太医院呆着,不要乱跑,晚上再来接你。”花满城交待一句,也不等她回答,放下帘子,自顾自地扬长而去。 如玉气结,冲着马车后扬起的雪粒,恨恨地道:“谁要你来接?我偏要乱跑,你管得着么?” 心神不宁地过了一上午,午时将至,院使左清臣忽然领着贤王过来:“乔大人,贤王来看你了。” “左大人,王爷~”如玉一惊,急忙起身让座。 贤王笑呵呵地道:“清臣啊,我这位小友表现如何呀?没给我丢脸吧?” 左清臣人老成精,知道贤王对如玉另眼相看,自然只拣好听的说:“乔大人勤学好问,潜心向学,兼之禀性柔和,恭谦有礼,进退有据,院中提及乔大人,个个都赞不绝口。” 贤王笑得眯起了双眼:“乔贤侄虽是本王举荐的,但他的确是个人材,对吧?” 如玉面薄,被两人当面夸奖,顿时又羞又窘,红透了耳根。 左清臣诺诺连声,又跟贤王客套了几句,便拱手道别:“你们谈,我还有些事,先告退了。” “实不相瞒,”贤王笑眯眯地道:“本王有些私事需与乔贤侄一起办理,特地前来借人。不知院正大人,可否准许啊?” 左清臣陪着笑道:“贤王要人,莫说正是清闲时候,就算人手再紧张,也得听从吩咐不是?” “这么说,左大人是同意放人咯?”贤王哈哈一笑。 “贤王请自便。” “如此,本王便不客气了~”贤王拉了如玉便出门。 如玉懵懵懂懂被他带上了马车,惊讶地问:“王爷,可是家中有人生病?” “怎么,没病就不能找你?”贤王反问。 “当然不是~”除了医术,她别无所长。而以贤王之能,有什么需要她帮忙? “那么,你信不过本王?”贤王见她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觉得有趣,随口调侃:“怕我把你骗出去卖了?” “王爷说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如玉红了脸,讷讷地道。 “那就别问,到地头自然就明白了。”贤王神秘一笑,补了一句:“不会让你后悔就是了。” 如玉转念一想:这样也好,省得面对花满城。 车上,贤王与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问的多是些日常琐事。 如玉紧崩的情绪放松下来,渐渐地不再拘谨,对答如流。 终于,奔驰的马车停下来,如玉下了马车,抬起头来一瞧,顿时惊得面无人色----这不是靖边王府吗? 贤王颇为得意,睨着她宣布谜底:“今天腊八,临风请大家喝粥,顺便小聚一回。怎样,这个主意不错吧?” “王爷~”眼见楚临风和孙逐流双双从门内迎了出来,冷汗瞬间爬满了如玉的背脊,她开口,竟哑了嗓子。 贤王并未注意到她的异常,兴致高昂地笑道:“逐流,本王幸不辱命,总算把乔贤侄请到,那坛五十年女儿红,何时送到我家去?” “三叔真是好没出息!”孙逐流与他素来亲厚,口没遮拦惯了,笑着回敬:“不过是坛酒,也值当追着来讨!就不怕给人笑话!” 楚临风心细,见如玉面色苍白,关心地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如玉脑子嗡嗡做响,望着他,半天做不得声。 真是冤家路窄,万万没有想到,贤王所指,竟会是楚临风的家! 贤王听到两人对话,回过头,见如玉一脸呆滞的模样,乐了:“这孩子,也忒老实!这样就傻了?第一次进宫,不知吓成啥样!” “别都杵着呀,进门再说吧。”孙逐流过来,揽着楚临风的肩,眼睛却望着如玉。 “啊呀~”楚临风不好意思地道:“光顾着寒暄,连礼数都忘了。” “走走走,”贤王过来挽着如玉的手:“进去喝他个痛快!” “不是,”如玉回过神,艰难地挤出一句:“我有点不舒服,想回去休息。” 哪知孙逐流一听急了,盯着她猛瞧,一迭声地嚷嚷:“不舒服还乱跑什么?临风家没有房间给你休息吗?哪不舒服,吃药了没有,要不要宣太医啊?” 贤王听了只觉好气又好笑:“逐流,你瞎紧张什么?乔贤侄自个不就是太医吗?” 孙逐流振振有词:“她这不是病了吗?” “别听她瞎扯!”贤王不以为然,硬拉着她往里走:“刚才还好好的呢,哪有什么病?我看啊,她这是想溜~” “我……”如玉本就不擅说谎,被他一语道破心事,急切间更是找不着借口,又是惊怕羞窘,又是胆怯心虚,冷汗涔涔而下。 楚临风既怜惜又懊恼:“我看她不似做伪,怕是真的生了急病,不如请贤王将她送回去吧。” 看起来,她是不愿意到他家做客,这才籍词拖托。 如玉又是愧疚,又是感激,不敢看他的眼睛,默默地移开视线。 “临风此言差矣!”贤王打量如玉一眼,正色道:“既然乔贤侄真的得了病,那便该依逐流所言,请她进屋休息,顺便延请大夫医治。岂可送回了事?” 楚临风被训得做不得声,唯有苦笑:“晚辈考虑不周,王爷教训得是。” 孙逐流倒觉有些过意不去,刚要开口,贤王递了个眼色过来:交给我便是。 他于是闭口不言,静观其变。 “听说侄媳家学渊源,医术亦很了得。”贤王倚老卖老,索性直接开口:“若临风不介意,不如请她出来给乔贤侄把把脉?” “应该的~”楚临风只得应承。 如玉如何敢让靖王妃替自己看病?唬得连连摇手:“我是老毛病,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会便可,不敢劳烦王妃。” “就是嘛~”贤王笑道:“既然没什么大病,那就不要扫兴。你若是实在害怕,最多以茶代酒便是,如何?” 话说到这份上,如玉已是骑虎难下,只得勉强同意入内。 ps:春节长了点,因为回乡下过年,没网。回来后,电脑中毒,系统重做,俺把帐号给忘掉了,好容易找回来的。滴汗…… [奉献] 第170章 姐妹相见 第170章姐妹相见 腊月初八又称腊八节,欢庆丰收,感谢祖先和神灵,这一天,家家户户都吃腊八粥。原料虽因各家喜好不同而有所区别,却是大同小异。 面对满桌珍肴美酒,贤王等人谈笑风生,如玉却如坐针毡,恨不能时间飞逝,转眼天黑,快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忽闻席上笑语突止,环佩叮当声渐行渐近。 如玉茫然扭头,猛然见到如兰笑语盈盈,亲自托着一只红漆描金托盘款款而来,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惊得站了起来。 满桌人皆坐,她独立席间自然格外扎眼,如兰极自然地将视线扫过来,忽地见了如玉,惊得大叫一声:“鬼啊!”手中托盘咣当摔落,碗碎粥撒,一地狼籍。 孙逐流对着大门而坐,瞧得清清楚楚,脱口唤道:“嫂夫人,小心!” 这声“嫂夫人”入耳,如玉更是如遭雷殛! 难怪,她总觉得上次会面,爹心事重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原来,竟是兰子顶着她的名字,嫁给了楚临风! 楚临风急忙起身离席,扶着她的肩:“如玉,没伤着吧?” 这声“如玉”一唤,姐妹二人都是一震。 如玉的脸色变了几变,终是咬紧了牙关,一声未吭。 如兰更是面色惨白,目光呆滞地瞪着如玉,双腿已无力支撑自己,倚着他的臂弯一个劲地往下滑。脑中嗡嗡做响,对他的询问已充耳不闻,只不停地低喃:“不可能,这不可能!” 如玉性子本就比如兰内敛,又在官场混了这许多时候,此刻虽已心乱如麻,百味杂呈,却很快掩饰好情绪,歉然道:“对不起,下官行为莽撞,吓到尊夫人了~” 饶是如此,亦已脸白如纸。 贤王挑起眉毛,目光在如玉的身上绕了一圈,笑道:“乔贤侄眉目俊秀,素有宋玉再生之誉,只一杯薄酒,已至面目可憎,竟将侄媳吓得几欲晕厥,真真罪过!” 这本是调侃取笑之词,意在冲淡紧张气氛,然而现场各人谁也笑不出来。 如兰那石破天惊地的一声“鬼啊!”已深入人心,惹起无数猜疑。 只是此事太过尴尬蹊跷,都只在心中存疑,谁也不敢表现出来。 楚临风离如兰最近,别人或许未曾注意,他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心知她们二人必然是认识的!只不知何故,见到她会一惊至此? 此时却不是追究的时候,他只得按捺满心的疑惑:“抱歉,内子无状,惊了各位。” “跟我们还客气什么?”孙逐流道:“照顾嫂夫人要紧!” 贤王摇了摇手,道:“对对对,不必管我们,赶紧送侄媳妇回房休息吧。” 楚临风向众人告了声罪,扶着如兰的肩,压低了声音道:“来,我送你回房休息~” 如兰全身软绵绵的,被楚临风半扶半抱地送进内堂。 余下各人继续喝酒,如玉勉强坐了片刻,终究放不下心:“要不,下官还是去看看靖边王妃吧?” “也好~”贤王点了点头:“你去替侄媳把把脉,也好让临风放心。” “不用了~”楚临风适时折返,笑道:“内子胆小,刚才服了些清心散,已然无碍,累各位受惊了。临风自罚三杯,给大家赔罪~” 如玉哪里还有心思喝酒?又不敢即刻便走,免得更着了痕迹,好容易又挨了半个时辰,胡乱找了个借口告辞出来。 她低头疾行,一口气走出一条街,直到巍峨的靖边王府消失在视线之外,这才停下脚步,仰头看着湛青的天幕,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她早知造化弄人,不料命运多舛竟至如斯! “苍天啊,你待我何其不公!”她捶着胸,发出愤怒地嘶吼。 “颜如玉!”尖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如玉蓦然回头,如兰站在小巷的拐角处,一脸怨愤地盯着她,咬牙切齿地道:“我一直以为眼花看错了,我一直盼望这不是真的!没想到,真的是你!” “兰子……”她泪盈于睫,下意识地向她靠近。 “别过来!”如兰厉声喝道:“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还要象鬼一样出现?” “兰子,你听我说……”如玉伸着手,急切地想要解释什么,喉间挤着千言万语,偏偏不知如何诉说,唯有泪千行。 “你一向都比我聪明,喜欢你的人也多如牛毛!为什么还要来跟我争楚大哥?”如兰一声声地泣问:“你**不是我的错,离家也不是我逼的!既然已决定隐姓埋名,就该老老实实地做你的官!为什么要跑来扰乱我平静的生活?为什么?嘎?” “我没有,我没有……”如玉心痛如绞,再也顾不得避忌,冲上去紧紧地抱住她:“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 “哈哈哈~”如兰笑得几乎岔了气:“不知道?你与楚大哥情同手足,同朝为官,他的事,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如玉百口莫辩。 “你真狠真毒真不要脸!让娘背着逼死你的骂名,自己却悄悄地去找楚大哥!今天找上门来杀我一个措手不及!下一步呢?你会怎么做?宣布你才是御笔亲封的靖边王妃,而我,只是个冒牌货,对不对?对不对,嘎?” “兰子,你别这样~”如玉又惊又愧又心疼。 “爹知道你在京里当官吧?”如兰瞪大了眼睛,仇恨地看着她:“你们联合起来,骗了我和娘,对吗?所以,娘努力拉拢我和楚大哥的婚事,爹却拼命反对!对吗?” “不是,不是这样的!” “怎么办呢?”如兰挺直了背,握紧了拳头,话说得又快又急:“你忍辱负重,费了尽心机去接近楚大哥,他却不要你!” “兰子……”心口的伤疤被生生地揭开,如玉神色惨然,眼中渗出惊痛地绝望之色。 “又来了!”如兰敛起笑容,一脸鄙夷地瞪着她:“又想摆出这副无辜的嘴脸来博同情,争宠爱!从小到大,一直如此!我受够了!我告诉你,我绝不会把楚大哥让给你!他是我的!” “兰子,”如玉哽咽着握着她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胸前:“我从未想过要夺走你的幸福!你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呀!姐要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原谅我?” “滚开!”如兰用力推开她:“谁是你妹妹!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永远!” 说完,她再不看如玉一眼,迅速消失在小巷深处。 如玉凄然地跌坐在地上,心口象被铁锤重重地击打,四分五裂,簌簌地碎了一地…… 这绝不是她想象中姐妹重逢的场景!她万万想不到,她捧在掌心疼爱的妹妹,对她的成见竟会如此之深,恨意竟会如此强!强到她无法负荷! 是她做错了吗?是她错了吧! 既已受到如此遭遇,本就该一死了之,以存清白。 她不应该活着,更不该妄想抹掉那污秽的过去,重新站起来,开始新的生活! [奉献] 第171章 伊人如玉 第171章伊人如玉 孙逐流茫然而无措地呆立着,如玉带着压抑而悲伤的啜泣声,隔着一道短短的围墙,清晰地传入耳中,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本来只是担心她,才会找个借口跟出来。没想到追出来后,却看到如兰气冲冲地跟在她的身后。 他一时好奇,想要弄清她们的关系,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从她们的对话中,探明她的身份。 颜如玉! 原来,这才是她的名字。 果然是人如其名,温婉安静,清雅如玉。 他既悲且喜,默默地念着她的名字。 早知真相如此残酷,他就不该鼓动三叔连哄带骗,把她弄进靖边王府! 本来想让她见见如兰,从而彻底对临风死心,谁料到她才是楚家真正的女主人! 朋友妻不可戏,她既是临风的发妻,他要如何遵循内心的声音,勇敢地追求所爱?从今以后,在临风,在如玉的面前,他该如何自处? 小巷内外,一墙之隔,如玉泪流满面,孙逐流失魂落魄。 车声辚辚,马车轻快地驶过,锦帘微掀之处,人影闪动,抄起如玉,转瞬遁入马车远去。 待得孙逐流察觉不对,情急之下跃上墙头观望时,巷内早已是芳踪杳杳,渺无人迹。 他既惊且惑,独对空巷,怅惘不已。 如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地惊呼,已被一双铁臂拥进了坚硬的胸膛,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 “嘘~”修长的手指轻按嘴唇,温热的气鼻直逼耳际:“是我~” 她又惊又怒,开始奋力挣扎:“怎么又是你?” 花满城皱眉,随手地点了她的穴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地,先回去再说~” 说什么?她跟他之间有什么好说?他为何阴魂不散,一直纠缠着她? 如玉气怒交加,偏又无力反抗,登时泪如泉涌。 花满城剑眉微拧,胸口莫名地又闷又堵。 她们姐妹二人当街争执,看着如兰咄咄逼人,她却百口莫辩,而如兰发泄完胸中积怨,愤而离去时,她却只能独立寒风中,无助而绝望地哭泣。 那时,他才终于明白----他眼里的云淡风轻在她的世界并不只是一场噩梦,而是足以令天地变色的惊涛骇浪,已然颠覆了她整个人生! 她失去的不仅仅是女人最宝贵的贞c,亦不是世人眼里的最佳夫婿,荣华富贵,而是她一直视若珍宝的家人! 那突然间汹涌而来的悔意,更令他蓦然醒悟----他对她早已不仅仅只是欣赏,喜欢,怜惜,疼爱……而是混和以上所有的感情在内的,深深的爱! 这种被他鄙夷,为他所不屑,甚至唾弃的感情,竟然也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原来,一直弥漫在胸口的这种酸酸涩涩的感觉,就叫做心疼。 他也终于明白,那总是盘亘在心里莫名的不安与焦虑来自何方。 一直以来,他固执地纠缠着她,不肯放过她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内心深处的对她的渴望。 他渴望得到她的回应,渴望得到她的爱,渴望与她一生相守。 这种感情对他太过陌生。 他长年征战,统兵带将是他的强项。 面对战争,他从来都不曾犹豫----因为他知道该如何赢得一场战役,夺回任何一座城池;然而,从来也没有人教过他,要如何经营一段感情? 因此,他需要时间----整理并且思考。下一步,他该怎么办? 马车载着如玉一路未停,直接驶进了逍遥王府。花满城抱着她进了内室,将她安放在雕花大床上,盖上丝被。 花满城站在床边,身子微倾,拧着眉觑着她:“我说过,要你哪也别去,乖乖在太医院等我,为什么不听?” 如玉苦于穴道被点,做不得声,也动弹不得半分,只得瞪大了眼睛怒视着他。 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她脸上泪痕未干,又是伤心又是愤怒,看起来格外楚楚可怜。 花满城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伸手替她抹干了泪:“哭什么?眼泪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有本事,就不会在街上哭得如此凄惨!”花满城嘲讽地弯起了唇:“若不是碰巧遇到我,整条街都会你的眼泪淹没!” 你! 如玉心中气苦,眼中不由再次浮起泪雾。 “算了,”花满城认命地抚着额头:“你安心睡一觉,这件事我会处理。” 不要!如玉惊得花容失色。 如兰本性其实不坏,只是这些年被二娘惯得刁蛮任性,家境殷实又无其他兄弟姐妹;她性子本就温和,不喜与人争执;再加上如兰年纪尚小,未经过挫折,哪里懂得体恤他人? 她若与花满城杠上,一句话不合,岂不是白白送掉小命? “放心,”花满城瞥她一眼,冷冷地道:“我不会杀了她。” 这事也不是杀人就可以解决的。 虽然,想到她对如玉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就算杀她一百次也不够!但,谁让她是如玉的亲妹妹呢?再无礼傲慢,没心没肺,他也只能忍。 想到这里,花满城再一次叹息。 他手握重兵,身系数十万人的性命,从来都是恣意妄为,随心而动!他曾经以为,“忍”字永远与他无缘。不曾想,在他的生命里,居然也有必需忍耐的人和事! 世事,果然难料! 如玉哪里肯信?又气又急,拼命瞪大了眼睛瞪着他。 花满城瞧了觉得有趣,随手解了她的穴道:“别再瞪了,再瞪,眼珠要掉出来了!” “那也不行,这是我的家事,我们姐妹自会协商处理,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插手?”如玉找回声音,立刻抗议。 “外人?”花满城意味深长地一笑。 如玉被他笑得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只得别开目光强调:“总之,我不准你动如兰一根寒毛!” 她胆上长毛了,竟然敢在他的面前大呼小叫? “怎么办呢?”花满城一笑即敛,不冷不热地道:“我已经插手此事了。” 如玉大吃一惊,蓦地提高了声音,脸上浮起潮红:“你,你把如兰怎样了?” “这个,就要看她的表现了。”花满城不肯正面答复,一指点了她的睡穴:“而且,你的话未免也太多了点。” 如玉心有不甘,恨恨地闭上了眼睛,坠入沉沉的黑暗…… [奉献] 第172章 母女相商 第172章母女相商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愤怒和委屈席卷了她。 可与如玉争吵一翻,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她的身上,痛痛快快地发泄一场之后,剩下的却是满满的不安和惶恐。 跟如玉撕破脸后,她会不会豁出去,索性把真相对楚临风和盘托出? 他知道真相后,又会怎么处理她和如玉? 万一他选择的是如玉呢,她该怎么办? 千里挑一的佳婿,到手的富贵荣华,世人称羡的王妃头衔,那些让她爱不释手的华衣美服,珠宝簪环……这一切的一切,难道全部拱手让人,化为泡影? 不,不,不!如兰猛烈地摇着头,泪如雨下。 她做不到!失去这所有的一切,她还怎么活? 所以,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堵住如玉的嘴! “娘,娘~”她跌跌撞撞地闯进了济草堂。 颜怀珉抬起头来,见她一头一脸的汗,鬓发散乱,珠簪横坠,襦裙下,竟然跑掉了一只绣鞋,原本雪白的袜底染得乌七抹黑。 “你看看你,成何体统!”颜怀珉蹙起了眉,无奈地摇头。 “爹~”如兰一手扶着柜台,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气:“我,我有急事。娘在家吧?” “急?”颜怀珉板着脸训道:“再急也不能没了章法吧?” “行了老爷~”柳青娘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她如今已是靖边王妃,你别老把她当孩子,一天到晚只顾着训她了!” “她哪点象个王妃?”颜怀珉忍不住数落:“她呀,要是有一半象……” “象什么?”柳青娘竖起了柳眉。 “唉~”顾忌着店里的客人,颜怀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都是你惯的!” “我惯的咋了?”柳青娘提高了声音嚷:“我能惯出个王妃来!你到是知书达理,把个女儿教成啥样了……” “哎呀~”如兰心急如焚,哪有心思听这老两口斗嘴,拖着柳青娘的胳膊就往后堂拽:“娘!你能不能少说几句?我这都快烦死了!” “出什么事了?”柳青娘这才见她一身狼狈,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忍不住狠狠瞪颜怀珉一眼:“我把你个老不死的东西!女儿都成这样了,也不知道问一声,就知道骂人!看你日后归天,谁给你送终!走,我们屋里说去,别搭理他!” “你!”颜怀珉被她轰得灰头土脸,登时回不出话。 其实如兰这般模样,他心里如何不关心?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询问,柳青娘已经夹枪带棒地骂起来了。这时见那娘俩往内堂走,放下手中的药材,往柜台外走。 “爹~”如兰惊见颜怀珉一副想要跟进来的架式,连忙挥手道:“没什么大事,就是一些私己话,想跟娘说。你就别进来了!” “那好吧,你们先说着。”她这么一讲,颜怀珉也就不好再掺和了:“我拣完这副药再来。” 娘俩进了卧室,如兰还不放心,把门栓落下,又查看一下窗后,确定没有人偷听,这才牵了她在床边坐下:“娘,出大事了!” “慌什么?”柳青娘训了她一句,语气却并不严厉:“你爹也没说错,都已是王妃了,就得有个王妃的样子!最起码一点,遇事不慌,得沉着。既使心里没底,也不能现在脸上,明白吗?” 交待完之后,她这才带着笑道:“行了,到底什么事,看把你吓成这样!” “姐,我看到姐姐了!”如兰面色苍白,手心不断冒汗:“她没死,她就在京城!” “哦?”柳青娘倒并不惊慌,只略挑了挑眉:“你见着如玉了?在哪?” “娘!”如兰听了她这语气,狐疑地蹙起眉:“难不成,你早就见过她了?” “嗯~”柳青娘轻描淡写地道:“是有一段时间了,怕你瞎想,就没提。” “原来你们都知道,就只瞒着我一个人?”如兰心一凉,脸上显出愤怒之色:“那我成什么了?” “成什么?”柳青娘冷笑:“不是成王妃了吗?要是什么都摆在明面上,楚临风这样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夫婿,能轮得到你吗?” 如兰一窒,又羞又气:“娘!” “傻丫头!”柳青娘胸有成竹地道:“娘都盘算好了,你只管安心做你的王妃,别的什么都不用管!等你为楚家生下一男半女,就算有一百个如玉都没用!” “可是,如玉还活着呀!”如兰气急败坏:“她就在楚大哥的身边,天天见面,随时都有可能揭破我的身份,要我怎么安心?” “放心,”柳青娘十分笃定:“要说她早就说了!一直不说,一是没那个脸,二是没那个胆!娘养了她十几年,这点还是拿捏得到的~” “她现在变了!”如兰伤心之极:“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处处疼我,事事让我的姐姐了!她在男人堆里混了一年,变得既不要脸,还胆大包天!她今天,今天公然跑到靖边王府去了!明知道公公婆婆都在,分明是存心的!” “她去王府了?”柳青娘吃了一惊:“你婆婆他们怎么说?楚临风呢,他又是什么态度?” “他们还不知道~” “那就好~”柳青娘长吁了一口气。 如兰十分沮丧地道:“好什么呀?都怪你,事先一点口风都不露!我突然见到姐,完全懵了!楚大哥那么聪明,肯定起疑心了。娘,我该怎么办啊?” “你先说说,事情到什么程度?” 如兰于是把白天在王府发生的事,连同她们姐妹在小巷里争吵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末了,六神无主地哭道:“姐肯定生我的气了!她一生气,哪还会顾忌我啊?完了完了,说不定这会她正跟楚大哥哭诉呢!娘,我不活了~” “所以,谁让你跑回家来呢?”柳青娘恨铁不成钢,用力拧她的颊:“你就该寸步不离地守着楚临风,不许他们二人碰面!不给他们单独说话的机会!你不是有丫头么?就不会使唤她们传个信?” “我不是不太会写信么?”如兰委屈地道:“这事也不能写在纸上,万一落在别人手里怎么办?再说了,娘不是不认字吗?” “死丫头!”柳青娘伸手就掐:“说你一句,你就顶十句!娘不识字,你不会传口信呀?” “疼疼疼~”如兰捧着脸哇哇叫。 “没出息!”柳青娘笑骂。 “我已经出来了,现在怎么办?” “这样,你先回去,”柳青娘沉吟一会,道:“装得什么事也没有。只要今天不说,娘就有办法堵住她的嘴,叫她永远都开不了口!” “这么肯定?” “哼!”柳青娘凤眼微眯,露出阴冷狠绝的表情:“她那点破事都捏在娘手里呢!” “**的事,楚大哥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如兰撇撇嘴,很不以为然:“再拿来要胁,会不会太晚了?” 柳青娘意味深长地笑:“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娘可是连她的老底都摸得一清二楚!跟我斗,她还嫩着呢!” “其二是什么?”如兰好奇地问。 “少打听!”柳青娘拍她一掌,眼露凶光:“总之,她要敢让你不好过,惹急了,娘让她一辈子抬不起头!” 如兰机灵灵打了个寒颤,喃喃地道:“娘~” “她最好不要逼我,娘也不想弄得鱼死网破。”柳青娘瞥她一眼,淡淡地道:“娘心里有数,你回去吧。” “那,楚大哥要问起来,我该怎么回呀?”如兰怯生生地问。 “那不简单?”柳青娘冷笑:“就说是同乡,肃州战乱的时候,听说是死了,老家办了葬礼的。突然跑出来,能不吓破胆么?” “这样,能行吗?”如兰将信将疑:“他要是再去问婆婆怎么办?” “你见过哪个做大事的男人这么嘴碎?”柳青娘笑着嘱咐:“他要是问过了你婆婆,就不会来问你了,那你就乐得装傻。” “真的?”如兰破渧为笑。 “记住,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帮楚家传宗接代,别的事,有娘呢!” “谢谢娘!”如兰吃了定心丸,这才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奉献] 第173章 夫妻对谈 第173章夫妻对谈 一场腊八宴,最终不欢而散。 楚临风送走贤王,回到内堂一看,本该卧床休息的如兰却不在房中。 “夫人好象出门了。”杏花见他进来了,赶紧曲膝行礼。 楚临风本以为她找娘说话去了,也未在意,听丫头一说,心里越加疑惑,剑眉微微蹙起:“夫人不舒服,你怎么也不跟着?” 他的表情其实并不严厉,声音也很平静,却有种不怒而威的威严。 杏花双膝一软,不由自主就跪了下去:“奴婢该死!可是,夫人不让奴婢跟~” 她当时怒气冲冲,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她哪敢拂她的意呀? “夫人没有说要去哪?” “没有~”杏花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小小声地回。 楚临风淡淡地道:“夫人身子不好,你要多上点心。” “是~” “起来吧~”楚临风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直到他修长的身影迈出房门,杏花才敢站起来,背上爬满了冷汗。 约摸小半个时辰之后,如兰回了房,表情轻松与出门时的慌乱愤怒截然不同。 杏花忙迎上来,替她脱了外裳,见她心情愉悦,笑着讨好道:“夫人,王爷对你真好,一会不见,着急得不得了呢~” “楚大哥找我了?”如兰一怔,面色刷地白了。 “是啊~”杏花低头整理大氅,并未看到她的表情,笑道:“他说夫人身子不好,还把奴婢训了一顿,怪我没有侍候好夫人呢!” “他,他还说了什么没有?”如兰心神不定。 “他还吩咐奴婢要对夫人上点心。”杏花一脸羡慕。 王爷平时话不多,对下人和气,跟夫人也客气,她一直觉得两人关系虽然和睦,却少了几分少年夫妻新婚燕尔应有的甜蜜。 今日却是大为改观----原来,王爷不是不关心夫人,只是把关心都放在心里 如兰等了一会,见没了下文,很是不安:“就这些,没再问别的?也没问我去了哪里,见什么人,也没说要我回去后去见他?” “没有啊?”杏花眨了眨眼:“夫人想见他吗?我看他是去书房了……” “他什么意思?”如兰心中焦躁,冲口而出。 她表现如此反常,他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好奇? “呃?”杏花一脸莫名。 “我,我找他去!”如兰一咬牙,转身就往书房跑。 “夫人,夫人~”杏花叫了两声没叫住她,赶紧取了大氅追上去。 如兰一口气跑到书房,从门缝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楚临风的身影隐隐绰绰地映在窗纸上,模糊而遥远。 忽然间,她犹豫了。 她是不是应该象娘教导的一样,他若不问,她就装聋作哑,蒙混过去? 可是,他们是夫妻呀! 你瞒着我,我防着你,这么过一辈子,有意思吗? 吱呀一声响,书房的门忽然开了,如兰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就想躲。 “夫人,”俊武走了出来:“王爷请你进来。” “啊?哦,好~”被逮个正着,如兰无法可施,只得讪讪地走了进去。 楚临风从书桌后走了出来:“坐。”又对俊武说:“看茶。” “不用~”如兰想说我不渴,但对着他的眼睛,拒绝的话竟然说不出口,只得两手交握,摆在膝前,规规矩矩地坐着,象个初进学堂的稚龄学子。 俊武泡了茶过来,笑道:“夫人,这茶是王爷特地从肃州……” 如兰听到“肃州”两个字,立刻象被火烫了一样,迅速地弹了起来。 好在俊武反应快,敏捷地一侧身,才没有把茶泼到她身上。他慌张地问:“夫人,没烫着吧?” 怪了,他刚才好象还没碰着她呢。 楚临风只抬起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俊武讪讪地住了嘴:“你们谈,卑职告退。” 俊武出了门,细心地把门带上,楚临风这才弯下腰,低声问:“烫哪了,让我看看。” “没,没事。”如兰不敢看他,只拼命把手往背后藏。 楚临风看她一眼,道:“脸色这么差,别站着了,坐吧。” 他身材高大,站在娇小的如兰身边象一座大山沉沉地压在她的胸口。 如兰心脏狂跳,那一点点想找他理论的心早已飞到九屑云外,她只想赶紧离开,低了头,慌慌张张地道:“我,我不打扰你办公,先回去了。你,你也早点睡~” 她心中委屈,一句话说得凌乱之极,话到末尾,已带着哭音。 楚临风微微地叹了一口气,退了一步,望着她的发旋,无奈地道:“我很可怕吗?” 只不过离她稍稍近一点,竟吓成这个样子。 如兰紧紧地绞着双手,咬紧了下唇,不敢说一个字,怕一开口就会失声痛哭,更怕会对他和盘托出真相。 楚临风蹲下去,轻轻握住她的手:“我们是夫妻,有什么话不能告诉我呢?” 如兰无助地瞅着他,豆大的泪水吧嗒吧嗒往下掉。 她不能说,说了他们就做不成夫妻,她就会永远失去他了! 她爱他呀! “好吧~”楚临风苦笑,放开她,慢慢地朝书桌走去:“你慢慢想,等想通了,愿意告诉我真相的时候,再来找我。” 他们成亲的时间不久,据他的观察,她虽然市井气浓了一些,娇纵任性了一些,对物质的需求多了一些,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大的毛病。以他现在的身份,完全有能力满足她,这些其实也就算不上缺点。 他最欣赏的是她的活泼和单纯,不堪的过往对她似乎并未造成任何阴影。 他一是确实公务繁忙,二来因对着她无话可说,因此很少抽出时间陪她。她却并无抱怨。他在时开开心心,他不在,她也能自得其乐,省却他许多麻烦。 所以,最近他偶尔会想,她虽然缺乏端庄,少了才情,并非他理想中的知音良配,两人不能举案齐眉,剪烛夜话始终是桩憾事。但至少她能讨得爹娘欢喜,得妻如此,亦可知足。 多愁善感与她搭不上边,遇事掉泪更不是她的习惯。他百分之百确定,她如此反常,肯定跟今日乔彦来访有关。 他派了人稍稍调查了一下,知道她回了娘家,并且出来后,情绪发生了根本的逆转。不难推测,肯定是他那精明干练得过了头的丈母娘,给了她灵丹妙药。 他有预感,揭开乔彦的身世之谜后,将会在他的生活里掀起轩然大*。 然,如兰咬死不肯说,他不想逼她,那样只会得到一堆经过虚词矫饰后的谎言。 他只能耐下性子,等她自己想通,主动坦白。 因为他相信,至少如兰对他的感情是真的。 [奉献] 第174章 豁然开朗 第174章豁然开朗 送走了如兰,柳青娘赶紧从梳妆台的抽屉最深处摸出一只妆盒,揭开盒盖,大红的内衬上放着一对翡翠嵌丝镯子。 她把镯子拿出来放在桌上,小心地把内衬揭开,盒底上静静地躺着一块狼形的和田美玉,在烛光的映照下,散发着碧莹莹的光泽。 当时肃州战乱,玉器根本卖不出好价钱,她舍不得贱卖了,就一直揣着。刚进京城时,初来乍到,买房置家什,入不敷出,用掉不少积蓄,她便想卖了玉贴补家用。 哪知去过几次典当行,每个掌柜的都说这块狼玉图案古怪,彩头不好,不好出手。给的价,竟只在五到二十两之间。 柳青娘虽不识玉,但一件袍子能卖五百两,没道理随身佩戴的玉会如此廉价?她心有不甘,跑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玉器店,只有青莲居给出了二千两的天价,却必需证明玉的来历才肯买,否则拒绝交易。 她哪里说得出玉的来历?只得在掌柜狐疑的目光下,在玉差点被当成赃物没收之前,带着玉仓惶逃出了青莲居。 她受了一次惊吓,卖玉之事也就被搁置了下来。 接下来发生了一连串的事,如兰意外地嫁进了王府,有了楚家的支持,她手头宽裕,也就渐渐淡忘了此事。 颜怀珉药铺开张,花满城意外来贺,让她疑窦丛生,直到----她看到名贴上印着的那头狼,这才豁然开朗! 想到这里,她急慌慌地从抽屉下角找出半张名贴----正是当日济世堂开张,花满城送来贺礼时附上,被撕碎的那张。 名贴的左下角,赦然印着一头仰天长啸的独狼。 她把名贴与玉拿到一起,两相对照----两头狼虽说神态略有出入,各异其趣,但那种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气势却是如出一辙! 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当初百思不得其解,朗梨地处偏僻,左邻右舍谁不认识如玉?谁家没有受过颜家的恩惠?谁又不知道她是楚家没过门的媳妇,是准参将夫人!谁有那个胆子去打如玉的主意?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有人见色起心,朗梨是个小地方,楚家在当地是大户人家,周围住的都是些苦哈哈的猎户山民,了不起有几个小员外,土财主,谁有这样雄厚的财力,穿得起五百两银子一件的袍子? 好吧,就算如玉运气不好,被偶然打此经过的外地人欺侮了去。俗话说,雁过留声,这么个小地方,来个生人格外打眼,也不是事先预谋,怎会连个影子都没瞧见?又不是鸟儿,还能插翅飞了去? 现如今,一切真相大白。 原来是他,威震天下的金刀狼王! 当初两国正在交兵,朗梨与肃州相距只有五十里。若说他顺着雪峰山脉往南,想绕道朗梨,顺溧水而下,走昌平偷袭楚临风,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象他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既然可以悄没声息地越过国界,深入朗梨,自然也有办法不动声色,悄然撤走。 如玉啊如玉,不是二娘心狠,你既然已经勾搭上了花满城,何苦还要来惊动楚临风,搅得如兰不得安宁? 柳青娘打定了主意,阴冷一笑,把玉和名贴一并用丝帕包了,小心地揣在怀里,把镯子依旧放进盒子,收进抽屉,转身出了门。 “青娘,”颜怀珉见她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不禁奇怪:“眼瞅着要天黑了,你这是上哪去?” “玉儿哭着回娘家,我总得去看看吧?”柳青娘随口扯了个谎。 “回来!”颜怀珉喝道:“做错了事就该挨训,她那刁蛮的性子,也该有人管管!你别没事跑去搅和,搞得连亲家的面都不好见!” “人情世故,我可比你懂得多!”柳青娘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心里有数,坐你的堂,家长里短的事,少管!” 出了巷弄,她便雇了乘轿子,急急往紫竹路赶去。 她满心以为,如玉在京举目无亲,除了乔府并无落脚之处,哪知到达苇子巷之后却扑了个空。 颜婶上次见过她,奉了茶,让她在花厅等候,笑道:“真是不巧,我家大人今日还未回府。许是太医院活多,抽不开身,让你久等了。” 自打她到府里侍候如玉以来,每日见她早出晚归,忙的都是公事,除却几位军中旧友,几乎足不出户,也不与任何街坊来往,亲朋故友更是几近于零。 似乎这位乔大人是从石头缝里迸出来的,身无挂碍,全没牵畔。 如今终于来了位表亲,自然格外热情,尤其瞧她的模样,就是标准的市井长舌妇,更萌发了想籍机打探的念头。 无奈柳青娘如今母凭女贵,已是堂堂靖边王爷的丈母娘,她自持身份,哪肯与下人攀谈? 颜婶碰了个软钉子,只得留下她一人,讪讪地离去。 柳青娘枯坐了半个时辰,等不到如玉,眼看着天已黑了,再不回去恐怕颜怀珉责备,只得恨恨地起了身。 颜婶在厨房里忙着,见她出了花厅,隔着窗子问了一句:“要走啊?” 柳青娘胡乱应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乔府大门。 她乘兴而来,如今败兴而归,自是窝了一肚子火。偏偏出了门后,原本约好在原处等候的软轿竟然不见了! 无奈之下,她只得徒步走出巷弄,到街口重新去雇轿子。 不料走到巷子拐角处,身后悄没声息地蹿出一个人,冷不丁撞了她一把。哪知那人不但不道歉,还回过头,冲她诡谲一笑,转眼跑得没了影子。 “我的娘呀~”她吓得咕咚一跤跌在地上,张嘴就骂:“兔崽子,有种的别跑,让老娘逮到,非剥了你的皮……” 她破口大骂了足足一刻钟,这才爬起来,低头检查一遍,还好地上雪厚,虽受了惊吓,脏了衣物,却也没大碍。 她气呼呼地掸了掸身上的雪沫,感觉不对,赶紧伸手到怀里一掏:坏了!她的钱袋,连同丝帕包着的那块玉以及半张名贴全都不见了! 突然回想起那人回眸的一笑,似乎别有深意----莫非,竟被花满城的人盯上了?那偷儿的目的不是钱,竟是她怀里的玉? 呸呸呸!花满城又不是神仙,哪能这么巧就盯上她了呢?多心了,多心了! 她连连宽着自己的心,却总感觉背后有一双冰冷的眼睛盯着自己,越想越觉得心胆俱寒,全身三万六千根寒毛都竖了起来。她不敢多做停留,一口气走了四五条街,回到济世堂时,已是汗流浃背,累得象狗一样直喘粗气…… [奉献] 第175章 原来是你 第175章原来是你 夕光收尽,暮色四合。 花满城坐在黑暗里,手里虽握着一本书,然而他的心思显然并不在书本上,目光幽远,似穿过书卷,落在一个遥远的时空。 三狼垂着手立在房外,轻声提醒:“爷,掌灯了。” 花满城未动也没有吱声。 三狼心中犹豫,只得又说了一句:“爷,是不是该上晚膳了?” 略等了片刻,房中依旧未有动静。 五狼嘻地一笑,用好奇的眼神瞅着他:三哥,爷会不会是睡了? 三狼瞪他一眼,挥了挥手:皮痒了?走,爷饿了自然会传膳。 两个人蹑手蹑足地转身,刚走了几步,房中传出低沉的声音:“传膳。” 没多久,晚膳在花厅中陈设。因是腊八,厨房里也应景地上了几样腊八粥,甜咸都有,风味各异,配上几样精致的小菜,摆了满满一桌。 花满城吃了几口,只觉索然无味,便又倒了杯酒,慢慢地品尝。但饮着饮着,竟只是寂寞难言。 回首过往的三十年,忙忙碌碌,蝇蝇苟苟,马踏西风,披星戴月,竟不知为了什么? 他放下酒杯,慢慢地踱到院中。 连年征战,好容易盼来个天下太平,眼下年关将近,京中上上下下都忙乎了起来,上至皇亲贵胄,下至百姓,都憋着一股劲要好好过一个欢乐祥和的新年。 只是腊八,城里到处已开始点灯放炮,远远的喧闹之声随着夜风飘来,隐约可闻。但那片繁华离他这般遥远,在齐国,他始终是个异乡人。 他心中苦笑,原来他也不过是个俗人! 天边一钩冷月衬着几粒星子,明明灭灭,闪闪烁烁。 他的心便也似那星光,忽明忽暗,忽起忽落。 就算也曾叱咤风云,翻手为云覆手雨,那又如何? 到如今,也不过落得形单影只,伶仃一人。 一个如玉,还是他强行绑在身边的,若不是他一直纠缠,她只怕早投到楚临风的怀里去了吧? 想到如玉,他孤寂凄冷,彷徨无计的心,忽然又生出一丝温暖,一丝希望。 是的,他还有如玉。 他唯一可以抓住的,也只有如玉了! “爷怎么了?”五狼见他茶饭不思,坐立不安的模样,有些莫名其妙,圆睁了眼睛,瞪着花满城的背影,悄然问身边的三狼。 “嘘~”三狼示意他噤声,待目送花满城颀长的身影没入房中后,这才压低了声音提醒:“爷有心事,这几天皮都给我崩紧点。” “心事?”五狼更奇怪了:“爷能有什么心事?” 三狼翻个白眼,低叹:“真是夏虫不可语冰!总之,你老实点就对了!” 正说着话,十三狼一阵风似地刮了进来,清亮亮的眼睛带着笑:“三哥,五哥,爷呢?” “在房里,什么事?”三狼回。 “嘿嘿~”十三狼从怀里摸出个小包裹得意地晃了晃:“老妖精那顺手牵羊拿的,顺便修理了她一下,这会子怕还在路上走呢!” “给我瞧瞧~”五狼跳上来就要抢:“啥破烂玩意,得意成这样!” “行了,”三狼拦住他,示意十三狼敲门:“不管是啥,先给爷送去再说。” 花满城在屋里已经听见,不待他请示,发了话:“进来吧。” 十三狼推门而入,五狼赶紧跟了上去,三狼皱眉:“你跟去干嘛?” “嘿嘿~”五狼索性回头将他也拽了进去:“爷又没说只让小十三进,咱们不都得侍候着吗?” “什么情况?”花满城已在书桌后坐着,淡淡地问。 “卑职奉命跟着小妖精,她果然回了娘家。我在屋顶上听了一会,好家伙!那老妖妇真是狡猾,教她怎么糊弄楚临风;还说拿着乔大人的把柄,要把乔大人搞得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她敢?”五狼把袖子一捋:“老子先剥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 花满城抬起眼皮,淡淡地撩了他一眼。 五狼立刻焉了,嗫嗫低声:“十三,你继续说~” 十三狼把他听到的原原本本讲了一遍,末了得意洋洋地道:“小妖精走了,她立马就鬼鬼祟祟拿了样东西,用手帕包着出了门。我就猜那老妖妇不是省油的灯,肯定要去找乔大人麻烦。我一路坠着她,果然到了乔大人门外。她没想到咱们爷捷足先登早把乔大人接走了。我呀,乘机就把她的轿子给打发走了。她左等右等没等着,只好打道回府,她一出门,我就把她的东西给顺走了,还撞了她一个仰八叉。那老泼妇,坐在地上猛骂街,骂了足足刻把钟,才发现东西和银钱都没了。嘿嘿,这会呀,那老妖妇指不定在哪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着呢~” “哈哈哈~”几个人对视一眼,皆仰头大笑。 花满城未动声色,冷冷淡淡地问:“东西呢?” “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最要紧的事!”十三狼急忙从怀里掏出手帕恭敬地呈上去:“爷,在这呢~” “啧,”花满城拆包裹的时候,五狼打趣:“这老妖妇的东西,你还敢贴身藏着,小心秽气一直缠着你!” “我怕什么~”十三狼满不在乎地道:“小爷专杀老妖精!” 手帕层层打开,首先露出的竟是半张名贴。 三狼瞧了一愣:“她收着这玩意做什么?” 接着,啪地一声轻响,从丝帕中滑出一物,掉落在地毡上。 花满城刚要弯腰,五狼手快,已抢先把玉拾了起来,就着灯光一看,嚷了出来:“咦~这不是爷掉的那块玉嘛,怎么在老妖妇手里?” 三狼心中咯噔一响,忽地意识到一件事,冷汗瞬间爬满了背脊。 世上,果然没有永远的秘密! 王爷苦心隐瞒的事实,竟然让这老妖妇给发现了! “爷的玉?”十三忙忙踮了脚过来看:“真的诶,真是爷的!奇怪,它怎么在这老妖妇的手里?” 三狼赶紧掐了他一把。 他当日并不在摩云崖,所以对整件事至始自终并不知情。 “三哥,你掐我做什么?”十三狼不解,委屈地嚷。 花满城脸上阴晴不定,目光阴冷,伸手,从五狼手里把玉拿过来,也不看,只合在掌中细细地摩挲。 五狼这时也想到了原由,机灵灵打了个冷颤,脱口道:“不好,老妖妇要下毒手!” “爷,这事如何处置才好?” 柳青娘死不足惜,但她毕竟是颜怀珉的妻,是如玉的二娘,如今更是楚临风的岳母。轻重之间拿捏失当,搞不好又是一场风雨。 花满城面色阴沉,并不说话。 窗外忽地传来一声娇笑,十一狼隔着窗子道:“爷,这事交给我吧。包管不伤她性命,却又让她一辈子都忘不了,永远都不敢开口吐出一个字!” “着啊~”三狼微笑着击掌:“女人最了解女人,说到对付这种市井泼妇,没有人比十一妹更在行。” “是啊,”五狼也发表意见:“爷,我看让十一妹去最合适。” “嗯,做得干净利落点,别落下把柄。” “是!”香风远去,十一狼悄然消失在夜色之中。 花满城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吩咐:“本王累了,都下去吧~” “王爷早点休息~”三狼等人鱼贯而出。 花满城这才悄然松开手指,默默地凝视着掌中长啸的青狼。 耳边,依稀响起的,竟是如玉低低地,哀婉地企求:“求求你,放过我吧~” “你不能这样对我,求你了~” “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会有报应的……” 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伴着衣物的悉簌声传来,如玉的声音低低地响起,轻若梦,飘如絮,低到几不可闻:“是你,原来是你~” 花满城一怔,背心僵直,苦笑慢慢浮上嘴角。 报应?报应! 他以前从不相信报应。 今天,他终于信了。 原来,世上真的有报应! [奉献] 第176章 狼王有泪 第176章狼王有泪 如玉走了。 在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发现他才是那个陷她于深渊,毁了她一生幸福的罪魁祸首,她不哭不闹,甚至连眼泪都不曾流一颗。 她很冷静,冷静得近乎淡漠。 她嗓音冰凉,用一种悲伤和绝望的眼神冷冷地觑着他的背影:“王爷,从此以后,我们再不必相见了吧?” 花满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千言万语都堵在喉间。 他想跟她说对不起;他想说,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他想说,忘了过去,让我们重新开始;他还想说,他要见她,想见她,不能不见她…… 然,象是有一根尖利的骨刺卡着喉管,刺得他鲜血淋漓,涨得胸口发痛,却终是没能吐出一个字。 如玉没再说第二句话,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他的视线,离开了逍遥王府,更淡出了他的生活。 花满城一动不动,甚至连回头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直到此刻,如玉彻底与他绝裂,他才明白。 原来,他要的,一直都不是如玉的人,而是她的心。 原来,当日在肃州街头,他鬼使神差地走进她的药堂,并不是为了确认她能否认出他,并且揭破他的身份,只是为了想再看她一眼,再听听她的声音…… 原来,当日他决定反出秦国,降于大齐,并非是在秦国走投无路,更不是他自以为的想要叶落归根,而是因为她被楚临风掳走,他心里放不下…… 原来,那一点点愧疚,一点点想念,一点点牵挂,一点点不安,就叫做喜欢,叫做心动…… “爷!”五狼喘着气闯了进来:“乔大人走了,她不肯坐车,也不肯乘轿,硬拗着就这么走回去,还不准人跟,谁劝也不听!” “逍遥王府和紫竹巷,一个在城西,一个在城东,两处相隔大半个京城,这得走到啥时候去?” “黑灯瞎火,又是雪又是风的,她连件厚实的大氅都没穿,回去了也该大病一场!” “现在只有爷能留住她了,快呀~”五狼絮絮地抱怨着。 花满城不动也不吭声,就这么笔直地站着,背着光。 他当然可以留住她,象以往的数个月一样,将她强行绑在身边----以她的力量,根本不可能与他抗衡。 可是,一个带给如玉最大的痛苦与灾难的人,有什么权力去挽留她,抓住她,又有何脸面强迫她与他厮守一生? 一念及此,他忽然有些想笑。 花满城呀花满城,曾经叱咤风云,啸傲沙场的金刀狼王,怎会变得如此优柔寡断,患得患失? 你的阴狠,你的毒辣,你的果断,你的目空一切,你的那份将世上所有都踩在脚底,唯我独尊的霸气……都跑到哪里去了? 一个颜如玉,竟然叫你颓废至此? 真真是可怜,可叹,可恨兼可悲! 五狼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不见花满城有任何反应,又是奇怪又是焦急,忍不住绕过书桌,跑到花满城身前:“到底怎么办,爷倒是……” 声音嘎然而止,他张大嘴巴看着花满城腮边两行可疑的湿痕,傻了! 花满城猝然转身,沉喝一声:“滚!” “爷~”来不及了,五狼倒退一步,一跤跌在地上,头撞到桌角,肿起好大一个包,惊天动地地嚷:“你哭了?” 这一嚷不得了,哗啦一下,冲进来好几个人。 哭?男人有泪不轻弹,他又不是娘们,一点小事哪里会哭? 花满城蹙眉,下意识抬手抹了一把脸,竟然触手冰凉。 他呆了一下,忽然恼羞成怒:“混帐东西!谁让你们进来的?滚!” “王爷,你哭什么?”五狼不知死活,爬起来往他跟前凑。 奇怪了,他刚才就在门外,里面一点响动都没有,按理说如玉也没把他怎么样呀,怎么就把爷给整哭了呢? “滚!” “小五!”三狼在窗外,又是着急又是生气:“还不赶紧出来,找死呀?” “放心,滚我是肯定要滚的,不过,你为什么哭呢?”五狼不依不饶。 这一次,花满城没有说话,上前,直接一脚将他踹飞。 哗啦,咣当! 五狼撞破了窗户,落在院中,仍然托着腮百思不解:“三哥,你说爷到底为什么哭?” “你看清楚了?爷真的哭了?” “切,乔大人哭还差不多~” “就是,活该你挨踹……” 六七八十狼围过来,七嘴八舌。 “你们都活腻味了?”三狼板着脸骂:“还不赶紧去把乔大人拦回来?” “不许去!”一声沉喝,从屋中传出。 院外群狼,集体愣住,面面相觑。 “爷,”沉默一会,三狼说话了心:“夫妻间拌几句嘴很正常,你是男人,哪能跟女人一般计较?这么大的风雪,她身子又弱,有什么事,把她劝回来再说。你看行不?” 他这里苦口婆心地劝,那几头狼一致点头,异口同声地道:“就是!” “我说,”花满城忍住气,一字一顿地喝:“不准去!今天,明天,以后都不准!若有违背,逐出王府,永不录用!” 众狼呆若木鸡,现场一片岺寂。 这是乞今之止,花满城对他们下过的最为严厉的命令。 犯了错,不是打军棍,就是关水牢,再不然就是吊起来,几天几夜不准睡也不能吃东西。他们是军人,又都身怀绝技,这点子皮肉之苦,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这次不同,他居然说出“逐出王府,永不录用”的决绝之词。 看得出,他是动了真怒。 可是,为什么? 虽然他从来也不说更不肯承认,但只要是有眼睛的都看得出,王爷对如玉动了真感情,更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交付真心! 花满城是他们的主子,更是他们的恩人。 他们跟在他的身边的时间并不一样,年纪最大的大狼,跟他的时间最长,快有二十年;年纪最小的十三,也已经跟了他五年。 这么多年,血雨腥风的一起走过,起伏跌宕一同承担,祸福与共,悲喜同享。 别人羡慕和妒忌的,也许是金刀狼王的光环和荣耀。 只有他们才知道,他经历了多少痛苦和坎坷,付出了多少努力与汗水,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也只有他们才清楚,为了她,他放弃了什么,失去了多少…… 正因为如何,他们比任何人都希望,他的下辈子,可以活得比谁都幸福。 他,有这个权利。 可是,一直不管不顾,积极向着这个目标迈进的人,却突然间泄了气,放弃了? 这让他们如何甘心? [奉献] 第177章 第177章 走出逍遥王府,外面是鹅毛大雪,冷冽的寒风,吹得树叶沙沙做响,高大的槐树在寒风中剧烈地摇晃着,暗影幢幢,如无数狂舞的鬼怪。 迎面吹来的风,挟着又冷又硬的雪粒,刮在脸上生生的疼。 昏黄的街灯透过浓浓的风雪,映着她的身影,忽隐忽现。 如玉低头疾行,不时与人擦撞,引得路人侧目,她机械地说声“对不起”又跌跌撞撞地继续前行。 鞭炮声,欢笑声不时传来,听在耳中,恍如隔世。 心里,只恍惚着一个念头----结束了,纠缠了她长达一年的恶梦终于结束了她,可以回家了 是的,她要回家 此时此刻,她比任何时候都渴望家的温暖,渴望家人的慰籍,父亲的怀抱 想着家,想着白发苍苍的颜怀珉,她的心里象揣着一团火,脚下越走越快,最后终于奔跑了起来。 不知跑了多久,当济世堂的金字招牌终于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当颜怀珉被生活压得微微佝偻的身影映在窗纸之上,她却犹豫了。 “那老妖妇说,手里拿着乔大人的把柄,要把乔大人搞得一辈子抬不起头……”五狼的话倏然在耳畔响起。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还要象鬼一样出现?” “既然已决定隐姓埋名,就该老老实实做你的官,为什么要跑来扰乱我平静的生活?” 她怎么忘了? 自如兰李代桃僵,嫁入楚家的那一天开始,颜如玉就已从这个世上消失了她,已经无处可去了 家,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一念及此,一直支撑着她的意志瞬间垮了。 她剧烈地颤抖着,瘦弱的双腿再也支持不住她的体重,眼睛却固执地,死死地盯着窗纸上那一道苍白的剪影,扶着墙慢慢地滑坐下去。 这一晚,颜怀珉心里很不踏实。 白天如兰失魂落魄而来,傍晚柳青娘神神秘秘而走,二个时辰后披头散发,面色铁青地回来,问她,又什么都不肯说,进了房倒头就睡。 偏偏今天济世堂的客人很多,他心神不宁,又抹不开面子让那些信任他的乡邻拖着病弱的身子离开。 好容易捺着性子给最后一个病人扎完针,送出门去,细细叮嘱:“记得按时吃药,三日后再来复诊。” 他回过身,正要关门,却发现窗子下面有一团暗影,黑乎乎的象是一个人,又象是一只破麻袋。 若真是一个人,这么大的风雪到明晨肯定会冻死。虽不至惹上官非,但盘问起来,总是件麻烦事。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提着灯笼走了过去。 如玉胸口疼得象有钢针在扎,蹲在墙角勉强调均呼吸,听到脚步声出来待要躲避已然不及,只好缩成一团,指望会被忽略。 谁知颜怀珉还是看到,并且走了过来,她无法可施,只好抬起头来,低低唤了一声:“爹~” “玉,玉儿?”颜怀珉骇了一跳,提了灯一照,见她冻得发紫,又是心疼又是难过:“你这傻孩子都到家门口了,为什么不进来?看看,冻成啥样了?” “爹~”如玉心中一热,勉强忍住痛禁,强装笑颜:“我没事,就是想你了,来看一眼就走~” “胡说”颜怀珉叱道:“深更半夜的走到哪里去?赶紧进屋来暖和暖和” “不~”如玉咬着唇,轻轻摇头,摇落了一脸的泪花:“我还是不进去了,给人瞧见了不好。” “玉儿~”颜怀珉瞪着她,又惊又痛:“你,你这是咋地了?” 如玉的性子他清楚,若不是碰上天大的难事,她不会半夜三更,失魂落魄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没,我没事~”如玉慌忙抬手擦泪,谁知越擦越多,竟是止也止不住。 “进屋,进屋再说~”颜怀珉拽住她的腕,触手一片冰凉,脉息更是一阵急一阵慢,紊乱不已,顿时心惊:“玉儿” “没事,”如玉咬着牙,额上冷汗涔涔:“只是走得急了,吃了一点冷风。” “你,走过来的?”颜怀珉也顾不得忌讳,弯腰下去摸一把她的裤管,已湿了一大截,越发惊讶。 “爹,”如玉不敢看他,低着头快速道:“你转告二娘,让兰子安心,我绝对不会去打扰她的生活。”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玉儿,你这是,连爹都不肯信了?”颜怀珉心中一凉,缓缓落下两行老泪。 那声音如此苍凉,绝望,如玉心一痛,再也迈不开脚步。 颜怀珉一脸沉痛地道:“不怨你,是爹没有本事,不能护得你周全,连名字都没能给你守住害你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认,爹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上?” “爹~”如玉回过身,紧紧地抱着他:“这都是玉儿的命,玉儿从来也不曾怪过爹~” “老爷~”青儿见他送客久也不返,挑了灯出来察看:“你在呀?” 冷不丁见窗下站着两个人,似乎是抱在一起,骇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老,老爷,你这是干啥呢?” “咳咳~”如玉一急,又呛了口风,剧烈地咳嗽起来。 颜怀珉急中生智,搂着如玉的腰,回过头叱道:“愣着做什么,帮着扶一把呀~” “哦~”青儿将信将疑,走过来,搀着如玉的手,帮着把她扶进了药堂。 她边走,边打量如玉,嘴里嘀咕:“这是谁呀,半夜三更的,得了急诊怎么也没个人送……” 如玉把身子伏在颜怀珉身上,并不敢与她打照面。 等进了房,青儿见她穿着官服,倒也不敢再盯着她瞧。 “好啦,”颜怀珉胡乱挥了挥手:“你去睡吧,回头我自个把大门关了。” “是~”青儿巴不得,眉开眼笑地走了。 父女两个相对而坐,都有满肚子话偏又不知从何说起,一时相对无言,想到伤心处,又忍不住各自落下泪来。 良久,还是颜怀珉已开了口。他颤颤地伸出手,抚着如玉的脸:“玉儿,你瘦了~” “爹~”如玉悲从中来,伏在他怀中,低低地啜泣起来。 她心中悲楚,又不敢放声大哭,只能隐忍着低低啜泣,偏是这样压抑的哭声,最是惹人心疼,勾人心伤。 颜怀珉抱着她,老泪纵横:“天哪,是我造的孽,就该报在我的头上为什么要折磨这苦命的孩子呀~” [奉献] 第178章 妄言者死 第178章妄言者死 如玉哭了一回,胸中的闷气散去不少,顾忌着柳青娘,不敢久留,起身告辞。 父女二人僵持了一会,颜怀珉终究拗不过她,只得送出门来。此时已值深夜,北风呼啸,雪花飞舞,街上早已冥无人迹,再没有马车,软轿可雇。 颜怀珉不放心,待两人一路走回苇子巷,天色已然微明。 他握着她的手:“玉儿,青娘那边我没有交待,一夜未归恐会让她担心,这就回去了,你进屋去躺一下吧。” 她无缘无故跑来哭这一场,他明知必然与青娘和如兰的反常有关。可,如玉坚持不肯吐露实情,他又如之奈何? 唯有自责,唯有悔恨,唯有心伤 一颗心更是象在油锅中煎炸一样,痛不可抑。 “爹,”如玉垂泪:“玉儿不孝,不能在身边服侍,你千万要保重身体。” 颜怀珉本想问问她跟花满城的关系,见她神色凄惶,终究只叹了口气,改口道:“爹有二娘照顾,还有丫头侍候,如今也算是享了福了。你不用担心爹,只要你平平安安,无病无灾,就是对爹娘最大的孝顺。” “嗯~”如玉心中刺痛,怕他忧心,不敢现在脸上,柔顺地应了。 “我回去了,你赶紧回去睡觉,别出来了~”颜怀珉赶她进屋,顺手把大门阖上,裹紧了外裳,顶着风雪往回走。 他回到枫树街,天已大亮,青儿和喜儿正在大堂打扫,见到他进门,俱是又惊又喜,叽叽喳喳说了一堆:“老爷,原来你一大早就出门了呀?我们两个以为大门一夜未栓,怀疑家中遭了贼手,偏老爷和夫人都没起身” 颜怀珉一愣:“夫人还未起身么?” 柳青娘性虽刻薄,人却并不懒惰,济世堂开张之后,更是每日天不亮就起床,亲手做了早餐,催着他去坐堂。 象今日这般,天光大亮还赖在床上不起,却是头一回。 “可不是?”青儿话多,胆子也较大,又知颜怀珉好说话,噘着嘴抱怨:“咱们也不敢去问,正发愁呢……” “我去看看。”颜怀珉打断她,匆匆穿过庭院回到内堂,房中一片寂静,仍无半点动静。 他心中疑惑,推开起居室的门走了进去:“青娘,你是不是病了……” 声音在看到一地的鲜血时,嘎然而止。 他呆若木鸡,目光机械地转往雕花大床。 柳青娘静静地躺在床上,床帐上洒满鲜血,更为惊怖的是,她满头青丝竟不知何故被剃个精光 一颗面目狰狞的狗头,从房梁上吊下来,颈下系着一条白帛上以血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大字,望而生畏,一时之间他也不敢拢过去细瞧。 “青娘”他骇得魂飞魄散,咕咚一跤跌坐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他一心以为飞来横祸,柳青娘必死无疑,哪知这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吼,床上的柳青娘竟幽幽醒转。 她茫茫然地爬起来,望着地上的颜怀珉,讶然:“老爷,你干嘛坐在地上?” 颜怀珉心胆俱裂,指着她问:“你,你是人是鬼?” 柳青娘十分不悦,蹙起两道柳眉:“什么人啊鬼的,不知道你说什么?” “你,你没死?”颜怀珉颤巍巍地爬起来,紧走几步,上下打量着她。 “你这老东西”柳青娘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抓了个枕头扔过去就骂:“越老越糊涂,大清早就触人霉头怎么,日子过得富足了就盼着我死……” 骂到这里才发觉不对劲:房中一片狼籍,地上,床上,甚至连手上都满是鲜血,再一细看,梁上竟然吊着一颗头颅,鲜血淋漓。 她骇得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从床上滚下地,躲到颜怀珉的身后,一迭声地嚷:“鬼,鬼,有鬼啊” 颜怀珉扶着她的肩:“没事了,没事了,别怕,别怕~” 然,他自己早已抖得如风中的残烛。 活了六十年,这种怪事还是第一次亲身经历。 “老爷,这,这是怎么回事啊?”柳青娘拽着他的衣角,颤着嗓子问。 颜怀珉壮起胆子,把狗头上吊着的布帛扯到手中一看,上面书着的竟是“妄言者死”四个大字。 柳青娘不识字,催促:“老爷,上面写的什么,快念啊” 颜怀珉慢慢地转过身来,问:“青娘,你是不是在外面闯祸了?” 她性子素来泼辣,最喜在背后说人长短,言语又刻薄尖酸,不留半点余地。如今仗着有个王爷女婿,更是不可一世。也不知在哪里得罪了人,惹出祸端 “没有啊~”柳青娘没好气地回:“我又不是三岁孩子,能闯什么祸?” “总之,”颜怀珉长叹一声,把字条放到桌上:“你以后千万谨言慎行,不可妄论人非。我看这次只是警告,下次小命可就难保了” “呸”柳青娘岂是个怕事之人?她把腰一叉,一口啖吐到地上,直着喉咙骂:“是哪个不要命的龟孙子,竟敢来惹老娘?老娘今天要让他尝尝厉害青儿,立刻给我雇顶软轿来,我这就要去靖边王府见王爷女婿去我要问问他……” 她一边嚷嚷,一边整理仪容,手习惯性往头上一摸,却摸了个空。 她一怔,瞪大了眼睛望颜怀珉:“这可奇怪了,我的蓖子呢?” 颜怀珉望着她,不语,眼中流露出怜悯之色。 柳青娘快步走到妆台前,揽了铜镜一照。 镜中一颗光溜溜的头颅,亮得比庵堂里的尼姑还刺目。 颜怀珉阻之不及,只好跟上去,抢过铜镜抱在怀中:“不要看,别看” “啊~啊~啊~”柳青娘愣了好一会,双手捧着头,蹲在地上,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 “夫人,出什么事了?”喜儿听到叫声,跑进来一瞧,吓得掉头就跑,一路飞奔到了大街上:“鬼,颜府闹鬼了” 到底是相濡以沫度过了近二十年的夫妻,她虽言语可憎,但落到这般田地却是十足可怜。 “青娘~”颜怀珉老泪纵横,膝行上去,将她抱在怀里,柔声安慰道:“头发过段时间还能长出来,你可千万急坏了身子,啊?” “我的天哪,这让我怎么见人哪?”柳青娘以手捶胸,号陶大哭,一口气没接得上来,仰面倒了下去,晕死在他怀里。 “青娘,青娘,青娘~” [奉献] 第179章 只是相似 第179章只是相似 刚开始很好,离开花满城的第一天,如玉感觉象天空中飞翔的鸟儿一样自由。 她以为会改变,以为没有了他,她的生活就会变得前所未有的光明。 因为,这一年来她所有的灾难与痛苦,都源自于花满城。 她每多看他一眼,就多受一分折磨,那种刀割般的痛楚就增加一分。 他就象是插在她心里的一根刺,那刺一天天的长大,一天天变得更尖锐。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声音都扎进她的心里,每时每刻每分,都在痛。 痛得她没有办法呼吸,那种快要窒息的感觉,逼得她逃得远远的。 她以为,离开了,看不见了,就会解脱,就会遗忘,痛楚也会随之减弱,最终消失。 可是,她错了。 他的人离开了,留下的那些记忆却还在。 他虽然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了,却莫名其妙地总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每天清早,颜婶照例会煎一碗药放在桌上。方子还是那个方子,可是缺了蜜饯搭配,药变得格外的难以下咽,那种苦涩的味道会追随她一整天。 最初几天,走出大门前,她总会不自觉地四下张望,害怕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辆马车会强行将她载走。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终于确定----他,确确实实淡出了她的生活。在释然之余,又有一丝惆怅在心底悄然滋生。 当夜幕降临,忙碌了一天回到清冷的家中,隔壁再也不会传来群狼肆无忌惮的笑闹,再没有人会冷不丁翻墙而入跳进她的院子…… 就连颜婶都忍不住念叨起来:“隔壁不知出了什么事,好象举家迁出京城了,很久都没听到动静了。” 如玉没有吭声,也没有想象中的轻松惬意。 看着摇曳的烛影下,那道纤瘦寂寞的身影,只觉格外的孤单。 她告诉自己,这并不是因为他,只是暂时还没习惯这种一个人的生活而已。 是的,一直以来她都认为自己是坚强独立的,就算远离故土,就算倍受屈辱,就算没有亲人……她始终还是撑过来了 蓦然回头,惊讶地发现----她之所以能撑过那段日子,竟然是因为有他在身旁。 她忙着憎恶,忙着摆脱,忙着愤怒,忙着伤心,忙着悲伤,忙着痛苦,忙着应付那些他制造出来的一个又一个的意外……已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自伤自怜,甚至没有时间去想念家人。 现在,她解脱了,同时,也更孤独了 这半年多来,她已习惯了与他斗气;习惯了身边有嬉笑怒骂,活蹦乱跳的几头狼;更习惯了时不时的发生一些令她愤怒又措手不及的小状况…… 如今,一切如她所愿,日子过得风平浪静。却,索然无味了 家,近在咫尺,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回去。 可,她却再也没有了那份迫不及待之感。 那是因为中间夹着楚临风,再加上如兰的误会和二娘的不谅解。 她对自己反复强调,似乎这样就心安了,踏实了。 然后,她看到了那辆从太医院门口疾驰而过的马车。 白的底,黑的图案,以灰色线条勾勒。 简洁,霸气,冷漠。 是他,大消失了大半个月之后,他又如同鬼魅一样出现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的心蓦地狂跳了起来,全身的血液瞬间都涌上了头顶,就这么呆呆地站在路中,任狂奔的马车向她冲了过来。 “乔彦”一双有力的手,搂着她的腰,将她及时地拖离路面。 马车与她擦身而过,卷起漫天的雪雾,没有半点迟疑地绝尘而去。 “你不要命了,看着马车过来也不知闪避?”耳畔,有人声色俱厉地嘶吼。 他的马车上绘的是狼,桀骜不驯,清高孤傲。而这一辆上绘的是花好月圆,虽花团锦簇,却终究流于世俗。 她怔怔地看着他,眼神散乱,没有焦点,喃喃地,近乎叹息地道:“错了,只是相似,只是相似~” 多么可怕,他已成为她生命中的魔障,并不需要出手,只是相似,已令她心跳失速,血液逆流 “你说什么?”孙逐流微愕:“什么东西只是相似?” 如玉听而不闻,两行清泪缓缓坠下,转身默默地进了太医院。 “她怎么了?”孙逐流一脸茫然,转而问身边的林文冲。 “谁知道?”林文冲幸灾乐祸地道:“最近一直这样,失魂落魄的。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哪天就惹出事端,她被赶出去事小,怕是要连累得太医院一众同僚都被人骂” “说什么呢?”孙逐流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将,将军~”林文冲骇得脸都变了色,忙不迭地救饶:“是你要问乔大人的近况,我说了,你又不高兴~” “滚”孙逐流恶狠狠地推开他。 林文冲快步逃进太医院,直到确定他听不见,这才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骂:“神经病,疯子” 一直冷眼旁观的钱铮友这时才慢慢踱了过来,轻拍他的肩,笑:“孙将军,今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呃,”孙逐流胡乱搪塞:“刚好路过。” 钱铮友也不说破,笑了笑,抬起下巴朝里面一指:“将军跟乔贤侄是好友,有空多跟跟她聊聊。我看她好象有心事,从腊八过后,一直心神不宁。如果家里有什么事的话,索性跟院判告个假。这样下去可不行,万一哪天开错了药,事情可就不好收拾了。” 提到腊八,孙逐流神色一僵。 到今天,他都不知道那一天自己究竟是怎样走回家的? 在发生了那样惊心动魄的故事之后,在他的感情遭到致命的打击,初恋宣告破灭之后,他还能安然无恙,准确无误地回到远在城南的家,实在是个奇迹。 事实上,从那天开始,他觉得自己一直是一抹活在梦里的游魂。每天浑浑噩噩,脑子不清不楚。 所以,在左相跑来向他打听如玉的情况,似乎有意招她为乘龙快婿时,他脑子一热,脱口道:“田叔叔,我也没成亲,你为啥不选我呢?” 田青梅对如玉一片痴情,他若是娶了田青梅,等于替她解决了一个麻烦,总算是为她做了一点事,尽了一点心意。另一方面,也,断了自己的痴念 田墨轩错愕之余,喜出望外:“小女嫁贤侄,会不会高攀了?” 他身为大将军,官居二品,又是皇帝的亲侄子,恭亲王世子,是真正的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金龟婿跟无依无靠,单凭医术在朝堂立足的乔彦岂可同日而语? 田青梅嫁给他,无疑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份 “田叔叔若不嫌弃,那我就禀告父王,择日下聘了。”他满不在乎地道。 “老夫是求之不得,岂敢嫌弃?” 看着田墨轩喜滋滋地离去的背影,孙逐流顿时满腹心酸。 曾几何时,他也曾幻想过热烈浓郁的爱情,梦想着娶一个相知相惜的可人儿相伴一生。谁又料到,他竟然会用这样草率又儿戏地方式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给定了? 如玉啊如玉,你可真是害人不浅啊 怅然若失之下,他不知不觉来到了太医院。 他想告诉她,不管她有多少烦恼,最少她已不必再为田家的婚事担忧;他更想告诉她,不管她是什么身份,那份藏在他心底的对她的最纯最初的爱慕,始终如一,永远不变 [奉献] 第180章 陈年旧案 第180章陈年旧案 钱铮友收拾了东西预备回家,临出门时看一眼如玉的座位,见她还在愣愣的发呆,不由摇了摇头,走过去,轻敲桌面:“天都快黑了,还不走?” “啊?”如玉抬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钱铮友随口问了一句。 如面阖起卷宗,竖起来给他看封面:“没什么,宫中陈年医案罢了。” “嗯,多研究前人医案,参照手中的案例,两相对比,找出差距,这样才容易进步。”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接:“看到哪了?” 如玉抱起卷宗递过去,钱铮友一个未接稳,失手跌在地上,医案散了一地,笑道:“哎哟,这可闯祸了。” “我来收拾~”如玉急忙蹲下去捡拾,无意间一瞥,竟看到一笔极为熟悉的字体,不禁一呆。 颜怀珉的字她从小看到大,可说是烂熟于心,只一眼已认出这是他的亲笔。 问题是,爹只是个乡野村医,他的字又怎会出现在太医院? 钱铮友见她神色有异,诧异地问:“怎么,可是损坏了?” 如玉站起来,就着光线仔细一瞧,见那医案底下的签名处写着“闵怀岩”三个字,顿时松了一口气。 是了,人有相似,字当然也有相同。 钱铮友倾身过来,从她手中抽走医案,看了一眼抬头,轻咦出声:“岳小姐的医案怎么放到宫女一块来了?” “钱大人与患者相熟?”如玉不觉讶然。 想他在太医院数十年,接触的病人何止万千?况且她拿的是陈年医案,距今最少二十年以上,他却只在一瞥之间就辩出身份,显然彼此十分熟捻。 “相熟倒是谈不上,”钱铮友觑她一眼:“不过有耳闻,而且乔大人对她应该也不陌生。” “我?”如玉越发惊奇了。 二十年前,她还没出生呢。 钱铮友笑道:“还记得上次到岳阁老家出诊么?这位岳小姐就是阁老的千金了。当年曾名满京师,可惜红颜薄命,命不长久。” 他一边说,一边低头去瞧医案,竟没发现如玉已是面色大变。 没想到,她无意之间竟然拿到了岳仪君当年怀着花满城的医案 如此说来,岳清平嘴里那位走漏了风声,害得岳小姐被迫逃离齐国的太医,就是这位闵怀岩,闵大人了? 只是,整件事委实诡异莫名,这位大人不仅笔迹与爹爹惊人相似,就连名字都好生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如玉越想越觉得怪异,将“闵怀岩”三个字在心中反复念了数遍,脑中灵光乍现,将“闵怀岩”,倒过来,不正是“颜怀珉”吗? 一念及此,她似被闪电劈中,顿时呆若木鸡 钱铮友原本只是心存感慨,随便瞧瞧,哪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竟失声嚷了出来:“岳小姐,她,她死前竟怀了身孕?” 等等,这并不是安胎药方,竟是一副滑胎之药? 他又惊又骇,心中一动,忽地想起一位故人----莫非当年他的突然离去,竟会与此事有关? 这么一想,他急急去看医案下方的署名,看清之后,不禁连连惊叹:“果然不出所料怀岩兄啊怀岩兄,难怪你选择在风华正茂之年急流勇退,辞官归里原来竟是不得已而为之” 当年皇上苦恋岳小姐,差点丢了皇位之事早闹得满城风雨。他虽未曾亲见,茶余饭后亦曾津津乐道,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好友闵怀岩竟卷进了这桩皇室秘闻之中,并且深受牵连 颜怀珉为太医时,他尚是个切造,历三十年的奋斗终成国手,成就今日的声名地位。每每回首往事,最常忆及的便是这位亦师亦友的前辈同僚。每每唏嘘感叹----若非他当年选择退隐,今日太医院院正之位,非他莫属可惜啊可惜 所以,当他在如玉的身上看到当年闵怀岩的影子,才会不由自主地接近她,喜欢她,不着痕迹地指点她。 钱铮友发了一通感慨,未见如玉答上只言片语,只觉好没意思,把医案往卷宗里一夹:“罢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说也罢” 如玉如梦初醒,忽地抽出这张医案,把卷宗往钱铮友手里一塞,掉头就跑:“钱大人,我有点事先行离开,这里麻烦你收拾一下。” “喂,你去哪里?那可是宫中医案,绝不允许外传”钱铮友伸手拉她,却拉了个空,想唤她又不敢太大声,把惊动了别人反而把事情闹大,迟疑得片刻,如玉已跑得不见人影。 普通医案尚不许外传,更何况这份医案还牵涉一桩宫闱密梓,擅自外传,搞得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他追到门边,见四下无人,不禁跺足长叹:“这可如何是好?” 怪他多嘴,不该把这事说出来。 只是事发突然,他一时如何控制得住?何况乔彦平时斯文恬淡,品行端正,并不喜在背后议人是非,是个信得过之人,他才会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哪里知道乔彦会突然发疯? 现在,只有盼他谨守分寸,严守太医院章程,绝不向外人泄露病人医案。 否则岳小姐当年曾怀身孕一事一旦透露出去,不知又将掀起什么样的风浪来? 明天又是大年三十,皇帝下命朝中放假五天,太医除在宫中轮值,并不需在太医院来听差。 想要见到乔彦,只能等正月初五,这漫长的五天,真真度日如年,急煞人也 [奉献] 第181 晴天霹雳 第181晴天霹雳 冬日的天光收得早,申时刚过,太阳已渐渐西斜,温暖的灿黄中融进了一丝带着红色的金光,明亮的色彩在屋檐上垂下来的冰晶上反复跳跃,折射,融出一片五彩绚烂的光环。 楚临风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御街上不时传来孩童们的笑声和热热闹闹响个没有停歇的鞭炮声。 车到路口,他忽地张开眼睛,低低地说了一句:“去济世堂。” 前些日子,柳青娘感染了风寒,一直闭门不出,卧病在床。 一来确实衙门里公务繁忙,二来实在不喜欢这个岳母,因此他一直未抽出时间前去探望。 明天已是大年三年,再不去看看,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是~”贤武怔了一下,熟练地挥鞭,将马车拐向左边,直奔济世堂而去。未几,车到枫树街口,贤武带紧马缰,把车速缓下来:“王爷,到枫树街了。” 楚临风撩起车帘往外瞧了一眼,淡声吩咐:“停车。” “王爷,”贤武讶然提醒:“还有半条街呢。” “不碍,我走着去。”楚临风说着话,已挑起帘子跳了下来。 “吁~”贤武忙喝住了马,正要跟着下来,楚临风抬手制止他:“你在这里等就是,我一会就回。” “是~”贤武恭敬地应了一声,把车赶到路边靠边停下。 楚临风安步当车,负着手往前而行。 一名小厮执着一封书信匆匆奔进了济世堂,本以为是代替主人或是住客取药的,也没放在心上。 没多久,颜怀珉竟亲自从店堂里跑了出来。 “岳父大人~”楚临风见他神色焦灼,本想用马车送他一程,便张口唤了一声,哪知颜怀珉竟充耳不闻,跟着小二急匆匆的走了。 他不想独自面对柳青娘,一时好奇,便跟在颜怀珉的身后跟了过去。 只走了半条街,颜怀珉便在一间茶馆前停了下来,抬头往上观望。 楚临风微微一笑,心道:还以为遇上紧急患者,原来竟是约了朋友喝茶。 正要上前打招呼,从茶楼里奔出一个人,迎着颜怀珉走了过去。 他心一紧,笑容凝在脸上:乔彦?他怎会出现在这里? 不想在这种场合下与她见面,那句到了嘴边的“岳父大人”又咽了回去,楚临风迅速地侧过身子,低下头。 但,眼角余光却下意识地捕捉着她的身影。 她性子清冷,鲜少与人来往,认识一年时间,他从来也不曾见过她私下与什么人见面。 他不禁有些好奇,她跑到这里来看谁? 如玉的心里象是燃着一把火,猛烈地烧着,心口疼,脑子疼,四肢百骸没有一处不疼,偏偏想哭还哭不出来,眼睛凝在眼眶里,憋得整颗心象要炸开来一样。 见到颜怀珉到来,她立刻迎了上去,颤颤地叫了一声:“爹~” “玉儿~”颜怀珉见她面容惨白,两眼发直,不觉又是吃惊又是心疼,急走两步:“你怎么了?” 如玉紧紧地捏着那份陈年医案,捏得手指节泛白,想要质问他,一切是否属实,偏越是心里着急,越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用一双大大的眼睛,焦急的,委屈的,惶恐地瞅着他。 颜怀珉拉的她的手,向茶馆的二楼包间走去:“你别着急,天大的事有爹担着咱们先进去,坐下再说” 这一段日子,青娘卧病在床,他又是医馆又是家里,忙进忙出,也顾不上没履行和如玉的三日之约。晃眼过了二十多天,再见面,没料到她竟苍白瘦弱至如厮地步 楚临风呆呆地站在街边,看着那父女二人相携着进入了茶馆,竟然没有勇气追上去质问 如玉?乔彦竟然就是颜如玉? 这个惊人的发现,象一道惊雷劈在他的头上,把他炸得神魂俱散 不不不,这不可能他不相信 如果站在他面前的是如玉,那么娶回家中,软语温存的又是谁? 他一生精明,怎么会犯下如此致命的错误? 不,这不可能他拒绝接受这么残酷的事实 一幕幕往事,完全不听他的指挥,有自己的意识似地从尘封的记忆里浮了起来,填满了他的脑海。 尤记得,初见面,她的单薄和瘦弱,当他质疑她的医术的那一瞬间,她清秀的脸宠上涌出的愤怒和倔强…… 更难忘,摩云崖,那惊艳的一瞥,她的艳丽和妖娆那双清润如水的眸子,纯净明亮,那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常萦回,铁索桥,那惊魂的一刻,他身中两箭,不慎跌落深渊,被激流冲走时,她那撕心裂肺地一唤…… 念在兹,他伤重昏迷一月不醒,她不避嫌疑,衣不解带地日夜守在床边,亲递汤水,硬生生地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那份深情厚谊…… 桩桩件件,历历如目,如锥刺心,如骨鲠喉。 越想,越悔,越恨,越愧,越痛 当初,如玉受尽委屈,其实是离家去寻他的呀 她一个孤身女子,忍羞含辱,担惊受怕呆在军营,守在他的身边,该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 就连逐流都已看出她是个女子,她清冷内敛,感情含蓄,却失口两次唤了自己的名字,而自己,对此异常竟然毫无所觉真是糊涂透顶 而那次,逐流在酒楼多嘴,帮他宣布婚讯,如玉吃惊之下,失手打翻了茶杯,这么明显的表现,他竟然也视而不见? 他,竟以为她只是失手,甚至曾为她的芳心暗许而沾沾自喜……真是愚不可及,蠢笨到家 他失魂落魄,在街上茫然而行。 贤武斜坐在车辕上,冷不丁一闪眼,他已直直地越过马车往前走了。 “王爷~”贤武又是惊讶又是疑惑,追上去:“天快黑了,咱们不回王府吗?” 楚临风停下来,极为古怪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回去?” 那个家,只有冒名顶替的妻子,和与外人联手起来欺骗他的父母他回去,又有什么意思? “呃?”贤武一呆。 这话是什么意思,回家难道还要理由? “我不回去~”楚临风冷冷地移开目光。 “那,”贤武小心翼翼地道:“王爷要去哪,我送你去?” “酒,我要喝酒”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奉献] 第182章 孽债难偿 第182章孽债难偿 “爹~”茶楼里,如玉咬着唇,身体止不住地发颤,眼睛死死地盯着颜怀珉:“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玉儿~”颜怀珉又是诧异又是焦急:“你这是怎么了?” 他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如玉,她一直是沉静的,淡漠的,清冷的,再多的情绪也都敛在心里,默默地,静静地承受着。(手打小说) 可眼前的她,却是如此地激烈,惊讶,愤怒,委屈,绝望,悲伤,恐惧……无数强烈的情绪都在她那双清泉似的眸子里翻腾。 如玉没有说话,颤抖着把一直死死捏在手里的那份医案递了过去。 “这是啥?”颜怀珉讶异地低头,只瞥了一眼,立刻面色大变。 就算地上突然裂个大洞,门后冲出一只张牙舞爪的猛虎,都不会比眼前这份陈旧,泛黄的宫中旧医案来得更震憾,更让他惊惧。 他噔噔噔连退了三步,撞到椅子,膝一软,跌坐下去,哑着嗓子问:“这,这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原来,这都是真的?”如玉心一凉,用力闭紧眸子,再缓缓睁开,一颗晶莹的泪水自眼角滑了下来,跌落在桌面上…… 原本惨白的脸颊,染上了怪异的红晕,象抹上了一层胭脂。 颜怀珉痛苦地闭上眼睛,双手捧着脸,干枯的老泪里涌入羞愧的泪水,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头,涨得发痛,愣了许久,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三十年了~” 他这一生,就只做了这一件错事本以为自此可以平步青云,谁知道不但葬送了大好前程,还差点丢了性命 虽然侥幸逃过追杀,却也被迫隐姓埋名,一辈子背井离乡,提心吊胆地在外流浪着,抛弃了家人,抛弃了事业,甚至埋葬了所有的过去 他每到一个地方都不敢停留半年以上,就这样逃亡了十年,风声渐渐平息,追捕的人似乎也没了耐心,最终放弃。而他也年近不惑,最终选择了在朗梨这样一个穷乡僻壤落足,娶妻生子…… 眼看着,三十年时光转瞬即逝,本以为这事已烟消云散,就此掩埋在岁月的长河里,谁想到如玉会冷不丁把它挖出来,血淋淋地摊开在他面前? “玉儿,爹这三十年来,一直活在悔恨当中,日日都受着良心的煎熬。只要一想到被逼屈死的岳小姐~”颜怀珉老泪纵横,捶着胸口泣诉:“这里,揪心揪肺地疼啊~” 这事在他心里藏了三十年,这些话也憋在肚子里三十年,而这些眼泪,更是默默地忍了三十年~ 如今,面对女儿的质问,他如何不羞,不愧,不悔,不伤? 如玉神色茫然地听着颜怀珉用沧桑的声音,低低地泣诉着他的过去,他的一念之差,他这辈子唯一犯下的过错……一颗心痛到麻木。 她要如何告诉他,岳小姐并没有死,她假死逃出齐国,到了秦国做了王妃,生下一个威震天下的金刀狼王? 那个孩子,三十年后,手握复仇之剑,站到了她的面前,夺走了她的一切----包括爱情,亲情,甚至将她的快乐和悲伤夺走? 她一直恨命运不公,恨花满城恩将仇报若不是他,她原本可以拥有一段美好的婚姻,一个人人称羡的丈夫,一个幸福的小家庭……是他的出现,打碎了她所有的希望和梦想,毁了她的一生…… 原来这一切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昨日因今日果,让她和花满城在一起纠缠不清的,不是造化,是孽,是债,是魔障 如玉没再看颜怀珉,颤颤地站了起来,直直地走了出去,身后,是颜怀珉悲怆而压抑的哭声…… 她的眼神里没有愤怒,甚至也没有来时的激烈奔涌着的各种情绪,有的,只是满满的失望,那种失望到绝望的失望…… 她机械地走着,迎着寒风,冒着大雪,踉跄而茫然地前行。 这些日子,她完全靠着对花满城的恨才支撑下去,突然之间,发现自己连恨他的权力都没有 一夜之间,她失去了家庭,失去了父亲,失去了亲情,甚至失去了愤怒的对象她的感情找不到缺口,满腹的伤痛和委屈全郁在心中,横冲直撞偏又无隙可钻,越积越多,涨得胸腔几乎要爆炸…… 她必需要做点什么,才能让自己不被郁在胸中的那团熊熊大火烧成灰烬她只能不停地,机械地,固执而盲目地往前走。不分方向,不辩左右,不问目的,有路就走,见弯就拐…… 这辈子,她没走过这么远的路,也从没试过这么长时间,远距离,不间断地行走,她双膝发软,牙齿打颤,身体已冻成冰柱,却始终不肯停下来……直到,被一堵墙挡住了去路。 她停下来,茫然四顾。 雪很大,天很黑,隐约可以看到四周是连绵起伏的群山,而面前,是高高的围墙。墙内,寂静无声,偶有狗吠声远远的传来,给幽微森冷的雪夜增添一点点人气。 她站了许久,终于辩出,这里竟然是远离京城的岳阁老的府砥与她一墙之隔的是橙园。那里,也是岳仪君长眠之地。 为什么会来这里? 她瞪着黑漆漆的橙园,蹙起眉尖,唇边浮起一丝嘲讽的,尖锐的冷笑。 事隔三十年,逝者已沓,你来这里有什么用? 道歉吗?伤害已经造成,大错已然铸就,一句苍白的对不起,除了让自己心安,于事何补?能还给她一份完整的爱情,一个甜蜜幸福的美梦,还花满城一座花花江山吗? 不知从哪里钻出一只流浪狗,腾地窜到她的脚边,向她伸出血红的舌头,饥饿的眼睛狠狠地盯着她。 她冷不防受这一吓,“啊”地一声尖叫出来。 “滚”一声怒吼,五狼从身后冒了出来,曲指轻弹,将狗击毙。 可是,如玉却止不住尖叫。 郁结在心中,一直找不到出口的情绪,突然间象火山爆发一样喷涌而出。她象个受尽委屈的孩子,抱着臂蹲在墙角失声痛哭了起来。 “哎~”五狼吓得面无人色,搓着手围着她团团转:“你别哭呀~奇怪了,明明没有咬到嘛,干嘛哭得这么惨?喂,你哪里受伤?赶紧起来,找小九包扎一下……” “玉儿~”一道颀长的身影如鬼魅般掠了过来,停在她的身边,焦灼地问:“出什么事了?” 大半夜的,她怎么会跑到这荒郊野岭来? “不关我的事啊~”五狼被花满城隐隐散发的怒气所震慑,举起双手力示清白:“我一直很安静,要不是那条狗突然蹿出来,死也不会跑出来打扰她……” “滚~”简单一个字,成功地止住了五狼的唠叨。 “女人,真是莫名其妙……”五儿小声嘀咕着,没入大雪中继续当个隐形人。 “有没有受伤?”花满城低叹,想去扶她的肩,终是不敢。 老天,她这个太医是怎么当的?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脸色真差,苍白得象个鬼 如玉眨了眨眼睛,慢慢抬起头,看清楚眼前的人影,条件反射地跳起来,掉头就跑。可惜,大脑虽发出了指令,太过僵硬的身体却无法执行。她只站起了一半,膝盖已经发软,身子往后就倒。 花满城及时伸手,揽住她的腰,触及她纤瘦冰冷的身体,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俊颜瞬间铁青:“你搞什么?” 只不过二十天不见,居然把自己弄成这副德性? 第183章 盘问缘由 第183章盘问缘由 九狼想着花满城此去至少是一二个时辰,正要到车里打个盹,冷不丁听到衣袂带风之声,探出头一看,花满城抱着如玉已到了车前,唬得他急忙从车里跳了下来:“爷,这么快回来了?” 再一瞧,他手里多了个人,越发惊讶:“咦,这不是乔太医吗,她怎么跑到这来了?” “少废话,”花满城弯腰钻进马车,把如玉紧紧地抱在怀中,大掌握着她的,试图令她温暖起来,冲着九狼低叱一声:“赶紧过来替她把把脉。(手打小说)” 九狼躬着身子,探身进来扣着她的脉门,只觉她脉息紊乱,犹豫地抬起头看花满城一眼,期期艾艾地问:“爷……你到底怎么着她啦?” “胡说”花满城把眼一瞪,叱道。 她见了他的影子都想跑,他还能把她怎样? 九狼瘪瘪嘴,明显不信:“没什么大碍,只是身体虚弱,空腹加上失眠,情绪失控还受到强烈的刺激,所以晕过去了。” “这叫没大碍?”花满城眉一扬,脸黑如墨。 骨瘦如柴,身冷如冰,脸白如纸,气息微弱……脆弱得好象只需一根指头就可以把她压垮 “呃~”在他看来,的确没大碍呀。 又没伤筋动骨,又没得绝症,只要稍事休息,三餐正常,完全可以恢复嘛~ “该死的为什么不吃饭?为什么会失眠?为什么情绪失控,谁刺激了她?”花满城瞪着怀中的如玉,象困在笼中的兽,焦躁地发出一连串地低咒。 他不是已经如她所愿,退出她的生活,不再打扰她了吗? 她理该如释重负,活得明朗快活才对,为什么反而比被他纠缠时更痛苦,更憔悴,更让人牵肠挂肚了呢? “呃~”九狼眼观鼻鼻观心。 他哪里知道,应该去问小五才对吧?今天轮到他跟踪。话说回来,这家伙死到哪里去了,把他扔在这里挡煞? “滚出来”正想到这里,花满城忽地一声厉吼。 九狼吓得一个激灵,猛地挺直了身体:“卑职一直在,没躲” 却见风雪里,一个身影慢慢地显现,一步一步地挪了过来:“爷~你,你不是让我滚吗?” “小五”九狼跳起来,踹他一脚:“原来你没死呀?” “到底怎么回事?”花满城冷着脸,心中忐忑不安,以至声音都变了调。 他只想知道,她怎么会跑到岳宅来,徘徊在岳家墙下? 五狼被他一吓,提高了声音:“早上孙将军来过,在太医院门口拦着她说了一些话,隔得太远,没听得真切……” “早上?”花满城打断他,漆黑的眸子里隐隐有两簇火花在跳跃。 这么说,他并不是偶尔遇到,而是一直在跟踪如玉? 岂有此理,竟然把他的命令当做耳边风,背着他擅自去窥探如玉的生活? 五狼机灵灵打了个寒颤,看一眼九狼,很没义气的,非常理直气壮地把大家拉下水:“呃,不是我一个人。这些天,大家轮流去的。” 只是,他比较倒霉----偏偏在轮到他的这一天,乔太医出了事 “说下去”花满城忍住怒气,冷冷地喝叱。 “这都是三哥的主意”五狼毫不犹豫地出卖三狼,说完,又有些愧疚,嗫嚅着小小声补了一句:“不过,我也同意了~” “谁要你说这些了?”花满城怒吼。 “呃?”不是爷让他说的吗?怎么又发火? 五狼困惑地眨着眼,对主子的朝令夕改显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爷问你,乔太医今天到底出啥事了?”九狼本想置身事外,这时只得插言提醒。 “哦~”五狼眨巴一下眼睛,赶紧接着竹筒倒豆似地把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她从太医院出来时,天已快擦黑。也不知是跟人吵了嘴,还是挨了训,脸色很差。她没回家,直接去了枫树街见颜大夫。两人进了茶楼,卑职见楚临风在旁,没敢跟进去,不知他们父女俩说了些什么?反正,她出来时,脸也白了,眼也直了,象个没头苍蝇似地在街上乱走。我怕她出事,也不敢离开,一路跟到这里……后来的事,王爷都看到了~” 花满城心一沉,艰涩地问:“她是因为见了楚临风才变成这样的?” “他们父女好象都没看到楚临风。”五狼侧头回忆了一下,摇头:“姓楚的应该是无意间看到颜大夫,跟上来想打招呼,他当时的表情象是被雷劈了。” “这么说,”九狼小心翼翼地看一眼花满城,低声嘀咕一句,声音不高不低,刚好够他听到:“在此之前,乔太医并未向楚临风表明身份?” 五狼会意,立刻点头:“据我观察,是这样。” 跟王爷闹翻之后,乔太医并未如王爷所想,马上投入到楚临风的怀抱。 花满城按下满腹疑虑,瞪他一眼:“回府。” 如玉的性子,他还不了解? 如兰用她的名义嫁给了楚临风,她又怎么可能主动向楚临风表明身份,去夺走妹妹的幸福----即使,那份幸福,本来就应该属于她 但,不去见他,不向他表明身份,并不代表她的心里不想他。 把感情压在心里,默默地在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这样的情,更折磨人 “不给老夫人上坟了?”小五惊讶地问。 王爷特地赶过来,不就是为了这事?就算乔太医晕倒了,也没必要掉头就走,连老夫人都不顾了吧? “滚”花满城沉声喝叱。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九狼白他一眼,跳上车辕,清叱一声,赶着马车没入风雪。 这人也太没眼力了吧?王爷现在的注意力全都在乔太医的身上,哪还有心思给老夫人上坟,话家常? “喂~”五狼回过神,拔脚追了上来:“小九,你慢点,捎上我呀” “滚一边去”九狼一脚把他踢下车。 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府里哥几个通个气,傻不愣登地跟着她走了大半晚,害得乔太医现在成这副半死不活的德行,王爷没当场砍了他的脑袋就算好的,居然还想搭便车? 第184章 敞开心扉 第184章敞开心扉 花满城解下身上的大氅,包裹住如玉冰冷僵硬的身子,双手在她的肩背处不停揉搓,试图让她暖和起来。(手打小说) 试了盏茶时分未见效果,他果断放弃,伸掌抵在她的后心,将内力源源不断地输进去。直到她的身子渐渐放软,脸上有了一丝血色,怕她身子太弱,受不住,这才缓缓收了内力。 低着头,看着怀中病恹恹,骨瘦如柴的如玉,悔意排山倒海而来。 他真不该扔下她不管,哪怕她再恨他,再讨厌他,也该一如既往,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旁----至少,那时的她,是健康的,有活力的 “玉儿,玉儿,玉儿……”花满城干燥的嘴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耳际和颈侧,一遍遍地唤着她的名字,轻柔而细软,连在一起,如声声呢喃,更似一记绵长而悠远的叹息。 九狼第一次听到他用这种语气说话,惊骇之余,不自觉地感慨:三哥还真***的说对了----爷,是真的陷进去了。 马车在黎明时分驶回逍遥王府,不等马车停稳,花满城已抱着如玉跃了下来。 “爷,你回来了?”三狼惊讶地迎上来,嘴里跟花满城说话,眼睛望着九狼。 不是说去坟前给老夫人辞年,怎么把乔彦给带回来了? 九狼耸了耸肩,把马车赶到马厩。 说来话长,一时半刻哪说得清楚? 三狼无奈,只好认命地跟在花满城的身后:“出什么事了?” 花满城小心地把如玉放到床上,头也不抬,简洁地吩咐:“热水,快~” “是~”命令再怪异,三狼也不敢置啄,喏喏连声地去了。 没多久,热水送来,花满城摒退了左右,抱起如玉便要解她的衣裳,指尖被人拂开。 他微微一怔,如玉睁开眼睛,如受惊的小鹿般怯中带怒地看着他:“不要” 事实上,如九狼所言,如玉身体上并未受伤,精神上受到刺激,暂时晕厥过去,被马车一晃荡,半道上已经清醒过来。 只是,事到如今,她已不知该如何面对花满城?也不知要如何解释自己会深夜徘徊在岳家墙外? 她既没有勇气把全家人的生死置之度外,向他说出实情,接受他的审判;又无法昩着良心把过往的秘密埋在心底,假装一切都不曾发生,把所有的不幸归结在他的身上。 她只能继续装昏,被动地等待机会离开。 花满城是骄傲的,是狂妄的,更是冷漠狠毒的。 他的字典里,是不可能有“怜香惜玉”四个字的,在被她狠狠地践踏过自尊之后,怎么可能还对她伸出援手? 所以,他应该很快就会把她弃在路旁,扬长而去。 他的温柔完全不在她的料想之中。 他抱她抱得那么紧,却又那么小心翼翼,好象她是一件稀世的珍宝。 他的脸就贴在她的脸侧,说话的声音就在她的耳根旁,温热的气息,拂着她的发梢,却也仿佛拂着她的心脏。 忽然间,那颗濒临死亡,沉寂如一潭死水的心,又开始跳了起来。 她这才发现,以为早已遗忘的他,一直在她的心里,并没有消失。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那份蛰伏在心底,被深埋的情感被唤起。 她太累了,累到无力抗挣,无心阻止,累到竟然有些贪恋这份温暖…… 可,听到他竟然索要热水,用脚趾头也想得到接下来,他要做什么。如玉这才没法继续装晕下去,被迫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微愕之后,喜悦涌上心头,花满城弯起唇角,温柔地看着她。 “嗯~”如玉轻咳一声,极不自地地转过头,避开他灼热的视线。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把小九叫来给你把把脉?”花满城的目光急切地在她的身上逡巡,手却无措地举在半空。 看得出来,他很想触摸她,却忌惮着她的反应,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行为。 如玉眼里闪过一丝困惑,蜷起身子往床里缩了缩:“不用,我想回家。” 这不是她熟悉的花满城。 在她的面前,他一直都是冷漠的,倨傲的,居高临下的,为所欲为地掌控着一切----包括她的喜怒哀乐,却不让她窥到半点他的内心世界。 可是现在,他的眼里含了太多的感情,喜悦,怜爱,疼惜,懊恼……似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热烈而直白,浓烈得让她胆颤心惊。 “那不行”花满城一口否决。 如玉眼神一黯,紧崩的心弦却松了一松。 对呀,这才是她认识的花满城,专横霸道,蛮不讲理 花满城觑了她一眼,缓了语气,补上一句:“小九说你身体太过虚弱,必须多多休息,暂时不宜移动。” 如玉垂下眼帘,细声却固执地坚持:“我回去休息。” “小九若说可以,我一定放你回去。”花满城抿着唇,沉默了许久,勉强做出让步:“不过,现在绝不可能。” 说着话,他的手已握住她的:“瞧,你的手冷得象冰块听话,赶紧用热水泡一泡,身子暖和了,才会有力气。” 如玉挣了两下,没有挣开,白净如瓷的颊上飞起两团红晕:“放开我~” “不放~”花满城忽地心绪激动,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唇贴着她的耳际,用饱含着煎熬和相思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宣布:“从今以后,谁都休想让我再放开你” 即使这会让她恨他一辈子,即使,他会因此下地狱----他,也绝不放手 她从未见过如此情绪激烈而又热情奔放的花满城,直觉地认定,这又是他玩的花样和阴谋----象以往一样,无论过程怎样,都是以羞辱她,取乐他为最终目的。 如玉又惊又羞,一种无形的恐惧随着他的声音朝她袭卷而来。她情不自禁地躬起了身子,却早已无力挣扎,象只落入蛛网的折翼的蝴蝶,只能无助地,身不由己地瑟瑟发抖。 “玉儿,玉儿?”察觉到她的异样,花满城低头望向她,见她目光呆滞,形若枯槁,不觉慌了神:“好,你不喜欢我碰,那我就不碰你你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我只是想……” 这些陌生的,安慰的,道歉的话,艰难地从他的嘴里迸出来,起初断断续续,渐渐地开始流畅,最后,竟变得滔滔不绝,欲罢不能。 他轻轻地拥着她,眼里漾着心痛,眉间写着柔情,絮絮地诉说着自分手之后,他的心痛,他的后悔,他的反思,他的牵挂……以及,再见面之后,他的狂喜,他的内疚,他的不舍,他的痛定思痛…… 以往对任何人都紧紧关闭的心门,悄然的,一点一点地向她敞开,慢慢地带领着她一步一步走进这片从未让任何人触及的,他内心深处最隐秘,最脆弱的地方…… 第185章 醉酒闹事 第185章醉酒闹事 肆虐了一整天的暴风雪,似乎也筋疲力尽,渐渐地弱了下来。碎雪在空中扬成细粉,纷纷扬扬地洒下来。 “咣咣咣”撞击大门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静谧。 侍卫被惊动,操起大刀,从门房内奔了出来,一刀兜头砍了下去,竖起眉毛喝道:“谁吃了豹子胆,敢到逍遥王府撒野?” 却见一名锦衣男子,醉醺醺地站在门前,厚底官靴正踏在朱漆大门之上,踢得门板咣咣做响。 听到喝叱,他晃悠悠地转过身来,随手把大刀夺了过去,咣当扔在地上,怒冲冲地嚷道:“花满城呢?让他出来” “竟敢直呼王爷名讳,打出去”几名侍卫呦喝一声,一拥而上,长枪大刀七手八脚向他身上招呼过去。 谁知那锦衣男子,看似醉得不轻,身手却极敏捷,几个照面,已把四名守卫打得趴在地上,踹开大门,径直闯了进去:“花满城在哪?叫他来见我” 侍卫见势不妙,一边阻拦,一边飞奔入内。 三狼收到消息,很快出来查看,远远见到步履歪斜,一路冲进来的锦衣男子,不觉讶然低喃:“奇怪,他怎么来了?” 十狼脾气火爆,见他一连踢翻好几外侍卫,顿时火冒三丈,提起狼牙双棒,整个人化成一道青影,朝他扑了过去:“看打” 楚临风抬眼见了他,冷笑:“你不是我对手,快叫花满城出来” 六狼本不欲生事,想劝阻十狼,这时听到言词轻谩,哪里还忍得住?冷笑一声,拔出腰间判官笔:“六狼不才,想向王爷请教几招” 两狼左右夹击,把楚临风围在场中,一对狼牙棒,一双判官笔舞得密不透风,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三狼也想掂掂楚临风的斤两,嘴里假意喝止,脚下却并不上前:“小六,小八上门就是客,不得对王爷无礼” “呸”八狼打得兴起,冲地上吐了口唾沫:“他大清早上打上门来,若不给他点颜色,还当是咱们怕了他” “就是”六狼冷声道:“他若执贴求见,咱们就以礼相见;他既然杀上门来,那就没得客气” 说话间,另外几狼也闻声赶到,几人心意相通,默不吭声地袖手旁观。 楚临风喝得烂醉,步法却丝毫不乱,不但应付自如,竟还能分出心神与三狼说话:“你们几个一齐上,省得浪费老子的时间” “不要脸”八狼大怒,仗着边上都是自己人,竟全不采守势,狼牙棒舞得虎虎生风,场中顿时风雷声大作。 六狼与他配合默契,一对判官笔指东打西,见隙就进,见缝就钻,漫天寒光织成一张天网洒下,将楚临风全身要穴全部罩住。 “六弟,八弟,手下留情”三狼见事态紧急,怕伤了楚临风,不好收拾,急吼一声。 一轮急攻过后,六狼,八狼收手各退数尺,惊见场中竟是空无一人。 “咦,人呢?”五狼讶然低语。 “找我吗?”忽听一道男音由头顶传来。 大家循声望去,却见楚临风站在枫树顶上,身子随着树枝的摇摆而起伏。 周围数十人,上百只眼睛,竟无人看清他如鬼魅般的身影是如何逃出六狼和八狼那一片密如蛛网,从天而降的棒影与笔影? 他轻轻跃了下来,脸上挂着个浅浅的笑容:“我有话要说,叫花满城出来。” “对不起,”三狼定了定神,不卑不亢地答道:“主公此时不在府中,王爷不妨说明来意,等主公归来之后,卑职定当代为转答。” 话说到这个份上,若是平时,楚临风自然也就罢了。但此时他胸中涨着一股愤懑之气,又灌了一肚子酒,哪里还有理智? 当下冷笑一声,推开三狼直接往后堂冲:“滚” 一个字,犯了众怒。 十一狼最是阴险,解下腰间寒铁鞭,哗地一下抖得笔直,直点楚临风背心而去,在鞭将及身之时,才娇声喝道:“看打” 楚临风听到身后风响,避之已然不及,故技重施,身子原地拔起二丈多高,傲然喝道:“看在你是女人面上,且让你三鞭” “王爷好身手,再接奴家一招。”十一狼嘴里咯咯娇笑,手中寒铁鞭已向他拦腰扫了过去。 鞭风过处,沙飞石走。 唰唰唰,三鞭已过。 楚临风拔高之势力一转而变为凌空下击,从天而降,有如天神。手中短剑连挥,将十一狼周身十六道要穴通通纳在剑影之中。 十一狼不料他醉酒遇袭之下,犹有如此神威,心中一惊,双足急点,飞身疾退。 哪知楚临风如影附形,哧地一声轻响,左肩衣衫已被剑尖划过,皮开肉绽,血流如注。 九狼怕她吃亏,急急拈了数枚金钱镖在手,曲指间弹了出去,嘴里喝道:“十一妹,小心” “他自己找死,大伙别跟他客气,并肩子上”十一狼受了伤,恼羞成怒,不退反进,挥鞭喝叱。 雪地上洒下点点血迹,犹如红梅绽开。 群狼受激,嗷嗷叫着扑了上去,重新把楚临风围了起来,虽不致群殴,却也不肯教他走脱。 楚临风终归是喝多了酒,被冷风一吹,斗了这数十个回合之后,酒气上涌,身手渐渐不灵活,很快挨了八狼一棒,又被十一狼一鞭打得跌在地上。 众侍卫一涌而上,把他按在地上,拿网子兜住。 “花满城,你这个无胆匪类不要躲,有本事与我单打独斗”楚临风困在网中,犹在低声咒骂。 “老娘让你吼”十一狼从地上挖了块泥巴,狠狠塞进他的嘴里,犹不解气,抬腿又踢了他一脚。 五狼急忙把她拉住:“小妹,算了~” 楚临风蜷成一团,嘴巴又被堵住,没多久竟然睡着了。 九狼看着他,直蹙眉:“三哥,怎么办?” 即不能打又不能杀,捆着也不是办法,更不能任他在这里睡到自然醒,真是伤脑筋。 三狼微微一笑:“好办,哪来的回哪去~” 九狼眼睛一亮,抚掌笑道:“着呀,还是三哥有心计” 他叫人赶了辆马车过来,把楚临风塞进去,低声吩咐几句,侍卫心领神会,笑嘻嘻地走了。 马车穿街过巷,很快来到了靖边王府,在距王府半条街的拐角之处,掀开车帘,见四下无人,立刻把楚临风推了下去,驾着车扬长而去。 “哎呀,这不是靖边王吗?”路人好奇之下,靠过去,顿时慌做一团,有人把楚临风抱起来,又有人去王府报信。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楚临风终于被安顿在卧房呼呼大睡。 原本该是阖家团圆,幸福甜蜜的大年三十,因为楚临风的一夜未归而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阴影。 如兰守在床头,看着醉得如同烂泥的楚临风,心如刀割,泪似雨下。 他因谁而醉?彻夜未归,又去了哪里?为何弄得这一身狼狈? [奉献] 第186章 婉转赠玉 第186章婉转赠玉 清清浅浅的月亮显出来,朦朦胧胧,洒下飘渺的光华,月影婆娑,庭院的树木花草上笼着一层淡淡的轻纱。(手打小说) 明明暗暗,光影交错,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静谧充斥在天地之间。 呆呆地看着陌生的帐顶,如玉有一瞬间的恍惚,竟不知身在何处。 转头,一张放大的俊颜蓦地闯入眼帘----花满城?花满城 她一惊,浑身的肌肉不自觉地收缩了起来。 慌慌张张地低头,先检查了一遍衣着----她的官服,好端端地穿在身上,除了有些脏污,并无任何不妥。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脸上如火烧般滚烫而炙热----该死,在那种情况下,她居然可以在他的怀里安然入睡?什么时候,她的警惕心变得如此之低,在他的面前,竟然全不设防了? 他侧躺着,一只手枕在她的颈下,另一条手臂轻轻圈在她的腰上,神情放松,面对着她沉睡着。 不,这不是真的她必需在他醒来之前,从这种尴尬的局面里逃脱 如玉又羞又恼,按捺住狂跳的心脏,摒住了呼吸,轻轻地掰开他横在腰间的手,一点一点地把自己从他身下移出来。 刚要庆幸成功逃脱,谁知他轻松一个翻身,长臂一伸将她重新纳回怀中,一条长腿更是野蛮地横过被面,夹着她的双腿,半压在他身体下面,象是在无言的宣布着他的所有权。 他醒了,被逮到了 如玉脑中嗡嗡作响,整个人僵硬如化石。 在张皇失措地瞪了他数秒,确定他并未醒来后,她只得咬牙重新再来----可惜,她不敢用太大的力度,而想在不惊醒他的前提下,悄无声息地从他身下逃开,显然是不可能的。 在经历了数次失败,暗咒了他几千几百遍之后,她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他总要翻身的,就当身边是块石头,再忍一下下就行 她很快发现,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以前与他独处,不论她是何种状态,激烈的,愤怒的,痛苦的,伤心的,戒慎戒恐的……他永远是清醒的,冷漠的,高高在上,轻松地掌控着全局。 而现在,他安静地沉睡着,纯洁如初生的婴儿,全无防备地任她摆布。 他们之间,从来也不曾象今天这么安静而平和地相处过 两个人这么亲热地挤在一起,他的呼吸轻浅而平稳,极有规律地喷吐到她的脸上,暖暖的,竟奇异地抚平了她慌乱的心神,带给她安心的感觉。 他永远都梳得一丝不苟的黑发,此刻狂野地披散在枕上,与她的缠绕在一起,竟是那么的暧昧与亲密。 瞧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容,感觉到她与他之间的距离,从未象今天这般近。她心头微颤,有星星点点的火苗在心里跳跃着,慢慢地烧灼起来。 她忽然发现,长久以来,对这个强行闯进她的生活,蛮横破坏她的幸福,她生命中最初也是最后的一个男人,命中注定要亏欠负咎,纠葛缠绕一生的男人,她从来也不曾正眼瞧过。 她忍不住抬起眼,细细地打量着他----原来,撇开霸道冷酷的本性不谈,他竟然是个极为俊逸诱人的男子。 她的目光,怯怯的,悄悄的,缓缓的掠过他的发,他的眉,他的眼……犹豫了许久,终于悄然地停留在他轻抿的薄唇上。脑子里竟然不由自主地浮起他的吻----温柔的,热烈的,漏*点的,野蛮的…… 心头情绪波动得厉害,莫名的,她的身体开始发烫,头晕晕的,喉咙发干,心跳聚然加快。 她猝然按住狂跳的胸腔,却发现胸前多了一块玉佩,又惊又疑之际,正要把它摘下来瞧个仔细,手却被人握住。 “别摘~”霸道却不失温柔的男音在耳畔沉沉响起。 低低的两字,传到如玉的耳中,好比一个惊雷,震得她几乎四分五裂。 她被动而张惶地凝着他,眼波流转,慌乱而羞涩,嘴唇翕动,结结巴巴地问:“你,你醒了?” 花满城缓缓坐直身体,两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目不转睛地看了她良久,才低柔地叹息:“这是娘留给我唯一的遗物,你戴着,真好看~” 他本来以为,当她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不顾一切地从他的身边逃离----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然而,她太小心翼翼,全不是他想象中的愤怒绝然,倒似是做贼心虚。 这个发现,令他在绝望之余,又生出一线希望----或许,她对他不全是憎恨,还是有一点点喜欢? 虽然他早做了决定,不管她的态度如何,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放开她的手----然而,若能两情相悦,谁愿意相敬如冰? 如玉脸涨得血红,仓惶地垂下眼帘,双手死死地握着那块玉,心里别扭之极。 奇怪了,他娘的遗物,不留着自己保管,干嘛硬塞给她? “答应我~”花满城握紧了她的手,放柔了声音,低低地诱哄:“再怎么生我的气,也不要把玉摘下来,嗯?” 如玉慢慢地抬过头来看他,黑玉的眼里是满满的警惕和不信任。 为什么迟不给,早不给,偏在她发现了那篇陈年旧医案之后再给她?究竟是纯属巧合,还是有意而为? “以前种种,譬如昨日死。”花满城俊脸一红,低低地道。 如玉看着他,眼里渐渐升起困惑之色。 他,什么意思呀,怎么听着象是道歉? 但是,可能吗? 且不说他刚愎自大的性子,根本不可能觉得自己犯错;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知道自己错了,也只会将错就错,一路错到底,又岂是个肯低头认错之人? 花满城轻咳一声,神色僵硬地补充强调:“你可以继续讨厌我,恨我……只要,你不再嚷着离开……就行。” 他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去补偿之前带给她的伤害。 如玉眼里浮起复杂的情绪。 恨?也许曾经恨过,现在却不知是否还有资格继续恨他? 讨厌?她微微摇头。 害怕,不,应该是畏惧才对,那才是她对他真正的感觉。 每当他靠近,浑身的寒毛都会竖起来,就算身边有再多的人,也感觉象徒手面对世间最恐怖的恶魔,无助而惊惶。 尤其是现在,她发掘出了流失在时光中的秘密,知晓夺走属于他的一切,带给他今日的屈辱和磨难的一切根源,都来自于自己的父亲后,那种恐惧的心情,更是难以形容。 以他锱铢必较的性子,在明白真相的那一刻,等待颜家的必然是一场灭顶之灾守着他,就象守着一座活火山。 明知一旦暴发,就是毁天灭地,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一辈子,也许是下一秒,颤颤兢兢,如履薄冰。 她的沉默,看在花满城的眼里,被解读为“默认”。 心口蓦地一阵抽痛,尖锐的,象是有什么血肉被撕裂了一样----他本来以为自己早有心理准务,所以不论她说什么,他都能承受,都可以不在乎。 可是,他错了。 想象和现实的距离有多远,他的胸口就有多疼。 他沉默地看着她,眼里闪过太多的情绪,薄薄的唇瓣开阖了几次,竟然没有发出声音。 他想说放她走,却发现那比被她恨,被她讨厌更痛一千倍。 如玉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怯怯地道:“我,我要回去。” 她以为他必定会断然拒绝,哪知他只默了片刻,说:“好。” 如玉惊讶地抬起头看他,又看了眼窗外----月上中天,正是子夜时分。而她清楚地记得,到达逍遥王府之时,至少已是寅时。 这个发现,越发令她震骇,忍不住冲口而出:“我,睡了一天?” 她声音里的惊惶感染了他,他坐直了身体:“怎么,你跟伯父约好要一起吃团年饭吗?” 是他考虑不周,只想让她好好地休息,没想到她已找回亲人,大年夜自然是要与家人共度的。 这下好了,又添一桩罪状。 如玉瞪着他,半天,恨恨地迸出一句:“你,给我吃什么了?” 这一段时间,她的睡眠一直很糟糕,每次睡不到一个时辰,就会惊醒。可是,在他的怀里,她竟然安安心心地睡了近十个时辰? 这怎么可能他一定是故技重施,给她服了什么药物 花满城先是一怔,随即笑了:“饿了是吧?等会,我让他们弄点吃的送过来。” 她没有立刻说走,反而要吃东西,是不是在婉转暗示想要留下来? 如玉不说话,只狐疑地盯着他,竭力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 可,他的眼神温柔,漾着一点陌生的喜悦和宠溺,竟然找不到一丝她熟悉的狡黠和诡计得逞的得意。 花满城掀开被子,神态轻松地跳下地,快步走到门边,略提高了声音:“小九” “爷~”几乎是立刻,九狼的声音恭敬地响起。 “送点吃的来,记住,要清淡一点。”花满城淡淡地吩咐,声音里透着喜悦。 “呀~”如玉阻之不及,九狼已然应声去了。 眼下一团乱麻,又半夜三更,谁有心情跟他一起吃宵夜? 第187章 辞旧迎新 第187章辞旧迎新 九狼离去,房中重归安静,两人相对默然,尴尬顿生。 瞥到如玉官服下摆上的点点泥渍,花满城迟疑了许久,憋出一句:“要不……你先洗漱一下,换套干净衣服?” 如玉垂着头坐在床沿,双手摆在膝上,不安地绞扭着,闻声迅速抬起头来,一脸防备且惊惧地瞪着他:“不” “我,”发现这个建议容易引发歧义,花满城犹豫一下,艰难地解释:“我没别的意思……” 被捂干的衣服穿在身上,**的,总不是那么舒服,况且热水泡一下,有助于舒缓紧崩的情绪。 “我很好。”如玉冷冷地打断他。 “哦~”花满城碰了个软钉子,心中颇不是滋味,讪讪地踱到窗边:“雪停了~” 如玉没有吭声。 花满城自觉无趣,一时又找不到别的话题,再次陷入沉默。 僵持了片刻,如玉缓缓起身:“我回去了。” “等等,”花满城猝然转身,急急地道:“吃点东西再走。” “我不饿~”话没落音,腹间突然传来“咕噜”一声响,在这静谧的空间,竟是格外的清晰。 如玉大糗,捏紧了衣角,脸红得要滴出血来,死死地垂着头,恨不能地上突然裂个大洞钻进去。 花满城微微一笑,低醇如酒的声音象梦一样响起:“我饿了,就当是陪我,嗯?” 如玉狐疑地抬起头,不期然地撞上他漆黑幽亮的双眸。那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宠溺的神情,迷惑了她的心智,令她的心跳莫名地失了序。 “放心,”花满城心中气苦,冷冰冰地道:“菜里没毒。” 这可说不定,这种卑鄙的事情,你以前又不是没做过。 如玉瞪着他,眼里流露出不屑。 花满城被她瞧得有些心虚气短,不自在地撇过头去:“不吃拉倒”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俊逸的脸宠上抹上了一层极淡的抑郁,在烛光的掩映下,看上去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与悲凉。 如玉呼吸一窒,莫名其妙溜出一句:“有……水吗?” “呃?”花满城傻了。 话说出口,如玉立刻后悔了,懊恼地垂下头:“没有就算了~” 她发什么神经,居然对这个恶魔生出恻隐之心? “有,当然有”花满城回过神来,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桌旁,抄起茶壶就倒。情急之下,茶水溅出杯子,洒了一桌。 “铁观音,可能会有点苦,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杯子递到如玉的跟前,他气息有些不稳地低语。 如玉垂眸,看着杯中泛着的一圈圈涟漪,心中一动:莫非,他竟也是紧张的? 这么想着,鬼使神差地低头,就着他的手啜了一口。 那清甜甘冽,芬芳馥郁的香茗才一入口,这才发觉喉咙干涩,如同火烧。竟不知不觉一口气把那杯茶喝了个精光,仍意犹未足,轻舔了唇角。 花满城眼睛一亮,立刻又斟了一杯:“慢点,小心呛着。” 这一次,如玉不肯再就着他的手,接过杯子,双手捧着,慢慢地啜饮。 花满城也不坚持,退了一步,斜倚在床柱上,默默地凝着她,感觉她一举手一投足,都透着股说不出的娴雅,赏心悦目。 “笃笃”敲门声轻起,三狼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长列的丫头,七大碗八大碟,摆了满满一桌,室子里满是食物诱人的香气。 “这么多?”不说如玉,连花满城都吓了一跳。 “爷,今儿可是除夕呢。”三狼微微一笑,冲他欠身行了一礼,一挥手,领着一屋子人退得干干净净。 除夕。 辞旧迎新,一家团聚的日子。 一念及此,两个人都是心头一跳,花满城轻咳一声,故做镇定在踱到桌边:“坐~” 迟疑了片刻,如玉慢慢地走过去,拣了离他最远的地方,侧着身子坐了,红晕慢慢爬上双颊,似经了霜的枫叶,娇艳无比。 看着她似温婉的妻子,安静地坐在自己的身前,细小的战栗感从手指滚向胸口,花满城一时心跳如擂,生恐会做出不理智的行为,不敢再看,抓起筷子胡乱扒了一口饭到嘴里,鼓着腮帮含糊地叱道:“快吃吧。” 两个人各怀心事,未再交谈只言片语,如玉猜不透他突然变得冷漠的原因,食不知味,只浅尝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饱了?”花满城蹙起眉头,不悦地问。 如玉神色局促,捏着衣角,低低却坚决地重申:“我,要回去。” “小九,备车~”花满城看她一眼,抓起床头的大氅搭在臂间,走到门边。他心中气闷,步履急促,带着焦躁。 如玉怔了怔,追上去:“这么晚了,不必麻烦九爷,我自己……” “你也知道很晚了?”花满城忽地停步回头,没好气地喝叱。 深更半夜,一个女人居然想徒步穿过半个京城? 如玉猛地刹住脚步,讷讷地垂头看着脚尖。 若只是九狼,她也不致拒绝。只是见他拿了大氅在手,明显打算跟随,她怕到了那边,他赖着不走,这才出言婉拒。 这样曲折的心事,花满城竟然猜到,冷哼一声:“真当自己是国色天香呢?”他若想用强,她又岂奈他何?又何必多此一举,放她离去? 如玉红了脸,却安了心,慢慢地尾随在他身后,走到院中。房中温暖,迎面被霜风一吹,不觉机灵灵打了个寒颤。 花满城头也不回,大氅向后抛去:“披着。” 如玉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一团黑云已当头罩下,裹住她娇小的身子。 恰在此时,九狼赶着马车驶入院中,车还未停稳,花满城一低头,蹿了进去。 五狼紧走两步,把车辕上的踏马凳取下来,搁在地上:“乔大人,请。” “多谢五爷。”如玉道了声谢,上了车,见他大马金刀地端坐在中间,只得挑了离他最远,靠近车门的地方坐了。 花满城弯唇冷笑----他若真想对她怎样,莫说只是坐到门口,就是逃到天边也没用 如玉头皮一麻,垂眸,装没看到。 “驾~”一声清叱,马车启程。 出了王府,车速加快,地面上积雪盈尺,车身颠簸明显加剧。如玉咬着牙,双手死死地攀住车辕,保持身体的平衡。 花满城越瞧越生气,忽地伸手,扣住她的腕,用力一扯,将她扯入怀中,冷着嗓子道:“我身上长了刺么?” “啊~”如玉逸出低叫,下意识地推拒挣扎。 花满城憋了一肚子气,将她按在怀中,冷冷地道:“不想惹我生气,就老老实实地呆着别动” 如玉一呆,熟知他的脾气,唯恐真的惹恼他,做出惊世骇俗之事,倒也真不敢再挣扎,身子僵直如石块,任由他抱着。 好在,花满城并未再做出逾矩之态,两人一路维持着这种诡异而僵硬的姿势,直到九狼轻咦一声,将马车停下来。 “到了?”花满城问。 “不是,”九狼机警地跳下马车:“巷子里好象有个人,我过去瞧瞧。” 此刻寅时刚过,一路走来,街上行人绝迹,此人深宵不睡,徘徊在别人门口,行迹着实可疑。 “嗯,”花满城伸指,挑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别让他发现了。” “我省得。”九狼点了点头,悄然掩了上去。 不过片刻功夫,九狼折转,声音里带着惊奇:“是颜大夫,看样子,他等了大人一夜呢~” “颜怀珉?”花满城也是一惊,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如玉。 如玉心倏地一沉,不自在地垂下眼帘,避开他的视线:“我,我到了,两位请回去吧。” 花满城目送着如玉的身影,慢慢地走入小巷。 “回吧?”九狼握起马鞭请示。 花满城狐疑地蹙起眉,跃下马车:“在前面等,我去去就来。” 他以为她会飞奔着去见颜怀珉,看起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他有理由相信,若不是他杵在这里,如玉会选择掉头逃跑。 可是,为什么? 颜怀珉不停地在跺着脚,不时在手中呵着热气,羊皮袄子上的积雪被热气融化又被霜风冻成冰,一层又一层,厚厚地裹在身上,刀锋一样又冷又硬。 如玉远远地看着,又是心疼又是心酸,偏又无法释怀,脚下似坠了千斤重物,挪不开脚步。 树枝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啪嗒一声掉落下来,发出沉闷的声音,在静夜里传出很远很远。 如玉一惊,下意识地躲闪。 来不及了,颜怀珉已闻声回头,看到她,蹒跚地追了过来,颤着嗓子唤:“玉儿……是你吗?” 如玉终究硬不起心肠,只得背对着他,默不吭声。 “玉儿~”颜怀珉走过来,想去牵她的手,终究不敢,看着她又是焦灼又是安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爹”隔近了,发现他眉毛上都结了冰,脸上冻得又青又紫还皴裂着,如玉忍不住红了眼眶:“你究竟等了多久?” “嘿嘿,”颜怀珉温和地笑:“也没多久~” “怎么不到屋里等?”如玉又气又恨,紧紧地捏着大氅的带子,心思复杂。 颜怀珉有些局促地搓着手:“爹不冷,真的。” 她女扮男装跻身朝堂并不容易,稍有行差踏错就是灭顶之灾,他帮不上忙就算了,不能给她惹麻烦。 如玉岂会不知他的心思? “你,”颜怀珉的视线落到这件明显不合她身的华贵的大氅之上,犹豫着问了一声:“上哪去了?” 如玉推门而入,不答反问:“爹一晚不回,二娘该生气了吧?” 颜怀珉心神不定,往身后瞧了瞧,四周冥无人迹,放下心的同时,又微感失望:“今儿初一,你……回家好吗?” 如玉不吭声。 那个家,还有她的立足之地吗? “玉儿~”颜怀珉一脸求恕地看着她。 “再说吧~”如玉叹了口气,不忍直接拒绝。 “那,”颜怀珉深感失望:“时候不早,你歇着吧,爹回去了。” 如玉皱眉:“左右已迟了,不如进屋躺一会,等天亮了,雇乘轿子回去。” “不了,”颜怀珉摇头,不肯进院:“让人看见了不好,爹撑得住。” 如玉见他态度坚决,赌了气咣地一声关上门:“随便你” “玉儿,玉儿~”颜怀珉怔住,忙上前拍门,怕被颜伯颜婶听到,又不敢大声,唤了几句,见如玉始终不答应,只得叹一口气,缓缓离去:“爹走了,你多保重。” 如玉听得脚步声渐远,见他果然不肯进来,一阵气苦,靠着门流下泪来:“好,你走,都走了才干净” “小九,”花满城若有所思地望着颜怀珉佝偻的身影,吩咐:“你送他一程,顺便套套话,看看出了什么事?” 不对,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父女二人的态度氛围较之上回在王府相见有天壤之别,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嗯,回去把小五叫来,再细问一遍情况。必要的话,或许该亲自去拜访一下钱铮友?听说太医院里,如玉和他走得最近,宫中侍直,也大多与他搭档。搞不好,他能提供点线索? “是。”九狼心领神会,将马车赶过去:“颜大夫,好巧啊~” [奉献] 第188章 娇客到访 第188章娇客到访 夜幕初临,庭院的树木花草还没有褪完落日的余辉,有风儿拂过树梢,发出簌簌的声响,积雪碎屑似的纷纷扬扬地飘下来。(手打小说) 如玉坐在窗下,膝上摆着一本书,烛光摇曳,淡淡的药香飘浮在空中。 “大人,有客人来访。”颜婶轻敲房门后,推门而入,脸上表情很奇特。 如玉微仰起头看她,表情迷惘。 “有客人来了。” “客人?”如玉低喃着重复了一遍,偏头想了想,脸上不觉微微变了色。 花满城向来把这里当成自家后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从来也不曾着人通报,自然不会是他。 若是孙逐流,颜婶不会称为客人;楚临风绝不会主动登门,而爹……她拉都不肯进门,除了柳青娘之外,她还真想不出这位不速之客会是谁? “乔彦,你给我滚出来”颜婶还未来得及回话,一道矮小的身子随着稚嫩而蛮横的童音蹿到了她的跟前。 “田小公子?”如玉愕然地瞠圆了眼睛,却,悄悄松了口气。 她怎么得罪他啦?来势汹汹,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哼”田青龙鼓着腮帮气呼呼地瞪着她:“不然,你以为是谁?” “颜婶,拿点点心上来。”如玉定了定神,柔声吩咐。 “呸”田青龙朝地上啐了一口:“本公子没吃过点心吗?” “进来坐。”如玉笑了笑,侧身示意他进来。 “姓乔的,”田青龙却不肯进门,仰起粉妆玉琢的脸蛋看着她,劈头就问:“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姐,给句痛快话” “呃?”如玉愣住。 新年第一天,这是唱的哪一出? “快说”不给她思考的时间,田青龙恶狠狠地逼问。 “这~”如玉蹙起眉尖,显得左右为难。 田青龙极为不满,小嘴一张,叽哩呱啦数落了一大堆:“说实话,逐流哥哥比你强了一百倍我真不知道大姐到底看上你哪一点?酸不拉叽,扭扭捏捏,没半点男儿气概” 如玉好脾气地笑了:“田小公子教训得是。” “你还好意思笑?”田青龙气得跳起来。 他在骂她诶,居然还笑得出来?也太没脸没皮了吧 如玉被骂得很无辜,沉默了一会,问:“田小公子到这来,相爷知道吗?” 她本来想问田青梅是否知情?想了想,觉得不妥,临时改了口。 一句话,点醒了田青龙。他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极不耐烦地逼问:“你还没回我话呢,到底喜不喜欢我姐” “田小公子~”如玉神色尴尬。 “算了,别为难乔大人了~”一个羞怯的,象线一般微弱的声音细细地响起。 如玉骇了一跳,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门边,拉开门一瞧----门后站着一抹纤细的身影,一袭翠色鹤氅将她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只余一双黑如点漆的眼睛在暮色里,楚楚可怜。 见如玉探出身子,她立刻似受了惊的小兔掉头就走。 “田小姐?”如玉实在太过惊讶,忍不住脱口唤道。 直到此时,她才恍然明白,颜婶说有客人来访时,眼神为何会如此古怪 田青梅又是羞愧又是愤怒更多的是伤心,待要离去,偏又舍不得,双脚更是有自己的意识,牢牢地钉在原地,挪不动分毫。 如玉暗暗叹息,放柔了声音道:“田小姐,天寒地冻,院中风大,进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不必了~”田青梅心中酸苦,语中已带了哭音。 “哎呀”田青龙急得直跺脚:“大姐,你不是有好多话要跟乔大哥说吗?快进去,我给你们望风” “龙儿”田青梅羞臊之极,提高了声音喝叱。 “逐流哥哥的花轿就要上门了,你还害什么羞?”田青龙跑过去,死拖活拽地把她往这边推,老气横秋地教训:“错过了今天,可再没机会了到时后悔一辈子,我可不管” “有什么话,进来再说。”如玉心中有数,温言相劝。 “快去快去”田青龙把她推进门,咣当一声把门关上。 田青梅满面通红,手足无措地站在门边,可怜兮兮地瞅着如玉,眼泪不停地在眼眶中打转,摇摇欲坠。 “田小姐,请坐。” 田青梅轻咬唇瓣,并不吭声。 如玉低叹一声,暗暗做了决定,走过去牵了她的手。 田青梅不料她如此大胆,一惊,条件反射地把手缩了回去。 “田小姐,”如玉微微一笑,重又握住她的手,将她带到桌边,按在椅中坐下:“你勇敢,率直,活泼,聪明,我非常非常喜欢你。” 事实上,远不止是喜欢,还很羡慕。 有时候,她真希望,自己可以象她一样,坦诚地面对自己的感情,率直地说出心中的感觉,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幸福。 可惜,她就是她,永远也不可能变成田青梅。 “真,真的?”这话显然大出田青梅所料,她愕然地抬起头,粉面含羞,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如玉微微偏过头来看她,神色温柔:“我何必骗你?” “那~”田青梅咬了咬嘴唇,脸红得似要滴出血来,双手紧张地绞着衣带,那句“带我走,离开京城。”终究是不敢说出来。 “是的,我很喜欢你~”如玉叹了口气,执起她的手合在掌心,温柔地轻抚:“但是,我不能娶你。” 喜悦从眼中褪去,俏脸瞬间变得煞白:“因为孙逐流?” “逐流的确是个优秀的男子,他才华横溢,风趣幽默,最难得的是没有骄奢之气。”如玉眼光温和清润,平淡的语气里,不难听出隐隐的骄傲和信赖:“我相信,他绝不会辱没田小姐,一定可以带给小姐幸福……” “够了”田青梅又气又恼,尖声打断她,用力推开如玉,拎起裙摆往外冲:“不喜欢我就算了,何必虚词掩饰?” “乔某句句发自肺腑,绝无半字虚词矫饰。”如玉幽幽一叹:“若我身为男儿,蒙小姐垂青,闯刀山下火海也要娶小姐为妻~” “巧言令色~”田青梅不屑地撇唇,待意识到她说了什么,似被雷劈中,猛地一震,蓦地转过身来,错愕地瞪着如玉:“你,你说什么?” “你没听错~”如玉苦笑,摘下帽子,抽走束发的玉簪,任一头乌黑的长发披下来:“我,是一名女子。” “不,不,这不可能”田青梅不敢置信,往后退了两步,脚下一软,咣地一声靠在了门板上。 如玉神色镇定,熟练地挽起发,重新将簪子插入,再把帽子戴上:“戴罪之身,何敢欺瞒小姐?” 田青梅犹不肯信,眨着眼睛,弱弱地反驳:“我不信你没耳洞,胸也是平的。”她是军医军中那么多男人,她混在里面,怎么可能不被发觉?最重要的是,自己怎么可能爱上一个女子? 如玉不说话,只温婉沉静地瞧着她。 田青梅被她看得一阵臊热,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猛地站了起来,冲到她身前,不由分说就往她胸口摸去----触手绵软如絮,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如玉避之不及,被她摸个正着,登时俏脸血红,“呀”地一声低叫,忙不迭地拨开她的手。 “居然,”田青梅呆若木鸡,踉跄着退了一步:“真的是女人?” “对不起~”如玉又羞又怯,惭愧地垂下头。 “我,真是有眼无珠~”田青梅明白过来似的,羞愤得颤抖了起来,漂亮的脸上,显出震惊且愤怒的表情,直直地瞪着如玉,咬死了下唇:“你,就不怕我告发你?” “无所谓~”如玉轻声道:“我是真心喜欢田小姐,希望你和逐流可以幸福快乐一辈子。” 她这一生已注定得不到幸福,不能再因为她,让田青梅和孙逐流的生活蒙上阴影。 “你倒是很关心孙大哥。”田青梅冷笑。 如玉一惊,意识到不妥,涨红了脸强调:“孙将军并不知我是女儿身,他对我只有同袍之义~” 田青梅轻哼一声:“你不是他,怎知他心里怎么想?” 话虽这么说,脸上表情到底和缓了许多。 对着如玉,心思复杂而多变:既恨她的隐瞒,害自己错付一片芳心;又不得不感激她冒死对自己和盘托出真相。 事实上,她仅凭着一时的热血,鼓起勇气来找她,心中却殊无把握,对未来,更是全然没底。一方面不愿意委屈自己嫁不爱的男人,极力想争取爱情;另一方面,却也没有大胆到跟他私奔的地步。 所以,她这次来,与其说是要一个结果,倒不如说是来圆一个梦。 可是,她却敲碎了她少女怀春的美梦,让她回到现实中来。 生恐越描越黑,如玉不敢辩解,望着她,苦笑。 “龙儿,我们走”田青梅不再看她,拉开门走出去。 “这么快就走了?”田青龙跳起来。 田青梅不理他,低头疾走,眼底有泪痕一闪而过。 奇怪了,明明知道她是个女子,为何还这么心酸,这么心痛? “她怎么说?”田青龙狐疑地回头看一眼如玉,转过身迈着小短腿追上去问:“你打算怎么办?你们到底有没有商量出结果?” 如玉默默地站在院中,任暮色褪去,黑夜将她笼罩。 他们,会幸福的吧? 第189章 酒醉心明 第189章酒醉心明 正月初八。(手打小说) 天空蓝得仿佛一匹上好的丝绸,纯净得连一片云都没有。 这一天是左相田墨轩掌珠与恭亲王世子大喜之日。长安城里万人空巷,恭亲王府张灯结彩,京中权贵倾巢而出,齐集孙府,人声鼎沸,笑语喧哗。奴婢仆妇,厨工杂役,穿梭往来,忙得脚不点地。 如玉不喜欢热闹,挨到日暮时分才去道贺,见满堂宾客,个个非富即贵,却没几张相熟的面孔,转了一圈着实无趣得很,正想打道回府,突见一行数人迎面而来,为首的正是贤王,楚临风赦然在列。 被贤王看到,肯定又要周旋一番,可仓促间避之已然不及,于是身形一矮,蹲在了假山后面。 杂沓的脚步声逐渐接近,又慢慢远离,如玉松了一口气,直起腰正打算离开,肩上突然搭了一只手。 “啊”如玉冷不防受此一吓,失声惊嚷。 “出什么事了?”冷风飒然,楚临风去而复返,蓦然出现在两人身前。 岳瑾瑜吓得倒退两步,下意识地举高了双手:“不关我事~” “瑾瑜,你干的好事”岳弘文皱着眉,冷声责备。 “我看她蹲在角落,一时好奇才跟过来瞧瞧,哪知道她胆这么小……”岳瑾瑜抓抓耳朵,不服气地辩解。 “对不起~”如玉惊魂稍定,涨红了脸低声道歉。 “年轻人嘛,偶尔开个玩笑,无伤大雅。”贤王微微一笑,将尴尬化为无形:“喜宴马上就要开了,咱们入席吧~” “呃~”如玉心中焦急,站在原地不动,盘算着找个借口推托。 岳瑾瑜神经大条,手一抬,大刺刺地揽着如玉的肩:“走,今天不醉无归” “呀~”如玉闹个大红脸,偏偏岳瑾瑜牛高马大,挣了一下竟然没挣开。当着一众宾客的面,动作幅度也不敢太大,只得苦着脸,被他拖着走。 楚临风心细如尘,早看出如玉不愿与他碰面。但他却有一肚子话想跟如玉说,苦于一直找不到适当的机会,岳瑾瑜出面,自然是乐观其成,也不替她解围,微笑着紧随其后。 贤王,楚临风,岳弘文,这几个都有资格坐首席,如玉虽百般推辞,无奈贤王兴致高昂,只得勉强入了席。 小小新晋太医,竟与贤王同桌,虽是敬陪末座,亦已足够引人侧目。再加上,楚临风若有所思的视线,有意无意总是落在她的身上,更是令她如坐针毡。 如玉酒量差,勉强饮了二杯,已是面泛桃红。盘算着,得想个理由中途离场,否则定会被灌个烂醉。 楚临风忽地伸手,接过她手中的酒杯:“乔兄量浅,我代他饮吧。”说罢,也不等众人同意,仰头,将酒一饮而尽,亮出杯底。 “别……”如玉神色局促,怔怔地看着他。 岳弘文竖起挴指赞道:“都说临风仁侠宽厚,义薄云天,果然名不虚传~” “不行”岳瑾瑜一愣之后,站起来反对:“明明是乔兄输了,楚兄代罚,这是哪门子规矩?再说,这也不公平呀” 贤王笑道:“你若不服气,尽管找人代饮要不然,想办法把临风灌醉也成叽叽歪歪的算啥男子汉?” “好”岳瑾瑜气鼓了颊:“我倒要看你有多大的本事?” 楚临风微仰着头很笃定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子闪闪发亮:“奉陪到底~” 如玉心神不属,行酒令频频出错,楚临风来者不拒,酒到杯干,甘之如饴。岳瑾瑜虽习过些武,毕竟未在军营中混过,哪里比得楚临风的海量?凭着一股硬气,死撑了二个时辰,已是极限,终于呯地一声,伏在桌上烂醉如泥。 “倒也,倒也”楚临风眼望如玉,抚掌而笑。 “哈哈,”贤王开怀大笑:“临风好酒量,佩服,佩服” “瑾瑜,瑾瑜~没出息的东西”岳弘文心疼儿子,唤了几声,见没有动静,笑骂几句,便起身告辞:“致远,看来,我得先走一步了。” “子由兄慢走~”贤王拱手相送。 如玉乘机辞行:“时候不早,下官明天还得入宫侍直,先回去了。” “你等等,”贤王叫住她:“天气这么冷,晚上不好雇轿,我派辆马车送你。” “我自己可以回去~”如玉赶紧推辞。 楚临风乘着酒意,大着胆子道:“我也要回去,刚好可以顺路载她一程。” 贤王不疑有他,掀须而笑:“那好,乔贤侄就交给你,勿必将他安全送到家。” “不用了~”如玉骇了一跳,急急拒绝。 楚临风不由分说,拽了她就走:“跟我还客气?走吧” 如玉又急又慌,偏他喝了酒,力气奇大,任她如何也挣不脱,待要翻脸,又恐惹他起疑。这么一犹豫间,已被他带到了马车旁。 “请。”楚临风亲自挑起车帘。 如玉只得弯腰上了马车,挑了最里边的位置靠着车壁安静地坐了,打定了主意一路沉默到底。 自无意间得知如玉的身份之后,他一直在感情的泥淖中倍受煎熬,很想找机会跟她谈一次。现在,终于有机会与她独处,早已心潮汹涌,情怀激荡,一时间反而不知从何说起? 他很犹豫,不知用什么方式,才不会惊吓和伤害到她,并且不会使她因为羞惭和恐惧,从他的身旁逃离。 想了十几个开场白,都被他一一否决。眼见马车已渐近紫竹巷,再不说点什么,就要白白浪费掉千载难逢的机会,楚临风忽地灵光一闪,装着十分随意地道:“逐流那小子,居然娶到田小姐,还真有福气。” 今日是逐流大婚,且二人与他都不陌生,谈论这对新人,应该是个十分安全的话题,当不至引起她的反感。 果然,如玉虽未吭声,却缓缓地点了点头。 成功打破僵局,楚临风暗自一喜,神色越发自然起来:“我听说,你曾经救过田小姐一次?” 如玉愣了一下,含糊其辞:“我不过刚巧路过,也……谈不上救。” 事关田小姐闺誉,即便是楚临风面前,她也不愿意胡乱做答,惹人非议。 “施恩不忘报,真君子也。”楚临风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眸光炽热。 这个品貌兼优,秀外慧中的女子,曾经是他的未婚妻,在他身边长达一年,竟然会失之交臂? 如玉被他瞧得心一颤,下意识地垂下眼帘,不吭声了。 “王爷,乔府到了。”德武停了马车,恭声提醒。 “我到了,晚安~”如玉如蒙大赦,撩起官服下摆,匆匆跳下马车。 “等等~”楚临风紧随其后,贴着她站立。 “王爷,”如玉极不自在:“还有何吩咐?” “临风~” “呃?”如玉愣住。 楚临风苦笑,心底不是没有遗憾:“经历了两次生死劫难,难道我还不够资格做你的朋友吗?” 明知道就算是为了如兰,她也不得不在两人之间竖起高墙,他仍然掩不住心底浓浓的失望。 如玉一震,偏过头去,硬起心肠:“王爷言重了,乔彦不敢高攀。” “高攀?”一直隐忍的怨怼被这两个字勾出,楚临风忽然失了控制,冷声嘲讽:“在你心里,高攀的那个,其实是我吧?” 他就如此不值得她信赖?情愿以女子之身混迹军营,甚至宁肯面对花满城的百般羞辱,也不愿意对他和盘托出真相,求得帮助? 在长达一年的时间里,她哪怕是给过他一次暗示……或许,他们之间也不至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什么意思?”如玉蹙眉。 “你想瞒我到什么时候?”楚临风冷声反诘。 如玉心中咯噔一响,强笑道:“王爷醉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醉?”楚临风逼近一步,双目灼灼地盯着她:“我倒情愿是醉了奇怪的是,怎么喝也喝不醉。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经过了最初的震惊,愤怒,痛苦,悲伤……等等错综复杂的感情之后,他发现,最后剩下的,充斥他心灵的,满满的全是她 凄苦的,哀怨的,忧郁的,烦恼的……他惊讶地发现,不论他怎么回忆,如玉竟然没有一刻是开心的,快乐的 于是,更多的怜惜和心痛,更多的悔恨和不舍,更多的自责和愤怒满满地包围了他,涨满了他,搅得他食不知味,睡不安寝。 解铃还需系铃人,唯有找到她,解开他们之间的心结,他才有可能找回属于自己的平静。 “王爷请慢走~”如玉心慌意乱,不敢看他,欠身行了一礼,径直去推门。 手,忽地被人攥住。 如玉抬头,对上一双令人心悸的黑眸。 楚临风紧紧地盯着她,不容她有丝毫闪避退让的机会,低醇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地道:“你才是玉儿,对不对?” 如玉脸色蓦地发白,在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什么也看不到,就这么跌落进他漆黑的眼眸中。她的手在发抖,却下意识地攥得更紧----她必需要抓住点什么,否则,她会崩溃 楚临风满是怜惜地反握着她,粗糙的厚茧按在她柔滑细腻的掌心,轻轻摩挲,温柔似水地道:“玉儿,我们谈谈~” 一声玉儿,点醒了僵硬如石头的如玉。 “不你认错人了”她惊叫着跳了起来,推开他,逃进了院子,冲进房,咣当一声把门栓得死死的。 “玉儿,玉儿”楚临风追到院中,唤了两声,见厢房的灯光亮起来,心知吵醒了颜伯颜婶,已无法再谈下去,只得立在门外低叹:“好,我先回去,等你平静下来,我们再找时间好好谈谈。” 他满怀惆怅,抱憾而去。 在马车离开之后,如兰从暗处走了出来,用满是仇恨的目光冷冷地瞪着那扇紧闭的门扉,双拳在身侧握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那次醉酒之后,楚临风一声不吭搬到了书房,两个人莫名其妙陷入冷战,彼此关系迅速降到婚后的冰点。 她就猜到,临风的反常,如玉绝脱不了干系 缠了颜怀珉几天,终于问到如玉的地址,本来想过来探探她的口风,顺便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谁想到竟然会看到这么不堪的一幕? 果然,如玉到底还是忍耐不住,跟临风吐露了自己的身份 那声声“玉儿”似一颗颗钉子,深深刺入她的心脏,戳得她鲜血漓淋 她花了多少心血,做了多大的牺牲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如玉夺走原本属于她的幸福? 不,她绝不会坐以待毙,将王妃之位拱手让人就算,那个人是她的姐姐,那也不行 第190章 两害相权 第190章两害相权 听得脚步声渐渐远离,如玉只觉浑身虚软,靠着门扉滑坐到地上,发抖。(手打小说) 纸,终归是没能包住火。 东窗事发了,她该怎么办? 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一年的军队生涯,也足以让她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任何困境----直到面对楚临风,才发现,其实她还没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去承担即将发生的一切。 她不知道要如何向他解释,亦不知他想要什么答案,更不知道随着真相的揭穿,这件事会给颜家带来怎样严重的后果? “笃笃”急促而粗鲁的拍门声,在静谧的深夜格外的令人心惊肉跳。 如玉掩着唇,近乎惊恐地瞪着门板。 “我知道你没睡,开门”如兰涨红了脸,把门拍得呯呯响。 如玉几疑幻听,猛地拉开了房门。 长廊上,一抹纤细的身影裹在厚厚的狐裘里,瓜子脸,柳叶眉,杏眼圆睁,满面怒气,不是如兰是谁? “兰子”如玉又惊又喜,伸手去拉她:“外面冷,快进来……” 经过那日的争执之后,她本以为,如兰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竟会深夜来访 如兰紧抿着唇,一声不吭,上来就是一巴掌。 “啪”清脆的掌声,伴着火辣辣的痛感,瞬间将如玉的热情浇熄。 她抚着脸,愕然张大了嘴巴,怔怔地盯着眼前盛气凌人的贵妇。 她做错了什么? “真卑鄙”如兰神色鄙夷,一脸轻蔑地骂道:“深夜私会临风,就是你对待最疼爱的妹妹的方式?这样,你还敢说从未想过要夺走我的幸福?” 如玉一惊,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她看到了? “被我抓到,没话说了?”看在如兰的眼里,更是铁证如山,她双目赤红,发了疯似地扑上去,又抓又咬又踢:“贱人继续装呀怎么不装了?不是说对王妃头衔不感兴趣?不是说绝不会跟我抢……” “兰子,你误会了……”如兰回过神来,讷讷地辩解。 如兰惨笑:“误会什么?我亲眼看到,亲耳听到,难道还会有假?” 只要想到两个人站在廊下执手相看泪眼的那一幕,她就妒忌得发疯成亲这么久,临风从未在她的面前,展现如此温情脉脉的一面 明明是姐妹,凭什么她费尽心思也得不到的东西,如玉总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拥有?她不甘心,不甘心 “大人,”颜婶本不欲掺和进来,这时见情况诡异,才不得不硬着头皮掌着灯走了过来:“谁来了?” 如玉下意识地往前一站,将如兰挡在身后:“一个远房亲戚……” 颜婶还未老糊涂到被这话糊弄过去,但她人老成精,并不揭穿,躬了身行了一礼,恭敬地笑道:“你们坐会,我这就奉茶。” 哪有亲戚半夜登门,把主人揍得鼻青脸肿的?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女眷,这就更透着诡异了。 乔彦温文尔雅,平日更是深居简出,怎会招惹到这种市井泼辣女子? 如玉急急阻止:“我自己来,时候不早了,你去睡吧。” “要的~”颜婶瞥一眼躲在如玉身后的影子,淡淡一笑:“人老了,没那么多觉。”说罢,转身离去。 “你等着”如兰冷哼一声,怒冲冲地拨开如玉,扬长而去。 “兰……”如玉追到门边,顾忌着颜婶,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登上软轿,消失在夜幕之中。 身后有轻微的足音响起,她转身,颜婶端着托盘,略带点同情的看着她:“客人走了?” 如玉胡乱应了一句,有气无力地回到房中,一头倒进床铺。 乱了,一切都乱了 如兰对她的误会已然根深蒂固,要怎么做,才能解开她心底的结? --------------------白衣的分割线-------------------- “不好吃?”花满城盯着如玉,若有所思。 她咬着筷子,秀气的眉毛紧蹙着,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至少有一盏茶的时间。 “啊?”如玉抬头,一脸茫然。 这段里子,她一直如履薄冰,既害怕楚临风半路杀出找她谈话;又担心如兰会再次找上门来与她理论。 她当然想跟楚临风了结一切,划清界线。无奈当初欠着楚家的一千两聘金,如今还差一截。 太医的俸禄有限,很难在短期内凑够缺口。当初她撂下大话,要凭自己的力量,归还聘礼,如今岂能厚着脸皮回颜家向颜怀珉讨要? “有心事?”花满城很想装得漫不经心,终究还是按捺不住。 他有点后悔,不该信守诚诺,果然不再派人盯她的梢----否则,也不会陷入今天这种一筹莫展的尴尬局面:她人在他面前,心却不知飞到哪里? 事实上,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走神,而且最近越来越频繁。 以往对于他的邀约或是不请自来,她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推脱,逃避;虽然不论她怎么逃,最后一定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最近,她的态度发生了转变----不能说期盼,至少是默认。刚开始,他当然很高兴,很开心。以为精诚所致,金石为开,她终于被他感动,总算敞开心扉,渐渐接受这份感情。 然而相处下来,却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他明显感觉出她的神经高度紧张,时刻处在极度不安和焦虑之中。他的出现,更象是给了她一个盾牌----借以逃避更大的危险。 换言之,如玉之所以选择跟他在一起,并非出于情感上的需求,而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之意。 得出这个结论,他不是不窝火。 然而转念一想,至少在如玉的心中,他不是最可怕的,他还有利用价值,相对于另一种危险,他甚至是安全的。于是,那一点点不满和恼怒褪去。 他开始静下心来思考,如何利用她这种心态,为两人创造更多的机会,化被动为主动,转劣势为优势。 然而在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如玉的情绪并没有缓解,她也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在有意无意间透露她的想法,间接向他寻求帮助。 她对他守口如瓶,在他面前只字不提她的烦恼。 侧面打听了一下,得到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她在四处打听赚钱的方法,似乎要筹措一笔银子。 可据他的了解,颜家并没有遇到突发状况----就算有,有楚临风这个正牌的王爷女婿在,也轮不到她着急上火。如玉对物质上的需求一向不高,入京半年,她甚至连一条手帕都不曾买过。 那么,问题来了:她要银子何用? 思来想去,答案都只有一个:她要离京离开他,走得远远的,永远不再回来,彻底从他的生活里消失 没有他的允许,她哪里也别想去 “不是~”如玉默了片刻,索性放下碗筷,起身离席:“今天轮到我入宫侍直,再不走就晚了。” 花满城袖起双手,眼角的肌肉轻轻地抽搐着,冷冷从鼻腔中挤出一个单音:“哼~” 挑起他的怒火之后,她以为躲到宫里就万事大吉? 第191章 暗渡陈仓 第191章暗渡陈仓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手打小说)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萧声动,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为庆边关平定,四海升平,皇帝大赦天下,自正月初十日起,到十七,设灯市七天,与民同乐。 整条御街,绵亘十余里,张设灯彩,结撰楼阁。从神武门一直到万寿宫,剪彩为花,铺满卷屋,莲台华灯,交相辉映。戏台几乎是每隔数十丈便搭建一个。轻歌曼舞,霓裳羽衣,赏心悦目,热闹非凡。 元宵佳节当日,更是在御花园中设元宵宴,席开数百,京中权贵皆被邀请入宫,吃元宵,赏花灯。 紫禁城中万灯燃放,漱玉湖畔人潮涌动,好一派繁华热闹,太平盛世之景象。 “宫里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钱铮友端着茶杯站在窗前,悠闲地眺望着漱玉湖。 如玉心不在焉:“嗯。” “吃元宵了吗?”钱铮友想了想,问。 他孤身在京,身边没个人照顾,多半忽略了。 “元宵?” 钱铮友笑着摇了摇头:“我就猜到是这样,一年一次,就算是应应景,也应该吃一碗。” 如玉不答,怔怔出神。 细一回想,早餐桌上确实有元宵,而且不止一个品种原来今天竟是元宵节,难怪他一大早就跑来烦她…… “太医,太医~”尖锐的嗓子伴着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如玉望向门外,见来的是位小太监,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 “小海子,你怎么来了?”钱铮友认出来人,眼中满是惊讶。 “奴才给钱大人请安~”小海子朝他行了一礼,眼睛却望着如玉:“娘娘不太舒服……” “我这就去。”钱铮友放下茶杯,赶紧去提药箱。 “娘娘的意思……”小海子迟疑一下,道:“是想让乔太医过去。” “啊?”钱铮友怔住。 如玉有些不好意思,忙道:“钱大人医术比下官高明十倍……” “我知道,”小海子打断她,一双眼睛不停地在如玉身上绕:“可我们娘娘说了,就想让乔太医治。” 如玉尴尬了,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不动。 还是钱铮友圆滑,很快掩饰好情绪,主动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去吧,仔细点,千万不可出差错。” “哦。”如玉提了药箱,垂着头跟在小海子的身后出了门,一路穿廊过榭,很快来到一处宫墙外。 如玉下意识地抬头,却见门扉上一块黑底描金的匾额,赦然写着“坤宁宫”三个大字。 她吓了一跳,这才明白当小海子指名要她时,钱铮友眼中一闪而过的难堪究竟是因何而来? 奇怪的是,娘娘为何偏偏点名要她来? “走啊~”见她没有跟上来,小海子回过头催促。 “是~”如玉只得按住心中的不安,小心翼翼地随着他走了进去。 “玉秀姐姐,乔太医来了。”小海子停在园中,朝站在廊下的宫女行了一礼,指着如玉笑道。 玉秀看一眼如玉:“大人,请随奴婢来。” 如玉赶紧跟着她走了进去,在起居室外停下,玉秀禀道:“娘娘,乔大人到了。” “叫他进来。”从锦帘内传出一道温婉的女声。 “微臣乔彦,参见娘娘。”如玉低着头,进门先叩头行礼。 李皇后斜躺在锦榻之上,身后站着两名宫女,正在替她揉着肩膀,扫了她一眼,淡淡地道:“起来说话。” “听说娘娘yu体违和……” “本宫觉得心口发闷,没什么胃口,你给瞧瞧究竟是什么原因?”李皇后打断她,漫不经心地道。 “是。”如玉应了一声,趋前两步,把药箱置于锦凳之上,拿出软枕,恭敬地道:“请借娘娘玉腕一观。” 宫女接过她手中软枕,轻轻搁在桌上,李皇后并不把手放在枕上,却瞧着那只软枕:“这图样倒挺别致,哪买的?” 如玉面上一红,低声答:“不是买的,是……舍妹亲手绣的。” “是吗?卿家还有哪些家人?”李皇后挑起眉峰,饶有趣味地追问。 “家父,家慈,还有舍妹,都在肃州战乱时失散了。”如玉一惊,忙拿话搪塞。 李皇后瞟她一眼,把袖子微微一抬,露出一截皓腕,轻轻地放在软枕之上:“乔大人,请吧。” 如玉欠着身,在凳上坐下,伸指搭上她的脉门,凝神细诊了一回,不觉蹙起了眉尖。 怪了,她的脉象十分平稳,啥毛病都没有呀宫里的女人怎么了,平白无故的,干嘛都喜欢装病呢? 李皇后见她不吭声,嘲讽地弯起了唇:“有什么问题吗?” “娘娘yu体康健,神清气爽,器质上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如玉想了想,小心地斟酌用词:“胃口不佳可能由情绪或天气等原因引起,微臣建议,娘娘不妨尝试用一些酸甜开胃的小吃,或者喝些清淡的粥类。” “是吗?”李皇后微微一笑,缓了面容:“本宫一时也想不起,不如卿家给本宫推荐几件小吃?” “呃?”如玉愣了一下,道:“微臣不知娘娘口味,恐怕……” 说到膳食,御膳房庖长才是专家,哪里轮到她多嘴? “无妨,”李皇后摇了摇手:“就按卿家的喜好,随意推荐几样就是。” “是~”如玉无奈,只得凝神思索了一下,提笔疾书:“胡萝卜鸭肉粥,腌仔姜,皮蛋拌豆腐……胡萝卜味甘性平,鸭肉大补虚劳,消热去燥,养胃健脾;仔姜微辛辣,去毒健胃,化痰生津……” 不一会功夫,她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张,共计十道粥品,二十样开胃小菜,并且一一解说明白。 末了,如玉停下笔,略带点惶恐地看着她:“不知这些,娘娘是否满意?” “看不出来~”李皇后拿起药膳单子扫了一眼,抬起眼来看她:“乔爱卿年纪轻轻,对药膳倒颇有研究。” 如玉滴汗:“臣惭愧。” 事实上,她哪里懂得这些?全托花满城的福,这段日子她的餐桌品种齐全,花样繁复,耳濡目染之下,总算依稀有些印象。否则,仓促之间她还真不知道要写些什么? “辛苦了。”李皇后将单子放下,淡淡地道:“玉秀,看赏。” “是~”玉秀早有准备,拿出一个红包笑盈盈地递了过来。 “呃?”事情急转直下,如玉不禁愣在当场。 “愣着干嘛,还不谢恩?”玉秀白她一眼,小声提醒。 “谢娘娘恩典。”如玉回过神,急忙接过红包,叩头谢恩。 “下去吧,本宫也乏了。” “微臣告退。”如玉一头雾水,躬身退出起居室。 小海子领着她出了坤宁宫:“乔大人慢走,奴才不送了。” “多谢公公。”如玉一脸茫然,转身回了公所。 坤宁宫中,李皇后见如玉离去,轻叱一声:“还不出来?” 孙逐流笑嘻嘻地从里间踱了出来,远远地就作了一揖:“多谢娘娘。” 李皇后嗔道:“没见过你这种,上赶着给人送银子,还不肯露面的” “嘿嘿,”孙逐流凑过去,讨好地捏着她的肩:“侄儿若明着相送,她定然坚拒不收。既然明修栈道不成,侄儿当然只能暗渡陈仓了。” “除了长相俊秀,本宫瞧了半天,也没看出她哪里好?”李皇后疑惑了。 逐流心高气傲,行事从来都只凭兴趣,不管别人感受,几曾这般设身处地地替人考虑过? 孙逐流眼望窗外,嘴里胡乱扯:“咦,娘娘的眼睛有问题吗?这么优秀的青年才俊站在面前,竟然没看出来?” 如玉呀如玉,哪怕是用这样的方式,他也想在背后默默地呵护她,替她分忧。 希望这些银子可以帮到她,不再整日愁眉不展 “死小子让你贫嘴” “娘娘饶命,侄儿不敢了……”孙逐流抱头鼠蹿,坤宁宫里笑闹声一片。 第192章 情难自禁 第192章情难自禁 离开坤宁宫,如玉越想越觉得奇怪,脚下也越走越慢,最后索性停了下来。(手打小说) 这趟坤宁宫之行,怎么想都觉得象做梦一样----平白无故把她叫去,没有找碴,竟然打赏? 她左右张望一下,见四处无人,忍不住把红包拿出来,就着走廊下的灯光拆开一瞧,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乖乖一千两” 不过写了一张药膳,竟然赏了她千两纹银?足足可抵她三年的俸禄了 糟糕,一定是放错了得送回去 如玉不假思索,掉头就走,走了一段,忽地醒悟,复又折返回来,嘀咕:“不对呀,人家是皇后,已经出了手的东西,哪可能还会收回去。即便真的错了,也只能将错就错了” 那么,她岂非得了一笔意外之财,可解燃眉之急? 这么一想,连日晦涩沉重的心情突然一扫而光,忍不住把银票送到唇边亲吻一下,眯起眼睛笑了。 真好,她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到楚临风的面前,理直气壮地与他划清界线;向如兰证明,她绝不会觊觎她的荣华,更不可能抢走属于她的幸福了 “啧啧~”低醇的男音蓦然响起,带着明显的讥刺。 “谁?”如玉吃了一惊,迅速将手背到身后。 冷风飒然,如玉眼前一花,已被人握住了手腕,推搡着踉跄后退数步,贴墙而立。 高大的身影逼过来,一双冒着火的熟悉的星眸紧紧地盯着她,声音里是不可错辩的嘲讽和怒意:“人前装出一副视钱财如粪土的清高模样,背后却是这般见钱眼开的嘴脸” “胡说什么呢?”如玉恼了,高悬的心却悄悄放下。 还好是他,若被别人瞧到她忘形的样子,这脸可就丢大了 “我胡说?”花满城将她的手腕推高过头顶压在墙上,轻松地从她手中取走银票,二根手指夹着,在她颊上刮了刮:“难道我眼睛花了,这并不是银票?” “你管不着”如玉将头一偏,倔强地还嘴。 “管不着?”花满城眼里迸出火花,退后两步,把手中银票往走廊下的大红灯笼上一递,做势欲烧:“这样,也管不着?” “还给我”如玉骇然低叫,扑过去抢夺。 “说,”花满城一只手举高,另一只手轻松地将她拂开,眸光冰冷:“你要银子干嘛?” “不关你的事”不是每次都这么好运,丢了这一千两,短时间里她哪有能力凑够聘金? “好”花满城又妒又恨,忽地一扬手,银票咻地飞上了屋顶。 “你疯了?”如玉急得跳起来:“这可是一千两,赶紧拿下来” “关我什么事?”花满城负手而立,态度傲慢。 一千两?她干啥好事了,皇后要赏她一千两?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是姓孙的小子在背后搞的鬼也只有她这种傻蛋,傻乎乎的,还以为真的天上掉馅饼 呸姓孙的自己得不到,就使烂招,想釜底抽薪,挖他的墙角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她就别想拿着别的男人的银子逍遥快活 “你”如玉握紧了拳,气得声音都在抖。 “那么舍不得,不如自己爬上去呀。”花满城双手环胸,冷声揶揄。 如玉瞪他一眼,掉头就走:了不起三条腿的蛤蟆难找,偌大一个皇宫,会轻功的男人还怕没有? “你去哪?”花满城笑容倏地隐去,闪身拦住她的去路。 真当他没脾气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限? “王爷不肯纡尊降贵,下官就去找人。”实在不行,她爬也要爬上去 “那银子对你真的这么重要?”花满城变了脸。 “我不知道一千两在王爷的眼里是什么,”如玉冷着脸,低低地,一字一句地道:“可它在我的眼里,比性命还重要” 有了它,她才有可能找回失去的尊严;有了它,她才有机会求得如兰的谅解;有了它,已经破碎的亲情才有可能被修复…… “好,很好,非常好”花满城眼里闪过暴戾的火光,一连说了三个好,脚尖轻点,倏然往返,手里已捏着那一千两银票站在她面前。 他嘴角噙着冷酷的微笑,慢慢地一撕两半,再撕,再撕,再撕…… 看着眼前飘舞的碎屑,如玉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你混蛋” “哼”花满城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如玉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冲上去从身后抱住他的腰:“不准走,还我银子” 花满城一震,脚下再挪不动分毫,僵直着身子呆呆地立在原地,任她推打。 “混蛋,你还我银子,还我,还我~”如玉情绪激动,撕扯着他的锦袍,嘶声咒骂。 两人的争执,终是引来的附近的侍卫。花满城听得脚步声逼近,急忙掩住她的嘴,将她拽到假山后躲藏:“嘘有人来了~” “我不,唔唔……”如玉拼命挣扎,怎么也挣不脱他的制锢,情急之下张嘴咬住他的手掌。 花满城闷哼一声,忍住痛,贴着她耳朵低声警告:“想清楚,被人看到,麻烦的可是你,本王没有半点损失” 他巴不得两人的关系召告天下,好向所有觊觎她的男人宣告他的所有权 如玉一呆,猛地松了口。 两个人挤在假山后,直到脚步声离去,才慢慢地从暗影中走了出来。 如玉一声不吭,低头疾走。 “好了~”花满城忆起来意,按捺住脾气追上去,却在乍然看到她眼中含着的泪光时,愣住了:“你,哭了?” 她,真有那么恨他? 如玉抬袖,匆匆抹一把眼泪,哽着声:“走开” “偏不走~”他忽地伸手,将她拽入怀中,低头狠狠地堵住了她的唇。 好,她要恨,就让她恨好了只要她不离开,只要能一辈子守着她,就算是恨也认了 “呜呜……”如玉又羞又气,扭动着身子拼命挣扎,拳头雨点似的落在他的头,肩,背上…… 他一只手随手一捞,已轻松地握住了她一双胡乱舞动的拳头,将她的手高举到头顶,施展男性先天的优势,把她紧紧地抵在墙上。 急切的吻如狂风暴雨般袭卷而来,毫不温柔地啃咬,**。霸道而狂猛,强烈而炙热。象是抵死的缠绵,倾吐着绝望的爱恋…… “放弃吧”良久,他才轻喘着气,放开了她。黑眸黯沉,语音坚定:“我才不管你是不是真的爱上了他我是绝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因为我不许你乘早死了这条心” 如玉被他吻得几近窒息,呼吸急促,胸膛剧烈地起伏。心中又羞又气,却又夹了丝隐隐约约的甜蜜。 她涨红了脸反诘:“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不许?” 花满城凛着容,神情冰冷,眼里含着悲伤,语气却分外强硬地道:“就凭,我是你的男人” 如玉很想挺起胸膛,大声驳斥他。 可是,他眼中的那份痛楚与悲愤却深深地震憾了她。她被他的悲伤吓住了,震慑了。他的表情脆弱得不堪一击。仿佛,只要轻轻一触就会倒下。 她张了张嘴,却吐不出半个字,只能看着他的脸一寸寸地逼近,碾转亲吻,抵死缠绵。 “啊呀”惊呼声起。 两个人受到惊吓,蓦然分开,花满城回过头,沉声喝斥:“什么人?” 走廊那头,只见一个黑影慌慌张张地掉头就跑。 花满城想要追赶,瞥一眼面色惨白的如玉,改了主意,握着她的肩,柔声道:“不要怕……” 如玉猛地跳起来,推开他,仓惶逃离了现场。 完了,她没脸见人了 第193章 流言蜚语 第193章流言蜚语 如兰神色局促地呆站着,身边的女子环肥艳瘦,年纪从十几岁到几十岁不等,唯一相同的是,她们个个珠环翠绕,贵气逼人。(手打小说) 这是她第一次进宫,更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地加入到皇室贵胄的活动之中。她本来以为,这种前所未有的荣耀足够她热血沸腾好多年。然而,现实远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美好和愉悦。 身边没有一张熟面孔,她们谈论的话题她插不上嘴,讨论的内容她稀里糊涂,谈论的对象她一无所知。 周围明明笑语喧哗,人满为患,她却犹如置身荒岛,孤立无援。 楚临风与她相隔不过十数丈,置身于一堆的文武百官之中,在明亮的灯光下,在喧嚣的人群里,他是那么的俊拔出群,卓尔不凡,如一颗耀眼的明珠,璀璨夺目 田青梅犹豫了一会,走过来试探着邀请:“我们几个正打算以元宵为题,咏诗联对,以助游兴,靖边王妃要不要加入?” “呃~”如兰神色慌张,胡乱找了借口推搪:“你们先玩,我想到处逛逛。” 田青梅知她是初次入宫,环境很陌生,热心地道:“要不要我陪你?边走边猜猜灯谜,也很不错哦。” “不,不用了。”如兰骇了一跳,摇手拒绝:“我,我喜欢一个人走。” “这样啊?”田青梅碰了个软钉子,心中有些不舒服。但她毕竟出身世家,很快掩饰了情绪,礼貌地笑了笑:“那我就不打扰了,王妃若是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加入我们。” “嗯。”如兰挤了个笑容出来,怕再被纠缠,赶紧转身,往僻静处走。 走了一段路,看着离人群已有些距离,害怕走得太远,会找不到回来的路,便停了下来,在假山旁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着发呆。 望着远处繁华的灯火,熙攘的人群,如兰悄然叹了口气----原来嫁入王府,并不代表被人尊重和仰视。她大字不识几个,要想融入王公贵胄的世界,被那些京中权贵认可,还有一段极其艰苦而漫长的路要走。 “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啪地一声脆响,紧接着男子暴戾地喝斥倏然响起。 如兰一惊,下意识地缩起了身子,往暗影中藏。 “少爷~”富贵躬着腰,小声翼翼地劝解:“奴才打听过了,那小子今儿千真万确是在宫中当值。他不在公所,想必是为哪位大人或娘娘叫去了。况且,今儿楚临风和孙逐流都在,不如改天再找他晦气?” 司马炀挽起袖子,上前照他脸上就是一脚:“狗奴才楚临风算个逑我司马炀会怕他?惹火了,连他一块收拾了” 京城恶少的大名如雷贯耳,如兰在暗处听得他自报家门,一颗心吓得怦怦乱跳,生怕发出点响动,被他撞到惹上麻烦,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是是是~”富贵被他一脚踹在地上,脸上鲜血直流却不敢嚷痛,一咕噜爬起来:“奴才这就去把乔彦那小子找出来,大卸八块……” 万想不到如玉竟然与司马炀有过节,如兰惊讶之下,脑中灵光一闪,不由生出一条借刀杀人的毒计。 若是如玉跟臭名昭著的京城恶少搞在一起,楚临风就算再怎么喜欢,也不可能娶她回家了吧? 司马炀嘴里说得气壮山河,到底也不敢真在宫中闹事,悻悻地喝道:“少爷兴致都没了,还找个屁算那小子命大,走,喝酒去” 他骂骂咧咧地绕过假山,忽见一人站在暗处,挡住去路,顿时大怒:“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挡本少爷的路?” “司马公子请了。”如兰壮着胆子,曲膝行了一礼:“奴家方才听到,公子似乎与太医院的乔彦有些过节。我有一条妙计,保证可以让乔彦手到擒来,不知公子有没有兴趣?” 司马炀一怔,偏着头细细打量着她一遍,发现很是面生,越发诧异:“你是谁?” “与乔彦不共戴天之人。” “少爷凭什么信你?” 如兰冷笑一声:“我本以为只要大家目标一致,不管是谁都可合作。既然公子不信,那便算了。” “等等~”司马炀眼珠转了圈,想着乔彦俊美的面宠,禁不住咽了口口水,叫住她:“什么妙计,先说来听听?” 如兰上前一步,低低说了几句话。 司马炀眉毛一扬:“你确定不会骗我?” “即使是骗局,公子又有何损失?”如兰不答反问。 “好”司马炀望着她,狞笑:“若你敢欺骗少爷,就算掘地三尺,也会把你找出来碎尸万段” 如兰机灵灵打个寒颤,避到路旁:“放心,绝不会让公子失望” “我们走”司马炀越过她,扬长而去。 “少爷~”富贵急匆匆地跟在身后:“你真的相信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去给我盯紧了”司马炀冷笑一声:“只要查出她的身份,不怕她飞到天上去” “是” 如兰怔怔地站在园中,想到冲动之下,竟然不顾一切与魔鬼结盟,不禁又愧又悔还有一些后怕。 落在司马炀的手里会是什么下场,她十分清楚。 可,一想到如玉背弃姐妹之情,暗中勾搭临风,企图破坏她的婚姻,又觉得理直气壮,那一丝丝愧疚,便又烟消云散。 对,是如玉无情无义在先,不能怪她狠心 她情绪激荡,在园中站了许久,直到阵阵喧哗传来,才蓦然而醒,回过头来,朝湖边望去。只见湖边聚会之处人影幢幢,人群先是四处散开,很快又围成一个圆圈,并不断有女子尖叫声传来。 她心生好奇,提起裙子奔了过去,走近了一瞧,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场中桌翻椅倒,杯盘狼藉,四五个男子掳拳捋袖打成一团,楚临风和孙逐流赫然在列 孙逐流面色铁青,一手揪着一名武官的衣领,另一手握成拳痛揍对方,一边打还一边喝骂:“老子打光你的牙,叫你以后还胡说” 那边楚临风一人独对两名壮汉,手中拎着一个,脚下还踩着一个,凛着容正在教训对方。 她来得晚,站在圈外,四周又闹哄哄的,只看到他的嘴唇翕动,却听不到他说些什么。 孙逐流打架,一点也不奇怪,可是楚临风向来冷静自恃,怎么也不顾场合,在宫中与人动手? “出什么事了?”如兰心中焦灼,随便拉了一个人就问。 “啧啧~”那人挂一脸鄙夷的笑,神色暧昧地道:“还能有什么事?争风吃醋呗~” “争风吃醋?”如兰满心疑惑。 那人却不理她,转过头与身边人笑谈:“坊间传闻,靖边王,镇北将军与乔彦早有暧昧,看来所言非虚~” “不会吧?”有人提出质疑:“乔彦本事再大,岂能在逍遥王和靖边王之间左右逢源?这两人可是势不两立的死对头” “这可不一定,所谓空穴不来风,”另一人唯恐天下不乱:“不然那乔彦年不及弱冠,怎么可能进太医院?” “搞不好姓乔的早就是楚孙二人的禁脔,姓花的既存心与他们做对,横刀夺爱也不稀奇呀” “就是,就是……”众人附议。 “听说前一段时间,也是为了这姓乔的,孙逐流大打出手,把某人打得鼻青脸肿,满地找牙?”有人神秘兮兮。 这个某人,大家心照不宣,相视哈哈大笑。 “嘻嘻~”有人涎着脸,压低了声音调笑:“别说,乔彦还真是生得俊俏,皮肤比女子还嫩,掐得水出,与他春风一度,不知是何等滋味……” “嘘~”立刻有人提醒:“你可小心些,传到靖边王耳里或是逍遥王耳里,小心小命不保~” 众人谁也不认识如兰,毫无顾忌地信口开河,听者眉飞色舞,说者津津有味,如兰气得浑身发抖,站在人群里,犹如置身冰窖。 楚临风,你有种如今连收敛都不肯,当着全天下的面,为了如玉在宫中跟人大打出手,竟连前程都不顾了? 第194章 攥改书信 第194章攥改书信 楚临风两宿没合眼,到天亮时终于做了决定,提起笔唰唰写了一封信,叫来贤武:“把它送到太医院,亲手交给乔彦。(手打小说)” 那晚他和逐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在宫中上演了全武行,甚至惊动了皇上,流言迟早会传到如玉的耳中。 他希望在此之前,说服如玉放弃太医院,离开京城,把伤害减到最低。 至于如玉和花满城的传闻,他一个字都不信。 他认识的如玉,不是这么轻浮的女子。退一万步讲,既使他们真的在一起,那也一定是被逼的,不是她的本意。 “王爷~”贤武拿着信,却没有即刻离去。 “还不走?”楚临风讶然抬头。 “空穴不来风,王爷何必淌这混水?”贤武鼓起勇气劝。 王爷在朝中没有任何背景与靠山,能有今日,全凭一双手,赤手空拳打出来,何苦为了一个乔彦,坏了辛苦挣来的名誉和地位? 况且,流言的另一个主角是王爷的死对头。谁能保证,姓花的不是有意设下圈套,yin*王爷往里钻? “乔彦救过我的命。”楚临风不愿意过多解释,淡淡地道。 “可是~”贤武还想再劝。 报恩的方法有很多种,没必要非得搭上自己。 “罗嗦什么?”楚临风不悦地蹙起眉,冷冷地结束了谈话:“照我的吩咐去办就是,本王心中有数。” “是。”贤武跟在他身边多年,知他甚深,心知再无转寰余地,只得退了出去。刚一出门,便看到如兰领着杏花在外面的走廊上,也不知来了多久。 他一阵尴尬:“夫人,早。” 如兰白着脸,低声吩咐杏花:“你先进去服侍王爷~” “是。”杏花应了一声,端着托盘走进书房。 “你跟我来~”如兰说着话,也不管贤武答不答应,径自低头疾走,一直走到花园石亭,看看左近无人,这才停了下来。 “夫人有何吩咐?”贤武心中忐忑。 “你手上的信,写给谁的?”如兰看了他一眼,慢慢地问。 “呃~”贤武心一紧,下意识地把信往身后藏。 “不必藏,我又不识字。”如兰神色冰冷,声音很平静。 贤武吃了一惊,几乎是立刻抬起眼看她:“夫人说笑了。” 听说王妃知书达礼,精通医术,怎会大字不识? “不识字很好笑吗?”如兰冷笑,尖刻地诘问。 “……”贤武窘得一脸通红。 “什么时候开始的?”如兰咬着唇,死死地盯着他手上的信。 真不要脸这两个人明目张胆地鸿雁传书,偏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力证自己的清白,真正的欺人太甚 “呃?”贤武一愣之后,幡然醒悟,赶紧辩解:“这是第一次,真的” 糟糕,那晚王妃也在皇宫,流言满天飞再加上手中这封书信,想不误会都难。 他不强调还好,如兰冷然一笑,将手一伸:“给我。” “啊?”贤武愕然。 如兰斩钉截铁地道:“我亲自把信送过去~” “王妃,这是何苦?”贤武神色尴尬:“卑职可以性命担保,王爷跟乔大人只是朋友,绝无半点苟且之事” “既然不是事实,你还担心什么?”如兰幽幽地道:“我一个妇道人家,还能把他吃了不成?” 这倒是。 乔彦再不济,总是血雨腥风,从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堂堂男子汉,哪里就会被一个女流之辈欺侮了去? 况且,他也不希望王爷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去见乔彦。王妃误会了也好,正可由她出面,阻止两人相见,虽非上策,倒也不失为权宜之计。 “是。”这么一想,贤武递出了手中的书信。 信很简单,廖谬几笔:“乔兄,有要事相商,今日酉时请勿必至雅茗轩一晤,楚临风。” 短短的一行字,如兰却足足愣了有一刻钟之久。 “夫人?”代写书信的老秀才忍不住出言催促。 如兰回过神,淡淡地吩咐:“内容照抄,只把雅茗轩改为锦画堂,楚临风改为如兰即可。另外,再写张便条,只七个字:酉时三刻,锦画堂。” 锦画堂是楚家别院,夏季避暑时过去住上十天半个月,冬天空着,只有几个仆役打扫。 一刻钟后,如兰拿着两封书信从小棚里走了出来,找了两个伙计,每人给了十两纹银,一封送往太医院,一封送往工部尚书府。 ------------------------白衣的分割线-------------------- 有什么不一样了。 太医院的同僚对她似乎格外关注,有太多视线投在她的身上,几乎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可等如玉察觉异样看过去时,所有人又都闭口不言,低头假装忙碌。 她仔细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衣着,确定没有任何不妥,不禁越发疑惑。 可惜,没有一个人肯为她解惑----就连平日对她关爱有加的钱铮友,都尴尬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这种诡异的情况自然令她极不舒服,但太医院众同僚对她行注目礼也不是一天两天,既找不到答案,她索性来个相应不理,自顾自地整理着前人的脉案。 晌午过后,太医院来了个年轻的伙计。 “我找乔太医~”他说。 如玉抬起头:“我就是。” “大人,有你的信。”伙计神色恭敬,把信递给他,转身离去。 “信?”看着信封上陌生的字迹,如玉一脸茫然。 没想到会是如兰。她还以为…… 楚临风深夜来访,令得姐妹二人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如玉当然希望可以尽早解开误会,恢复关系。如兰肯主动上门,要求对话,她自然求之不得。 然而另一方面,以她对如兰的了解,如果不能用实际行动做出令她满意的答复,绝不会这么容易就消气。想求得她的谅解,谈何容易? 偏偏,那张被她视为救命稻草的银票毁在了花满城的手中,令她短时间里没有办法找楚临风彻底了断彼此的关系。 她心神不宁,忍到申时再也坐不住,向季秋离告了声假,离开了太医院。 锦画堂的路径她并不熟,万一迟到,只会更加惹如兰生气。 找路人打听了一下,知道锦画堂是楚家位于城北郊外的别院,越发没有见疑,雇了乘软轿径直往锦画堂去,一路上盘算着到了那里,要怎么跟如兰谈? 第195章 恩断义绝 一整天,楚临风都心神不定,处理公文时频频走神,好容易挨到申时正,再也忍耐不住,奔出衙门,直奔雅茗轩而来。(手打小说) 雅茗轩的斜对街,如兰笔直地坐在软轿内,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 从信送出的那一刻起,她就雇了软轿直奔雅茗轩,守在对街,越接近酉时,内心越痛苦,挣扎得越厉害。 她多么希望,楚临风会临时改变主意,放弃这次的会面----那么,也许她也会随之改变主意…… 可是,她失望了。 酉时差二刻,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两骑黄膘飞奔而至,楚临风撩起锦袍翻身落马,目不斜视地进了对面的雅茗轩。 她神色木然,美目死死地盯着二楼临窗那抹伟岸的身影。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已到了酉时二刻,苦候了半个时辰,楚临风却没有半点不耐,依旧纹丝不动,丝毫也没有放弃等待的意思。 酉时三刻,如兰面如死灰,掀开轿帘,从软轿中走了下来,直直地走进雅茗轩,上了二楼,站在了楚临风的面前。 “怎么是你?”看到她,楚临风虽然讶异,却并无惊慌之态。 “她不会来了~”如兰直愣愣地看着他,笑容诡异而森冷:“你等不到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等到她了。” 楚临风见她颤抖得厉害,冷淡地道:“不舒服就在府里呆着,不要乱跑。” “我舒服得很~”如兰看着他,忽然咯咯地笑了,笑声尖锐突兀,带着令人生畏的冷酷和绝望。 “贤武”楚临风冷声喝叱。 贤武应声走了过来,垂着手站到她身旁:“夫人……” “楚临风,你会后悔的”如兰退了一步,避开他的碰触,豆大的泪水一颗颗滚下来,落满了衣襟。 楚临风不悦地睨着贤武:“你做的好事” 贤武涨得脸通红,大气也不敢喘。 “你约了姐姐,对不对?”如兰看着他,大大的眼里盛满了悲伤。 当她决定顶替如玉嫁入王府的那一天,绝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亲口向他揭破这惊天的秘密 “姐姐?”贤武骇了一跳,眼睛瞪得象铜铃,失声惊嚷:“谁?乔彦?” 楚临风心中别地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冷静地抬眸看她:“我们以后再谈。” “楚临风”如兰厉喝:“我说过了,姐不会来,你们永远没有可能” 楚临风点点头,站起来往门外走去:“贤武,送夫人回府。” 其实当如兰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想到,如玉不可能再来。只是,他不愿意在如兰面前流露出失望和愤怒,一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 “站住”如兰尖叫:“不许去” 楚临风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来:“我有事跟她商量。” “商量什么?”愤怒和妒忌使得如兰失去了理智,她冲过去,用力摇晃着他:“商量着要怎么把我赶出去,把她接回王府,是不是,是不是,嘎?” “你想太多了。”楚临风不动如山,冷冷地道:“如玉怎么可能还会嫁给我?” 他已错过太多机会,再也无法让他们的关系回到原点,明知将遗憾终身,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与自己擦肩而过。 原来不是他不想娶,是如玉不肯嫁如果,如玉改变主意呢?他岂不是会弃她如弊履? “是我想得太多,还是你做得太绝?”如兰悲不可抑,忽地从怀里摸出一封信用力掷到地上:“深夜私会,鱼雁传书,这些还不够,还想要更多的证据?” “夫,夫人……”贤武面上阵青阵红,条件反射地蹲下去捡信。 “不可理喻”见如兰竟然截留了他的书信,楚临风终于抑制不住恼怒,凛着容拂袖而去。 如兰哇地一声,一跤跌坐在地板上,哭得声嘶力竭:“你走,正好给她去收尸” “你说什么?”楚临风去而复返,神色严厉地瞪着她。 “我说如玉死了就算你再怎么喜欢,她也不可能回来了”如兰不顾一切地嚷。 “她是你姐,你怎么可以咒她死?”楚临风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如兰睁大了眼睛,机械地道:“不是我狠心,是她不要脸她早就该死了为什么要活在世上害人害己?” 楚临风预感不妙,蹲下去捉住她的肩将她拎起来:“什么叫不是你狠心?是不是你对如玉做了什么事?快说,快说呀” 如兰被动地仰望着他,脸上爬满泪痕,尖锐地问:“你害怕了?” “说”楚临风焦躁地喝叱。 如兰看着他,忽然“哧哧”地笑出声来:“放心好了,如玉的命硬得很,她不会死的被人**没事,与花满城有染也没事,勾搭你和孙将军没事,再多加一个司马炀又能出什么事?她不会在乎,没有人会在乎” 所有人都觉得如玉可怜,没有人同情她,没有人替她考虑她没有办法,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如玉抢走她拥有的一切 楚临风心直沉到谷底,阴沉着脸,问:“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如玉怎会跟司马炀扯到一起?” 如兰眼里慢慢渗出绝望的泪:“还不明白?我送了两封信,一封给如玉,一封给司马炀。现在,他们肯定在一起翻云覆雨了……” 她不想的,不想做得这么绝只要他不来,不出现在雅茗轩,一切本来是可以挽回的是他,是他逼得她走投无路 楚临风惊骇莫名:“在哪,在哪?你把她骗去哪了?” 如兰哧哧地笑,眼里闪着倔强的泪光:“我不会告诉你,死也不会” 楚临风握紧了拳,收了又放,放了又收,忽地一掌掴了上去,啪地一声又狠又重:“贱人” 如兰象只纸鳶,轻飘飘地倒飞出数丈远,怦地一声撞在墙上,再掉下来,软软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地伏在那里,近似于呜咽的笑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立刻调集所有人手,全城搜索,一定要把司马炀找出来”楚临风发着抖,眼里只有濒死一样的绝望。 不能再来一次,这种肮脏污秽的事,如玉不可能再承受第二次他必需要在悲剧不可挽回之前,找到她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如兰哧哧地笑着,眼神呆滞,一遍一遍地呢喃。 贤武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完全不知所措。 “愣着做什么,快呀”楚临风断喝一声,从窗户跃下去,直接落在马背上,转眼绝尘而去。 “是~”贤武看一眼如兰,紧跟着从窗户一跃而下,疾驰而去 第196章 奸险小人 买定离手”七狼巡视全桌,见所有人都下完注,于是熟练地捧起色蛊摇晃几下,定在赌桌之上。(手打小说) “大,大,大”司马炀两眼瞪得象铜铃,一只脚踏在凳上,扯着嗓子狂吼。 富贵在一旁,声嘶力竭地帮着助威:“连开了十一把小,不可能再小了” 色蛊揭开,二二三,居然又是小。 “他**的~”司马炀一脚踹翻长凳,气得两眼通红:“真邪了门了” 赌场里唉声一片,十狼喜气洋洋把满桌的元宝尽收囊中,继续嚷:“开了,开了,要买的下注了……” “富贵,下注”司马炀输红了眼,把袖子捋到肩头:“老子就不信,这把还开大?” “少爷~”富贵哭丧着脸道:“没了,都输光了。” “这么快?三千两银子全没了?” 富贵耷拉着肩膀,不敢吭声。 “滚”司马炀一脚将富贵踹翻,转过身来一拳砸在桌上:“先赊一把,五千两继续押大” 七狼皮笑肉不笑地睨着他:“赌场规矩,一律现银,概不赊欠。” “**,不知道老子是谁吗?”司马炀把眼睛一瞪。 “我不管你是谁,进了我的场子,天王老子也得付现银。”七狼懒洋洋地道。 司马炀咽了咽口水,想起江湖上有关恶狼赌场的种种传说,终究有些发悚。 所谓狂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他再横终归是个少爷,哪能跟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的江湖人比横?犯不着为几千两银子,把命搭在赌坊里。 “少爷,走吧。”富贵做好做歹,把他拖出了赌坊:“今儿手风不顺,明天再玩。” “呸”司马炀一口气正好发在他身上,迎面一拳将他打得跌了出去:“叫你触少爷霉头” 富贵一嗗噜爬起来,陪着笑脸:“是,是,奴才该死。” 底下奴仆把马牵过来,司马炀翻身上马,一路横冲直撞地回了尚书府。 “少爷,你的信……”守门的侍卫见了他,赶紧追出来,他早跑得没了影子。 约摸盏茶过后,富贵并四五个家丁上气不接下气地陆续回来,侍卫把信递过去:“富贵,少爷的信。” “信?”富贵拿着信,左瞧右看,一脸诧异地嘀咕:“这可奇了,居然有人给少爷写信?” “不知道,”侍卫提醒:“晌午就送过来了,你赶紧送去吧,误了事又得挨揍。” “少爷,有你的信。”富贵把信拿进去,司马炀正歪在锦榻上,两个妙龄丫头跪在身旁捶肩的捶肩,捏腿的捏腿。 “念~” “酉时三刻,锦画堂。” “没了?”司马炀眨巴着眼睛。 “没了。” “**,哪个乌龟王八蛋耍老子玩呢?”司马炀大怒,抄起茶蛊扔在门框上。 丫头吓得一个激灵,停了手。富贵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滚” “是~”富贵轻手轻脚往外走。 “等等,”司马炀忽地记起一事,眯起眼睛想了一下,叫住他:“锦画堂是什么地方?” “楚临风的别院,在城北郊外。” “上次那个小娘们,真的是楚临风的婆娘?”司马炀捏着下巴,问。 “千真万确。”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司马炀突地来了精神。 “戌时正。”富贵略略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蠢货”司马炀跳起来往外冲:“备马,出城” 五匹马狂奔出府,泼刺刺地涌出京城,不到半个时辰,已到了锦画堂。 月色如银,勾勒出远山和建筑的轮廓,安静而从容,象女人沉睡的胴/体。 “停~”司马炀扬起手,五个人落马,把马拴在门外。 “你们找谁?”看门的杂役过来问,却被司马炀带来的家丁打翻在地,五花大绑捆起来扔在门房。 一行五人,大摇大摆地顺着青石路面往主屋走去,司马炀一边走,嘴里一边念叨:“**,那小子不知还在不在?” 然后,他看到了,乔彦负着手站在花厅里,正欣赏着墙上挂的字画,桌上的茶早已没了热气----显然,她已等了很久。 “少爷~”富贵一脸激动,急吼吼地道:“天赐良机,赶紧上吧。” “慢着~”盯着如玉俊美的侧颜,司马炀眼珠一转,脸上现出一丝猥亵的笑容:“长夜漫漫,何必急在一时?” 富贵的一脸痴愣在司马炀递给他一包粉末时变成了阴邪的笑:“小的明白,少爷放心,包在奴才身上。” 他带了两个家丁,屁颠屁颠地跑出去,很快挑了两只炭盆,端着一壶热茶,径直进了花厅。 听到脚步声,如玉转过身来,看到富贵时眼里明显流露出失望。 “乔大人,”富贵谄媚地笑着,把桌上冷掉的茶水拿走,殷勤地道:“喝口热茶暖暖身。” “不必客气。”如玉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略有些忧心地问:“王妃大概还有多久才来?” 时候不早,再耽搁下去,只怕要关城门了。 富贵笑道:“奴才昨儿接到通知,说是王妃和王爷今晚要来。具体的时间倒是不太清楚,想必是王爷有事,耽搁了。你再等等,应该快了。” 一听楚临风也来,如玉顿时显得极不自在:“太晚了,要不,我下次再来吧?” “别呀~”富贵一听急了,张开双臂挡着如玉的去路:“你走了不要紧,王爷过来扑了空,怪罪下来,小的担待不起呀。” 如玉心软,转念一想,楚临风和如兰同来也好,三人当面把话说清,也省得以后如兰再胡乱猜忌。 “那,我就再等等。”如玉无奈,只得点头。 “屋里冷吧,我给你又拿了两只炭盆过来。”富贵说着话,手一挥。 “不用了,已经够暖和了。”如玉推辞。 两名家丁挑了两只炭盆过来,不由分说置于房中,又往炭盆里又添了好些竹炭进去,把火拨旺了。 “你坐,我去门口看看。”富贵诡计得逞,立刻脚底抹油。 “多谢。”如玉不疑有他,一脸感激。 房中燃着四盆炭火,如玉只略坐了一会,已觉口干舌燥,额上更是微微有些见汗。她极自然地走过去,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慢慢啜饮。 窗外,司马炀见她喝下加料的茶水,早已是喜不自胜,眼睛盯着如玉,见她颊上渐渐泛出桃红,越发地色如春花,娇艳动人,哪里还忍耐得住,豁地推开门闯了进去:“小美人,别来无恙” 第197章 天罗地网 第197章天罗地网 月影斜横,投下黑色的阴影象一副泼墨山水画。(手打小说)风过树梢,偶尔有碎雪飘下来,纷纷扬扬,似三月的杨花。 花满城铀着手站在院中,看似悠闲,实则满心浮躁,一身冷凝。 根据五狼打探的结果,如玉申时刚过就离开了太医院,现在已至亥时,一墙之隔的乔府却安静得没有半点人迹----显然,如玉还没回家。 初时他还能强持镇定,如玉不是孩子,表面的身份又是朝廷命官,普通人不会胡乱找她的麻烦。最大的可能,是听到那些流言,心烦意乱,到外面溜达去了。 偏偏今儿是十七,元宵灯会的最后一晚,满街都是人,谁知道她跑哪里去了? 五狼本提议要去找,被他否决了。 事实上,他的确有些恼火。 为什么每次遇到麻烦,遇到困难,她想到的从来也是不他? 他明明近在咫尺,明明很乐意为她效劳,她却一次也不曾主动向他求援过 这使得一心想要弥补过失,挽回她的他举止变得很可笑,在下属面前威信荡然无存,同时亦令他的立场变得很尴尬,相对的,自尊很受伤。 既然她那么喜欢坚强,那么喜欢独立,不妨让她去外面闯。等吃了亏,她自然就会知道一个女人离开了男人(尤其是颜如玉离开了他花满城),想在这个世界生存,有多么的艰难? 他甚至有些坏心地希望她在灯市上听到更多,更难听的流言蜚语----这样,她才会知道冒冒然惹恼他的下场是什么?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这份笃定,这份不甘和隐隐的愤懑却渐渐地被担忧所替代。 这个傻妮子,听到那些难听的话,该不会真的做出什么傻事来吧? 可惜,早些时候否决五狼的建议时他的态度太过严厉,太过绝决,这时想要找个台阶,收回成命,派人出去找她都没了可能。 于是,他只能倔强地吹着风,直挺挺象根柱子一样站在院子里干等。他不知道是跟谁较劲----究竟是一根筋的如玉,还是自己的自尊? 子时初,七狼和十狼勾肩搭背,一路笑闹着进了胡同。 “三哥~”十狼眼尖,看到三狼站在门外,兴高彩烈地扔下七狼跑了上去,当胸给他一拳:“干嘛这么客气,还特地出来接?” “嘘~”三狼立刻示意他噤声。 “嘿嘿,”十狼声音虽然低了下来,依旧兴奋得手舞足蹈:“猜猜我们今天遇到谁了?”不等三狼出声,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是司马炀那王八蛋龟儿子瞎了眼,跑咱们场子里赌钱,哥几个瞧见了还能让他好过?嘿嘿,七哥连开十二把小,把那小子输得只差没脱裤子”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兴奋地大笑了起来,曲肘撞了撞身后的七狼:“对吧,七哥?” 七狼却感到气氛不对,先探头往隔壁瞟了一眼,瞧不出异样:“出啥事了,三哥?” “哎,”三狼低低一叹,伸出手做势在颈上一划:“那边那位,到现在还没回家。爷气得不轻,你们两个,都给我仔细些,把皮崩紧了” “还没回?”十狼的笑声嘎然而止,随即诧异地嚷:“这女人胆上长毛了?明知咱爷在等着,半夜三更还在外面游荡,找死啊?” “嘘~”三狼赶紧去捂他的嘴:“小声点,爷就在院子里杵着呢,全听到了” 七狼比他冷静:“在这里等有啥用,赶紧出去找哇” 十狼听风就是雨,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转身就跑:“哦,我去找。” 三狼低叱一声:“瞎起个啥劲,回来爷不让找。” “为啥?”七狼和十狼异口同声。 三狼苦笑着摊了摊手,以唇形答:谁知道? “对了,”十狼心无城府,想啥说啥:“今天楚临风发神经,发动手下衙役满世界找司马炀的碴呢。” “为啥?”三狼一怔。 “谁知道?”十狼冷哧:“刚开始我还以为他嗅到什么风声,特地针对咱们爷,到赌坊来闹事。出来之后才发现,满街都是衙役,个个都在找司马炀。也不知那王八蛋咋得罪他了?” “你不是说那龟儿子在咱们赌坊赌钱?”三狼又问。 “呸”十狼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痰:“老子干嘛白白便宜了楚临风那小子?就不告诉他,让他抓瞎去” 再说了,衙役来的时候,司马炀刚好离开了嘛,他也不算说谎,是不? 七狼忍俊不禁,揽上他的肩:“是,谁犟得赢你?” 三个人相视一笑,并肩走了进去。 --------------------白衣的分割线------------------------ “王爷,”德武匆匆来报:“刚收到消息,有人看到司马炀在赌坊赌钱。” “哪间赌坊?”楚临风豁地站了起来,往外就走:“备马,立刻去找人。” “王爷~”德武急忙叫住他:“听说那厮输得精光,已经离开赌坊,看样子好象是要回尚书府去。” “真的?”楚临风舒了一口气,慢慢坐下来:“再探。” 贤武的表情也跟着轻松下来:“阿弥陀佛,这就好,这就好。” 不管他去哪,只要不是跟乔彦在一起就行。 没过多久,衙役再来报:“王爷,司马炀已回了尚书府,需不需要传他来问话?” 楚临风想了想,摇头:“只要他不出门,暂时不要惊动他。” “这么晚了,司马炀仍然在赌坊赌钱,丝毫也没有要赴约之意。依属下之见,王妃说的应该是气话。”贤武就事论事。 毕竟两人是亲姐妹,她不可能那么狠心,真的将如玉送到那畜牲手里去。 楚临风抿着唇,没有吭声,脸上波澜不兴,内心百味杂呈。 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如兰都已嫁给了他,是他的结发妻。他比谁都希望今晚之事,只是虚惊一场。 成亲的日子虽然不长,如兰给他的感觉不算好,却也谈不上坏。虽然没念过多少书,说话免不了流于粗俗,对下人虽不算宽厚,也不算刻薄。况且,她对老人很孝顺,对自己也很尊重。 他真的不敢相信,这样的如兰,真的会对如玉做出那种令人发指的恶行----他宁愿相信,这只是她一时的气话。 女人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受了刺激,在妒忌心的驱使下,说出一些失去理智的狠话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王爷,”正思忖之间,那边衙役又来报:“司马炀离开尚书府了。” “去了哪里?” “暂时还不知道,他们骑马,弟兄们跟不上。” “赶紧找,必需找出来” “是~” “也不一定就是去见乔大人,说不定是出去玩乐,也有可能是回赌坊捞本去了……”贤武笑着安慰。 楚临风不答腔,笔直地坐在椅中,如一尊石雕。 半个时辰后,衙役来报:“王爷,司马炀出了京城,往北去了。” “这么晚还出城,这厮耍什么花样?”德武怔住。 楚临风略一思索,忽地脸色一白,跳起来往门外冲,抢了一匹马,疾驰而去。 “王爷,王爷”德武措手不及,追到门口,只看到马蹄卷起的积雪:“你去哪?” “北门,北门?北门”贤武捏着下巴,翻着眼睛念叨了数遍,蓦地灵光一闪:“我知道了,去锦画堂” 第198章 情势所逼 第198章情势所逼 不知为何,喝了那杯茶,如玉反而觉得更渴了,浑身又热又麻,酥软无力,脸上似着火了似的,烫得难受,头更是昏昏沉沉,重得抬不起来。(手打小说) 她轻轻拍了拍脸颊,心道,莫非来的时候吹了冷风,着凉了? 正想着,忽听一声巨响,司马炀咣当一脚踹开门,径直闯进了花厅,嘴里胡乱嚷道:“小美人,别来无恙?” 如玉回过头来,乍然见到司马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得猛地退了一步:“你,你怎么会来?” 难道她走错地方,如兰约的并不是这里?还是说,这厮胆大包天,竟跑到靖边王的家中还撒野?可是,她与如兰有约,连自己都是收到信才知道,他又如何得知?莫非…… 不,这不可能。她机灵灵地打了个冷颤,否定了心中猜测----如兰再恨她,也不会做这种丧心病狂之举。 “嘿嘿,”司马炀涎着脸,张开双臂朝她扑了过去:“少爷自然是特地来会你的~” 如玉无暇细思,避开他的熊抱,喝道:“靖边王夫妇马上就会来,你,你还不快滚?” 司马炀见她眼波流转,双颊嫣红,不由得心痒难耐,放慢了脚步,邪笑着向她一步步逼近:“哈哈,我的好美人,靖边王已把你卖给了本少爷只要你侍候好了本少爷,包你飞黄腾达” 如玉见势不妙,转身就跑。 司马炀见她步伐轻飘,身子虚浮,心知药力发作,越发笃定。似猫儿戏鼠般追在她身后,不时以秽语调戏:“美人你跑什么?哥哥送你一样宝贝,绝对让你**噬骨~” 如玉咬着牙,强撑着日益沉重的身子,好容易奔到门边,却见咣当一声,那门竟然被人从外面关上锁住。 “乔大人,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好好侍候我们少爷吧~”富贵在门外,一脸谄媚地高嚷。 “你,你们”如玉惊怒交加,胸中燥热愈盛,口渴异常,忍不住轻咬唇瓣,被烛光一映,更添几分妖媚。 “好弟弟,让哥哥好好疼疼你~”司马炀哪里还耐得住? 他猛地扑了过去,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只觉触手温软,馨香扑鼻,粉面含春,越发血脉卉张,张开血盆大嘴,就要去啃她不断喘气的红唇。 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猥亵,yin/荡的气息,嘴里散发出来的更是让人做呕的气味。 如玉只觉胃中翻涌,酸气直往上冲,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司马炀避之不及,被吐了一身,恼羞成怒,怦地一下将如玉扔在地上,抬脚踹了上去,嘴里骂骂咧咧:“王八蛋,给脸不要脸”一边骂,一边伸手扯衣裳。 如玉心知此时远在城外,又半夜三更,再不能指望有其他人来救。落在这贼人手里,比死了更可怕。偏这时浑身酸软,别说跑出去向人求救,就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她又惊又骇,绝望地张嘴狠狠咬下,想要自尽。 “贱骨头,”司马炀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脱得精赤,回过头一看,如玉躺在地上,嘴里淌出鲜红的血液,不禁大怒,冲上来,拎起她的颈子,左右开弓,啪啪给了两个巴掌:“敢给少爷寻死……” “不好,少爷……”呼喝惊嚷声嘎然而止,紧接着是扑通,咣当的巨响。 司马炀心知有异,愕然回头。 哗啦一声,楚临风破窗而入,如一头愤怒的雄狮,风一般卷了过来,狠狠地揪起毫无防备的司马炀,一拳打在了他的鼻梁上。 司马炀应声惨叫,脸上似开了染铺,红的白的淌了一脸,整个人象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数丈远,撞地墙上,呯地掉了下来。 “乔彦”楚临风头也不回,径直蹲下去检视她一遍----还好,虽然有些狼烟,面颊红肿,总算服饰完整。他微微松了口气,轻拍她的颊:“乔彦,你还好吗?” 如玉面色潮红,喘气微微,在他的呼喊下,勉强张开眼睛,眼前有一个晃动的人影,面容模糊,依稀是记忆中的那个人。她启唇,逸出破碎的声音:“王……爷?” “楚临风”司马炀爬起来,跌跌撞撞冲过来,色厉风荏地狂吼:“有种就把老子打死,不然……” 楚临风头也不回,一掌挥出。 他挟怒出手,手底并未留情,司马炀发出凄厉而短促的叫声,飞出窗外,啪嗒一声落入水沟中,骨头断裂的声音在静夜里显得分外清晰。 “王爷,”德武处理完几个家丁,把司马炀从沟里揪出来:“这厮如何处理?” 楚临风极小心从地上抱起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如玉,看着她唇角那抹凄艳的红色,俊颜铁青,冷冰冰地道:“拖出去喂狗” “水,给我水……”如玉轻声呻吟着。 “水?好的”楚临风转头张望一下,抱起她迅速走到桌边,腾出一只手倒了一杯茶,小心地凑到她唇边:“水来了。” 如玉侧过头,就着他的手将茶一饮而尽,冰冷的茶水入喉,只觉浑身舒泰,不由自主地发出“呀~”长长的喟叹。 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红唇如此柔软,她的眼波如此妩媚,她的声音那么诱人…… 楚临风蓦然心悸,抱着她竟似抱着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一个哆嗦,条件反射地将她推开。 “哎呀~”如玉应声落地,他吓了一跳,眼疾手快,迅速将她捞了回来。 他的外裳擦过如玉的颊,冰冷的触感让如玉如获至宝,小手揪住他的衣襟,侧过脸无意识地在他胸前蹭了蹭,发出小猫般舒服的哼哼声。 以她的性子,绝不可能对他做出如此亲密的行为,楚临风立刻察觉不对,视线落在她嫣红的颊上,伸手一摸,触手滚烫。 “该死”楚临风心中一紧,目光落到桌上的茶壶,蓦然醒悟,逸出一连串地低咒:“王八蛋” “热,好热~”如玉开始挣扎。 “你忍忍,很快就好了~”楚临风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心痛地低语。说着话,他把如玉平放在地毡上,打开门:“贤武,来一下” 贤武应声而入:“王爷。” “搜一下,看那畜牲身上有没有解药?”楚临风咬着唇,难抑愤怒之情。 贤武过去,把散落地上的衣服捧起来,细细搜了一遍摇头:“没有。” “去,立刻找太医来。”楚临风吩咐。 “王爷~”贤武挺立不动。 “愣着干嘛?”楚临风焦躁地吼。 贤武神色尴尬:“乔大人和王爷的关系,外面本就传得沸沸扬扬。若再唤太医,传扬出去,怕会有损王爷的威名……” “胡说”楚临风厉声喝道:“人命关天,这个时候还说什么威名? “这种下三滥的药,根本没有解药~”贤武被训得脸一红,缩着脖子道:“就算太医来了,也没用呀。” 时间仿佛胶着了一般,如玉的呻吟渐渐变大,额上豆大的汗珠滚下来,显见得已无法忍受了。 “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苦,却放任不管?”楚临风听在耳中,心如刀割,如困兽般在房中踱步。 “呃,”贤武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低声道:“春/药之解,只有一途。王爷不如……” 楚临风和如兰的那场争执,乍听之下觉得稀里糊涂,然而仔细一推敲,就不难得出结论----很显然,如兰代替如玉嫁入王府,上演了一出姐妹易嫁的戏码。 既然乔彦才是正牌的王妃,那么楚临风与她圆房,就不算是逾矩。这是情势所逼,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你说什么?”楚临风蓦地抬头,目光炯炯然,利如刀剑。 贤武吓得脖子一缩,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不敢吱声。 德武搞不清状况,他在外面等着不耐烦,懵懵懂懂地撞了进来,走过去瞧一眼痛苦地蜷在地上成虾状的如玉一眼,笑了:“是胭脂笑,司马炀那厮下手还真他**狠贤武说得没错。这药看起来凶险,破解之法倒也简单,不必劳动到太医。直接到勾栏院中找一风尘女子来……” “滚”一声断喝,两人抱头鼠蹿。 第199章 肝胆俱寒 第199章肝胆俱寒 他又何尝不知道,贤武说的不无道理?可若真的这么做了,那他与司马炀有什么区别?既然无法相守,就该远远地避开,减少不必要的困扰,这是他做人的原则。(手打小说) 一室寂然,竹碳哔剥地燃烧着,吐出蓝紫色的火苗,烘得一室暖洋洋。这样的环境下,如玉的呻吟声显得益发清晰。 这是第一次,他与她深宵独处,却是处在如此奇诡的情形下。他的痛苦无所遁形,被逼得只能正视内心深处,一直被压抑,被忽视的最真实的感情。 悸动。是的,他在如玉的身上,体会到了许多以前从未想象到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新奇的感觉。也唯有如玉,才能挑起他最激烈的情绪。 这一刻,他终于不愿再自欺欺人----如玉,就是他寻寻觅觅,可以相濡以沫,想要共度一生的伴侣。他,爱她,渴望与她双宿双栖。 他呆站了片刻,举步向蜷在地上的如玉走了过去,在默默地凝视她片刻之后,终于忍不住试探地碰了碰她的颊:“如玉……” 她满头大汗,红唇微微开启着,呼出的气息拂到手背上,滚烫得吓人,看起来相当的痛苦。 楚临风深吸一口气,左手环住她纤腰,右手轻轻的地将她散落在颊边的被汗水濡湿的碎发温柔地拨到耳后。 如玉早已烧得神智不清,被他一碰,身子软软地往他怀里倒了过来,逸出呢喃:“热,好热……”与此同时,一双软白的小手无意识地解着自己的衣襟,人象只小猫似地在他胸前亲昵地蹭着,贪婪地汲取着那丝清凉。 楚临风浑身一僵,俊颜倏地变得通红,一颗心咚咚咚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狂跳起来,条件反射地按住她的手,低声警告:“别乱动~” “王……爷?”声音似乎极熟,但是影像实在太过模糊,如玉茫然地张大了眼睛。 “你清醒了?”楚临风狂喜,紧张地盯着她的眸子----可是,他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她的目光散乱,眼中没有焦点。 显然,她只是在无意识地低喃,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那么,有没有可能,潜意识里,她其实也是喜欢他,想要依靠他的?所以,即使在失去意识的情形下,她唤的依旧是他?只是,她的理智,她的善良,她的教养,她的处境……等等,那些外在的因素阻止了她,让她却步不前? 似乎为了证实他的猜测,如玉的脸上竟浮起了一丝浅淡的微笑,她偎着他,发出近乎满足地低喟。 她的神情,让他从心里疼了起来,思思缕缕地蔓延了一身。 是的,她的心思他懂。 本质上,他们其实是一类人:顾忌太多,越不过雷池。 有太多的东西横亘在他们之间,令他们无法走到一起。 可是此刻,望着她安然而满足的偎在他的臂弯,楚临风心潮澎湃,竟不可自抑地生出了疯狂的想法。 虽然对不起如兰,虽然委屈了如玉,他还是想用事急从权的借口把她留在身边,用一辈子的时间去补偿之前对她的亏欠? “如玉~”楚临风怀着壮士断腕的决心,将她稍稍推离了自己的怀抱,大掌托着她的后脑勺,以便看清她的表情,郑重地询问:“你愿意把自己交给我吗?” 她神智不清,可他却是清醒的,他不想给她一个乘人之危的映象----虽然明知道此刻她的状况,不见得能给出回应,即使给了,也不见得就是清醒时她的答案。但他仍然希望,她的回答是肯定的。 突然失去依靠,令如玉极度不安,双手在空中无意识地乱抓,茫然地转动着眼珠,咬着唇,极之委屈,十分困惑,万分不满地咕哝:“花满城……” 短短三个字,极轻的字句,却如晴天霹雳,更似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把沉浸在喜悦和幻想中的楚临风炸得魂飞魄散,淋得肝胆俱寒。 花满城 这怎么可能?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竟然是花满城?那头夺走了她的清白,毁掉了她的终身,间接也抢走了他的幸福的恶狼? 他一阵颤栗,象是被烙铁烫到般极快地松手,如玉应声落地。 “……城哥?”与其说是疼痛,不如说是慌乱,顿失所恃的如玉软倒在地,焦灼地寻找着他的所在。那茫然无措的神情,教他的心痛得似要拧出水来。她头发散乱,衣襟半开,白色的中衣隐隐外露,越发衬得香艳旖旎。 “该死”脑子里忽然掠过那日在摩云崖无意间撞到的美丽风景,楚临风脸一热,狠狠地咒骂着,长叹一声,闭上眼替她拉拢衣襟。 他深吸了一口气,调匀了呼吸,伸出手掌与她相抵,两人十指相扣,强行将她推得与他盘腿相对而坐,粗声道:“不要乱动。” 他不懂医理,更没沾过春/药,但他是习武之人,目前情况下,他唯一能够想到和可以依恃并且利用的,就是他的内功。 可是,如玉并不配合,在药力的作用下,她身体软得象开水烫过的面条,刚一扶起便滑了下去。而且,她体温太高,他真担心这么烧下去,会烧坏脑子。 “贤武”在屡试屡败之后,他终于失去耐性,低喝一声。 “到”贤武应声而至,却小心翼翼地等在门外,并不敢入内。 “去,弄只浴桶过来,顺便装满冷水,要快。”楚临风扶着如玉,简洁地吩咐。 贤武有些想笑,小小声地提醒:“王爷,烧热水很快的。” “热水也烧一些,随时备用,先拿冷水。”楚临风恢复冷静。 东西很快送进来,楚临风把如玉抱进去,冰冷的水一触及皮肤,如玉立刻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睁开了眼睛,腰上那两只铁臂立刻让她尖叫起来:“放开我” “是我~”楚临风收紧双臂,控制住她挣扎扭动的身体。 低沉有力的声音入耳,如玉有瞬间的怔忡,扭过头望着身后的他,嘴唇翕动,竟发不出声音,眼底流露出惊惶和绝望。 “别担心,什么事也没发生~”楚临风抿紧了唇,低低地道:“我现在要用内力帮你把体内的药物逼出来,逾矩之处,还望包涵。” 说着话,也不等她同意,抬腿,跨入了浴桶,盘腿坐下,伸掌与她相抵。 如玉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缩手回避。 “或许,”楚临风心中苦涩,忍住气,冷冰冰地问:“你希望我去请花满城来?” 如玉一惊,面色瞬间惨白,死死地咬住下唇,一言不发。 楚临风忽然心软,叹了一声:“别任性,这不是普通的毒药……” 如玉是学医的,这个时候大约也知道司马炀给自己吃的是什么,心中虽然羞愤万分,终究是不敢坚持,默默地挺直了身体。 两人双掌两触,一丝暖流自掌心劳宫穴穿入她的身体,在她的经脉中慢慢地游走着,足少阳,环跳,风市,中渎……渐渐上行,流畅。 随着内力运行速度加快,如玉的面色渐渐苍白,她听说运气逼毒或是疗伤最忌分神,否则极易走火入魔。她不愿让楚临风分心伤身,强行忍耐。初时只觉胸口憋闷,后来感觉如撞巨锤,终于无法承受,张嘴,哇地喷出一口黑血,身子一软,沉入水中。 “如玉”楚临风吓了一跳,仓促收掌,内力反噬,怦地一声巨响,浴桶炸成数片,水哗啦流了一地。 “王爷”守在外面的贤武和德武,听到响声,一脸紧张地冲了进来,把倒地不起的楚临风扶了起来。 “不要管我,先去看如……乔大人。”话到嘴边,楚临风临时改了口。 “是~”德武应了一声,极不情愿地放开他,把如玉拖了起来,没好气地喝:“你***有病……” 如玉面白如纸,双眸紧闭,全身湿透,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露出姣好的曲线,他一惊,蓦地瞪大了眼珠:“他,他,他……” “他怎么了?”楚临风一听不妙,强忍痛楚,挣扎着坐了起来。 “他,他怎么长成这样?” 他看起来,明明就很孱弱,为什么胸却这么厚实?腰还那么细,臀又那么圆而翘挺……简直比女人还……啊,呸呸呸不能再看了,他慌乱地移开目光。 贤武憋着笑,一边伸掌助楚临风运气疗伤,一边用力瞪他一眼:“别胡说八道,赶紧找两身干净衣服来给王爷和乔大人换了才是正经。” “哦,好~”德武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转身落荒而逃。 “行了~”不过盏茶功夫,楚临风一跃而起,走过去按着她的脉门,默数心跳,又翻动如玉的眼皮察看。 贤武跟在一旁,伸过头看了一眼她嘴角的淤血:“恭喜王爷,毒好象逼出来了。” 楚临风松了口气,倚着墙坐了下来:“这就好。” 不多会,德武拿了两套衣服过来,摸着脑袋:“乔大人身材矮,王爷的衣服穿着,恐怖有些不合身,这么晚了,也没处买……” “行,先放这吧,再把林妈叫过来。”楚临风接过衣服,进到对面的厢房换了出来。 林妈神色局促地站在廊下。 德武蹲在门槛上,不时偷瞥一眼如玉,一脸苦恼地摸着下巴,嘴里叽哩咕噜地道:“这小子究竟啥时醒?咱们要不要帮他把这身湿衣服换了?” 贤武双手环胸靠着门,笑吟吟地道:“你若是想,那就帮他换呗,我没意见。” “不不不~”德武头摇得象拨浪鼓:“这家伙不男不女,我可不敢……” “咳~”楚临风眉毛一蹙,不悦地轻咳一声。 两人停了笑闹,垂手恭立:“王爷。” “林妈拿着衣服跟我来。”他淡声吩咐,越过两人,把如玉打横抱在怀里,大踏步进了厢房,轻轻地放到床上,转身走出去,顺手把门关上:“帮她把衣服换了。” “呃?”林妈错愕。 楚临风并没走多远,背靠着墙,默默地等着。 吱呀一声,林妈开门走出来,脸上的神色象是做梦一般。 “都好了?”楚临风轻声问。 “衣服换下来,人也躺下了。”林妈垂着眼,小声做答。 “今晚的事,不要向外泄漏一个字。”楚临风依旧淡淡的,声音并未提高半分,但浑身散发出来的杀伐之气,却令林妈不寒而栗。 “不,奴才不敢。”她哆嗦着,面上血色尽褪。 “嗯。”楚临风点了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林妈如蒙大赦,掉头就跑。 第200章 红袖添香 第200章红袖添香 楚临风在门口站了一会,只觉房间大而空,冷风嗖嗖地吹了过来,遂皱起眉头吩咐一句:“拿两盆碳火来。(手打小说)” 贤武送来碳盆,忍不住小声提醒:“乔大人应该没这么快醒,忙了一晚,王爷也累了,不如回房歇一下吧,这里有卑职守着就行了。” 事实上,王爷的脸色比床上躺着的那个更难看,真担心他会倒下去。 楚临风轻哼一声,未置可否。 休息随时可以,但能守在她身边的机会,这辈子怕只有今晚了。 贤武暗暗叹了口气,知道劝不动他,悄然离去。 唉,姐妹争夫,手足相残,这场的闹剧究竟要如何收场?他在边上看着都觉一个头两个大,王爷身在局中,所受煎熬可想而知。 添了火,房中的温度很快上升了起来。楚临风踟蹰片刻,举步向内室走去。 如玉仰面平躺着,两手规矩地放在胸前,就连睡着眉眼也是微微地蹙起,似有满腹的心事。然,相比一年之前,她的睡颜已平静了太多。 那时的她,置身一堆五大三粗的男人之间,犹如惊弓之鸟,夜夜不得安枕,就连晚上睡觉也不敢放心地躺下,为怕启人疑窦,只能不停地拼命地干活。累极倦极时才把身体蜷缩成球状,缩在临时搭起的手术台底下休憩片刻。 就连这样的休息,她也不敢掉以轻心,随时准备着,一有风吹草动,立刻惊醒。至今,他犹记得她在梦中醒来,冷汗涔涔,脆弱惊慌的模样。 当时,他只想,这个瘦弱的小兵被战争吓破了胆,在怜惜之外隐隐有一丝轻视。却,不曾想过要去了解她,开导她,安慰她。 事过境迁,他不禁再一次扪心自问:如果,他对她能够多一点关心,多一点了解,她的心结,她的痛苦,她的压力,她所背负的灾难,是不是会少一点?他们之间是不是会有完全不一样的结局? 孤独是那么的凶猛,似一只狂暴的野兽,无情却沉默地撒扯着他,啃噬着他,那种痛,深入骨髓,偏又无法诉说。 他站起来,推开窗,发现连天边的月都变得冷冰冰,淡淡的清辉,似冷冷的嘲笑。 他下意识地曲臂环住了胸,似乎这样可以阻止心中那不断扩大的空虚感。 天渐渐的亮了,晨曦微露,公鸡打鸣声穿过浓雾传来,远处陆续有人走动,新的一天又要开始。同时也意味着,他与如玉的一切都将成为过去。 身后,传来悉簌的响声,转过头,刚好对上如玉清亮的眸子:“醒了?” “这是哪?”如玉坐着,双手在棉被上紧张地绞扭着。 “身体好些了吗?”楚临风不答。 “好多了。”如玉垂下头,这样的场合两个人一坐一站的说话实在太奇怪了。 “你坐一会,我让人送热水过来。”楚临风欠了欠身,快步向外走去。 “……”如玉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想了想,赶紧掀开被子下了床。她睡了一晚,昨天又吐了血,口里直泛苦味,其实极想喝水。 记着昨天的教训,这回无论如何也不敢乱喝了----虽然明知这样的想法有些可笑,但看着桌上那壶茶,她却怎么也没勇气倒一杯来喝。 笃笃,敲门声响。 “请进。”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发现胸前没有白绫为束,穿着男装有些怪异,忙坐下来,躬着腰遮掩。 林妈左手端着铜盆,右手提着一桶热水走了进来,一双探究的眼睛忍不住骨噜噜在她脸上打转:“乔大人,王爷要奴才来侍候大人洗漱。” 明明是千娇百媚的一位小姐,干嘛穿着男装,跻身朝堂呢?她跟王爷究竟是什么关系,王爷会不惜性命亲自替她疗伤,甚至彻夜守候在侧? “有劳。”如玉被她看得发毛,欠了欠身,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把东西放这,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王爷说了,乔大人身子虚,不可太过劳累……”林妈把东西放下,利索地从桶中舀了热水到铜盆里,又把搭在肩上的丝帕放进去,扭过头,颇有些讨好意味地道:“王爷对大人可真好,受伤了也不肯休息,硬是亲自守了大人一晚呢。” 如玉呆了一呆:“王爷受伤了?” “哎呀,”林妈赶紧抽了自己一嘴,拧干了丝帕递过来:“瞧我这张嘴,王爷吩咐了不许我多说的,又给忘了。大人,你请洗。” 如玉接了帕子,却并不擦脸,低低地道:“麻烦你请王爷过来,我有话要说。” 林妈无法可施,只得行了一礼:“奴才告退。” 楚临风进门,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来,喝口热汤暖暖胃。林妈煨了一晚,味道应该不错了。” 他必定从未做过这种事,端着托盘,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冲淡了平素儒雅冷静的气质,显得十分的居家。 见她不吭声,楚临风把汤碗取出来,顺着桌面推过去:“多少喝一点吧。” 虽说已然立了春,在奇寒彻骨的冷水中浸泡一个时辰,对一个弱质女流来说,还是太过残忍了一些。 如玉双手捧着汤碗,垂眼,望着汤色清澈的鸡汤,蒸腾的雾气袅袅地冒上来,暗黄色的姜末,翠绿的葱花在青花瓷的碗里追逐沉浮,散发着特有的辛辣的香气。 莫名的,她的眼睛湿了。 这个男人,从她懂事起,一直就是她的天,一切关于爱情,关于幸福,关于未来,关于美好的词汇都跟他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她一次也没想过,他们之间会有不幸,有悲伤,有怨恨,会越走越远,会形同陌路…… 他的怀抱那样温暖,他身上的味道也如想象的那样,淡淡的檀香味夹杂着一丝阳光的气息,舒适安详。他的一切于她都是对的,适合的,他们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跟他在一起,她的人生绝不会过得象今天这样沉重,晦涩,波折不断,困难重重,日日提心吊胆,刻刻坐立难安。她本来可以拥有一份最顺遂,最安逸,最平稳的生活。 偏偏,老天爷看她不顺眼。 先是有花满城,后是有如兰,强行介入了他们之间,介定了他们之间的身份,那么今生,他们只能止步于此了。 这样想着,只觉得更加悲哀。0 “对不起,”楚临风心情沉重,凝着她的发旋,艰难地道:“我替她道歉。” “不是你的错。”如玉怔了怔,勉强收束起心神,力持镇定地道:“不过,我要说的不是这些。” 楚临风一窒,慢慢地走到桌边坐下来:“说吧,我听着。” 经过昨晚的事,他早已不奢望如玉可以原谅他,但听她用如此冷淡疏离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依然令他倍感难堪和失落。 看着他僵硬阴冷的俊颜,原本在如玉心里翻腾了无数遍的话,不知怎么的,硬是说不出口了。 两个人四目相对,却无语沉默。 良久,还是楚临风先开的口:“说吧。有任何要求都尽管提,楚某定会竭尽全力,尽我所能。” 如玉伸手到怀里去掏,不料摸了个空,面上的表情立刻尴尬了起来。 “你的东西,林妈都收在妆台的抽屉里了。”楚临风察颜观色,已知她要谈的事情,必然与那件东西有关。 如玉起身,果然在抽屉里找到自己的东西,汗巾,钱袋,以及从不离身的银针和各种药瓶。 捧着那几只药瓶,她有一瞬间的怔忡。 这都是花满城陆陆续续强塞到她身上的来,有外用去疤痕的金创药,也有补血强身的当归丸,养胃健脾的茯苓膏……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她一晚未归,花满城知道吗?若他发现了,定然会暴跳如雷,大发脾气吧? 见她站着发呆,楚临风不觉关心:“可是短少了什么?我让他们再去找找。” “不是,都要~”如玉把药瓶收到一旁,只把钱袋拿了过来,神色郑重地递了过去:“这个,请你收下。” “什么?”楚临风看着这个绣工精致还带着几分她的体香的漂亮的钱袋,心跳忽地漏了一拍。 “银子~”如玉垂着头,声音细如蚊蚋。 当初信誓旦旦,如今却要厚着脸皮求他宽宥些时日,真真让她无颜以对。 “银子?”楚临风捏着钱袋,傻了。 虽然两人并无深交,但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了解如玉的。可这次,她的举动,却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嗯~”如玉尴尬之极,红着脸结结巴巴地道:“还差六百三十两,等我筹够了再还。你,你再给我点时间,行吗?” 楚临风越发惊讶,把钱袋扔回桌上:“我不记得几时借过钱给你?” “是,”如玉把心一横,鼓起勇气抬头:“是当初楚家送给我们颜家的聘礼。我,我答应过楚伯伯……” 聘礼?象被人迎面抽了一记耳光,楚临风彻底呆掉。 那一瞬间,他眼底的痛,心里的伤都赤/裸/裸,毫不掩饰地摊在她的面前,似一柄利刃深深地刺痛了她。 可惜,她却无能为力。 如玉咬着牙,快速而清晰地道:“那年,楚伯父匆匆迁往京城,聘礼也未及退回,休,休书也就不曾给我。事到如今,咱们之间的事也该做个了断,省得,省得……” 说到这里,她咬死了下唇,实在没有办法亲口说出如兰的名字,大大的眼睛无措地望着他,含着企盼,流露出求恕:“这个要求,并不过份,也不难做到,是吧?” “你~”楚临风明显僵了一下,迅速低下头去。 良久,再抬起头时,神色已平静如常,眼眶深处有一点点的红:“这是我们楚家欠你的,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受累了。” 如玉喉间一哽,忙转过头去:“对不起……” 楚临风快步走到桌前,从笔筒里抽出毛笔,只是笔久未使用,一时却有些干硬。他用温水泡了一下,胡乱倒了些水进砚台,去拿墨条时,袖口却不慎将笔筒带翻。 “x¥#%……”他低咒几句,弯腰下去拣起。 “我来~”如玉温柔地接过墨和砚,也不看他,径自磨起了墨。 楚临风愣了愣,心中一阵刺痛。 红袖添香,举案齐眉。 这曾是他梦想了无数次的理想中的婚姻生活,谁想到真的实现时,会如此残酷? 如玉放下墨条,把笔拿过来试了试墨的浓度,觉得刚刚好,满意地递给他:“你试试看……” 忽然想到,他这是要写休书,可不是吟诗作对,脸上的笑容立刻隐去,代之以局促和尴尬。 楚临风没有说话,接过笔唰唰唰,一封休书一挥而就。 如玉接过,小心地吹干了墨渍,叠好,收到怀中:“谢谢,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楚临风淡淡地道。 如玉本想拒绝,话到嘴边,终究只轻应了一声:“嗯” 他们虽然不再是未婚夫妻,还是同殿为臣的同僚,就算再怎么回避,总还有见面的时候,没有必要划得那么清楚----更何况,他们之间还夹着一个如兰。 她虽然极度憎恨,并且不想原谅,却永远也无法摆脱的,妹妹。 第201章 当局者迷 第201章当局者迷 天色渐渐亮起来,路人渐渐增多,孩子在哭声,女人的怒骂,人们的喧哗,夹着远处不知谁家的恶犬在狂吠……一切的一切与往日并无两样。(手打小说)如玉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却觉得今日的京城格外鲜活,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两个人一路沉默,直到入了城,渐近紫竹巷,如玉低低地说了一句:“她本质不坏,请善待她。” 楚临风忍了半天,这时终于按捺不住,冷冷地顶回去:“本王的家事自会处理,不劳乔大人费心” 即使与他撇清关系,拿到休书,与花满城未见得就可一帆风顺。在他看来,花满城之所以一直纠缠如玉不放,只是籍她来羞辱自己的一种手段无奈如玉当局者迷,未能识破他的险恶用心,抛弃前仇真心待他,他却不见得懂得珍惜? 如玉碰个钉子,大为窘迫,双手在膝上局促地交握:“对不起,我逾矩了。” 楚临风暗自懊恼,很快调整好情绪,放缓语气:“他,对你好吗?” “谁?”这话没头没尾,如玉顿感莫名。 楚临风默不吭声,一双星眸静静地望着她。 如玉被他看得一颗心怦怦乱跳,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红云,眼中更是显出狐疑和慌乱----他应该也听到了那些传闻了吧? 可笑的是,传闻经过渲染和夸张,已经与事实相去甚远,而她却无法理直气壮地否认----她与花满城之间确实一直在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中牵扯着。 楚临风乍然心软,终是不忍心令她难堪,转了话题:“你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在太医院呆着吧,打算如何了局?” 这件事,如玉却是盘算已久,这时并不相瞒:“我听说每年春夏相交地方上都会有疫疠横行,朝廷会外放一批太医。” “花满城知道吗?”楚临风挑眉。 这虽不失一个脱身的好办法,但让她一个弱质女流孤身去到疫区,总觉太过残忍。当然,若是有人暗中接应,妥善安排,那又另当别论。 “这是我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如玉蹙起眉峰,语气不自觉地尖锐起来。 楚临风若有所思地望她一眼,立刻道歉:“对不起,是我失言。” 她一直表现得淡漠疏离,冷静自恃,提到花满城却突然情绪激烈。很显然,某人在她的心中的份量不轻。只是,她尚不自知,或者说一味逃避。 但,他自顾尚且不暇,哪有资格提点她?况且,他对某人深恶痛绝,并不希望如玉跟他走到一起。相比爱之深切,求而不得,不如懵然不知来得幸福,不是吗? 察觉自己失控,如玉有些讪然,刚巧马车驶入小巷,急急掀开车帘,不待马车停稳便往下跳:“我到了……” “小心”楚临风一惊,急急蹿出去,扶着她的臂。 如玉越发尴尬,慌忙退了一步,掉头就走:“我,回去了。” “记得给自己煎碗药喝了再睡,不能大意。”楚临风略提高了声音叮嘱。 如玉没有搭腔,加快脚步推门而入,反手把门关上。 楚临风一脸怅然,站在巷中发呆。 “王爷,咱们是回去,还是去衙门?” “去衙门吧。”他叹一口气,弯腰钻进车中,放下车帘。 听着辚辚的车声远离,如玉这口气松下来,这才觉得全身的骨头都泛酸,靠在门上,连挪步都觉得困难了。 “大人,”颜婶听到开门声走了出来,看见她一脸讶异:“你啥时出去的?” “睡不着,出去吃了早点~”如玉胡乱搪塞。 “这样啊~”颜婶说着话,并未离开,一双眼睛好奇地绕在她身上。 大人这身衣着可真怪异挂在身上空空荡荡,象是从哪里拣来的 如玉被她看得极不自在,下意识地侧身闪避:“你忙吧,不用管我。” “是~”颜婶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如玉赶紧三步并做两步穿过院子,躲到房中,刚把门掩上,转过头已撞进一双漆黑幽冷,深若寒潭的眼睛。 她毫无准备,骇得差点尖叫出来,急忙掩住嘴,往后退了一步,撞在门上,发出咣当一声响。 花满城大刺刺地躺在软榻上,凤眼微吊,从下往上冷漠地瞅着她。 “只一天不见,不认识了?”冰冷冷的声音阴恻恻地响起。 “你,”如玉惊魂稍定,咬着唇问:“你怎会在这里?” “我若不在这里,岂非要错过一出好戏?”凌厉的眸光如刀般扫视她全身,最后落在她的胸前,黑眸危险地眯了起来。 该死,他百分之百地确定,里面绝对没有裹白绫 他焦虑忧心了一晚,又愧又悔,就怕她出了事追悔莫及她倒好,在外面风流快活不算,明知他就住在隔壁,还敢公然带着野男人回来,在门口上演十八相送的苦情戏码,用这副鬼样子跑回家? “不,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玉咽了口口水,偏头避过他阴鸷的目光。 奇怪,明明没有做错事,为何心虚得不敢正眼瞧他? “不知道?”花满城的手在宽大的袍袖里紧握成拳,几乎把软榻的扶手捏碎,厉声咆哮:“昨晚上哪鬼混,这身衣服又是从哪来的?” “你,你管不着”想着昨晚的遭遇,如玉的脸上阵青阵红又阵白。 看在花满城的眼里,却成了她做下见不得人的亏心事的铁证,心中原本仅存着的最后一点希望,顷刻间灰飞烟灭。 “你”他从软榻上一弹而起,眨眼间已逼到了她身前,铁掌高高扬起,颤颤地停在她的头顶。 她这么娇弱,哪里经得起他一掌?这一击下去,当场就是脑浆迸流,一命呜呼 如玉面上血色全失,压抑了一晚的惊惧和委屈地此刻暴发,竟毫不畏惧地冲上去,抓住他的手呜咽:“你打吧,打死我算了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死了一了百了” “不,”花满城咬紧了牙关瞪了她许久,忽地挣开她,声音沉痛而绝望:“不,我不打你,打你脏了我的手” 就算她不能义正严词地反驳,就算她无法厚着脸皮狡辩,哪怕是哭诉求饶也可以可是,她竟然想用死来逃开他,这让他情何以堪? 错了,错了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错了他种下罪恶和苦涩的因,又怎能奢望它会结出甜美幸福的果? 花满城纵身一跃,愤而离去。 如玉倚着墙惨笑。 脏?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可笑了,那个把她拖入泥坑,害她一辈子爬不出来的人,竟然嫌她脏?她呢,她应该把她承受的一切归咎于谁?命运?爹?还是自己? 第202章 扑朔迷离 第202章扑朔迷离 “三哥”三狼站在墙下,忧心冲冲地望着隔壁,五狼从门外奔来,一脸神秘地凑到他跟前宣布:“告诉你个好消息,司马炀死了” “你确定?”三狼一惊,立刻掉过头来看他。(手打小说) “司马老贼府上都快闹翻天了,还假得了?”五狼一脸得意。 “谁干的?”三狼拧起眉,直觉有问题。 五狼把嘴冲对面一呶:“除了姓楚的,还能有谁?真没想到,这厮还有这种胆色?” “我看不象~”三狼摇头:“他昨晚摆出那么大的阵仗,只要司马炀一出事,他一准脱不了干系,傻子才会选这种时机下手。” “谁知道?”六狼在一边听了许久,这时忍不住凑上来:“最近他与司马炀不合的传言喧嚣尘上,即便是悄没声息地除了那王八蛋,一样脱不了干系那厮狡诈成性,搞不好故意闹出事端,故意在风口中杀人,从容洗脱嫌疑。” “别人往乔大人身上泼脏水,怎么你也跟着起哄?”三狼竖起了眉毛,冷声喝道。 六狼自知理亏,小小声道:“我,只是在分析别人的想法而已,又没说我信~” “管它谁杀的,那龟儿子死了,京里少了一个祸害”八狼憨憨地加了一句。 “我也觉得这事是楚临风干的。”五狼若有所思:“司马炀死了,他身边的四个随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离奇失踪了我猜肯定是姓楚的把这几人弄走了,行事周密,下手果断,不留后患,这一点却很象是楚临风的风格。” “你怎知那四人不是死了?”七狼有些不服气。 “笨”四狼听得兴起,走出来敲了他一记:“若是死了,尸体早该发现了。” “那也不见得就是楚临风做的呀?” “弄死容易,藏起来难除了楚临风,别人估计也不会留活口。就算想留,也没那么大的本事做得滴水不漏。这确实是那厮的作风,假仁假义”六狼很是不屑。 “三哥,”九狼在一旁凝神细思了许久,这时慢悠悠地插了一句:“你说,这事会不会是跟乔大人有关?楚临风出了名的冷静沉稳,司马炀虽说可恶,与他可没什么过节,若不是逼急了,怎么可能惹祸上身?” “你的意思,”三狼若有所思:“楚临风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联想到今早楚临风送乔彦回来的画面,忽然觉得这个可能相当大。 “我猜是这样,”九狼摸着下巴:“昨日约乔大人出门的其实是司马炀,楚临风不知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怕她吃亏,于是派人全城搜索,想要阻止。赶到时,发现他果然在欺侮乔大人……于是,一怒之下,错手杀人要不然,没法解释乔大人去赴约,今早却跟着楚临风一起回来的事,对吧?” 如玉一夜未归,花满城虽说不准他们去找,却没说不准他们去查原因。 现在想想,昨天约她出门的,十之**是司马炀,只不知他用了什么理由要胁,那女人居然一声不吭,傻傻地赴约? “嘿,有道理,我再去查一下”五狼深以为然,掉转头来,忽地愣住:“爷~” 花满城满面阴霾,杵在桂花树下也不知有多久。 这下完了,捅了马蜂窝了~ 几个人见势不妙,对视一眼,忽然一轰而散。 “爷~”三狼暗自叹气,硬着头皮迎上去想要说点什么:“弟兄几个嘴贱,瞎说八道惯了,你别往心里去。事情还未查清,乔大人不见得真就……” “滚”花满城双目尽赤,忽地暴出一声厉吼。 “呯”“啪”先是零星的鞭炮声,慢慢地“噼里啪啦”的炮竹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到得最后,竟似煮粥似地响遍全城。京中大街小巷全都烟雾弥漫,硫磺硝石之气四处可闻,竟比大年三十还要热闹。 相比满城百姓奔走相告,人人额手称庆,工部尚书司马毅府中气氛低迷,素帐高挂,白幡飘飘,一片悲声。 司马炀昨晚一夜未归,天快亮时在城内一小巷,有路人发现他全身精赤地倒在臭水沟中,身上满是鲜血,数根肋骨齐齐断裂,不等抬到尚书府,路上已经断了气。 司马毅膝下无子,对唯一的侄子爱得如珠似宝,视如己出,任他予取予求,惯得他无法无天,连重话都不曾说过一句。这时突闻噩耗,悲痛欲绝之际,自然誓报此仇。 外有司马毅亲自到大理寺击鼓鸣冤,内有敏贵妃在皇上面前哭泣呈情。联系到前有司马炀与楚临风,孙逐流在宫中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一事;后有司马炀失踪前一晚,楚临风派了全城衙役满城搜寻司马炀的事实,敏贵妃更是将矛头直指楚临风。 皇上特地下令,由大理寺卿亲自审理,贤王亲自督办,限期十日内查明真相,将凶嫌抓获归案。 面对盘问,楚临风态度坦荡,称他与乔彦只有同袍之义,同僚之情,并无苟且之事,争风吃醋云云纯属无稽之谈;而当日之所以满城搜寻司马炀,是因翻阅到衙中旧案,见有数十宗状告他的案子,最后却都不了了之,疑有人为操纵之嫌,故此打算突然袭击,拘传他到衙门协助调查。 当天晚上,他确实得到消息,追着司马炀出了城,却天黑,城外范围太广,并没有追到,并因错过关城时间,索性宿在了别院之中,第二日一早才回京。有身边侍卫,守城军丁以及别院仆役数十人为证。 司马毅虽一口咬定是他,苦于并无真凭实据,也奈他不何。最奇怪的是,不论他派出多少人马寻找,当天晚上随同司马炀一同出门的四名仆从连富贵在内,皆如石沉大海,一去无踪 而更让司马毅羞恼的是,司马炀的尸身停在家中,竟被人盗走,大卸八块,分别悬挂在京中八门之上为免再生枝节,司马家只得将司马炀的尸身收集,草草下葬。谁料当天晚上,坟墓再次被人挖开,尸骨扔在坟场,被野狗啃食一空…… 衙役疲于奔命,四处搜捕,却是毫无所获。 而这些,显然不是楚临风所为。案件因此变得越发地扑朔迷离。 与此同时,本来与案件毫无干系,却被无端搅入司马炀离奇死亡案,身处风暴中心的乔彦,莫名其妙成为京城炙手可热的话题人物。而她的感情归属,更成为大家猜测的重点和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点心。 对此,楚临风气怒交加偏又无能为力。这个敏感时候,他的一举一动都倍受注目,就算想开解她,都有百般顾忌。就怕一个闹不好,不但帮不到她,反而适得其反。 他一腔怒气无可发泄,对造成现状的始做蛹者----如兰,越发态度冷漠。两个人虽同住一个屋檐下,已是相看两相厌,形同陌路。 如兰受了委屈,拿着包裹赌气回了娘家,被颜怀珉一顿教训,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岂可因夫妻口角赌气跑回娘家?连门都没让进,直接赶了回去。 如玉为流言所困,连钱铮友都不敢与她走得过近,深恐一个弄得不好,被牵扯进去,晚节不保。 太医院里,如玉形单影只,连病人都骤减数倍。对这一切,她显得出奇的泰然自如,没有人找她出诊,便每日手不释卷,埋首医书。那些无端加诸在身上的流言,她既不分辩,也不制止,默默地承受着,静待时间的流逝。 第203章 罪犯欺君 第o章罪犯欺君 被冰雪覆盖了一个漫长的冬天,在冰雪消融之后,满园的花树枝条乍展,在夜风的吹拂下出欢快的声音。 “……如果是我,早就一头撞死,哪还有脸到处招摇?” “可不是?大约这种人早就没脸没皮了吧” “他不脸不要紧,连累咱们整个太医院都被人指指点点……” 听着隔壁刻意传来的议论,如玉只好把医书放下,站起来走到院子里。 谣言止于智者。她本来以为,只要她不理会,时间久了众人自然失去兴趣,对她的关心也就逐渐转淡。现在看来,她还是太天真了----只要司马炀的案子一日不破,人们就一天不会放过她。 想着这些,她觉得心口闷得慌,下意识地以手握拳,轻轻捶打,希望籍此可以减轻心底的憋屈和压抑感。最近,这几乎已了她的习惯。 “怎么,噎住了?” 如玉回头,孙擎苍站在身后,正微笑着打量她。 “老伯?”如玉先是一喜,继而一惊:“莫非你的头痛之疾又作了?” “头不痛,就不能来见你?”孙擎苍反问。 “下官最近风评不好,还是能避则避吧,免得惹祸上身。”如玉好言相劝。 “你也知道自己风评不好?” 如玉苦笑,默不吭声。 孙擎苍眸光一沉,顺势追问:“那么,你能否告诉我,那些是传言还是事实?” 如玉怔了一下,神色冷淡:“传言也好,事实也罢,还有区别吗?” 孙擎苍挑眉:“传言很快会消失,而真相不会永远被掩盖。” 如玉默默地咀嚼着这句话,不觉竟有些痴了:“传言,真的会消失吗?而真相,真的一定会大白于天下?” 换言之,不论她如何隐瞒,如何逃避,颜怀珉对岳仪君所犯之罪,终有一日会摊在世人面前,接受花满城的审判? “你知夫子没有教过,有一个词叫:天理昭昭吗?”孙擎苍反问。 如玉心头一震,脸色登时就变了。 孙擎苍瞧了她的神色,目光瞬间转为凌厉,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试探:“莫非乔太医心怀不可告人之秘密,唯恐他日被人揭,难逃法?” 如玉面白如纸:“我……” “乔彦”敏语堂怒气冲冲地过来:“老夫忙得脚不沾地,你帮不上忙就算了,守在公所支应登记都做不到,有闲暇在这唠嗑?还是又在这施展魅惑的伎俩迷惑……” 孙擎苍避之不及,堂堂天子更不屑藏头露尾,索性凤眼一瞪,冷冷地觑着他:“敏大人,好大的脾气” 敏语堂冷不防见了他,骇得张大了嘴半天阖不拢,咚地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敏大人~”如玉吓了一跳,急忙过去扶他。 “臣无状,求皇上开恩~” “皇,皇上?”如玉一惊,转过头去。 孙擎苍神色威严,面沉如水:“敏语堂,你可知罪?” 敏语堂哪里敢搭话,不停叩头,他心害怕,这几个头叩得又重又响,转眼已把额头叩破了,渗出血来。 “哎呀~”如**一软,一跤跌坐在地上。 “敏语堂犯大不敬之罪,念尔初犯,罚俸半年以示小惩。” “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敏语堂惊出一身冷汗,叩谢恩。 “乔彦,”孙擎苍瞥一眼跌在地上的如玉,袍袖一挥:“你随朕到御书房来,朕有话问你” “遵旨~”如玉抹了把冷汗,急急跟上。进了御书房,扑通一声跪倒,紧张得语无伦次:“乔彦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下官无知,有眼不识皇上,求皇上开恩恕罪……” “行了,”孙擎苍将手一抬:“这事不全怪你,朕亦有意隐瞒。” “皇上圣明。”如玉垂着头,想起之前几个月,不但随意称他老伯,而且在他身上随意扎针,药方也未按宫礼制严格纪录在册……若追究下来,桩桩都是欺君,件件都够杀头,顿时手足冰冷,额上更是冷汗涔涔。 “乔彦,”孙擎苍瞧了她的脸色,心有不忍,稍缓和了些语气询问:“你与楚临风,孙逐流,花满城等一众卿家,究竟是何关系,还不如实讲来?” “皇上~”如玉面上阵青阵红又阵白,死死咬着唇瓣。 孙擎苍想着这两个多月来君臣二人摒弃了身份,年龄上的差异,结为忘年之交,相处甚欢。让他重温了登基之前做为普通百姓交友之乐,脸上神色又缓了几分。 “这里没有外人,你如坦诚错误,朕尚可斟情考量,从轻落。倘若隐瞒到底,被朕查出,定然严惩不怠” 朕视你如子侄,念着这两个月的情份,若有行差踏差,只要不是太离谱,或许可以包容,前提是----你必需对朕忠诚,不得有半点隐瞒 如玉冰雪聪明,如何听不出他这番话的潜台词?当下沉吟不语,内心挣扎不已。 内心有一个声音在极力地怂恿:说吧,要想急流勇退,从朝堂脱身,向他坦诚一切,求得他的帮助,是最好的机会 另一个声音在反对,只要再忍耐二个月,就可悄无声息地遁走,何苦拖人下水?自古帝王最无情,翻手为云覆手雨。他现在和颜悦色,不过是想诱你说真话,一旦你说出实情,刀子操在他手,生杀予夺由不得你欺君是死罪怎可因你一人想脱身,累及一众无辜之人? “看来……”孙擎苍大失所望。 “臣,”如玉忽地抬头,清亮亮的眼睛直视着他,一字一句地道:“的确犯了欺君之罪,罪该万死臣不求皇上宽宥,只求皇上不要牵连无辜,只处死臣一人,以敬效尤。” “你且自呈罪状,”孙擎苍蓦然心惊,冷着脸喝道:“至于要不要牵扯他人,朕自有判断,轮不到你来教” 如玉跪在地上,纹丝不动,如水的明眸向上一瞥,一闪而过的眸光竟有几份决绝,不卑不亢地声调:“求皇上赐臣死。” “乔彦”孙擎苍又气又急,厉声叱道:“你这是在威胁朕吗?” “臣不敢。”如玉言词恳切:“臣只是不想因臣一人之罪,累及无辜。” “在你眼,莫非朕是个凭一时之气,滥杀无辜的昏君?”孙擎苍气极反笑:“你宁可一死,也不信朕能明辨是非?” “皇上误会了,臣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如玉一惊,急忙分辩。 “少废话,还不快招?” 一声断喝,如玉不敢再说,咬了咬唇,伸手慢慢摘下了头顶乌纱,置于身侧。 “乔彦,你想学古人挂冠……”话未说完,后半句卡在喉。 却见如玉缓缓抽走束玉簪,一头秀披泄下来,如一匹上好的黑缎披在肩头,原来俊秀清逸的面容,立刻变得温婉柔媚。 “你……”孙擎苍惊疑不定地望着她。 如玉伏地,叩头:“皇上猜得不错,臣的确是以女子之身,假扮男装,跻身朝堂,欺君之罪,罪不容诛。” 孙擎苍默了半晌,问:“这事,贤王知道吗?” 如玉摇头:“事关生死,臣不敢透露半句。” “哼”孙擎苍冷笑:“好一个事关生死,不敢透露半句?你当朕是傻子?若全不知情,何以绯闻满天,闹得满城风雨?” “民女经贤王举荐承皇上隆恩,未及弱冠,已跃居太医院,身居六品,难免招人妒恨。加之靖边王和孙将军顾念同袍之义,又念民女在京城举目无亲,平时对我诸多照顾。旁人穿凿附会,捕风捉影,皇上切不可听信谣言。” “好,”孙擎苍点了点头,冷不丁迸出一句:“司马炀呢?” “呃?”如玉措手不及,当场变色。 “他因对你见色起心,所以才招来杀身之祸,是也不是?”孙擎苍瞧她的神情,已知所猜不错,冷冷地问:“杀他的是临风,还是花满城?” 如玉心慌乱,吱唔其词:“这……” 三个都是绯闻主角,他为何偏偏不猜孙逐流? “事当晚逐流在宫陪皇后赏灯,第二日才离去。”孙擎苍看穿她的心思。 如玉面上一红,作不得声。 “据朕所知,”孙擎苍察言观色,慢吞吞地道:“临风的行踪有数十名证人证词,花满城就不一样了,除了近身侍卫,没有人能证明他当晚去了哪里……” “不是他”如玉一急,脱口嚷道。 “那就是临风了?”孙擎苍微微一笑。 “我,”如玉又愧又悔,急得掉下泪来,再也顾不得羞耻,将实情道出:“那一晚,民女身剧毒,靖边王替民女逼毒,整晚与民女在一起。民女听说,司马公子直到事第二日早上才断气……” “哦?”孙擎苍大感意外,诧异地打断她:“那夜临风整晚与你在一起?” 如玉满面通红,含羞忍泪,低声嚷:“民女拿性命誓,与王爷之间清清白白,绝无半点逾矩之处。” “就算并无苟且,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共度一晚,已是于理不合。” 如玉心知这种事越描越黑,索性顾左言他:“总之,司马公子并非王爷所杀,凶手一定另有其人,请皇上明鉴” 她以为皇上宠爱敏贵妃,对追凶一事定不会善罢甘休。 岂料,孙擎苍捋着颌下美苒,摇了摇头:“司马炀一案已交由大理寺卿审理,辑凶之事自然也交由大理寺处理,何需朕越俎代庖?” “皇上?”如玉又惊又喜,猛然抬头。 “倒是你,打算怎么办?”孙擎苍话锋一转,把话题绕了回来。 第204章 心之所安 第o4章心之所安 欺君之罪,或许其情可悯,败坏朝纲,扰**常却是罪无可恕 她能怎么办?难道还妄想皇上会法外开恩饶她不死? 她这一生虽短,却是波澜起伏,历尽劫难,本以为早已心如死灰,生无可恋,大可誓死如归。然,当死亡的脚步真的临近时,她却突然现,心依然残存着对人世的留恋,对未来的幻想,以及对某个人的牵挂…… 当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这一刻,蓦然回,审视自身,才惊讶地现,心里早已驻了一个人。 这是位风神玉润的人物,是清俊飘逸,定如磐石的男子。他可以姿态优雅,也可以阴鸷森冷。野心勃勃、疯狂掠夺、桀骜不驯,即使行凶残果断之事,亦能从容沉稳,意态疏朗。 他们之间,早已不是简单的爱与恨,更不是明白的是与非,黑和白。年深月久地纠缠,咬牙切齿地痛恨,刻骨铭心的伤害……太多激烈的情感,太过复杂多变的情绪,爱,恨,痴,怨,愧,悔,痛……让他们早已在不知不觉渗透进了彼此的生命。 这份情,剪不断,理还乱。 是的,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最挂心的不是年近花甲的父亲;亦不是懵懂任性的如兰;却是那个孤寂倨傲的男人。她不是不愿离开,只是害怕,怕他从此孤寂一生。 她缓缓跪地,两行清泪潸然滑下:“民女自知难逃一死,可是,在死之前,民女有一事相求,肯请皇上恩准。” “讲。” “民女想跟皇上讲一个故事。” “讲故事?”孙擎苍未动声色,眼闪过一丝趣意。 这个求情的办法倒是蛮新鲜,他不禁有些好奇,究竟是一个怎样煽情的故事,令她如此信心满满,用来挽救自己的性命? “是,”如玉轻轻颌,眼有一丝豁出去的绝决和坚定:“这个故事有点长,请皇上捺下性子,听民女说完。” “那得要看,你的故事是否吸引人?”孙擎苍冷然一笑,并不肯给予正面的回复。 “南村有个私塾先生,他有个漂亮聪慧的女儿,村里的青年都很喜欢她。这位小姐独独喜欢上了村长的儿子,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两人沉浸在甜蜜的爱情。突然有一天,村长宣布,儿子将继续村长之位,并且将娶里正的女儿。消息传来,小姐病倒了,先生请来郎一瞧,小姐竟然怀孕了……” 孙擎苍皱眉,目光下意识地朝她的腹部瞥去。 如玉神色凄婉,沉浸在往事之:“风声走漏,第二天,村长夫人找到先生,给了他一副滑胎药。小姐心高气傲,得知此事后,连夜留书出走,言明永世不再踏入南村。村长夫人日日相逼,村长儿子天天又来门口求见小姐,先生无奈之下,只好造了一座假坟,对外只说小姐身染沉疴,暴病而亡。” 这故事不似杜撰,细一琢磨,依稀竟似隐射当年他与樱桃的旧情。只是,乔彦年纪轻轻如何知晓三十年前的故事?况且,他从来也不知道樱桃曾怀过他的孩子? 他城府极深,心起疑,面上一直未动声色,但听到樱桃离家,饶是他见惯风浪,这时也不由得失了镇定,脱口惊嚷:“假坟?” “嗯。”如玉点了点头,眼闪过一丝怜悯:“小姐逃到北村,她一个弱女子孤身在外,又怀有身孕,为免孩子生下来受人欺侮,于是一狠心胡乱把自己嫁了。婚后数月即产下一子,村流言四起,夫家一怒之下将她赐给他人。” “嫁了,嫁了?”孙擎苍白着脸,低喃。想去喝水,一双手颤抖着竟握不住茶杯。 樱桃啊樱桃,这些年,你到底吃了多少苦?为什么宁肯在外面受这样的气,也不愿回来找朕? 如玉不敢搭话,加快了叙述:“小姐的儿子因为生父不详,身世成迷,从小在讥笑和谩骂长大。后来,南村和北村生械斗。他骁勇善战,领着村民杀了无数南村人,威镇四方。可是每次领了战功回去,娘亲从不夸奖他,始终郁郁寡欢。直到……临终前一刻,终于把身世告诉了他……” “死了?”孙擎苍身形一晃,手茶杯啪地坠地。 “皇上,”如玉一惊:“你没事吧?” “不碍~”孙擎苍摇了摇手:“你继续。” “……那个孩子思虑再三,终于带着小姐的骨灰离开北村,回到了他的故乡。可是,他心高气傲,因不屑被人猜忌,一直未与生父相认。” “没了?”孙擎苍等待良久,见她再不吱声,遂抬起头看她。 如玉缓缓摇了摇头。 “你究竟是谁?”孙擎苍看了她许久,眼毫无感情,冷冰冰的,象把锋利的刀,几乎要穿透她。 如玉倍觉难堪,垂下头,艰难地挤出一句:“我,是故事里那个郎的女儿。” “你叫什么名字?” 如玉面色苍白:“我不能说。” “不能说?”孙擎苍惊讶了。 难不成,她的故事比他的还要离奇? “民女死不足惜,不想累及无辜。”如玉神色凄惶,低低地道:“求皇上开恩,不要再追问我的身世。” 孙擎苍若有所思地凝着她,一直默不吭声。 明明可以编个假名蒙混过关,偏要选择抵死不说这个最笨的法子。她是真的太傻,还是太工于心计? 在他满是研判的视线下,如玉只觉呼吸都困难。她不禁苦笑,果然是父子,连目光都这么相似,逼迫人的手段,也是如出一辙。那个人,在气到极致的时候,就喜欢用这种眼光来凌迟她的心脏。 良久,孙擎苍终于问:“为什么告诉朕?有何企图?” 他可以肯定,她说这些,不是为了保命----在讲这个故事之前,她或许还有机会。说出口之后,就再也不能回头。妄言皇室秘梓,还是有关皇族血脉,甚至很有可能是影响到皇位承继,动摇江山社稷,国之根本的惊天秘密 她若还想保命,未免就太天真了些。 可是,若连性命都保不住,其他的所有目的也都通通失去了意义。她,求的是什么? 绕是他见过风浪,阅尽千帆,竟也猜不透她的心。 如玉怔怔地看着他,显得很茫然。 她没想那么多。只是想让他知道,即使她不在了,这个世上,还有亲人在牵挂着他。他,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仅此而已。 这样的想法,可以算是企图吗? “你真的,什么也不求?”孙擎苍困惑了。 “不~”几乎是立刻的,如玉否决了:“最后,我还想求皇上一件事。” “快说。”他有些释然,又有些失望。 “我希望,皇上可以恩准民女自行了断。”如玉越说,声音越小:“在,我认为合适的时间和地点,选择合适的法子……” 她当然知道,这样的要求有多荒唐,多可笑。但她没办法,她放不下。 孙擎苍微讶,仔细看她的眼睛,见她不似说笑,更不似做伪,略略思索了一下,不禁恼羞成怒,厉声喝道:“朕就是杀了你,又怎样?难道,他还敢造反不成?” 这就是在上位者的傲慢,浸在骨血里的高贵,这份与生俱来的尊荣,永远是不允许任何人亵渎和轻谩的 天颜震怒,目光扫来,炯炯然利如刀剑,几乎迫得她喘不过气。但到了这个时候,她已没有了退路,害怕也无济于事,于是一反常态,硬着脖子,咬牙道:“请皇上三思” “朕不必思朕现在就将你立毙于掌下朕倒要看看,他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孙擎苍说着话,高举手掌,掌心一柄镶金嵌玉的匕寒光闪闪。 如玉曾无数次面对危险,却从来也不曾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死亡。 冰冷,无情,锋利,散着铁器特有的腥味。 惊惶从黑玉似的瞳仁深处浮现,却还是笔直地挺立着,象一尊正准备受难的玉雕。 瞧着那隐隐流露着骄傲和倔强的脸,孙擎苍忽地有些心软,苍凉之感顿生。 他,真的老了?只是看着这样一双眼睛,只是这样倔强地跪着,他竟然就生出了不忍,竟然真的想要相信她一回。 孙擎苍遂然收起匕背过身子,良久,缓缓地问:“朕如何信你?” 如玉愣了一会,忽地意识到他说了什么,心狂喜,毫不犹豫地点头:“如有违背,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朕也不怕你逃。”孙擎苍微眯起眼睛,慢悠悠地道。 “民女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如玉犹豫一阵,道。 “你不觉得,今晚已向朕提了太多要求了吗?”她真以为他没脾气的? “对不起,”如玉俏颜通红,讷讷地道:“我保证,这真的是最后一个。” 孙擎苍瞪着她,闷不吭声。 “今晚之事,只有你知我知,请不要透露给第三人。” “这个,应该是朕担心的问题吧?”孙擎苍冷笑。 如玉微微松了口气,漆黑的眸子里有细碎的笑意在闪:“那就好。” 这是整个晚上,她露出的第一个笑容。似春花初绽,甜蜜而温柔。 孙擎苍有些怔,凝神细看眼前的少女,不似死期临近,竟象是心怀宝藏,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象秋水洗过的长空,清澈到底,晶莹剔透。 他再开口,声音居然有些哑:“你,就这么爱他?” 今晚,她其实有机会活下来----至少,她一次也没有试着努力替自己争取过活命的机会。却,一直在拼死为他寻找温情。 爱?或许吧,却不是全部。 如玉愣住,良久后低低地答:“我做这些,不是为了爱。” “那是……” 她极快地抬头看他一眼,又迅垂下去,声轻如梦:“是为了,求一个心安。” 她没有自信,可以背负着巨大的秘密卑劣地活在世上,享受着他的呵护,一辈子守着一个幸福的假象,时时担心着真相被揭穿的那一刻。 是的,她承认,她是个胆小鬼,活着没有勇气承担一切,只能一死来求得他的谅解,希望可以永远活在他的内心。 孙擎苍再次震憾,定定地看着眼前不足双十的少女。 为她的勇敢,为她的纯挚,为她的痴傻。 这个世上,谁没有做错过事?但有几个人能有她这样的勇气,用生命为代价,去求一个心之所安? 第205章 如梦似幻 第o5章如梦似幻 走出朱雀门,望着身后巍峨的宫墙,如玉轻轻吐了口气,露出丝如释重负的笑。 早春二月的风,挟着点丝丝的凉意,吹面不寒,她微眯起眼睛,略略踌躇了片刻,拐进了那条熙熙攘攘的青石小巷。 巷挤满了肩挑手提的各色小贩,热气腾腾的各色小吃,扑鼻而来的阵阵香气,此起彼伏的呦喝夹着鸡鸣狗叫……让人感觉到一种生生不息的生命力。 连日放晴,屋脊,树顶,山坡等处的积雪均已融化殆尽,污浊的黑水夹着**的食物和动物的血液,从巷子深处流出来,被太阳一晒,散出一股怪异的味道。 这种地方,极少有官员出现,有一瞬间,小贩们都停止了叫卖,纷纷以警惕而新奇的目光打量着她。 如玉恍如未觉,走走停停,在一处卖鱼的摊前停了下来:“老伯,你这鱼新鲜吗?” “早上才从河里捕上来,还蹦达着呢”见有生意上门,鱼贩愣了一下,立刻热情地推销起来:“买回去,不论红烧,清蒸还是烧汤,啧啧,崩提多鲜” 如玉蹲下去,认真地瞧了瞧篓子里所剩不多的几条河鱼,挑了一条:“怎么卖?” “五钱一斤”鱼贩接过鱼,熟练地秤了一下,用稻草穿着鱼鳃递过去:“二斤二两,算大人便宜点,十钱好了。” 如玉笑了笑,掏了钱,接过鱼提溜在手里,继续往前逛。 见她买菜,小贩少了拘谨,立刻开始热情的向她兜售。 “大人,买只**~” “韭菜要不?一一斤,早上摘的,新鲜。” 远远坠在她身后的五狼,惊讶地现,如玉不时地停下来,蹲下身子,仔细地挑选着,偶尔还会讨价还价,脸上始终带着一丝浅浅的笑容。 见她越买越多,明显顾头不顾尾了,五狼嘴角抽搐了一下,终于还是走过去,手一伸把篮子提在手里:“给我。” 如玉微微一怔,转过头,看到他却并不意外,只柔声道:“多谢五爷。” 语调是少见的轻快,五狼忍不住睨她一眼:“看起来,乔大人心情很好呀~” 如玉愣一下,抿着唇笑了。 五狼越纳闷,看她的表情,竟是默认。想了想,把手里的菜篮一扬,旁敲侧击:“大人买这么多菜,可是有喜事?” 自司马炀事件以来,王爷情绪一直低落,对她避而不见。大家都知道王爷心里存了疙瘩,谁也不敢劝。若索性对她就此放弃也就算了,偏对她的保护半点也未见松懈,显见得心里还是放不下。 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直想找个机会打破僵局,也省得兄弟几个天天看王爷的脸色,如履薄冰,颤颤兢兢。 “他,还好吧?”如玉沉吟片刻,忽地冒了一句。 五狼一阵激动,猛摇头:“不好每天阴沉沉的,日子都没法过了乔大人,你行行好,当是做善事,去看看王爷吧?” 如玉沉默。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逼迫,他为所欲为,她习惯了被动,习惯了接受。可,他似乎已厌倦了主动,而她的时间所剩不多。 偷觑着她的脸色,五狼讪讪地笑了:“嘿嘿,当我没说……” “马车在哪?” “呃?”五狼愣住。 “五爷没赶车来吗?”如玉叹了口气,道:“我脚程慢,走过去可能半夜了。” 五狼两眼一亮,跳起来:“有有有,你稍等片刻,我马上赶过来” 见他如此喜形于色,如玉忽然有些后悔,自己这个决定做得似乎有些孟浪了,待要反悔,耳边已听到马蹄声。五狼半个身子吊在车外,冲她兴奋地招手:“乔大人,这边” 罢了,她连死都不怕,还怕见一个花满城? 她闷闷地上了马车,一路宽着自己的心,可当逍遥王府门前那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映入眼帘,心还是不可抑止地狂跳了起来。 五狼坐在车前,趾高气扬地把鞭子甩得啪啪做响,嘴里呦喝:“乔大人,路有些不平,你可千万坐稳了,别颠着了” 他这一路张扬,消息早传进了内堂,待马车驶入庭院,远远已见花满城被群狼簇拥着,等在走廊,翘观望。 如玉越心慌意乱,急急嘱了一句:“五爷,别,别去书房,去,去厨房……” “啊?”五狼一愣,再抬头看一眼走廊上黑压压的人头,心领神会,将马车停下来,手一挥,极神勇地喝斥:“都聚在这干嘛?有啥好看的,赶紧散了” “嗬”八狼不服,直着脖子嚷:“看看怎么了,还能化了?” 十狼性子耿直,指着马车大刺刺地问出大家的心声:“乔大人真的在车里?” 他不信天塌下来,乔大人也不会主动上门呀,一准是五哥在这故弄玄虚 五狼气得七窍生烟,碍着如玉在,又不敢挑明了说,只好指手划脚地冲大家挤眉弄眼:乔大人面皮薄,哪经得你们围观? 三狼会意,拍十狼一掌,笑骂:“死小子,不走等着挨抽呀?” 众人顿时作鸟兽散。 花满城站在廊下,已无法动弹。生恐这只是一个梦境,一个泡影,一动,便碎了。 如玉如坐针毡,面上烧,眼眶热,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不该来,简直是自取其辱 他呆呆地站着,直到----低低地啜泣声传来。若有似无,极压抑的,抽泣着。 “玉儿”他蓦然心惊,风一般掠过去,撩起车帘。 如玉端坐在车,低眉敛目,双手摆在膝上,大颗大颗的泪水无声地滴在手背。 她的身旁可笑地放着一篮菜,一张肥大的草鱼在车内蹦达着,可怜兮兮地张着嘴巴,拼命地想要呼吸。 花满城怔在当场:这是什么情况? 如玉只觉难堪,贝齿紧紧地咬着下唇,几乎将唇瓣咬破,声音从齿缝里迸出来,极细却也极坚决:“我,我要回去” “不准”他本能地反驳,伸出手去牵她,却摸了一手湿。顺手抬起她的下巴,惊见她满脸的泪,通红的眼,呆了一呆,厉声吼:“小五” 如玉深知他的脾气,生恐他迁怒于人,顾不得羞窘,嚷了一句:“叫他干嘛,不关五爷的事” 嚷完才觉不妥,偏话已出口,想收回已不可能,又羞又恼,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摔开他的手,跳下马车,低头往外疾冲。 “不关小五的事?”花满城咀嚼着这句话,体会到话外深意,笑容渐渐从眼浮起来,一时竟然痴了。如玉冲出去,竟也不知阻拦。 群狼躲在暗处瞧得心焦,齐齐嚷道:“别傻笑了,还不快追” “滚” 第206章 流水迢迢(大结局) 第o6章流水迢迢(大结局) 暮霭沉沉,夜色四合,月亮爬上了山坡,天上繁星渐次闪烁,夜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带着几分料峭的寒意。w书友整~理提~供 如玉拧着身子,脸对着墙,不能想,越想越懊恼,丢死人全身的血仿佛都涌到头上,连耳根都红得要滴出血来。 “玉儿……”他趋前一步,试图打破僵局。 “别,”如玉眼里升起戒备,声音低低的,异常的脆弱,停了许久,才把话接下去:“别过来,你若碰我,我便死” 声音极细,带着明显的哭声,若非他耳力极佳,几乎要听不到她说的话。 “好,”他急急表态:“我不过去,也不碰你,更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他退了几步,远远地走到另一边窗旁站了。 如玉见他退开,复又垂下头,也不说话,只凝着墙壁呆。 他摸不准她的心思,沉默了许久,试探地,慢慢地道:“你能来,我很高兴……” “你还说?”几乎是立刻,如玉猛地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小鹿般清澈的眼里,浮起一层薄薄的泪雾,似有哀求之意。 “好,不说,你别激动”他出言安抚,心明明满是怜惜,脸上却止不住地浮起笑容,且愈来愈有扩大之势。 一直不敢确定的怀疑忽然被证实,心情瞬间飞扬,喜上眉梢。 “不准笑”如玉恼羞成怒,委屈的泪水在眼眶打了几个转,终于掉下来。 “傻瓜~”他几步过去,不顾她的挣扎和反对,搂她入怀:“我哪是笑话你?是欢喜,你不知道吗?” 如玉挣了半天挣不脱,呜地一声哭出来:“你欺侮人……” “是我的错,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花满城满腹柔情,用着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柔软腔调,絮絮地诱哄着:“是我该死,别哭。是,都是我的错,不该欺侮你,别再哭了,嗯?” 想着她受到的屈辱,这段日子承受的压力和煎熬,他心如刀割。可是,她在经受了苦难和波折之后,能够想到主动来找他,依靠他,却又令他由衷的感到高兴。 似乎,这段感情,在经过了漫长的等待之后,终于不再是他一意孤行。这些日子所做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她,总算是有所回应了,不是吗? 她在他的怀里哭泣,眼泪濡湿他的衣衫。她觉得羞愧,怕他看到,便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这样一来,鼻端心上便被属于他的纯男性的阳刚的气味所包围,那是一种,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以前种种,譬如昨日死。咱们忘掉过去那些不愉快,重新开始,好吗?”他小心翼翼地拥着她,向她许下承诺:“我保证,再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如玉呜呜地哭着,愈哭愈伤心,起初只是羞窘,后来已是绝望。 她何尝不想重新开始?可惜,他们在错误的时间相遇,重重磨难,层层纠葛,已浪费了太多宝贵的时间,等现彼此的感情时,已没有机会再回头。 “玉儿,玉儿?”花满城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治好她的眼泪,附在她耳边低语:“你若不爱听,那我便不再说,只求你别让我放手,我没办法,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他试过了,真的试过了! 这段日子,强迫着不去听她不去看她,以为隔段时间自然就会淡忘,可是眼睛看不见了,心里的思念却更浓。 即使明知她心里爱的是楚临风,即使想到她曾跟楚临风春风一度便妒嫉得疯……却没办法怪她,更无法忘记。他只恨自己,为什么要给对手可乘之机? 他后悔过无数次----那一晚,他明明有机会,明明知道楚临风的动向,五狼甚至不止一次地提醒了他,却被他断然拒绝了只为了他莫名其妙的自负和倨傲 他也曾无数次猜想,假若那晚,他没有乱脾气,肯放下自尊,今天的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生了这种事,如玉还是他心目最纯洁,最质朴,最聪慧的女子吗?他还想跟她相伴一生,白头到老吗? 他以为,以他的骄傲是断然不会接受这样的如玉。他也确实为此彷徨痛苦过,然而就在刚才,看到如玉的那一瞬间,他知道了答案。 是的,不管生了什么,不管她遭遇什么,她还是她,还是他最爱的女子,今生唯一的伴侣。他会不离不弃,永远守着她,不让她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花满城的声音温柔,充满了感情,隐隐的,似乎还夹着一丝颤抖。如玉第一次感觉,原来他并不是神,并不是无坚不催,他也有恐惧,也会害怕失去他和她一样,有血有肉有感情 低醇而柔和的调子,从他性感的薄唇里徐徐逸出,仿佛熨在人心上,把她的心平平整整地熨开,似乎连心底的伤痕也一并抹去。于是,她停止了挣扎,柔顺地偎在他的怀,贪恋着他的温暖,聆听着他的心跳。心,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低头替她抹去泪痕,望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低声调笑:“哭也哭够了吧?看,眼睛红红,象只小兔。” 她不答话,痴痴地望着他,泪眼朦胧,欲语还休。 他只觉心跳忽然漏了一拍,着了魔般低下头去,薄唇贴上她的眼睑,反复地,轻柔地,试探地吮吻。 “玉儿……”他的声音婉转,语调低柔,带着不尽的缠绵之意。 这种语调她极熟,深知随之而来的将是什么样的风雨。她身子一僵,却并没有象往常一样闪躲或抗拒,只是握着他臂弯的手,猛然收紧,抓得他生疼。 他受到鼓舞,立刻转移目标,没有半分犹豫地衔住她红润的嘴唇,碾转反复热吻,一手环着她的腰,身体亲昵地磨蹭着她。 如玉的呼吸乱了,恍惚着忘了理智。紧崩的身体在他反复而耐心地诱导下柔软下来,有一把无名之火,从内心深处燃烧起来,皮肤渐渐滚烫,被他禁锢着,随着他的节奏起舞,在他身下颤抖…… 良久,当一切静止,如玉倦极而睡,呼吸细而轻软。月光透窗而入,墙上树影摇曳,窗帘浮动,世界平静得仿佛连时间都静止。 花满城睡意全无,将她圈在怀,指尖轻抚着她白晰光滑的肌肤,眼里,凝着一抹深思。 如玉异乎寻常的乖顺让他很冲动,冲动到几近失控,却不至于失去理智。他非常确定,她身上一定生了什么他不了解的事情。 他没有忽略,她的身上,隐隐有一股绝决的姿态----那种破釜沉舟的绝然之心,他不止一次在受了他的命令,慷慨赴死的死士身上看到过。 想着那张从她房里找到的那份钱铮友提到过的陈年旧医案,花满城心里升起一丝不安----她应该不至于傻到想要为三十年前的旧事负责吧?这件事,就算不是颜怀珉,也会是其他人来做,跟她没半点关系。 他轻轻地把如玉从怀挪出来,悄无声息地下了床,走到窗边:“小五。” “爷~”五狼应声而至,垂手站在窗下。 “查一下,如玉这几日接触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越详细越好。” “包括宫吗?” “尤其是宫”花满城想了想,再补了一句:“以后对她的行踪要密切关注,尤其是在她见颜家人时,更要加倍小心。但,不许为她所觉,如有异常,随时禀报。” “是~” ----------------------------白衣的分割线------------------------ 日子平缓地流逝,转眼到了三月初。 桃花汛期至,蓟州连降大雨,樟河与九龙江水位暴涨,冲垮堤坝,淹没无数良田,加上山洪来袭,灾情惨重。蓟州府连上数道奏折,请求朝廷派员治理。 花满城临危受命,奉旨赈灾。临行前一晚,正是花朝节。 蓟州远在浙北,离京近千里之遥,京城百姓自然不会关心,花朝节照样过得热闹繁华。 花满城约了如玉,两人俱都穿着朴素,用过简单的晚餐乘了马车出。到得河边,早见岸边衣香鬓影,人头蹿动,笑语喧哗。御河之内,无数彩灯随波逐流,熠熠生辉,说不尽的旖旎风光。 早有精明的商家,沿着河岸,摆设了许多摊位,贩售着各种河灯。也有人乘着热闹摆些脂胭水粉,瓜果点心,珠钗簪环来赚些难得出门的仕女贵妇,丫头小姐们的月钱。 虽然并无值钱之物,但花样繁多,看着琳琅满目,却也引来无数人光顾。 这习俗肃州却没有,如玉瞧着新奇,一路东张西望,兴致高昂。 花满城见如玉眼波光流转,尽是跃跃欲试,怂恿:“喜欢吗?咱们也买一个来放。” 如玉咬着唇,想了片刻,摇头:“算了,看看就好。” “既然来了,少不得要应应景。”花满城拉了她就走。 他身材高大,虽然穿着普通,胜在霸气凛然,往前一站,人群自动分开。他便当仁不让地站在了摊子前:“挑吧。” 如玉看看这个,瞧瞧那只,只觉个个精巧伶俐,只只秀致可爱,一时委决不下。 那小贩是个极精明的,见两人站在那里,男的俊女的俏,珠连璧和的一对佳人。忙忙地拿了一只并蒂荷花灯过来,一脸谄媚地道:“这灯名叫花开并蒂结连理,小姐买了它,必然嫁得如意郎君。” 如玉满面通红,连连摇手。花满城却甚是满意,不由分说掏了一锭银子往摊子上一扔,竟有足足五十两,拿了就要走:“不必找了” “多谢公子赏赐~”小贩大喜,收了钱又递给他一支笔:“本地乡俗,花朝节在河灯上写下心愿,即可心想事成。” 花满城略一沉吟一下,提笔一挥而就:执子之手,与之携老。 如玉心跳如擂,臊得满面通红,啐了一声,掉头走了。 花满城写好字,转过头一瞧,如玉已在前面地摊上流连,提了灯凑过去:“看什么呢?” “没什么,随便瞧瞧。”如玉急忙放下手物品,花满城眼尖,已看清是只桃木雕的梳子。 “走,放河灯去。”也不说破,牵了她就走。 两人选了一处人迹稀少之处,花满城道:“在这等我一会,不要乱跑。” “干嘛去?”如玉问。 “怎么,这么一刻也离不开我了?”他回头,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转身没入人群。 “你”如玉满面晕红,没法,只好把玩着手河灯,冷不丁见了那八个字,红了脸低语:“还以为他只会舞刀弄剑,没想到倒还写得一手好字。” “颜如玉”一声利叫,劈开人群撞入耳。 如玉回头,还未瞧清来者何人,脸上已**辣地挨了一巴掌,身子往前一栽,手河灯落入水,被浪头一冲,颤颤幽幽地随波飘走,渐行渐远。 “呀,我的灯~”她下意识地冲过去捡。 “贱人”如兰见她对自己视而不见,越怒气冲天,一把揪着她的秀,狠狠一扯,如玉便扑倒在地,抬头这才看清她,愕然低叫:“兰子,出什么事了?” 想不到两个月不见,如兰竟削瘦如厮原本圆润的下巴削尖下去,大大的眼睛深陷着,惨白的脸,双颊呈怪异的酡红,看上去十分吓人。 “你,喝酒了?”靠近了,如玉闻到浓烈的酒气,不觉蹙起了眉尖。 “出什么事?你还有脸问我出了什么事?”如兰满腔悲愤,扑上去没头没脸地扭打:“你这不要脸的贱/人,天下男人死光了,竟然勾引自己的妹夫?一个花满城还满足不了你,还要霸着临风?” “我没有,你误会了……”如玉毫无准备,哪敌得过她的蛮力,没多久脸上已被抓破几道血痕,又羞又臊又痛,眼流下泪来。 若不是如兰陷害,她也不必遇此肮脏之事当日噩梦,她连想都不愿意想,哪里还能口齿伶俐地替自己分辩? 如兰泪若雨下,嘶声怒骂:“为什么?你明明是个烂货,失了贞节,即与姓花的贼子纠缠不清,又被司马炀糟蹋,临风偏偏对你念念不忘你到底下了什么蛊?我明明是他正牌的妻,皇上御笔亲封的王妃,一品诰命夫人,他连正眼也不瞧,就只记着你这个**?” 他每天喝得烂醉,午夜梦回,口口声声叫着的,全是如玉的名字丫头只当夫妻拌嘴,想要讨好她,便说给她听,她却心知肚明,楚临风的失态和痛苦与她半点关系也没有。 初时仗着年轻气盛,还找过去跟他吵,跟他闹。他只冷冷扫她一眼,一句话也不说,瞧了她的影子都转身就走,避她有如瘟疫柳青娘一病未起,神智时好时坏,也不能给她出主意,颜怀珉却与如玉是一国。她有苦难言,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如玉怔怔地看着她,被她的污言秽语气得浑身颤:“你,你,你血口喷人~” “罢了~”如兰心灰意冷,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东倒西歪在朝河边走去:“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干净~” 如玉大骇,顾不得疼痛,爬起来抱住她的双腿:“兰子,你干什么,别做傻事” “傻?”如兰咯咯笑了起来,笑得满眼是泪,其声凄厉,令人遍体生寒:“我傻了大半年,唯有今天才清醒你不是怪我冒了你的名,嫁了临风吗?不是嫌我挡了你们的路,碍了你们的好事吗?那正好,这名字我不要了,还给你我死了,刚好称了你的心,如了他的意” 说着话,她一脚踩在如玉的手上,如玉吃痛缩了手,她冷声一笑,纵身跃了下去。 “不要”如玉大骇,想也未想,一头跳入河。 花满城本以为一柄木梳,买了便走,要不了多少时间,哪知道那些摊位个个都差不多。他走走停停,转悠了半天才找到那家,所幸如玉看的那柄梳子还未买走。 他当即掏钱买下,转身欲走之时,瞥到隔壁摊上,一枝梅花造型的珠钗清新淡雅,却是十分意,于是又买了,这才心满意足地往回走。 如此耽搁了一阵等走到河堤,已看到人潮涌动,人人都争先恐后往河边奔跑,夹着尖嚷:“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呀~” 他三步并做两步跑,奔近了一看,堤上堤下人山人海,哪里还有如玉的影子? “救上来一个~”未几,如兰被人从河捞起。 “玉儿呢?”花满城分开人群,踉跄着冲过去。 “哈哈哈哈……”如兰尖声狂笑,状若颠狂:“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跟我争抢,这世上只有我一个颜如玉了” “玉儿”他心一凉,手珠簪啪地折做两截,珍珠坠落,滚入草丛,转眼没了影踪…… ------------------------白衣的分割线------------------------ 永正二十五年三月,蓟州水患,逍遥王奉旨赈灾,同年四月不幸染上疫病,不治身亡,时年二十九,追封定国公。 永正二十五年三月,靖边王上表奏原配颜氏,李代桃僵,冒领封诰,罪犯欺君,自请圣裁。 永正帝震怒,下旨革其王位,降为参将,往河州戍边。 “临风~”楚氏拉着他的手,哀哀而泣:“都是娘太贪心,不该出这主意,害了玉儿,害了兰子,也害了你~” 楚临风神色清冷:“从孩儿上山学艺之日起,便已决心保家卫国报效朝廷,去河州不过是求仁得仁,娘亲何必悲伤?” “临风,”楚云深叹了口气,劝道:“男儿志在四方,你要去河州,爹不拦你。可是,兰子没有错,带着她在身边生活上也有个照应,她总归是你结的妻子呀” 荣华富贵泡了汤,传宗接代之事可不能再落空呀眼见这夫妻二人相敬如冰,形同陌路,若再分居异地,如何是个了局? 楚临风一个软钉子冷冷地碰过去:“河州地处边陲,她身体不适,何必跟去吃苦?我又不是一去不回,等我安顿好了,再派人接去也不迟。” 如兰面如纸白,咬着唇,一言不。 楚临风翻身上马,轻夹马腹,绝尘而去。 自永正二十五年七月起,至永正三十九年,永正帝七下肃州。每去,必遥望摩云岩,唏嘘感叹。 永正四十年秋,永正帝殁,同年十月皇太子孙翊登基,改年号嘉清。 以上,正完。 以下,是篇小小番外,个人以为纯属画蛇添足,可看可不看。但迫于某些人yin/威,明知是蛇足,还是胡乱画了几笔,聊以自娱娱人。 --------------------白衣的分割线---------------- 齐秦两国交界处,白水镇。 “关关睢鸠,在河之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琅琅的书声自一幢青砖瓦房里传出。 讲台上,是一名斯俊儒的年轻男子,一排稚龄学子端坐在课堂,随着他的讲授摇头晃脑地念着诗。 “六先生,”忽见座一人举手问:“何谓淑女?” 六先生愣了一愣,正在思索,忽见窗外一名白衣素裙的女子步履轻盈地迎面而来,不觉微微一笑,手持书卷笑指窗外:“岳夫人这般的,便当得是淑女了。” 众童子随着他,一同转头望向窗外,见了女子皆面露笑容:“哦~” 他正暗自得意,谁知那童子继续问:“那,君子如何逑之?” “啊?”他愣住,正要胡乱作答,忽听一声轻咳。 他转头望去,私塾窗前不知何时站了一名青衫男子,身材高大,面容清俊,眉宇间隐隐透露着孤傲和凌厉之气。 “岳先生~”众童子见了他,齐声招呼。 他似笑非笑地睨了六先生一眼,慢条斯理地道:“问得好,我也很想知道,遇此淑女,君子该如何逑之,嗯?” 六先生“啊呀”一声,忽地摸着咽喉,弯着腰剧烈地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压着嗓子道:“咳咳咳,这几日天气变化无常,先生感了风寒,怕是要先走一步了。” 说罢,也不见如何做势,猛地一个筋斗,竟从后窗翻了出去,眨眼之间已不知所踪。 “哇”一众学子拍手欢笑:“好漂亮的鹞子翻身六先生的轻功又高了些了” 院翻晒药材的素衣女子闻到笑闹之声回过头来,冷不丁见了青衫男子,先是一怔,随即展颜一笑:“城哥,你回来了?” “玉儿”青衫男子蹙了眉,几步走到她身边,伸手扶着她的腰,低声训道:“说过多少次,怀了孕要多休息,怎么又跑出来?这种事,让他们去做就可以了” “你别听小九危言耸听”如玉倚着他的臂,嫣然而笑:“我自己也是大夫,有分寸。不过四个月,晒晒药材还是能做的。” “那也不可大意。”岳满城扶了她,慢慢朝后堂走去:“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调理好身子,好不容易才怀上,可不能有闪失。” 如玉抿唇微笑,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岳满城反手握住她的,两人相视一笑,一种安静的情怀,悠然而绵长,丝丝缕缕,如静水深流,悄然地流淌在二人之间。 不求富贵荣华,只愿今生,执子之手,与子携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