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秀色》 第001章 穿越之小户人家 “砰……啪…….” 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炸响了寒冷沉闷的冬天。 “过年了,过年了!”孩童们摇着手中的浪鼓儿,候在一边等着捡没能炸掉的爆竹。 千喜依在自家大门的门框上看着那一张张天真无邪的笑脸,又再抬头看了看头顶悬着的写着‘大和染坊’四个斑驳的大字的陈旧门匾。 过年了,又是一年了,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了。 她本来是浙江丝绸学院时装设计系大二的学生,去年的今天一家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火锅,不想瓦丝炉爆炸,她只见眼前红光一闪,便不知人事了。 等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这个离二十一世纪一千多年前的唐朝。 新身份是太和镇的‘大和染坊’陆掌柜夫妇的独生女儿,十三岁。 大和染坊生意萧条,只雇着一个染布的师傅,时常入不敷出,只能勉强糊口,离倒闭也不远了。 千喜在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以后,就一边小心翼翼的熟悉这个新世界,一边尽自己所能的帮着陆掌柜夫妇排忧解难,她的懂事贴心丝毫没有引起他们的怀疑,更没想到过自己的女儿已经换了个人。 “千喜,吃饭了。”陆掌柜三十多岁是个清瘦精神的男人,方正的脸膛透着些憨厚。 “来啦。”千喜脆生生的应了,搓了搓放在身后,被屁股压麻了的手,进了堂屋。 残旧的木桌边缘的漆已经掉了不少,桌上放着一大碟热气腾腾的煮红薯,一小碟腌萝卜,一碗水煮白菜。 在炉灶边忙碌的陆氏长得眉清目秀,一脸的慈祥,苗条身段。将一盘蜡肉,一碟油酥花生米,一碟炒鸡蛋,一大碗白米饭,外加一锡壶酒放进木托盘,递给陆掌柜,“给张师傅送去吧。” “娘,让我送吧。”千喜上来接木托盘。 陆氏看了眼已经出落得冰花一样水灵的千喜,略沉了沉脸,“让你爹去,你也大了,以后少在张师傅眼前转。” 千喜想着这些日子,张师傅的视线总往自己身上转悠,意会了母亲的意思,雪白的小脸微微泛红,乖巧的点了点头。 陆掌柜端着托盘走出两步又停下了,回过身,将托盘放在桌上,刨了小半碗白米饭在千喜的碗里,又夹了两片肉放在上面。 陆氏面露难色,“相公,这…….刚才下米的时候,张师傅还来过,下了多少米,他心里有数。” 千喜忙笑着要把肉往外夹,“爹,我不喜欢吃肉,怪油腻的,你都给张师傅送去吧。” 陆掌柜的拉下了脸,“爹要你吃,你就吃。”端起木托盘走了。 千喜看着面前的小半碗白米饭,和上面的两片肉,眼睛湿润了。默默的拿来两个碗,将一片腊肉放在其中一个碗里,又拨了些白米饭盖在上面。 又剩下的那片肉分成两半,将其中一半放到另一个碗里。 陆氏忙过来抢碗,“千喜啊,别分了,你还在长身体,你自己吃。” “娘,你这样,我会生气的,大过年的,你不想女儿生气吧。”千喜护住碗。 陆氏长叹了口气,看着女儿将剩下的白米饭分成两分,眼眶里滚着泪珠。 陆掌柜回来,看着碗里的白米饭和从碗底翻出来的肉片,眼圈也泛着红。 这个年也许是千喜两个世纪以来过得最清苦的年,但心却暖暖的。 穷有什么关系,能重生,还能有这样疼爱自己的爹娘,这样的福气不是人人能有的。 千喜笑着吃掉了碗里的那点点白米饭和半片腊肉。 吃完饭,天阴沉沉的,云层压得很低,突然没那么冷了。 “要下大雪了,我去把门板上了。”千喜放下手里的碗。 “门板重,等你爹一会儿吃完了去上吧。”陆氏递了一个红薯给丈夫。 “不重,刚吃饱,正好有力气。”千喜说着话,人已经奔进了院子,陆氏也只能由着她了。 陆氏冲着千喜的背影喊着,“小心着点搬,别闪了腰。” “知道了。”千喜回过头冲娘亲做了个鬼脸。 “这孩子,越大越没点样子了。”陆氏摇着头笑了。 “我们家就一个女孩,又比不得有钱人家能给女儿富裕的生活,让她磨练磨练,也好。”陆掌柜的倒是希望千喜能象男孩一样独立坚强。 千喜搬着门板,一个小叫化坐在门坎上抓了把雪不停的搓着赤着的脚,那双脚连着破单裤腿里露出来的小腿早冻得紫黑。 小叫化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了看扶着门板呆看着他的千喜,一骨碌爬起来,“就走,就走。”一边说着,一边跺着脚,赤脚踩着冰冷的地面,小跑开了。 千喜心里突然象堵了块什么东西,大过年的,这孩子还在外面挨饿受冻。 上了最后一块门板,探头出去,见那小叫化为了抵寒,抱着膀子从街口跳到街尾,又学着台上的戏子,从街尾跑抄着台步,窜到街口,动作滑稽。 千喜却笑不出来,奔回堂屋,看了爹娘一眼,拿了一个红薯奔回门口,等那小叫化路过门前时,冲他叫道:“喂,要饭的。” 小叫化停了下来,看了看两旁,并没有别的人了,不能确信的,看向千喜,指着自己鼻了问,“叫我?”他脸上已经脏得看不到样子,那双眼睛倒是漆黑有神。 “你还看到有别人吗?”千喜撇了撇嘴,伸出拿着红薯的手,“给你。” 小叫化盯着她手里的红薯吞了吞口水,却不上前来接,又再看向千喜,“你家大人不会骂你吗?” 千喜蹙起秀眉,扫了一眼堂屋内忙着收拾碗筷的母亲,“你哪来这么多废话,说给你就给你,我爹娘可好人了。” “真的?”小叫化清澈的眸子闪着喜悦的光芒。 “骗你咋的?”千喜上前两步,将红薯塞在他黑得象煤炭一样的手里,返身进了门,‘哐’地一声掩上门,上了横木门栓。 那一晚,狂风呼啸,雪下得很大,是这一个冬天最冷的一夜,千喜总挂记着那个孩子能不能挺过去,不断的凑到窗户上往外看,不时的能看到他来回奔跑的单薄身影,奔到后来,已经是卷缩着身子,不断把手放到嘴边呵着气,慢慢的走动。 到了后半夜,眼皮实在沉重了,才倒在床上睡了。 清晨,雪停了,院子里厚厚的积了一层雪。 陆掌柜推开房门,望了望天,“今天会是个好天气了。”拿起笤帚,去扫院子里的雪。有昨天年饭的好心情,今天看起来更加的精神。 张师傅从窗气探出头,不屑的冲着陆掌柜的暗呸了一声,低声嘀咕,“抠门,一点米饭,两片破肉还要苛扣老子的。” 随着一个娇小的身影飘进院落,张师傅脸上的横肉顿时松弛下来,绿豆大的三角眼放着光。 “爹,早上好。”千喜小心的不踩到父亲堆起来的积雪,径直去了大门口下门板。 “千喜,让我来下。你别动了,一会儿闪了腰,你娘又要埋怨我了。”陆掌柜慈爱的看着女儿,放下手里的笤帚。 千喜已经卸下了一块门板,第二块却被外面的雪卡住了,推不出来。拿了烧火棍打算出去撬出门槛里的雪。 刚迈出门,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扑倒在地,翻过身来,看着门坎上躺着的被雪盖住的人形,眼里露出恐惧,惨叫着,“爹……娘……爹……娘……快来啊…….” 陆掌柜和陆氏听到叫唤,不知生了什么事,急匆匆的奔出来。 陆氏看了一眼地上,“哎哟”一声,将千喜搂在怀里,“别怕,别怕。”这大冷天冻死人也是常事,“相公,快拿样东西裹了,找个地方埋了吧。” 千喜看着被她踢到而露出来的那双紫黑的赤脚,心里一阵难过,那孩子还是没能挨过昨晚。 陆掌柜将小叫化从雪里刨了出来,一探他鼻息,“还有气,娘子,快,快准备热水。”抱起小叫化,大步进了屋。 陆氏忙放开了千喜,抢着进屋去舀了些热水,浸湿了巾子,在两只手间来回捣着,坐到床边。 千喜凑在床边,紧张盯着面目全非的小叫化,心砰砰直跳,昨天还看着来回跑着,今天就一脚踩进了阎王殿,怎么说这也是一条命啊。扬脸催着母亲,“娘,你快点。” “这丫头,急个啥,这巾子太热了,能把他烫烂了。你也别在这儿干候着,去捣些姜汁来冲碗姜汤来。”陆氏支开在床边死守在床边的女儿,这丫头跟她爹一样,长了一副菩萨心肠。 “碍。”千喜一溜烟的去了,拿了块姜,又怕小了,冲的姜汁不够浓,又重新挑了块大的,洗得干干净净的,细细的捣碎了,压了汁,舀了锅里的开水,冲了一大碗姜汤,端了过去。 到了床边,陆氏已经将小叫化手脚身体擦洗了个干净,盖上了棉被。 陆掌柜正将手捅在被子里上上下下的搓着他冻僵的腿。 “娘,他会死吗?” “气已经开始足了,阎王不会收了。” 陆氏笑着又换了盆干净水,仍捣凉了巾子,给小叫化擦脸。 千喜这才长松了口气。 去了脸上的污垢,陆氏‘碍’了一声,“多俊的小伙子,差点给冻煞了。” 千喜端着姜汁,凑上去看了,撇着嘴笑了。 小叫化十七六岁的样子,削瘦的面颊棱角分明,浓眉细目,笔挺的鼻梁,嘴不大,紧抿的薄唇慢慢褪去了紫黑,显出花瓣一样的娇柔,果然十分的俊俏。 第002章 捡来的小叫化 陆氏将小叫化扶起来靠坐在床上,用被子裹了,“千喜,你一点一点的喂他喝下点姜汤,要慢点喂,别呛了他了。” 她让丈夫继续揉搓着他的四脚,让他能尽快的转暖,将不舍得吃的那点面粉舀了出来去厨房捏面疙瘩去了。 千喜端了碗坐到床边,舀了半勺子姜汤,凑到他唇边,轻轻撬着他紧闭着的唇,一点点往里面倒。 两勺子烫热的姜汤下去,小叫化浓密的睫毛抖了抖,呛得轻咳了一声,醒了。慢慢睁开眼,窄长晶亮的眸子对上千喜乌溜溜的大眼睛,过了一会儿,才说得出话来,“是你救了我?” 千喜粉面泛了红,“不是,是我爹,和我娘。”回头叫道:“爹,娘,他醒了,他醒了。” 小叫化这才感觉到自己麻木的腿被揉搓着,看向床下方的陆掌柜。 陆掌柜才停了手,上来查看。 陆氏正端着面疙瘩走到门口,听到叫唤,也抢到床边。 小叫化忙翻身起来,在床上就要跪拜,看到千喜红着脸扭开头,才现身上的破衣服已经被脱了去,忙卷了被子,给陆掌柜的夫妇磕头。 陆掌柜的忙按住,“别磕了,快别磕了,这才醒来,身上还僵着呢。” 陆氏将面疙瘩递了过去,“孩子,先吃点暖暖身子。” 小呢化端着碗,泪就流了下来了,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男子汉大丈夫,哭啥,快吃。”陆掌柜推了推他手里的碗。 “哎。”小叫化这才抹了泪,三口两口,稀里呼噜把那碗面疙瘩吞了下去。 “慢点,慢点,别噎着。”陆氏眼睛也开始酸,千喜已经别过脸抹泪了。 千喜端着那半碗姜汤,眼巴巴的看着她娘,“娘,这姜汤,还要喝吗?” “他这已经活过来了,不用喝了。”接了小叫化手里的空碗,递给千喜,一起收走,将又要跪拜的小叫化按了下去,“你冻了一夜,这身子骨还虚,乘刚吃了暖和,赶紧睡会儿补补元气。” 小叫化昨晚在冰天雪地里折腾了一晚,也实在没什么体力,这一倒下,眼一闭也就睡过去了。 陆氏坐在床边,叹了口气,“多好的一个孩子,唉。”她自己只生了一个千喜,就再也没有出了,家里人丁单薄一直是心里的疙瘩。极轻的问在一边呆的丈夫,“我说相公,这孩子醒了,该怎么办呢?” “哎,我这不正犯着愁吗?”陆掌柜卷了地上的脏衣服,准备拿出去烧掉,免得有虱子。 “我跟你说啊,这孩子可不能再赶他出去了,从阎王那抢回来的人,再往死里推……可就太……哎…….” 千喜静静的听着爹娘对话,望着父亲的大眼睛里流露着恳求,希望父亲能留下这个小叫化。 “哎,你也知道我们这买卖做得……就这三口人,都快揭不开锅了……再多一个人……唉…….”陆掌柜无奈的望了望天,这日子过得……哎,他这个男人窝囊啊。 “我就是自己少吃一口,也饿不死。”陆氏嗔怪的轻啜着丈夫一口。 “我也少吃一口。”千喜怯生生的小声接了过去,语气里却没有犹豫。 “唉。”陆掌柜的长叹了口气,“依你们,依你们。” 正要迈出门槛。 躺在床上的小叫化一骨碌爬了起来,在床上将头磕在床缘上,‘咚咚’的响,“你们以后就是我子佩的亲爹娘,亲妹子。我有力气,啥都能干。”声音响亮而真挚。 陆氏忙抢上前去扶住,看着他额头上的包,抹着泪,心疼的直叫,“快别磕了,我以后就是你的娘。”回过头白了丈夫一眼。 千喜躲在母亲后面抿着嘴笑。 子佩又‘咚,咚’地磕了两个响头,响亮了叫了声,“爹,娘。”才直起身。 陆氏清清脆脆的应了,“碍。”背转身抹去眼角的泪,打开箱子,取了陆掌柜的一套衣服,又拿了件棉袄,用手量了子佩的肩宽手长,“我这就给你改身衣服。” 子佩刚抹掉的泪的眼,又湿润了。 千喜小跑着取了针线篓子来,捧在怀里,对子佩笑道:“叫饭的,你咋这么爱哭。” 子佩见她比自己还小上几岁,难为情的低下了头,“以后都不哭了。” 千喜咬着唇瓣盯着他看了几眼,又笑了笑,坐到母亲身边帮忙去了。 陆掌柜心里也不好受,深吸了口气,稳住情绪,拉了张凳子坐到床边,“以后就留下吧,别跪着了,我来问你话。” 小叫化这才坐了回去。 “多大了?姓什么?你的名字是谁给你起的?”陆掌柜以前读过不少书,考了好几次科举没能上榜,父亲过世,才接下了父亲的这家要倒闭的染坊。觉得子佩这个名字,不象没读过书的人起的名字。 “十五了,我姓赫,是我去世爹给我起的名字。”赫子佩垂下头,两眼含泪。 “哎,家里还有人吗?”陆掌柜叹了口气,如果这当爹的还在,哪能要孩子在外面流浪啊。 “没了。”赫子佩吸了吸鼻子,“前几年旱灾,没吃的,我奶奶,娘和妹妹饿死了,我爹去给人搬石头摔死了。” “哎!”陆掌柜的揉了揉他一头的乱,“一会儿,我帮你剪剪。”这几年一个孩子也不知是怎么熬出来的。 千喜依在父亲身边,笑不出来了。 历史中的唐朝是富裕到夜不闭门,其实哪儿没有穷人,这远离京城的小地方,不知有多少人受着贫穷的折磨。 她自从穿越过来,虽然穷困,但受着陆掌柜夫妇宠爱着,总还没挨过冻,也能吃饱。与这个小叫化比起来,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啊,对他更生了恻隐之心。 张师傅看着他们抬了个人进了屋,半天没再见人过去招呼他。 坐在那儿等着送早饭,左等不来,右等也不见人,心里不痛快了,一脚迈了过来,撇了床上的赫子佩一眼,抽了抽一边的嘴角,勾出不屑,“恭喜掌柜了,平白拾了个免费的伙计。” 千喜听不惯张师傅的冷嘲热讽,拉下脸,一拂脸转身出去了。 张师傅的视线追着千喜出了门,才转回来。 陆掌柜对笑着站起来,对赫子佩道:“子佩,这是张师傅。” 赫子佩忙向张师傅行了个礼,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张师傅。” 张师傅抬高下台,也不应,看了看门外的天,“这再晃晃,就该晌午了,这还要开工吗?” 陆氏放下手里的针线,“这早饭已经做好了的,我这就去张罗给你送房里去。” 张师傅这才甩着袖子走了。 赫子佩看着张师傅的背影,低着头,不知想着什么。 陆掌柜拦着妻子,“我去送,你赶着把子佩的衣衫缝出来。” 陆氏应着重新坐了回去,拿起针线。 第003章 两小无猜 “陆掌柜……陆掌柜…….”一个十五四岁的小厮扶着门框,探头往里面张望。 “狗子,有事吗?”陆掌柜在帐本上写下最后一笔,抬起头,看向门口。 “我爹说程三叔过了,要我来唤您和婶子过去呢。” “过了?”陆掌柜惊得手一抖,一滴墨汁滴在帐本上化开了,放下笔,站起身,奔着里屋去了,“娘子,娘子!” 陆氏在围裙上擦着手上的水,从厨房出来,“什么了不得的事?这么风风火火的。” “快,快走,你三哥过了。”陆掌柜的跑的急了,直喘着粗气。 “三哥过了?”陆氏愣住了,半天没能回过神来,“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狗子爹让狗子过来唤呢,快,快过去看看。”陆掌柜一叠声的催着,拖着妻子的手就往大门外走。 “过了?”陆氏这才醒过神,自己没有听错,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这人还没看到呢,你先别哭。”陆掌柜现在没有时间安慰妻子,拉着她走得更快。 赫子佩端了一盆刚染好的湿布来晾,只看到陆氏夫妇在门口消失的衣角,问呆立在那儿千喜,“刚才爹说谁过了?” “我三舅。”千喜长叹了口气,接着他手里的大木盆,“我表弟可该怎么办啊。” 赫子佩抖开布料,搭上晾布用的竹杆,“不是还有你三舅母吗?” 千喜嘴角下拉,鼻子里‘哼’了一声,“那女人嫌我舅穷,生下根儿不久就跟人跑了。” “那他们家也没人了?这根儿多大了?”赫子佩拉着湿布上的褶子,丝毫不马虎,不留下一个褶皱。 千喜心里泛着丝丝凉意,昨天三舅还打了些鱼给他们送来,今天就这么没了,“没了,根儿和我一年的,小我两个月。”帮赫子佩拉着布料,“我们家又要多一个人了。” 晚上陆掌柜扶着哭软了的陆氏回来了,后面跟着个两眼红肿得象桃子,一边走,一边抹眼泪的大男孩。 春风带来了暖意,雪也融了。 赫子佩端了一盘热水,对着虚掩的门唤了声,“张师傅,我给你送洗脚水来了。” “进来。”里面传来懒懒洋洋的声音。 赫子佩推开门,将脚盆放在正在搓脚板底的张师傅面前,拿着擦脚布候在一边。 张师傅刚把脚沾了点水,猛的一缩,瞪大了三角小眼就要作。 赫子佩马上蹲下身,搅着热水,仰着脸笑着,“我看师傅辛苦了,特意把水打得热些,让您烫烫,消消疲劳。您试着把脚慢慢放下来,我给您按按脚底。” 张师傅竖起来的两小截稀拉拉的眉毛顿时放了下来,“正好,我累了这一天了,也该活络活络血脉了。”当真把脚试探着往水里放,踩在赫子佩的手上。 在一边抹着灰尘的程根斜了一眼满脸享受的张师傅,鼻子里轻‘哧’了一声,小声嘀咕,“一共就干了一个时辰不到的活,还累了一天呢。” 张师傅耳朵尖,落下的眉毛又竖了起来。 赫子佩马上给程根使了个眼色,让他快出去。 张师傅拿着一支鞋砸向程根后背,程根闪着逃出门去了。 “师傅,根儿年龄小,不懂事,您别跟他一般见识。”赫子佩把鞋子捡了回来,端端正正的放在他面前。 张师傅鼻子喷着气,“那小子就是不上道。” 千喜看着气呼呼进了屋的程根,问,“根儿,那纸老虎又骂你了?” 程根愤愤的将手里的抹布摔在桌上,“他用鞋砸我呢。” “你没事别去招惹他。”千喜大了他两个月,就摆起了姐姐的派头,“今晚的菜粥稀了点,我烤了点红薯,你自己去灶下面掏,给子佩哥留点儿。” 说完从门背后摸了扁担,提了水桶往院子外面走。 赫子佩端了洗脚盆出来,将洗脚水泼在墙角,回头看见正迈出大门门槛的千喜,放下手里的木盆,三步并两步的追了过去,夺了她手里的水桶,“我不是说过,这水都由我来挑吗?” 千喜斜了他一眼,“你不是在忙吗?”对他讨好张师傅十分的不喜欢。 赫子佩对她的挖苦也不生气,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挑了水桶就走。 他这一笑,千喜还来了脾气,跟在他后面,“喂,你干嘛要对他那么好,你不知道他有多蛮横无理吗?尽给我爹脸色看,还老欺负根儿。” 赫子佩把桶放在水井边,一边摇着辘轳,打水,一边看着满面怒容的千喜笑。月光下,轮廓分明的脸更显得俊朗。 千喜被他看得不自在了,用手背擦了擦脸,手背上干干净净,没什么不妥,扶住辘轳的另一头帮他一起摇,“你看人家做什么?” “你生气的样子真好看。”赫子佩说完,自己就先脸红了,把摇上来的水倒过木桶。 千喜的心‘突’地猛跳了一下,脸上也飞了红,心里却象塞了块蜜饯一样甜,满肚子的怨气也没了。 两个人谁也不好意思再说话,只是默默的一人一头摇着辘轳。 赫子佩一直不敢再看千喜,挑了两桶满满的水就要走。 千喜忙拦着,“子佩哥,我知道你劲大,但这水也太沉了,我们一起抬着。” 赫子佩推开她,“姑娘家,挑啥水,闪开。”挑着水,晃悠悠的往院子里走。 千喜只得小跑着在后面跟着,不断的叮嘱,“小心闪了腰。” “没事。”赫子佩一鼓作气的挑到水缸边才停下,望了眼站在窗边上的张师傅,压低声音对千喜道:“你进屋去。” 千喜也看到张师傅在看她,不高兴的一甩头进了屋。 张师傅看着一前一后进来的两小,嫉妒的眼圈红,被千喜甩了个白眼,心里更是不爽快,重重的‘哼’了一声,‘砰’的一声摔上了窗户。 陆氏轻轻掩上窗,满脸的笑,对正挽着袖子在写字的丈夫道:“子佩聪明又勤快,过两年,把我们千喜许了他,我们老了也有得靠了。” 等了一会儿不见丈夫搭理,放下手里的针线篓子,不满的提高了声量,“相公。” 陆掌柜写好最后一笔,放下手里的毛笔,笑看着妻子,“孩子们还小,你就操上这份心了,何况不知子佩是什么心思,我看子佩以后肯定能出人头地。” 陆氏听了这话,不中听了,沉了脸,“我们家千喜出落的多水灵啊,还能亏了子佩不成?” 陆掌柜笑着摇了摇头,伏低头吹着没干的墨汁。 第004章 偷师学技 千喜喂了小鸡小鸭,转过身瞧见赫子佩正趴在张师傅闭紧着的窗户上,仔细的瞅着什么。 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打算好好的吓他一吓。 赫子佩耳尖,听到身后细碎的脚步声,转过头,刚好看见将双手举在肩膀两侧,正准备使坏的千喜,极快的捂住她的嘴,用只能他们两能听到的声音,“嘘”了声。等她意会了他的意思,才放开手。 “你在做什么?”千喜凑在他耳边问。 赫子佩又将手指压在自己的薄唇上,“嘘!”了一声,转过头,将眼睛凑到窗户角落的一个小孔。 千喜看他看得认真,也用口水打湿了手指,轻轻在窗户另一个角落里的窗花上捅出个小洞,凑上前往里张望。 张师傅拉了拉木门,确定门锁好了,取了勺子开始调配染料。 千喜转过头,见赫子佩紧紧的盯着张师傅的手,那认真劲,象是巴不得自己就是张师傅手上的量勺。恍然大悟,他这是在偷师学艺。有了这个现,看他的眼光就和平时不同了,这小子是个有心眼的人啊。 直到张师傅调配完了染料,赫子佩才猫着腰,扯了扯千喜的衣袖,挥挥手示意她一起离开。 二人远离了张师傅的住处,千喜才小声问他,“你这么看着,有用吗?”刚才她只看到张师傅从不同的袋子里舀染颜,可是到底舀的什么,又各是多少就完全没数了。 “我在爹买回来颜料的时候,就在袋子上做了记号,什么颜色,我记着呢。”赫子佩掏出一个陆掌柜丢掉的过期账本,那帐本被一分为二,再重新仔细的装订过。 他坐在门槛上,在小本子的反面认真的记录着。 千喜凑了过去,看着他竟写了一手好字,有些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你会写字?” “会点。”赫子佩招起头,脑门撞上了千喜的额头,痛得她‘哎哟’一声捂住额头,眼泪水在眼框里打转。 赫子佩慌了,忙放下手里的小本子。扯着袖子手忙脚乱的给她抹眼泪,“撞哪儿了?撞哪儿了?” 千喜只是死死压着额头不出声。 赫子佩更急了,去抠她的手,“别捂着,给我看看。” 千喜也只是刚撞上时疼,这时早不疼了,看他急,有心逗着他玩,到了这时候,也忍不住了,‘噗’的笑了。 赫子佩这才知道上了当,摇了摇头,无奈的笑了笑,又坐了回去,拾起小本子。 “你在记什么呢?”千喜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他写写画画。 “今天爹收回来的布料有两匹,要染深蓝色,我刚才记下了张师傅每个袋子里舀出来的颜料份量,只要分成两份,就是一匹布的用量。以后遇到要染这种颜色的布料,只要按这个用量加上去就对了。”赫子佩将自己记录的颜色和用量一一指给她看。 “你真行啊。”千喜轻轻擂了他的肩膀一拳。 赫子佩看着她抿着嘴笑了,这才现她今天换了出门才穿的衣衫,“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正准备去铺子里帮帮我爹。”千喜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 “我跟你一起去,反正我在这儿闲着也是闲着。”赫子佩收起小本子,站了起来。 二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院门,张师傅开门出来,狠狠的剜了赫子佩的背影一眼,往地上‘呸’了一声,“毛还没干就想哄小姑娘。”望了望天,“这工钱也该涨涨了。” 将腰带紧了紧,也赶着向陆掌柜的铺子去了。 陆掌柜的铺子,其实就是在集市上的一个摊位。遮雨篷下面摆着一张旧书桌,书桌上摆着一个牌子,‘大和染坊’,旁边搭着一块长木板用来放纳来的布料。 陆掌柜的坐在旧书桌后面,望着帐本呆。 千喜站在长木板上整理着纳来的布料。 赫子佩站在铺子外面,张望着来往行人。 对面是一家装修体面的大商铺,金字招牌写着‘福通染坊’。店门口人来人往,福通染坊的王掌柜坐在柜台后面,扫了眼柜台前的中年妇人,“嫌贵啊?我还没空染呢。” 中年妇人听了这话,心里不痛快了,“我们这街坊邻居的,我在你这儿染了多少年了布了,你这价涨的也太狠了。” 王掌柜撇了撇嘴角,“多少年了?这一年就这么一两匹料子,加起来也不过五六匹,挣你这点钱,还没够塞牙缝。” 中年妇人被他一阵抢白,更气了,“你怎么这么说话的?” “我这说话咋的的?你到底染是不染?”王掌柜瞅了眼她手上的布料,嘴角抽了抽,那点面料也挣不到两个钱,不大爱搭理了。 中年妇人鳖了一肚子的气,看了看手里的料子,这料子是她男人出去跑了大半年生意,特意叫人给她捎回来的,不染吧,放着又觉得辜负了男人的一翻心意,忍了忍气,正要说染。 一个锦衣华服的妇人带着个丫头进来了,丫头手上捧了块锦缎。 王掌柜一扫刚才的冰块脸,堆着笑,抖着一身的肥肉,屁颠屁颠的迎了上去,“沈夫人,您要染布啊?” 那个叫沈夫人的妇人,淡淡的点了点头,指着丫头手上的缎子,“这颜色,我不喜欢,你帮我改改。” 王掌柜瞅了眼那块缎子,假装面露难色,“哟,这是块好料子啊,改颜色啊,这可不是一般的技术,难度很大,这太和镇,还真没两家能染出来……” “得,得,得!”沈夫人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茬儿,“不就是价钱的事吗?多少钱,你尽管说,只要你染好了,少不了你的。” “哎,看您说的,我哪有那意思,您放心,包给你染好。”王掌柜立马去了难色,上前接丫头手上的缎子。 中年妇人被晾在那儿,怎么想怎么不是味道,使着气,黑了脸,挟着布料迈出了‘福通染坊’。 走到街心,招眼看了看坐在旧书桌后面的陆掌柜,正要转身离开。 赫子佩迎了上去,笑道,“婶,这是叔给你捎回来的料子吧?” 中年妇人停了下来,打量了下赫子佩,认得是大和染坊的伙计,随意的,“嗯。”了一声。 “这料子可真好,看这光泽就知道不是普通的纱织的,叔在外面跑着,心却想着婶子,可真不容易。” 妇人心里象是塞了颗蜜饯,乐了,“他哪能有你说的这么好。” “怎么没有啊,辛辛苦苦在外面奔波,给你捎的却是最好的东西,这心啊,谁看了能不明白?” 妇人心里更舒畅了,刚才一肚子的气,也没了。 “婶,您这是去哪儿?” “拿这料子出来染染。”妇人晾出了布料。 “这面料厚实,光泽又好,染淀蓝色,做成对襟袍子,穿在您身上肯定高贵,等叔回来看了,准喜欢。” “是吗?”妇人眉开眼笑,将手上布料递给赫子佩,“不如你拿回去看着染你说的那个什么淀蓝色吧。” “成,包给您染好,染了我再给您挂一层浆,不容易掉色。”赫子佩接了过来,小心捧着。 “这啥时候能染好?” “明天就能染好,您也不用来跑一趟取布了,我明儿给你送家里去,还能顺便帮您挑两担水。” “这怎么好意思?”妇人更是打心眼里高兴。 “这能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叔在外面跑着,婶就一个妇人在家,兄弟又还小,这担担抬抬的重活,也没个人,街坊邻居的,就该搭把手。” “啧,多好的小伙子,那我明天就在家里等着了。” “婶,你尽管在家等着。” 送走了妇人,赫子佩捧了料子递给千喜。 千喜睨着他笑,“你嘴可真甜。” 赫子佩搔着头,嘿嘿傻笑,没了刚才的满嘴油。 陆掌柜的看着他暗暗点头,这孩子以后肯定大有出息。 **************** 因为以前打算写大染坊的同人,这文开篇是以那个为背景,所以会有感觉类似,不过后面会是不同的故事,大家可以拭目以待。 第005章 天灾** 张师傅迈进了小摊铺,老大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了陆掌柜前面的旧书桌上,一双小眼在千喜身上上下溜达。 千喜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背过身拿后背对着他。 张师傅稀疏的眉毛挑了挑,露着一嘴的黄牙笑了,“哟喝,这丫头!” 赫子佩上前一步,站在千喜前面,刚好挡着张师傅的视线,哈了个弯,露着笑脸,“师傅,您来了。” 张师傅被挡住了视线,有些不高兴,但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这脾气也不出来,只得冷淡淡的“嗯。”了一声。 陆掌柜的轻咳了一声,转头对赫子佩道:“这会儿也没多少人了,你跟千喜先回去吧。” 千喜得了父亲指示,一甩脸出了小摊铺。 赫子佩向张师傅和陆掌柜更行了个礼,唱了个诺,“我先回去了。”才捧着收来的布料,追着千喜身后走了。 陆掌柜合上了账本,静坐着等张师傅话,这个人绝不会无故到这小摊上来。 “掌柜的,我们这买卖可是越来越好了。”张师傅直到望不到千喜的背影了,才转过了头。 “你刚才也看到了,这还是子佩没白天没黑夜的来回张罗拉的点生意。”陆掌柜人老实,想到这儿,就说出来了。 张师傅这脸也就拉了些下来,随即又笑道:“也不管这是谁张罗的,反正这回来的布也多了,我从早累到晚的,这月钱也该涨涨了。” 陆掌柜的听他提起生意的事,就想到了是来涨月钱的,心里就有犯愁,这有了子佩张罗,这最近生意才算平稳了些,不象以前一样拆东墙补西墙的,这月钱一涨,只怕又要象以前一样了,但既然他提了出来,也就不能不理会,“涨多少?” “五两银子,怎么样?”张师傅转溜着小眼,试探着。 陆掌柜倒吸了口冷气,这真是狮子大开口,这月头到月尾也就能挣个五六两银子。他们一家五口还要吃要穿的。干笑了两声,“张师傅,我们这买卖,也不过比以前好那一点,但是我们家价钱比别人低,再说子佩没日没黑的累,也不能白使唤人家啊。” “子佩?他不是你干儿吗?再说了,不是你捡了他进屋,他早死在外面了,他还敢要工钱,这不是反了他的。”张师傅一瞪眼,就露了凶相。 “他虽然是我的干儿,但这也十五了,再过两年也该讨房媳妇,这啥不要钱啊?”陆掌柜知道这月钱不涨,他是不会罢休的了,也不愿在子佩的事上跟他争下去,“张师傅,你在我这儿已经有好些年了,我也从没亏过你,这样吧,每个月加一两,二两五,怎么样?” 这个价钱已经是占了总收入的一半了,去了这三两,他们一家几口也就落下二三两的银子。 “二两五?你也给得出来,我也不多说了,三两五。如果你觉得不合适,觉得合适想请我的人多去了。”张师傅从桌上跳了下来,撇下了嘴角,斜着眼睨着陆掌柜。 陆掌柜慌得站了起来,如果他走了,这染坊也就真的要倒了,“三两五就三两五,你说了就算。” 张师傅嘴角海浮起得意的笑,拍拍陆掌柜的肩膀,“掌柜的,我们哥俩的感情有什么好说的,别人就是堆一座金山在我面前,我也不能撇开你啊。”说完哼着十八摸的小调走了。 陆掌柜无奈的重叹了口气,“唉!”这么一来,还不如以前生意不好的时候。 看看天色,也不早了,收了摊子,去临村买染料去了。 千喜依在门框上望了又望,“娘,爹怎么还不回来?” 陆氏也凑到门边来向外张望,天空已挂起了夜暮,也是焦急,“你爹中午说过,要去马家村买染料,不过都这时辰了,也早该回来了,该不是被人拖住了脚吧。” 赫子佩担了水回来,看着门口伸长了脖子张望的母女俩,“爹还没回来?” “就是没有回来,真要急死人了。”千喜心里感到隐隐的不安,父亲老实,从来不随便贪别家的饭菜,也不喝酒,这哪能被拖住什么脚? “我出去找找看。”赫子佩琢磨着,可别是遇上了狼,将水倒进水缸,冲屋里唤了声,“根儿,跟我一起去。” 程根在里面应着跑了出来,二人一前一后的出去了。 陆氏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回来,只是得了个急,索性回屋做着针线。 千喜在门口来回转悠,反复扭着已经白的手指。 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腿也转得酸软了,正要回房陪母亲,赫子佩和程根一左一右的扶着脸色煞白的陆掌柜回来了。 “爹!”千喜惊扑了上去,视线落在陆掌柜血肉模糊的腿上,心瞬间提到了噪子眼上,“爹,你这是怎么了?” 陆掌柜的虚弱的睁开眼,无力的扬了扬手。 “爹遇到狼了,逃跑的时候踩空了,摔到涯下面,跌伤了腿。”赫子佩轻轻推了推千喜,“别挡着。” 陆氏从里面奔出来,“相公!”还没看到陆掌柜的伤,泪就已经先流下来了,全没了主意。 “根儿,让千喜扶着爹,你快去请大夫。”赫子佩将陆掌柜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又使劲拽了拽,另一只手扶紧了他的腰,尽量让陆掌柜的体重压在自己身上。 送走了大夫,陆掌柜靠坐在床上叹气。 陆氏给他挟着被角,“大夫都说了,这骨头也就是错了点位,只要安心养着,过两三个月就能下床。” 陆掌柜的看了妻子一眼,“哎!”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爹,你别为摊子上的事烦心,我不是还有我和子佩哥吗?另外跑腿卖力的事,不是还有根儿吗?您就安心养着吧。” “是啊,你就放心吧,这不还有我和根儿帮着千喜吗?”赫子佩去倒了碗茶递给际掌柜,“大夫也说了,爹这伤全在养,只要养得好,恢复起来才快。” 陆掌柜看了看千喜,又再看了看赫子佩,心里定了些,没刚才慌乱了,喝了大半碗茶水,“可是还有一件难事。” “有什么难事?爹尽管说出来,大家想想主意。”千喜接过陆掌柜手里的茶碗,将茶角泼到门外。 “就是这买染料的事,我们家的染料都在马家村买,马掌柜念着我们生意不容易,这半个月才结一次账,可是这个马掌柜是个死心眼的人,认定了我,才给赊帐,换个人只怕就不成了。我们家这生意,不赊账,根本就转不过来。” 千喜大眼睛骨碌碌一转,“我跟爹去过几回马家村,马掌柜的也认得我,我去跟他好好说说,以后由我来买染料,应该说的通。” “可是这马家村来回两个多时辰,那些染料又重,你一个姑娘家……”陆氏坐在床边上忧心重重。 “我担心的不就是这个么。” “爹,你别担心,我陪着千喜去拿染料。”赫子佩想着,等过些日子马掌柜认得他了,也就不用千喜跑这趟远路了。 “可是你又是摊子上的事,回来还要染布,这能行吗?”他这一倒下,哪儿也少不了子佩的事,想想也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他还只有十五岁。 “行,没问题,根儿现在也能染了,这染料也不用天天拿,隔三差五的才去一回,哪能抽不出这点时间。” “以前没他们俩,我们也过了,这多了两个人手,难道还过不出来了不成?爹,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养伤吧。” 千喜依在床边百般劝慰,陆掌柜才宽了心,又将张师傅涨月钱的事说了。 陆氏心里就揪得难受了,叹了口气,“这才缓过神来,他怎么就这样了。” “这不是没办法吗?”陆掌柜心里也不好受,自己以前就想着考功名,没跟着爹好好学手技,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倒是千喜想得开,笑笑道:“涨了就涨了吧,这以前不也这么过了。”说着又转身打趣赫子佩,“子佩哥见了那些婶子叔的,这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让他在嘴皮上再加二斤蜜,这一两把银子不就回来了吗。” 赫子佩不好意思的搔着头,“哪能象你说的。” 陆氏这才被逗笑,“这丫头,也不跟着你子佩哥好好学着点,就知道欺负人家。” 第006章 自当家 千喜整理着今天收来的布料,一块布一块布的对仔细对照着做下的标记,是哪家的布,要染什么颜色。 赫子佩笑着送走了一个妇人,将手里的绸子递给千喜,“李家婶子给儿子娶媳妇用的,染大红色。” 千喜接了过去,也仔细的写上了‘李家婶子,大红’。 赫子佩看了看旁边木板上堆得高高一叠布料,“那些都记清楚了吧?” “你就放心吧,全记得清清楚楚的,错不了。如果你实在放心不下,以后你自己来写。”千喜白了他一眼,这啥事,他都要操个心。 “嘿嘿……放心,放心,我也就是问问。”他被千喜一瞪眼,马上服了软。在客人面前,他油嘴滑舌,能把哭的人说笑了,转眼又能把笑的人说哭。可一到了千喜这儿,就什么也不灵了,只得个傻笑。 他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街上稀疏的几个来往行人,“也差不多到打烊的时候了,我出去会儿,一会儿来接你。” “你要去哪儿?”千喜追在后面问。 “我去捡担柴。”赫子佩从桌角抽了条麻绳就走。 “家里柴不是还多吗?” “我算着郑老爹家的柴不多了,明天根儿给他送染好的布去,顺便给他带些柴。”他走出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吩咐,“今天收的布多,你等我回来再收摊,别逞能闪了腰。” “知道了。” 赫子佩见她答应了,才转身走了。 千喜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等赫子佩回来,收了摊,回了家,听陆氏在厨房喊,“千喜,刚才鸡在窝里叫得厉害,你去看看,该是下了蛋了。” 千喜应着,蹲在了鸡窝前面,伸手进去摸了摸,乐了,居然有两个蛋。 掏了出来,走进厨房,将其中一个握在手里藏在袖子里,将另一个递给陆氏。 陆氏正在给张师傅做饭,“刚才张师傅还说要喝两杯,我正愁没东西给他下酒呢。”拿了个碗,砸了能鸡蛋,麻利的搅动。 千喜见瞒过了,还有一个鸡蛋的事,眼角带笑,“我去看爹去。” “都累了这一天了,去休息会儿吧。” “碍。”千喜应着一溜烟出了厨房,先将鸡蛋藏了,才去了陆掌柜的房间。 晚上,千喜抓住端了洗脚水从张师傅房里出来的根儿,“子佩哥呢?” 程根向房里弩了弩嘴,“在里面给张师傅捏膀子呢。” 千喜拉下了脸,“累不死他。”在铺子上忙了一天,回来又染了几缸的布,这会儿还要服侍那老东西。 把眼睛凑到门缝上往里张望。 赫子佩正笑着给张师傅捏着肩膀,“师傅你真是神人,难怪谁都夸你手艺好,染出的料子光鲜。” 张师傅被他这么一捧,有点飘飘然了,“是吗?都有谁夸我?” “周家的媳妇,沈家的嫂子,肖家的婶子,哎哟,这可多去了,哪能说得完。” 张师傅脸上的横肉全舒展开了,笑得眯缝上了眼,“我能有这么神吗?” “当然有了,就拿今天的那块红绸子说吧,刚才我还在担心呢,那水都不烫,那绸子怎么染得上,可是那绸子一下水,就上色了。” “你懂啥,这种绸子,那水一烫,就皱了,色也就变了,这水温只能掐到……”张师傅说到这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马上住了口,转头看赫子佩,见他只是笑口盈盈的给自己捏着膀子,没有别的神情,才放了心。 等张师傅转开了头,赫子佩抬起头看见门缝里向他招手的千喜。 不露痕迹的又给张师傅捏了几下,见他有了睡意,才道:“师傅,这天也不早了,您早些休息。” 张师傅闭着眼,点了点头,扬了扬手,示意他出去。 赫子佩放轻了脚步,出了屋,掩上门,拉着千喜远离了张师傅的住处,才小声问千喜,“有事?” “你也不嫌累,累了一天了,还巴巴的来服侍他。”千喜拉起袖子,拭着他额头的汗,撅着小嘴,瞪着他,但看着他脸上的倦容,又不忍心再骂。 “嘿嘿,这不难得收一回绸子吗?”赫子佩看着她绢美的面容,心里暖暖的,一身的疲惫顿时减轻了不少。 “问到了?” 赫子佩嘴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淡笑。 千喜意会了,轻笑着,“你真行。” “嘿嘿!爹娘都睡下了?”他望了望陆掌柜的房门,“爹的腿今天痛得厉害吗?” “爹说好了不少,不大痛了。” “那就好,不早了,你也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千喜点了点头,将煮熟的鸡蛋塞到他手里。 赫子佩看着手里还有余温的鸡蛋,“你有吃吗?” “我吃了,这是给你的。”千喜垂下眼帘,不让他看到她撒谎时眼里的慌乱。 “娘知道吗?” “娘知道了,这还不到了老东西肚子里了,让你吃就吃,哪来这么多废话。”千喜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转身回屋了。 直到千喜进了屋,赫子佩才笑着用大拇指轻轻抚着手里的鸡蛋。 进了屋,剥了蛋壳,放在鼻子闻了闻,吞了口口水,拍醒睡得正香的程根,把鸡蛋递给他,“给。” 程根睡眼朦胧的眼,瞬间睁开,“哪来的?” “千喜给的。” “你给了我,你自己呢?” “我吃过了,这是你的。” 程根这才欢欢喜喜的接了过去,咬了一口,一想,不对。刚才还看到千喜呢,如果是给自己的,刚才就该给了,抬起头看向赫子佩。 “好吃吧?”赫子佩,看他吃的高兴,打心里高兴。 “好吃,不过子佩跟我一块吃,就更好吃。”说着,将手里的大半个鸡蛋递到他嘴边。 “我吃过了,你吃吧。”赫子佩不舍得吃。 “你骗我呢,刚才千喜姐问你在哪儿,还是我给她说的,你在师傅那儿。” 赫子佩知道瞒不过去,坐到床边,“你正身体呢,该补补。” “你不是也在长身体吗,而且你每天没黑没白的累,更该补补,你不吃,我也不吃了。”程根硬是把鸡蛋放在他嘴边,赌着气。 赫子佩也知道程根的性子有多倔,只得道:“好,好,我吃,我吃,还不行吗?”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小口。 程根这才又高兴了,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的,把那大半个鸡蛋吃了。舔着唇回味无穷,“能再有一个,多好。” 赫子佩拍了下他的头,“美得你,睡吧。” 程根滑躺下去,侧身看着在身边躺下的赫子佩,“子佩哥,你天天这么累招来的生意,可挣的钱全进了师傅的口袋,我们饭都吃不饱。” “睡着,相信我,以后会好的。” “嗯,我信呢。”程根又舔了舔唇,心满意足的睡了。 赫子佩却睁大着眼,把手枕在脑后,不知想着什么。 第007章 两小无猜 千喜看着眼前的小河沟,揉着已经走得酸痛的膝盖,秀眉拧在了一块,“这一会儿功夫怎么就涨水了,刚才还能看到垫脚石。” 赫子佩左右看了看,也没有地方可以垫脚,要过小河,只能趟着水过了。放下手里的染料袋子,脱掉鞋子,挽高裤脚,微蹲下身,对身边的千喜道:“上来,我背你过去。” “我自己能趟过去。”千喜弯下身,脱了鞋子,脱下袜子,纤细白嫩的小脚上起了好几处水泡,泡得老高。踩在鹅卵石上,水泡顿时崩破了一个,疼得她吸了口冷气。 赫子佩看着她脚上的水泡,心痛了,一个姑娘家走了这许久的路,真难为了她,拦住正要下水的她,“雪水化了不久,这水凉,你踩这冷水,别落下什么病根来,快上来。” “你趟不是也凉吗?” “我一个男人,怕什么,哪来这么多磨蹭,叫你上来就上来。” 千喜脚上也实在痛,又经不住他催促,伏上了他还略显单薄的后背。 赫子佩将自己的鞋子递给她拿着,站直了身,将她往上耸了耸,找到最佳的位置,拧起地上的染料袋子,小心的摸下了小河沟。 小河沟的水虽然不太深,但也没过了膝盖,有点刺骨的寒冷。 过了河他也不把她放下来。 “子佩哥,你放我下来,抹干了脚,把鞋穿上,别受了凉。” “这点凉,哪能就凉了我了,爹娘没收下我之前,下大雪,也只有那么一条破单裤,那才叫冷呢。”子佩又将千喜往上耸了耸,“碍,话说回来,如果那晚没你给我的那个红薯,我可能还挨不到你下门板。” “你还记着呢?” “怎么能不记着?我得记一辈子呢。俗语有说,受人点滴之恩,必定涌泉相报,何况这还是救命之恩。” 千喜咬着唇瓣,抿嘴笑了,“那你也放我下来,你也走了这许久的路了,也累了。” “不累,你脚上全是泡,也走不快,回去晚了,娘又该担心了。”赫子佩看了看天,太阳已经快没入西山,更加紧了步子,免得等天黑透了,在前面林子里遇上狼。 “子佩哥,你说咱爹的腿真能好吗?”在医学并不很达的古代,再加上又是偏远的小镇,也没什么好大夫,这伤筋动骨,也实在不是小病。 “准能好。”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爹是好人,还得等着赶明享我的福呢,这腿怎么能不好。” “你这是什么歪道理,再说了,爹以后也是跟着我的,怎么能享你的福。” “嘿嘿……我说享我的福就会享我的福。”赫子佩傻傻的笑着。 千喜虽然觉得他的话纯粹没有依据,但心里却是甜蜜蜜的,“明儿,我也帮你一起染布吧。” “你又不会,染啥布。” “不会可以学啊,我学会了,多个人手,你和根儿也能轻松些。”自从有了赫子佩和程根,张师傅月钱虽然涨了,但却做起了甩手师傅,每天关了门调好了色,余下的重活全丢给赫子佩和程根。 陆掌柜伤了腿,他又要去摊铺上接生意,回了家又要染布,里里外外的忙,没有片刻的空闲。虽然程根帮着跑腿送料子,但大大小小的事,始终是离不得他。 别看他随时乐呵呵的,千喜暗暗看在眼里,哪里不知道他是咬紧牙关硬撑着呢。 “那些全是粗重活,一个女孩家,学那些做什么,有我和根儿足够了。” 大男人主义,千喜撅着小嘴,小声嘀咕。 “你说啥?”他没能听清楚,侧过脸来问,残余的夕阳给他的侧影镀上一层金光,越显得俊郎。 “没啥。”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千喜知道他虽然好脾性,但认定的事却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说不让她学,就不会让她动手。 春去秋来,转眼一年过去了。 大和染坊的生意在赫子佩和千喜的张罗下红火起来了,凑了钱盘下了隔壁家快要倒闭的染坊商铺,自己捣鼓着粉了墙,又将原来的旧家俱重新漆了遍。那破旧的小铺居然被他们焕然一新了。 这一有了门面,来往的客人也就更多了,虽然对对面‘福通染坊’的生意影响并不太大,但王掌柜心里已经不大痛快了,对着‘大和染坊’的方向呸了一口,“这咸鱼还会翻身了,我到要看看这上了岸的鱼还能蹦多高。” 虽然赫子佩早就打好了主意,和卖染料的马掌柜熟络了,就不让千喜跑步遭罪了,但不让她再跑的话,却一直没肯说出口。不知咋的,就是喜欢陪着她走这段路,听她在路上叽叽喳喳的说东道西。 仍然每次都是自过那条小河沟开始,就背着她回家。 有一次千喜问他,“子佩哥,你背着我不重吗?” “重。” “重,你还背?” “习惯了。” 千喜伏在他肩膀上,低声的问,“那以后,我老了,你还背我吗?” “背,背到我背不动为止。”赫子佩心里趟过一条温泉。 千喜笑着闭上了眼,听着树上的蝉叫。 “千喜……” “嗯?” “我有点儿事,想跟爹商量,就是不知成不成。” “什么事?”千喜见他说的慎重,睁开眼,紧盯着他的侧面。 “我想让爹把张师傅辞了。” “把他辞了?”千喜惊叫了一声。 “这个人心术不正,又太贪了。我打听过了,‘福通’是好的师傅也就三两银子。他这后来又找爹涨了两回月钱,都涨到五两银子了,还不满足,这个人根本喂不饱。” “可是把他辞了,这染布的事……” “他那点本事,我早学会了,我染出来的布比他染的还光鲜。再说爹的腿也好了,虽不能用力,但每天都让根扶着去铺子里坐着,根本不用担心这人手的事。” “我看成,就不知咋爹那个菩萨心肠,狠不狠得下这心。 “你觉得成,我就去跟爹说去。” “成,你说去。”千喜也极不喜欢那个一天到晚色眯眯往她身上乱看的张师傅。 第008章 逼亲 陆掌柜盘腿坐在床上和妻子对着油灯直叹气。 “他爹,你看这怎么是好?”陆氏愁得脸上都可以拧出汁了。 “唉,我这不是正在想吗?”他想了这一晚,都没想到办法。 “张师傅这一把年龄了,怎么就要打咋家千喜的主意呢,说什么也不能把千喜给了他,再说千喜还差半年才十五。”陆氏听得咬牙切齿。 “唉,今天我还没直接回绝他,他就染坏了两匹布,这是在给我们下马威。一会儿子佩回来,还得跟他商量着怎么赔人家的布,唉,看这事!”陆掌柜的气得拍着身边的床缘。 “你看这样成不?我们就跟他说将千喜许了子佩了。”陆氏向前凑了点,小心的问着。 “他不就是怕千喜到了十五,我们许给子佩,才巴巴的赶着现在抢着先订下来吗?” “那我们干脆让他走吧。”陆氏拉住丈夫的手腕。 “让他走?那我们染坊啥办?”陆掌柜愁得直摇头。 “要不我们出钱请人给他张罗一个,前几天我还听罗婆子说西村有个寡妇,两年前死了男人,一个有带着个孩子,张罗着想找个呢。那寡妇还没我大,和张师傅的年龄也登对。” “娘子,你怎么就没看出来,他这是看上我们家千喜水灵了。” “我哪能看不出来?难道我们女儿出落的水灵,就该遭这个罪吗?”陆氏眼圈红了,“谁家不盼着女儿长得好,以后能找个好婆家,我们千喜长得好,倒不对了。”气丈夫拿不定主意,摔开他的手,没好气的道:“你敢答应了他,我就带着千喜去要饭也不回这个家了。” “看你说的,我这不正在想办法吗?”陆掌柜见妻子火了,急了,还要再说,被妻子扯了扯袖子,转过头,见千喜愣在了门口,显然听到了他们刚才说的话。 “你们回来了?我给你们温着饭菜呢。”陆氏站起身准备往厨房走。 千喜涨红了小脸,竖着秀眉,“我去呸那老东西去。”一甩头就要往外走。 陆氏忙上前拉住,“千喜,你不能去。” “我就去,他炸着我爹身上的油,还不满足?把这人连肉带骨头都要吞了。”千喜挣着要往外走。 陆氏是怕事的老实人,忙将她紧紧抱住,“千喜啊,小声点,别让别人听见了,你爹这不是在想办法吗?” “听见就听见了,怕什么。”千喜故意扬大了声音,“我还没十五,他的年龄比我爹还大呢,他凭什么啊他?” 陆氏忙去捂她的嘴,“千喜啊,你是姑娘家,这话说不得,人家听见了,会说你没有贤淑之德的。” “这时候,还怕什么人家说啊。”千喜又急又气,泪珠在眼眶里转了圈就滚下来了。 陆氏更是心疼的,扯了袖子给女儿抹泪,回头骂丈夫,“就怪你没本事,让女儿跟着我们受这个气。” 陆掌柜心里也不好受,重重的“唉”了一声,拍着大腿,“这叫什么事啊。” 站在门口的赫子佩拉了拉千喜的袖子,“千喜,你先别急,让我跟爹谈谈。” “你有办法?”陆氏知道赫子佩主意多,眼里升起了希望。 “嗯,娘,你也别急。” 千喜想起在路上他说辞张师傅的事,顿时冷静了,“你可要跟爹好好说。”眨巴着大眼睛,眼里全是期望。 赫子佩朝着她认真的点了点头,没有一丝优柔寡断。 千喜这才笑了笑,让开了门口,等他进去后,反手掩上了门。 陆掌柜见赫子佩神色淡定,暗喜,这小子有主意了。 赫子佩招呼着陆氏坐到陆掌柜身边。 陆氏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试探着问,“子佩啊,你什么主意?” 赫子佩没直接答她,走到桌边端起桌上的陈茶,泼了,重新倒上新茶,转到床边上,恭恭敬敬的面对着陆氏夫妇,平举着茶碗,‘扑通’的一声跪了下去。 陆氏夫妇懵了,对视了一眼,陆氏伸手来拉他,“孩子,你这是做啥,快起来说话。” 赫子佩僵着不起来,“爹娘,给我三年时间,三年,我一定把大和做成太和镇一染坊,到时请爹娘将千喜许给我,我以后就是您们的亲儿,生在陆家,死在陆家。”眼里真诚没有一丝玩意。 千喜没想到他直接向爹娘提亲,羞得耳根子都红了,用手捂着脸,从指缝里偷偷看他。这两年来,他比刚来的时候高了,壮了,体态修长,模样也更加的俊郎。加上这两年他对自己的处处照顾,心里早一百个愿意。又偷偷看向爹娘,唯恐爹娘摇一摇头。 陆氏听了他这话,鼻子一酸,泪就下来了,“孩子,起来再说。” “爹娘不答应,子佩就不起来了。”他将茶水端得平平的,没有一点抖动。 “孩子,你就是不说,我也琢磨着等过两年,把千喜许给你,只是不知你的心意。” 赫子佩看了看依在母亲身边的千喜,俊脸红了,所有的心意全在眼里,“我一定会对千喜好的。” 千喜放开手,红着脸和他对视。 陆氏拉了袖子抹了泪,转过头对陆掌柜的道:“千喜他爹,你倒是说句话啊,不能让孩子总这么跪着。” 陆掌柜的心里也是激动,但终归是个男人,觉得住气,把腿从屁股下拿出来,坐直了身子,“这张师傅那儿,怎么办?” “咱把他辞了。” “可是他在我们家这么多年了…….” “爹,狼仔养大了是要吃羊的,好心也得看对谁。” 陆掌柜的不置而否,他哪能不知道张师傅贪得无厌,“可这请人也不容易,这太和镇染坊师傅也就那么几个,另外的都被别家包着呢。” “布我来染。” “你有把握?”陆掌柜诧异的看着他,“这事开不得玩笑。” 赫子佩点了点头,盯着陆掌柜,将碗递到他面前,没有退意。 陆掌柜看了他好一会儿,嘴角泛开笑意,那抹笑意越扩越大,布满了整张脸,接过他手中的碗一口气喝了大半碗,递给陆氏。 陆氏也一仰脖子喝了。 千喜的脸更红了,背着陆氏夫妇,深深的看了赫子佩一眼,打了个唇语,“三年。” 赫子佩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千喜跑着去了里屋,扑到床上,将脸埋在被子里,低声呢喃,“子佩哥,三年,我等着。” 陆氏喜的泣不成声,拉着赫子佩,“儿啊,起来吧,我们信你能成。” 赫子佩又给陆氏夫妇磕了三个头,才站起来。 程根呆站在门口,贴着门听里面的谈话,见赫子佩出来,正着脸色,捶了他胸脯一拳,“你以后敢对千喜姐不好,我揍你。” 赫子佩笑着受了他一拳,“我不会给你机会。” 两人有说有笑的回房了。 “相公,当年行了一回善,留下了子佩,现在却救了我们一家子啊。”陆氏抹干净眼角的泪,压在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了下来。 陆掌柜看着关上的木门,意味深长的道:“这小子成啊。”站起来,拉平身上的衣角,“是该去找张师傅了。” 第009章 不怀好心 福通染坊门前冷冷清清。 王掌柜眼红的望着对面门庭若市的大和染坊。 一个妇人挟着卷布料走过,他马上跳了出去,“嫂子,你染布啊?咋哥又给你捐好料子回来了?” 妇人也不看他,仍朝大和染坊走。 “在我这儿染吧。”王掌柜追着不放。 妇人停下了,“这还奇怪了,这过去你不是嫌我给的钱少,不接我的吗?我记得你还说什么一年没两块料子的事。” “哪能有这事,我怎么能说出那话。”王掌柜的有些尴尬。 “王掌柜,你可是贵人多忘事,可我却记着呢。再说了,人家子佩染出来的布又光艳,还不掉色,我没理由不去他那儿啊。”说完抬脚进了大和染坊。 赫子佩忙从柜台后迎了出来,“婶,您来了?”一边给妇人搬着凳子,一边向里面叫着,“千喜,给婶倒杯茶来解解渴。” 妇人满脸是笑,扬声叫道:“千喜,别忙了,我这才出来,也不渴。” 千喜端了茶出来,“倒杯茶能忙着啥?” 妇人笑着接了,喝了一口,“这几年都不知该怎么谢谢你们,全是子佩和根儿帮着挑水砍柴的。” 千喜看了看子佩,笑道:“婶,他有力气,你跟我们客气啥。” 妇人拉着千喜的手,凑上前问,“闺女,你们这啥时候办好事啊?” 千喜脸上飞了红,“急啥。” “话不能这么说,这么好的小伙子,长得俊,人又聪明能干,多少姑娘眼馋着呢。” “谁家的姑娘要,他爱去就去呗。” “嘿哟,这丫头。”妇人笑着打了她一下,又转头问赫子佩,“你啥时娶我们千喜啊?” 赫子佩搔着头,嘿嘿傻笑,“快了,快了。您这布是想染啥?” “我也没啥主意,你就自己看着染,合我穿就行。” 子佩拿出些染色小布样,挑了一块葱绿色的,递给妇人,“您看这色怎么样,这色抬皮肤,穿上身,人显得精神。” 妇人一看就喜欢,“行,你说好就好。我这就不耽误你了。”站起身,还没出门,又有人挟了布卷进来。 王掌柜的转回自己铺子,拿起桌上的茶壶,就着嘴喝,却是干的,狠狠的顿在桌上,“都是些饭桶。” 王夫人忙迎了上来,帮他倒了茶,“这又骂谁呢。” 王掌柜又望了望对面,“唉,我怎么就捡到不到这样一个伙计,我们这儿养了一堆饭桶,只知道吃,没点屁用。” 店里的伙计们,将身子缩了又缩,生怕惹火上身。 前些日子生意好,掌柜的天天就想着歪念,盘算着娶甑家的寡妇做小,那寡妇才二十出头,也没生养过孩子,不光是模样水灵,身材更是丰润得紧,胸大,屁股大,小腰却是一握,没少让镇里镇外的男人流口水。 王夫人平时看着软弱,其实是有心眼的人,哪能不明白,一旦那甑家寡妇进了门,近两年定是要受宠的,再说自己已过三十,皮肤也黄了,虽说是正室,却也难免要受到丈夫冷落。 本来就为这事范着愁,可巧‘大和’上来了,这不旦上来了,还把自家的生意挤兑得快没地站了。 当时就想给丈夫出点主意的,接着现,这么一来,掌柜的反而没心思理会甑家寡妇的事了,竟在这一事上,反而帮了她。 于是到嘴边的主意,生生的给咽了回去,直到前两日甑家寡妇嫁了临村的一个木匠。 王掌柜也就死了心了,王夫人更是放了心了。 见丈夫又在为‘大和’脾气,也不恼,陪着笑,“不过是个毛没长硬的小子,犯得着伤这么大神吗?” 王掌柜正在气头上,听了这话当然更不中听,将手里的紫砂壶重重的顿在桌上,瞪大了眼,“屁,你就知道说风凉话,平时见你主意不少,这些日子要用得上你的时候反倒哑了,有能耐,你拿个法子出来,收了他。” 王夫人嘴角勾起,露出一股邪笑,“这明着不行,难道不能来暗的吗?” 王掌柜‘呲’了一下牙,歪了歪嘴,又‘啧’了一声,看了看周围,伙计们早溜开了,也没人能听到他们谈话,才压低声音,“你以为我没想过吗?找土匪做了他,但轻了不顶事,重了,那酸秀才肯定要告在衙门去。那秀才又和知府有同窗之议,关系不错,闹大了,肯定不肯罢休的,到时我们一样脱不了身。” “你傻吗?直接弄了子佩那小子,当然会怀疑到我们头上,可是……”王夫人歪着一边嘴角,笑了笑,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 王掌柜来了精神,凑上前,“你有啥主意?直说,少在这儿卖关子。” 王夫人就是抿着嘴笑,不说话了,慢腾腾的端起茶壶给自己斟了杯茶,悠悠哉哉的喝着。 王掌柜急了,一把从她手中压了杯子,拧了拧眉头,“你到底要啥,玉锣?金钗?苏杭丝锦?你说,少在这儿装模作样。” 二十年夫妻,他能不知道她那点心思?不过是想借这机会讨些好的。 “这些,我都不要。”王夫人拍平了衣衫上的一个褶皱,假装叹了口气。 王掌柜有些懵了,她平时不最爱材吗?“那你要啥?” 换成以前,她铁定借机要一大堆的金银饰,填充自己的小金库,但经过了甑家寡妇的事,她知道最重要的还是地位,“我要你答应我两个条件。” “哪两个条件?只要我做得到,别说两个,十个都答应你。”现在赫子佩就是他的心头刺,还能有什么事重要得过摆平赫子佩? “这一,我要老爷两年内不纳妾。”甑家寡妇的事虽然暂时平了,谁知道下个又是谁?不如乘早断了他的心,虽然只开了个两年,但下次再遇上个什么事,又再一个两年,这样一个又一个的两年……. 王掌柜心里就一紧了,又‘哧’了下牙,但心一横,不就两年吗,大不了不往家里引,再说家里还放着几个小呢,“依你,那二个条件又是什么?” 王夫人眼里闪过一抹笑,“这二嘛…….我要你卖了珍娘……” 第010章 真真假假 王掌柜的牙根一酸,周身都不自在了,这个珍娘是一个月前才在人贩子手上买来的,当时是那贩子差了他的赌债,一时间又拿不出钱来,就把珍娘给了他了,与其说是买,到不如说是赌来的。 当时他听人贩子说拿人来当赌债,还不想要,后来一想,听说这个珍娘是他一直不舍得卖的,想必也有些长处,便勉强跟着去看了。 哪想这一看,就对上了眼了。 珍娘才二十二三岁,长得柳眉杏眼,皮肤更是白嫩得象是一掐就能出水,又不象十来岁的小姑娘不解风情,一顾一盼间风情万种。 路上盘算着和人贩子讨价还价的心早就飞到九宵云外去了,暗赞人账子果然好眼光,收着这么好的一个货色,也难怪他不舍得拿出去卖,一直自己留着享受。 再看人贩子正呆呆的看着珍娘,一脸的不舍得,唯恐人贩子后悔不肯抵了。 二话不说,将债条塞回给他,带了人就走。 那珍娘也是被人贩子拐来的,带在身边已有近两年时间。 人贩子脾性不好,又爱赌,每次赌输了回来就打她,这日子过得也不舒坦,如今有人要领她走,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只是不知这新东家为人如何了。 不过对她来说,就算是出了狼穴进虎窝,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到了王家一看,竟是个家境殷的人家,而买自己的人,还是正正当家的。心里一转悠就知道自己是踩到狗屎了,使着浑身的本事,见缝就钻的硬往上贴,盼着有朝一日能被他名正言顺的收了房。 可惜她时运不好,王掌柜的领了她回去,睡了一次,便遇上染坊上里烦事,这事也就搁下了。 王夫人暗里看在眼里,哪能不恨,又现这珍娘来了家里才一个来月,便有些害喜的反应,心里就琢磨开了,万一当真生下个一男半女的,她这妾就纳定了,早动了拽她的心思,只是一时间没找到借口。 好在这些日子王掌柜日日忙铺子上的事,珍娘一直寻不到机会把害喜的事告诉他。 偏这时候,人贩子不舍得珍娘,偷偷来看她。其实二人见面并没怎么着,不过是人贩子问问她过得是否还好,毕竟珍娘跟了他两年,心里总还是惦记着的,那天一时冲动,把她抵了出去,事后也后悔,不过白纸黑字,也容不得他反悔。 然而无巧不成书,就这么站在后门边说了几句话,就被王夫人给撞上了。 当时王夫人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的看了珍娘一眼,就扶着丫环进屋去了。 珍娘心里‘咯噔’了一下,感觉这下肯定落下了什么话根了,忙打了人贩子,关了门,跟在王夫人后面,急得脸色煞白。 跟到王夫人屋外面,丫环一摔帘子进去了,她站在了门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低眉垂眼的道:“夫人,我跟他什么事也没有,就说了两句话。” 王夫人正坐上坑,端起丫环送来的热茶,慢条斯理的吹了半天,喝了一口,透着门帘缝扫了眼在门外急得搓手的珍娘,嘴角抿开了笑。 直到那盏茶喝得差不多了,才使了个眼色给丫环,“让她进来吧。” 珍娘进了屋,直直的就跪在了王夫人面前,“夫人…….他只是来给我带个话,我们什么事也没有……” 王夫人接过丫环递来的手炉,笑眯眯的看着她,“我什么时候说你们有什么了?” 珍娘愣了愣,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在解释,王夫人的确是什么也没说,她这么做把没有的事给说成有的了,越描越黑。 王夫人懒懒的升了个懒腰,站起身,往里间走,“我在外面忙了这大半天了,也累了,也要小睡会儿了,你也回屋去吧,省得老爷回来看到你杵在这儿,还以为我怎么对你了呢。” 珍娘这才爬了起来,抖平了裙子上的褶皱,目送王夫人掀了帘子进去了,才忐忑不安回了自己的屋子。 又再说王掌柜的,刚尝过珍娘的味道,那女人象是水做的,一碰就软了,让男人感觉象是掉落进了绵花堆,要有多爽快就有多爽快。 这还没回过味,王夫人却要他卖了珍娘,这不是在他身上割肉吗?再看王夫人,虽然一副历来顺受的样子,但眼里却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心里就有些烦燥,“她只是一个下人,又碍着你啥了?你巴巴的要把她往外拽。” 王夫人早料到了他不会肯,将他喝剩下的茶脚泼了,又重新倒上热茶,“相公,我这可是为了王家的声誉着想,也是为了您的面子着想。” “扯蛋,她一个妇人家,能和王家声誉扯上什么关系。”他与王夫人夫妻多年,哪能不知道她从来就容不下人的。 碍着她娘家的势力和财力,以及她的的头脑在生意上能给他出出主意,所以家里虽然纳了几个妾,却也不敢宠着,她才算勉强容下了。 可是这个珍娘可真把他迷上了,又哪里肯就这么放了。 “相公,你天天忙着生意,家里的事过问的少。那个珍娘是带着种过来的…….”她说到这儿,停下了,去接他手中的茶杯。 “什么?”王掌柜手一抖,半杯茶,又泼了大半出来,溅湿了衣衫,但转念想,这孩子会不会是自己的? 但这话,他只是在肚子里转了圈,没说出来,“她带了多久的身子了?” “在她进门半个来月的样子,便看她偷着在呕酸水。”王夫人将看到珍娘孕期反应的时间往前挪了半个月。 王掌柜心里一凉,这孩子不是自己的,直盯着王夫人,“你不骗我?” “我骗你咋地?前两天还撞到她和那人贩子在后约会,不是因为这个,我还不敢跟你说,怕你误会我是妒妇,容不下人。”王夫人叹了口气,“如果说您没跟她睡过,那倒还好办了,大不了让她生下孩子,我们府里也不是多养不起一个人;可是相公又睡过了她,到时她拿着这个野种来说事,给野种要名要份的,那该如何是好?怎么对得起王家的列祖列宗?” 王掌柜心里顿时象被捂了一堆的苍蝇,直犯恶心,但还是有些不放心,“你说的句句属实?” 第011章 最毒妇人心 王夫人脸上有些不舒服了,掸了掸绸面裙摆上的褶皱,站起身,“我处处为着相公,说了这些话,反到是我做了小人,陷害别人,相公不信可以去问府里的婆子媳妇们,看见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话搁下了,就要走向里间,至于怎么理料‘大和’一事却是不提了。 别说王掌柜对珍娘的事半信半疑了,就算是不信真有这事,也不能为了个女人不管生意了。 哪头重哪头轻,他还是分得清楚,再说先答应下来,如果夫人说的办法不好使,再推翻也来得及,忙拉住她,陪着笑,“夫人,我们夫妻也有二十载了,我哪能不信你?家里的事可都是你管着的,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 王夫人这才又坐了回来,脸色也好看了,“赫子佩一表人才的,镇里的姑娘们,有几个不想往上贴?” 王掌柜正竖着耳朵,想听她有着什么好招,这一听她开口,泄了气,靠回了椅子靠背,“我说什么好主意呢,原来是想给他找个媳妇,难道你看不出来?陆家铁了心要将闺女嫁赫子佩。而赫子佩一个心思全在陆千喜身上,哪能要你给他找媳妇。” 撇开了嘴角,就这破招还要他不纳妾,卖珍娘!“再说了,就这附近,你还找不出一个比千喜水灵的姑娘来,找个烂茶渣,他要?” 他一叠声的数落,王夫人也不恼,只是笑口呤呤的听着,等他住了嘴,才道:“我哪有空给他找媳妇去。” “不是找媳妇?那你是……”王掌柜又来了精神。 王夫人凑到他耳边,咬着他的耳朵,一阵嘀咕。 王掌柜稀疏的眉毛越挑越高,小眼睛闪着光,等她说完,转过头,怀疑的问,“这……能成吗?” “怎么不成?这样一来,赫子佩还能有脸呆下去?”王夫人慢慢坐直,“你只要开个口说行,马上就叫苤子来合计下。” “会不会损了点?”王掌柜深吸了口气,有些拿不定主意,过去为了生意上的事,虽然没少使阴招,但伤天害理的事,却是没做过的。 请土匪绑了赫子佩也是被这生意淡得起了一时的念头,但也只是想了想,哪敢真做,这时听王夫人支的这个招,就有些心虚了。 “无毒不丈夫,舍不得孩儿,套不到狼。”王夫人又在他耳边吹了一阵风。 “不成,不成,这万一被人知道了,陆家哪肯罢休,闹了出来,我们也完了。”王掌柜想了想,将头摇得跟浪鼓似的。 王夫人早就料到他是个顶着老虎皮的猫,有这心也没这胆,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算了,还是等着‘大和’把我们吃掉吧,到时卖了宅子,卷被子回老家,粗茶淡饭的也能凑合这后半辈子,我一个妇道人家到是没什么,可怜相公可就要被人数落好些年了。” “这……”王掌柜的手指交替敲着桌面,烦燥不堪,以前父亲过世给他留下的这间要倒不倒的染坊,全靠着他吃苦耐劳,又有些头脑,勉强给撑了下来,后来娶了王夫人,靠着她娘家的财力和势力,才硬打下了这片江山,过上了好日子。 一眨眼十来年过去了,早已习惯了富裕生活的他,哪还过得下那种粗茶淡饭的苦日子,虽然也知道夫人说这话是堵自己的,但又何尝不是说到了他心坎里。 又再想想王夫人的主意,心就活了,走一回险,没准就能保得一世的太平。 王夫人看他神色变幻,知道是动了心了,又凑了上来,“再说了,只要办得神不知鬼不觉的,谁能知道?” 王掌柜的手指越敲越快,仍然迟迟拿不定主意。 王夫人也不催了,端了茶慢条斯理的喝着。 足有一盏茶的功夫,王掌柜手指蓦然‘得’的一声停下了,神色一定,“就这么定了。”站起身冲着院子里喊,“小三,马上去给苤子给我找来,就说有急事,要他跑快着点。” 外面应了一声,就有人踢着鞋子出去了。 王夫人将茶杯放在回桌上,唇角露出了个得意的笑。 这个苤子是王夫人娘家的一个远房亲威,从小就不学好,好赌又好打架,结识了一帮子的地痞流氓,但人却有几分义气,于是在黑道上还混了点小名气。 自从‘福通’生意好了,也没少有人来找事,苤子看着是远房表姐的份上,自告奋勇的上门摆平了那些想诈点小钱的混混。 王掌柜的念他的情,没少帮补他些银子,这一来二往的就熟络了,凡事‘富通’遇到什么麻烦事,少不得苤子出面,事后自也少不了他的银子酬谢,这互利的事,自然是皆大欢喜。 这时苤子正在赌场输得眼红,将手里的荷包里捏了又捏,里面早空得倒不出一锭银子,心里烦燥,又听到有人叫他,正要将满肚子的脾气倒出来,“他娘的……” 回过头一看,竟是‘富通’的伙计,三角小眼一亮,送财来了,怨气就消了一半,再听说王掌柜的说有急事找他,要他跑快些,顿时喜上眉稍,这铁定是有大担生意,否则王掌柜不会催得这么紧,回头招呼了声,“我有事先走了,改天再来过。” 说完就跳下长木板凳,屁颠屁颠的跟着伙计出了赌场,没走多远,就嫌伙计跑得慢,自己一个人先跳到前面去了。 等王夫人把意思说了,他一惦量,抠着下巴,压低声音道:“这事可不小啊,要做得干净,得花上些心思,还有这人也得找好,而且这个办了就得走,所以这费用……” 他这刚输得精光,又遇上这担活,还能不乘机好好的捞上一笔? 王掌柜是生意人,哪能不懂这眼色,“多少费,你盘算着使,事办成了,我再加倍谢你,只要办得干净,别给我抹一身的屎。” 苤子顿时眉开眼笑,“有王哥这句话,我苤子还能不给你好好办吗?再说了,以往给您办的事,有哪件没办妥当的?这事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先去打探打探。”他说走,可屁股却不挪一下,压根没起来的意思。 第012章 见不得光的买卖 王掌柜朝夫人使了个眼色。 王夫人去里间,捧了个小托盘出来,上面整整齐齐的排放着五十两银子,放到苤子前面。 见了银子,苤子两眼就有了光了,明知道这是啥意思,却装着懵,“这是……” 王掌柜将托盘又往他面前推了推,“这些银子,你先拿着跑路用,至于要多少费用,你心里有数了,回头跟我吱一声就成。” “这还没办事,怎么能拿您的银子呢,跑路的事,我先垫着不就行了,还让您巴巴的提前备着,这叫啥事啊?”自从这银子上了桌,苤子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桌面,嘴里却没忘了说着好听的。 王掌柜满肚子的不屑,就装吧,不过表面上也不露出来,毕竟是他求着别人办事,“我们也是多年的交情了,又是亲威,哪来这么客套,你尽管拿着。” 苤子这才眉开眼笑抓着银子往袖子里塞,“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收了银子,也就不再磨蹭了,站起身,“我这就去打听打听,这事早办早好。” 王掌柜也不站起来送,王夫人到是送到门边上,又交待了句,“可得找靠得住的人。” “表姐,您就放心吧,包给你弄得服服帖帖的。”苤子掂着袖子,沉甸甸的,心里踏实了,盘算着该把事办了再去赌个够本还是先去玩一把再走。 等苤子走远了,王掌柜才站到门口向对面张望,正好看见几个挟着布的人进去,赫子佩满面是笑的往里面迎。 呸了一声,看你还得意得了多久,回头对王夫人道:“这事你催紧着点办,别让那小子把钱弄没了,事又没去办。” 王夫人唤着丫头来收了苤子用过的茶杯去洗,“你就放心吧。” 果然二天刚开铺不久,苤子就一脚迈了进来,不等王掌柜让坐,就自行一屁股坐在了桌边,倒茶喝。 王掌柜摆手打了伙计出去,凑上前,压低了声音,“那事有门了?” 苤子喝了口茶才道:“有门了,我已经打听过了,那千喜和赫子佩隔三岔五的就要去马家村买染料,地头我也摸过了,那段路静得很,很少有人来往,办了事也是人不知鬼不觉,关键是找对下手的人。” 王掌柜冷哼了一声,“这老东西,等这事过了,看我不挤死他。” 马家的染料是方圆几百里最好的一家,但却极为死心眼,一家能拿完他的货,就绝不会供二家的货,哪怕出高价,他都绝不均一点出来。 王掌柜差人去跟马掌柜交涉过几次,都吃了闭门羹,说现在就供‘大和’一家的货。 自己出到比‘大和’翻一翻的价,包下他们的生意。 结果人家反过来要他差去的伙计带话回来说什么,“做人不要这么缺德,不要看人家陆掌柜受了伤,就来挤兑人家小辈什么的。” 他听了这话,又气又羞,对马掌柜当然更是记恨在心,总寻思着给点颜色他看看。 现在只要等赫子佩一倒,看他的东西往哪儿卖。 “那人可找到可靠的?” 一提到人,苤子就露出难色。 “咋了?没找到人?”王夫人和丈夫对看了一眼,心悬起来了。 “这事有点难处。” “啥难处?”王夫人他给把喝干了的茶斟满。 苤子看了看门外,确定没有人听到他们谈话,才向他们摆了摆手指,示意他们靠近来。 三个脑袋凑在了一块,苤子才道:“这事不比得一刀了结了,死人不能说话,死无对证,干净利索。留着活的,万一认出来了,这后事就长了。” 王掌柜和王夫人又对视了一眼,王夫人拧了拧细柳眉,“办了事,不能让他离开些日子,等事过了再回来吗?” “这种事,要过,最少也得三五年的,这等于这以后都不用回来了。” “这么说来,这人是找不到了?”王氏夫妇脸上露出失望之色,昨天白高兴了一场。 “人到是找到了,不过……”苤子见胃口也吊得差不多,再拖下去,只怕要黄了。 王氏夫妇刚不报希望了,他又来了这么一句,心里刚灭了的灯一下又亮了,王夫人嗔怪的呸了他一口,“你就别卖关子了,有话直说,不过啥?” 苤子清了清噪子,把架在凳子上脚放了下去,“人我是找了一个,不过人家说了,从此以后是离乡背井,再也回不来了,而且换个地方,又要从头谋生,费用也就小不了……” 说完拿眼看着王掌柜。 说白了就是个‘钱’字,王掌柜心里就有点抽紧,知道人家是要开大价了,不过人家说的也句句在理,这事的确比一刀宰了麻烦,但当真要他请人把赫子佩一刀杀了,他做不出来,他还没胆大到杀人。 “他要多少,开个价吧,只要我们出得起,绝不少他一钱。” 苤子露了一口白牙,笑了,“还是表姐夫痛快,人家也说了,只要够他另外安个家的钱,绝对给您办得滴水不漏,别说捉不到他,就是捉到他,也绝不会把您给卖了。” 王掌柜松了口气,这安个家也要不了多少银子,“成,那他要多少?” 苤子比划了一个手指,在王掌柜前面晃了晃。 “一百两?”王掌柜望着那根黑胖的手指,心想,便宜。 “一千两!”苤子收回手指,靠了回去,睨视着呆若木鸡的两夫妇。 王夫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试探着又问了句,“一千两?” 苤子点了点头,“啊,一千两。” 王夫人扫了丈夫一眼,他现在只怕是连肉都痛,他们做死做活,一年去了工钱开销,还没落下五百两,人家这一开口就是一千两,“一千两,会不会多了点?要不你再去说说,这价也太高了。” 苤子一听,脸就垮下来了,嫌高早在他意料之中的事,站起身,“这事,我看算了吧,昨天人家开了价,我就问过了,一个子不肯少,人家也说了,这是逼着人有家不能回的苦日子,出去运气好,还能找到个好营生糊口,如果运气不好,这一千两就得吃上一辈子了。” 第013章 另起炉灶 王夫从砸了砸嘴,这普通穷人家,一年才二三十两银子过日子,一千两就是啥也不做,也能活上好些日子了,这几十年,一个大男人,还能啥也不做? 正想反驳,王掌柜在桌下捏了捏她的腿,拦了下来,“一千两就一千两吧,但这事一定要办得干干净净,这银子出了门,这事我们也就不认了。” 苤子的脸说变就变,又堆满了阳光,笑了,“我就说表姐夫大气,一千两虽然不是小数,但赫子佩一倒,这染坊的生意,还不全让‘富通’垄断了?这银子,能要得到多久,就回来了?拿这钱买个往后几十年的太平,值!” 王掌柜心痛归心疼,但也正打的这个主意,“这事成了,我们该怎么谢你呢?”这个苤子口口声声人家怎么样,人家怎么样的,对自己绝口不提,意思这银子是给别人的,没他的份的。 如果说这一千两银子,他不落下些,鬼才会相信,但人家不认,也不能逼着他认。既然不认那就明摆着还得再送他一份。 “哟,看您说的,我苤子帮着跑跑腿,哪能要您再破费,就当是对您这些年来的照顾的报答吧。”苤子就盼着王掌柜开这个口呢。 “得,苤子,你这样,我就不喜欢了,我们都是直爽人,什么事摆明了说,大家心里踏实。”王掌柜也不和他再来这些虚的,绕来绕去全是假的,最后该出的还是要出。 苤子搓了搓手,话在嘴边转了几个弯才说了出来,“您看,您兄弟我也老大不小了,还没娶房媳妇……我就想到时您二位帮我保个媒,娶个媳妇,好生过过日子。” 王夫人一拍大腿,喜上眉梢,“这是好事啊,你娘就盼着你这天呢。你说吧,可有中意的姑娘,我这就找媒人给你提亲去。” 王掌柜的也觉得这事不错,到时大不了再帮上几个礼金,这事也就结了,“如果没有中意的,让你表姐给你去张罗张罗?” 苤子笑了笑,“别忙活了,我想要千喜……” 王氏夫妇倒吸了口冷气,对视了一眼,脸上的笑意慢慢褪了。 “你当真的?”王夫人瞅了瞅对面,千喜可是这镇上出了名的小美人,才十五,更是陆家的宝贝独生女,而苤子都有三十了,人也生的老,终日泡在赌场,出了名的烂人一个。 陆氏夫妇能把千喜能给他这么个地痞?别说陆氏夫妇不会同意了,她看着都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 “比珍珠还真。”苤子嘴角一拉,露出一抹不快。 “这……只怕有难度……”王掌柜自己有几个钱都没敢打千喜的主意,他到是胃口大了。 苤子彻底把脸垮了下来,重新站起身,“到时有人娶她,陆当家的还不巴着赶着让她嫁?这点事你们也不愿帮兄弟一把,兄弟也没必要这么辛苦跑前跑后的折腾。” 王夫人忙拉住他,“你别急着走,就没别的家姑娘能入了你的眼吗?” 苤子抽了抽嘴角,“我还就看上千喜了,非她不娶。” 王夫人无可奈何的回头看着夫君,“相公,你说这事……” 王掌柜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也没吱声。 苤子冷笑了笑,抬脚就要走。 “兄弟别走,这事包在我身上。”王夫人一急,也不等丈夫决定,自己先应了下来。 苤子这才又露出了笑脸,“我就知道表姐疼我。” 王夫人暗叹了口气。 送走了苤子,王掌柜不放心的问,“你就这么应下来了,到时姓陆的不同意,怎么办?” 王夫人皱了皱修得极细的眉,“没准真能象他说的,到时赶着将千喜嫁出去呢。” 王掌柜总觉得这事不踏实,但这应都应下来了,一时间也没了办法,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千喜哪能知道这对面的黑手正要伸向他们,笑迎迎的送走最后一拨客人,吩咐着伙计收了铺,一定要上好门栅,等着子佩处理好手上的事务。 二人有说有笑的往回走。 “子佩哥,我跟你说的事,你觉得怎么样?”千喜见染坊的生意好起来了,请的伙计也多了,她做的事越来越少,最近更是空闲得有些有手好闲。 前些日子有一对年轻夫妇家乡着了旱灾,流落到此。 说来也巧,那男的叫沈洪,正好是子佩儿时的一个伙伴,顺理成章的投靠了子佩。沈洪又是个极吃得苦的人,再累再苦也不会抱怨一声。 人也聪明肯学,没来多久,硬是凭着本事当上了个管事。 只是沈洪没黑没夜的帮着子佩,自然冷落了妻子--婉娘。千喜也就少不得的常去婉娘屋里坐坐,陪着她说说话。 婉娘是苏州人,生得眉清目秀,又极为贤淑,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没事就在家里织布。她织布的手艺极好,把织出来的布送给千喜一家子自己染了做衣衫,做出来的衣衫丝毫不差过那些苏杭高价买回来的缎料。 千喜去的多了,就看出想法,过去所学的专业,还没派上用场,就穿越到了这儿,这些年一直忙着生计问题,并没多想,但心里一直存着遗憾。 现在染坊让子佩做得红红火火,生活已不是问题,早些日子便动过这念头,但没有天时地利,就近寻不到什么象样的布料,这地方又比不得二十一世纪,交通方便,布料的来源就成了问题,这事也就只得暂时放下。 婉娘手里的棱子在飞,她的心也跟着在飞。 如果婉娘能照着自己的意思,织出各种图案的布料,再做成衣衫,那不就有了自己的小型设计室了吗? 这样一来,还愁没有货源? 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婉娘,婉娘本来就感激她和子佩的恩情,不但收留了他们夫妇,子佩还尽心教沈洪本事,对千喜的意思自然没有一点违意,“只怕婉娘笨,织不出姑娘要的东西。” “你同意就成,你手艺好,一次不成,我们再来二次,总能织出来。”千喜见她答应了自然是眉开眼笑,“我回去就和爹娘商量下,他们同意了,我们就开工。” 开作坊毕竟不是小事,不能不征求家里同意。 婉娘见自己有了用处,自是一百个愿意,一叠声的应了。 千喜回去了,没先问爹娘,却先找了子佩商量。 她了解爹娘,要她一个姑娘家开什么服装作坊,打死他们也不会同意的,凭着自己一张嘴要说服他们,难如登天。 但他们对子佩的话却是千信万服的,也不能怨他们没主见,实在是子佩办事妥当,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如果先说服了子佩,由他帮着,那又另当别论了。 第014章 没得商量 这作坊,千喜是铁了心要开的,如果子佩同意帮着,也就少走些弯路,如果不同意,她也会另寻办法。 子佩转头看了看眼巴巴等着他回话的千喜,笑了笑,“其实你已经打定了主意了,又何必再来问我?” 千喜也没指望自己的心思,能瞒得过他,也笑了笑,“你咋就知道我已经打定了主意了,这不是在和你商量吗?” 子佩接过她手里拿着的帐本,随手一翻,后面尽画着穿着不同款式衣衫的小人,摇着头笑了,“你就直接说,子佩,我要开作坊,你去我爹娘那儿给我拿银子来……我保证不敢不去。” 千喜‘哈’的一声笑,捶了他手臂一下,这些年来,他搬搬抬抬的,什么活都做尽了,以前单薄的身子,练得好不结实,反震得她的手疼,揉了揉手,“你就不能不鼓着劲,让我打一下,怎么了?还能打坏了你?” 子佩满脸的委屈,看了看左右,没人注意他们,低下头,压低了声音,“我没鼓着劲,你打我几下,我还能咋的。” “没鼓着劲,哪能这么硬,我的手都痛了。”千喜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谁让你黑心黑肠的用劲打我了,打痛了自己的手,还赖我。不信,你再打几下试试。”子佩做生意精明,在外面办事,只要自己占着理也是软硬不吃,唯独就怕千喜。 千喜也左右看了看,正好在转过一个拐角,没什么人,也没再打他,伸手在他手臂上捏了捏,果然他手臂上的肌肉硬得跟疙瘩一样,‘咦’了一声,“你不见你长得壮,怎么就长成这样了。” 子佩‘嘿嘿’傻笑了两声,自从进了陆家,虽然不能说吃得有多好,有多饱,但起码没象以前要饭的时候,几天捞不到一点剩饭吃。 又在长身体的时候,几年下来,跟树枝抽芽一样,很长了一头。 他现在长得很高,穿上天青色长袍,干干净净,束了同色的腰带,显得十分修长,加上模样清秀俊朗,这时手上又拿着帐本,看上去文静儒雅,谁看了,也不会相信他是挽了袖子什么粗活,累活都能干的人。 “这么说,你是没意见了?”现在染坊虽然全是由千喜和子佩打理着,而且里里外外主要是子佩张罗,但子佩坚持跟以前没当家一样,所有挣的钱都先交给陆掌柜,所有账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自己绝不私下落一两银子。 所有开销就在账上支,这一进一出的账目从来不含糊。 陆掌柜的提过好多次,这以后的银子就让他们年轻人自己管着,但子佩死活不肯,说只要陆氏夫妇在一天,这家就该让他们二老当一天。陆氏夫妇想了想,也成,反正他也就是自己家的女婿,这银子存下了,也是他们小两口的,也就帮他们保管着,还省得千喜乱花。 所以子佩和千喜也是拿着工钱当零用钱。 千喜平时又喜欢买些这样那样的新鲜玩意,各地的新花图样,新的衣衫样版,只要她看上了,没有不买下来的。她自己那点零用钱差不多是个个月见底,好在子佩心思细密,每到下半月,见她不出门到处闲逛,也不去看这来去过往的商家货品,就知道她没钱了,私底下背着陆氏夫妇把自己的那些工钱均给她用。 这样下来,千喜一个人就花光了两个人的钱,这要开作坊哪里来本钱?只能向爹娘开口,不过陆氏夫妇是绝不会同意她另起炉灶开什么作坊的,只求她安安分分的,过两年嫁了子佩,跟他好好过日子,生几个胖小子。 但她是从二十一世纪过来的,虽然在过去也不属于那种奔放型的女孩,但也绝不会安于找个男人嫁了,呆在家生儿子的日子。 再说这老公已经内定了,旁边这位赫子佩。以他目前的表现,也让人满意,吃苦耐劳,能也独当一面,就算到了二十一世纪也能成为一个白手起家的企业家。虽然来了脾气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但绝大多数来说,倒是个妻管严。 所以对千喜来说,桃花路是不用考虑了,余下来的就是了自己的心愿,闯一番事业出来。 要她去开口找陆氏夫妇拿钱开作坊,绝对没门了。 偏陆掌柜对子佩的话是千衣百顺,只要涉及到生意上的事,子佩说一,陆掌柜不会说二。 说起这点千喜就有些不爽了,这女儿不如干儿亲。 “我说有意见,你能不开吗?”子佩对她开作坊的事,也没多往心里去,知道她平时就喜欢摆弄这些绣品,衣衫之为的东西,他也只当是她的一个爱好。 如果不顺着她,只怕这一辈子,她心里都有个疙瘩。 由着她玩一次,摔痛了,也就不会再玩了,到时反而能安安分分的跟他过日子,不去胡思乱想了。 亏的也就是银子,银子没了,大不了他再挣,再苦的日子,他们也熬过来了,哪里还怕再穷一回的?拿银子买她个安心,值…… “不能。”千喜摆明了态度,她等这个机会等了很久了,如果现在放弃了,这以后真的跟他成了亲,没准更难有机会了。 “所以这事,你根本不用问我。”子佩将手背在身后,往前走了,微风吹开了他的下摆,多了几分飘逸。 “我说……哎……你怎么就走了,那我爹那儿呢?”千喜见他还没给个说法,不等她就先走了,有些急了,追在后面问。 “我去给你要银子去,乘爹还没回家,先跟娘说说,要娘肯让你单独抛头露面,爹那儿才说得通。你再磨蹭,等爹回家了,跟娘可就说不成了,这银子又得多等几天。”子佩回头望着她笑了笑,接着往前走了。 “死样。”千喜冲着他的后背,笑骂了句,心里却是乐呵呵的,小跑两步追上他,与他并肩而行。 还是他想的周全,的确是要先过娘那关。 陆氏怎么说也是封建社会的女人,那年不是陆掌柜摔了腿,迫于无奈才让她在铺面上帮忙,要是按现在的家景,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到街上抛头露面的。 陆掌柜虽然管着银子,但是个十足的妻管严,妻子一瞪眼,说什么也不会肯把银子给千喜的。 第015章 惊马 一辆马车载着满满一车的货物不急不缓的进了镇子,赶车姓周,名成贵,二十七八岁年级,浓眉大眼,也是相貌堂堂。平时走南闯北的,挣着各地方的特产差价,时间长了,也就有了一些见识,在这方圆几百里是个小有名气的人。 眼看到地方下货了,跃下马车,在门口招呼着杂货铺的老板出来点货。 镇里开茶水铺的马三的小儿子突然起了顽性,偷偷在马尾上绑了个爆竹,用香点了,缩过一边,捂着耳朵等着看戏。 周成贵只顾着朝里面张望,身后被堆得高高的货物挡着,全然不知有人做了手脚,只听‘啪’的一声响,惊得冒了一身虚汗。 接着身一阵马嘶,转过头,刚好看见马受了惊,前蹄乱踩,乱蹬,又是一惊,忙上前去拉马缰。 那马却后脚一踢,将他踹翻,向前直冲了出去。 也不理会前面有人没人,横冲直撞。 这一来可吓坏了周成贵,顾不得屁股疼,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追在马后面,一路大喊,“马受惊了,快闪开,快闪开!” 街上行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各自逃窜,所挑的担子,箩筐翻的翻,倒的倒,蔬菜瓜果更是到处乱飞。 马也不分方向见路就跑,见有人追赶更是惊慌,转身奔进了一条巷子。 赫子佩正和千喜并肩而行,突然听到身后有马急驰的声音,心里有些奇怪,这小巷极窄,平时没有马车进来,何况还是这度。 扭头一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马车已经奔到身后离二人仅几步之遥,眼看千喜就要被马踩在马蹄之下。 来不及出声,极快的拉过千喜,用自己的身体挡着,将她死死压在身边土墙上。 惊马从他背后奔过,车上鼓出的货物擦得他后背火辣辣的痛。 周成贵正好看到马车撞向他们的一暮,早吓得傻了,甚至忘了叫喊。 赫子佩等马车过了,放开千喜,反手死死拽住绑货物的绳子。 但马受了惊,力气极大,他哪里拉得停下它。 千喜的心砰砰直跳,这时还没定下来,见他去拉马车,吓得肝胆俱裂,冲他喊着:“你做什么啊,快放手,那马疯了。” 赫子佩死活不放,“前面是码头,这时候打渔都正在码头分鱼,这马窜出去,非踩死人不可。” “哎哟,这可咋办啊。”千喜也是急得没了办法,“可是你也拉不住啊。” 回头看着还傻愣在那儿周成贵,喝道:“快上去帮忙啊。” 周成贵被当头一喝,猛的醒过神,那两人还活着,吁了口气,狂奔着追上去也死死拽住麻绳。 有两个人的力气拉着,马前冲的度顿时缓了缓。 赫子佩乘这空档,一边道:“拉住了。”一边脚上使劲一跌倒蹬,手脚并用的爬上货物堆,身子一晃,没能站稳,忙伏低身,死死抠住车上绳子,防着被甩下来。 千喜在后面看得捏了把汗,心提在了噪子眼上。 赫子佩等稳住了身形,慢慢起身,看准时机,猛的往前一扑,跃上马背,死死抱住马脖子。 马本来就惊得狂了,突然马背上多了个人,更是又提前蹄,又踢后腿的想把背上的人甩下来。 赫子佩就在马背上摆在面前来摆去,硬是死死扣着不让它甩下来。 千喜看不到前面情景,但从来回摆动的车能想到前面有多惊险,更是胆战心惊,又不敢出声,怕让子佩走神,更加危险,一路小路着跟在后面。 周成贵死拉着绳子,也猜到了前面的情形,急叫道:“兄弟稳住了,死劲勒缰绳,死劲勒缰绳!” 赫子佩听了周成贵的话,慢慢试着抓住缰绳,两腿夹紧马腹,使命拉住缰绳。 马头被拉偏了,可是仍径直往前冲。 转眼已出了小巷,冲上渔市,正蹲在地上分渔的渔民们回头看见,只吓得魂飞魄散。 眼看就要有人被踩在马蹄下。 赫子佩不忍再看,闭上眼,用劲全身的力气,勒住马缰。 过了片刻,没现再有动静,睁眼一看,马竟停了下来,前面不远处就滚倒着两个人。 长吁了口气,好险…… 周成贵这时才虚弱无力的放开手中的绳子,两脚象是踩着绵花一样,绕到前面,拍拍子佩,“成了,没事了,兄弟,下来吧。” 赫子佩这才翻身下马,两腿也是打颤。 二人彼此靠着坐倒在地,直喘粗气。 过了好一会儿,周成贵才转头对子佩道:“今天真是多亏了你,要不然,真不知会怎么样。” 赫子佩笑了笑,“小事。” “我叫周成贵,你叫啥?”周成贵是性情中人,这件事,欠下的人情就大了,绝不是一个谢字就能过了的。 “赫子佩。”赫子佩站起身拍着身上的灰,正好看见炸焦的马尾巴,指给周成贵看。 周成贵捏了马尾巴看了看,骂道,“哪家的小兔崽子干的好事,我抓到了,非剥了他的皮。” 赫子佩浓眉一挑已猜到了是哪家孩子,也不说穿,看着千喜一脸焦急正从远处没命的跑过来,心里一暖,微微笑了笑。 “今天我受你这么大的恩,我该怎么谢你?”周成贵丢了马尾巴,盘算着怎么还这人情。 “一点小事,说啥谢。”赫子佩笑了笑,迎着千喜去了。 周成贵追在后面,有些急,“不谢哪成?” 千喜跑到赫子佩跟着,先红了眼圈,“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哪儿?”也不管身边有没有人看,把子佩转了两个圈,上上下下的一边看,一边摸,生怕他少了块肉。 赫子佩微红了脸,将她的小手拉下来,“我没事,有人在呢。” 千喜正好看到他后背被马车擦破的衣衫,心里一紧,哪管有没有人,就要去掀他的袍子,看他后背有没有受伤。 赫子佩更窘了,避开来,将她的小手握在手心里,冲她笑了笑,“真没伤到。” 又转头对周成贵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是我没过门的媳妇--千喜。” 周成贵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来,递给千喜。 第016章 自己媳妇不敢亲 里面装的是一个上好的玉镯,这些货中最好的也就是它了,本来是买回去给他娘的,这时又想不到用什么来谢子佩,就巴巴的掏了出来,“妹子,真是对不住,差点伤了你相公,这是点心意,你别嫌弃。赶明儿,我再寻个好的来送你。” 千喜确定了子佩没事,才安了心。退开些,避开周成贵伸到面前的手,拉下了脸,“你自己留着吧,他只是不想你的马踩到人,不图你的东西。” 一拉赫子佩,“回去吧。” 赫子佩朝着周成贵点了点头,“我们走了。” 周成贵想过人家会推辞,但没想到会直接把脸垮了走人的,愣了愣,仍举着那装着玉镯的盒子,“哎,我说妹子,我不是这个意思,这……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 千喜板着脸憋着劲往前走,对身后的叫喊理也不理。 周成贵想追,又顾着身后那一马车的货,‘哎’了几声,眼巴巴的望着他们转过了拐角,只得盖上了盒子,重新收回怀中,牵了马往回走,到了杂货铺,一边下货一边打听赫子佩的来历。 对他的为人处事听得越多,心里越觉得自己寒碜,象他这样一个,怎么能要自己这么一个镯子,也难怪他媳妇会恼他。 赫子佩转过拐角,看千喜还拉长着张脸,侧着脸看她,“人家也是一个心意,你不要就是了,犯不着生这么大气。” 千喜哼了声,撇开脸不看他,抱着刚才被他丢下的帐本,加快步子,走前几步,跟他拉开距离。 赫子佩‘咦’了一声,转念一想,感情她这不是在生周成贵的气,追上前两步,“你咋了?” 千喜见前后没人,猛的站住脚,一个急转身,虎虎的瞪着他。 赫子佩没料到她突然刹脚,差点撞上她,忙收了步子,站住了,将自己从上往下看了遍,没现有哪儿不对,搔了搔头,低头看着眼前竖着柳叶眉的俏脸,傻笑了笑,“怎么了?” 千喜直盯得他手脚不知怎么放才开了口,“你很有本事,是吧?” 赫子佩这才算是听出味了,问题还是出在了自己身上,“我咋了?” “你现在长本事了,都能跟疯马较劲了。”千喜一想到刚才的那个惊险,心就揪在了一起,万一刚才他一个没抓稳,跌了下去,又是马踩又是车辗的,这还能有命吗?当时只顾着担心,这过后越想越怕,也就想出了脾气。 赫子佩低着头,脚尖踩着蚂蚁,静看着她,她在气头上,还是少说话惹她的好。 他越是不出声,千喜气越大,“你当时想什么呢?就这么跳上马车了。” “就想怎么让马停下来。”赫子佩老老实实的说了,仍从她手里接过那叠账本,“回家吧。” “你傻啊?万一停不下来呢?”千喜狠狠的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实在是不解气。 “痛!”子佩往旁边缩了缩,揉着胳膊,“这不是停下来了吗?”见有人路过忙把手放了下来,笑着跟人和和气气的打了个招呼。 千喜又好气,又好笑,睨视着他,“你也知道痛?刚才就没想想,万一跌下马了,可就不是痛这回事了。” 赫子佩‘嘿嘿’笑了两声,“还真没想,下次想想。万一我忘了,你吆喝两声,提醒一下我?啊?” 千喜对着这么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真没了脾气,呸了他一口,脸也崩不住了,嘴角一勾,笑了。 “不生气了?”赫子佩眉眼带笑,被她骂着,心里也舒畅,她不心疼他,又怎么会骂他?看着她初露笑意的小脸,她这两年出落得更水灵了,心里一荡,想凑过脸去亲她一下,喉节滑动了一下,终是没敢。 他们虽然订了亲,但他就怕别人对千喜说三道四,指指点点。 所以在人前人后对她一直是规规矩矩的,从事来不越礼半步,如果说亲密,也就是每次去马家村买染料回来背她那一段路,所以那段路也是他最喜欢走的。 有一次,千喜见他太累,便要根儿陪着她去,结果他二话不说,打走了根,自己一个人生着闷往前走,一路上都不跟她说一句话。 千喜也不明白他这突然间的什么疯,哄了几哄不见他回转,直到到了小河边,背上她,他才冒了句话出来,“以后去马家村只能我陪你去。” “为啥?”千喜不明白,头一晚上赶着出布,他累了一宿,白天又在铺子里转悠了大半天,也没能停下脚,现在又要走这来回两个多时辰的路,人多着遭罪啊。 “不为啥。”赫子佩咬了咬唇,心里想着,我就喜欢这么背着你,可这话,他说不出口。 过了河,千喜怕他累着,趴在他肩膀上说,“你放我下来吧,你昨晚一宿没睡呢。” “不放。”他将她往上了耸了耸,背得更稳些。 千喜吹了吹他的耳朵,笑了,“你就这么喜欢背我啊?” “嗯。”他应了声,脸就红了,心里的气也消了,“你说过要我背你一辈子的。” 千喜伏在他肩膀上看着他刀削般的侧脸,心里暖融融的一片,也隐隐约约感到,他生气是因为自己叫根陪她来马家村,这以后也就再也没叫过根陪着走这一段路。 而他不管再忙再累,去马家村的事,从不耽误。 一晃又是一年过去了,千喜也知道这一年来,子佩和马掌柜关系处的极好,别说根本不用千喜去跑这一趟,就是叫马掌柜派人送货都行。 但他们谁也不提这事,一起去马家村就成了他们二人的一种默契。 赫子佩的手搓着账本,不时的看看千喜,给自己打了打气,她是自己媳妇,怎么就不能亲,鼓起勇气,刚凑过脸去,正巧旁边一户人家的门‘吱呀’一声响,开了。 吓得他忙缩了回来,郁闷到了极点,就差那么点。 千喜回过头,看他一张俊脸涨得通红,眨了眨眼,奇怪的问,“你咋了?” “没啥。”赫子佩握了拳头,放在唇边干咳一声,掩饰着慌乱。 第017章 到底是帮谁要银子? 回到家,千喜进了门,见厨房正冒着烟,知道母亲正忙着做晚饭。 朝着厨房喊了声,“娘,我们回来了。”赫子佩也跟着喊了声娘。 陆氏从厨房出来,满脸的笑,“饿了吧?” “没饿。”赫子佩朝屋里望了望,“爹还没回来呢?” “你爹刚让人捎了信,说今天有点事,还要再等等才能回来。”陆氏拉着围裙擦着手上的水,仔细看了看赫子佩,衣衫上挂破了好几处,敛去了笑,走下台阶,“你们这是怎么了?衣服怎么破了,出啥事了?” “没啥事,不小心挂破的。”赫子佩又望了望屋檐下堆的象小山一样的布料,这生意一天好过一天,这院子已经是不够用了。 隔壁院子久无人居住,东家去了京城做生意也有些日子,前几天回来,放了风,有意思把那院子盘出来。 这些天他正琢磨着把隔壁院子盘下来,在这墙上开扇门,那边院子专用来染布,也不影响这边陆氏夫妇和千喜晚上休息。 千喜白了赫子佩一眼,对陆氏道:“娘,你不知他现在多长威风了,都敢跟疯马较劲。” 陆氏一听就急了,瞪圆了眼,“啥?怎么回事?千喜,你说清楚来。” 千喜还想告上他一状,被赫子佩在背后轻轻一拉,到嘴边的话,硬给咽了下去。 赫子佩笑道:“娘,你别听千喜胡说,人家的马惊了,我去帮着拉一把,没千喜说的那事。” 陆氏对千喜的话本是半信半疑,听他这么说,才放下了心,“以后可小心着点,这马惊了,也厉害,踩着了可不是玩的。” “知道了。”赫子佩恭恭敬敬的应了,“我帮娘烧火去。”说着就要往厨房走。 陆氏这才想着她还升着火呢,也忙转身往厨房走,“哪要你帮,你们也累了一天了,进屋歇着吧。” 千喜瞪着母亲背影,“我说,娘,我说话,你怎么就不信,他说啥,你怎么就全信?” 陆氏转过头,睨了女儿一眼,“因为他老实。” “他老实?他都油过灶台上的那油瓶了。”千喜无语的翻着白眼。 赫子佩只是抿着嘴笑,跟在陆氏后面。 拽了拽赫子佩的袖子,“你先别进厨房,去把衣衫换了,省得爹回来又要问一回了。”既然爹叫人捎了信回来,这饭好之前,是别想回来的,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的。 “也好。”赫子佩转了方向要往自己的屋里走。 千喜跟在他后面,压低声音,“一会儿,你好好跟我娘说啊,这银子说什么也得给我要到手。” “知道。”赫子佩对千喜的霸道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可他偏喜欢她这份霸道。 千喜等他进了屋,挽了袖子顺手拿了鸡笼上,装着碎玉米的小竹箩,抓着碎玉米粒撒在地上喂小鸡。 她留在这院子里,一来为了把风,省得爹一头撞了回来,在娘耳边吹两句风,她这事也就泡了汤了;二来,这儿可以顺着风偷听赫子佩和母亲的谈话。 赫子佩换下了挂破的衣衫,进了厨房,坐到灶下帮着加柴烧火。 千喜取了针线篓子,拿了子佩换下的衣衫,留到门边坐下,一边缝补着衣衫,一边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赫子佩吸了吸鼻子,“好香,这是做什么呢?” “蒸只鸡给你们补补,你这些日子天天忙到半夜的,这肉做的身子骨怎么受得了。” 陆氏侧着脸看着子佩,眼里便堆满了笑,这个女婿人长得俊,又孝顺,又出奇的能干,是怎么看,怎么喜欢,“今天晚上又要赶工?” “嗯,这几天的生意比以往又好了些。”赫子佩咧着嘴笑了笑,这生意一天好过一天,他人前不露出得意轻狂,但暗里也没少高兴。 “就不能再加些人手吗?总这样自己撑着不是办法,根儿也天天叫累呢。”陆氏每天夜里醒来,听到外面还没收工,就心疼。 “要加,正想为这事跟爹商量呢,想把隔壁院子盘下来,把染坊搬过隔壁去,然后就有地方再加几个染缸。”赫子佩手上不停,就象是专门去烧火的,而不是去找陆氏谈事的。 “这隔壁院的老程家要把院子盘出来?”陆氏昨天还看到隔壁的东家的夫人,但没见她提起盘院子的事。 “嗯,前天他来铺子上找我,有那么点意思,盘给别家,一来是怕人家一下拿不出这么多银子;二来想着他家的祖坟就在院子后面,如果盘给了那几家大户,那这祖坟就要迁,可他说坟就是他的运气,说什么也不肯迁的。所以这事也就没对外张扬。我就想着爹跟程叔熟,这价钱上能不能再谈谈。如果他肯再让些,他家的坟,我时时帮他们照看着,该除草就除草,该加土就加土。娘,您看这事成吗?” 千喜在门外,探着头望了望,急得恨不得进去踢他几脚,感情他来是给自己要银子盘院子的,而不是来帮她的。 “怎么不成啊?一会儿你爹回来了,只要跟他一说,保证今晚上就能去找老程家。”自从子佩进了陆家,这什么事,都不用他们操心,他事事都已经想得周全了,才会跟他们说,陆氏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陆氏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灰蒙蒙的,已经不早了,“子佩啊,你也别在这儿呆着了,我这儿也没什么事,你不如回房去小睡会儿,要不晚上赶工,可亏身体了。” 赫子佩‘嗯’了一声,却没动。 陆氏转头看了眼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千喜,心里有了计较,问子佩,“还有事?” 赫子佩塞了根柴进炉灶,“嗯,还有点小事。” “啥事?”陆子知道他不是个随便的人,做任何事都必然有因,这时开了口,也就肯定有他的道理,压根就没想回拒的问题,只不过象征性的问问,知道知道罢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想再开家作坊。”赫子佩觉得这事如果说是千喜要做,准保娘这关就过不了,就算过了,万一千喜办不成,把银子败了,娘的鸡毛掸子,少不得要往千喜身上招呼了。 不如自己先包下来,就算千喜把银子败了,挨骂挨打还有自己能顶着,反正男人皮厚,挨几下也打不坏。 第018章 夫人变老夫人 千喜在门外听到谈到正事上了,相对她而言的正事,挪着屁股往厨房门口靠近些,耳朵更是死死的向门口凑,唯恐听漏了一个字。 陆氏虽然从来不理会赫子佩怎么打典染坊的事,但这一听再开家作坊,的确不是件小事了。赫子佩整天没日没夜的干着,她是看在眼里的,就这一作坊,都让他累成这样了,再开一家,那还不能累趴下?“再开家?能成吗?根儿虽然现在也能染,但关键的东西还是全靠着你,你忙得过吗?” “这不是有千喜吗?”赫子佩扫了眼门边上,露出半边的耳朵,有些忍俊不禁。 “千喜,她能顶什么事,她在铺子上招呼下客人还成,回了家就半点用也没了。”千喜一个女孩子家,既不能扛也不能抬,更不会染布,收了铺回来也就帮不上什么忙了,充其量也就起个给匠人们斟斟茶,倒倒水的作用。 千喜被娘亲全不给面子的贬低,心里不服气,瞪了眼,探了头进来想反驳。 赫子佩扬了扬,背着陆氏,冲她使了个眼色,向外歪了歪头,示意她把头缩回去,被她一搅和,这事也就不用谈了。 千喜心不甘情不愿的回瞪了他一眼,把头缩了回去,用手拍着胸口,别气,别气,看在银子的份上,忍…… “这个作坊不用染布,所以千喜能帮上忙。”赫子佩说得很轻松,尽量不让陆氏觉得是件多大的事。 “不用染布?”陆氏觉得稀奇了,开染坊,不用染布,那还叫啥染坊?搅着锅里的汤的勺子停下了,转头看着坐在脚边上的赫子佩,不知他又有什么鬼点子。 赫子佩坦坦然的看着陆氏,“对,开家做衣衫的作坊。” “做衣衫?你完全不熟门道,你一边打理着染坊,一边弄这完全不熟行的东西,这从头做起,可伤神了。再说李裁缝的手艺也是这镇上一绝,谁家做衣衫不去他家?你这事,依我看啊,多半是不成的……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这个,要不一会儿你爹回来,你跟他合计合计?” 陆氏想着,这生意一天比一天好,日子也一天比一天过得舒畅了,好好打理好手上的生意,一家人衣食无忧就行了,他不必要去这么辛苦劳累。 “这事自然要跟爹合计的,爹还没回来,这不是想先看看娘的意思吗?娘不同意,爹那儿也就说不通。”陆掌柜是出了名的憨厚,谁不知道事事都跟夫人相商,这夫人说句去西边,他肯定不会往东边迈一步。 所以陆氏说什么妇道人家不懂,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明白,赫子佩当然更明白这点,只要陆氏点了头,陆掌柜那儿也就只是走个过场。 “这事,你是认真的?”陆氏也听出味了,他这是已经打定了主意才来的。 “认真的。”赫子佩点了点头,不认真能行吗,外面还有个千喜虎视眈眈的盯着呢。 陆氏摇了摇头,“子佩啊,不是娘泼你冷水,这事儿,我看成不了。你想,镇子上有李裁缝顶着,你去哪儿找能和他比得的师傅?裁缝这行不比得开染坊,还要些本钱,拉块板子,拿把剪刀,就能接生意,不需要什么本钱,吃的就是手艺饭,。如果有这手艺的人,还不自己干了,哪能来给你挣这钱?如果请着那些手上没几两本事,不三不四的人,就更有得你头痛了,隔三岔五的少不得的赔人家料子。这赔钱是小事,你这没日没夜做起来的声誉可就赔进去了,不值。” 千喜听到这儿就有些急,想跳进去说,她这是老套思想,那李裁缝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土裁缝,虽然不能说他手艺不好,但做来做去就是那么几个款式,做做那些婆婆娘娘的衣衫是不成问题,但是现在年轻爱俏些的姑娘媳妇的都拿着银子让人去京城里捎衣衫了。 刚探了个身,又被子佩压了回去。 “娘,李裁缝的手艺的确不错,但是思想终究是老套了些,我见好些有钱些的人家的小姐和夫人染好了布都拿去京里找别人做衣衫去了,就没往李裁缝那儿送。”赫子佩自前些日子千喜跟他说了这事,就留了心,别看他象是什么也没理,其实处处留心,把李裁缝家摸了个底朝天。 千喜乐了,这小子还是有点眼神的,这些话,没跟他说过,他居然也能看出来。 “有这事?”陆氏还是头一次听说,眼里全是诧异。 “可不是吗?今天萧大人的千金让丫头拿取布,我多嘴问了句,这布做啥衣衫。那丫头就说什么现在京里流行领口上绣梅花的阔领对襟的罩衫。我听了觉得新鲜,就又问了句,拿去李裁缝家做吗?结果你猜那丫头说啥?”赫子佩故意卖了个关子,挑起陆氏的好奇心。 “说啥?”陆氏也是女人,自然也免不了喜欢听这些姑娘媳妇堆里的八褂。 赫子佩笑了笑,才捏着噪子学着丫头说话,“哼,李裁缝哪能做得出这等新鲜东西来,他做的那东西,他做的那东西,我家夫人穿上了往老夫人旁边一站,我家老爷瞟眼一看,没能认出谁是夫人,谁是老夫人,追着夫人叫娘呢,气得夫人一晚上没说话。” 陆氏也被他逗得笑出了声,拿着勺子柄,打了他一下,“李裁缝做的东西是老气了点,但哪能象你说的。” 赫子佩自己也笑了,“我哪敢骗娘啊,您也认得萧夫人,不信,您自己问去。” 陆氏更是笑得不行了,“这话哪能问去,如果真有这事,去问人家,这不明着让人的脸没地方搁吗?话说回来,人家都是去京里做,你哪儿去找人做去?” “不是有千喜吗……”赫子佩话没完,听门外‘扑通’一声,接着又是‘哎哟’的一声呼痛。 陆氏和赫子佩一起向门口看去,却见千喜倒在地上,一只手捂着另一只手的手肘,苦着脸叫,“我的娘啊,痛死我了。” 第019章 她挺好的 原来千喜听赫子佩编排萧家丫头的事,拍着大腿,笑得直打千,一个没留神,坐到长木凳一角,凳子一斜,翻了个,倒在了一边。 千喜歪在地上,手肘撞到地上,一阵麻痛,半天没回过神。 赫子佩丢掉手中的柴,三步并两步的抢了过去,扶起千喜,焦急的问,“摔到哪儿了?” 陆氏追在后面,上上下下的拍着千喜,查看她有伤到哪儿没有,嘴里絮絮叨叨,“快看看伤到哪儿,别忍着,不行就找个大夫看看,千万别落下点什么,这以后有得难受的。” 千喜也就是一时拧着麻筋,痛得难受,过了这股劲也就没什么了,抱着手肘,“娘,没事,只是撞着麻筋了。” 陆氏看了眼赫子佩,他和千喜的关系是定下了的,倒也不必避嫌,卷开千喜的袖子,露出雪白的小手臂,翻转过来,见她手肘上只是有点轻微的撞红和破皮,倒也没什么事,才放了心。 去了担心,就有了想法,“千喜,你在这门口做什么?” 千喜暗怪自己听就听吧,笑个什么劲,在关键时候,把事给岔了,扬了扬手里的衣衫,“我这不是在给他缝衣衫吗?” 陆氏翻着子佩换下来的衣衫看了看,破口的地方就没缝上一针,刚才子佩说的话让她回过味来了,睨视着子佩,“你说的开那个做衣衫的作坊让千喜来做?” 赫子佩知道包不住了,也只得照实回了,“有这个意思。” 陆氏脸色一变,沉下了脸,“我看不是你要开作坊,而是来给千喜当说客的吧?” “是我想开,千喜不是也喜欢做衣衫吗?正好派上用场。”赫子佩见陆氏脸色不好看,又赶紧把事揽在身上。 陆氏瞪了他一眼,把他的话堵了回去,又瞪着千喜,“千喜,你自己说,这是怎么回事?” 千喜正左脚尖踩着右脚尖想着对策,被突然点了名,猛的抬起头,“啥?说啥?” 陆氏见她心不在嫣的,更是有气,朝着又想帮千喜开脱的赫子佩压了压手掌,把他到嘴边的话堵了回去,揪着千喜不放,“说你打着什么主意?” 千喜知道这事是搪塞不过去了,横是要说,竖也是要说,不直快刀斩乱麻,照直说了,不同意再做打算,“能有多大的事,就是想找爹支点银子。” 她知道自己说的轻描淡写,但接下来的可能就是暴风雨了,挪着脚试着后退,省得娘手里的勺子顺手就敲了过来,虽然倒不会真打到身上,但那一勺子的米糊粘在身上也怪难受的。 陆掌柜从外面走了进来,眉眼带笑,“你们娘三说什么呢?这么热闹。”一边说一边吸了吸鼻子,“这是什么味?” 陆氏也一吸鼻子,‘哎呀’一声冲进了厨房。 赫子佩忙赶着向陆掌柜问了好。 千喜等爹进了屋,轻轻踩了踩赫子佩的脚尖,压低了声音,“完了,今天要吃焦饭了。” “焦就焦吧。”在他看来,能吃饱就行,饭焦点也没什么的。 千喜撇了撇嘴,“给你一碗猪食,你也能吃得下。”她到不是看不起他,只是觉得这个人以后不管再怎么有钱了,也是个不会享受的人,少了人生的许多乐趣。 赫子佩被她损了也不生气,只是嘿嘿笑了两声,“你好好的跑来摔一跤,被娘看出问题来了,你的事只怕是不那么好办了。” 千喜也是郁闷得要命,眼看娘就要被他说动了,干嘛就偏要在那时候摔那一跤,不过摔也摔了,后悔也没用了,到了这步也只能见步行步了。 总算解决了那餐带着异味的晚饭,根儿丢下碗就去院子里忙着染布了。赫子佩本来也是要去的,不过看了看千喜,还是留下了。 陆氏看着正在收碗的千喜,冷不防说了句,“那个做衣衫的作坊,你不能做。” 千喜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仍忍不住心里不痛快,将碗丢回桌上,“怎么不能做?” 赫子佩忙把话接了过去,“娘,你别怪千喜,是我想做。” “什么做衣衫的作坊?”陆掌柜是丈二金钢摸不到头脑。 陆氏将赫子佩说的话翻出来,简单的说了一遍。 陆掌柜盘起一条腿,“这是好事啊,只不过这人手……子佩一个人要顾染坊,要顾这衣坊。如果衣坊有熟悉的人打点着,到也罢了,如果没有这样的人撑着,只怕……” “还是爹有见识。”千喜坐到陆掌柜身边,“我们家染出来的布这么好,如果能做成衣衫,那可是翻番的买卖。” “你住嘴。”陆氏喝止了千喜,才对丈夫道:“你怎么就没听出味来,这根本就是千喜想做,拿着子佩当幌子。” 陆掌柜扭头看着女儿,他也知道,近两年来,千喜没事就拿着剪刀捣鼓那些布料,夫人一说,就想到了是千喜,不过还是明知故问,“是吗?” “休想。”陆氏也不等千喜回答,就先掐断了话岔,“一个姑娘家不安安份份的,还想在外面抛头露面,这叫什么话?” “我抛头露面又不是一时半会儿了,都有这么些年了。”千喜不以为然的缩了缩鼻子,现在来说什么抛头露面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 “是啊。”陆掌柜早在腿摔坏了后,千喜就在外面奔波了,这以前就打典着染坊铺头了,这以后再开家衣坊,能有什么区别,所以他倒不觉得是多大回事。 但陆氏就不这么看了,以前是当家的摔了腿,而子佩还不熟悉,要千喜出去也是没办法的事,可是现在生意有子佩撑着,千喜完全不必要再抛头露面了,“我就是琢磨着要她回家,别再管染坊的事了。” “我回来做什么啊?”天天让千喜呆在家里,能把她给闷死。 “你一个还没嫁人的姑娘,天天在外面逛,别人看着也不是回事。也该回来学学怎么当这个家了,以后等你和子佩成了亲,这家也就该交给你打理了。”陆氏这么想也不是没有原因,看着子佩一天比一天出息,千喜总这样在外面野着,女儿家的什么事也不会做,只怕还没等到成亲那天,就配不上子佩了。 千喜天天听娘念叨,哪能不明白她的那点心眼,望了子佩一眼,“他都不在意,您紧张什么啊?” 赫子佩凑过来,斟了碗茶递给陆掌柜,又斟了碗给陆氏,“千喜这样挺好的,她真天天呆在家里,跟那些大家闺秀一样,我还真不习惯。” 哪个小伙子不喜欢大家闺秀?陆氏不解的看向赫子佩,他眼里没有一点应负和违心的神色,“她都野得没形了……” 赫子佩笑了笑,“这样挺好。” 千喜回了赫子佩一个微笑,又去缠陆掌柜,“爹,您看呢?” 陆掌柜的本来就没什么意见,担心的只是衣坊打理问题,但他经常在铺子上,也没少见千喜捣鼓那些东西,细想了想,也不防试试,“子佩都说好,就由着他们去吧。” 陆氏虽然心里硬是过不了这关,但子佩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这个做娘的又怎么好再说什么,忿忿的道:“她是你未来的媳妇,你说怎么好就怎么好,这事,我不管了。”说完扭身进屋去了。 千喜,赫子佩和陆掌柜三个相视一笑,千喜伸手做了个ok的手势。赫子佩看了半天,硬是没看懂,帮着千喜收了碗出来,问,“你那个手势是啥意思?” 千喜得意的扬了扬眉,“这个叫ok,有成功的意思。” 赫子佩也学着向她比了个ok,千喜也空出一只手,比着ok朝他晃了晃。 二人相视而笑。 第020章 想要辆马车 千喜细细的合计了,昨天伙计报上来的染料数量,把该补的数量明明白白的记了下来,写着写着,才想起,这马上就要出门去马家村了,却没看到子佩的人影。 叠好单子,塞进袖子里,转出柜台,正要朝着正在整理布料的根问话,子佩从外面迈了进来,问千喜,“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了,你这是去哪儿了?”千喜拍了拍他的衣衫下摆,把上面翻起一小片下摆抖平了,现他竟两手空空,仰脸看他,“钱呢?” 这买东西不带银子,买哪门的东西,突然心尖上抖了一下,一股凉风吹过,“该不会是你遇上贼了吧?” 赫子佩拿起准备装染坊的布袋,拧在一起打了一个结,笑了笑,“哪能啊,我琢磨着现在货量也大了,带的钱越来越多,这路上也不见得太平,所以把银子托给镖局了,以后就不用带那么多银子在身上了。” 千喜笑着轻捶了他一拳,“行啊,还是你想得周全,路上真遇上个劫匪,我们可要白做好长一些时间了。不过说起这事,我就想着,这染料也一次比一次多,你一个人现在拿着可费劲了,你又不肯多带个人……” 她当然明白他为什么不肯多带人,说句心里话,她也不愿多个人在这段路上夹在他们中间。 赫子佩往旁边让了让,“我们边走边说。”等千喜走在了前面,他才跟在她身边,“我心里有个想法,想买辆马车,本来说等过几天,看好了马,再跟你商量的,不过既然你问了,不如现在合计合计。”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大和。 对面站在福通门口磕南籽的王夫人,一双眼睛在二人身上转溜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了子佩手上的粗布袋子上,忙回转身,往里面走,“相公,相公……” 王掌柜正闲得打盹,被她的叫声惊醒,有些不痛快,瞪了眼,“叫魂呢?” 王夫人哪顾得上理他口气好不好听,直瞟着门外,“他们出门了,他们出门了。” “谁出门了,这么一惊一诈的!”王掌柜还犯着迷糊,抓过桌上的茶壶,就着壶口喝了一口。 “赫子佩和千喜,手上拿着的那个布袋,我认得。他每次去马家村回来,都是拧的这个布袋。” “当真?”王掌柜凑到嘴边的茶壶停下了,睨视着王夫人。 “千真万确。”王夫人又奔到门口朝着赫子佩和千喜的背影望了望,“可不,他们去的方向正是马家村的方向。” 王掌柜丢了手中茶壶,“那还不叫人快通知苤子去。” 王夫人忙跑着到里面唤伙计去寻苤子。 赫子佩和千喜出了小镇,才慢了下来,肩并肩的走。 千喜惦记着子佩说的马车的事,左右没闲人了,就忍不住了问道:“能有辆马车,当然好了,问题是去哪儿买马?”在他们这个边远的小镇,马匹是很罕有的,这镇上就没两家商家能有马车。 “我听说南村的马贩子,最近贩了些马,据说都是从战场上淘汰下来的,我就琢磨着去看看,如果能挑到马匹能用的,再告诉你的。”赫子佩踢飞了脚边的一个小石头。 千喜歪着头想了一回,“这些马多半是老弱病残才淘汰下来,买下来只怕也是用不长的。” “我也就是担心这个,才没告诉你,想自己先去看过再说。”赫子佩也不是没想到这点,只是这马实在难弄。 千喜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秀目顿时放了光,“啊,有了。” “怎么?“赫子佩被她突然一吼,吓了一跳。 “上次去马家村的时候,我在里屋陪着马夫人说话,听她说起,她的一个堂兄弟过些日子要把生意搬到京里去,到时候手上有不少家当要处理,其中就有一匹马,那马才两岁多,正值壮年,听说还是匹好马。他本来也不舍得卖,不过说是去了京城开铺子,本钱大,手上多捏些钱,心里踏实,所以才把马卖出来,我当时也没想过什么马车,也就没往心里去……” 千喜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只是价钱多半不肯怎么少的,我们多半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如今她又盘算着开作坊,又要买马车,哪能来这么多钱。 “那马以前也是用来拉车的?”赫子佩没吱声了,微低着头,只管走路。 千喜知道他这神情就是在动脑子,打主意了,推了推他,“想什么呢?” “想马车呢。”赫子佩随口答了。 “要不我去找马夫人说说,看能少不?如果能便宜些的话,我们买下来?”千喜知道他想要那马,别说他想要了,就是自己也想要,在二十一世纪就是无车一族,如果现在难弄一辆车,多威风啊,虽然是辆马车,怎么也算是有车一族,不管说什么,总强过拖拉机吧。 “就算便宜也便宜不了几个钱,我们还是拿不出这么多钱,除非你不开那作坊。”赫子佩闭着眼睛也能把自己家那些家当算清楚了。 “那可不成。”要她不开作坊,她宁肯不要马车,又觉得有些可惜,不过熊掌和鱼翅不能兼得,总要舍弃一样,“算了,别想了。” 二人照着往常一样进了马家村就直接去了马掌柜的染料铺。 马氏染料铺的伙计小马正蹲在门口专心致志的分着刚到货的新染料,赫子佩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马,你好啊。” 小马是马掌柜的侄儿,从小在这染料铺做事,跟赫子佩年龄相当,处得也极好,抬头见是赫子佩和千喜二人,笑道,“赫掌柜,千喜姑娘,您们来了。” 千喜忙笑着应了,“又来麻烦你们了,掌柜的在吗?” “在,在,在里面呢,里面请。”小马忙站了起来,引着他们进门。 马掌柜正在柜台里算账,听到他们的声音,忙迎了出来,满脸是笑,“我就算着你们该来了……上次拿的那批染料,使得还顺手吗?” ****************** 终于从医院回来了,果子的朋友宫外孕手术成功,一切还算顺利,总算松了口气了,赶着回来把更新也码上了,还算不错的一天。 第021章 回收 “挺好,染出来的色,比以前的还光鲜些,就是固色上不如以前容易,温度稍差了点,就掉色。”赫子佩对货物的好坏,从来不加褒贬,实话实说。 “你用那染料当真染上了?”马掌柜看了看他,手上空着,除了那布口袋,没别的东西。 “染上了。”赫子佩刚拿那些染料回去的时候,的确是费了不少神,反复琢磨,尝试才现,这批染料对温度要求高了些,而有的料子温度一高,布就皱了,所以极难染,但正好有一个温度,布刚好不会缩,而色也刚好染上,这出来的布反而比前更好。 马掌柜吃了一惊,又将赫了佩上下看了看,“你小子行啊,我还琢磨着你会带了染料回来退呢。” 千喜接过小马送来的茶,笑着道:“都穿到别人身上了,哪来的退。” 马掌柜满心欢喜,搓着手,“这就好,这就好。” 他为了这批染料没少费神,出去的几家染行,都退了回来,没一个能染上,他正收拾着要退回去,来回的费用,按照合约,退货也只能追回一部分的余款,这生意亏是亏定了。 拿过刚回来的染料样板,“我这重进了些新货,这和以前的是一样的,绝对不会有问题。” 赫子佩笑了笑没出声。 千喜扫了眼堆在墙角的一堆染料正是和她们上次拿的是一样的,“这染料还压了这么多,您老就进新货啊?” 马掌柜叹了口气,“这哪里是压的,全是退回来的,寻思着要退回去呢。” “这么多啊?”千喜望着那一大堆染料,都为他心疼,“这退回去,亏得大了吧?” “可不是吗?”马掌柜想着就心痛,“这两个月都白做了。” 千喜转头看着赫子佩,“这染料我们家能染吧?” “能啊。”赫子佩含笑看了回去,二人意会了对方的意思。 “马掌柜,要不这样吧,你也别退了,就按着成本给我们吧,我们拿去用掉就是了,您也少亏些。”千喜用眼睛点了点数,还真不少,又问赫子佩,“子佩哥,我们用得了这么多吗?” 赫子佩也用眼睛点着数,“这不快到年关了吗,应该没问题。” 马掌柜对这批染料已经死了的心,顿时活了,小眼睛也放了光,“你们不是哄我开心吧?” “哄您开心,也不会拿生意上的事哄你。”赫子佩盘算着现在日日俱增的生意,这些染料也用不了多久的,如果马掌柜同意按进价给他们,这成本还能降下不少,这年尾又能多进不少银子了。 “子佩,千喜啊,你们可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我按着进价再打个八折给你们。一会儿你们回去也别拿了,这么多,你们两人也拿不了,明年我叫辆车,给你们送过去。”马掌柜喜得脸上放了光,就算进价再打八折,还不算来回费用,亏的也只是退回去的五分之一。 千喜和子佩交换了个会心的笑,“那我们在这儿先谢谢您了。” 马掌柜去了心病,心情大好,非要拉着赫子佩去喝两盅。 赫子佩怕天晚了,路上不太平,说什么也不肯,两个人正拉扯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穿着藏蓝缎子长袍的男子进来了,满脸愁云。 进了门就问马掌柜,“二哥,什么事这么高兴?” 马掌柜转身一看来人,“哟,五弟来了。”转身给赫子佩和千喜引见。 来人也姓马,叫马阳,也就是前些日子马夫人所说的那个要去京城的堂兄弟。 赫子佩和千喜见有人来,又不便马上走,只得又坐下了。 马掌柜这才问马阳,“你去京城的事,打典好了?” 马阳‘哎’的重重叹了口气,“本来那边已经打典得差不多了,就等着处理这边的这些杂物了,结果,你看,上次我们拼着拿的那些染坊,全给下家退回来了,全压在铺子里了。那边租下的铺子,眼见要到接手的时间了,这边这货一退,哎……我正为这事犯愁呢。” 马掌柜看了看千喜和赫了佩,暗自庆幸。想让他们也帮自家兄弟一把,不过这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上次拼染料就是马阳拍着胸脯说好的,当时自己只要了三成,马阳手上可是有七成,这样的量,赫子佩这么一个染坊怎么吃得下。 千喜和赫子佩静静的听着,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马阳叹了一会儿气又问马掌柜,“你的货打算啥时退?我们一起装车,能省点费用。” 马掌柜犹豫着这事该不该说,说出来又怕马阳心里更难受,但这么瞒着也不是回事,还是照实说了,“我的货……不退了……” “啥?不退了?退了,能有点算点啊,不退,放在这儿狗屁不是!”马阳愣了愣,马掌柜一向精明,这时怎么犯了糊涂了。 马掌柜轻咳了一声,给马阳斟上茶,“不瞒你说,我那些染料卖了。” “卖了?不是退回来了吗?”马阳不以为然,他还卖了呢,可是几天功夫,全回来了。 “又卖了。”马掌柜指了指子佩他们,“我那些染料,全卖给他们了。” 马阳一脸迷惑的看向千喜和赫子佩,说实话,刚才进门时引见,见他们二人年轻,也没看在眼里,更没往心里去,这时听说那些染料全卖他们了,忍不住又多打量了他们几眼,难道马掌柜欺负他们年轻不识货,把这些没用的东西全哄骗着给他们了? 但按马掌柜的为人,这事不会做啊,又看会马掌柜,“当真?” “当真。”马掌柜在他的迷糊里已然明白他想着什么,“这染料,别人家染不上,但子佩能染,所以他全收了。” 马阳倒吸了口冷气,“能染?” “能染。”马掌柜点了点头。 “当真能染?不掉色?”马阳压低声音,怕马掌柜对他们二人有所隐瞒,他大声说出来就捅了人家的生意了。 “能染,不掉色。”马掌柜再次肯定的点了点头。 “全收了?”马阳又看了眼子佩二人,眼光明显不同了。 第022章 双喜临门 “全收了!”马掌柜再次肯定的点了点头。 “什么价钱收的?”马阳无神的眼眸瞬间有了些光彩,虽然并不太相信,那些老字号的师傅们都染不上的染料,这个年轻人居然能染上,不过没准他们染坊里有技术高的师傅也是说不定的事。 “进货价的八折。”马掌柜也不骗他,照实说了。 马阳“哎呀!”一声,这价钱虽然说要亏些,但比起把货退回去,可是就天地之别的,将马掌柜拉开两步,又回头看了看千喜和赫子佩,“二哥能不能帮兄弟问问,他们还收吗?” “这……得问问……”马掌柜琢磨着马阳那货量,这一家染坊是很难吃得下的,再说子佩他们已经包下了他那整批货,已是为数不小。 千喜坐的位置离他们近些,他们的谈话,隐隐约约能听到个大概,伏在子佩耳边说了,说完了,问:“你吃得下吗?” 子佩心算了算,“那得看他多少货,如果时间长了,染料过了时间,或许受了潮就不行了。” “一会儿他问,你好好算算,如果吃得下的话,我想要他家的马。”千喜咬着他的耳朵,尽量的放低声音,不让别人听见。 见马掌柜和马阳走过来,不着痕迹的退开来。 马阳直给马掌柜使眼色,马掌柜才凑到赫子佩身边,“子佩啊,我兄弟那儿也有一些那种货,你看有没有办法解决解决。” 赫子佩放下手里青瓷茶杯,“不知有多少货?” 马掌柜比了比两根手指,“是我那些货的这个倍数。” 赫子佩和千喜对望了一眼,实在不是小数。 马阳站在一边暗捏了把汗,见赫子佩没出声,忙道:“要不能解决多少是多少。” 千喜也没想到有这么大的量,也是倒吸了口冷气,试着问赫子佩,“子佩哥,你看呢?”毕竟这些东西每天是子佩摸着捏着的,每天要用多少,只有他才清楚。 赫子佩,“啧”了一声,面露难色,“马掌柜说实在话,我们生意小,就您那些货都要用到过年了,而且这种染料不能久放。” 马阳的心开始下沉,多半是没戏了,叹了口气。 赫子佩又寻思了一回,接着道:“如果拿得少了,您这兄弟还得拖回去,同样要给趟运费,如果全拿吧,一来怕用不完,这风险也就大了;二来,我们最近还盘算着买辆马车,这批货我们一接下来,哪还能有钱买马车?” 马阳一听这话,分明是有门,心又活了,也顾不得再让马掌柜传话,抢上一步,“这马车我有,如果你能帮我解决了这批货,这马车,我便宜卖给你,在外面普通的马都要三十五两银子,我这马也才两岁,我按二十五两给你,那车也就不算送了,送给你。” 千喜心里一喜,这可是大便宜,可是这货款加马要的银子,拿出来了,就没钱开服装作坊了,又有些灰心,再说能不能用得了这么多染料还得问过子佩才知道。 赫子佩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掌柜的,我也想帮你,但我们的确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我们手头上的钱,也顶多够拿下你的这批货了,再加上总还得留些钱来周转。” 马阳想了想,一狠心,“要不这样,只要你能把这整批货给我解决了,我给你打个七五折,不,七折,给你留些钱周转,至于这马,你拿着先用,那二十五两银子半年后再给我,你看行吗?” 千喜握着茶杯,转溜着大眼睛,紧紧盯着赫子佩,只要他一点头,这马可就到手了。 赫子佩见他这样说了,也不再矜持,笑道:“掌柜的这么让步了,我再说不,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成,这货,我帮你解决了,大不了回去让伙计们再卖命点,多招些生意回来。” 马阳长松了口气,拉着袖子拭了拭额头上紧张出来的细汗,拉着子佩的手,“兄弟,你这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明天我就让人赶着那马,连着我们两家的货给你送家里去。” 马掌柜也着实为兄弟感到高兴,又留千喜和子佩吃饭。 赫子佩看了看天色,拒绝了,“我们真得直了,再晚怕路上林子里遇到狼。” 马掌柜的久留不住,也只得送了他们出去。 离了马家村,千喜拉了拉赫子佩的袖子,“那么多染料,我们用得了吗?” “如果按我们现在的生意,自然是用不过了的。”赫子佩一脸的轻松,全没有担忧的样子。 千喜倒抽了口冷气,“用不了,你还敢接?” 赫子佩笑着不说话,吹着口哨,偏要她急。 千喜问了好几遍,他都是那副调调,问到后来,他干脆晃起了脑袋。 “别卖关子,你有什么点子,快说啊。”千喜真急了,打了他一下,竖起了柳眉,“你到底说不说啊?” 赫子佩这才笑出了声,“你生气可好看了,有时就想看你生气的模样。” “所以你就气我?”千喜白了他一眼,又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你到底说不说?” 赫子佩痛得一缩胳膊,“你叫我声好听的,我就告诉你。” “呀!你什么时候学成油嘴滑舌的样子了?看样子,你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千喜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在他胳膊上,腰上乱掐。 赫子佩被她掐得又痒又痛,笑着去抓她的手,“别掐了,别掐了,我说,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千喜这才停了手,这么一闹,自己也有些气喘,笑看着他,“跟我谈条件,还反了你,快说。” 赫子佩‘嘿嘿’傻笑了两声,“我前些日子看到一个布告,是京城下来的,征染布,是做战服用的,给的价钱也还不错,虽然比我们平时染布价钱低点,但量大。我当时也就是报着试试的心态,抽闲的时候染了一块布,交了上去。我今天去镖局的时候,顺道去了趟衙里,上面下通告了,我们家过了,要我们去报数量领布呢,等布到了,这批染料也刚好用上,就不用另外买染料了。” “真的?”千喜惊讶得睁了眼。 “真的!”赫子佩点了点头。 “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听你跟我说呢?”千喜喜得有眉没眼,今天可真是双喜临门了。 第023章 遇险 “我怕成不了,让你空欢喜,所以想着,成了再告诉你,没想到今天来刚好遇上马掌柜这担子事。”赫子佩想着也觉得心情舒畅。 千喜去了后顾之忧,没了顾虑,身子骨都轻了些,走路也轻快不少,按现在这染料的价钱,比往常要多挣近一倍的钱,马车也不急着付钱,那服装作坊的钱也不用愁了,没准还能宽绰些,虽然还没开始做事,却觉得好象已经看到了成功的台阶了。 二人正聊着,在穿过矮丘的时候,突然从小丘后窜出四个蒙了面的汉子,手里都拿着刀。都穿着短打武服。 接着林子里又晃了个象是带头的汉子出来,穿着青灰色长袍,一边下摆撩起,夹在阔腰带下面,露出里面白色的束脚裤,也是作了武夫打扮,衣衫质地还是上好的苏杭的帛缎。 走到前面,抬脚蹬在身边的一块青大石上,转溜着眼打量赫子佩,暗暗喝了声彩,光看这外表和气质,实在是不凡。 子佩一一看过围上来的几个人,面露邪气,都不是善类,心里一惊,往前迈了一步,将千喜拦在身后。 对方人多,又都是壮年男子,硬拼多半是不成的,如果他一个人,倒是可以跑,但现在带着千喜,千喜脚小,怎么也不可能跑得过这些男人。 在这荒郊野外的,想找人求助也是行不通的,只能见步行步,抱了抱拳,朗声问:“我们兄妹二人路过此地,只图个太平,希望各位兄台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只是我们身上带的银子少,还望各位兄台不要嫌弃。” 千喜心里‘咯噔’一声,心里‘扑扑’乱跳,一反应就是遇到土匪了,缩在赫子佩身后,紧紧拽着他的衣衫,四处张望,寻思着退路。 带头土匪歪着头望了望躲在赫子佩身后的千喜,‘嘿嘿’一声笑,这买卖值了,拿着大价钱来玩女人,还是水灵到方圆百里难得一见的姿色,“你那点银子,我们兄弟还看不上。” 赫子佩更是心惊,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在下身上的确没多少钱财,不过我到是做着点生意,如果兄台不嫌,我立下个字据,兄台尽管差人来铺子上取。 众土匪一阵哄笑,带头的打量着赫子佩,“你是当我们三岁小儿?” “生意人,重在信用,绝不食言。”赫子佩把手伸到背后,把千喜的手紧紧拽在手里,让她明白,不管什么情况下,他对她都是不离不弃,让她能尽量的冷静。 他说这话,不认得的人肯定觉得是夸夸其谈,不料土匪头子却只是笑了笑,“我们也知道你的确是个守信用的人,不过哥哥们等不得去你那儿拿银子了。今天,你们身上的银子,我们也不要了,只要你身后那丫头。” 对方的表现,让赫子佩已经隐约感到这些人不是冲着他们身上的钱财来的,而且对自己的底子是摸透了的,否则也不会说出这话,“我也不瞒兄台,我后面的是我的娘子,做为男人且能将自己娘子拱手让人的道理,所以还望兄台高抬贵手,在下日后定当加倍回报。” 带头的望了望看色,已是不早,早点办了事,回去拿了银子走人,也不再和子佩磨嘴皮子,把脚从大石上拿下来,站直了身子,“换个人说这话,我也不会信,但你说这话,我信。不过我现在只想要你身后的那丫头,我们也不带她走,你在这儿候着。我们就这山坡后完了事,就走……绝不会为难你。” 是傻子听到这儿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千喜额头冷汗直冒,心里慌得早没了神,想拨脚就跑,但知道以自己的脚力,跑是跑不了的,偷着弯腰在地上摸了块拳头大的石块,藏在袖子里,抓得牢牢的。 赫子佩怒从心起,如不是身后还有个千喜,他只怕已经一拳挥上去了,这时他感到地面上,轻微的抖了一下,心里一动,将千喜的小手握得更紧,面上却从容的笑了笑,“台兄这不是为难兄弟吗?按你的说法,还不如把我们夫妻两一刀一个解决了来得干脆。” 带头子没想到对方听了他的话,能这样从容镇定,暗暗奇怪,“我今天忌血腥,所以不杀人。天也不早了,你早些让开,我们早些办完了事,你们也要吧早些回去。” “兄台既然今天忌血腥,又怎么会出来办事,兄台也不是才出来混的,也该知道,既然出来了就难免沾上血腥,你这不是自己找忌犯吗?”赫子佩笑了笑,心里已有了想法,这些人带着目的来的,绝不是一般的劫匪。 带头的顿时语塞,找不出话来反驳,干脆使了横,“我爱怎么就怎么的,用不着你管。” “这人死,也要死得瞑目,我也猜到点眉目了,兄台是受人钱财来替人消灾的吧?”赫子佩直视着带头的,眼角余光却扫着他那四个手下,“我也不问你受了谁的财,你只消说是与不是便行了。” “赫掌柜果然是玲珑心,既然已经猜到我是受人钱财,你也就别拦我财路,乘早让开些。”带头了想这可不是他说出来的,是对方自己猜的,自己也不算是失信,对方要找麻烦自不用直接找到自己头上,也给自己以后留条退路。 这名字都叫出来了,赫子佩心里也有数了,是谁使的手脚,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他能猜到,千喜自然也不例外,竖起了柳眉,“那王八给了你多少银子,让你们做这伤天害理的事?” “这你们就别管了。”带头的已经开始不耐烦,活动着筋骨,打算动手,“赫掌柜的,当真不打算让开?” “哪能把自己娘子丢给狼的,在下自然是让不得的。”说话间,赫子佩又感到地面上震了一下,心里一喜,一边继续说话拖延时间,一边摊开千喜的手心,一边和对方用手指写道:“你往来路跑,去求助,我拖住他们,” 千喜一愣,这儿离马家村已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去哪儿求助?如果是跑回马家村,别说自己能不能跑掉,就算跑掉了,等回来,他没准都让人分几块了。 第024章 扯平 千喜一时间还没能想明白,子佩为什么要这样安排,那几个土匪已经开始向他们包抄着逼近。 赫子佩蓦然转身,将她一推,“快跑。”抢先向土匪迎了上去,先踢掉了一个土匪手中的长刀。 那些土匪是受了指示的,要赫子佩活着,所以拿着刀也只是作作势,并不当真往他身上砍,真打起来,这刀反而有些碍事,这样一来倒给赫子佩多了些方便,死死的拖着那几个人。 千喜见他处处遇险,心揪得紧紧的,那些钢刀晃来荡去的,着实令人害怕。想帮更是无从入手,可是走,又实在不忍心丢三落四下他一个人跑。 在一边急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带头土匪观望了一会儿,感觉赫子佩是脱不了身了,‘嘿嘿’干笑两声,走向千喜。 千喜只顾着看赫子佩,赫子佩曾跟她说过,儿时也跟着临屋的一个武师学过些功夫,每天他再忙也会抽些空闲时间来练练,但她看不出他练些什么名堂,只当是跟着一些普通的武师学了些强身健体的招式,这真枪真刀的上场,对方又明显全是练家子,他那些招式只怕是不顶用了。 见他在刀光剑影里穿着,心早提到了噪子眼,哪里还顾得上看别处。 赫子佩见她还愣杵在那儿,一边费劲的推在缠住他的四个土匪,扑向头领,一边急叫道:“快走啊。” 可是刚近了头领的身,后面的土匪又围了上来,对方虽然不直拿刀砍他,但他也不能不提防,不能自己撞到刀口子上去了。 千喜这才被他吼回了神,暗骂自己到了关键时候怎么成了这副德性,半点忙帮不上还尽拖后腿。以前看电视遇上这样的女人,总忍不住骂上几声,‘蠢货’,可是现在自己却充当上这样的‘蠢货’。 也不管有没有想明白他刚才在手掌上写的字是打的什么主意,转过身,往来路急奔。 但终是慢了一步,只觉手臂上一紧,手臂已经被带头土匪钳住,心脏又是猛的一跳。 带头土匪将千喜拉到面前,笑道:“姑娘,你乖乖的听话,让大爷我爽了,我们立马走人,他也不会伤着一根毫毛。如果你不老实,那些刀子可是不长眼睛的……” 他话没说完,突然头上一痛,一股热流从额头上流了下来,伸手到额头上摸了一把,放低手,手掌上一片腥红,顿时一愣。 千喜乘着他这一愣之间,猛的一抬腿踢在他两腿间。 带头土匪痛得‘哎哟’一声,松了抓住千喜的手,捂着那部位,夹着两条腿蹲了下去。 千喜本来还想当头再给他几下,但寻思着如果一旦失手,就再也跑不掉了,当即抽身就跑。 赫子佩见她被带头的抓住,一时间又抽不出身,正急得头皮麻,见她竟伤了带头的逃开了,暗赞了声‘好样的。’拳脚施展的也更有劲了。 带头土匪其实是个练家子,而且手上功夫不算差,见千喜的拳头裹着袖子挥来,想着一个弱女子能有多大的劲,粉拳头打在身上还不等于给他搔搔痒,也不当回事,只是没想到她袖子里还裹着块石头。 千喜又是使足了力气的,她终是女子,力小,这一下也是要不了他的命的,但也让他愣住了。她虽然没学过功夫,但以前电视看得不少,自然而然的就冲着他最弱的地方招呼过去了,连着两招得手,哪里还敢停,高一脚低一脚的狂奔,记得小时去农村玩,被人家的狗追的时候,也只能有这度了。 带头土匪等痛感稍减,瞪着正在跑过的千喜骂道:“他-奶-奶的,等老子抓到你,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站起身,忍着痛,向千喜身后追了下去,但腿间终是痛,跑起来也没那么灵便,奔跑的度也大打折扣,一时间也追不上千喜。 赫子佩奋力丢开那四个缠着他的土匪,也追在后面。 千喜听到身后追赶的声音,心里慌乱,脚一软,跑的反而更慢了,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急得满头的汗。 就在这时,远远见一辆马车向这边驶来,恍然大悟,明白子佩叫她求助的意思了。象这些来往压货的人,大多都是身上有功夫的,再加上与附近的黑白两道都有些门路,走到哪儿,黑白两道都要给些他们一些面子。 如果他们肯出手相助,自然就有希望躲过这一劫。 看到了希望,脚上也有力气了,顿时跑得快了许多,等马车近了,边跑着边挥手求救。 说明来也巧,这马车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是与千喜和子佩有一面之缘的周成贵,大老远的看着有人追着一个姑娘,心里便有些忿忿不平,就有出手相帮的意思,到了近处定眼一看,竟是千喜,‘哎呀’一声,把马车停在了下来,招呼着他的伙计,“抄家伙。” 二人拿了钢刀,跃下马车,他在没做正经生意前,也是个在外面混的人,还是个狠角,打起架来,没有下不了手的时候,在黑道上也算是个有名的角色。也正是因为这个,才在这生意上来来去去,一般没有人敢招惹他。 等千喜到了身后,挥了刀就要往带头土匪身上砍。 带头土匪大惊失色,连滚带爬的闪开,嘴里乱嚷着,“成哥,停手,成哥,停手。” 周成贵听他叫得出自己的名字,收了刀,定眼看着带头土匪,微微愣了愣,“小三,怎么是你?”又扫了眼正围着赫子佩缠斗的土匪,又向带头土匪喝道:“还不叫他们住手。” 那个叫小三的带头土匪,忙扭头冲着手下叫道:“快停下,快停下,过来见过我大哥。” 赫子佩这才看清来人,拍去身上的灰,过去见礼道谢。 千喜这时也才定了神,瞟了那几个土匪一眼,小心的挨到赫子佩身边,跟着他一起向周成贵道谢。 周成贵哪里肯受他们的礼,连连摇手,“你们的大恩,我还没报答呢,怎么能受得你们的礼,再说我这也只是举手之劳。” 赫了佩见他这样说,也不再说什么,这救命之恩心里记下了,只图来日再报。 千喜却笑了笑,“俗话说好人有好报,前两日他帮你一回,这么快就让你救我们一回,我们也算扯平了。” 周成贵喜她说话直爽,哈哈笑道:“那日你相公不帮着我,欠下的人命可就多了,这哪扯得平。” 第025章 好心有好报 周成贵也是混出来的人,见了这架势只道是这个小三带着手下劫财,见千喜长得漂亮,起了邪心,暗呸了一口,没出息,成不了大事,盘算着把这事给均过去。 小三见周成贵和千喜聊得挺熟,心里就犯了嘀咕,只怕这事不好办了。那几个小土匪围了过来,也有些懵,一双眼就溜着小三,等着他指示。 周成贵跟赫子佩见过了礼,才给他引见小三,先指着赫子佩对小三道:“这位是赫掌柜和他未来的夫人,是我的大恩人。” 说完转身看了看赫子佩和千喜,对小三道:“这是我以前在道上混的时候的好兄弟,冯彪,排行老三,我们叫他小三。” 至于这些人来的目的,他已经猜得七七八八,至于是何人指使,赫子佩心里也有数了,琢磨着正巧现在有周成贵做着中间人,先把眼前的险处应付过去。等回去了,再合计将他们幕后指使人揪出来,该算计的算计,该煸巴掌就得煸。 打了个哈哈,抱了个拳,笑道:“兄弟我年轻说话手脚上都毛燥了些,多有得罪,还望冯兄不要见怪,看在周兄的面子上,放兄弟一马。” 千喜见赫子佩话,虽然心里不乐意,却也只是板着脸,并不搭话。 周成贵见赫子佩半点也不矜持,主动说软话给对方台阶下,心里更是暗赞,果然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也难怪他年级轻轻便能有这出息,对他起了结交之心。 对冯彪道:“这事本是你的错,还不给赫掌柜好好道个歉把这事揭过去了。” 冯彪心里犯着愁,这周成贵过去在道上是数一数二的角色,现在洗了手不再下水,但这道上谁不给他几分面子?再说他过去对自己没少照顾,还帮他挨过刀子,救过他一命。 如今他开了口保着赫子佩二人,这面子怎么能不给?但放过二人,接下的生意也就黄了,到了嘴边的二百两银子也将成为泡影。 看了眼赫子佩,拉着周成贵的袖子,压低声音,“大哥,我们借一步说话。” 冯彪拉着周成贵走开二十来步远,确定赫子佩听不到他们谈话了,才低声道:“大哥,这人放不得。” “咋放不得了?”他一开口,周成贵就闻出了味道,只怕不是拦路劫些钱财这么简单。 冯彪话在喉咙里打了几个转,犹豫了片刻,照实说了,“我接了人家的银子,买他们二人呢,这事您能不管吗?” “换成别人,我还真不想多这事,但我欠着人家的大人情,这事我还真管定了。”果然,周成贵心下了然,这是眼红赫子佩的对头商家使的黑手,‘咦’了一声,“买命就买命,你追人家姑娘做什么?” 冯彪长得粗,皮也黑,被他这么一问,黑脸透了红,眼里也有了几分不自然,回避着周成贵视线,“人家买的不是他们的命。” “那是啥?” 冯彪干咳了声,目光飘浮,这事说出来实在不光彩。 “说啊。”周成贵知道冯彪是直爽的性子,现在这表情,肯定没有好事。 冯彪见躲不过去,也豁出去了,“人家给了我二百两银子,让我当着赫子佩的面,把千喜毁了……” 话没说完,‘啪’的一声脆响。 冯彪捂着脸愣看着周成贵那张怒容,“大……大哥……” “把手拿开。”周成贵瞪大了眼,当年的霸气就出来了,冯彪一哆嗦,把手垂了下来。 周成贵二话不说,丢掉从冯彪脸上扯下来的蒙面巾,左右开光的又给了他几巴掌,冯彪那张黑脸转眼肿得老高。 冯彪脸上痛,又不敢抬手去摸,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周成贵。周成贵还在山里的时候定下的规矩,他没忘,一条就是不能**妇孺,现在他收钱毁了千喜,如换成当年,就是违了帮规,罚的轻的砍手,重的直接挨刀子。 周成贵打得手痛了,才停下,骂道:“你就这点出息?我走的时候怎么交待你们的?” 冯彪耷拉着头不敢哼一声。 “老二知道不?”他口中的老二是以前他后下的二把手,他金盆洗手,这山头就交给了老二。 “二哥不知道。”冯彪声如蚊咬,被现在当家的知道了,还能不被打得半死?他也是看受不得那些银子的诱惑,瞒着山里兄弟接下的生意。 周成贵揪了他的衣领就走,“我今天也不急着走了,到要去见见老二怎么当的这个家。” 冯彪吓得斗大的汗水从额头上渗出,‘扑通’一声跪下抱住他的大腿,“大哥饶了我这一回吧,您这么去见二哥,兄弟还有活路吗?” 周成贵一脚踹开他,又揪他的衣领,“你混得没脸没皮的了,还要啥活路?走,见老二去。” 冯彪死拉着周成贵的衣衫,急得泪都出来了,“大哥,我也是一时财迷心窍,没把握住,现在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放我这一回吧。” “放手。”周成贵脾气暴燥,眼里又容不得砂子,别说对方是自己恩人,就是不认得的人,也是绝不允许的。 冯彪死活不肯放,“大哥,饶我这一回吧。” 周成贵更是恼火,抬脚就踢。 冯彪那几个兄弟见老大被打,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们进山分在冯彪后下的时候,周成贵已经离开了,但他的事却没少听,听得多了,自然心里早存下惧意,现在老大被打成了猪头也不敢还手,可见这个旧时老大的威风,哪里还敢过来帮忙。 倒是赫子佩看不过去了,拉了千喜,“我们过去看看。” 千喜站着不肯动,撅着嘴,“那种坏蛋,挨几下,活该。” 赫子佩又朝周成贵那儿望了望,“不成,这么打法,要出事。” “打死也活该。”千喜嘴上说的硬,但心里却软,见周成贵出手也着实的狠,这么打法,没准真能把那人打死。 虽然气恼,但哪愿意真看到打出人命,再说现在自己和子佩也没什么事,跟了赫子佩向那边走了过去。 第026章 放人一马 周成贵正在气头上,只顾着打人,没注意到赫子佩和千喜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边踢边骂,“老子今天就打死你这畜生,收钱毁人家姑娘,还要当着人家相公的面,猪狗不如。” 正打着,见护着头的冯彪看向前面的眼神不对,回过头,才看见立在身后的赫子佩和千喜二人,也有些懵,收了脚,潸潸的唤了声,“千喜姑娘……” 这事如果传了出去,冯彪就算不被街门抓去处死,也会被老二办了。周成贵对冯彪骂是骂,打是打,那是恼他不成气,做出这等下三滥的事,但真要了冯彪的命,他却是于心不忍的。 赫子佩满腹怒气,恨不得拳将面前这王八蛋打死,但怨有头,债有主,他也不过是拿人钱财,帮人办事的人,虽然也该死,但如果不是周成贵在,自己和千喜也难逃这劫,这关口也不能做得过了,狗逼急了还能跳墙。 压下心里怒火,对千喜好言道:“你先到一边去等等。” 千喜铁青着脸,轻轻一挣,挣开子佩轻推着她的手,“我不去。”她要看看这些畜生到底要做的什么恶事。 “千喜!”赫子佩口气重了些,这些男人间的话,她一个姑娘怎么方便听?“这事有周大哥主持着公道呢,你就别管了,到一边去。” 千喜不是看不到目前的局势,实在是这口气咽不下。在人前也不便让子佩难堪,深吸了口气,暂时强忍下怒气,狠狠的剜了冯彪一眼,走到一边大石上坐下。 赫子佩等千喜走开,才对周成贵作了一揖,“子佩让周大哥为难了。” 周成贵见他突然向自己行大礼,慌得忙扶住,“这是我兄弟做下的恶事,这该陪礼的是做哥哥的我啊。” 赫子佩仍是端端正正的行了这个礼才直起身,“今天没有周大哥在,我和千喜定难逃这劫,周大哥只要一撒手,便能顾得兄弟情份。周大哥不撒手,可见周大哥深明大义,子佩打心眼里佩服,这大恩,子佩记下了,以后有机会,此恩必报。” 周成贵被他这一说,反而不知该怎么是好了,护着冯彪明着就是打自己的脸,不护着吧,这兄弟的命……“看你说的,我还欠着你的恩没报呢,我们兄弟间也别说见外的话了,别说谁欠谁。” 赫子佩微笑点头,“子佩还有一事相求。” “兄弟又见外了,你我之间不谈‘求’字,有事尽管说便是。”周成贵虽然在道上混过,但为人却也正直,这事本是冯彪不对,虽然他并没伟大到大义灭亲,但也不是一味护短的人,加上赫子佩的一番话早将他牢牢套住,更不能由着冯彪继续胡来。 “这事杨大家就在旁边看着,让兄弟来处理,如果你觉得兄弟处理的不好,你再出言点拨。”赫子佩温言温语,却字字带着骨气,让人说不出‘不’字来。 周成贵原本不知该怎么处理这事,现在赫子佩接过去,也正合了心意,他处理的好也就正好了了自己的这桩心事,如果当真处理的不好,再想对策不迟,也就欣然同意了,退开一步,但也不走开,免得冯彪难把赫子佩砍了。 冯彪被周成贵一顿收拾,早就气短了,但他服的只是周成贵,见赫子佩插手,又来了气,碍着周成贵在一边守着,也不敢马上难,耐着性子看他要折腾个什么名堂,再作打算。 赫子佩看了冯彪好一会儿,脸色严峻,不怒自威,年级不大,却已有了些霸气,让冯彪打了个寒战,突然起了个想法,这少年过几天没准是个人物。 不禁气焰又矮了些。 赫子佩这才上前将他扶起,“起来吧,我们彼此就当没见过,不要让周大哥为难了。” 他这一举动,让所有人愣住了。 冯彪更是懵懵的半天没回过神,“就这样了?” “啊,还能咋的?我已猜到你要办的事了,不过是当着我的面毁我没过门的夫人的清白,让我没脸在镇上呆下去。” 他说到这儿,冯彪脸就红了,低了头,不否认,他接下的生意的确是这样。 赫子佩看了看千喜,转过头接着道:“但你们打错了算盘了,我是不会舍千喜的,她有事,我就不会活着离开这儿,而我死了,千喜也绝对不会独活。你抬着我们俩的尸体回去,能领到银子吗?只怕银子是领不到了,官司倒可以领一桩,你逃得掉也就罢了,逃不掉,也是抹脖子的下场。 这是你,再说我吧,如果不是周大哥,我双拳难敌四手,我也打不过你们,硬拼的结果也是死在这儿,我不想死。 这两面不讨好的事,我们何苦呢?反过来还让周大哥为难,不如一拍两散,就当今天没见到,你该回山的回山,我该回家的回家,我们今天见面的事,也就周大哥知道,他不说,也没人知道,大家烂在肚子里,你找个借口把这事回了,如果紧银子的,我刚进了批货,手上暂时空不出二百两,但百几十的还有,你先到我铺子上支来用着,等下个月,我这钱转回来了,我把这二百两给你补上,你看怎么样?” 他一番话,句句打进冯彪心坎上,说得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人家这气度。再看自己,为点小利,卖了良心不说,差点一脚踏进鬼门关。 以前他想的是,赫子佩一个商人,能有什么胆子,还不是吓一吓,就夹着尾巴有多远走多远,自己领了银子,神不知鬼不觉。 但这事一闹出去,逃过了街门,也逃不过当家的那一关,再加上现在被周成贵撞上,这事想包也包不住了,听他这么说法,简直就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向赫子佩抱了抱拳,“兄弟,你这是救了我一命,银子的事再也不要提了,再提我这脸可就没地方搁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兄弟你个自保重,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赫子佩回话,走到周成贵面前,磕了个头,“大哥,兄弟知错了,这以后再不会犯了,你就饶了兄弟这一次。” 周成贵看了看赫子佩,‘啧’了一声,是个人物,拍拍冯彪的肩膀,“赫兄弟话都说在这份上了,我哪能再为难你,你以后好自为之。” 冯彪大喜,又磕了个头,爬了起来,带了那几个兄弟离开了。 第027章 该早些娶了她 千喜眼睁睁的看着冯彪带着手下离开,她也不是不知道看情势的人,也明白周成贵和那伙土匪的关系非同寻常,如果硬拿着那天帮他治了疯马的事扯他当挡箭牌,好话好说还成,真逼的急了,到底帮谁还说不准。 就算周成贵当真正义,帮理不帮亲。自己做人也不能这样做,帮人家点忙,就非要人家抵死的偿还。 道理是明白,但见冯彪啥也不表示,甩甩袖子就走了,一肚子火实在没地方下,等赫子佩过来,沉着脸,“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赫子佩抖平刚才打架弄皱了的下摆,笑了笑,“哪能,我们回去再说,当着周大哥的面,这事不能再提了。” 千喜站起来,也拍去身上的灰,“行,这账,我们回去再算。”她坐在这儿把刚才的事细细想了一遍,来龙去脉也猜得**不离十了,是谁出的银子使的黑手,也明明白白。 赫子佩瞅着她的手肘,想着她刚才摔了一跤,“刚才你摔到哪儿没有?” 千喜翻着手肘拍了拍在地上磨损的地方,“没事,只是擦了下。” 重新走到周成贵面前,正式的道了谢,二人也不走路了,搭了他的车回去了。 到了镇子上,辞别了周成贵,千喜也不回家,直接要去福通找王掌柜。 赫子佩忙拦下她,“我向冯彪承诺此事揭过,你去福通一闹,就把冯彪卖了,‘信用’二字,在我们这儿也就成了虚名。” 千喜一路上窝着火,就等着回来好好泄,他到好,张口就拦,竖了柳叶眉,“就为了那个土匪,我们今天就白受了?如果今天不是遇上了周大哥,留在那儿就是我们两条人命,你忍得下,我忍不下。你要顾着你的‘信用’二字,你敬请尊便,我没答应谁,自不用这么多顾虑。这事以后你两眼一闭当什么也看不见,保住你的好名声。我自己去找他们去,绝不扯你进去。” 虎着脸,绕过他,又要窜去对面。 赫子佩看左右没什么人,拉了她退到一边,口气里也有了些狠意,“你就这么小看我?” 千喜刚才一气之下,说话也没想到分寸,说完了也觉得自己说过头了,但这事他拦着就是不在理,要她服软也是不能的,咬着下唇,沉着脸不出声。 赫子佩盯着她气白了的小脸,薄唇抿得紧紧的,胸口起伏了好几下,压下怒气,“你以为我不气吗?刀子确在我脖子上,我不会皱下眉,不是爹娘收留,我早冻死在外面了,也轮不到现在挨刀子。但他们打着你的主意……”他停了停,深吸了口气,“我心都在痛,啥事儿,我都能忍,但不能忍别人欺负你……” 这还是他一次这样直白的对她说这些话,千喜心里一软,“那你为啥要拦我?” “你这么没凭没据的去闹一场,有什么用?遇到识理的人,到还好,遇到些顽固的,到说你一个还没出嫁的姑娘不懂得规矩,反而损了你的名声,这以后难免的在你背后指指点点。你可以不理会,但我是你夫君,我不能视而不理。”赫子佩放柔了声音,想着,还是早些把她娶了才对。 “难道就为了这么些虚名,就忍气吞声,让那些畜生胡作非为?这有一次,难保就没二次。”千喜来自二十一世纪,可没这儿的人那么看重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的三从四德。 “千喜,你还是小看我了,我且能就这么便宜了他,别说他现在正舒服,就算他死了,我也要把他从棺材里扒出来给你磕个头。”赫子佩咬紧牙,嘴角露出冷笑,真要和他好好较量较量了。 千喜这才把脸上的乌云散开了些,“你想怎么做?” “具体怎么做,我还得好好想想,这事你就别管了,光坐着看你相公表演,怎么样?你觉得我演的不好,你再出声抽我。”赫子佩左右望了望,没有人,将她的小手拽在手心里,柔声道:“今天让你受委屈了。” 千喜在二十一世纪时,一来家里管的极严,二来又是所有精力放在了服装创作上的那种人,也没谈过恋爱。到了这儿遇上了他,他平时又极为守礼,这时突然示好,心里就象有一只小鹿一样跳开了。 今天本来也受了惊吓,这时被他粗砺的大手握住,特别的暖心,也不愿缩回手,任他握着,一肚子的火也慢慢小下去了,“今天的事,别跟爹娘说,省得他们生气担心。” “这个自然,周大哥今天也说了,他认得京里一个做衣衫的大商家,时常征些新鲜款式,你以后做出来的东西,可以帮你拿去试试,如果成的话,以后也就不愁销路了。”赫子佩握着她的小手,心里也踏实了,只要她平平安安的在他身边,他就什么也不怕。 “嗯,你觉得我能成吗?”千喜以前虽然成绩不错,做出的东西还拿过兄弟杯的大奖,但实际从商,就没有经验了,心里也有些没底。 “成不成,不是我说了算,是你自己,你说能成就一定能成。”赫子佩也是脚踏实地一步步走过来的,深知只有死守着信念,不怕艰难的付出,才有希望获得收获。 有脚步声向这边走来,千喜点了点头,抽回手,“回去吧。” 赫子佩手上一空,觉得有点失落,轻声笑了笑,“我那时干嘛非要说三年才娶你呢,如果说两年多好,现在就能娶上你了。” 千喜抿着嘴笑了,睨视了他一眼,“你想得到是美,三年都便宜你了,我那服装作坊啥时做起来,我啥时才会考验婚事。” “哎呀!”赫子佩转头看着她,“你这话说说笑就算了,可当不得真。” “谁说不当真了,我是当真的。”千喜挑起了眉稍,这么早结婚,没想头了,她才不干呢。 “得,你那作坊别开了,我这就回去跟爹说去,明儿把银子收回去。省得你做败了,我得打一辈子光棍。”赫子佩低声嘟啷。 “你敢!”千喜瞪大了眼,“你敢去说,我就敢剥你的皮,不用等作坊作败,我也再不会嫁你了。” 赫子佩苦了脸,“还是娘说的对,女人无才便是德……” “你讨打?”千喜佯装要打他。 他忙缩了缩身子,“不敢了,不敢了。” 二人说笑着回走,路上来往的小媳妇不时的向他们二人张望,眼里流露着羡慕。 第028章 话中之意 二天,‘福通’比平时早了半个多时辰开门。 门一开,王掌柜就叫了伙计在门口盯着街对面的‘大和’。 按往常,这时候正是‘大和’开铺的时候,赫子佩和千每天这时候必定到铺子里候着,从来不晚过伙计开工。 可是今天只看到伙计下门板,却不见赫子佩和千喜的影子。 王掌柜又喜又忧,喜的是昨天的事多半成了,否则怎么会不见他们二人?忧的是怕苤子找的人手脚干不干净,万一留下点什么马脚,这后事就长了。 王夫人从后院进来,用手隆了隆堆得老高的云鬓,走到门口,往对门张了张,面露喜色,回转身,“相公,我看那事多半成了,这太和镇,以后总算是太平了。” “小声点,你怕这事嚷不出去?”王掌柜也是满脸带笑,把玩着桌上的茶壶,心里还有些不踏实,“话说,这事成了,怎么苤子不来拿银子?” “嗨,你急啥?这时候他只怕还扎在哪个花楼里没醒呢。”王夫人拿过王掌柜手上的茶壶,去斟了新茶,“相公的事是成了,那相公答应我的事呢?” 王掌柜高兴劲顿时冷了一截下来,“等苤子来回了信,这事当真办成了,我马上给你办。” 王夫人抿着嘴笑了,顺势坐在了桌边漆金圆凳上,向王掌柜拉近了些,“前儿东街的李婆子说临村有一个打井的,想买个媳妇,出的价钱也不错,我就跟她提了下珍娘的事,她昨儿就来回话了,说对方肯再加点钱领珍娘去。” 王掌柜的好心情,又扫去了不少,“你急着添啥乱?这事儿还没妥当呢,你就去搅和别的事。”虽然心里不痛快,但卖珍娘是他答应了的,再加上,万一这事没包住,捅了出去,还得指望着夫人的娘家的势力去摆平,耐着性子,“等这边事了,你让人领了她去就是了,银子也不用给我了,你自己拿去买根钗子,别总说我亏待了你。” “谢谢相公。”王夫人心花怒放,她喜的不是得支钗子,而是可以尽快处理掉珍娘这个心病。 二人在这儿各自做着梦,却不知千喜和赫子佩这时正在衙门领分派下来的牌子,过些天布运来了,就拿这牌子领布。 千喜看着衙差手上的牌子,问:“这得有多少布啊?” 衙差一手握着牌子,一手拿着笔记录,淡淡的道:“三千匹。” “三千……”千喜惊得睁大了眼,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没记错吗?” 衙差抬头瞟了她一眼,有些不高兴,“这种事我能瞎说吗?出了差子,丢饭碗事小,这牢底可得坐穿了。” 千喜只差点没跳起来了,伸手在赫子佩后背,轻轻拧了他一把。 赫子佩当作不知道,在接牌子里,顺手塞了一锭银子到衙差手上,“辛苦哥哥了。” 衙差握着银子,翻转一看,正宗的开元通宝,心花怒放,看了看立在桌案前的两个年轻人,难怪能拿下这么大一担生意,果然是个识得事务的人。 千喜在一旁看着衙差脸色,知道是个贪小便宜的人,也陪着笑,“我们铺子里染的这布,还算得上光鲜,衙大爷家里如果要做件衣服什么的,尽管拿来,我们包给您染到满意为止。” 衙差刚接了银子,正高兴,“能应征上这生意的人,这手艺肯定没得说的,到时我们家的要做衣衫,这布全去你们家染,只要染得好,价钱好说。” 赫子佩忙接了过去,“哥哥这是在寒碜我们呢,您帮了我们这么大的一个忙,只要你哼一声,我立马要伙计去家里取去,钱的事更别提了,提了,我们都得要找个洞钻进去了。” 衙差这一听心里更是舒服,“这哪行,你们也是开门做生意的。” “就是开门做生意,也不差您这份,等这布到了,还得麻烦您吱唔我们一声呢。”千喜本来没打算跟着赫子佩来领牌子,但琢磨着一会儿还要去周成贵那儿看纱线,想让赫子佩帮着参考参考,也就跟着他一起来了,没想到大清早的就得了这么个好消息,居然接了三千匹布的生意。 “好说好说,到了一时间通知你们,绝不误了你们染布的时间。”衙差把银子揣进怀里,一会儿收了工,又可以去相好那儿好好玩上一玩了。 赫子佩当然明白这布到了,如果他们有心刁难,压上几天再叫你去领,到了时间染不出布来,受罚的自然不会是衙门,而是他们商家。又或者拿上点什么手腕,让布擦上点什么,染起来就老费事了,一天的活能折腾成几天。 看他收了银子,也不再耽搁,“没啥事了,我们也该走了,哥哥有什么事,唤个人来吩咐一声就行。” 等衙差应了,才和千喜转身往外走。 衙差望着二人背影,摸摸怀里的那锭银子,略为犹豫了片刻,“赫兄弟等等。” 赫子佩又转了回来,“哥哥还有什么吩咐?” 衙差又想了想,问,“你这三千匹布多少天能染完?” 赫子佩恭恭敬敬的道:“不瞒哥哥您,我正准备扩染坊,这两个半月的交货时间,我一个月就给您交上来,绝不误了您的时间。” “一个月就能交?”衙差眼睛一亮。 “能交。”赫子佩肯定的点了点头,眼里没有一丝含糊。 “如果再加两千,你交得上吗?”衙差紧紧的盯着赫子佩,这事可开不得玩笑,万一交不上,他可是脱不了关系的。 赫子佩和千喜对望了一眼,又一起看向衙差,“能交,哥哥的意思是……” 衙差往外看了看,确信没有人听见他们谈话才对他们招了招手,“过来点说话。” 千喜和赫子佩凑了过去。 衙差又再望了望门外,才压低了声音,“我这儿还有两千匹布,是没有指定染坊的……是用于临时应急的,所以价钱比你们接的那个,还高了些……如果合适就给你们染……只是不知你们染得染不得。” 千喜和赫子佩又交换了个眼色,明白了他话中之意。 第029章 狮子大开口 赫子佩压低了声音,“却不知这批布怎么个染法?或许兄弟能染。” 千喜暗捏了把汗,衙门没有白的门槛,这个道理谁都知道,弄得好有点渣,弄不好只得一身的腥。她很想让子佩推了这桩买卖,但问也不问,就这么推了,多半是要得罪人的,只能先听他说些什么,如果实在太黑,再寻个借口推了。 把手伸在子赫身后,轻轻拽拽他的衣衫,提醒他多留个心眼。 赫子佩不露痕迹的把手背到身后,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安心,他自有分寸。 衙差把话说穿了,也就不再遮遮掩,“不瞒二位,这些布是我上头均下来的……这布你们染,我分文不取,但我这上头却少不得要打典打典。” 千喜暗暗冷笑,分文不取,哪有这么大的蚂蚱随街跳?能有这么好的事? 赫子佩心下了然,这是要狮子大张口了,只是不知这只狮子到底有多大的胃口,陪着笑,“这是在情在理的事,只是做兄弟的没在官场上混过,不敢行情,哥哥帮着周旋一下,看多少合适,哥哥也是有家有小的,兄弟就算不挣钱,哥哥这份怎么也不能少。” 衙差满足的点了点头,这小子的确识大体,“你叫得我这声哥,我哪能不帮着你,我去托托关系,这层层打典上去,也要不了太多银子,四成也就差不多了。” 千喜倒吸了口冷气,她虽然没亲自染布,但这进多少染料,出多少布却是清楚的,如果按以前拿染料的原价,这四成,最起码要亏上两成。这衙差张口白牙的还说什么四成就差不多了。 如果拿这次在马柜掌那儿买来的打折染料也只能勉强保个本,出了布,对方再来个挑肥捡瘦,还不知要生出什么是非,根本就是桩出力不讨好的买卖。 又拽拽子佩的衣衫,要他推了这单买卖。 赫子佩听了这价钱也是暗暗冷笑,这分明是想把那三千匹布的利润也吃回去,又捏了捍千喜的手,稳住她的情绪。面露难色,“哥哥,您也是行家,不是兄弟不肯接这买卖,实在是连染料都买不回来……就算我们把整个染坊搭上去,这一年也挣不回这亏的钱。” 衙差顿时黑了眼,说话也阴阳怪气了,“这做生意哪有吃独食的,你撑圆了自己的腰,却饿着别人,可保不住那些饿着的不做出点什么来。” 这软的不成来硬的,明的不成来阴的,千喜冷笑了一声,这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衙差就这么了不得了,自己父亲好歹和知府还是八拜之交,真的闹起来,倒也不怕这个小小的衙差,虽然他口口声声的上头,但这山高皇帝远的,这些所谓的上头还真能跑到这儿找她们的岔不成? 一拉赫子佩,“官爷,这布我们染不起,也不染了,您这二千,加我们的三千,一共五千匹布,你爱找谁染,找谁染去。” 衙差没想到她一个女子还敢放这样的狠话,重重一拍桌子,“你还反了不成?你们可是自己投的标,上面已经分派了,你敢不染?你们这是戏弄朝庭命官,是掉脑袋的罪。” 千喜也沉下了脸,“不是我们不染,是官爷您不让我们染,这染是死,不染也是死,那我们何不选个轻松点的死法?再说了,如果上面真追究下来,我们也是死了心要告的。” “咦,你这个刁妇是怎么说话的?”衙差开出这价,是他自己加了二成的,想借这机会狠狠刮上一笔,对方大不了讨价还价一番,他就稍稍再让上一点,那这次征下来的布的利润几乎就全进了他的口袋,反正有上面皇榜压着,这些染坊不敢不染。至于这染坊亏不亏,他才不会理会。 到时大不了他再拿些银子出来打典下这镇上的官员,这口一封,人不知鬼不觉的。 不想这话才开了个头,对方就闹起来了,反道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说到头也只能拿上面来压对方。 “行,你们说的不染,我明儿就修书上去,把你们藐视皇令的事呈报上去,你们就回去把脖子洗干净,等着挨刀吧。” 千喜撇了撇嘴角,冷冷一笑,“你现在就写,别到时布下来了,你这信还没交上去,我们也去知府那儿问问去,你这上头是不是真要你抽了四成。” 赫子佩一直立在边上,冷眼看着,由着千喜闹。 对着这样一个人,讲理是讲不清的,自己一个男人,说硬了话,对方急,没准能动上手,这一动手,事就僵得没有回转的余地了。这时候千喜一个女人扭着闹,反倒好些。 看说这份上了,才假意的劝了句,“千喜,你怎么能这样跟哥哥说话。”又转头对衙差道:“她一介女流,不懂事,哥哥也别跟她一般见识。” 说完不等对方表态,接着道,“我们染坊太小,家底又薄,不瞒您说,这亏还是小事,而是您给的这银子买不起染料,我们想料也染不了。”从袖子里取出布样,“我们也不想哥哥为难,这是我应征时染的布,自己留了一半做样底,哥哥拿去问问,谁能染就给谁染吧。” 衙差听千喜说要去问知府,也有点心虚,但一转念,大不了分一半给知府,这事也就均过去了,也没当回事,再加上认定赫子佩二人是在这儿演戏提价,哪里当真敢违了皇命,这前脚出门,后脚就能回来,见他们交出布版更合心意。 他就拿了这布版去寻过一家,没准还能压点价,如果有人染了,再往上奏上一本,说他们违反皇令,死罪难逃,而他另寻人染出布交了上去,又是一功,升官财也是指日可待,这可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到时这两人回头来求他也是自讨其辱。 一把压过布样塞进袖子里。 赫子佩向衙役行了个礼,“哥哥没啥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出了衙门,千喜转身对着那黑漆大门狠狠的呸了一口,“吃人简直不吐骨头。” 又转头瞪了赫子佩一眼,“你干嘛要把布样给他?” 第030章 别问只看 (今天果子被朋友拖出去玩了一晚上,所以回来晚了,更新也晚了,请大家见谅……) 这匹布不染了,还把应征时染的布给了他,不等于铺好了金玉台阶给别人上? 千喜想到衙差那丑陋的嘴脸就来气。 赫子佩只是随意的笑了笑,眼里却带着一丝狠劲,“你也别气,我包证不出三日,在布运来之前,他会回头找咱们,到时就是他求咱们了。想坑咱们,咱们让他连肉带骨的吐出来。” 千喜听了这话,就知道他已经有了打算,心下略安,“既然这样,那更不该把布样给他啊。”虽然她过去专业学的不错,但终究是少了社会经历,说起做生意,的确不如赫子佩精明。 “你别急,听我细细说给你听。”赫子佩左右看了看,身边也没什么人会听到他们谈话,才道:“你也知道那染料这方圆百里只有我能染。而这批布要的色是正宗的草绿色,这草绿相当难配,稍偏差了点,不是黑了,就是黄了。这还不是主要的,关键是这色活,水温冷了就上不了色,布一干就浅,颜色旧。我们平时用的染料,水温一高,色就变了,染出来绝对黄。只有我们新进的这批染料经得高温,所以也只有它能染出来。” 千喜双眸一亮,“这么说,别人根本染不了这布?” 赫子佩含笑点头,“他找不到人染这布,到时交布的时间到了,他交上不去,虽然可以把责任推在我们身上,但他也是要受到牵连的。轻则坐牢,重的话,也和我们一样,喀嚓……”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就算没我们判的重,你认为他肯放着现在这捞钱的美差不做,去蹲牢房?” 千喜一拍额头,“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你看我这脑袋,一气就迷糊了。”脸上终于露出了笑,转头重新打量他。 幸好当年他是晕倒在自己家门口,如果是晕倒在‘福通’门口,那还不把‘大和’挤兑死了。 转了个身,换了个方向走。 赫子佩跟在她身后,戏侃着她,“不是要去找知府吗?” 千喜白了他一眼,“等你这招行不通,我再去找。”心里还挂念着王掌柜的事,“姓王的那儿,你到底怎么做?” 赫子佩笑容顿敛,狠狠的道:“这账,我还不能跟他算快了,算快了太便宜了他。”他对陆家是千依百顺,恭恭敬敬,但在外面可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绝对不是什么好好先生。这次差点害了千喜,能轻易放过他? “你要怎么做?”千喜哪能不了解他的性格,虽然绝不能饶了姓王的,但也绝不能让赫子佩为了这事,把自己陷进了绝境。比起报仇,他的平安更重要。 “你就只看,别问,让我给你好好表现一次。”赫子佩的原则是什么都能动,就是不能动千喜,谁敢把主意打到她头上了,他就敢跟谁拼命。 “神神叨叨,有什么说不得的。”千喜嘴里虽然报怨,却并不勉强他,别看他平时事事顺着她,但牛起来,可是十头九也拉不回来,说了不,就不会再说是的人。 登上周成贵租用来堆放货物的阁楼,周成贵正弓着身子,将一些货物一件件摊放开来。 千喜感激他救命之恩,进了门就喊,“周大哥。” 周成贵忙站起身,笑看着他们,“来了。” “嗯,来了。”千喜视线扫过前面摊开的那些各种线卷,走了过去,“这些就是周大哥说的新纱线?” 周成贵将最后一个线卷取出,递给千喜,“可不是吗?你看看。” 千喜接过后,凑到窗边仔细的看着,那些纱线自带着光泽,染出的色泽也十分光鲜,抽出几根,在手上轻捻,比普通的纱线,柔软光滑,满心欢喜,“这纱线什么价钱?” 周成贵看她喜欢,又有心结交赫子佩,也不瞒她,“不瞒你说,这线是别人交给我想法办处理的,价格到是极便宜,这一卷纱线才一百个铜钱。” 千喜吃了一惊,不敢相信的看着周成贵,“这么好的线,才一百铜钱?这不跟捡的一样吗?” “这线看着好,但有个问题。”周成贵拿起另一卷同样的纱线,‘啧啧’两声,“真是可惜。” “什么问题?”千喜又细仔看了看那纱线,没现有什么不妥。 “你扯扯看。”周成贵帮着她将那卷纱丝理开了些,寻出线头。 千喜依言,捏住线头,手上微微用力,那纱线应手而断,那线头就象绵絮一般松松散散。恍然大悟,这线太绵了,一拉就断,这样的话,织布时难度极大,稍不小心便断了,而且就算极为小心的织成了布,这布也不结实,只要用力,就能戳出一个洞来。 所以说看着好,其实极本没用处,也难怪那商家这样当垃圾处理,说白了也就是一堆看似漂亮的极品垃圾。 周成贵又从旁边另一个布袋里取出另一种线卷,递给千喜,“这个线就正好相反,结实就结实,不过又太过于硬了,织出的布也跟块板子似的,也没人爱要,所以商家也同样处理,价钱只比刚才那个贵了五十铜钱票。” “多五十铜钱也跟捡来的一样。”千喜翻过去覆过来的看那线。 “可不是吗?不过再便宜也没用,人家买去派不上用场,也只是个浪费,所以销了一个来月了,硬是没人要。我正打算这次回去,就给他捎回去,也不帮他卖了,省得占着地方。”周成贵摸着线卷,也觉得可惜。 千喜拿了那硬线,递给赫子佩,“你看这线过道温,能软下来吗?” 赫子佩也捻着纱线,在窗口边,就着光看了看,“能软下来,不过这纱经不得烫。” 周成贵接了过去,“你想的这办法,他们也想过了,这一下热水,软是软了,线就卷了,粗的精,细的细,全起了疙瘩,更没法用了。” 千喜心念一动,“这两种线他们有多少货?” 周成贵不明白她打听这没用的东西做什么,“这可就多了,我上次去看,象我么大的屋,都堆了半屋子了。” 千喜将两种线,一样拿了一卷在手上,“周大哥,这两卷线给我拿回去试试,如果成的话,我们将他那些线全包了。” 第031章 眼神示威 周成贵手一抖,后里的线卷差点掉到地上,倒吸了口冷气,“千喜,这玩笑可开不得。” “我这不是说要回去试过吗?又没说现在就去包下。”千喜取出块帕子,把那两卷线包了,“我们今天还没回铺子呢,我们先回去了,明儿我你回话。” 周成贵直到他们出了门,才看向手里的线,絮絮叨叨,“这赫子佩做生意是个奇才,能挣钱,也不能由着媳妇这么瞎折腾啊,这线虽然跟捡的差不多,但这么大的数量加起来,也要不少银子。” 回到铺子门前,王夫人正站在门口守着卖叮当糖的分糖,猛的听见赫子佩招呼伙计的声音,抬头看见赫子佩和千喜双双立在门口,吓得顿时脚上一软。 卖糖的递分好的糖给她也不知道接。 千喜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更是全身一哆嗦,再看赫子佩也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这边,顿时脚下升起一股寒意,直窜上背脊,抽身就往里走。 卖糖的忙叫住她,“夫人,你的糖。”她只是没看见,卖糖的放大声音又唤了几声,她才转过身来接了糖,又走。 “夫人,你没给钱呢。”卖糖的急情之下,拉住她的袖角,刚拉了拉,才想起不妥当,又忙松了手。 王夫人这才回过神来,从捏在手里的金线荷包里倒了几文钱出来,也不数,塞到卖糖的手里,急匆匆的进去了。 “相公,相公……” 王掌柜正在翻那本只记了几页的账本,哼哼冷笑,“过上些日子,我让你写得满满的。”抬头看了看神色慌张的夫人,蹙紧了眉头,“怎么又一惊一咋的?你什么时候才能学得稳重?你看千喜他娘,走到哪儿,都是两个字‘端庄’。” 王夫人暗哼了一声,当年王掌柜想娶千喜她娘不是什么稀罕事了,不过他那时嫌千喜她娘家穷,没去请人提亲,结果千喜她娘嫁了姓陆的,他又后悔了,“这么看得起她,当年怎么不去娶了她?” 王掌柜一瞪眼,“你说啥?”那担子事是他的心病,除了他自己,谁也不能提。 王夫人又哼了一声,把脸撇过一边,竟忘了看到赫子佩和千喜的事。 “到底什么事,让你慌里慌张的?”王掌柜也不死扭着这件事,岔开了话。 王夫人这才想起刚才的事,也顾不上和他别扭,挥手打了伙计出去,压低了声音,“赫子佩和千喜来铺子上了。” “一起回来的?”他们回铺子是理所当然的事,赫子佩就算要走,也该回来收拾一下,但千喜……这时候不该在家躺着吗?怎么还会出来见人? “一起回来的,而且千喜……”王夫人想着千喜那怨毒的眼光,又是一哆嗦。 “千喜怎么了?你别说话说一半儿。”王掌柜也隐感到有些不妙。 “好象啥事也没有。”王夫人见千喜迈腿进门,四平八稳,全没有初破了身子的痛楚。难道千喜那丫头看着正经其实暗地里早和赫子佩有上一腿了? 但她也为这事寻人打听过,赫子佩对千喜的确是规规矩矩的。再说千喜的那身段,也的确是黄花闺女的身段。就算她看走了眼,苤子有事没事滚在女人堆里,他不可能看走眼。 王掌柜心里‘咯噔’一下,啧了一声,“你是说她没有……” 王夫人看着他点了头。 “你没看走眼?”王掌柜又追问了句。 “错不了。”王夫人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哎呀,这……快找人找苤子去。”王掌柜只觉得额头上虚汗直冒,账本也看不进去了,丢在一边,等王夫人转回来,“你看他们的神情,对那事是知情,还是不知情?” 王夫人也为这事犯着心病,千喜那眼狠狠的钉在了她心里,再加上赫子佩那笑,直觉绝不会有好事,“只怕是知道了。” “啥?”王掌柜坐不住了,转出柜台,“我们也别等小厮叫他来了,我们现在就找他去。”这事不弄个水落石出,不用等东窗事,他自己就先把自己吓死在这儿了。 王夫人也坐不住,提了裙子就跟在了王掌柜身后。 苤子这时正在自己家里叉着腰转悠,一脸乌云。这家里也被他败得不成样子,卖的卖,砸的砸,已经没几样象样的东西,还欠着些赌账没还。就指望着这单生意成了,拿了那一千两银子,分二百两出去,自己落下个八百两,到时重新置办个象样的宅子,再娶了千喜,这日子就有得好过了。 没想到,冯三从昨天到现在居然没露个面,他寻遍了大街小巷,都说不曾见到他,去了赌场也瞅不见人。 苤子也是在外面鬼混的,虽然自己没多少本事,但这里面的门道却没不熟的。 按理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成了,谁都怕夜长梦多,急着来拿银子才对,这样不见人的多半是生意黄了。 事黄了,银子泡汤自没得说了,王掌柜那儿可就没法交待了,寻思着干脆也收拾两件衣衫进山住上几天,一来去找冯三问个明白,二来也先躲躲王掌柜。 如果冯三把事办成了,只是有什么事拖住了脚,没能来拿银子,那自然是皆大欢喜,立马出去找王掌柜拿银子。万一真是黄了,也就等过了风头,再出来,省得给人做了替死鬼。 念头一定,拉开空荡荡的破衣柜,捡了两件衣衫,找了块布裹成包袱,打了结,正要背上,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只道是冯三来了,心里一喜,将包袱丢在床上,冲到门边拉开门。 见王掌柜和王夫人风风火火的进来,心里就是一虚,转身想跑。 王夫人看他神色不对,心就是一沉,一把揪住他的后领,“见了我们,跑啥?” 定了定神,转过身,挣脱王夫人的手,向着王掌柜迎了上去,“姐姐,姐夫怎么来了?” 王掌柜在事情没证实前也不跟他翻脸,“我们在铺子上等你来拿银子,左等右等不见人,怕你是不是睡过头了,忘了时辰,正好出去办了点事,回来路过这儿,就顺道进来看看。” ***************** 昨天晚上码名门时停了电,结果昨天码的字文件丢失,今天重新码过,哭一声,不过果子会把昨天的章节补了的。一会儿晚些还会再更一章。 第032章 自圆其说 苤子毕竟做人圆滑,忙讪讪的笑道:“我正说要过去你们那儿呢,我这儿双破又脏的,怎么能好意思让你们来。”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王夫人往门里望了望,瞅见床上的包袱,更证实了自己的想法,这小子想溜,皮笑肉不笑的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苤子不回头也知道她是瞅见了床上的包袱,装了一脸的苦相,“昨天欠了些赌账,人家催着还,这正收了东西去当呢。” 王夫人哪能信他的话,“哎哟,兄弟,你有难处,怎么不来找我们啊,自己落到收东西去当的地步,叫做姐姐的看着,心里怎么过得去。” “这还赌债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是不好意思麻烦姐姐吗?”苤子臭名在外,也不怕到处扬。 王掌柜见二人来来去去的客套的也差不多了,苤子就是不往正题上引,干脆劈头盖脸的问,“那事办的怎么样了?” 苤子当然明白他们来寻他,既不是什么顺道,也不是什么来看看他,来的目的就是问事,既然人来了,肯定就躲不过去的,干咳了一声,“不瞒姐姐,姐夫,我找的那人现在还没给我回话。” 王掌柜和王夫人对看了一眼,果然这事黄了。 “但你们先别急,那个人是办事极为稳妥的人,这事肯定是成了,只是不知在哪儿被拖住了脚,还没能来回话。”苤子打着哈哈,事到了这地步,能先稳住他们一阵是一阵,打他们前脚离开了,他后脚便可以开溜。 王掌柜拉下了脸,冷哼一声,“当真成了?” “应该是成了。”苤子想拍着胸脯赌咒势,但话到了嘴边就软了下来,口气硬不起来了。 王掌柜板着脸,倒还沉得住气,王夫人就不行了,上前一步,照着苤子脸上就呸了一口,“呸子,亏你还跟我还是一家人,你骗人骗到我头上来了,你别把我惹急了,惹急了我,我回到老太爷那儿去,看收不了你?” 苤子啥不怕,就怕这老太爷,为什么呢。因为他算是王夫人家族一门远房的旁枝,就只有现在的老太爷跟他死了的爹是正宗的血脉亲,也就因为这点血脉亲,对他还算照顾。 偏这老太爷命中无子,等这老太爷入了土,还能分上点什么给他,如果把这老爷子得罪了,一脚踹了他出来,这还有谁当他苤子是回事的? 这老太爷无子,现在和王夫人的爷爷是亲兄弟,分着东西院住着,老太爷虽然有钱,但这日常生活却是王夫人娘家这边照料着,所以老太爷对那院子里人也是亲密有加。王夫人的爷爷过了身,这边待那老爷子仍如以前,所以谁轻谁重,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苤子又哪敢得罪了王夫人,向王夫人连连赔着好话,“我哪敢啊,姐姐可真是冤枉死我了,就是借我十个豹子胆,我也不敢骗姐姐啊。” 王夫人也不想跟他胡扯下去,现在关键是要弄清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撇下了嘴角,等他的下文。 王掌柜提起脚迈进门槛,苤子忙让到一边,等他进了门,跟在他后面。等他在唯一的一张好凳子上坐下,小心试探,“姐夫这话是啥意思?” “我还想问你是啥意思呢。”王掌柜也看着床上的包袱,想跑?没门。 苤子有点懵,想着如果那事黄了,赫子佩和千喜多半也回来了,‘大和’和‘富通’门对门,没准是碰上了,但如果碰上了,他们现在还能这么空闲来找自己?搓着手,干笑道:“就是不明白姐夫的意思。” “赫子佩和千喜好好的在铺子里坐着呢。”王掌柜也没了好气。 苤子眼皮一跳,果然黄了,“两个人都在?” “都在。”王掌柜点了点头。 “都好好的?”苤子又问。 “当然好好的。”王掌柜其实没看见赫子佩和千喜,不过夫人说好好的,自然也就跟着这着说。 苤子长松了口气,刚才还捏了把汗,这时就完全放开了,“好好的就好,好好的就好。” 王掌柜一瞪眼,来了火气,“好好的,还好?”这事没办成,他居然拍胸叫好。 苤子拉了条三支脚的破凳子,坐到王掌柜面前,“姐夫,您别急,听我细细的给你说说。” 王掌柜心里正不痛快,拉了拉嘴角,“有屁就放。” “他们今天开铺去寻你们麻烦没有?”苤子屁股下的三脚凳子摇了摇,险些将他晃到地上,忙重新坐稳。 “没有。”王掌柜如实答了,看着他这寒碜相,有些不屑。 “这就对了,这就说明昨天我叫去的人不知有什么事搁置了,没有下手。”苤子暗暗欢喜,看样子,自己是不用进山避难了。 “没有下手?”王掌柜愣了愣,“这叫好事?” “哪当然,没下手,就说明对方不知道,那我们就可以另寻机会下手。”苤子可不舍得那几百两银子,关键是可以想着方子娶千喜,一想到千喜那柔软的腰身,心都醉了。 王掌柜咧着嘴,吸了口气,牙齿有些酸,啧了一声,“这能成吗?” 苤子又赂他凑近了些,“成,怎么不成?这次我重找些人,一定做得干净。” 王掌柜不作声,过了许久,才又‘啧’了一声,有些犹豫不决。 王夫人却犯了迷惑,那二人的表情反复在眼前飘,“只怕不妥当。” 王掌柜和苤子一起看向她,苤子问,“怎么不妥当?” 王夫人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我怎么觉得他们知道了那事?” 坐着的两个人同时一惊。 王掌柜刚才就急着来找苤子,也没仔细问王夫当时看到的情形,“这话怎么说?” 王夫人又埋着头,想了想,还是没能想明白,“他们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我神情很古怪。” “怎么样的神情?”王掌柜顿时有些慌了,其实只要对方没啥大事,只要借着夫人娘家势力,完全可以摆平,但这事毕竟太过恶毒,心里难免还有个坎过不去,不自觉的心虚。 第033章 二合一的新产品 王夫人将在门口看到的说了一遍,王掌柜也觉得不太对劲,苤子却滴溜了下眼珠子,“这就对了,说明他们并不知道我们要办的事。如果知道了,以千喜的脾气,还能不冲过来找你们?还能就这么瞪两眼就算了?” 王掌柜觉得也有道理,王夫人却忘不了那眼神,“如果不知道,那她无故瞪我做什么?” 苤子故意一甩视子,“咳,你们平时就是对头,看你们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瞪两眼算轻的了。” 王夫人一想,也有道理,问王掌柜,“那我们这事还办不办了?” 王掌柜心里没底,上次狠下的心,软下来不少,“先看看再说。” 苤子听了王夫人的话,嘴上说没事,心里却一直打着鼓,这事绝对暴了,盼着尽快打了王氏夫妇,还是出去躲躲的好,等的也就是王掌柜的这句话,“行,这事我就先压着,等看好时机再说。” 王氏夫妇这才辞了苤子,回了‘福通’,到了门口,正巧遇上千喜出门,千喜都已经走过,想了想,心里是下不了气,折了回来,拦下王氏夫妇。 二人心里顿时就悬了起来,刚才还说不找,这就找上来了,王掌柜故作无事的向她拂了拂手,笑道:“千喜姑娘,你这是去哪儿啊?” 千喜白了他一眼,两眼望天,不阴不阳的道:“给你们二位买棺材去。”说完一甩辫走了。 王氏二人同时变了脸色,脸上黑得锅底似的,王夫人叉了腰,尖声骂道:“你这天杀的丫头,你说什么话呢?” 千喜正走吧,听了这话,站住脚,回过身,“这还算客气的了,如果想听更难听的,我这儿还有,不过我现在事要去办。如果你们真想听,就去我们铺子上候着,等我回来,慢慢说给你们听。” 说完丢下气青了脸的两夫妇,不管王夫人在街上怎么骂街耍泼,头也不回的走了。 先去了铜器铺,人还没进门,已知着招呼上铜器铺老板了,“洪掌柜,我的火斗做好了吗?” 虽然有现成的火斗卖,就是染坊也有好几个,但千喜总觉得不太合用,再说这做衣服用的火斗,比仅是把布烫平整,要求高了许多,于是按着自己的心意重新画了个图纸,要工匠按图订做。 掌柜在她进门的时候便迎了出来,这千喜现在虽然年轻,但‘大和’现在却算得上镇上数一数二的大掌柜了,这次订做的火斗出的价钱都比别人高了一倍有多,要求只有一个,东西出的要好,说是如果做得好,这以后还会再做。 “做好了,做好了,就等你来看了。”洪掌柜从柜台下取出千喜订的火斗,放在柜台上,“这可比平常用的重了许多。” 千喜掂了掂,果然重了不少,但手柄角度下得极好,这推起来并不比普通的费力。这火斗与普通的火斗不同的是,普通的手柄是在火斗的尾巴上,前推后拉是没问题,但下压就不好受力了,尾巴的地方受了力,前面就翘起来了。而千喜订这个,象现在的烫斗手柄一样,在上面,可是在那时火斗里面要加炭,热气上冲,会烫手,所以又加了盖子,避免热气上冲。而侧面就打了不少小孔来透空气,以免里面的炭没空气而熄灭。 “你看,还满意吗?”洪掌柜为了对得起她这双倍的价钱,可是尽心尽力的力求精细了。 千喜细细的看过了,满意的点了点头,“洪掌柜家的手艺就是到了京里都是排得上名号的,我能不满意吗?” 洪掌柜乐了,“你就是会说话,你满意,我也就放心了。” 千喜放下火斗,笑着又取了些铜钱出来,放在柜台上,“先帮我照着这个再做上一个,过两天我一起来拿。” 洪掌柜扫了一眼那些铜板,知道又是双倍的价钱,心花怒放,“你也别来取了,做好了,我直接给你送铺子上去。” “也成,那就麻烦您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千喜笑着谢了,出了铜器铺。 洪掌柜将千喜送出门口,才回到柜台,喜滋滋的收起那些铜板。 千喜不再到处闲逛,径直去了沈洪家,婉娘正在院子里喂鸡,见了她,将竹篓里的鸡食散在地上,“千喜来了,我就琢磨着你该来了。” 放下手中的竹篓,引着她进了屋。 千喜拉着她坐到织布机前,推她坐下,“帮我试点东西,看能不能成。” “什么东西?”婉娘看她满面红光,也是好奇,推开棱子,取下织好了,还没取下的布匹。 千喜将那两卷线放在她面前,“把这些织成布。” 婉娘抽了根线头,熟练的一捻,摇了摇头;取了另一种捻了捻,又摇了摇头,拿着那一捻就散的线,“这线织出来也没法用,一截就是洞。” 又拿了另一种本来过硬,在千喜过水加热以后,变软了,但弯弯曲曲的线,“这线,光秃秃的,织紧了硬得象板子,松了象渔网。再说这线卷成这样,这布根本没办法平整。” 千喜抿着嘴想笑,二十一世纪有人穿的就象裹了块渔网,不过这话,她没说出来,将两种线各抽了线头出来,合在一起,“这样织,织松些。” 婉娘迷惑的将那两根线合在一起捻了捻,那容易断的线有这没毛的线拉住,也就不会断了,可是这线还卷啊,织出来的布仍然不能平整。 千喜明白她心里想的,“没关系,你就照着我说的试试。” “那就试试吧。”婉娘麻利的上了线,反正也就试试,也不是什么费神的事。 棱子在婉娘白净纤巧的手指下穿棱,那布一点点的出了来。 易断的线上的毛,缠着那没毛的线,织起来并不崩断,不过断开的毛头却松了出来,若隐若现的遮着那另一种线空出来的空隙,再加上两种线,本不同色,这缠在一起,自然成了双色的效果,这完全不能用的两种线竟变成了一道风景。 千喜眉开眼笑,婉娘眼里也露出了惊讶。 取下织好的那小块布匹,捏在手上竟柔细滑,十分适服,而且那线的卷曲让布形成一点凹凸不平的立体感,让布更生动了。 婉娘轻摸着那块布,过了好一会儿才‘哎’了一声,“真好看。” 千喜开心的抛着那小块布料,“我这就拿回去给子佩看看,过些天,我们就织这布做衣衫。” 第034章 你是我的祖宗 赫子佩穿着天青长袍,腰间扎着同色腰带,腰侧坠着白玉凌霄花佩,清爽干净,温文而雅,一眼看过去就象是饱读诗书的读书人,又有谁想得到他却是一个染匠出生的买卖人? 他这时正站在门口,对着光,把手上的布块翻来覆去的看,眼里露出赞许之色,侧脸看站在他身边一脸喜色的千喜,“成啊,没想到这两种破烂到你手上就成了宝了。” 千喜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布,好不得意,“那当然,我们可以把那些线全盘下来吧?” 赫子佩在门边一条长凳上坐下,拍拍身边空位,“来,坐下。” 千喜扬着手中的布料,一旋身,裙带飞舞,挨着他身边坐下,“掌柜的,有什么指示?” 赫子佩眯着眼看她,白的高束腰百褶裙散着碎花,嫩红透明纱外袍,衬得她白净的脸庞,比塘里的荷花更娇艳,怎么看怎么漂亮,笑了笑,“我们啥时成亲?”千喜长得的确是太过招眼,如果不是他早早向爹提了亲,这两年只怕说媒的要把门槛给踢破了。自昨天那事,他就更想早些成亲了。 千喜白了他一眼,把那块布料往他手里一塞,“急啥?说这线的事。” 赫子佩也不指望她马上答应,也就是寻着机会就问问,不肯就下次再问,总有答应的时候,“我算过,按他说的那一仓库的线也没多少银子,盘下来是没问题,关键是这么大量的,又没别样品种,你又刚做,用得完吗?” 虽然便宜,但终究是钱,用不完压在那儿就是废物。 千喜在过去在二十一世纪,没少在服装市场上闲逛,自然明白这衣服卖不出去,就啥也不是,“我问过周大哥,那些钱,基本上都是没染过的,到时拿回来了,你按我的配色换着方子染,我明儿就让婉娘将她会的织法全织个样品出来,我能把这些线变出各种花样来,那样就不会压下了。” 她自从看到这线,心里就已经有了十来个想法,只不过还要通过一一试过,才知道出来的效果和想的有多大出入,不过从手上这块布的效果看来,这些都不是问题,转脸见子佩只是傻看着她,一挑眉,“看什么呢,行不行啊?” 赫子佩偏开头,耳廓微微泛了红,转回脸,“你说成,我敢说不成吗?你可是我的祖宗。” 千喜咬着唇笑了,“今天我去看了前几天订的那火斗,可好用了,拿回来,你也试试,如果使得顺手,等你染坊扩大了,要买火斗的话,就照着我这个做两个。” “好。”赫子佩又回头看她,她一直赖着他,做生意是不太上心,但脑子里总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你这些东西是怎么想出来的?” 千喜两眼往上翻了翻,假意想了想,“嗯……这个嘛……”赫子佩竖起了耳朵,他对她这些古怪想法总是好奇,结果千喜‘噗’的一声笑,“天机不可泄漏。” 赫子佩浓眉挑起,‘呀’了一声,按着她要搔痒。 手还没触到她,她就先笑起来了,全身都痒酥了,他能治她的,也只有这招。 二人正闹着,门口传来一声咳,回头一看,是隔壁的开茶水铺的刘氏夫妇。 赫子佩忙放开千喜,有些难为情,这时辰,本以为没什么人来,没想到被人撞了个正着。站起身,“三叔,三婶,难得见你们有空出来走走。” 刘三婶笑着看了看正站起来招呼他们的千喜,“哟,两小口正闹着呢?” 千喜和赫子佩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千喜撇撇嘴角,“三婶就知道打趣人。” 刘三婶拱了拱一边傻笑的赫子佩,“啥时候请我们吃糖啊?” 赫子佩看了看千喜,跟刘三婶打着哈哈,“她这不愿意吗?三婶正好帮我说说她,早些嫁了我,我也省心。” 千喜瞪着他,扬了扬眉,打着口语,“你想讨打。” 赫子佩笑着不出声了,招呼伙计上茶。 刘三婶回头对相公笑道:“你看这小两口甜得跟蜜一样。” 招呼刘氏夫妇坐到桌边,千喜才挨着刘三婶坐下,“三婶过来是有什么事吧?” “可不是吗?这就是有点事,才过来寻你们呢。”刘三婶喝了口茶,放下茶杯。 赫子佩忙给她把茶斟上,“三婶有啥事,直说便是,只要我们做得到的,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刘三叔内向不擅于交际,拿手肘拱了拱刘三婶,低声道:“你说。” 刘三婶嫌丈夫太没用,但当着小辈的面,也不好有所表示,把凳子向千喜他们拉近了些,“是这样的,我儿子不是去他媳妇那村做生意吗?” “嗯,不是都去了好几年了吗?听说他们在那边生意做的还不错。”千喜记得在她刚到这世界,没多久,刘三婶的儿子便娶了媳妇,二年便去了媳妇那村。 刘三婶听千喜赞儿子,心里欢喜,“跟你们一比,就是芝麻大点的生意。他媳妇又怀上,这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了,铺子上也就没了人手,而媳妇又要人照顾,所以叫我们两口子过去。我相公去铺子上帮忙,我就照顾他媳妇,带孩子。” “这是好事啊,恭喜您又添孙子了。”千喜忙去柜台里取了一贯钱出来,递了过去,“这是我们给这没出世的小弟弟或者妹妹买衣衫的。我们买,怕不合穿,三婶帮着我们买了带去吧。” 刘三婶把铜钱推了回来,不肯收,“这不行,这不行,这么多钱,哪里使得。” 赫子佩在一边道:“三婶,您就别客气了,这是我爹娘的心意。” 刘三婶见他这样说,才不再推,“我们这一走,少刚一年两年,长了就不知到什么时候了,我们这老房子,都是土堆出来的,哪经得起这么荒着。久了没人住,这墙都要垮。” 千喜点了点头,“那倒是,这些老房子的确是要人随时整理着才结实。” 刘三婶停了停,看了看手里的铜钱,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经不得千喜催,才道:“我们听说你们想再租间铺面,我们茶水铺与你们是门挨着门,再加上你们为人又是我们信得过的,所以我们想……” 第035章 红白脸 三婶话说到这步,其间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千喜在桌子下面捏了捏赫子佩的手,她们早听说三婶他们要走,茶水铺也一直想盘出来,只是他们总认着自己铺子这地头好,价钱抬了又抬,要求也多,这不能改,那儿不能动的,一直没人肯接,反而得罪了不少人,背地里没少骂他们掉进了钱坑里,做梦都想着钱。千喜他们也就琢磨着寻个时间去找他们说说,让他们把价钱降些,也不必有意压价,只要合了这街上的行情,就盘下来,一时间还没抽出时间去,他们倒先一步找来了。 赫子佩笑了笑,“三婶,您的意思,我明白,可是你看我这做染坊生意,您门口那些炉子不合我们用。” 茶水铺门口摆了一排五六个烧水的炉子,熏得门口的墙一摸一手黑,前几次有人去看铺子,人家一看,就说,这墙得重新粉刷干净,这些炉子要拆掉。 刘氏夫妇不肯,说要粉墙,让他们自己粉,这炉子不能拆,他们也是怕万一以后回来,另买炉子又要花钱。 他们开的价本就极高,这墙还得自己粉,而这一排炉子把大门都挡了一半,进出还得侧个身,一不小心就蹭一下摆的黑。别人自然不干了,甩了袖子走了。 现在子佩一提炉子,就扯到他们的心结了,“可是这炉子可是我们的老本啊,以后回来没准,还得用呢。” 千喜扁了扁嘴,“三婶,我说话,您别不高兴,有你那几个炉子在,这铺面就没人肯租。象我们进进出出的布,光光鲜鲜的,万一从你那门口过,一个身子没侧好,在你那些炉子上揩那么一下,这布就得我们自己买下了,赔了钱不说,这信用也贴进去了,这买卖可就亏大了。” 刘三婶微低了头,斜了一眼丈夫,“你说呢?” 刘三叔向来没多少主意,看向赫子佩,“子佩,你看呢?” 赫子佩轻咳了一声,有些为难的样子,“三叔,我也很想盘下你那铺子,和我们门挨门的,多方便啊?不过千喜说的也都是实话,所以……我们也为难啊……” 刘三叔心疼的脸上抽了好一会儿,“那些炉子真要拆?” 赫子佩点了点头,“要拆。”脸上神情没有一点含糊。 “哎!”刘三叔重重的叹了口气。 千喜又在桌下捏了捏赫子佩,“还有啊,三叔,三婶,不是我说你们,你们那价真的高得离了谱了,你看我们比你们那儿大了两倍有多,在我们没买下来之前,才五十两银子一年,您那就要六十两,而斜对面也放了风说要把铺子盘出来,比您们那还大些,也就十几两银子,您说盘你这一间,可以盘下对面几间了……” 刘氏夫妇经过这些日子,也知道他们的价格给的太高,而媳妇那边又快生了,时间也不再等人,这不盘不行了,“你看多少合适?” 赫子佩心里早有了打算,却不马上回答,佯装想了想才道:“您们看这样行吗?我也不压你们的价,虽然你们这铺比对面小些,但我们也图个方便,也按他们给出来的价钱给你们,二十八两银子,这炉子,我们帮你们拆,拆了也不丢,堆在屋后檐下。这东西也没人会偷,如果丢了,我赔你们,等赶明儿你们回来了,请个瓦匠糊糊,就能用,那黑压压墙,我们请人给你们清干净了,门口我们也重新装,这钱我们出了就是了,你们看这样,成吗?” “二十八两?会不会少了点?”刘三叔迟疑着。 千喜笑了笑,“如果您二位觉得低了,我们也没办法,光粉你们那黑炭一样的墙就得花不少的钱。再涨价,不如要对门的,不就过个街吗?叫伙计跑一跑就是了,那边只要装个牌匾就能开张做生意,我们也省心。” 刘三婶察颜观色,知道这价是抬不上去了,再说他们也是听说对面放了风盘铺子,价钱也是她去打听过的,也的确是二十八两,所以这才巴巴的拉了丈夫赶着来拦下赫子佩他们,万一他们和对面一交涉,再压压价,就盘下了,那他们这铺子一时半会儿,又的找不到东家了。 也在桌下拧了还想再说的丈夫,“二十八两就二十八两吧,那些炉子,你可要帮我收好了,那些可是你三叔三婶的命。” 千喜笑道:“放心好了,我包给您收得好好的,一块泥都不会少,少一块泥,我就削块肉给您补上。” 三婶笑着打了她一下,“看这丫头说的话,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开始盘算?” “您们啥时走?”千喜想着这线回来还得有些天,倒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的,多一天,就多一天的费用,能省当然愿意省些。 “我们想后天就走,明天还得去采办些东西,也没多少时间。”刘三婶想的就不同了,反正急着走,这生意也没心思做了,不如早一天是一天。 赫子佩起身拿了纸笔过来,“既然三婶急着走,我们也不耽误你们的时间,现在就能盘,今天就开始给你们算钱,我们也不在乎早这几天时间,你们看怎么样?” 刘氏夫妇满心欢喜,对看了一眼,刘三婶向赫子佩笑着奉承,“子佩就是够气魄,怪不得能把买卖做这么大,千喜啊,你找了这么个相公,真是有幸啊,早点把事办了吧,啊?” 千喜笑了笑,研了墨,推到赫子佩面前,“哪能这么便宜了他。” 赫子佩‘嘿嘿’一笑,提笔蘸了墨汁,立下了字据,递给刘三叔。 刘三叔儿时只读了一年的私塾,但还能认得些字,看清了上面写的二十八两,一年之类的话,也就按了手印。 刘三婶不认得字,凑上去死劲的看,怎么看也是字认得她,她不认得那些字,在桌下扯着丈夫的袖子,小声问,“对吗?” 刘三叔又把自己能看懂的那些字看了看,“没错。” 千喜扬了扬眉微微一笑,“三婶,要不你们拿这字据,出去找个写字的念念,觉得没问题了再回来按手印。” 她这么一说,三婶反而不好意思了,黑黄的脸透出了红。 第036章 放阐关鱼 刘氏夫妇拿了银子,二天一早就收拾了包裹屁颠屁颠的走了。 初夏夜短,天早早就亮了。 千喜盘下了隔壁茶水铺,心情大好,将头分成几股,拧成麻花,盘在头侧,压了朵金丝绞丝珠花,穿了条撒花长裙,清爽秀丽。 也不等赫子佩忙完手上的活,便自己迈出了‘大和’站在门口指挥着伙计清理那几个黑炉子,又叫人直接涂了那堵黑墙,按她昨晚画的图纸,订做橱窗,订了两个人形木架,打算到时穿挂衣衫。 在那时候都要进了门,才能看到货物,象她这样打算将衣衫挂的门外的,还仅她一家。 赫子佩忙完手上的活,也转了过来,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比划,觉得新鲜,面露笑容,难得看到她这么高兴,看来这事给她办对了,“你这个框是做什么用的?” 千喜笑着卖了个关子,“仙人自有妙用。” “喝,还跟我保密。”赫子佩也笑着摇头,“你要的线,我已经要周大哥帮你去拉了,过些天就能回来,织布机买了一台先用着,到时需要加人手的时候再添,我正巧要去村口看看我们的马车和染料到没有,你看还要什么,我一并去办了。” 千喜看看捣鼓这铺子也没自己啥事了,就只等着弄得七七八八了,回来验收,“我跟你一起去,反正在这儿也是闲着,倒不如去瞅瞅我们马车。话说回来,这马车是买回来了,可是你会赶吗?” “以前在老家倒是赶过马车,这转眼已经有这么些年没摸过了,手上生生疏自是难免。不过这不是有周大哥吗?跟着他学学,自己再琢磨琢磨,不会有问题。”赫子佩走在她身侧,如沐春风。 没走多远,便见那日布牌的衙差眼不斜视的冲着‘大和’的方向直奔去了,从他们身边走过,也没看见他们。 看他的眼神,只盯着‘大和’,只怕是冲着‘大和’来的。 千喜看向赫子佩,见他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心里有了数,“我们回去?” 赫子佩扬了扬眉,“回去,鱼进了塘子了,是时候放闸门了,但我们还得绕两圈再回去。” “为啥?”千喜微怔了怔,这两下见了面,有事说事,说完拉倒,干嘛还要去绕一圈。 赫子佩回头望了一眼急匆匆的衙差,“先晾他一晾,等他气焰消了些,我们再见他。” 千喜不能确定衙差的来意,“你确定是好事?”衙差那日放下的狠话,她至今还记着。 “是好是坏,一会儿不就知道了。”赫子佩也学着她卖了个关子。 千喜‘切’了一声,翻了个白眼,也不急着问,反正这马上就知晓的事,也让他得意一回,“那你不如陪我去买匹绢,我听说‘金绣坊’刚回来一种叫什么冰蝉纱的薄绢,薄如蝉冀,光泽照人,在太阳下一晃,能幻出七彩色,而且剪开了也不会毛边。” “你说这个,我倒是见过,不过人家都是拿来做头花用的。”赫子佩按着她所说,想起了一物。 千喜奇了,“你哪儿去见过这东西?听说这东西极少见,这次‘金绣坊’也是巧遇到一个卖奇珍的游商才买到三两匹,说是匹,那一匹其实只是在那布芯上薄薄的裹了两层,都不知有没有二尺,宽度也只得一尺来宽。” “你没看过,怎么知道?”如果这东西真是他以前所见过的,让千喜看见了,只怕早就买下了,她之所以没买,就说明她根本没看到这样东西。 “昨天我听婉娘说的,‘金绣坊’的女掌柜去她那儿寻她帮忙织补块料子,闲谈中说到的,她没打算卖,我去了,也只是得个看看,过过眼福。你还没告诉我,你在哪儿见过?” 赫子佩神色微微一黯,但也是一闪就恢复了正常,“我小时候,在一个大户人家里看过。” 千喜抬头看了看他,还想再问,但见他已把头转向别处,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怕那事会让他想起以前不开心的往事,毕竟他父母双亡,儿时的苦定然没少受,也就不再提了。 回头看向那衙差,果然弯也不转一下的,奔到‘大和’门口,冲着伙计嚷嚷,“你们掌柜的呢?” 伙计看是个衙差,也不敢怠慢了,回身作了个揖,“回老爷,我们掌柜的出去办事了,您什么吩咐,等我们掌柜的回来了,马上给您回。” “出去了?”衙差急得搓了搓手,“他们啥里回来?” “刚出去,什么时候回来,倒没吩咐,要不您进里面喝杯茶等等?”伙计让开门口。 “可这真是急煞人了……”衙差想走,但又怕这一走,又错过了,想了想,“我进里面等吧。” “里面请。”伙计一抬头,见千喜正回头看他们,刚要张口叫唤,见千喜向他摆了摆手。这伙计本是机灵得力的,这一看就明白千喜的意思,回过头,只当没看到千喜他们,招呼着衙差进了屋,跑着斟了茶。 衙差左等右等,百般不耐烦,偏偏伙计把他服从得服服帖帖,让他是有火也不出,再看铺里的别的伙计,也都是规规矩矩,迎客送客,个个面上挂笑,嘴里含蜜。 进出的客人更是一批接一批,就没个空闲,送布来的也没什么太多的要求,光听伙计样摆弄,一口一个“行,就这么着!”“让你们掌柜的看着染就行,怎么好怎么染,他知道我的喜好。” 来拿布的吧,捧着布,一口一个赞,眉开眼笑,就没一个说不好的。 衙差越看,心里就越悬了,人家这生意做成这样了,怪不得那几千匹布说不要就不要。 如果换一家,他拿着官架子压一压,别人赔着钱也不敢不做,问题是他拿了布版以为啥事都到手了,结果唤了几个染坊的掌柜,居然个个摇头,说染不出来。 他该压的也压了,结果那些人得个哭,说什么就是砍了他们也染不出来啊,如果交上去不合适,到时可是掉脑袋的事。 第037章 冰蝉纱 衙差开始只道是他们嫌亏钱不肯接,把价钱抬了抬,抬到让他们虽挣不到什么钱,但也不至于亏本的线上,结果那些人还是跟家里死了一样,在他面前除了嚎还是嚎。 “官老爷,先不说这钱的事,是这布我们染不出这个色。” 衙差还不信邪了,有布版在手上,赫了佩能染,他们就不能染?把这些掌柜全扣在了衙门,自己去了家这些年来做得还算是不错的染坊,丢了布给染坊的师傅,眼定定的守着,染坊掌柜根本没机会给那师傅传消息,也不存在有意染坏或都灌水的情况。 结果连染了几缸,没一缸染成了的。 他又接着去了另外一家,也是如此,就连过去染行的龙头老大‘福通’也没能染出来,到得最后,他自己都没眼再看,算是认了,这布还真只有赫子佩能染。 回去躺在床上,翻来滚去想了一夜,赫子佩征的那三千匹布如果不交给他,到时一查问题出在自己身上,赫子佩一点事不会有,他自己就难逃牢狱之灾。 给他吧,心又不甘,在布上做点手脚,让他染不成,交不上,赫子佩固然要跑不掉,但他私下弄来的那两千匹布,没处可染,到时上头追究下来,自己还是在劫难逃,到时白花花的银子到不了手,这脑袋还不知能不能保得住。 说来说去这两千匹布也还得指着赫子佩,那日他那态度坚硬的丝毫不留余地,只怕硬是来不得了,这价钱也得另议。想来想去,忍了痛,还是得给他点甜头,让他能挣那么点钱才行。 主意打定,一早忙完手上的活,就巴巴的赶来了‘大和’结果还扑了个空。 到了这时候,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先等着。 ‘金绣坊’的女掌柜红玉捧出那两匹冰蝉纱,给千喜二人端详。 千喜伸手一摸,冰凉细滑,这夏天触到皮肤,阵阵凉爽。摸上去虽然柔软,但极富有韧性,竖起半个巴掌大的角,却不会耷拉下来,只有尖角处微卷,随着风和手的抖动而颤抖,如象赫子佩刚才所说做成绢花,定能栩栩如生。 再对光一看,果然幻着七彩,随意变幻方向,或者轻轻抖动,那些琉璃彩光就随之游动,到象是活的,就连从二十一世纪过去的千喜,又是浸泡在服装界的人,都没见过这样好织工的绢纱。 千喜‘啧啧’连赞,“这真是好东西,玉姐姐,你可是得到宝贝了。” 红玉嘴角噙着笑,得意的用手指轻轻抚过其中一块冰蝉纱,“可不吗,我这一辈子也就得了这两匹。” “你想拿来做什么?”千喜爱不释手的将那匹料子放回锦盒。 红玉叹了口气,“还真不怕你笑话,我做了这么多年的绣坊,不管绣啥都能绣得象活一样,可是对着这两匹冰蝉纱,却不知做什么好了,万一做坏了,就糟蹋了这么好的料子了。” “也是。”千喜仍看着锦盒,“不过这么放着,多可惜啊。”回头又问赫子佩,“真是你说的那种做绢花的料子吗?” 赫子佩站在她身侧看得真切,“错不了,我当年为了这种料做的那朵绢花,还挨了一顿板子。” 虽然是过了的事,但千喜听着,还是觉得心痛,左手伸到背后,偷偷捏了捏他的手,以示安慰,他顺势将她的小手握在大掌中,不再放开。 红玉只顾着与他们闲聊,也没现他们两人在背后的小动作。 千喜偏着头想了想,“不如象他说的,做绢花吧。” 红玉摸了摸头上的灵蛇髻,头上那朵紫红绢花已有些旧了,但一直没寻到更喜欢的绢红,所以也没舍得换掉,听千喜这么说,到是心动,随即又烦了愁,“你这主意是好,我虽然擅长绣花,但做绢花,却是不在行的。这隔壁淑兰虽然会做绢花,但是做出的样式却土了些,没我能看得上眼的,我头上这朵还是去年进京的时候,去一家大作坊挑的。你看我这生意又要守着,一时半会儿的,又哪能再去京里,托着人送去做,又不能自己挑花样,我这心里放不下。” 千喜笑着拿起绣台边,红玉描花图的小楷毛笔,在铺开的白纸上勾花了几笔,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花展现在纸上。 红玉凑上前看了,那些微卷的花瓣就象要跃出纸面一般,眼里露出惊讶,“哎呀,我还不知千喜有这能耐,这花画得……啧啧……我画了这许多年的花样,和你这一比,都成凡姿俗粉了……” 赫子佩探头看了看,捏了捏握在手里的小手,另一只手背着红玉竖了大拇指,千喜被他这么一赞,心里象化开了蜜糖。 问红玉,“这个比你头上的,如何?” 红玉拿起那花稿看了又看,越看越喜欢,“自然比我头上这朵强多去了。” “既然这样,拿这冰蝉纱做成这花不就成了?”赫子佩扫了一眼千喜,这丫头打着鬼主意呢,千喜知道瞒不过他,抿着嘴笑了。 红玉听了赫子佩这话,反而叹了口气放下了图稿,“看着是好,哪能真做得出来,子佩你这不是在逗乐姐姐吗?” 赫子佩拿起那图看了看,“还真不逗你,这花千喜能做,我就看过千喜闲着没事做过这种花,不过没这么好的料子,只是拿着普通的料子做着玩的。我记得她当时跟我说,这花叫什么‘玫瑰花’对吗?千喜。” “难为你还记得,就叫‘玫瑰花’。”千喜这时才想起,她的确有一回在铺子里闲得无聊,拿了点碎布片,做了朵玫瑰花来玩,当时他正忙着,只是随意问了句。之后来往客人多了,她也就去忙了,等忙完了回过头,那花,被狗叼着咬得稀烂,没想到这事过了这许久,他还记得。 “玫瑰花?这名字也别致。千喜,你真能做这花?”红玉看了看赫子佩,拿过他手里的图稿,又仔细的看了看,再看向千喜,觉得有些不可思, “我能做,做起来也要不了多久,如果不是我们现在要赶着回去,你随便寻块布给我,我就能给你捏一朵出来给你看看。”千喜望了望窗外,这出来眨眼就过了大半个时辰了,铺子里还坐着一个菩萨等着呢,他们也该回去了。 “那你回去,等有空了,捏一朵给我看看,如果真成,你就拿这冰蝉纱给我做上一朵,成吗?” “成,当然成,到时花做出来,你觉得好,我可有个条件。”千喜将装冰蝉纱的锦盒盖上。 “啥条件?”红玉有些迫不及待。 “到时把这些用剩下的边角料送我吧。” “嗨,我说什么条件呢,这些边角料还能有啥用,你要,都拿去。” 千喜喜得又捏了捏赫子佩的手,赫子佩笑了笑,放开了她的手,二人向红玉告了辞,离开了‘金绣坊’。 ***************** 果子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在新的一年中有更多的喜欢的书。 第038章 双簧 六月的天多变,明明还挂着明晃晃的太阳,稀疏的雨点便落了下来。丝丝凉凉,打在身上很是舒服。 衙差枯坐在那儿这许久,早就百般不耐烦了,想走,又怕错过了,一等再等,人是没走,这屁股上就跟长了钉子一样,左扭右扭,怎么坐怎么不舒服,脸色也是越来越黑,与门外的天气形成极大的反差。 直到伙计充着门招呼了声,“掌柜,千喜姑娘,你们回来了。”衙差脸上才阴转晴,转过身,站了起来。 赫子佩先应了伙计,才转过脸看向衙差,“哟,官爷,您来了?稀客,稀客。”象是没摆架子,可给人感觉就是把他下了个台阶。 千喜是进了铺子,只是淡淡的向衙差点了点头,便直接进了柜台后面,唤着伙计给她寻碎布,“小三,你记得我上次拿过的那块做花的暗红色缎子不?” “您说的是做出的花,被狗叼了的那块吗?”小三记得上次她在这儿捣鼓了许久弄的那朵花。 “就是那朵,我不记得那剩下的料子放哪儿了,你记得吗?” “您上次随手丢在柜子最下面的那个格子里了,我记得你当时说了句,这以后没准还能用得上,所以就折起来用旧账本压着了。”伙计凑上前去,蹲下身帮她找料子。 衙差看着千喜不咸不淡的态度,有点不是味道,刚才还想着的再拿官威压一压他们的想法又破了,气焰比来的时候又短了几分,刚才所想的价钱,还没开口,就自个打了个折了。 赫子佩渡到桌边,摊了摊手,邀他坐下,“不知您来了,有所怠慢,失礼失礼。”不等他开口,先开口问:“您来是有事?” 千喜接了伙计递上来的缎子,睨了过来。 衙差心里又堵了一下,这个女人不好说话,还真让他有些顾虑,抽着嘴角,笑了笑,“还是不那布的事。” 赫子佩装傻,“那布咋了?” 千喜接了过去,“那布我们不是染了吗?这布又跟我们什么关系?我们等着您上告来关我们的铺子呢。” 赫子佩假意带了些责怪的口气,“千喜,上门就是客,怎么这么跟官爷说话呢。” 千喜扭过头不搭理。 赫子佩才拿起茶壶给衙差斟上茶,“让您见笑了。” 衙差尴尬的咳了两声,干笑道:“千喜姑娘是直爽人,不防事,不防事。”这布的事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但不说吧,这布卡在这儿,牢门可是开着等他呢,这进退不是,还想多捞银子的想法也化成泡沫了,只想怎么能把这些布解决了。 端着茶杯,一手拧着杯盖在杯口上磨来磨去,硬是没找到合适的词开这口。 赫子佩轻啜了口茶,斜眼看了看衙差,知道是时候了,放下青瓷茶杯,“那布咋了?” 衙差润了润噪子,“那布……那布还得你们来染。” 赫子佩身子往后靠了靠,又端起茶杯,“您这不是在为难我们吗?我们没办法染。” “如果价钱合适呢?”衙差瞅了眼柜台里栽剪着那块红缎的千喜,真有点怕她这时又冒出句什么来。 赫子佩笑了笑,“那也得看啥价钱,您给的价,我们染了要关铺子,不染也是关铺子,还不如不染,还少了个累。这眼见又要过年了,伙计都干了这一年了,就指着这年关挣点回粗过年,这没工钱的活,谁也不愿干,心里不愿意,这布也就染不好,交上去还是个砍头的事。以我看啊,那些布如果官爷做不得主,还是托托关系乘早退回去的好,省得到时丢了差还是小的……” 衙差半边脸抽了一下,被人家一句话就击中了要害,又干咳了一声,“不正为这事烦吗?所以才来和你们商量商量。” “您的意思是?”赫子佩把玩着茶杯,看起来有些心不在嫣。 衙差看他和千喜二人象是都没什么兴趣,心又凉了一截,“你那三千,你该怎么染,还是怎么染……” 千喜在柜台后面笑了笑,“差爷,你那天也这么说的,这三千染下来,还不够您那两千染出来后赔的呢。” 衙差的脸红了一块,但总算是皮厚,“千喜姑娘,那天,我不是不了解行情吗?” “是吗?看来差爷还真以为我们做染坊的个个有多少挣头呢,不如您自个开家试试,那五千匹布自个就染上去交了,任务交了,落得个好名声,没准还能高升,私下钱也挣了,一举二得的好事啊。”千喜笑着冷嘲热讽。 衙差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伸手又打不得笑脸人,再说他还得求着他们呢。 “千喜,人家官爷事多,哪能有这闲功挣我们这点小钱。”赫子佩说完转头向衙差道:“那二千是不是不用我们染了?” 衙差这头都麻了,这二人的双簧真让他满肚子不是味道,又骂不出来,“还得你们染。” “这……”赫子佩叹了口气,面露难色。心里明白,这二千匹布没经过正当途径,按理油水更多,只不过这些人心太黑罢了,“您也知道,这官布本就比寻常人家染布便宜了许多,要求又高,接官布也就图个量大,够染上些日子,养得起铺子伙计就算完事,并不图挣多少钱,可是您这一压,啥都亏进去了,这跟要我们的命什么区别?” 衙差心里堵住了,他这话太明白了,就是官价都没得挣,如果再比这官价低,就是赔,那是不会染的。 私下算了算,按官价,打点了上面的,到也还落下些银子,虽然没预料的多,但总保住了差,也落下个好名声,狠了狠心,“那二千也按官价给你染。” 赫子佩故作惊讶,“您别逗我,我是说不得笑的人,您说了,我就会当真的。” “当真的,千真万确,一共五千匹料子,都给你按官价染,不加一子。”衙差心痛了好一阵子。 “这可是五千匹布,这时间也蛮紧张的。”赫子佩伸着五指晃了晃,“万一这布哪儿弄得脏了,染起来可就老费事了,万一到时间出不了……这五千,我还是不敢接。” 第039章 入股 衙差心下雪亮,人家连这些小手脚都摸得清清楚楚,“赫掌柜,你尽管放心,这来去有衙差护着,脏不了一点,脏了一点,你找我。” “如果这样,倒还染得。”赫子微这才松了口,又看向千喜,“千喜,你看呢?” 千喜心里自然欢喜,解决一桩大难题,脸上却不露声色,“既然差爷把话搁下了,你就染吧。” 衙差直到这时,才松了口气,虽然没能按原计划一夜间富得流油,但总算是进了笔小财,也不坐了,站起身,“那我们就说了好,这布到了,我可就往你这儿拉了?” “成,您尽管拉来。”赫子佩站起来相送。 门外撩帘的小厮奔了进来,“掌柜的,马掌柜送染料来了。” 千喜一听,丢下手里的碎片,小跑着出去,急着看那马车。 小马正在门口等着收货,见千喜出来,忙行了礼,拍拍马脖子,“马二掌柜要我把马车给你们赶来了,二掌柜交待说,这马是好马,可要待它好些。” “谢谢小马哥了,还劳烦你回去代我们谢过马掌柜和二掌柜。”千喜站在那儿细瞅着马,果然神俊非凡,那车也有八成新,显现并没用过几次。 小心的走过去,摸摸它的头,它竟象是知道她是新主人一般,也凑了头在她手臂上蹭,把千喜逗得乐了。 衙差看着那满满的一车染料,又是折服,这买卖做得大啊,这方圆几百里还没见有哪家染坊敢一下拿这么多染料的。 “这马车是你们买的?” 赫子佩不愿太过招摇,“是朋友去了京里,这车没带去,借我们用的。” 衙差这心里才平稳了些,一步一回头的走了。 赫子佩先和小马打了招呼,叫管事的来先引着小马去结了账,再引着他到里面喝茶,安排午饭。 等小马千谢万谢的跟着管事走了,才过来看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马,拍拍马头,问千喜,“喜欢吗?” “喜欢”千喜这嘴就合拢过,这活了二世,倒成了有车一族了,别提有多神气。 “赶明儿,空闲了,我驾车,你提上食盒,带上爹娘,我们寻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好好的享受享受,放松放松。” “爹娘都是实在人,才不跟你参和消磨这时间呢。” “那我们俩去。”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只有我们俩,我更喜欢。” 他的呼吸轻吹着她的耳朵,丝丝的痒,他的话更烫红了她的脸,“呸,我才不跟你去。” “真不去?”赫子佩都仿佛看到自己躺在一片绿草地上,看着她在身边摆弄水果食盘,那日子才叫是美呢,这平时累死累活,图啥?不就图给她一个好日子吗? “不去。”千喜只是把玩着马鬃,侧脸去看他,不想两人离得太近,鼻尖就擦到了他的脸,忙退开一步。 “不去算了。”赫子佩略有些失望,摸了摸被她鼻尖碰到的脸,心里跳乱了一下,但还有伙计不时的跑进跑出的搬着布料,也不好再缠,殃殃的要退开。 “不去才怪。”千喜冲他做了个鬼脸,小气,一逗,这脸就晴转阴。 赫子佩停了下来,挑起了眉毛,幽深的眼眸蓦然一亮,喜色尽显,“你不哄我?” “不哄你,不过也得等你把这些事忙清楚了才能有时间,这么多事缠着,你能走得开?”千喜想着过去和同学野炊,不知有多怀念,能有这样的机会,不去才怪,何况是和他…… “放心,时间我能腾。”赫子佩转过身,指划着伙计们做事,格外的有劲头,“颜色别放混了,到时寻起来麻烦。” “洪子,洪子。”一边又唤着过来报单子的沈洪。 沈洪正在里面喝茶,听到叫,奔了出来,“佩哥,啥事?” 赫子佩将马缰交给他,“你以前也是牵过马的,你牵着这马把染料拉回去,让我们爹娘看看我们的马车。” 沈洪接过马缰,一脸的喜色,“还真买了?” “买了,还能说假?”赫子佩有些得意,“我要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沈洪拿出叠单子,“我不正为这事来的吗?” “那你别急着走,我们合计完了,你再回去。”赫子佩另唤了个伙计把马车先拉到后院。 千喜转回柜台,接着做她的玫瑰花,听桌边坐的两人个人谈话不时提到‘福通’也就竖着耳朵听。 赫子佩看着她笑了笑,“你要听,就坐过来吧,自家兄弟,也没这么多避忌。” 千喜这才笑着坐了过去,顺手拿起茶壶给他们斟茶。 赫子佩接过沈洪手上的单子,先不看,“有多少家肯?” “除了你交待的‘福通’不理会,别的染坊全都入股。”沈洪拍拍赫子佩捏在后上的单子,“这是太和镇除了‘福通’外六家染坊的入股字据,就等你按手印。” 赫子佩点了点头,摊开那些单子一张一张的仔细看,平时温和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冷笑,“我挤不死姓王的王八。” 千喜心下一片雪然,他答应过自己不放过姓王的,这就是要对‘福通’下手了,看着他手上的那些字据,不知他要怎么做,但碍着沈洪在,也不好多问。 赫子佩看完字据,“成,他们对我们的安排都没意见吗?” 沈洪放下刚喝了一口的茶,“他们都快倒了,我们给他们这入股,是给他们送财,别说意见了,巴巴的往上凑呢,生怕我们这边变褂了。” 赫子佩算了算,“你记好了,这两天布就到了,一共五千匹。” 沈洪吃了一惊,“五千?这么多?” 赫子佩点了点头,“这六家染坊,一家五百匹,价钱,我接来多少,就给他们算多少,染料自然是我们这儿出,他们的染料染不出这布。至于成本,在他们染料进价上,再让他们五分。剩下的两千匹,我们自家染。” 沈洪又吃了一惊,“这,我们分给他们的布,不是还要赔上一些,算来下,他们可就挣大了,我们还挣啥?”他自然不知道这批染料打下了折的事。 毕竟这事有了这担,没下担,所以赫子佩对外谁也没说,省得乱了市场。 “你照我说的做就行了,我们再不均点出去,他们可真挨不过过年了。这钱还是不能一家挣。” 沈洪也是挨饿过来的,也知道这些人倒了,又要多些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活干要挨饿的人,唉了一声,“听你的。” 赫子佩拍了拍他的肩膀,“师傅方面,一家染坊,派一个,要他们个个提好神,别家的师傅只能打下手,至于下料和起料的时候,一定要你和根儿亲自跟着,这染料,没啥难,来来去去就是一个下料和上料的时机,错不得一点。你们去了,也精灵点,别把我们这吃饭的家伙白白送给人家了。” 沈洪频频点头,把他的话一字不漏的记下了,站起身,“那我也回去了,这些单子,你按了手印,我再给他们一家送一份回去。” “成。” 等沈洪走了,千喜拉了凳子凑近赫子佩,“你这是什么意思?” 赫子佩拿了茶杯向她要茶,“你也知道,我们镇子上,这些染坊,这两年被我们挤兑得入不敷出,早晚得倒。虽然说这生意上的竟争,他们做不过,这倒也是该的,但他们这一倒,这怨就是结下了。都是街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们无所谓,爹娘还要走东窜西的,不免难堪。” 千喜也没想过非要把别人挤死,但他们技术比不过,这没生意也是没办法的事,“所以你就把我们接的这三千匹布分给他们?” “对,虽然这新染料的染法,我不教他们,但他们如果是当真肯做的人,从我派去的人手法上,总能学到些,这以后染得染不出好布就看他们的造化了,如果再染不出,要倒的,也就怪不得我们了。” 千喜点点头,自己家染坊的师傅全是子佩一手调教出来的,都念着赫子佩的情,加上自家的价钱给的绝不会比别人低,又是按生意分红的,生意好,他们得的多,所以从没有哪个愿意离开‘大和’的,“那入股是啥意思?” “我让沈洪跟他们签了个协议,染完这批布以后,让各染坊带着师傅到我们染几匹布看看,如果达到我们的要求,他们没生意,可以在我们来均生意,这均过去的生意,我们只收五分的利,但如果他们染砸了,那可就是翻倍的罚,所以他们如果想给我们送钱,就尽管染砸好了,我巴之不得呢。”赫子佩吹着茶叶笑。 千喜当然知道他后面的话是说笑,他肯均生意给别人,就是让他们有活路,又怎么可能法真想他们赔钱,在他肩膀上轻捶了一拳,“都说做生意的人,心肠不黑不行,你咋就不黑呢?” 赫子佩停下放在唇边的茶,睨视着她,“你想我心黑?那我改天就对你心黑些。” 千喜一瞪眼,“你敢。” 赫子佩笑着接着吹茶叶,她可是他的命,能对她黑? 第040章 挤不死他 千喜去把柜台上的碎布拿过来,仍在桌边坐下,“那‘福通’是怎么一回事?” 赫子佩放下茶杯,向她凑近了些,眼里露出狠意,压低声音,“我要挤兑的那猪狗不如的东西没处可呆。” 千喜心里一颤,他平时对谁都不红脸,即使是生意上的竟争也没见过他这样的,“这不象你了。” “这就是我,只是你不曾见过罢了。他可以挤我,伤我,我能忍,但他不能碰你,伤你。不管是谁伤了你,我都会加倍奉还。”赫子佩坐直身,她便是我的底线,姓王的触碰了他的底线,怪不得他了。 生意场上强存弱亡,这就是规则,千喜对他这狠劲有点些担心,担心他做得过了,反伤了自己,但这没做的事,她也不能开口说什么,再说姓王的实在该罚,“你想怎么做?” 赫子佩在那些字据上按着手印,“你也看到了,除了‘福通’现在全镇的染坊都要我手上,以后把各染坊的染料全集中在一起进货,这量就上去了,这染料也可以直接找上头进货,把价钱压下来。” 千喜暗吸了口气,“那马掌柜呢?难道你想撇开他?” 赫子佩笑了笑,“马掌柜是厚道人,我也不想跳过他,到时我会跟他商量,让他专跑这染料的事,给他从中抽成,算下来不会比现在挣得少,但他就得多费费心思,寻些更好更便宜的染料。而不是坐在那儿等货来,再等钱进。” 千喜失笑出声,睨看着他,“你倒想做人家的东家了。” 赫子佩搔头笑了,“这咸鱼还有翻身的机会呢,我就不成吗?就不能做一回东家?” 千喜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看你心大的,成,只要你每一步走得稳了,啥都成。” 赫子佩被戳开的脑袋弹了回来,喜道:“真的啥都成?” 千喜斜着眼瞅了他一眼,“娶小老婆不成。” 赫子佩哈哈一笑,声音爽朗,含情看着身边人,“这一个老婆都娶不上呢,还说小老婆。” 千喜瞪了他一眼,“这么说,这大老婆娶上了就能婆小了?” “不娶,不娶,一辈子就你一个。”赫子佩又向她拉近了些凳子,“那你啥时嫁我?” “我不是说了吗?等我的作坊办成了,就嫁你。” 赫子佩有些急了,“万你一败了呢?” 千喜拉下脸,转头瞪着他,“你敢说我败?” 赫子佩心里‘咯噔’一下,暗暗叫苦,自己怎么哪壶水不开拧哪壶,“我不是说万一吗?” “没有万一。”千喜狠狠的撂下了话,也给自己下了狠劲,绝不能败,可不能让他小看了。 赫子佩无奈的苦笑,有问她的时间,还不如想想什么招能让她早些做起来实际些,殃殃在要起身去里面看伙计做事。 “你坐下,我话没问完呢。”千喜敲敲桌边,停下手里的活。 赫子佩老老实实的坐下,一手撑着头,“还有什么事?” “姓王那儿,你还没说,要怎么做呢。”她不知他要做什么,心始终悬着,如果有危险或者对他不利的话,她宁肯他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算了。 “我不是要你光看吗?”赫子佩不肯说。 “我想知道。”千喜盯着他,眼里坚定,今天说什么也要知道他怎么打算。 赫子佩想了想,垂下撑着额头的手,“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但你不能告诉任何人,特别是爹娘。” 千喜愣了愣,“为啥?”这以前的事,几乎都没曾瞒过爹娘。 “爹娘心软,我怕他们事先知道了就存下了善心,赶明儿姓王的上门一求,爹多半会应,到时他应了,我不答应,就扫了他的威信,爹是要面子的人,绝不肯丢了面子。但如果我答应了,我这些日子来做的事,就全白做了,到时害的可不是我一家,这镇上入了我们股的染坊全要受到牵连。” 千喜听他这么说,更想知道了,“你先告诉我怎么做,我再决定。” “那我可不能告诉你了。”赫子佩又要起身。 千喜一把拉他坐下,对他也不是不了解,真牛起来,谁的话也不听,包括自己,“我答应你不成吗?” “那行,那你听好了。”赫子佩重新坐下,“刚才,你也听见我和洪子的话,把这次的军布分给大家,姓王的自然没份。在这以后,我们的染料一起拿,成本肯定低下来,到时我把整个价再降一降,我们一点亏不吃,一个子不少挣,但姓王的可就亏不起,不用两个月,他就会急。” 千喜算是明白了,用价钱挤他,有些不以为然,“但他家底厚,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挤不死他。” “嗯,是挤不死他,但狗急了会跳墙,我打听过了,过三个月还有一批军布要染。姓王的消息灵通,不会打听不到。他没了生意,肯定会拼了命去片这批料。” “他染不出来,征啥?”千喜就不信,他这次不敢征,下次还敢不成? “他会征,而且会想办法染。”赫子佩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千喜突然想到什么,“你是说他会撬我们的人?” 赫子佩点了点头,“我们这儿会染的也就两个人,根和洪子。” 千喜‘哧’了一声,“他们俩撬了也是白撬。”这两人都是死心踏地跟着子佩,会去他们那儿? 赫了佩扬了扬浓眉,“去,价钱高,怎么能不去?”眼里闪过一丝诡谲。 “你……”千喜一手捂着嘴,一手指着他,惊得睁大眼,盯着他笑意融融的俊脸,没有一丝邪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压低声音,“你要他们把那些布染砸了?” 如果那批布砸了,姓王的罪是大了,可是根和沈洪也跑不了,没准也落下人头不保,他这么一张无邪的脸,怎么会下得了这么黑的手,那可是自家兄弟。 他笑着摇头,双手握住指着他的小手,拉了下来,“哪能,我哪能要了兄弟的命,姓王的也不必死,挤他归挤他,这杀人的事,我不做。” 千喜这才略安了安心,“你吓死我了,那……” 他拉着她的小手,将她的尖尖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的咬,“别问了,这事没成呢,还得一步步走,走一步是一步,现在说了也没啥用。” 千喜也知道他是言出必行的人,说不会害了兄弟,就真的不会,也不再多问,正象他说的还走到那一步,真不知会生什么事,现在问了,到时事态一变,也就不是这回事了,正色道:“我不管你做啥,但是一定不能把自己卷进是非里。” 赫子佩心里一暖,有人疼着,挨着骂,心里也舒服,“放心,我还得和你白头到老呢。” 第041章 分享 ‘福通’门前,王掌柜和王夫人看着各染坊掌柜前前后后聚在‘大和’门口,左右张望着什么。 王掌柜上前拉住正匆匆赶来的‘金字号染坊’的金掌柜,“你这是去哪儿?” 金掌柜望了望‘大和’门口,除了自己,人都到齐了,怕万一布到了,自己耽误了就领不到布了,心里有点犯急,被王掌柜拉着又不好过于的生硬,只得回身敷衍,“这军布马上就到了,我这正赶着要去排着领布呢。” “啥军布?” 这几天赫子佩要人挨家派了贴,由沈洪挨个招呼,独没送贴到王家。王掌柜也多少听到些风声,但他的心思全放在了苤子办的事上,从苤子家出来等了两日,没见反应,又再去找他,结果现他人跑了,就知道这事黄了,顿时心里虚。 一股子心思就放在了怎么对付赫子佩和千喜上门问罪上,于别的事也就没多往心里去,结果赫子佩和千喜每天该干啥还是干啥,压根就没理会过他们这边,更别说上门找渣。 这一来,他就更不知这事儿到底是怎么长的了,到底那事儿是苤子寻的人根本没办,还是办了没办成? 前者倒也就罢了,如果是后者……王掌柜光是想想,在这初夏之际,仍觉得从脚底升级起了一股寒意。但如果办了没办成,对方怎么全无应?他百思不得其解,今天早上又如往常一般站在门口观察着‘大和’。 没站一会儿,就看到这镇上的染坊掌柜一个个的进了‘大和’。心里就犯了嘀咕,再和前几天收到的风一合,品出味了,有大事要生,到底什么事,他想不出来。 “就是朝庭这次放出来,在民间征的染坊要染的布。”金掌柜两眼一直看着路口,就怕布来了,他还没进‘大和’拿到牌子。 ‘大和’的沈洪说了,这次赫子佩明明白白的安排下来了,大伙按牌子领布,一个牌子五百匹。为了怕拿了牌子的到了领布的时间没到,所以布到的当天牌子,如果布到了,这牌子还没领,那就算弃权了。 而他现在,就还没领牌子,这可是五百匹的生意啊,这五百匹说起价低,但这染料人家子佩给打折,算下来比平时接下的布价格一点不低。再说了,这平时哪有啥生意?这五百匹都抵了他这近两年的生意了。 这先不说了,人家还摞下了话的,这些布当是教他们染,这五百匹过了,如果他们染得好,过了他们那关,就可以入股‘大和’这以后也就不愁没生意做了,也不怕别人压低。 听王掌柜居然不知道这事,本来有些觉得稀奇,但好奇归好奇,他可不会为了满足自己一时的好奇心,丢了这么大担买卖,“王掌柜,您先忙着,我过去领牌子了。”说完就要往对面跑。 王掌柜拉着不放,“哎,话没说完呢,说完再走。” 金掌柜抽出手,“我现在没空,等忙完了再慢慢说不迟。”也不管王掌柜怎么叫唤,提着长袍下摆,冲着‘大和’大门去了。 王掌柜站在路中间好生纳闷,这些人到底做啥呢?这赫子佩到底打着什么鬼胎。没一会儿功夫见金掌柜眉开眼笑的从里面出来,手上把玩着一个竹牌,也站在了那堆等在门口的掌柜一列。 ‘大和’伙计从里面出来,向各掌柜行了个礼,“各位掌柜的,我们掌柜派人去问了,布还有半个时辰才能进村,这进了村还要先过衙门那儿验数,所以到我们这儿只怕还要一个来时辰,我们管事的备下了点心,请各位掌柜到里面喝茶,不用在这门口候着。” 这布说是一个牌子五百匹,万一到的数不够,那总得有人扑空,那些掌柜的都不敢离开,就巴望着布一到,一时间能抢到布。 “没事,这门口还凉快,我们在这儿当是乘凉。” 这些掌柜的平时就不是多运动的人,伙计怕这么长时间,站坏了这些当掌柜,还想再劝,陆掌柜来了,一看这架势,自然明白怎么一回事,上前向众掌柜打了个招呼,“大家伙都到了。” 众掌柜一看是大当家的来了,忙争着过来问候,“陆掌柜的,你可真是人善,积大德了,当年不是你收下了子佩,哪有我们今天这好事。” 陆掌柜也是一说起这女婿就满心欢喜的,脸上就放了彩了,“看你们说的,那也是凑巧,如果当年他昏倒在你们门外,你们就能不理吗?都进去坐吧?这布一时半会儿的,还到不了,再过一会儿太阳出来了,这门口可有得晒的。” 金掌柜来的最晚,心里也最没底,布不够的话,抢就不说,万一来个先来后到,那他站哪儿也都没份了,“陆掌柜,我们这好几家人呢,再加上您们自己的,这军布能有这么多吗?” 陆掌柜笑了,“这子佩虽然有点小滑头,但是这些年,你们大家想想,他说过半句不着边的话不?” 金掌柜长松了口气,也笑道:“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赫子佩虽然做生意手段独道,眼光敏锐,但还真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如果不冲着他这份信用,他们能抢着想入他的股?那可是要压上地契的,否则谁家要真的染出了问题,又不肯赔偿,来个满地打滚,他找谁要这钱去? 这时赫子佩从衙门办完手续回来了,正好听了他们这段话,也笑了笑,冲着里面喊了声,“给咱爹和各掌柜的把茶备好了。” 里面管事的奔了出来,先向陆掌柜行了礼,“大掌柜来了。”等陆掌柜应了,才对赫子佩道:“这茶早备好了,就等各掌柜进屋坐了。” 赫子佩嗯了一声,“这茶备得早了,只怕凉了,全换过新茶,乘着今天人齐,把昨天他们从京里捎来的那个上好铁观音开了给大家尝尝。” 说着又把手上提着的两盒松花糕递了过去,“这是朝里打赏给我们这征了军布的作坊的,拿一盒开了,布大家一起染,这点心也大家一起尝尝,我们还没吃过这朝里送的东西呢。另一盒子马上差人给我送回家去,让咱娘和千喜也偿个新鲜。” 第042章 眼红 一帮子掌柜拥着陆掌柜进了‘太和’。 赫子佩向站在街对面张望的王掌柜睨了一眼,也进去了。 王掌柜更觉得这事不对,忙抽身回了‘福通’唤了个伙计,“快去打听打听,这些人都是怎么了?全往‘大和’跑。” 这些日子来,生意淡得出鸟了,伙计们的月钱也有两个月没了,早有些不痛快,这时见问,扁了扁嘴,“不用问,到处都传开了,就您没往心里去。” 王掌柜愣了愣,“啥事都传开了?” 伙计又抽了抽嘴角,有点不把这个掌柜看在眼里了,“人家‘大和’接了几千匹的军布生意,这镇上的染坊,一家分五百匹,独不给我们家。” “嗨,我说啥事呢,军布,那贴本买卖,不做好过做。”王掌柜不以为然的甩了甩袖子,往年也有征过军布,从上面下来,层层剥皮,到染坊手上,已全是渣了,别说挣钱了,就是保个本都难。 “这次可不同,这样听说是上面直接下来的,给的价钱只比我们染平常人家的布低了一点,但量大,而‘大和’掌柜说了,染料他们已经备下了,给大家的价钱比平时进货低一成,这算下来,这几百匹的布的价钱,只怕还高过我们平时染的。”伙计想着这几天别家作坊伙计抖瑟的样子,就有气,今年过年,人家是可以鼓着荷包回家过年了,自己只怕连路费钱都拿不上。 王掌柜正刚端了茶要喝,听了这话,手停在了半空中,看着伙计,“你这话是人家起哄瞎说的,还是当真的?” “当然是当真的。”伙计搭吧着嘴,后悔当初怎么就进了‘福通’。 王掌柜将茶一饮而尽,“你就信着吧,赫子佩疯了?能有多少钱来骚包?”染料让一层,这挣的还没这一层的钱呢。 伙计歪了歪嘴角,一脸的不屑,“我亲眼看到人家把染料送来的,满满一马车,还能有假?那赶马车的走的时候也没把马车带走,说那马车是赫掌柜他们买下的。如果亏本买卖,人家还能买马车?” 王掌柜这才吃了一惊,对面这几天的动静的确大,又是盘铺子,又是弄军布,现在又买上马车了,看来真不是钱多得骚包,而是要大干了,“还有啥消息没有?” 伙计想了想,又接着道:“昨天晚上我跟在‘金氏’做学徒的同乡说,等这些军布染完了,他们全都要入股‘大和’了,以后没生意就去‘大和’均生意,以后都不用愁没布染了。” 王掌柜觉得背脊凉飕飕的,“是他们一家,还是这镇上所有的染坊?” “除我们家,所有的都入股。”伙计琢磨着怎么开口讨月钱。 王掌柜望着天花板,他这是要干啥?有钱自己挣还有嫌多的,均出来给别人?“夫人下来没有?” “夫人去王媒婆那儿去了,还没回来。” 王掌柜顿时心里就不痛快了,对面的事没办成,她倒还急着处理家里女人的事,“赶快去把她给我找回来。” 伙计月钱的事还没问出口,又要被支出去找夫人,心里不乐意,但被掌柜的一瞪眼,忙一溜烟的去了,心里难免骂骂咧咧的。 刚出门,就看见王夫人满面是笑的回来了,忙迎了上去,“夫人,掌柜的找您呢。” 王夫人刚和王婆子谈好了价钱卖掉珍娘,心情正好,随口应了伙计,进了屋一看,王掌柜正黑着脸,背着手来回渡步,“又咋了?” 王掌柜停下身,一脸的怒气,狠狠的瞪着王夫人,“你收拾起家里的那点破事,倒是尽心尽力得紧,可是正事,一件不办。” 王夫人处理珍娘的事,也是预着他要闹的,毕竟苤子那边还没消息,到底是办成没办成,还是是个未知数,“啥事没办啊?苤子虽然这几天不见人,不过谁能保着不出趟门办点事的?” 说起那事,王掌柜心里就有些毛,但这事先压下不说,毕竟眼前的事更重要,“你天天说你娘家如何了得,那军布的事,怎么没个有透个气,通个风?” “军布?”王夫人心里不自然了,“这往年,可没少提,你哪次不把人说得白脸来,黑脸去的?到了后来,谁还敢跟你提这个?” 王掌柜哼了一声,“以前给的是人价吗?” “怎么不是人价了?只不过比这平时接的生布价钱低,你不肯染罢了,这平白无故的怎么又想起了?”王夫人为这事没少给娘家人赔笑脸,说起这事,心里一样不痛快。 “这次人家给的可是正价,赫子佩接了几千匹来染,自己染不下,一家还了五百匹。”王掌柜的想着就恨得牙痒痒,好事怎么全落他一家去了。 “正价?啥价啊?我看你是看现在没什么生意,就想到军布上去了。”那官场的刮油水,她从小没少见,才不相信偏这次就给抬上价钱了。 “这伙计刚才还在说呢,价钱是比我们平时染布低点,但染料上让一成,算下来这价就上去了。”他说什么也不会相信这染料的一成是赫子佩自己出,肯定是这军布里的油水抠出来的。 “有这事?”王夫人也是一愣,但转念一想,不可能啊,如果当真价钱高了,她娘家不可能不想到他们,但这横竖还真没收到风声。“这一成的染料钱,谁出?” “你认为还能有谁出?赫子佩那小子,陆家那点家底,亏得起几千匹布的一成染料钱?”王掌柜照着门口呸了一声,他就不信赫子佩这才几年功夫,能存上多少本钱,接这几千匹布,光进染料的钱只怕都是踩在软绳上呢,软绳也就是现在人所说的钢丝。如果不是银子周转不过来,又怎么可能把到手的生意分出来给别家,还一家五百,镇上除了自家,六家染坊,可就去了三千匹,赫子佩自己还能染得了多少?能有五百匹,他都是爷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人家是有生意做了,而自己家却饿着。 王夫人也觉得赫子佩不可能亏得起,“那我们咋办?” 王掌柜一瞪眼,“快回你娘家打听去啊,到底是咋一回事。” 王夫人一听,不等了再催,提着裙子一溜烟的去了。 第043章 疑心 伙计站在门口,望着路口一辆辆马车拖着高高的货物,往这边来了。虽然盖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到里面装了些什么,但这时辰诂摩着也就是布到了,冲着里面喊,“掌柜的,布来了。” 赫子佩听了起身就往门外跑,那些掌柜也忙捏紧了牌子,跟在他后面跑。 到门口正好遇见千喜迈了进来,她手上还提了几盒刚在桂香园买的桂花糕。 千喜看了看追在赫子佩身后面色紧张的众掌柜,笑着道:“哟,都在呢?” 赫子佩和千喜虽然还没完婚,但惧内已经是出了名的,众人当然知道这老板娘跺跺脚,‘大和’的地就得震一震,见问,忙笑着应了。 千喜拦下他们,“你们都别急,我刚才问了压布来的差爷,说到这门口还得有些手续,清点验收,还有得耽搁的,你们先坐着,喝茶吃点心,这门口的事让他带着伙计去接着就行了。”千喜指了指赫子佩,接着又推了推他,“你快出去吧,马上到门口了,别忘了招呼人家也吃杯茶,吃口点心。” “还是你想得周到,娘呢?”今天千喜没来铺子就是为了陪陆氏逛街买东西,赫子佩从她手里接过点心,递给伙计。 “我们在街口遇上送点心回家的伙计,娘就先拿了点心回家了,我顺道过来看看。”千喜迈进了门槛。 伙计忙扶了点心去门口候着,一边吩咐小厮多备茶水。 赫子佩出门接布,陆掌柜招呼着众掌柜又坐了回去。 众掌柜的看赫子佩在门口太阳下站着,他们在里面凉快着,有点过意不去,但遇上这样事事为别人着想的东家,这心里却是舒坦。 千喜过隔壁看了还在装修的铺子,把裁布的案台试了试高度,倒是满意,只是这面子不够光滑,怕勾了布,要他们细细的再磨上两遍。 又在订做的用来配合那案台用来画样的高凳,一坐下去就矮了一截,胳臂和案台都平了,“哟”了一声,“师傅,这不合坐啊。” 木匠看着也觉得难受,“您那天只给了这案台的尺寸,说做两张与这桌案相配事凳子,我们平时也没做过这么高的案台,也没想到这么大的如子,您是用来画画的,所以就只顾着款式去,没留意这高度,我这就把这凳脚全换了。” “也怪我没跟你说清楚,这事不怪你。”千喜弯了身那凳子,都是上好的木料,又是雕花,又是抠图的,可见是很花了些心思的,这么不要了可惜不说,也白费了人家的一番心思,“这凳子做成这样了,重新截了怪可惜的,留着吧,反正这儿多几张凳子也没坏事,你就重新照着高度做两张,我再给你加上两张凳子的钱就是了。” 她也不是不考虑成本,只是这里本来就要加几张凳子的,只不过那时想着按现代沙的做法,请人做三两张的,不过那东西麻烦,怕一时半会儿做不出来,误了开业的时间,所以就暂时搁着,等以后空闲了慢慢再做,不过既然这多了两张凳子出来,也就先凑合着用,至于沙就又可以压后些再做。 木匠刚才见这凳子不合适,便有些难过,千喜他们订的木料全是上好的,平常人家并不多用,那几条腿弄下来,也只能放着,也不知何年马月才能有个用处,这两张总凳子算是没钱挣了,听她这么一说,不但这凳子人家要下了,还加多了两张,欢欢喜喜的应了,干活也就更来劲了,本来打磨一遍的,又都加了一遍,尽心做到好为止。 千喜逛了一圈,见也没什么可挑剔的了,出门见那些装布的马车都已经停在了门口,长长一条车龙,衙差已经请到里面喝茶去了,伙计们正招呼着车夫们喝茶吃点心。 赫子佩更是每个车夫封了些辛苦钱,那些车夫远道而来,自是又热又累,到了衙门外等了半天,又饿又渴,水没喝上一口,更别说填肚子了,正满肚子报怨,又不敢作,到了这儿,有吃有喝,还有钱拿,顿时觉得这天气也没这么热了,不用等赫子佩点数,便如数的把自己负责的这车布有多少数量,哪儿有什么毛病,都仔仔细细的说给赫子赫听了。 比他们自己点布更来是清楚明了。 赫子佩要伙计细细的记下了,望了眼,依在门口看着他笑的千喜,心想,这女人就是心思,他想着给车夫们打赏,却没想到给他们备点心,不是她想得周全,讨得这些车夫高兴,今天光验这些布还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等车夫吃饱喝足了,也不用另外请车拉布,直接按着赫子佩的吩咐,把完全没有问题的布,五百一堆,五百一堆的给各掌柜送回了染坊。 虽然多了点心钱,却没了这请车拉布的钱,算下来,倒还节约了笔钱下来,赫子佩将这些多出来的请车钱再凑上了些,让管事的去附近的酒楼订了几桌席,晚上再请这些人吃上一餐。 这些车夫更是高兴的直给追着赫子佩,“掌柜的,你可真是大善人,如果下次您再征布,是我们拉布,这就不用说了。就算不是我们拉布,我们都会要兄弟们把布给您照看得好好的,不给您出一点差子。” 赫子佩笑着回了礼,“有你们这心,我赫子佩在这儿先谢谢了,以后指着大伙帮一把的时候只怕少不得的了。” 送走了衙差和众掌柜,唤着沈洪,把记着那些有问题的布的单子交给他,“你带人把布拉回去,把这给根,你们合着把这些有问题的分出来先堆在一边,等晚上我回去看了再说,别的,你们可以按着计划开工了。” 沈洪应着去了。 陆掌柜这时才上来问赫子佩,“都安排好了?” 赫子佩在陆掌柜面前,顿时恭恭敬敬的,“爹,都安排好了。衙门也放了话了,这官银过两天就到,只要我们交上一半的布,就开始银子。” 千喜也上来问陆掌柜,“爹,你看我的铺子装得怎么样?还有哪儿不合适的,您也去帮着指点指点。” 陆掌回头望了望正在装的茶水铺,这门面已经焕然一新了,“你没来,我就看过了,都蛮好的,你可要用心点做,这可是我跟子佩给你做的保,你做砸了,你娘可放不过我们。” 千喜抿着嘴笑了,这个爹没有一点古代大男人的大男人主义,怕老婆可是出了名的,可能也是受他的影响,赫子佩在自己面前也是顺得跟只小猫一样,当然前提是她没了他的底线,如果她做了什么他不认可的事,那可是千均鼎也按不下他的头。 陆掌柜望了望对面,王夫人正匆匆从外面回来,到了门前没马上进去,回头向这边呸了口口水,才进了门。 门里晃过王掌柜的一角衣衫,想来也是缩在窗户后面看着这边的。 回过头问赫子佩,“当真就不给他们一家?这不太好吧?” 赫子佩笑了笑,拉着陆掌柜进里面坐,“没啥不好的。” 千喜知道父亲这又是那所谓的菩萨心肠犯了,“他们挤兑我们的时候,爹是忘了。” 陆掌柜自然也知道对面生意现在是什么状况,淡得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如果这谁家都不帮,也就算了,可是现在家家都帮了,就留对面一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不是忘了,都是过了的事,也不用老放心上,再说这街临街坊的……” 千喜听了这话,秀眉就竖了起来了,“他们的良心早被狗吃了,还知道什么街临街坊的,我和子佩哥差点……” 话刚出口,赫子佩在桌下轻轻踢了她一下,端了才斟上的茶杯,双手递给陆掌柜,“爹,喝茶。” 千喜这才想起,对面的请土匪害他们的事,没跟爹娘说过,刚才一时上了火,差点漏了出来,忙住了嘴。 陆掌柜却听出了问题,接过了赫子佩手上的茶不喝,放下了,“出了啥事?” “没啥事,千喜不就一直看不得他们家吗?”赫子佩打着圆场,想把这事均过去,这事万一被娘知道了,以娘的脾气,还能不踢上他们门去,那样反倒让对方警觉了,提前跑了,他定下的计划可就泡了汤了。 千喜轻咳了一声,站起来,“我去隔壁看他们做凳子去,别又不合尺寸。” 陆掌柜起了疑心哪能放了她走,拉下脸,“千喜,给我坐下,老老实实,说这到底怎么回事?”他见赫子佩独不给对方布,就已经觉得这事不对,再听千喜这一漏嘴,就寻思出问题了,这里面有大问题。 生意上的事,自从他摔了腿后,就丢给了千喜和赫子佩,腿好了,见他们做的好好的,自己反而不好插手,自己插进去,只怕反而乱了,干脆真的做着甩手掌柜。虽然怎么打理生意不管,但真有什么事却不是不理不问,何况直觉这事要闹大。 他不担心别的,就怕这二人年轻气盛,万一没沉得住,犯上点犯了法的事,把他们自己给绕进去了,那就不得了了。 第044章 认可 千喜懊恼得要命,为什么偏要多嘴,蹭回桌边坐下,挖空心思想着寻着什么理由搪塞过去,偷眼看赫子佩。 赫子佩寻思着就算找个借口暂时的骗过去,也不是难事,但这日后和王家少不了的磕磕碰碰,到时爹自然也会问,如果不说清楚,那时只怕还会怪他们做得过了,万一端出个长辈子架子来强压他们收手,反而难办。 重新倒了杯茶捧给陆掌柜,支开房里的伙计,“爹,让你说中了,还真有事。” 千喜伸手在桌子下拽了拽他的衣衫,心里没底,如果那事当真让陆掌柜知道了,会把他气成什么模样。 陆掌柜见他这么慎重,直觉对面王家做了什么惹到这两小的了,坐直了身子,“子佩,我一直当你是我的亲儿,这有些话才会先说在前面,生意上的事,你争我夺,有时难免过了,但得了势的时候,得饶人处且饶人,可不能把人逼急了。狗急了,还要跑墙,别说人。” 千喜一听又是这一套说辞,自己这边还啥也没做,就先存下了退让之心,别说王家先做出那缺德事,就算没有,这心态也不适合商业竞争,“爹,如果是别人把我们往死里逼呢?” 陆掌柜愣了愣,这问题还真没想过,“有啥事兵来将挡,水来土著人掩。都是左邻右舍得,哪有这么严重的事。” 千喜撇了撇嘴角,一手撑在了桌上,望着陆掌柜,“爹,如果这兵使了黑手,背地里先把这将捅了,那还拿啥来拦?” 陆掌柜被千喜呛得又是一愣,也觉察出这事不简单,看向赫子佩,赫子佩做生意虽然头脑灵活,但对他们还从来没说过谎。 赫子佩手里还抱着那个茶壶没放下,清了清喉咙,“爹,不瞒您说,千喜怕气到您,才不敢跟您说,就前次去马家村买染料,我和千喜不是遇到贵人,我们就回不来了。” 陆掌柜惊得手一抖,泼了半碗茶,视线在千喜和赫子佩二人间巡了一回,“怎么回事?” 千喜见话挑穿了,也不必再瞒,用脚尖踢了踢赫子佩,“你说吧。” 赫子佩冲她点了点头,又重新衡量了轻重,把那天遇到土匪的事说了一遍,把他们想毁了千喜的事略这去了,但陆掌柜哪能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只觉得天昏地暗,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将手中茶杯重重的摔碎在地上,一拍桌案,“这帮畜生。” 赤红着眼,站起身就要往外冲,“我去找那不是人的东西去。”他就这么一个独生女啊,他们居然做出这么灭绝人性的勾当。 赫子佩和千喜双双将他拉住,“爹,您不能去。” 陆掌柜死活挣着要往外奔。 赫子佩将他一把抱住,“爹,我们不就怕您这样,才瞒着您吗?您先消消气,我们已经有主意收拾那姓王的,您别冲动,您这一去,我们的计划就全完了。” 陆掌柜这才停了挣扎,两眼含泪,重重的坐了回去,手握着拳头,捶打着桌面,“这些畜生怎么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千喜看他气成这样,有些怕了,站在一边,不住的由上往下抹着他的背,帮他顺气,“爹,您别气坏了身子,如果知道您这样,就不跟你说了。”边说着边向赫子佩使眼色。 赫子佩重新拿了个杯子,倒了茶递了过去,“爹,这事您听着就听着了,千万不能让咋娘知道,娘最近身体也不如以前,也气出个什么名堂来,我们亏可就大了。” 陆掌柜看了看赫子佩,又转头看了看女儿,重重的叹了口气,“他们这事做得……唉……” “爹,只要您不插手,这公道我们自然会讨回来。”千喜从赫子佩手上接过茶,递到陆掌柜嘴边,陆掌柜才接了过去,却喝不下去,放回了桌上,“你们要咋做?” 赫子佩将凳子拉到他面前,坐了,“您别急,听我说给您听。” 陆掌柜这时气也稍顺了些,慢慢冷静下来,“你说。” 赫子佩这才将前前后后的打算,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至于怎么设计谋却瞒着没说,因为没走到那一步,也不知会不会有所变化,所以暂且保留了意见。别外就是最后要姓王的光着身子滚蛋一事,也没说出来,他怕陆掌柜始终心软,现在在气头上不会有意见,但等气消了,只怕又心软了。 陆掌柜听见,也彻底冷静了,把赫子佩的话,前前后后细想了一遍,都是正当的生意斗争,并不会涉及到官司什么的事,也就安心了些。 如果换成以前,他听到这套打算,肯定会觉得赫子佩心太狠了,但这时候却觉得是该给对方一点教训,让他们吃些苦头,收了这些坏心眼,免得以后再做出什么恶毒事来,“这事,你们有把握吗?如果不行的话,我们还是找找县老爷治治他们?” 赫子佩摇了摇头,“爹,这事我们想自己处理。您也看到了,我们这已经开动了,水已经泼出去了,收不回来了。” “可是……”陆掌柜仍心存顾虑,总觉得告衙门来得正当些。 千喜给陆掌柜捶着背,“爹,这事儿我们有分寸,您就当什么也没听过,什么也不知道,成吗?再说我们可以找县老爷,可是姓王的衙里同样有人,这关系加关系的,没准还压了县老爷。而且告到衙里,什么事儿都要讲证据。”她向赫子佩指了指,“他已经把那帮土匪放了,去哪儿找证据去,再说就算找到了人,人家是土匪,这贼还能进衙门给我们做证?到头来可能还是我们的不是了。” 陆掌柜想了想,这招的确行不通,“那就由着你们去吧,不过话还是说在前头,千万别把自己绕进去了,我和你娘就指望着你们养老呢。” 千喜挨着陆掌柜坐下,“爹,放心吧,我们还要把生意做大呢,哪能为了他这么个小人物就把我们自个赔进去了。” 陆掌柜又再看向赫子佩,赫子佩认真的点了点头,一脸的正经,“爹尽管放心,我保证不会有半点事。”陆掌柜才又重重叹了口气,算是认了。 第045章 挖墙脚 中午,太阳阴了下去,却更闷热了,王掌柜和王夫人一人拿了一把蒲扇烦燥的摇着,四眼相对,怎么看心情怎么的不好。 “你真能确定他们接的是五千匹?”王掌柜在听到这数时倒吸了口冷气,张开的嘴半天没能合上。 王夫人瞪着丈夫,这气也不知打哪儿出,这以前几次三番要他接些军布来做,他抵死不肯,结果断了这条路,现在人家一接便是五千匹,这是什么生意?“我都问得明明白白,他们自己就征了三千匹,衙门私下又给了两千,整整五千,一匹不少。” “这么说一家分了五百,他自己还有两千?”王掌柜恨得牙痒痒。 “可不是吗?”王夫人没好气的使劲摇蒲扇,斜依在床上,按照以往,早倒在床上午睡了,这时却怎么也睡不着,“这次价钱给的也好,比往年还高了些。” 王掌柜更是揪心的痛,叹了一回气,“我也要人去打听了,赫子佩独不给我们家,明摆着是要挤兑我们呢。” 王夫人停下手中的扇子,撑起身,向王掌柜凑近些,正了正脸色,“你说苤子那事是不是办砸了,他们这是在报复。” 王掌柜这几天寻不到苤子就有这想法,只是没碍着王夫人面子上不好过,加上没证据也就没说出来,王夫人自己先说出来了,也就不瞒了,“照着这些天,对面的举动态度,的确是这味道。” 王夫人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如果当真知道了,他们怎么不冲过来找我们,就这么沉得住气?” “就是不来找,才叫人担心,不知赫子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如果光是染这批布,不就多挣几个钱吗?也没多大的事。但我觉得这事不是这么简单,这后面肯定有文章,还是大文章。” 王掌柜想着伙计带回来的话,就搔心,“这军布的事,没有补救的办法了?” 王夫人没好气的呸了他一口,“人都被你得罪光了,布也出去了,还能有啥法子?”她还打探到了另一个消息,不过捏着不肯马上说出来,故意长叹了口气,靠回床栏。 王掌柜看她并不多着急,这十来年的夫妻也不是白做的,屁股从角凳移到床上,用手背拍了拍王夫人的腿,“你有事儿瞒着我。” 王夫人也不否认,伸手掩了嘴,打着哈欠,“困了。”说着,身子一歪,就要往下倒。 王掌柜忙拉住,“你倒底听到了些啥?别急死我了。” 王夫人也不睁眼,“那珍娘啥时让领走?” 王掌柜心里痛了一下,扯着脸皮笑了笑,“你不是都找好婆子,这领走还不是随时的事。” 王夫人摇了两下蒲扇,“她啥时走,我啥时告诉你。” 王掌柜马上起身,冲到门口,拉下开冲着下面喊,“马上去个人,叫王婆子去我家里领人。” 下面有人应了,“掌柜的,是领谁啊?” 王掌柜正要关门,听下面问,只得又拉开门,“她知道,别忘了把银子捎回来。” ‘哐’的一声关了门,转回床边,“满意了?” 王夫人这才重新睁开了眼,“这批布完了,接着有一批,也是五千匹。” 王掌柜眼皮一跳,也分不清这是跳财还是跳灾,“货期多天?” 王夫人伸出两个手指,“两个月。” 王掌柜低头盘算,摇了摇头,“以我们现在的堂子,两个月出不了五千。”顿了顿,“虽然染缸可以加,但是……” “但是啥?”王夫人冷笑了笑,暗骂真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巴,没生意苦着脸叫唤,这有生意又不敢接了。 “我们染不出那色,以前你大舅家说染军布的事,我就看过,那时不接就有这原因,那色我们染不出来,那料一放进我们染缸,就变黑了,怎么调色都亮不起来。”他一直把这事瞒着,就是怕王夫人娘家看轻了他,但这时候不说是不成了。 王夫人猛的坐起身,瞪大了眼,“以前怎么不听你提过?他们家染得,我们怎么就染不得了?姓赫的技术就好到这程度了?” 王掌柜耷拉了肩膀,重重的叹了口气,对赫子佩再看不顺眼,这点真没办法否认,“是比我们家那些师傅强多去了。” 王夫人对着窗往染坊的方向呸了一口,“一群只知道吃,做不了事的蠢货。难道这么多家的布,赫子佩一个人染不成?我还不信了,没他不行。” 一语点醒了梦中人,王掌柜手里的蒲扇往腿上一拍,“有了。” 王夫人被他突然的一声吼吓了一跳,拍着胸口,“叫魂啊?什么有了?” “有染布的人了。”王掌柜偏着头,细想着这事有分成可行度。 “什么有染布的人了?你这话别说一半,留一半的,能急得死人。”王夫人看他的神情,猜到是有主意了,也来了精神。 王掌柜又向王夫人坐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听说这次各染坊的接过的布,全由赫子佩派出来的人跟着染,这么说来,会染这布的就不会是赫子佩一个人。” 王夫人赫然明白了什么,吸了口气,“你是说……”看王掌柜眼里闪着兴奋点了点头,想了想,摇头道:“如果是程根,你想也别想,那程根跑了娘,死了爹,可是跟着他们家大的,又是个死脑筋,能过来跟你?” 王掌柜意味深长的笑了,“程根自然不会肯过来的,但另一个人可就说不准了。” “还有谁?”王夫人把‘大和’的人一个个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你是说沈洪?” 王掌柜扬了扬那几根稀稀拉拉的眉毛,“就是他。” 王夫人皱了皱眉,“听说他家里闹饥荒,是赫子佩收留了他,对他可是有恩的,能过来?” 王掌柜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角,“有钱能使鬼推磨,当初赫子佩收留他是不假,但过了这么久了,他给赫子佩也挣了不少了,赫子佩也没说给他加钱工钱,前两天还听说他为染军布的事报怨,要他跑几家堂子,累得跟狗一样,也不加点工钱。” 第046章 做花 千喜正趴在裁剪台上描着花稿图样,旁边堆着一小堆冰蝉纱的碎布片。 婉娘从织布机上卸下刚织好的新布样拿去给她看,“你看是这样吗?”那些纱就是上次织的那两种纱线,但织法却是不同,织出来布样也就完全不同了。 千喜接过看了,这次是将那没毛的线让人分成了两股,其中一股任和着那种不结实的织,不过织得极松,中间还故意留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孔出来,组成一朵朵的梅花型。而另一股叫染坊染了不同的色出来,没有任何花纹,平平的织了一块,因为抽掉了一半的丝,再加上过了水,布也软和了。 千喜将那有孔的布铺在上面,那些梅花孔就露出里面的颜色,只是在边角地方用针暂时挑着固定,而中间却是活动的。 这样一来和在织绣上去的图案全然不同,极有立体感,一抖动,花瓣倒象是活的,能被风吹着走。 婉娘先织的那块平布,一直没想到这布除了做里料,还有什么作用,现在一看,双眸顿时亮了,“姑娘可真是玲珑心,这都能让你想得出来,这做件阔袖长外袍该有多漂亮。” 千喜也觉得满意,用手提着一角惦了惦,感觉只是坠感略差了些,但到时在下摆坠上些珠花也就坠得下去了。 婉娘接过千喜递还给她的布样,看千喜描的花样,是画的一朵不知外的花,花瓣都比较小,重重叠叠,正中用的珠子串成几条,根部束在一起,上面却是散开的,最上端顶着一顶大些的珍珠,就光看图都能想到那些花蕊颤颤巍巍的样子。 刚想问,门帘一掀,赫子佩迈了进来,他今天穿了件淡蓝薄丝缎长袍,腰间束着三指宽的腰带,悬着一块如意佩,更显得面如冠玉,温文儒雅。 婉娘忙施过礼,退回织布机旁,不打扰他们二人说话。 千喜回头冲他笑了笑,又回过头开始捣鼓着那些碎布,“忙完了?” “嗯。”赫子佩凑到案台边,拉了另一张高凳在她身边坐下,随手捏了块碎片在手上把玩,“那花你送过去了,人家还满意吗?” 领了布的那几家染坊都开了工,程根和沈洪两人都在外面跑堂子,他自己盯着家里的那两千匹布,从早起来就没能空闲,还是在千喜用家里的陈布做出头样的时候看了眼,感得挺好看。千喜拿去给人家看过以后,带了冰蝉纱回来做出成品,他都没时间瞅上一眼。 千喜抬起脸,有些得意,“她说做的比京城那家的绢花做的都好看,还怂着我开家绢花铺呢,让她的姐妹们以后都在我这儿做花。” 赫子佩可没打算再支持她开什么绢花铺,不过见她高兴,也就乐得顺着她的话,让她高兴高兴,“这么说你又要多开间作坊了?” 千喜睨着他笑了笑,“我知道你就是说来好听的,如果我真想开,你那头还能不摇得跟浪鼓一样。” 赫子佩也不否认,嘿嘿笑了两声,见她鼻尖上有些细汗,拿起千喜弃在一边的团扇,帮她慢慢的扇着,身子往前凑了些,看着她描的花稿,“做这花呢?” “嗯,反正线没回来,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乘着这空档,把这花做出来。”千喜取了块与那些碎布差不多颜色的缎子,比着刚才剪好的圆形纸样,细细的剪出了形状,用同色的线绞了边。 赫子佩将那些碎片摊开来,每块都只剩下寸余大小,折是没法再折了,不折吧,这料的毛边,只要轻轻一碰,又要滑纱,想不出这点点大的碎布片还能做啥,对着图看了半天,也能看懂是要将这些碎片修成叶子形状,再一片片的缝在千喜手上正绞着边的圆缎子上,“这边怎么办?就算缝上去,这碰一碰就全散没了。” 千喜听了,转过脸见他正拿手指碰着那些碎布的毛边,毛边随着他的手指越来越多,忙尽数抢了回来,“你可不能再摸了,再摸,真把我这点宝贝摸没了。” 赫子佩笑了笑,坐直了身,不再去折腾她的那些宝贝碎片,只是帮她打着扇子,“那你告诉我,你怎么做。” 千喜咬剪断了绞完布边的线头,“那我做给你看。” 从案台下拿出蜡烛,点燃了。 这夏天,天黑的晚,这时候虽然已是黄昏,但屋里仍亮堂堂的,赫子佩不明白她点这蜡烛做什么,虽然好奇,却没张口问,反正答案马上就会知道。 千喜拿了一小块碎片比着剪好了的三角形状的纸样,仔细的修剪成型。将修出的三角形的布边凑到火上,飞快的朴过,那纱一遇火,马上自动收了边,不再散开了,“你看,这样再做,就不会散得没了。” 赫子佩接过,用手指刮了刮,果然不会再散,眼露笑意,“你哪来这么多这些小心思。” 千喜冲他做了个鬼脸,这方法用的多去了,不过他不没留意过罢了,又如此弄出几个三角,把其中一个布边,用针线细细的挑了,两边拉紧收成花瓣形状。将收线的一方缝在圆缎子上,尖型花瓣一方却是活动的,将那些三尖都做成花瓣,一圈圈的错着位缝在圆缎上。 赫子佩想帮着她修剪三角,不过千喜怕他手脚重了,哪儿稍微多剪去一块,那花瓣就不完美了,硬是不给他动。 他也只得在一边干坐着,见她做得认真,也不吵她,静坐一边陪着,累了一天,就这么静看着她,什么累都忘了。 直到她将那些花瓣尽数缝完了,抬头望了望窗外,太阳已经落山,才起了身,“回吧,一会儿晚了,娘又要在门口望了。” 千喜这才伸了个懒腰,活动了活动坐得酸软的肩膀,将没做完的绢花连同碎片用盒子装了,“你还过隔壁看看吗?” “不了,我过来时已经交待好了,没我啥事了。”赫子佩见她要带那盒子回家,就接了过来帮她拿着。 千喜转头见婉娘还在织布,“你还不回去吗?” 婉娘手上停了停,“还差点就织好,织完了就走。”她也望了望窗外,琢磨着沈洪不会这么快忙完,织完手上的回去做饭也来得及。 赫子佩抖平衣袍下摆,“这些天你也别开火做饭了,洪子跑几个堂子很是辛苦,我跟他说好了,到了吃饭的点就直接去我们家吃饭,所以你也别忙着织了,和我们一起先回去。” 婉娘觉得不大好意思,正要开口回绝,千喜已经上前拉了她起来,拖着往门外走。 赫子佩顺手掩了门,上了锁,婉娘见到了大街上也不好再拉扯,只得顺了他们的意思,随他们一同回家。 第047章 人各有志 刚下过雨,树叶被雨水洗得很是干净,叶子尖上还挂着水珠。 千喜皱着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才长呼出口气,展开眉头,伸着指尖轻触了触那其中一片树叶尖,水珠顺着手指流了下来。 前几天听伙计们偷偷议论,说看见沈洪跟‘福通’姓王的在‘千里香’有吃有喝,聊得兴高采烈,当时只当是有些小心眼的伙计眼红沈洪办事得力,受子赫重用,胡乱嚼牙根,也没往心里去。 可是今天,沈洪的一页请辞书放在了柜台上面。 千喜将那页请辞书折好收进怀中,子佩这时正在染坊忙着,还没能看到这封请辞书。 好在那批军布前两天已经交了上去,要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乱呢。 收起繁乱的心思,调整好情绪,抬头看了看‘大和’的牌坊,又看了看自己头顶悬着的‘秀色坊’的牌坊,这牌坊还是前几天刚装裱出来挂上去的。 叹了口气,撩帘进去了。 婉娘坐在织布机旁,两手撑着下巴,正在呆,千喜进来出没觉。 千喜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婉娘惊得全身一颤,醒过神,看向千喜,两眼通红,带着肿,显然是哭过不久。 千喜收了笑,拉了凳子在她旁边坐下,“你这是怎么了?有谁欺负你了?” 婉娘转过身,握着千喜的手,嘴一扁,泪就又下来了。 “哎哟,这是怎么了?”千喜忙掏了巾子给她抹泪。 婉娘接过巾子,抹着泪,“我家相公,怎么就这么没良心呢?当初闹灾荒,没饭吃了,是你们收留我们,还手把手的教他染布,这学会了,他就……千喜,我们对不住你们。” 千喜明白了,还是为沈洪的事,笑了笑道:“嗨,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出了啥事呢,让你哭成这样。” 婉娘见她没什么反应,还和平常一样温声细语,愣了愣,“千喜,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家相公……他……他居然跑‘福通’去了。” 千喜怀里还携着沈洪的请辞信,哪能不知道,心里也不好受,不过人各有志,总不能强扭着人家不放,“他跟你说的?” 婉娘摇了摇头,“说来也奇怪,以前他啥事也不瞒我,在外面遇上些什么,回家总会跟我叨唠上几句,可是这次瞒得死死的,一字没提。” 千喜看她那双眼,也定然没少哭,只怕喉咙早干了,起身转到桌边,倒了杯冷茶回过递给她,“既然他没说的事,你瞎猜来做什么,事都没弄清楚,就哭成这样,不伤身吗?” 婉娘只道她当真不知,有些着急,放下茶杯,“我说的是真的,虽然他没亲口对我说,但昨晚有人找他,他在门口和那人偷偷摸摸的说了半宿的话,我开始也没在意,可见他半天不进屋,到窗边听了几句,才知道那人是‘福通’的,来通知他,说他们征了军布就要到了,要他过去准备呢,你说这事还能假得了?” 千喜暗叹了口气,表面上仍平平和和的安慰着她,“没准是你听岔了呢?如果他真的要去‘福通’还能让你留在我这儿?”她心里也希望只是一时的误会,可是这怀里的请辞信却是千真万确,携在怀里,却压在了心里,不知子佩知道了这事,会有多气愤难过。 婉娘叹了口气,“那人走了,他进了屋,我问他是不是要去‘福通’。他居然拉下了脸要我少问这问那的。我们成亲这么久,他还是一次这样对我。这人怎么刚有了点本事,就变了呢?千喜,你说我该咋办?” 千喜握着她的手,“这牙齿还有咬到舌头的事,两夫妻哪能不吵点闹点的,何必往心里去,没准晚上回去,他就向你赔不是了。” “他凶我几句,倒是没什么的。”婉娘反握着千喜的手,有着急,“千喜,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他要去‘福通’啊,这可对不住赫掌柜和你了。” 千喜从二十一世纪去的,对人往高处走,也是听得多了,并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只是王掌柜的为人实在不怎么样,沈洪往他那儿跳,是福是祸就不好说的,反道为他感到惋惜,“就算他有什么想法,也是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婉娘对千喜的镇定感到不可理解,“你知道他去‘福通’的事?” “嗯。”千喜知道瞒着也没必要了,“他今天早上在‘大和’留下了一封请辞书。” “这个没良心的。”婉娘又开始落泪,“这可要怎么办呢?” 千喜担心的另外还有一件事,就是这秀色坊离了婉娘只怕一时半会儿难找人顶上了,找织布的容易,可是想找婉娘这样好手艺,又能与她心思相通,一点就明的却是不容易,“其实我也想问问你,你有什么打算?” 婉娘眼里透着些紧张,“他去了‘福通’,你还要我在这儿吗?” 千喜哑然失笑,“我就怕你不肯再帮我呢。” 婉娘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虽然她并不是指着千喜给她的这些月钱过生活,但她自从帮着千喜做事,这日子就觉得充实起来了,每次看到有新鲜的布样出来,都特别的有成就感。这样的生活不是过去每天在家,枯燥织布等相公回家可以比得。 如果让她现在再回去过去那种枯燥的生活,她真不愿意。 “可是万一洪子觉得你在我们这儿不好,不让你来了呢?”人家可是夫妻,哪能为了自己的生意,坏了人家夫妻的感情? 婉娘沉下了脸,“我是要来的,他能没良心,我可不能,如果他硬是要拦着,就给我一页休书罢了。”她平日里是极温柔贤淑的,可是拧上了劲却又硬气得,任谁说了都不会听。 “可是这……”千喜自然是愿意她不走,但如果天天看着他们两夫妻扭着劲,心里也过意不去。 不过这事都没生,就先去想着这样那样的,却是没必要,现在暂时也就这么着吧,到时沈洪当真不让她来了,再劝不迟。 婉娘见千喜并不赶她,心情才好了些,至于相公那边,慢慢的劝,她认定他只是一时糊涂,不信他当真没了良心。 过些日子劝回了他,去给赫子佩好好的认错,以后好好的给人家做事就是了。 “明儿,那些线真的就回来了吗?” 千喜应了声,“杨大哥捎了信回来,人家把那些线全给我们了,还连着没卖完的一些线尾一起送给了我,听说有些还是波丝贩来名贵线卖剩下的,说是织不出一匹布,不好收拾,也就一并混在里面。算下来又折了不少银子,那些线就跟捡的没啥区别了,就摊上些运费。所以拿回来,我们也没什么压力,就算最坏的打算,这批货压下了,也亏不了几个钱。” 婉娘听了这话,才安下了心。 第048章 相瞒 屋中很静,只有桌上油灯灯芯偶尔炸开的“噼叭”声。 千喜和赫子佩一人坐在桌子一边。 赫子佩看着手中摊开的请辞信,看得很快,神色从容,看不出喜乐。 千喜望着赫子佩,神色紧张,又有些担忧。 赫子佩看完请辞信,随手将信对折,放上油灯点了,丢进脚边火盆,朝着千喜笑了笑,“洪子的字写的还不错。” 那字,千喜看过,确实还不错,但现在亏他还有心情欣赏这个,小心的道,“洪子去了‘福通’。” 赫子佩‘嗯’了一声,“我知道。” “你知道?”千喜把这信收了,怕影响他的情绪,白天并没给他看,直到吃完晚饭,爹娘进了屋,才取了信给他,难道他已经从哪个多嘴的伙计那儿听说了? “嗯,我知道,是我让他去的。”赫子佩伸长了腿,舒服的靠在了太师椅靠背上,抱着胳膊,笑看着千喜,等她火。 千喜略一想,明白过来了,他居然连自己都瞒,这怒火自丹田直接窜上了头顶,伸了掌就要拍桌子。 赫子佩忙伸长了手,护着桌子,那巴掌就拍在了他手背上,‘啪’的一声,红了一块,他痛得皱了皱眉,“别吵到爹娘。” 那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肯定要把陆氏夫妇震起来。 千喜看着他手背上的红掌印,心痛得拉了凑近来看,见只是红了些,不肿不涨的,心思马上又转回被他欺瞒的事上了,狠狠的摔开他的手,“活该。” 赫子佩搓着手背苦笑,自己这媳妇实在是凶悍,这以后挨打的日子怕是少不了。 千喜想着今天白天为他难受了一整天,这气怎么也咽不下去,“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不知道那天杀的洪子也瞒着婉娘,害他哭了半宿,今天早上见了我还在哭,眼睛都肿得象桃子似的。” 赫子佩心虚了轻咳了咳,“要的就是这效果,要的就是她哭,你闹的效果……” “啥?”千喜更怒了,这是什么跟什么?身子前倾,双手撑着桌缘,瞪着他,“你说啥?” 赫子佩陪着笑,隔着桌子,拉了她的小手握着,“你先别生气,听我说,你觉得我说的没理,再骂我,成不?如果到时你骂还不解气,我让你打,行吗?” 千喜最受不得他说软话,看他那样子,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马上重新板起脸,往回抽手,却被他握得紧紧的,没能抽回来,也只得由着他握着,自从上次他拖过她的手,就得寸进尺了,有事没事的,拉她的手。 “那你说,如果你说的不在理,我真狠狠的揍你。” 赫子佩小声嘀咕,“光听这话,不看人,别人都会以为是我娘在教训我呢。” 千喜与他只隔了一张桌子,哪能听不清他说啥,又好气又好笑,又瞪了瞪眼,“你说啥呢?” 赫子佩收了声,见她怒气消了,才笑着道:“我们这次征军布挤了姓王的,姓王的肯定要争回去,所以肯定托了关系把下批军布全收了去,但这布,他染不出来。要染这些布就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在我们这儿撬人。” 千喜白了他一眼,想起他上次提过这事,只是那以后就没再提过,事隔了这么久,也淡忘了,所以一时间竟没往那方面想,“所以你就把洪子塞出去了?” 赫子佩‘嘿嘿’的笑了两声,“会染的只有他和根儿,根儿是你兄弟,人又憨厚,说不了两句话就得露馅,所以也只能他去,所以早些日子,就要他放了风,对我们这儿如何的不满。姓王的收到这些风,想染军布,自然就会想到洪子。” “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瞒我们做什么。”千喜埋怨归埋怨,却不能不暗赞他心思细密,自己的社会经验实在太嫩了,他一边染着自家的布,却已经想好了这下一步的路该怎么走,那姓王的撞上他也活该倒霉。 赫子佩将她的小手拉到唇边,轻轻亲了亲她露在他手掌外的指尖。 千喜耳根有烫,又想缩手,“你好好说事。” 赫子佩又哪里肯放,“不是在说吗。”又在她指尖上轻轻咬了一口,看着她脸颊泛了红,才笑着接着道:“你和婉娘都是性情中人,脸上藏不住事的人,有什么事,脸上就全写出来了。姓王的又是极狡猾的角色,虽然拉了洪子,你一个眼色不对,他就能看出苗头。” 千喜有些不服,“你跟我说了,我还能到他们面前晃悠去?我至于笨到那地步吗?” “不用你去晃,姓王的只要收了洪子,就会盯着你和婉娘。今天如果不是你在门口的那呆,还有婉娘的那红眼睛,姓王的可就不会把那布交给洪子染了。”赫子佩脸上笑意融融,隔桌看着对面的千喜,不紧不慢的仍轻轻的咬她的手指。 千喜被他咬得又痒又疼,伸了另一只手去打他,被他轻轻避开,“你不在铺子里,咋知道我在门口呆?又知道婉娘红着眼睛?” “我要人盯着姓王的呢,姓王的盯你们,我们的人自然也就把你们一起看了。”赫子佩就知道这话说出来要糟糕,果然话刚说完,头上就挨了她一巴掌。 千喜横眼瞪他,“你敢监视我们了。” 赫子佩委屈的苦下了脸,“真不是有意盯你们,盯那姓王的,也就看到了。你我天天见着的,就差没一屋子睡了,盯你做啥啊?”他倒是想和她一屋子睡,可惜她硬拖着不肯。 千喜呸了他一口,“谁和你一屋子睡。” 赫子佩扬了扬浓眉,“总得有那么一天,要不,谁给我生儿子去?” 千喜又笑着打了他一下,肚子里的怨气也没了,“好没正经,你不是说不会让那批布染坏吗?你还真让洪子帮他染?那姓王的不是捡着大便宜了?” 赫子佩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角,“就等着他们开缸,洪子就带着婉娘回老家看亲戚去。他们出来也有不少日子了,正好借这机会回去看看。” 千喜这才转忧为喜,“我可真太损人了,不过这才让人痛快呢。话说回来,你让洪子跑路,怎么把我的人也拐走了?拐走了婉娘,我找谁织布去?” “他们回去也就十天半个月的,你提前些安排好时间,该织的织些出来,她不在的时候,你光捣鼓着画图样,做成品,误不了你的事。”他闲着没事的时候,就看着千喜做这做那,对她那套,心里也多少有了数。 千喜自然知道安排时间,把这织布和做样的时间错开就是了,那么说也是逗他玩玩,“你说的倒是轻松,到时万一要修点什么,你来帮我修?” 赫子佩挑起眉,“行啊,只要你不嫌我织得丑。” 千喜‘噗’的笑了,“你会吗?别把织布机折腾坏了,也弄不出一星半点的布出来。” 赫子佩呵呵的笑了,看她笑颜如花,心里一荡,望了望门口,漆黑一片,身子移过旁边椅子,靠近千喜,将她拉得近些,能感觉到她轻微的呼吸,心里更是一阵紧张,放在膝盖上的手想去搂她的腰,终是没敢伸出去,修长的手指敲着自己的膝盖,“千喜,我们成亲吧。” 第049章 成亲的条件 千喜略往旁边让了让,这气氛太过于暧昧了,上一世,虽然没谈过恋爱,没吃过猪肉,总不能没看过猪跑。 前两年,子佩年级还小,虽然对她有男女之情,但只是纯纯的喜欢,并没往别处想,这两年大了,左左右右风花雪雨的事也听得多了,虽然没做过,但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一个正常男子,又怎么可能对她没有法想? 千喜对他不是不喜欢,也不是不愿意和他亲近,但她明白,他们之间只要迈出一步,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成亲她到没意见,以子佩的人品,的确是个良人,这一辈子交给他也吃不了亏,何况几年前就答应了他的。 她不愿意的是生孩子,她还没满二十,可不愿意明天跟他成亲,十个月后就抱着个孩子。‘秀色坊’刚开始,还没成型,还有太多的事要做,怎么可能让孩子来拖着自己的手脚? 可是在这个年代,跟他们说什么光成亲,先不要孩子之类的话,先不用子佩表意见,光是爹娘就不会依她。 就算爹娘和子佩都同意了暂时不要孩子。 这年代避孕可比不得二十一世纪,那么多的措施,避孕套,避孕药,避孕栓的一大堆,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实在有了,还可以去医院一躺,做个无痛…… 那时候避孕可是服水银,这玩意虽服少量不至于生人,但积少成多,对身体的危害也可想而知。 如果不用这个办法,还能怎么办?弄鱼泡?扎羊肠?把自己恶心到了还先不说,就说那封口也没现在的保险套那么有松紧,不容易会脱落。万一哪次没捏紧了,摞到里面了,丢死人不说,安全性也减为零了。 一旦怀上,事就更大了,没有现代的打胎技术,打一胎就是在鬼门关走上一回,稍微运气不好,这脚可就迈不出来了。 又或者说答应他成亲,但不洞房?就他现在这猴急样,巴不得没成亲就先洞房,还别说成了亲不洞房了。所以这样的打算铁定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提也不用提。 算来算去,在秀色坊有起色前,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成亲。 赫子佩见她脸色阴情不定,心就冷了一截,知道多半没戏,但又想不通,她为啥就不肯嫁他。 是他不够好,还是她有其他心思,这些年来,不见她对哪个男子有什么意思。 “千喜,你心里怎么想的,就不能跟我说说?”被她这么一冷处理,心里搔起的火,也熄得差不多了,心里说不出的失望,“是我对你不够好?还是别的啥原因?” “你很好了,我只是还不想成亲。”千喜看着他眼里浮起的落寞,也觉得难过,“子佩,你别往心里去,我真没别的意思,我们再等两年,行吗?” 赫子佩把她拉近些,“我不是非要逼你,你告诉我,一直不肯嫁我的原因。” 千喜咬了咬唇,想了想问,“你真的想知道?” “嗯,我一定要知道,这人就算要死也得死得瞑目。”赫子佩点了点头。 千喜拧了他一把,“这平白无故的,死啊死的挂嘴上,也不嫌不吉利?” 赫子佩被她这么一拧,心情又好了起来,又向她坐得近了些,“那你告诉我,为什么。” “告诉你不难,可是……”千喜看了看让口,怕万一娘出来正好听见,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赫子佩也感觉到她或许真有难言之隐,起身看了看屋外,掩了房门,转回来重新坐下,“你是怕爹娘听见?” 千喜喜他体贴,点了点头。 他重新将她的手握住,“那你小声些说,我能听见就行。” 千喜看着他,当真压低了声音,“我不想生孩子。” “啥?”赫子佩惊呼出声,以为自己听错了。 千喜忙捂住他的嘴,神色慌张的看向门口,“小声点。” 赫子佩定了定神,把她的手拉下来,神色古怪,“你是说你不愿和我成亲,是不想生孩子?” 千喜老实的点了点头。 赫子佩哭笑不得,“女人生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咋就不想呢?你想想啊,有几个可爱的孩子围在身边叫爹,叫娘,多幸福啊?” 千喜就料到他会这样,把他的手一摔,拉下了脸,“如果是你怀,你生,我也觉得幸福。” 赫子佩摇头苦笑,“我能怀,能生,我就帮你怀,帮你生。话说回来,这女人哪有不生孩子的理?等我们老了,没个孩子在身边养老送终,且不是凄惨?” “我不是不生,是想晚几年再生。”千喜有些泄气,就知道跟他说不通。 不料他突然眉头一松,笑了,“我以为有多大的事,原来就是为了这个不肯跟我成亲。” 千喜斜飞了他一眼,“你以为为了什么?我心里另外有人了?” 赫子佩咬着唇笑了,他不是没怀疑过,“也不是,不就是不知道原因吗?” 千喜看他眼里的不悦之色一扫而空,心下暗喜,“那你是同意了?” 赫子佩装着傻,“同意啥了?” 千喜懊恼的在桌下踢了他一脚,真是对牛弹琴,“当然是不成亲。” 赫了佩往后靠了靠,“那可不行。” 千喜着了恼,赫然站起身,“当我什么也没说过。”扭身要走,自己怎么就忘了他也是这年代的人,怎么可能理解她的心思。 在走过他身边时,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臂,“不就是暂时不生孩子吗?” 千喜象是突然在头顶炸开了烟花,这昏暗的房间也变得阳光灿烂起来,转头看他,“你说啥?” 他站起身,板正她的肩膀,低头先长叹了口气,才看着她,“千喜,你也知道,我是孤儿,自从你和爹娘收留了我,我才有了家,但我终归是外人……”他停了停,又长呼出口气,才接着道:“我们一日没成亲,我心里一日不踏实,所以……千喜,我真的等不得了。” 这还是他一次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千喜心里象是被进了一块石头,难受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平时看他总是乐呵呵的,没想到他心里还是藏着苦水,“我们又没拿你当外人。” 赫子佩点了点头,“的确爹娘当我是亲儿一样,但这么些年,我在这家里不管做啥,图的什么,你真的不明白吗?” 千喜咬紧了下唇,她哪能不明白,他图的就是她,伸手环了他的腰,将脸轻轻贴在他结实的胸脯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赫子佩身子一僵,心脏象是突然停止了跳动,然后快的跳开了,整个人就象坠进了云端,反手将她揽紧,将脸埋进她秀里,闻着间的幽香,这么多年来,还是一次这么抱着她,“你不就是怕生孩子拖累了开‘秀色坊’吗?我们成了亲,等‘秀色坊’稳定了,再要孩子。” 千喜仰起脸,一脸的笑,“你不哄我?” 赫子佩看着她红润的小嘴,忍着亲下去的冲动,这亲说什么也得早些成,“我什么时候哄过你?” “那怎么防……” 赫子佩想了想,“我们铺子里的小李和春香楼的一个丫头相好,我托他去问问……”他说着也觉得耳廊子烫,而千喜脸上早飞了红。 “那爹娘那儿呢……” 赫子佩浓眉一挑,似笑非笑,“门一关,这屋里的事,爹娘哪能知道……” 再看千喜,抿着嘴笑,“你是同意成亲了?” 千喜只觉得脸上烫得难受,“只要你有办法了,我就叫爹娘看日子去。” 赫子佩喜得全身都轻了三分,“我明天就去问。” 第050章 避孕方法 二天,天气很是晴朗,但有风,倒不是很热。 千喜卷起帘子,让风透进来。一边卷着帘子,一边看着正在织布的婉娘。 她与沈洪成亲已经有几年了,却不见有孩子,也不知是不能生,还是不想要孩子,如果是后者,那可就太好了,可以取取经。 但如果是前者,这么懵懵的去问她,不是正好戳了人家的痛处。 千喜到嘴边的话,转了几转,也没好问出口。 虽然赫子佩说去问小李,但是花楼里的事,能有多少好的?那些婆子还能拿姑娘们的身子当回事?别问回来的都是些只图挣钱,不管身子的损招。 到是婉娘心细,停下梭子,“你今天有心事?” 千喜‘嗯’了一声,走到她身边坐下,“昨晚回去,洪子跟你说了什么吗?” 婉娘笑着点了点头,“亏得我误会了他,害我白白哭了那么几场。赫掌柜也跟你招了?” “嗯,招了。”千喜随口应了,看着两只蝴蝶飞了进来,一前一后的停在织布机架子上,颤抖的翅膀异常的艳丽,过了一会儿,又双双飞起,在织布机上戏舞。 “既然招了,你还能有什么不痛快的?”今天千喜自打进了铺子,就不时的在叹气,听得她早就想问了。 千喜将手肘搁着织布机边缘上,撑着下巴,愣愣的看着那两只蝴蝶,“你说成亲好吗?” “只要是嫁得人好,当然好了。”婉娘忽然明白了什么,推了推她,笑道:“是赫掌柜催你成亲了?” 千喜又心不在嫣的“嗯。”了一声,也不知道他开口要人去问没有。 “那是好事啊,你怎么就不开心呢?再说你们都订亲多久了?人家眼巴巴的等着呢,你也该给人家一个日子了。”婉娘就是想不明白,赫子佩不论品貌,本事,都是难得的好,不知多少姑娘偷偷的想着,如果不是早些年,就跟千喜订下了亲,只怕门槛早被说媒的踢破了多少根了,她怎么就硬拖着不肯嫁。 千喜没精打采,只盼着这一天快过去,好寻个时间问问子佩有没有问到法子,以前说不嫁还没多去想,昨天他把话挑得明了,她才知道了他的心思,这一日不成亲,他心里一日不踏实。 这些年来,他累死累活的,不报怨一句,可心里过得并不开心,她想着也觉得心酸,又随口‘嗯’了一声。 婉娘越看越觉得千喜有些不对劲,转过脸看着她,“他哪儿不好?你为什么不肯嫁?” “他哪儿都好,就是太好了,我才为难。”如果他不好,千喜说不嫁就不嫁,心里也没这么多想法了。 “既然好,那你还想啥?”婉娘更是想不透她的心思。 “我们的‘秀色坊’这才弄起来,都还开门做生意,什么事都是开头难,要花大量的心思。这时候成了亲,万一有了孩子,我能有这么多精力吗?”想着有些孕妇反应大的,再折腾上几个月,这时间可就耽搁的多去了。 婉娘‘哧’的一声笑了,“我当啥事,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女人哪有不生孩子的。” 千喜白了她一眼,很想说,你不是也没有孩子吗?但怕万一真是她们两人中谁有问题,不能生,这话就伤了人了,所以到了嘴边也不会往外吐,“怎么你说话的口气都跟他一模一样,不是不生,是想过两年,等‘秀色坊’起来了再生。” 其实千喜是没过门的姑娘,不该说这些话,但是一来她本来就生长在二十一世纪,没有那么保守的思想,二来和婉娘又很是投缘,亲如闺中姐妹,有些话也就无所不谈了。 婉娘想了想,其实也不是不能防,但那法子,实在是有些风险,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说出来。 千喜见她欲言又止,“你知道有法子,对吗?” 婉娘叹了口气,“我是想生,没得生,你却是能生,却不肯生,这不是天捉弄人吗?” 千喜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好在那些话没问,否则真让人家难过了,“怎么不能生?” 婉娘眼睛有些泛红,“那时到是怀上一个,后来闹饥荒,三天两日的才有点东西吃,洪子把裤腰勒了又勒,把吃的都省给了我,可是孩子还是没足月就下来了,生下来就弱,我又没奶,又找不到吃的,没几天就饿死了,这以后就不怎么就一直没怀上了。洪子怕我撑不过去,也就是这样没了办法,才来投靠的你们。” 当时洪子和她来时,婉娘身体极差。沈洪和婉娘丧子之痛,不愿提起,所以他们竟不知道这件事。 千喜为她难过,叹了口气,“还是身体虚弱引起的,把身子补起来,也就能生了,明儿我陪你去看大夫,我娘识得一个大夫,看女人病可灵了,让他给你开些药,吃了一阵,把元气补起来,没准就能生了。” 婉娘双眸一亮,闪过一丝希望,“真的灵吗?” “嗯,真的,不信我们这就去看,不用等明儿了。”千喜说着就要起身。 婉娘笑拉住她,“哪有这么急的性子,这么久都过了,也不在于这一天两天的。” 千喜想想也是,又坐了下来,又撑了头,“可是我可该怎么办呢。” “你想嫁吗?” “想,他挺好的。”千喜老实的说了。 “暂时真不想要孩子?”婉娘咬了咬唇,不知该不该告诉她。 千喜听她话中有话,顿时来了精神,转过身,拉住她的手,“你有办法,是吗?” 婉娘仍是犹豫不决,“办法是有一个,但……算了,还是不要的好。” 千喜也听出味了,那方法肯定有什么负面作用,也没那么大的热情了,但知道总好过不知道,“你说说看,如果真的不好,不用就是了。” 婉娘也觉得说来斟酌一下也不防事,“我们那儿一直比较穷,孩子生多了养不活,所以我们的女人们私下里偷偷的会上山拨些草药,几种草药和在一起熬煮了每次在事后,喝上一碗,一般就不会怀上。” 千喜突然象拨开乌云见艳阳的感觉,这不就是现在的事后避孕药吗,“真的?什么草药这么灵?” “灵是灵,但那药阴冷,却是不能长服的,如果服的多了,就真的生不出来了,而且过几年,就会落下这痛那痛的病根,所以还是不好的。”婉娘看了看千喜,摇了摇头,“还是不要的好。” 千喜以前看电视,也见过有喝汤药的,想必也就是这种,“你说的长服大约多长时间?” “每个人都不同了,有的人喝了三五年,也没事,有的喝了三几个月的,停了也不见生了,还有没有更早的,这就不知道了。”婉娘看着千喜跃跃欲试的样子,有些后悔告诉她了,万一真落下什么,自己做的这孽可就大了,“唉,算了,这法子用不得。” 千喜也觉得这风险未免大了些,子佩孤身一人,肯定想有孩子的,如果当真弄没得生,他不难过死才怪,这法子也只能做个后备考虑,“要不你把方子告诉我,我备着不用就是了。” 婉娘摇头不肯,“当我没说过,这方子用不得,万一真喝出什么事来,我这一辈子都愧对你和赫掌柜了。” 千喜缠了半天,她硬是不肯,千喜没了办法,只得赌了气坐过一边,还是等着赫子佩的消息算了。 等得不耐烦了,就溜过‘大和’,可是每次过去,都见赫子佩忙得脚不粘地,见了她也只是笑笑,却没多少功夫跟她说话。 千喜也不便去打扰他,偷偷的看小李,也是埋头干活,看了她也没什么不同的表情,弄不明白子佩有没有跟他说过,不过一想到如果子佩跟他说过,这以后常见到的,就难免尴尬,脸就开始烫。 第051章 不怕人笑话 好不容易盼到了收铺子,关了‘秀色坊’的门,在‘大和’门口望了望,见赫子佩正和人谈着事,也不好进去打扰,站在门外等着。 站了小半个时辰,天都渐黑了,赫子佩才送了那个人出来,等那人走了,才回身对千喜歉意的笑了笑,“怎么不进去坐着等,在这儿等了这许久。” “见是不认得的,不好进去打扰你们,那是谁啊?”千喜站得久了,没现脚已经麻了,这一动弹,膝盖一软,“哎呀”一声,就要往下跪。 赫子佩忙一把扶住,“你看,你看,麻了吧。”也不顾来往人看到,打横抱起千喜进了铺子。 千喜见来往行人都往这边看,有些难为情,但两条腿象千万只蚂蚁在咬,麻麻痛痛,不听使唤,也只有由着他了。 赫子佩把她放在椅子上,蹲下身,脱了她的绣花鞋,握着她的小脚。 千喜脸上一红,虽然在二十一世纪满街的凉拖鞋,女人赤脚也是正常,但在这个年代,女人的脚却是极尊贵的,不能随便让人碰,如果只有他们俩,她也不在意,但这门还开着,来往的人只要探探头就能看见。 他一个大男人给她捏脚,只怕是要被人笑话的,忙要缩开,却被他牢牢握住,“别动。” 千喜缩不开,只得往门外看了看,又看了看隔壁,怕哪个伙计闯了过来。 赫子佩全不理会这些,手上带着些力道,由下往上的揉着,“这以后,不管谁在,你别站在外面,自家生意,打扰不了谁。” 千喜笑了笑,伸手拨开他耳边的束,“我这不是怕影响你和人谈生意吗?” 赫子佩抬起脸正了正脸色,“你是我的夫人,这还是陆家的染坊,你就是坐在桌边听都是应该的,以后别这样了,啊?你看这脚麻得多遭罪。” 千喜腿上的麻,在他手下慢慢消褪,心象被包上了一层棉花,软软洋洋,用手卷着他颈边乌黑滑亮的长,“你就不怕人家笑话你的夫人没规矩。” “敢笑,这生意不做也罢了。”赫子佩瞪起了眼,她拿着他的头搔得他面颊痒,竖起的眉落了下来,他不管在别人面前再横,到了她这儿就没了脾气。 “意气用事。”千喜也不再逗他,换了话题,“刚才那人是谁?”很难得看他这么一本正经的跟人谈事。 “那人姓冯,也就是马掌柜的上家,马掌柜处理出来的染料就是他们卖出来的。”赫子佩将她两只脚换着捏了好一会儿,“好些了吗?” “嗯,不太麻了。”千喜活动了活动脚,觉得可以走得了,把脚套进绣花鞋里,“他怎么找来这儿了?”她们自马家村回来,并没见他打听过这染料上家的事。 赫子佩帮她穿上鞋,扶她站起来,扶着她走了几步,见没什么问题了才放开她,“这染料的作法是他们从波斯学来的,做了批出来,结果京里京外都没人能染,拿去后,都退了回去,独马掌柜他们没退。他们就派人联系了马掌柜,知道那染料是我们包下了,摸着这条线寻了来。” 千喜和他并肩走出‘大和’,“那他来,是想把没卖掉的染料处理给咱们?” 话说他们那批染料染那些军布也的确用得七七八八了,再收些那样的处理染料也着实不错。 赫子佩笑了,“人家这么大的掌柜哪能亏不起好点染料钱,巴巴的为了那点处理货跑这儿来。” 千喜有些迷惑了,“不处理染料,他来做什么?” 赫子佩看了看她,神色温和,伸手掐下飘落在她并没头上的一片落叶,“当然他那批染料是随我们用,价钱按他的成本价加二成,算下来比我们在马掌柜那儿所拿的七五成还低了两成。” “真的?”千喜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那他来这儿到底图的啥?” “他是看上我们染布的技术,想与我们合作。”赫子佩眉稍上扬,神色间也洋溢着些喜色。 “怎么合作?”这些年来,生意一步步做得大了,也没见过他有现在这样跃跃欲试的模样。 “冯掌柜很喜欢尝试制作些新鲜品种,不时引进些国外的制作方法,可是到了他这儿做出来就不是那回家事了,所以他想让我帮他试染法。” “这且不是要耽搁我们染布的时间?这对我们能有什么好处?”千喜自己就爱好设计,当然明白一个新东西反复尝试要花费多少时间。 “我把时间再挤挤,不成问题。以后试出来的新染料价格永远按成本价加一成给我们,而他现有的老染料,也是他卖出的价格再让一成给我们。这对我们是大利啊。” 千喜微一踌躇,摇了摇头,“我不同意。” 赫子佩怔了怔,“为啥?”这买卖,怎么算也是值啊,这价钱就是大货商也拿不到的。 千喜看前面就快到家门口了,怕回去了说话不方便,停了下来,“子佩,这钱,我们不挣。”这两年随着年龄大了,她也不愿叫他哥了,直接叫名字。 赫子佩也停了下来,低头看着她,“为啥?这样我们以后钱就挣大了。” “你现在已经很辛苦了,每天白天上铺子,晚上还要盯着染布,一天就没睡上几个时辰,再去试那什么染料,你这身体哪熬得住,我们现在日子不比别人过得差了,咱不为了那点钱敖坏了身体。”千喜想到这生意越来越好,他越来越忙就心疼。 赫子佩虽然觉得千喜有些妇人之心,但终是心疼他才这样,心里象塞进了一颗蜜枣,“我身体好,少睡点,没事。” “反正我不同意。”千喜可不愿意他为了那些钱,累下一身的病。 赫子佩抬头见陆氏站出门口向这边张望,忙道:“这事,我们以后再说,娘等急了,出来望了,我们快回去吧。” 千喜回头也看到娘正在看他们,忙奔着家去了。 赫子佩到了门口叫了声,“娘。” 陆氏笑着应了,“先去换衣衫吧,饭菜都做好了,就等你们回来了。” “不是说过,我们晚了,您们先吃,不用等我们吗?”赫子佩看了看千喜,她脸上还挂着些乌云。 “人没到齐吃着不香,快去换衣衫吧。”陆氏也看出千喜脸色有些不对,等赫子佩进了屋,拉住千喜,“你跟子佩闹别扭了?” 千喜摇了摇头,“没。” “那你这是怎么回事?”陆氏知道子佩和千喜的性格,只有千喜欺负人家的份。 “要我怎么跟你说呢?”千喜想了想,“这么说吧,他跟人家谈了笔生意,能挣更多的钱,但会比现在辛苦很好,很多,我不愿意。” 陆氏一听,笑了,原来是心疼了,“那你多劝劝,太辛苦了,也就别做了,我们这钱也够用了。” “嗯。”千喜点了点头,想了想,一把拉住转身要进屋的陆氏。 “还有啥事?”陆氏觉得女儿今天怎么神神怪怪的,也留了神。 千喜脸红了红,“娘,您跟爹商量着,去看日子吧。”说完丢开陆氏,进屋换衣衫去了。 陆氏愣在那儿过了半晌,‘嘿’的一声笑出了声,这丫头开窍了,冲里面喊,“千喜他爹。” 赫子佩换了衣衫出来,坐到桌边,见千喜还没出来,陆氏和陆掌柜笑意融融的看着他,神色比平时多了几分喜庆。 根儿也托着下巴望着他傻笑。 “今天有什么喜事吗?” 陆氏推了推丈夫,陆掌柜清了清噪子,“子佩啊,你也过二十了,不小了。” 赫子佩笑了笑,拿了碗正要递给根盛饭。 陆掌柜忙拦着,“今天有喜事,你别急着吃饭,我们爷三喝两杯。” 赫子佩放下碗,“有啥喜事?” 陆氏斟了三杯酒,给陆掌柜,子佩和根儿一一递了过去,“千喜刚才让我去给你们看日子。” 虽然昨天他和千喜有约定,但小李还没回话呢,所以他也就没敢再跟千喜提,听了这话,手一抖,酒也撒了一小半,“真的?” 陆氏笑着又把酒给他斟满,“娘还能骗你?” 赫子佩顿时喜的不知该怎么是好,放下酒杯,又去拿了一个空的放到陆氏面前,亲自斟满了酒,才又端起自己的酒杯,“爹,娘,我在这儿先敬二老一杯,我先干为敬。” 说完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陆掌柜也是眉开眼笑,“喝。”也端了杯子一饮而尽。 陆氏鼻子有些酸,盼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盼到头了,端了杯子轻啜了一口。 陆掌柜不依,“这杯酒跟别的不同,你得喝完。” 陆氏偷偷抹了泪,应了一声,也干了,这酒的确和平时不同。 赫子佩拉着根儿也把酒喝了,又再给把酒满上,大家心情都好,也不节制,爷三当真你来我往的喝开了。 千喜撩帘进来,见爹是一杯接一杯的在喝,已有些迷糊,过去推了推赫子佩,“你干嘛无原无故的灌爹呢。” 赫子佩看着她憨笑,“这不是高兴吗?” 陆掌柜拦开千喜,“千喜,爹今天高兴,要跟子佩和根喝个痛快,你别管。” 陆氏给千喜盛了饭,“你吃你的吧,别管他们,让他们喝。”取了身后的围裙,往腰里扎,“我再去给你们炒几个鸡蛋下酒。” “娘,你别忙了,这菜够了。”赫子佩起身要拦,被陆掌柜拉了回去,“让你娘去。” 赫子佩这才又坐了回去。 第052章 约法三章 陆掌柜意料之中的醉了,赫子佩和程根扶他进去躺下,就退了出来。 千喜打了凉水,放在桌上,拧了巾子递给陆氏。 陆氏接了,打了她出来,自己服侍着丈夫。换作平时,她也不会让他喝这么多,但今天由着他醉个高兴,他们就出了个千喜,膝下无子,好不容易有了子佩这么好的一个干儿,这以后养老送终也总算有人了,偏千喜死活拖着不肯嫁,没少急煞了他们。今天总算是松了口,了了他们这个心愿。 千喜出来时赫子微和根儿已经去隔壁染坊了,热风吹过,身上也有些粘稠难受,关门洗了个冷水澡,身上才清爽舒服了。 取了子佩换下的衣衫,拿了洗衣棒槌,转到屋后小河边,就着月光浣洗。 今晚的夜色很好,明月皎洁,反射着水光,安静祥和。 槌了几槌,看小河中间红菱熟了,放下棒槌,脱了鞋,卷了裤腿,淌下河,去采摘红菱。 清凉的水不断的从赤着的小腿边流,酥酥痒痒,十分舒服,干脆坐到红菱旁边的一块石头上,踏着水,打散绞紧的湿,慢慢的梳理。 忽然岸边苇叶轻响,吓得千喜攥紧束,紧紧盯着声音传来处。过了一会儿,又听见苇叶中又是一声响,偏头看去,月光下河面上倒映出一个人影,心跳瞬间加快,脱口问道:“是谁在那儿?” “是我。”随着一声低沉的男声,苇叶被拨开,露出一个欣长的身影,俊美的五官磊落分明,在冷冽的月光下变得深刻。 千喜长松了口气,拍着胸口,嗔怪了他一眼,“被你吓死了。” 赫子佩也脱了鞋子,整齐的摆放在岸边,淌过河在她身边坐下,“你在这儿呢,让我好找。” 千喜拈去他梢上粘着的一小片苇叶,“你染完了布不去歇息,找我做什么?” 赫子佩看着她泡在水中的小脚和露在裤管外的半截小腿肌肤赛雪,莹白如玉,脸上一烫,忙微别开了些,不敢多看,“刚才小李来寻我回了话。” 千喜在今天听了他说的那桩生意后,有种强烈的预感,他很快会出跳出这个镇子,她不知道他一旦离开,自己是否就会错过他。 虽然她想有自己的事业,但她明白秀色坊的事拖上几天,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但是感情上的事,错过了就错过了,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顾不上成亲后是否会怀上孩子的事,要爹娘去看日子。 成了亲,以后就算他想离开,想高飞,都会念着一个家。如果没有这个家,可能飞了就飞了,如断了线的风筝,再也回不会回来了。 这时听他提起小李,暂时埋在心里的想头很快的又滋长起来,但这样的话题,对他们而言还是有些难为情,“他……他怎么说的?” 赫子佩把她的手握住,“他办法到是说了几个,不过我看只有一个可取。” “都有些什么办法?”千喜觉得耳朵子有些烫,他们虽然早就订过亲,但他对自己一直守礼,也就是最近才总是拉拉她的手,突然聊起这种房里的话题,难免有些不自在。 “那些对你身体不好法子,不说也罢了,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赫子佩转头看了看身边人,忙又再别开,干咳了一声,“只要……不在里面……”下面的话他已不便再说透了,不安的又看了看千喜,如果她不能明白,也只有到时间自己掌控了。 千喜的脸瞬间象是被煮熟的大虾,他这么一点,赫然明了,这种事在二十一世纪时不是没听说过,只是没经历过,也就没能想起。 憋红了一张脸,不敢接他的话。 赫子佩等了一会儿,没见她说什么,向她挨近些,试着将手环过她的肩,轻揽住她,“千喜,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会对你好的。” “以后我老了,丑了,你不嫌?” “等你老了,我也老了,这老眼瞪老眼的,还能谁嫌谁?” “不会纳妾?”千喜将头靠上他宽阔的肩膀,笑出了声,斜眼看他。 “不纳。”赫子佩也扬眉笑了,就她那点小心眼,闭上眼睛也能猜到。 “也不许在外面找女人。”千喜慎重宣告,虽然在这年代生活了也有些年份,那些大户家的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常事,不过她可接受不了三妻四妾的日子。 “不找,就你一个。”赫子佩嘴角的笑意更浓,将她揽得紧些,闻着她刚洗净的香。 “在家里,永远都听我的?”千喜崩着的脸,柔和下来,抬脚踢起了一柱水花。 “只要你说的对,都听。”赫子佩半眯着眼,琢磨着明儿便应该开始酬办婚事的东西了,也不必等着日子出来了,再手忙脚乱的去乱寻一气。爹娘就千喜这么一个女儿,就算平时再怎么节约,这事上不能马虎,一定要风风光光的。 “那不行。”千喜将他推开了些。 赫子佩微微一怔,“又怎么不行了?” “万一我说的是对的,你硬是赖皮说不对,那咋办?”千喜一本正经,这可是关系到以后二人间的生杀大权问题,不能含糊。 赫子浓眉扬了起来,“我是那样的人吗?” “现在不是,不包以后就不是啊,还是早些说定的好。”千喜满脸的认真,大有你不同意,我就悔婚的味道。 赫子佩摇头轻笑,她永远这么霸道,“大事还得听我的,小事对错全依你,行了吧?” 千喜想了想,他这话说的太过不靠谱,“什么是大事,什么是小事?到时你想赖账的时候,一个大事,就算在你账上了,到时我找谁哭去?” 赫子佩看着她那认真样,觉得有趣,转过身面对她,“这么说吧,生意上的事,还得多听我的,家里的事,全听你的,行吗?” 千喜点了点头,“成,就这么定了。”谈起生意,几个她只怕也顶不过一个他,多听听他的,到是不会错,至于他找小老婆,纳妾什么的就全归在家里事里的,这些全由她说了算,这也就行了,“明儿,我们就立个字据。” “啥,立字据?”赫子佩抽笑出声。 “不立字据,到时你不认账怎么办?”黑纸白字,写得明明白白,以后让他没得赖。 “得,感情我在你心里就是个不守信的人了。”赫子佩摇头苦笑。 千喜得理不饶人,“这不是你守不守信用的问题,而是一道手续,你立不立?” “立,立,立,我的姑奶奶,成了吧?”赫子佩故意摇头苦笑。 千喜得意的挑着柳眉笑了,自己还没过二十,就这么嫁了他,以后日子还长,当然要把他套实了。 第053章 提前准备 千喜正在描图样,周成贵满面带笑撩了帘子进来,千喜忙起身让了进屋,倒了茶,“周大哥什么时候来的?” 周成贵喝了口茶,去了些热气,“刚到,货还没下呢,听说你要办喜事了,就赶着过来道喜了。这么大的喜事,也不先通知我,我也好在京里给你带些好东西回来。” 千喜脸一红,“这是谁嚼的嘴根子?事儿还没定呢就到处胡说。” 周成贵放下茶杯,呵的一声笑,“你别不认,这可不是听别人说的,我刚进镇子就撞上子佩,整个人脸上都放了光,说是要去金铺称金子。我问他平白称金子做啥,他说给你打钗子。我就说,要钗子,去饰铺买个不就成了,哪用得着自己称金子,还要费神去打?他说怕买的金子不纯,还说这是给你们成亲用的,这一辈子就一次,说什么也要打副好的。他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想骗我不成?” 千喜还没回答,帘子一掀,赫子佩迈了进来,果然是满面的春光。千喜呸了他一口,“就你嘴快。” 赫子佩搔了搔头,看了看周成贵,明白过来,嘿嘿笑了两声,和周成贵重新见过礼,“我叫人备了酒,我们过去喝两杯?” 周成贵笑嘻嘻的站起身,“成啊,反正你们的线,比我晚些上的路,只怕还要等上两个时辰才能到,我们刚好有时间喝上点。” 赫子佩瞥了眼桌案,问千喜,“你这图描完了没?” “完了。”千喜将刚描好的图稿收了起来。 “反正你还没吃饭,不如一起?正好陪周大哥聊聊。”婉娘月事来了,人有些不舒服,千喜让她收工回去休息了,现在这儿就千喜一个人在。 千喜长年在铺子上,在与人来往上,也没那么多避忌,和周成贵又是极熟悉的,再加上又有赫子佩一起,更没什么什么觉得可避嫌的,也欣然同意了,与他们一同过了隔壁里间。 赫子佩邀周成贵入了座,才唤了伙计,要他去给爹娘带个口信,中午不回去吃饭。 千喜自己没怎么动筷子,一味的帮着他们倒酒。 赫子佩怕她空着肚子,到了下午胃难受,接过酒壶,按她坐下,“周大哥也不是外人,我们自己喝就行了,你吃你的吧。” 周成贵也忙道:“子佩说的对,你太客气了,我反而不自在。” 千喜虽然嗔怪赫子佩在人前也不避嫌的坦护着她,让人看了笑话,但心里又忍不住欢喜,端了饭碗边吃边听周成贵说些天南地北的趣事,听到妙处,忍不住也笑出了声。 周成贵见她大方利落,不似别家女子那般拘礼,更是放开了的将自己见到的听到的说与他们听。 说到京里的事的时候,赫子佩特别的留意,不时的问上几句,有不明的地方还细细的讯问,直到懂得明明白白为止。 周成贵见他喜欢听,更是绞着脑汁往细里说,有些没亲眼看到的,说出来倒比他亲眼看到还说的细致。 千喜越听越觉得心里不踏实,乘周成贵出去小解的时候,拉了拉赫子佩,“你想去京里?” “只是问问。”赫子佩拍拍她的小手,让她安下心,“我们做生意的,什么都多听听,总有好处。” 虽然他说的在理,但千喜总觉得不是这么回事,拉着他袖子的手紧了些,“你有什么事儿,别瞒着我。” “我瞒你做什么?就算真有那天,我也得带上你。”赫子佩挟了块红烧肘子到她碗里,“你今天吃的太少,多吃些。” 这年代喜欢女子丰润,但千喜始终不喜欢胖,虽然对肘子是极喜欢的,仍忍不住皱了皱眉,拿筷子戳着肘子,“我怕吃得腰跟它的腰一样粗。” 赫子佩忍无可忍,挑眉笑了,“你再胖些,抱着舒服……”话刚出口,现这话说的太不合适了,自己先红了脸,干咳了声掩饰尴尬。 千喜瞪圆了眼,“你抱谁了?” 赫子佩苦下了脸,“你,我都只抱过一次,还能抱谁去?” 千喜哪里肯放过他,拿了筷子作势要打,“没抱过,你知道舒服不舒服?快说,你抱过谁了?” “小时候,我抱过我奶……”赫子佩说到这儿停下了,看了她一眼,见她虎视眈眈的瞪着他才又道:“我娘……” 千喜还想逗他,见门口人影晃动,收回了筷子,周成贵转了进来,也不肯再喝酒,三人吃了饭。 赫子佩重新泡上了新茶,和周成贵二人慢慢的喝着。 千喜正收拾着碗筷,伙计在门口嚷着,“线来了,线来了。”丢下了碗筷就奔了出去,赫子佩和周成贵已经站在了从京里拉线下来的马车前,招呼着伙计卸货。 也忙凑了上去,招呼着伙计们将那些线分类堆放整齐,直忙了大半个时辰才算收拾妥当,再回到隔壁里间,伙计已经将碗筷收拾干净了,才又重新回到‘秀色坊’拆着那些包好的线来细看。 这货品齐全了,跟当初在周成贵那儿看的那几个样版感觉全然不同,而且许多颜色都极为鲜艳,全无陈布的褪色,脱旧的现象,无需翻染,只要织布时配出花色就能十分出色。 又翻出好些卖剩下的线尾,数量不大,线质却是极好的,正好可以用来搭配花纹图案,这样一来,这些线便能变幻出许多种花样出来,不用担心一种布料压积过多,做出来的衣衫千篇一律。 赫子佩和周成贵与送货的结好账,进来了,见她满面喜色,知道这线是进对了,“千喜,先别看这些线了,我琢磨着让杨大哥帮你在京里买几匹好料子回来给喜服,你给周大哥说说想要什么样的。” 千喜起身白了他一眼,“这日子都没看好,你咋就急成这样了?”又是买金子,又是买布料做喜服,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了,赶着成亲来遮丑呢。 赫子佩笑了笑,“有备无患,早些备着,万一有不合意的,还有时间换。” 周成贵听了也是笑,“子佩还不是怕委屈了你吗?要什么样的,尽管说,我把京城翻过来,也给你找来。” 第054章 选好日子 千喜站直了身子,回身笑了笑,“你们也别忙乎了,也不用去京里买什么料子。婉娘织的布比京里那些好料子有过之而无不及,等我想好了花样,就连他的也一并让婉娘认认真真的织出来。如果他真的有心,就亲手给我染上一染。” 赫子佩心里淌过一股异样,暖融融的,“我定让你穿上最光鲜的大红嫁衣。” 千喜有些羞涩,却直视着他的眼笑了,眼里透着信任,相信他肯定说到做到。 周成贵看二人含情脉脉,在一边连连叹息,“得,看你们这样恩恩爱爱的,我也想娶房媳妇了。” 赫子佩转过脸揶揄着他,“那就娶啊,还有什么可想的?” 周成贵又叹了口气,“你当是人人有你这福气,现成的漂亮媳妇摆在家里等着。象我这么头东窜西跑的,一年到头也没几天能在家里呆着,这媳妇哪这么好娶?叫人家说媒,人没见过就成亲,娶的好的倒也罢了,娶个夜叉,也只能自己抱着枕头哭。” 千喜‘噗’的笑了,“你来回走动的时候,就多留个心眼,自己找个不就成了。” 周成贵扁了扁嘴,“哪能象你说的,象你这么能在外面抛头露出做买卖的能有几个?能看到的已经是少之又少了,还要在这极少数里面挑合适的,难如登天。这不能看到的,和家里说媒有啥区别?” 千喜心里暗叹,他说的的确是事实,如果当年不是爹摔了腿,她不是也只能呆在家里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迈的。 这后来是和子赫订了亲,才一直由着她到处走动,“你也别犯愁,我们也帮你物色着,有哪家好姑娘,就帮你牵牵线。” 周成贵喜得一拍大腿,“千喜,这可是你说的,这今后你说什么也得帮我多留个心。” 千喜笑容可掬,“成,是我说的。” 赫子佩听他们说的欢,也朝周成贵笑道:“这缘份,是自己怎么也跑不掉,周大哥一表人才,又精明能干,还能找不到好媳妇。” 周成贵聊了这一阵,往外看了看天色,撑起身,“得,这一聊就忘了正事,我那一车的货还没卸呢,我得走了。” 赫子佩和千喜也不能耽搁了人家的正事,不再多留他,送出了门,二人放下帘子,彼此对看,眼神就胶在了一起。 自她答应了成亲,二人的关系就和以前不同了,虽然仍然天天在一起,可是他却象怎么也看不够她。 伸了手将她揽在怀里,长呼了口气,“我们总算要成亲了。”这一天,他等的太久了。 千喜轻轻挣了挣,“怕有人进来看到。” 赫子佩手上紧了些,不放开,隔着帘子看了看门外,“就抱一抱,我看着门呢,有人来看得见。” 过了好一会儿,到了关铺的时间,他才放开她,“我帮你关铺子。” “你不过隔壁看看了吗?”千喜走到桌边,收起了文房四宝。 “不了,今天那边没我的事了。”赫子佩搬着门板,落了门栅,只留了小门。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小门,上了锁,肩并肩的往回走。 饭后,赫子佩今天也不用自己盯着染布,两个人搬了小板凳并排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那批军布提前到了,明天洪子和婉娘就要走,这线又才到,你那儿有问题吗?”赫子佩数着刚才饭桌上陆氏说的两个好日子,其中一个离现在只有一个半月时间,另一个在三个月以后了,他可不愿等三个月的那个。 “没问题,我把样全起好,婉娘回来就动手,我请的那两个做手工的媳妇也正好那时候上工,这一个半月时间掐的到是刚刚好。”千喜也知道他不肯选三个月后的那日子,盘算着自己和他里里外外的喜服,加上盖头,另外再给爹娘里里外外也换上全新的,加起来也的确不是个小工程。 赫子佩又从怀里取了一个小锦盒,递给千喜,“你看喜欢吗?” 千喜打开锦盒,里面装着两粒浑圆莹亮的大珍珠,月光下,上面象是蒙着一层朦胧光华,眼里闪过惊诧,这货色是极少见的,用手指滚着其中一粒,“这是哪来的?” “前些日子,一个游走商人到我们铺子上兜卖货品,其中就这两个珠子,我便寻思着成亲给你打点饰,就买下了。你看看是想盘成珠花,还是镶在钗头上?金子今天已经称好了,明天就去把款式定下,好好的打两幅钗子。” 千喜拈了粒珍珠在指间对着月光细看,两粒完全一样大,竟有拇指盖那么大小,越看越喜欢,亏得他平时生意那么忙还能有这心思,“我看镶在钗头上就好,两支钗子一样的款式,也不用复杂了,打个梅花底座,绞几根金丝把它缠紧了就成了。” 赫子佩听了也喜欢,“我也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就喜欢你这样素素静静的,这钗子素雅些也正好与你相配。” 千喜脸上微烫,打了他一下,“你就会耍嘴皮子,心里还不知怎么想呢。” 赫子佩正了正脸色,“我说的可句句是肺腑之言,要不我誓。”说着就要举手。 千喜忙拦着,“无原无故的什么誓。” 赫子佩这才笑着放下手,“我啥也不怕,就怕你不信我。这以后不管遇上什么难事,你一定要信我,行吗?” “只要你不骗我,我自然信你的。”千喜见他虽然笑意怡然,但总觉得他这话里有话,再看他又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赫子佩往后看了看,爹娘的房里熄了灯的,将她的手拉过来握住,“我是不会骗你的。” 千喜反手握着他的手,“我信。” 赫子佩心里被塞得满满的,只要她信任他,他就什么也不会怕,“我本来想把耳环手镯的一并备了,娘非要说这些东西要他们亲自备。我想着这也是爹娘对你的心意,也就没硬扳,由着娘去筹备了。” “嗯,镯子娘一年前就备下了,唯恐销不出去,如果你说不要的话,还不急煞了她。”千喜想着娘为她买的那对玉镯就头痛,玉到是上好的,不过那色泽怎么看怎么象她奶奶那辈人戴的。 当着娘的面还不能说不喜欢,如果说出来,不伤了她的心才怪,反正成亲那天手拢在袖子里也看不见,等进了房,取了就是,等娘现了,就说那镯子太粗,描图磕磕碰碰的怕撞裂了,娘也就不会多心了。 陆氏揭着窗帘露出一条线缝,看着院子里并排坐着的两个人影,心里甜得象喝了蜜水。 陆掌柜已上了床,瞅了夫人一眼,“人家小两口说话,你瞅啥呢。” 陆氏放下窗帘,坐到他身边,这嘴怎么也合不上,“我们千喜就要成亲了,高兴是高兴,可心里又舍不得。” 陆掌柜拍拍夫人的手,“我们家千喜又不是嫁出去,成了亲也是在家里的,跟现在又没什么不一样。再说了,他们一成亲,子佩也安安心心的在咱家了,我们这一家子也算是团紧了,不怕分开了。过些日子再给根儿说个媳妇,也就完美了。” 陆氏想着也觉得挺美的,长长吁了口气,“是啊,想想过去,吃不饱穿不暖的,又只有一个千喜,家里免不得冷清,自从子佩来了,变成今天这光景,可真不容易。如果千喜和子佩一天不成亲,我这心里就搁不下一天,现在终于好了,我啥也不想了,光等那天了。” 又揭了帘子往外瞅了瞅,看着子佩那欣长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喜欢,“不是你惯着千喜,这亲事还能拖到现在?” “怎么又是我惯的?”陆掌柜皱了皱眉,反正千喜不好的全是跟他来的,好的全是夫人的功劳。 “难道不是吗?”陆氏横了他一眼,“说来也奇怪,这千喜怎么一声不响的就想明白了呢?” 陆掌柜有了一些倦意,翻了个身,“只怕是千喜也明白这镇子留不住子赫,想在他飞走前将他栓住了吧。” “你说啥?”陆氏放下帘子,推着丈夫,“你说子佩要走?” “子佩那一身的能耐,加上这头脑,离开这小地方是早晚的事儿。”陆掌柜虽然做事文腐,但看人却是极准的。 陆氏一阵心慌,“你这是听他说的?” “哪能?你又不是不知道子佩的为人,不是准了的事儿,不会说出来。”陆掌柜打了个哈欠,“夜了,睡吧。” 陆氏了解丈夫,不是嘴里没谱的人,说出来的话,必定是有根有据的,心顿时乱了,哪里睡得着,又推丈夫,“如果真象你说的,我们千喜咋办啊?” “你操这心做啥?子佩不是没良心的人,不管以后怎么飞,都不会亏了我们千喜。”陆掌柜翻过身,按夫人睡下,“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子佩到我们家这么些年了,你还信不过他的为人吗?” “不是信不过,你想啊,这地方小,倒没啥,到了外面,可是花花世界,子佩一表人才的,人又出息,不知多少女人想着呢。我们千喜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能容得下?不用等子佩跟她怎么的,她就能拿了纸去逼子佩写休书。”陆氏怎么想,这心里怎么不安。 “嗨,孩子这亲还没成呢,你就想这些,按你说的,这亲就不用成了。”陆掌柜笑着摇头,这女人就是多心眼,真后悔刚才多了句嘴。 “那不行,这亲还得成。”不让他们成亲,不等于要了她的命。 “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可想的,我信得过子佩,不会亏了我们千喜。再说就我们千喜那性子,不欺负子佩就算是啊弥陀佛了。”陆掌柜拿了蒲扇拍着蚊子。 陆氏想想也是,才又宽了心,合眼睡了。 第055章 花花肠子 衙门…… 王掌柜喜滋滋的站在桌案前等着划手印。 衙差一手拿了两个布牌,另一只手捏着纸据,迟疑着不肯递出去。 王掌柜伸了伸手,又不敢硬抢,“差爷,还有啥问题?” 衙差又看了看手中纸据,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这可是五千匹军布,你当真染得出来?”上次那批布赫子佩的确一匹不差的染出来,顺顺当当的交了差。按理王掌柜的染坊不比赫子佩的小,这次拿出来的布色版也没有问题,但他心里就是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虽然把把给王掌柜染是上头交待的,不过这个上头却不是直接负责军布的头头,万一出了岔子,脖子一缩,来个死不认账,那坐牢掉脑袋的事还是落在他身上。 不给王掌柜吧,又得罪上头,到时随便哪儿挑个刺就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想来想去,都是一个结果,左右不是人。 “我染不出来,主簿大人能分派给我?”王掌柜心里有些不舒服,又不敢在这儿与他翻脸得罪了他,压着火,耐着性子陪笑。 衙差心里暗哼,主薄是他夫的娘家大舅子,他去开口讨了,还能不给他?再说这还不知要分多少油水给那大舅子呢。 “有主薄大人担着保,这布自然得给你,不过我话可得说在前面,到了时间交不上货或者染出了问题,可是掉脑袋的事。”这是关系到他自个的饭碗和生计问题,自然是往重里吩咐,至于人家爱听不爱听,他就顾不上了。 王掌柜自持有主薄撑腰,这个小小衙差还敢在自己面前罗嗦,心里的火早就腾腾直上,但他也知道得罪不得小人的这个道理,将那火压了又压,仍是一脸的和气,“差爷,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我没这么大的头,哪敢戴这么大的帽子,戴出来不怕遮眼睛吗?” 从袖子里摸了两个元宝递了过去,“包给您染好。” 衙差一摸着银子,心里的那点阴影瞬间抛之脑后了,“成,你就按了手印,点布去吧。” 王掌柜拿了纸据和布牌,转出衙门,到了没人的地方,转头冲着衙门方向呸了一口,“多事,不是看布的份上,听你教训?” 候在外面的王夫人,迎了上来见他面色不善,只道是这事黄了,心里一惊,“没拿到布?” 王掌柜晃了晃手中的牌子,“拿到了,这就去后面点布去。” 王夫人这才把悬起的一颗心放了回去。 各染坊掌柜纷纷往‘大和’跑。 金掌柜追在赫子佩后面,急得一头的汗,“赫掌柜,你怎么就不去征这批布呢?五千匹布全让‘福通’一家吃下了,我们汤都没得喝一口。”上批布才尝到了甜头,眼巴巴的看着‘福通’接了五千匹,也差着人去打听过了,人家是一匹也不肯分出来的,五千匹全自家出,眼都急红了。 赫子佩指划着伙计干活,听了金掌柜的话,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我们这布才交上去,大伙也累了,该歇歇了。” 金掌柜脸有些烫,上批布,全是赫子佩派去的人指划着染的,他甩着手白白挣了那笔银子,“我这不是为您着急,想您多挣点吗?‘福通’……那可是五千匹啊。” 其他掌柜也跟着附和,“我们只是看不过姓王的那得意劲,为您不平呢。” 赫子佩笑了笑,他们打的那点小算盘,就是五岁小儿也能看穿了,“生意嘛,哪能一家做完的。” 金掌柜嘴扁了又扁,终于鼓起勇气,“听说沈师傅过了‘福通’是真的吗?” 赫子佩挑了挑浓眉,“是吗?我咋不知道这回事?” 各掌柜面面相觑,这事大家都听说了,并不是什么秘密,也正因为这样,他们心慌,“您还不知道这事?” 赫子佩装傻,“没人跟我说这事啊?”扭头冲着外间喊着伙计,“李子……李子……” 小李在外面应了声,跑了进来,“掌柜的,有什么吩咐?” 赫子佩一本正经的问小李,“洪子去了‘福通’了?” 小李一脸的迷糊,“掌柜的,您健忘了,前天洪师傅才过来向您告的假,他爹的忌日到了,回乡下拜忌去了。” 赫子佩轻拍了拍额头,“你看我这记性,好了,没事了,你去忙吧。”转过头又对金掌柜道:“他没去‘福通’啊。” 金掌柜还想再说,千喜迈了进来,笑嘻嘻的道:“哟,各位掌柜都在这儿歇着呢,看来过两天的加盟审核都准备妥当了。” 各掌柜脸上顿时没了光,这军布就算接下来,还得指着赫子佩的人染,他们也只得个坐享其成,这天下掉馅饼的事也不能总指望着,而过了加盟那关,才不会断了以后的买卖,说到底这才是正事。 你看我,我看你的,坐不住了,纷纷起来拱手告辞,回去盯着师傅们加劲练手艺去。 等他们先后走远了,千喜才撇了赫子佩一眼,“你有这么多闲功夫跟他们耗着,倒不如上楼睡会儿。” 赫子佩昨试冯掌柜留下的一种染料,折腾到天亮,也没睡,洗了把脸就过铺子上来了,的确有些困乏,“这时候上面睡着热。” “对面又没楼拦着,卷了帘子,这风直穿直过的,哪能就热着你了?”千喜身蹙了眉,以前也没见他说过上面热的话。 “这大白天的,卷了帘子,晃眼睛,也睡不着。”赫子佩故意苦下了脸。 千喜正倒了杯茶在喝,回头睨了他一眼,“你几时变得娇贵了,以前你大中午的,倒在草跺子上一样睡得香着呢,要不我上去给你扇扇风?” 赫子佩嘿嘿笑了两声,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扇风就不用了,上去陪我说说话就行。” “有我陪着说说话,你就不热了?” “不热了。” “也不晃眼睛了?” “不晃了。” 千喜呸笑了他一口,他就这点花花肠子,不过她现在也闲着没事,陪他说说话也没什么的,把茶壶提上,“我算是遇上你了,上去吧。” 赫子佩裂着嘴笑了笑,提了长袍下摆就往楼上走。 第056章 等着看戏 赫子佩上了楼,除了外衫,往小木床上一倒,凝看着千喜,悠闲自在。 千喜放下水壶,当真拿了团扇坐在床边,给他扇着风,转头见细竹柳窗帘遮得死死的,不透风,便起身,将窗帘卷起些,让风透进来。 正卷着帘子,见一辆辆的马车装满了货物朝这边走来,覆在马车上的遮阳避雨的油布却是极眼熟的,便探了头多看了两眼,又见王掌柜夫妇屁颠屁颠的跟在一个看上去象是当把头的人后面,满面的春风。 再看那些马车,明白了,是王家征的军布到了。 转过头见赫子佩还没合眼,半睁着眼仍看着望着她。 她朝他使了个眼色,赫子佩撑起身隔着帘子望了眼,嘴角一勾,挂了一抹似笑非笑,盼了这许久的戏,总算是要开场了。 千喜心里始终有些空落落的,不踏实,将卷起的窗帘仍放了下来。 赫子佩察颜观色,轻揽了她的肩,按她在床边坐下,“凡事我自有分寸,你不用担心。这些日子你安心备我们的喜服就是了。” 如今沈洪走也走了,对面的布也到了,也没了别的法子可想,千喜只得点头应了,又不免吩咐了几句,“你凡事把细些,狗急了还要跳墙,我就怕你来了性子,把他逼急了,对你使黑手。”上次林子边的事,到现在她想起来还有后怕。 赫子赫从后面环着她的腰,将脸贴着她的耳鬓,她身上传来的幽香让他心旷神怡,从竹帘缝中睨视下窗外楼下,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些马车一辆辆的从门口路过。 这些布去‘福通’后院的染坊,另有道路,根本无需从这当街的路上转一圈,他有意要这些赶马车的从门前绕一圈就是绕给他看的。 这不,王掌柜正站在街面朝着‘大和’门口张望,没看到赫子佩和千喜到门口张望,脸上就堆上了失望。 望了几望,见对面没动静,有意大声吆喝,“一会儿下布的时候把细着玩,别把布勾了划了的,出了差子,大家可担当不起的。” 那些赶车的又累又渴,水没喝上一口,还听他吆喝,心里就有些不痛快,虽然不敢把布怎么的,可到了染坊门口却坐在马车上不肯下来,要卸货,让‘福通’的伙计们自己动手。 王掌柜看了心里也就不痛快,喊了几声,没人搭理,再看那把头,把头虽然是得了点好处的,但赶车的跟他也不是一趟两趟了,自也不好于过生硬勉强他们,以后招来报怨,但推说去茅厕,避开了,只是在走开前随口说了句,“兄弟们,把布早些下了,我们好早些回去休息。” 那些车夫等把头走开了,七手八脚的把车上的布尽数踹了下车,反正车在哪儿,这布就踹在哪儿,也不管离大门口有多远,下了布也不等王掌柜点数,赶着车就走。 王掌柜更是气不过,骂骂咧咧的又是呸又是指手指的,就是没个人肯回来搭理他。只得使着自己铺子里的伙计才染坊的师傅学徒工们搬布,直折腾到半夜方完,一个个累得弓腰驼背的直声唤,这么一乱,竟没想到沈洪。 二天一早的开工自然也开不了了,拖到午饭后才点了爆竹,图个彩头。等爆竹炸得震天响,才想起,这半天没看到沈洪的人影,还道是昨天搬布累到了睡到现在还没起来,唤了伙计去寻他来,也沾上点喜气。 没一会儿功夫,伙计一个人回来了。 王掌柜往伙计身后又望了望,确定后面没人了,“不是叫你去唤洪师傅吗?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伙计没寻到人,怕王掌柜的骂,战战兢兢。“掌柜的,我去的,他家大门锁着,没人。” 王掌柜怔了怔,“没人?是不是在路上错过了?” “这时辰,路上的行人也不多,哪能错得过。”伙计想了想,“前天看到他媳妇买了好些东西,该不会是去哪儿走亲戚了吧?” “他又不是不知道布这两天就到,还能去走亲戚?”王掌柜不以为然的说完,突然觉得背脊骨一阵冰凉,“快,带我去沈洪家里去。” 伙计见他脸色突然就变了,心里害怕,没见他打骂自己,才略安了心,哪敢耽搁,小跑着在前面引着路往沈洪家去了。 到了门口,王掌柜瞪着门口的那把大铁锁,心里更是阵阵冷,“快,把这锁给我撬开。” 伙计看了看他,犹豫不决,“掌柜的,这……这不舍适吧?”这可是民宅,就算他是掌柜的,也不能强行入屋啊。 王掌柜瞪大了眼,提高了音量,“叫你撬就撬。” 伙计不敢违拗了他,寻了根棒子,磨磨蹭蹭的要去撬锁。 隔壁屋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个五十来岁的老人,向他们吼道:“你们做什么呢?撬坏了门,你们赔?” “我赔,就我赔。”王掌柜转过头看向老人,“你是谁?” “我是这房子的主人。”老人打量了下王掌柜,“我说是谁呢,还来是王掌柜,怎么无原无故的来撬我家的门?” “你家的?这不是沈洪住的吗?”王掌柜上下打量了下老人,见他衣衫陈旧,也就没看在眼里,伙计本不愿意撬人家的门,见有人阻止,自然停了下来。 “是啊,不过他们昨天回老家去了,这房子也不租了。”老人瞅了瞅伙计手中的棒子,“别撬那锁了,就算是有钱赔,也可惜不是吗?”说完转身要回屋。 王掌柜忙叫住他,“你把门打开给我看看。” 老人有些不乐意,但见他脸色不好,絮絮叨叨的取了钥匙开了门。 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那些不能搬的东西,空荡荡的,显得有些萧瑟。 王掌柜只觉一个晴天霹雳,脚下就是一软,如果不是及时扶住门框,一屁股就坐下去了。 伙计忙抢上去扶住,“掌柜的,你没事吧?” 王掌柜抹了把额头虚汗,说话也少了中气,“他们昨天啥时走的?” 老人看他脸色苍白,怕他倒在这儿了,到时说不清楚,招惹是非,见他问起,忙如实答了,只盼早些打了他走,“昨天一早就走了,东西是他托人家来收的。” 王掌柜听出了些味,“他托的谁来收拾的?” “姓李,长得瘦瘦高高的,以前经常到家里来一起喝酒的,如果你没啥事,我要关门了。” “姓李?瘦瘦高高?”王掌柜想起一个人来,“哎呀”一声捶着门框,痛哭流涕,“我们上了赫子佩那小子的当了。” 第057章 拜把子 楼下一阵喧闹,赫子佩蓦然睁开眼,坐起身,和正竖耳倾听的千喜交换了个眼色,披上衣衫。 千喜帮他束着腰带,拢好头,“仔细些,疯狗要咬人的。” 赫子佩拍拍她的手,“放心。”抖平衣摆,漫步下了楼。 楼下大堂里,王掌柜带了好些人,气色汹汹。 桌边凳子被踢翻了两张,其中一张被一个打手踩在脚下,王掌柜抱着膀子站在一边,嘴边挂着冷笑。 赫子佩不急不缓的撩开珠帘,迈了进去,环视了下四周,淡淡一笑,“不懂规矩,怎么不给王掌柜倒茶。” 王掌柜冷哼一声,踩着凳子的打手一拍桌子,大声吼道,“姓赫的,别装模作样,把人交出来。” 赫子佩扶起一张凳子,顾作不解,“交什么人?再说你们掌柜的还没说话,你算他家的哪根葱?” 打手一听这话,也知道自己只是个下人,而对方却是掌柜,仗着王掌柜在这儿大喝小叫,他这是拐着弯骂他狗仗人势,顿时恼羞成怒,上前要揪赫子佩衣襟。 没想到一抓之下却抓了个空,接着手腕一痛,不知怎么就被扭在了背后,象要断了一般的痛,接着屁股一痛,向前扑倒,摔了下狗吃屎,嘴里尝到了一股甜腥,嘴里多了个什么东西,吐了出来却是一颗牙,翻转身却见赫子佩正在掸衣袖。 他平时仗着有一身的蛮力,加上王掌柜家有钱,一般人也不敢惹他,横行霸道,没少欺负人,吃这样的亏还是头一朝,还是当着王掌柜的面,这面子上怎么也过不去,一骨碌爬起来向赫子佩扑了过去。 不料对方看着斯文,手上功夫却一点不弱,一个回合,又把他摔在了地上,呸出一口血水,又没了一颗牙。 爬起来,还想再上,王掌柜黑着脸,骂道:“没用的东西,别再给我丢人现眼。” 打手只狠狠刮了赫子佩一眼,暂时退到了王掌柜身后。 赫子佩伸脚一勾,又勾起一张倒在地上的圆凳,端端正正的摆了,向王掌柜不卑不亢的比了个请的姿势,“来了就是客,坐下喝杯茶,慢慢谈。” 他刚才的动作轻描淡写,看似平常,王掌柜是见过世面的,就暗暗心惊,没想到赫子佩还是个练家子,而且只怕功夫不弱,自己带来的这些打手合起来也不见得讨得到好,反正他也不是靠着这几个打手来砸场子,想摆平眼前的事,靠的还是软硬兼施,软的不行,自然有夫人娘家的官场中人来压他。 一掀衣袍在圆凳上坐了。 赫子佩拍拍手,“上茶。” 伙计飞快的冲了茶来,给二人斟上,又再退开了。 赫子佩对着茶杯比了个手势,“请。”不管对方喝是不喝,端了自己的茶杯啜了一口,盖上杯盖才慢条斯理的问,“王掌柜今天来是想砸我的场子来了?” 王掌柜自己身后站了一堆人,而对方的伙计全退开了,这大堂就他一个人,可是就觉得气势却不如对方,心下更是不服,一撇嘴角冷哼了一声,“我来的目的,赫掌柜不会不知道,我也不绕圈子了,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把沈洪交出来,我马上就走。” 赫子佩正揭着茶杯吹茶叶,抬眼看了他一眼,不屑的笑了笑,“这倒奇怪了,王掌柜撬了我一手教出来的人,我没话,你到来找我要人了,这在情在理,都说不过去吧?” 王掌柜怒火直冲头顶,一拍桌子,指着赫子佩,“姓赫的,你设的好计,有意要沈洪过我那儿,等我的布回来了,人就藏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赫子佩等他说完,才道:“是我要沈洪过你好儿,还是你自己撬的?就算是我要他去,你不撬,他能进你的门?”他说着又笑了笑,“再说,那布可是您自个征的,跟我有什么关系?那布回来了,就染呗,跟沈洪走不走又有什么关系?你该不会说,没有沈洪,那布你就染不出来吧?既然你染不出来,征来做什么?没这么大的头,戴这么大的帽子,你怪得了谁?” 一席话,说得王掌柜面红耳赤,更是怒火中烧,又是重重的一拍桌子,“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敢教训我?你今天不把沈洪交出来,这太和镇,你也就别想再呆了。” 赫子佩默默的听着,隔了片刻脸上笑意一敛,冷哼一声,“今天你自己来了,我们的账也正好算一算了。你靠的不过是王主薄的势,不过到了衙门,管事的却不是王主薄。” 王掌柜打了个叮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赫子佩将手中茶杯重重顿在桌上,“王福你真以为你做的事能瞒天过海?” 王掌柜见他突然变脸叫了他的真名,心里也是惊了一下,先想到的就是苤子那事,不过苤子跑了,这事无对证,也不需俱怕,面色变了变,“既然要到衙门,那最好不过。”回头对一个家仆道:“去请主薄大人。” 赫子佩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又看向门口,笑道:“周大哥这时间可掐得真准。” 帘子一掀进来几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周成贵,哈哈笑道:“你这耳朵可真灵,我才到门口,你便知道了。” 赫子佩忙起身迎了上去。 王掌柜转头看去,别的人不认得,但被其中一个彪悍汉子拧在手上的人却是认得,正是苤子,再看那几个人,除了一个长相秀逸外,个个皮袄短打,体型彪壮,腰别钢刀,当即暗吸了口冷气。 周成贵不等赫子佩开口,先拍了拍赫子佩肩膀对身后那个长身玉立,长相秀逸的男子,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赫兄弟。”接着又转头对赫子佩道:“这是我二弟,姓辛名雨泽。”说着指指身后另一侧的一个汉子,却是上次劫赫子佩的冯彪,“冯彪就是他的手下。” 赫子佩听了‘哎呀’一声,抱拳拱手,“久昂大名,多次从您山边过,没去拜访,失敬,失敬。”他万万没想到山头当任老大竟是这样俊秀的年轻人。 辛雨泽虽在山中,对赫子佩却也久闻,这时见了,也是细细打量,见他年级轻轻,俊逸非凡,却有如此能耐,不禁惺惺相惜,生了结交之意,也抱拳笑道:“上次手下兄弟对赫兄弟和弟妹做了那等畜生不如的缺德事,我没来向赫兄弟道歉已是失礼,还望赫兄弟不要见怪的好。” 虽然是过了的事,冯彪仍羞得低下了头。 赫子佩见他直爽豁达,也打心眼喜欢,“辛二太客气了,子赫如何担得起。”他昨天收到周成贵托人带来的信说捉到了指使冯彪的苤子,今日会押下山来,无巧不成书,也就正好赶上了今天王掌柜来砸场子的事。 周成贵见二人一见如故也是欢喜,“子佩,我和雨泽是早就拜过把子的,如果你不嫌我们是匪子出身,就认了我们做哥哥,以后大家也有个照应,二弟,你看如何?” 辛雨泽眸子一亮,“求之不得,只怕赫掌柜嫌弃。” 赫子佩听了喜得向外直唤,“快,拿香炉和酒来,我要拜两位哥哥呢。” 周成贵和辛雨泽相视而笑。 王掌柜往门口看了看,外面还站了二十来个牵着高头大马的汉子,心里也有些慌,要知道这兵匪从不分家,虽然他有着王主薄这后台,但只怕这些人谁也不会拿着自己的脑袋去充当英雄,去惹这山里的头号匪人。 看苤子土头土脸,显然是吃了些苦头的,按照以前见了他能不呼救?现在看了他,却声都不敢哼一声,可见他对这些人惧怕到了什么程度。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还是先避开今天再来说事,冲着手下使了个眼色,就要开溜。 周长贵睨了他一眼,“王掌柜,你还不能走,等我们拜完把子,还有你的事。” 他话一落,不等吩咐,已上来几个汉子,将他们的去路堵得死死的。 这时伙计捧了香炉进来,赫子佩点了香敬了酒,三人当真慎重拜了把子。 又重新泡了好茶,请周成贵和辛雨泽坐了。 周成贵看了看周围问,“千喜呢?” 赫子佩指指楼上,“这楼下正乱着,没让她下来。我就这叫她下来见过哥哥。” 辛雨泽忙拦着,“别,这么乱糟糟的,别吓到弟妹,改日再见不迟。”指指苤子,“这人怎么处置?” 赫子佩这才作了罢,看了眼苤子,问王掌柜,“王福,这事,还要我说一遍吗?” 再说这外面王主薄听了‘福通’伙计说沈洪跑了,又惊又怒,带了几个人就冲来了‘大和’不想到了门口,站了一堆的匪人,心里就打了个扭,回念一想,伙计说王福带了人去砸‘大和。’难道这些是王福找来砸砀子的人?见那些匪子见了他也不见有什么表情,对自己的猜测又多了肯定,踢了帘子就进来了。 可进了门,现这情形有些不对劲,赫子佩和另两个人坐着,其中一个认得是跑买卖的周成贵,周成贵没洗手前的底子他是知道的,也是个不好惹的角。另一人身后还站了几个匪子,也猜到这人多半是匪子头了。而王福却站着,地上还跪了个苤子…… 第058章 有啥可愁? 赫子佩站了起来,“王主薄,您来的正好,我们刚好说要去衙门,正愁没个主事的人,如果您有空的话,正好给我们当个见证人。” 王主薄不愿与匪子结怨,见了这阵势,已是想走,被赫子佩叫住,又不好马上离开,只得装模作样的问了几句。 周成贵不等赫子佩开口,已抢在前面把来龙去脉大至说了一遍,王掌柜冷汗直流,王主薄面子上也崩不住,喝骂王掌柜,王掌柜只将所有过错推给苤子,说是苤子对千喜起了坏心,才纵着他鬼迷了心窍。 王主薄在二人的吵闹中算是明白了其中事由,顾着姐姐王夫人,而苤子不过是个远房亲戚,又没什么靠山,顺着王掌柜的意拉了他做了替罪羊。 苤子被捂了一嘴的苍蝇,偏左右都是得罪不起的,只能硬咽了下去。 赫子佩冷眼看着,由着他们演戏,辛雨泽和周成贵见他不出声,自也不便抢着出头,陪着他静观其变。 王主薄叫人扭了苤子去衙门,又使着王掌柜向赫子佩赔了不是,一行人才退了出去。 他们前脚一走,周成贵就问赫子佩,“你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赫子佩的嘴角不易觉察的微微扬起,但那丝冷笑立刻又消弥于无形,“扭他去衙门,他使几个银子就出来了,那且不是便宜他了。” “你有主意收拾他了?”周成贵知道他一惯多主意。 “主意是有了,坑也挖下了,他现在已经跳下了坑,就等着咱埋土了。”赫子佩将自己的打算大至说了一遍。 周成贵听得连连点头,“兄弟,真有你的,这次还不让他死得硬挺挺的。” 赫子赫扬眉笑了笑,“不过这土一天没埋上,这事儿也就不能说成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辛雨泽直到这时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三弟尽管放手去做,他走正道,你自个接着,如果他再敢玩阴的,咱不怕他,把他的老窝一起给他端了。” 赫子佩心里感动,拍着肩膀上辛雨泽的手,“谢谢二哥。” 周成贵本来就一直看好赫子佩,这结了兄弟也是激动,“走,我们出去喝几杯,不醉不归。” 千喜在楼上,侧着耳把下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直到王掌柜一伙人离开,才长松了口气。 但楼下一堆认不得的匪子,也不便下去,等赫子佩他们离开了,下了楼,招呼收拾了茶杯,重新摆好桌椅板凳。 看看左右闲着没事,也就早早的收了铺回家去了。 陆氏问起赫子佩,她怕说起山中匪人惊吓到陆氏,只说与周成贵结了兄弟,一同喝酒去了。 陆氏见过周成贵几面,印象也算不错,而且又是在外面跑买卖的,与赫子佩结了兄弟,也多条路子,也觉得高兴。 张罗了饭菜,一家人围坐在桌边,只是少了子赫,心里就象缺了点什么似的,不禁叹了口气,“就少了一个人在家,都觉得冷清。” 陆掌柜摇头笑了,挟了块炒鸡蛋到她碗里,“孩子大了,总有点这样那们的应酬,这才出去吃一顿饭,你就闹心成这样。” 陆氏也觉得自己太多愁善感,也笑了笑,“这年龄大了,人就越是怕孤单了,还不是怨你,那天跟我说什么子佩要走的事,要不我哪能有这心思。” 千喜心中闪过忧虑,只是埋头吃饭,筷子杵在自己碗里,半天没去挟一柱菜,陆氏这才回过味,刚才自己那句无心的话,怕是戳着她痛处了,挟了些白切肉到她碗里,“就要成亲了,多吃些肉,把身体养好些,没准能早些生个胖小子。” 这话不提也罢,说了更让千喜头痛,把那几片肉塞进嘴里,胡乱拨了几口饭,就推说吃饱了,先行回了房。 陆掌柜看着千喜出去,用手肘碰了碰夫人,“以后当着孩子的面,别说子佩要走的事。” 陆氏也后悔自己说那话时就没多个心眼,“刚才一没留神,说溜了嘴,看来千喜真是担心这个,才答应成的亲。” 陆掌柜将手上的小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一会儿你去看看千喜,好好劝劝,让她把心放宽来,子佩不是无情的人。” 陆氏给丈夫盛了碗饭,“那你快吃,我收拾好了碗筷就过去。” 程根咽下口里的饭菜,“娘,你去就是了,碗筷我来收。” “你不是还有布要染吗?”陆氏放下手中的碗筷,等着。 “这能要多少时间,你去吧,姐一个人别躲屋里哭了鼻子。”程根又去装饭。 陆氏笑着打了他一下,“看你把你姐说的,她能有这么小气?” “那可难说,前两天我还看到她闷闷不乐的,不知在愁什么事呢。”程根是藏不住话的人,看到什么就说什么。 “真的?”陆氏坐不住了,解下围裙,搭在凳子上,“我看看去,这碗筷得拿热水烫烫,水在锅里热着呢。” 程根一叠声的应了,陆氏三步并两步的去了千喜房里。 房门虚掩着,陆氏在门口唤了声,“千喜。” 千喜自手枕着后脑靠着卷成一团的被子,望着窗外河苇呆,听到娘的声音,忙坐直身,随手在床边拿了针线篓子放在腿上。 陆氏推门进来,掩了门,坐到床边看着她手中正要绞边的红头盖,笑了笑,“别装了,盖头都拿反了。” 千喜低下头才现,果然把盖头捏反了,手上捏着边尾,要绞的那边却在另一头,脸上微微一红,重新把盖头正过来。 陆氏摊开盖头,见上面绣的百合,却不是双‘喜’,“子佩在外面找花姑娘了?” 千喜眼一瞪,“他敢?” 陆氏看了看女儿,淡淡的问,“那是有哪家小媳妇看上他,缠着不放了?” 千喜皱了皱眉,“我天天跟着呢,谁敢缠他?” 陆氏拿了根针,引了红线,绞着红盖头另一边的边,“你不跟着呢?” 千喜想也不想,一撇小嘴,“那他也不会理会那些贴上门来的女人。” 陆氏抬起脸,直看着千喜,“那你还在愁啥?” 第059章 不安的心 有些话,千喜埋在心里也没敢跟人说,一直这么憋着,也难免闷闷不乐,虽然娘是这年代的人,也免不了有些当时的世俗思想,但总的来说还算是英明的。 想了想,从贴身的怀里取出一个做得极为精致的小荷包,边是用七彩线绞的麻花针,中间绣了只毛绒绒的老虎头,娇憨可爱,最难为她的是,这么小小的一个虎头,不同的角度看倒象是会眨眼一般。 她绣这荷包上的虎头的时候,陆氏到是见过,好一阵子的夸,没想到女儿有这手艺,虽然不知她哪来学来的,但确确实实看到她绣出来了,而且绣了四幅,绣好后,做成荷包反而没见过了,问过千喜几次,千喜只说丢了,陆氏还心疼了好些日子。 千喜又另外绣了幅丝帕送给陆氏,绣的是一对鸳鸯,也能眨眼睛,说一只是娘,一只是爹,才逗得陆氏眉开眼笑,嗔骂女儿不正经,对那帕子却是极爱的,小心收着,也不舍得用。 陆氏见她这时候取了这老虎头做的荷包出来,正反正各一个小老虎头,又是贴身藏着的,那另两幅小老虎头在哪儿,心里也有数了。 千喜松开小荷包上的金丝绳,从里面倒出一粒小指甲大小的小金珠,上面雕着一个精致的篆花图案,递给陆氏,“娘,你可认得这东西?” 陆氏拈着这珠子细细的看了,这图案好象在哪儿见过,低头想了好一会儿,猛吃了一惊,看向千喜,“你这是哪儿的?” 千喜从陆氏手里拈起那金珠子,慢慢的捻着,“娘,你先别问从哪儿来的,先跟我说这标记是什么?” 陆氏慢慢的回想着很久以前的一件事,“那时我还小,我们镇子上出了一个能人进了京当了官,家眷却没带去,他家的小儿子,不时向我们那些小孩显摆,说他爹如何如何的在朝中得势。大些的男孩就不肯信,硬说他吹牛,那孩子小,受不得激,有一日果然偷了一个铸币出来给我们看,说是他爹爹的,那个图案,与这个虽然不同,但却有相似之处,所以我琢磨着可能是朝中大臣或者权贵之士的标记。” 千喜点了点头,“我以前也没想到是什么,但上次接的那批军布,也有个标记,也如娘所说,虽不相同,却有相似之处,后来我撞到那衙差,多嘴问了句,他当时就说我呢,说我一个妇道人家,不认得也是正常,那是京里梁大人的标记。” 陆氏看向她手中正慢慢打着转的小金珠,“那这……” 千喜将那金珠转过来,图案朝上,“或者这正如娘所说的,是哪个臣中命官或者权贵中人的标记。” 陆氏看那金珠因为年日已久,有些色陈,但仍能看得出打磨的极为光滑细致,那图案雕得更是精致之极,中间穿了小孔,象是可以穿绳索之用,“那这东西,你到底从哪儿来的?” 千喜神色一黯,“这是子赫的。” “什么?”陆氏一声惊呼,忙捂住了嘴,“他哪来的这东西?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起过?” 千喜望了望门口,仔细听过,确定没有人听见她们谈话才道:“娘保证不告诉任何人,包括爹爹,我就告诉您。” 陆氏见女人如此谨重,点了点头,“我听了就烂在肚子里。” 千喜将小金珠放回荷包,小心的扎上封口,捏在手上把玩,“这是子佩没到我们家前就有的。” 陆氏愣了愣,“这怎么可能?他那身衣衫是我和你爹给他换下来的,你爹亲手烧的,什么也没有,几时见过这东西?” 千喜紧紧攥着那个荷包,另一只把玩着下面的黑黄交替的穗子,“真是他的,那天我出去接着扫门口的雪,拾到了这个,当时也不知什么,又是哪儿来的,却认得是金子,以为是哪个过路的在门口休息落下了,便收了起来,等有人来寻,便还他。后来子赫在门口翻着雪寻东西,我才留了心,问他寻什么,他开始不肯说。后来我总见他寻,又问了他,他才说寻一颗珠子。我当时就想到了这颗金珠子,但想着他都要饿死了,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东西,如果有这东西,还不会拿去当了换银子吗?就问了他寻什么样的珠子,看我有没有见过。” 陆氏不知怎么的心里抽了一下,“他怎么说的?” “他见我问,便猜到了我是拾到了什么,就说了这珠子的模样。我也就知道了是他的了,取了珠子还他,问他为啥要饿死了,都不拿去当了。结果他接过珠子看了会儿,又交到我手上,说这是他爹留给他的唯一的一样东西,让我帮他好生收着,不能给任何人看,也不能告诉别人。我一听这话,就不肯接,他说他要东奔西走的干活,怕再丢了,让我帮他存着,他安心些。这一晃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也从来没提过这珠子,更没问我要来看过,也不知是不是把这事忘了。今天我把这事说给娘听,已经是违了我和他当年的约定了。”千喜隔着荷包,仍捻着那粒珠子,心里沉甸甸的。 “那就是他爹给他的,饿死也不舍得卖,这也合他的性子。”陆氏拈起盖头,又开始绞边。 千喜摇了摇头,没陆氏那么轻松,“依他说的,他爹就一个书生,怎么能有这样的东西?” “没准是他爹哪个好友送他的呢?”陆氏笑看着她,“你就为这多心了?怕他骗你不成?” “而且连爹也察觉了,他总想着进京。”千喜也想不明白中间的道理,娘说的也同样有道理,但就是觉得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陆氏不以为然的‘嗨’了一声,“你爹也说了,子佩能耐大,这高飞是早晚的事,这小地方自然困不住他,你怕他飞走了,不回来了?” 千喜又摇了摇头,“这倒是不担心,大不了,我打个包拖上爹娘跟了他去。” “那你还有什么可愁的。”陆氏又看了眼她手中的荷包,“那东西照你说的,比他的命还重要,你快收好吧,别再捻了,小心捻丢了。” 千喜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小说看多了,想象力太过丰富,“我不想他进京是不想他搅进那些混水里,万一有个啥事……” 陆氏忙捂着她的嘴,“快呸,都快成亲的人了,怎么能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这不是在咒他吗?” 千喜也觉得自己失了言,也不管信不信,灵不灵,果真对着一边呸了一口,转过脸时听到门口有动静,脚步声极重。 陆氏也听见了,“只怕是他回来了,是不是喝多了?快看看去。” 千喜将荷包仍贴身收了,下床穿了绣鞋,陆氏已起身开了门。 到院里开了大门,却是两个汉子架了赫子佩回来,他抬头看了看千喜,倒还知道笑了笑。 其中一个汉子见开门的是个极美的女子,也猜到是赫子佩没过门的媳妇,不敢多看,微偏着头,“赫兄弟喝多了几杯。” 千喜忙接了赫子佩扶着,“周大哥他们呢?” 汉子也直言不讳,“我们当家的和大哥都喝大了,也都送回去了。” 千喜这才谢了那两个汉子,将赫子佩的手臂搭上自己的肩膀,赫子佩人长得高大,顿时压得她身子往旁边一歪。 陆氏关了院门,落了栅回身要叫根儿和陆掌柜出来扶。 千喜怕被爹爹等子赫酒醒了问起这醉酒的事,子赫不说谎,一问就能把和那个叫辛雨泽的匪子头子结拜的事问出来,忙拦着,“娘,别叫了,我能成,省得爹看他喝成这样,明天又有得念叨了。” 赫子佩也在那儿道:“别吵爹了,我没事。” 陆氏见他还知道说话,没醉得迷糊,也就作了罢,搭上他另一边膀子,要去帮千喜一把。 赫子佩摆了摆手,笑了笑,“娘……不用扶了,我能走……千喜,你也别扶了……”说着就要把胳膊从她肩膀上拿下来。 千喜见他虽然说话还算灵便,便脚下并不多稳,皱了皱眉,“别逞能了。”将他松开的胳膊又拉了回去,回头对陆氏道:“娘,你也去歇着吧,他没啥事。” 陆氏见子赫喝是喝多了些,千喜一人倒是能应付,也就不在这儿碍他们二小的眼了,“天也不早了,给他洗洗脸,今天就早些睡吧,啊?” 千喜一边扶着赫子佩往他房里走,一边回头应了陆氏。 陆氏这才回了屋。 千喜扶着赫子佩进了房间,怕赫子佩喝多了酒胡说八道,让人听去了笑话,随脚踢上门,扶着他歪歪斜斜的走到床边,一斜身子将他撂到床上,他顺着力倒在床上,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却没松开。 千喜被他下倒的力道一拉扯,收势不住,也扑倒在他胸前,酒气夹着他身上的男子气息瞬间向她兜头兜面的扑来,顿时面红耳赤,忙要起身。 赫子佩半迷半醒中只觉得怀中香软温馨,手臂不由的收拢,将刚撑起身的千喜又揽进了怀里,嘴里轻呢,“千喜,我可真想你。” 第060章 吻了吻了 千喜的心怦然直跳,面红耳赤,不敢乱动,过了会儿,不见他有动静,抬头偷偷望去,他双目紧闭并没转醒,显然是醉中梦呓,才暗松了口气,心里却是丝丝的甜。 她这么撑着,没一会儿功夫,手也软了,又怕万一娘没睡,见到她久没出去,胡乱猜测,挣了挣,想站起身。 没想到她一动,赫子佩的手臂却收得越紧,将她再次纳进怀里,迷糊中低语,“不要走。”身子一翻,竟将她压下身下,他的俊颜就在咫前,半睁开眼定定的看着她,目光迷离,炙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面颊,气息间尽是他身上的淡淡酒香。 他近看了她好一会儿,只觉得身下娇驱柔若无骨,她失措的面颊更是娇羞无限,心神一荡,身体内某一处激起一股**,迅化开,传向每一个神精,身体越来越热,再难把持,伏低头吻向她微张着的小嘴。 千喜心下慌乱,见他靠近,更不知该如何是好,本能的将脸一偏开,领下颈项白腻如凝脂,眨眼间泛上了红晕,更是诱人之极。 赫子佩更是无法自抑,照着她粉颈处吻落,只觉她身子一僵之后瑟瑟抖,如风中花蕊,更叫人惜怜不已,一吻之下,只觉唇边幽香细滑无比,忍不住用唇来回轻摩,不舍得离开。 千喜脑中化成一片空白,只觉颈项处的唇滚烫之极,想叫他停下,却极喜欢那痒痒麻麻的感觉,紧张的屏住了呼吸,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细细的将呼进的空气呼出。 赫子佩的唇慢慢上移,细细碎碎的往上,最后寻到她的唇,欢快的轻呤了一声,视线锁定她艳红的唇瓣,压覆下去。 千喜虽然两世为人,除了他,却没有恋爱的经验,这些吻啊亲热的,虽然看的不少,但真正的实践却没有过,也曾经偷偷的幻想过吻的感觉,在言情小说里也看过不少关于吻的描述,但这时那些全消失不见。 只是心里猛的一紧,脑子里象散开了七色烟花,又仿佛自己的灵魂慢慢飘离身体,越飞越远,最后完全不知身在何处,只知道身边全是他身上的味道,嘴里全是他淡淡的酒香。 她完全不知道男人的唇会如此的柔软,会给她带来这样奇怪的感觉。 他拥紧了她,滚烫的薄唇带着微微的颤抖,辗转而轻柔的吮吻着她的,直到她的唇同他一样滚烫无比,舌尖试着挑开她的唇,探了进去。 千喜整个人都懵住了,想要回避,他却追踪而上,加深了这个吻,直到彼此无法呼吸,才退了出去,将脸埋进她耳鬓的秀,大口的喘息着,“千喜,我等不得成亲了。” 千喜刚得以吸进两口新鲜空气,听了他的话,一时间没能明白过来,不成亲了? 正怔忡间,他略撑起身,凝视着她迷惑的眼,眼里虽然还带着几分酒意,人却是清醒了,又在她唇上轻吻了吻,低声道:“我实在想你得厉害,有些顶不住了。”声音沙哑。 千喜眼里的迷惑更浓,不明他话里的意思,又不敢轻易接话,只是睁大眼怔看着他。 他眸子黯了下来,微挪了挪身子,隔着衣衫,硬硬的抵在她腿间,“我快忍不了了……” 千喜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了,一张脸更是红成了煮熟的大虾,恨不得这床上裂开条缝钻下去,目光飘浮不敢看他。 他微微一笑,喜欢看她现在这副窘相,身下却涨痛难耐,伏低头用唇轻摩着她的脸,“依了我,好吗?我这一辈子会只待你一个好。” 千喜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轻推着他,“不成,不成,娘还没睡下呢。” “娘睡下了,便成吗?”虽然还有一个来月就成亲,但对他而言,这一个来月实在太难熬了。以前虽然偶尔也会想过,但生意总在忙,也就分了心思,最近问小李怎么可以不马上生孩子的事,小李又在他耳边吹了这样那样一些风声,说这家的姑娘如何,那家的姑娘又怎么标致,开着玩笑,让他出去玩玩,省得到了洞房之夜都不知该怎么下手。 虽然他只想着千喜,但也把他对她的渴望搔到了极处。 千喜滚烫着脸,他每一句话都让她心里一紧,想说,“不成。”但一对上他火辣辣的眸子,就咬着唇,说不出话了。 赫子佩细听了听门外动静,外面一片寂静,“只怕娘已经睡下了。” 千喜也竖着耳朵听,心里却是惶恐不安,紧紧抓着他想探进她衣衫的手,手心汗渍渍的,“我还是怕。” 他没回话,只是伏低头,亲了亲她闪烁不安的眼,慢慢下移,覆上她唇。 她呼吸顿一窒,意识到这将意味着什么,又惊又怕,更多的却是喜欢,任他轻吻着她,抓着他的手的小手,握的更加的紧。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子佩哥。”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了。 赫子佩顿时一惊,转头看去。 程根拿着一块样布愣在了门口,过了片刻才回过神,知道自己撞到了什么,涨红了脸,带上门,转身就走。 千喜是吓得呆住了,甚至忘了推开身上的赫子佩,直到门‘哐’的一声关拢,才被惊醒过来,羞得双手捂着脸,“要死人了。” 赫子佩苦笑了笑,纳闷非凡,将她抱紧,亲了亲她的脸,“看到就看到吧,我抱的是自己媳妇,怕啥了?” 千喜放下手,竖起眉头,掐着他的肩膀,“你还说,全怪你,叫我明天怎么见人啊。” 赫子佩将她箍得更紧些,“我们就要成亲了,抱着你,亲着你的,是你的相公,有什么见不得人了?让全世界的人看到才好呢,以后都不会有人抢我的媳妇。” 千喜‘呸’了他一口,“好不要脸。”脸上却没崩住,笑了出来, “我要回房了。”扭着身子,想挣出来,被根儿这么一闹,她可没脸再呆在这儿了。 赫子佩虽然也没了那心思,但身下却还硬着没消下去,搂紧她,“先别走,让我抱一会儿就好。” 千喜哪里知道这些,不肯依他,仍扭着身子。 赫子佩微蹙了眉,“我难受着呢,你越乱动,我越想,你别乱动,一会儿就好,好了就放你回去。” 他话说得这么明白了,千喜就是再没经过人事,也不可能听不明白,更窘脸上象烧滚了的开水,不过当真不敢乱动,任他静静的抱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引他分心。 过了会儿,他果然放开她,心有不甘,“欠着,下次还。” 千喜冲他做了个鬼脸,飞快的开门跑了。 赫子佩偏着脸笑了笑,心里却暖如春水,手枕着头,仰面躺下,回想着刚才,眼里尽是暖意,低呢着,千喜,这一辈子,这心里只装得下你一个。 第061章 又使坏招 两日后,‘福通染坊’…… 王掌柜背着手来回走动,稀松的眉拧起了几个褶皱,每停下来就叹口气。 王夫人坐在桌边看着他转,一脸的焦急,“相公,这可该怎么办,那个该死的赫子佩到底把人藏哪儿了?” 王掌柜停了下来,恨得咬牙切齿,“我打听过了,压根儿就没在太和镇。” 王夫人只觉得背后阵阵冷,“那我们该怎么办?这布咋染?要不我们自己染?” “自己染?”王掌柜眼一瞪,“尽说些不着边的话,能染得出来,我还用得着寻那姓沈的?” 虽然大热天的,王夫人却觉得手脚冰凉,这批军布可是她向她兄弟拍着胸脯赌天誓才求着他去担保来的。 万一出了岔子,她兄弟也脱不了关系,只怕这官衔也保不住,“这可怎么办呢?”饶是她平里歪点子一大堆,这时却刨不出一个能用的。 “如不是你看着赫子佩染军布眼红,非要我去求着我兄弟也去征这布,哪来这些麻烦事?” “啥?现在倒是怪起我来了,当初你不想染,你能巴巴的跳过么快?出了事,你不好好想想点子,到在这儿说风凉话。”王掌柜听她说这话,气更是不知打哪儿出,恨不得过去踹她两脚。 王夫人正想反驳,听门外有伙计叫了声,“主薄大人,您来了?” 王掌柜和王夫人都住了嘴,交换了个眼神,同时迎向门口。 帘子一挑,主薄进来了,脸上乌云滚滚,扫了王氏夫妇一眼,王氏夫妻脚底升起一股寒意,忙陪着笑往里让,唤人斟茶倒水。 主薄也不喝茶,冷冷的问,“这布啥时开工?” 王掌柜喉咙哽了哽,挤了一脸的笑,“就开,就开。” 主薄重重的哼了一声,“就开?没有沈洪,你开得了吗?” 王掌柜顿时结舌,王夫人忙端了茶递主薄,“三弟,这大热天的,先喝口水解解渴,这事不正在商量吗?” 主薄接过茶杯,也没喝上一口,重重的顿架桌上,“我丑话撂在前面,这布染不了乘早做打算,到时间交不出布,别怪我这做兄弟的不顾情面。”交不出布,他自身都难保,到时候只怕这责任能往谁身上推便往谁身上推,谁还顾得上什么情面。 王掌柜心里一冷,也敛了笑,“主薄大人,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接生意时可说的好好的,有银子大家一起挣,这刚出了点事,就翻脸不认人了。” 主薄即时垮下了脸,“这事要看怎么出,你用人不慎,才捅出这天大的漏子,再说,这可是你们指天誓说能染,我才去做的保揽下的活,现在变得不能染了,这过全在于你,我凭啥陪你背这掉丢官掉脑袋的黑锅?” 话犹未落,听一个声音问,“你们掌柜的在吗?” 又听伙计在门口应了,“差爷,您老来了?我们掌柜在里面呢,您里面请。” 屋里三人面面相觑。 门帘一挑,进来的正是那个负责军布的衙差。 衙差进门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看了看三人,笑道,“哟,主薄大人也在这儿呢,小的给您见礼了。”话是这么说,可身子却不见弯一点,只是象征性的扬了扬手。 主薄心里不舒服,自己官明明就比这个小小的衙差大了不少,却不被他看在眼里,不过人家官衔是小,但有实权,比起他这空官衔的确来得实际了许多。 再说这批军布出了问题,这生杀大权还压在人家手上,忍着气,笑着回了礼,“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王掌柜更是心里不自在,哪敢怠慢,忙拿了杯子给他斟上茶,“差爷,您请吃茶。” 衙差也不客气,坐到主薄右手边,端了茶就喝,解了渴才道:“这布啥时开染?时间可不等人,上批布赫子佩可是分了好几天染,才没误了货期,听说你可是自家染,这可是五千匹布,如果交不上,我们这一条线上的蚱蜢,可全得死得挺挺的。” 主薄心里正烦燥,听了这话,眼珠了滴溜一转,“这有钱大家挣,都一个镇上的,不如也分些给别家染坊,一来也帮了人家一把,二来也不怕误了货期,姐夫,你说呢?” 王掌柜灵光一闪,“兄弟说的是,这钱的确该大家挣,那就一家五百,把这给均出去。” 衙差听了这话,心里反而犯了琢磨,他是收到了风,王掌柜染不出来,才来探口风的,如果他把布全丢出去,到应了外面的传言了,偏他却留下了一千五,难道这外面的传言有虚?但既然他这么说了,也就先应着,“成,我这就去通知各染坊掌柜去。” 王掌柜忙拉住他,“您先别走,这布我可以均出去,不过得立下字据,办过手续,这谁染坏了布可得自个担着,要不万一别家染坏了,我这好心却丢了脑袋,就不值了。” 他这说法也是合情合理,衙差也没多想,“那当然,让他们来领布,就顺道把手续补上。主薄大人,您慢坐,我先去通跑动跑动了。” 主薄淡淡的点了点头,“好走。” 王掌柜夫妇亲自送到门口,等他走完了,才放下帘子。 主薄顿时又沉下脸,“你染不出来,怎么不全均出去,自己留这一千五,垫棺材?” 王掌柜扁了扁嘴,“看你说的这话,平白的咒我。” 主薄不以为然的轻哼了一声,“这还说的轻的,你到底打的啥主意?” 王夫人也觉得纳闷,“三弟说的对,怎么不全均出去?我们又没人染。” 王掌柜冷哼了一声,拉了凳子坐到主薄面前,“那赫子佩这么害我们,难道我们就算了?” 主薄和王夫人对看了一眼,主薄‘啧’了一声,“你的意思是?”他心里又何尝不恨得赫子佩入骨? 王掌柜看了看门帘,凑近他耳边,低声道:“这就还得劳您去周旋了。” 主薄心里‘咯噔’一下,“你想怎么做?” “到时交布的时候,把赫子佩的单子和我们的换一换……”王掌柜眼里闪过狡黠。 主薄眼皮一跳,吸了口冷气,看向他,“这成吗?” “怎么不成?到时他交上去的一千五百匹根本没染,他上批可是染了的,这批一匹不动,分明就是藐视朝廷……”王掌柜嘴边抽起冷笑,赫子佩,这下看你怎么个死法,“您坐享了三千五万匹的银子,还解了心头之恨,且不两全齐美?” 主薄略一沉呤,经不得王掌柜说服,狠了狠心,“成,这点路子,我倒是没问题,那个收这军布的工部主管与我是同窗好友,又是极爱财的,到时送上些钱财,想必不成问题。” 王掌柜笑着坐直身,“银子的事,不必担心,尽管周旋,搞平了那个赫子佩,还会心疼银子?” 主薄直到这时,脸上乌云才算散开了,放了光,端了茶慢慢的品了一口,点了点头,“好茶。” 王夫人见雨过天晴,凑了过来,“这茶还是我差着人上京人一品茶庄买来的,平时还不舍得喝,见你来了,才开了泡上。” 主薄心里更是舒服,又喝了两盏,才起身告辞走了。 夫妇二人见有了一箭双雕的好主意,又得瑟起来了,唤着伙计去‘菜香园’炒了几个菜,又打了些好酒回来,喝得好不舒服。 第062章 无可救药 千喜描好了喜服的图样,望着纸上那两个并肩而立的两个大红小人,脸上阵阵的热,用手捂了捂,感觉不那么烫手了,过隔壁寻赫子佩,想让他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 虽然她并不喜欢结婚过于铺张摆排场,但终究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在喜服上却是不肯马虎的。 走了几步,又怕隔壁人多,难为情,退了回来,把图稿平铺在桌案上,空手撩帘子出了门。 帘子刚落下,就见衙差满面红光的来了,看见她,就直接奔了过来,“千喜姑娘,赫掌柜在里面忙着呢?” 千喜笑脸相迎,“还真被您问到了,我正要进看看,您有事找他?” 衙差“嗯”了一声,“还真有点事,要不你帮我看看,他现在有没有空?” 里面伙计听到有人说话,出来挑了帘子候着。 千喜对衙差笑道:“您来了,他就是没空也得有空啊,还能让你冷坐着不成?这大热天的,先进去喝杯茶?” “诶。”衙差满脸是笑的应了,进了‘大和’。 赫子佩正在看账本,见他们二人进来,合了账本,转出柜台请衙差坐了,“哟,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没等招呼,伙计已经把茶奉上来了。 衙差接了茶也不绕圈子,“还不是那军布的事。” 赫子佩装傻,“军布?我们没征军布啊。” 衙差放下手中茶杯,“是这样的,这布是‘福通’王掌柜接下的,我怕他染不出来,就让他让出来,分给大家染,一家五百匹。” 赫子佩漫不经心的转着手中茶杯,象是对他的话并不感兴趣,“你问过别家掌柜了吗?” 衙差看这情形,心里就有点疙瘩,难不成他有钱不挣?“都问过了,他们都肯染,不过说要看你的意思。” 赫子佩心知肚明,没他的人,谁家也染不下来,“他们想染,自个接下来便是了,干嘛指着我。” 衙差见他冰冰淡淡的,没有一点兴趣的样子,心里凉了一下,“你不想染?” 赫子佩笑了笑,推开茶杯,“不瞒您说,我真不染。” 衙差懵了,“这价钱不比上次低。”他听说过王掌柜处处针对他,这你来我往的难免斗上气,上次赫子佩征的布就独没给王掌柜家,怕他心高气傲,不肯接王掌柜的布,才先绕着远路,把别家作染跑遍了才到他这儿来。 想着有别家染坊铺了底,他也就不会担心赫子佩搁不下面子接王家的布。不料他还是直截了当的就回绝了。 赫子佩也不掩饰,“不瞒您说,我与王家有些过结,恨不得他交不上布。” 衙差有些纳闷,别家他全走过了,都说赫子佩染,他们才敢接,赫子佩不染,这布打死他们也不敢接,“你这不是跟钱过不去吗?” 赫子佩拍拍衙差,站起来,“您说对了,我还真和钱过不去,这钱我可以慢慢挣,这气受了可补不回来了。” 说到这份上,衙差也知道坐不住了,只得殃殃的起身走了,还得去王家回话。 赫子佩送衙差出去,转过身,嘴角边抽起一丝冷笑,“这人没得救了。” 千喜忙重新为他斟上茶,递到他手上,“你别跟那种人一般见识,气坏了身子,可就赔得大了。” 赫子佩将杯中茶一饮而尺,把杯子重重的顿在桌上,“到这时候了,不知道反省认错,还琢磨着害人,他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千喜见他气成这样,偏着头一想,倒吸了口冷气,“你是说……他真敢?” 赫子佩冷哼了一声,“他如果不打着调包的毁我们的心思,到这地步了不赶快把所有布丢出来,还自己留下一千五百匹给自己裹尸?” 千喜心里怒火也‘嗖’地一下窜上来了,“他们可真是坏得没有一点人性了,我还想着跟你说,差不多就行了,放他们一马,看来我还真多事了。” 赫子佩将茶杯按在手下,死死的捏着,“还让他呆在太和镇,我就不姓赫。” 千喜见他太阳穴跳了跳,知道他是动了真怒,反而有些害怕,忙岔开话,“先别理会那猪狗不如的东西,我起草了喜服图稿,过去看看?有什么不合意的,我好改。” 赫子佩一听喜服,象是拨云见日,心情赫然开朗,“你怎么不早说呢。”拖了千喜就走。 千喜丢开他的手,“别总拉拉扯扯的,别人看着笑。” 赫子佩不以为然,不肯放手,“我拖我媳妇的手,谁敢说啥?把我惹急了,我不光要拖,我还要抱呢。” 千喜哭知不得,拿他也没办法,只得由着他拖着她的手出了门。 刚巧周家媳妇捧了马来染,迎面撞上,直接就看向他们二人握着的手,神色有些古怪。 千喜微微一挣,想缩回手,赫子佩却死死拽住,千喜也不好表现太过明显,神色间却有些尴尬。 赫子佩倒是坦荡荡的笑着招呼,“周嫂嫂来染布啊?” 周家媳妇这才回过神来,笑道:“是啊,才买了块新料子,想染了放到冬天给我相公做件袄子。” 千喜看了看她怀里的料子是杭州出的丝帛,但布纹稀松,“周嫂嫂真是体贴相公,这料子做袄子合适,就是纱子松了些,怕穿的时间长了,棉会钻出来,做的时候在面里再蓄上一层绵布,又暖和又实用,能多穿好些年。” 周家媳妇低头看了看果然那布密密的有不少小孔,不仔细看却难以现,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千喜可真是细心,亏你提醒,要不这穿上几回,这袄子也就穿不得了,你们小两口这是要去哪儿?” 赫子佩勾嘴一笑,一脸的幸福,“看喜服的样子去。” 周家媳妇‘哎哟’一声,“这日子定下了?” 赫子佩嘴里象含了糖,“定下了,就在下个月。” 周家媳妇拿手肘拱了拱千喜,“看你家子佩,都高兴傻了。” 千喜抿嘴一笑,“他啥时见了人不是这样?” 周家媳妇又看了看赫子佩,“摆酒可别忘了我们家的。” 赫子佩一叠声的,“忘不了,忘不了,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周大哥和周嫂嫂。” 周家媳妇更是一笑,“小时候嘴就甜,这大了,说话更讨人喜欢了。” 千喜笑着‘哧’了一声,“你就别再夸他了,再夸,他能飘上天了。” 周家媳妇捂了嘴笑。 赫子佩也笑着朝里面喊,“小李出来接着周家嫂嫂。” 小李在里面应了声挑帘出来接了周家媳妇手里捧着的丝帛。 赫子佩这才拖了千喜走向隔壁。 周家媳妇到了门口,回头看了看二人,禁不住羡慕,这小两口子多恩爱啊。 她成亲已有六七年了,她家相公几时这样对过她,说起他家那口子,她就忍不住有些怨念,下了床,手都不会碰她一下,盘数着回去一定要好好说说他,让他也学学人家子佩,好好的开开窍。 第063章 想逃 赫子佩仔细看着喜服图稿,男装是大红宽领斜襟阔袖长袍,领口和袖子上绣着红梅,花娇枝傲,用金丝线勾边,典雅又喜庆。腰间是同料的三指宽腰带,用金丝绞了边,中间同样绣着红梅,与领口相呼应,腰侧坠着如意节,如意节下是她为他备下的玉佩。外面罩了件半透明的外衫,简单的线条,没有更多的装饰,只是在胸下前襟处用条大红丝带扎着,又添了几分飘逸。 也没做帽子,只是配了条二指来宽的大红绸带,上面也绣上梅花,同样的金丝绞边。 赫子佩惯来不喜欢太过花里胡哨的东西,虽然多处用梅花点缀,却并不会显得复杂花俏,再加上他素喜梅花的傲骨,这套喜服立马便合了他的意,眼露喜色,“千喜,你真是太棒了。” 在他看图纸的时候,千喜的视线就没离过他的脸,就怕他不满意,又不忍心拂她的意,忍着不肯说出来。 从头到尾没看到他有一丝犹豫之色,这个结果算是圆满了,“喜欢吗?” 赫子佩喜滋滋的点了点头,“很好。”又看了看,才放下手中图稿,拿起千喜那套女装的图稿。 大红的高束腰抹胸,最上的边有二指来宽的大红缎带,缎带两边镶着金边滚条,中间同样绣着勾了金边的梅花,整个抹胸就是一枝迎风而立的红梅,金色的花蕊,花蕊上点着细小金珠,宽大的拖地长裙,从下往上由密到疏的散着花瓣,一片片象是要乘风而去一般,外面同样罩着半透明的帛锦,最外面是一条薄如轻烟的宽披带,整件衣衫看上去就象是笼罩在大红的轻烟薄雾中。 虽然这套喜服比起一般人家穿的喜服简单了许多,但却另有一番韵味。 赫子佩看了又看,幻想着千喜穿上这身衣会是什么模样,越想越觉得美若天仙,巴不得今晚就成亲。 过了许久,才心满意足的将手中图稿放下,轻叹了声,“以前一直知道你喜欢捣鼓,却没料到你竟有这能耐,这作坊果真是开对了。” 千喜听他赞自已,笑得就合不拢嘴,“你看还有什么要改的吗?” 赫子佩摇了摇头,“没啥可改的了,再改,只怕反而不完美了。” “那我可就这么起样了,样起出来,就等着婉娘回来织布做成品。” “成啊,不过做出来,你得先穿给我看看。”赫子佩现在已经满脑子她穿上喜服的模样了。 “美得你。”千喜又开始起草着爹娘的衣裳图稿。 “只是这时间来得急吗?”赫子佩算着离好日子也就一个月多点的时间,连布都还没着落,光两张图稿,似乎有点悬。 “婉娘和沈洪啥里回来?”千喜也算着时间,婉娘回来得早到没什么问题,如果回来晚了,就的确有些紧巴巴的,毕竟这年代绣花全是手工,不比得二十一世纪有机绣那回事,三下五除二的便能搞定。 “最多还有三五天便能回来了,不过她回来了,暂时不方便到这儿做事。”赫子佩指了指导对面。 千喜明白他是担心姓王的使坏,害了人家,“我们不是在新院子里给他们备下了房间吗?她以前在家里使的那台织布机,也差人抬过去了,她回来收拾出来便能在家里织,不必到这儿来。我明儿就把要用的线清出来,你早早的染了晾着,等她回来就开工。” “染啥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要啥样的,我都给你染出来,绝对不让你有一丝不满意。”赫子佩这点自信肯定有的,染了这么多布,就没出过什么岔子,还能染不好自己的喜服? 千喜抿着嘴笑了,“你先别吹,染出来再说。” 赫子佩也笑了,“别的你可以不信你相公,染布你还能信不过?” 千喜横了他一眼,“我要的是你样样得让我信得过。”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赫子佩才又过隔壁忙去了,千喜也静下心继续画她的图稿。 ************************** ‘福通染坊’…… 王掌柜又开始转圈,这次比上次转得更快,叹气也叹得更重。 王夫人也没了精神,“这该如何是好?姓赫的小子,根本不接那些布,他不接,就没一家染坊接。我们这布压着想找替死鬼都没地方可找。要不我们去找衙差,把这全退了,让他去央着赫子佩染?”她现在没什么想头,能自保就不错了,别说挣钱,害人了。 王掌柜也是一愁未展,重重的叹了口气,“从今天的情形看来,姓赫了设了这个圈套,根本不是想抢布,而是想我们死在这儿。就算去央着他收布,他也不会接。我以前还没回过神来,现在才算想明白了,他弄那个狗屁加盟,就是为了套住别家染坊,那些染坊尝到了他的甜头,死心踏地的跟着他,他这么做,图的就是不让我们找人垫被。” “你的意思是说这布就甩不出去了?”王夫人更是心灰意冷,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只怕是甩不出去了。”王掌柜又重重叹了口气。 “我们找我兄弟逼他接?”王夫人咬紧牙关,难道就拿他没折了? “能逼我还站在这儿?早去求你兄弟了,你也看见你兄弟的态度了,只巴不得卸膀子,说白了我们就是他的替死鬼,垫脚石。他现在是已经湿了鞋了,如何还会肯再去逼迫赫子佩,再湿了裤管?” 王夫人一握拳,声音都有些打颤,“那我们现在且不是只有一条路可走?” 王掌柜又眸一亮,“什么路?” “走……离开太和镇……”王夫人小心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那批军布交不上,只有死路一条,如果不想死,那就只有一条路,私逃,换个地方,隐姓埋名,等风声过了再做打算。 王掌柜沉默了,走到桌边坐下,半晌没出声,走不是上策,却是目前唯一的一条路。 王夫人见他半天不说话,心里没了底,试着问,“你看呢?” 王掌柜一脸的悲壮,长叹了口气,“只怕是当真只有这条路了。这走还不能走得张扬,要走得人不知鬼不觉,只能将能带的细软带上,至于这些铺子,房屋,和屋里的东西却是不能带的。” 他光是这么想想也象是在他身上割肉一样痛。 “这……这……铺子和房屋先叫人看着,以后慢慢来搬,不行吗?”王夫人望了望四周,样样都是真金白银置办的,哪里舍得就这么丢了。 第064章 三十六计 王掌柜也心疼这些年来置下来的家业,不管是不是正当手段,但终归是用了十几年的心血挣起来的。咬了咬牙,沉下脸,“妇人之见,你以为我们跑了,到时他们交不上布,还能让这屋留着?到时候抄的抄,封的封,渣都不会剩下点,还能指望着回来搬?” 王夫人也想不出另有什么办法,“那我娘家咋办?这布还是我兄弟做的保。” 王掌柜暗哼一声,这时还能管得了你娘家,不过嘴里可不能这么说,“你那兄弟比谁都滑,我们前脚一走,他后脚就能把责任全推在我们身上,再拿点银子打点打点,这事也就算均过去了。至于你娘家,有你家老爷子根基在那儿,没有谁敢动,你就放一百个心。” 王夫人觉得他说的并不全对,但她现在也求自保,“那我们啥时候走?” “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把那几样古董用棉絮包了,送去镖局叫人赶着了,我们俩今天晚上就走。”王掌柜将桌上的紫砂壶拿了,倒掉里面的茶叶,甩甩里面的水,这东西虽然算不上古董,却是上次程家窑变幸存的唯一一样东西,壶身崩裂,又再经高温重新组合,出土后水面布满了不规则的爆纹,异常的美观,却不会漏水,反而比其他窑出来的壶更结实。程家视为珍宝,这东西据说有人出过上千两银子,程家没肯卖。 后来欠了王掌柜和苤子的赌债,过了还钱日子,拿不出银子还钱,王掌柜和苤子软硬兼施的逼着他用了这个来抵账。 程家虽然不舍得,但又无计可施,只得忍痛给了他们。王掌柜又拿了三百两银子给苤子,这东西才算到了手。 王夫人跟着他后面出了铺子,“你是要把古董弄哪儿去?” “我有一个堂兄弟,家里以前有些底子,后来落魄了,卖的卖,当的当,只剩下了个空院子,我们先去他那落脚,东西也那儿去,等看好了局势,我们再定重新置办间院子,还是就是把他的院子盘下来重新整修。” “你还有这么个堂兄弟?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这些年,王夫人几乎没见过他还有什么亲戚来走动,一直以为他爹娘没了,就他一个孤家寡人呢。 “怎么没说过?那年他来投奔我们,还是你给的银子打了人家走。”王掌柜回头看了她一眼,想起当年那件事,有些后悔,不知他那个堂兄弟还把那事记在心上没有。 王夫人埋着头仔细想了想,‘哎呦’一声,“是他啊?这可糟了,这山不转水转的,怎么就转到他那儿了。” 王掌柜冷哼了一声,“现在知道后悔,当初你多存点善心,如今去到他那儿也少费些口舌。” 王夫人也不甘示弱,“这事怪得了我?你那兄弟过来投奔你,你只顾着赌钱,搭也不搭理人家,也没说给我个交代。他穿的又寒碜,谁知道是你堂兄弟呢,只当是你儿时在外面玩耍时的那帮狐朋狗友。再说了,我虽然没留下他,但也给了他银子,没说让他空着手走。” 王掌柜呸了一声,“你别说你给了人家银子,我回来问过,你就给了人家半贯钱,那点钱不比打个叫花子好哪儿去,如不是你伤了人家的心,人家这两年会不再来寻我?” “你只知道说,你当时怎么不理?少赌会儿,能死人?”王夫人看到有人路过,忙住了嘴。 王掌柜也有些理亏,也不再和她争个输赢,等那人走过了,才道:“反正那事办的不周全,到时见了人家,多说几句好话,再打些银子,我们短时间内还得指着他办事呢。”虽然他兄弟现在是穷,但毕竟是当地人,地头熟悉,指划着打探些消息,跑跑腿却是正需要的。 王夫人斜过脸看了他一眼,“知道了,还用得着你说。” 二人回了家,支开下人,将值钱的饰细软包了个包,又将藏在床底下的银子拖了出来,沉甸甸的两大箱,又将那几样古董包了,用一口空箱子装上,再满满的塞上被子衣裳。 一来是怕留了空隙打破古董,二来是怕到了地方,一时间没干净的被褥用,这包了古董的,到时抖出来就能铺上床。 刚合上箱子,王掌柜心里又不踏实了,“我们跟镖车一起走,这么多银子,我不看着,心里悬乎乎的,不踏实。” 王夫人也正有这个意思,夫妇二人一拍即合,又收拾了随身带的换洗衣衫,唤了几个家丁来,将这三口大箱子,抬了一路去了镖局。 出了大门,回头望了一眼大门上的门匾,心下凄凉,赫子佩,总有一天,我要你死无全尸。 镖局里,王掌柜和镖头谈好了价钱,压的是急镖再加重镖。这急镖价钱比普通镖贵上一倍价钱,重镖自然就是贵重物品,价钱又是因物而定。 王掌柜怕别人知道他们的去向,只保到京外一个镇子的中转镖局,再从那儿转去他堂兄弟那儿。又瞒下了箱子里装的什么东西,但急镖加重镖,价钱还是给了三倍的价,王夫人心疼得直扭衣角。 王掌柜还算想得开,只要平安,多点价钱买个心安。 王掌柜夫人走不得路,自然是坐了马车,这又加了一份保人的价钱。 大价钱都去了,这小钱还能不给?王掌柜咬咬牙,给了。 有钱好办事,镖头接了这么大桩买卖,自然跑得飞快。半个时辰不到,就凑上了人马,十几个人浩浩荡荡的就出了。 王掌柜夫妇自镖局门口便坐上了马车,自认没人看见他们,将车窗撩开一线细缝,往外瞅了瞅,也没人注意他们,长松了口气,只要出了镇子,一切就太平了。 他哪里知道,镖局对面街角落里坐着两叫花,他们前脚进镖局,其中一个就飞跑着去报告了衙差。 那衙差一听,冷笑了一声,就知道那龟孙子染不出来,立马带了人去镇外土山坡上守着,这是进出镇的必经之路。 叫花子望着衙差走远了,才转到‘大和’门口,隔着帘子叫,“赫掌柜在吗?” 第065章 通风报信 千喜撩了帘子放了小叫化进去,先拿了桌上的一块糕给他,又翻过杯子倒了杯茶:“坐吧。” 小叫化在身上擦了擦手才接过糕,却不去碰面前的茶杯,其实他身上的衣服也不见得比手就干净得了多少,“千吾姐,不用了,我跟赫掌柜说完事就走。”向坐在桌边的赫子佩行了个礼。 赫于佩收起手中的帐本,“姓王的跑路了?” 小叫化惊讶的睁大眼:“赫掌柜你是神啊?怎么一猜就中?” 赫子佩笑了笑,“你天天蹲在镖局外面,今天巴巴的往这儿赶,这点事都猜不着,我这些年不是白活了?” 小叫化难为情的嘿嘿一笑,“在我心里,赫掌柜扰是神。” 赫子佩也不再逗他,从钱袋里倒了些铜钱出来,递给他,“我还得麻烦你帮我跑个腿,这些钱就归你了。” 小叫化眼晴一亮,却将手背在身后不肯接,“掌拒的,你说啥事?” 赫子佩将他的手从身后拖出来,把铜钱塞进他手里,“麻烦你去衙门跑一趟,报个信,就说‘福通’王掌柜要跑。” 小叫化将那些铜钱又塞还给赫子佩,塞的急了,撒了几个在地上,忙蹲了身子去拾了起来,“我先去了衙门才来的这儿,差爷己经带了人住镇口的路去了,多半是去镇子外堵姓王的了。” 赫子佩愣了愣,再看小叫化时,眼神就有些不同了,小叫化虽然脏,细长的眼睛晶亮闪光,一副聪明的样子,“你小子行啊,说吧,你吧,你为什么给我报信?”既然小叫化不肯要钱,那肯定有别的原因,或者请求。 小叫化一缩鼻子,眼里闪着恨意,“我恨姓王的,巴不得他死。” 赫子佩和千喜对望了一眼,千喜柔声问小叫化,“这是咋回事?” 小叫化揉了揉眼睛,抹去流出来的泪,一张脸更花了,“我爹以前是给姓王的染布的,他的锅子崩了,我爹跟他提过好几次,他硬是不肯换,有一次染布的时侯,那锅子爆了,染浆全泼在了我爹身上,烫得稀烂,我娘去找姓王的要钱给我爹看大夫,姓王的一文都不肯给,说是我爹有意弄坏了锅子来敲诈,淌着了是活该。我娘气得没办法,要姓王的把我爹的工钱给他,姓王的也不给,说那工钱不够赔锅子,没叫我爹拿钱出来赔锅子已经是客气的了。我爹伤得实在太厉害,又没钱治伤?身上慢慢就全烂了,后来也就死了。” 千喜听得心酸,“哎咐,这姓王的怎么就这么坏呢?那你娘呢?” 小叫化抹又抹了把鼻涕,“我爹死了,我娘哭坏了身子,熬了两年也死了。” 千喜又叹了口气,“那你家就没人了?” 小叫化摇了摇头,“没人了。” 千喜转头看赫子佩,“你看这孩子可怜的,你看……” 赫子佩低头看着小叫化赤着的脚,想着自己当年也这么光着脚要饭,“你叫什么名宇?” “姓吴,小名二喜,没大名。” “几岁了?”赫子佩打量着小叫化,身瘦如材,脚上长了不少脓疮,裤腿也烂得只剩下了一半,全散着毛边,在外面讨饭只怕已经有些日子了。 “十一了。” “你爹以前是染布的,你会染不?”千喜想著他刚才说的话,就起了收留之心,不管他会不会染,都会要赫子佩收下他,不过问多一句也免得埋沉了人家。 吴二喜慢慢摇了摇头,然后又很快的点了点头。 千喜和赫子佩又互看了一眼,这又摇头又点头的是什么意思? 赫子佩看着他,一脸认真的道:“你这是会还是不会?” 吴二喜想了想,还是老实的说,“我以前总是看着我爹染,知道怎么染,那时我太小,我爹不让我动,只是在我爹出事的前一晚,我爹赶夜班,忙不过来,让我帮着染过一次。” 赫子佩心里有底了,“你是愿意继续要饭,还是愿意去我的染坊做事?不过先说好,这染坊全是体力的活,累人,不比得讨饭那么闲得慌,悠闲自在。” 说起讨饭的日子,赫子佩是再熟悉不过,讨不到吃的的时候,饿得难受,但能讨到吃的日子,就是神仙生活,整天没事做,不是去听人说书,就是找个太阳好的地方晒虱子。 千喜忍不住笑了,“被你这么一说,倒像是要饭强过染布,当年就不该收了你,让你接着要饭去。” 赫子佩呵呵笑了笑,“你不收我,就冻死在门外了,还哪儿要饭去?” 话刚说完,吴二喜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给赫子佩磕了个头,“掌拒的,我不怕累,您收下我吧,要我做啥都行,我不要饭了。” 千喜又暗叹了口气,这孩子才十一啊,换成现代,这就是童工,是犯法的,不过那年代,这些孤儿能有地方下脚,有口饭吃就算不错,如果遇上个好人,能学点艺就是好命,更别说还能上什么学了。 赫子佩忙拉了他起来,别磕了,“我话可说在前面,染布,作坊里能教你的师傅多的是,但学不学得好,你自己以后能站在什么位置上就全靠你自个了,我们‘大和’没有关系户,全是凭本事吃饭,有本事的拿的钱多,没本事的,自己卷包裹走人。” 吴二喜一叠声的应着,满面喜色,“掌柜的,我一定好好干。” 赫子佩点了点头,“我记下你的话了,你以后要干得不好,小心我踹你。我另外拾你起个名,今天你是来给我报信才识得的,我们也算是有缘,就叫吴信吧。” 给他另起名,一来是因为吴二喜这名字实在是登不上大堂,二来喜字与千喜犯了冲。 小叫化将‘吴信’二字念叨了几遍,满心欢喜,又要谢,千喜忙拉着,“别谢了,你家掌柜的也是要饭的出生,见你自然投缘,以后你就好好跟着师傅们,啊?” 这时门帘一抛,进来个人。 赫子佩和千喜抬头一看,却是沈洪,喜上眉梢,“刚到?” 第066章 沈洪归来 沈洪瞅了眼对面‘福通’,摘下头上来遮着脸的斗笠,走到桌边坐下,“刚到。” 千喜忙给他倒上冷茶,“怎么不在家多玩上几天。” 沈洪双手接过茶杯,一口喝了,扯着袖子,抹了嘴角,“拿不准子佩哥这边啥时开工,怕误了事,早些来等着,心里踏实。”转头又问赫子佩,“对面啥情况了?” 赫子佩坐在那儿笑了笑,“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姓王的早你一步跑路了,衙役去追去了。” 沈洪顿时眼里放了光,把架在凳子上的脚放了下来,“那我们不是就快开工了?” 赫子佩将那碟糕点一起推给小叫化,“只怕就这三两天的事了,你乘这两天好好的把觉睡饱了,这工一开,可就有得累的。” 沈洪这才注意到拼命往嘴里塞糕点的小叫化,“这是谁?” 赫子佩向小叫化招了招手,“吴信,来,给你师傅磕头。” 沈洪摸着后脑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呆愣愣的看了看赫子佩,又看向小叫化,“这是怎么回事。” 沈洪不认得小叫化,小叫化却认得沈洪,知道是‘大和’头号师傅,不等赫子佩说二遍,扑通一声,在沈洪面前已经跪了下去。 刚要磕头,才想起,手上还端着糕点,忙将糕点放回桌上,就要磕头。 沈洪忙拉住,“先别磕,得先让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赫子佩指着吴信,正着脸,“磕,我叫你磕,就磕,他敢不让你磕,我揍他。” 沈洪摸着后脑勺的手搔得更快,“这……这……” 吴信笑嘻嘻笑了笑,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叫了声,“师傅。” 沈洪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转头愣看着赫子佩。 千喜笑着杵了赫子佩一下,“你就别再捉弄洪子了。” 赫子佩这才坐直了身子,指指小叫化,“他叫吴信,爹娘全没了,跟王家也有些仇,我今天收下的,以后就跟着你了。” 沈洪这才算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板起脸对吴信是模是样的训斥起来,“你拜了我,我对你也就不用客气,你好好的学,我这人好说话,如果偷懒玩小心眼的,你自个把黄金棍备上,否则就别叫我师傅。” 千喜在一边擂着赫子佩,“你看洪子,给点金子,马上往脸上贴。” 赫子佩也笑了,好整以暇的看着沈洪调教吴信,沈洪对吴信越是严厉,就表示对吴信也是看重。 沈洪把想说的全说了,想了想没什么可说的,“我能想到的也就这些,没想到的以后想到了再说,你起来吧。” 吴信又给沈洪磕了个头,才站起来。起来后也不走开,转身面对赫子佩,直挺挺的又跪了下去,给赫子佩也磕了三个头,“谢谢掌柜的。” 赫子佩收了笑,这孩子不简单,“你起来吧,你只要好好听着你师傅的话,把手艺学到手了,这一辈子,你也不愁没好日子过了。” 吴信一叠声的应了。 沈洪站起身,“我也回去了,这小子,我就拧着回去了,交给了我,你也尽管放心,亏不了他。” 赫子佩扬了扬眉,“这人交给你了,就是你的人,该打该骂全由你看着办,别顾着我。” 沈洪‘哎’了一声,把斗笠压在头上,带着吴信走了。 沈洪走了不久,衙门就差了人来请赫子佩。 千喜料是姓王的捉回来了,找赫子佩来来去去还是为了染布的事,帮他整了整衣衫,“去了跟人好好说话,别冲动,别火。姓王的不是东西,但不能为了他把所有人得罪光了,那布能拿下来,当然好,拿不下来,咱也不差那钱使。至于姓王的,该收拾就收拾,但别勉强,为那样的人把自己绕进去,不值。” “我理会得了,你放心,你在这儿等我,还是怎么?”赫子佩低头看着帮他重新束着腰带的千喜,有媳妇疼着就是好。 “我先回去,婉娘回来了,肯定乱得手忙脚乱的,洪子人是回去了,多半也是东家睨睨,西家走走的,没空帮着婉娘,我过去帮着收拾收拾,省得人家赶这么大老远的路,回来还得累得半死。”千喜将他腰间的玉坠又正了正,退后两步,上下看了看,觉得妥当了才放了他,“早去早回。” “你去帮着婉娘,如果要担担抬抬的,叫根带上两个人去,别两个女人硬使着力,闪了腰。”赫子佩一边交代,一边往门外走。 千喜笑着应了,也跟在他后面出了门,先去集上给吴信买了两套衣裳换着,等明天空闲的时候再给他做上两身。 回到家,在门口唤着娘,打过招呼也不进屋,过了隔壁院子。 沈洪正按着吴信的头给他剪头,吴信那一头的鸡窝,全打了结,被沈洪三下五除二的全剪了,结果成了乱蓬蓬的短,也束不起来,只能由着他只在头顶随意扎了个冲天辫。 千喜强忍着笑,把新买的衣裳递了过去。 吴信不肯接,把手背在身后,“师傅寻了衣裳给我更换。” 千喜硬塞给他,“你师傅归你师傅的,这买都买了,我们家又没这么小的人穿,丢了不可惜?” 吴信转头看沈洪。 沈洪暗暗喜欢这小子懂事,“还不谢谢老板娘。” 吴信这才欢欢喜喜的接了,“谢谢老板娘。” 千喜笑了笑,“叫我姨吧,叫老板娘,都把我叫老了。” 沈洪轻轻踹了吴信一脚,“去把你那一身黑炭洗干净了,你那身破衣裳寻个地方烧了,尽是虱子,跳一个到布上,这布可就全完了。” 吴信笑着跳开了。 婉娘听到千喜的声音,迎了出来,“我还没过去看你,你倒先来了,我们给你们带特产,正寻着收拾出来,给你们送过去,既然你来了,就顺便捎过去。” “大老远的,天又热,光赶路都辛苦,还带啥东西。”千喜从婉娘身边绕过,进了屋,这屋子前些天,她已经叫人简单收拾过的,大件东西都是摆好了的,现在只要再搞搞清洁,铺上被褥就能住人。 沈洪往里望了望,觉得没自己啥事了,“我去前面看伙计们干活去。” 千喜隔着窗问,“你这才回来,不休息休息啊?” 沈洪回头笑了,“回来的路上,睡着足,正一身劲呢。” 婉娘拿了抹布擦着床板,“他闲不住的,你就别管他了。” 千喜也拧了块抹布,去擦桌子。 第067章 终是心软 千喜回到这边,见陆氏正在关鸡笼,“娘,子佩回来没。” 陆氏直起身,皱了皱眉,“没规矩,都要成亲的人了,还张口闭口的叫子佩,外面人听了,还以为我没教好你呢,等成了亲,可不能这么叫名字了。” 千喜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不叫名字,叫啥?” 陆氏奇怪了,这丫头是怎么了?“当然是叫相公。” 千喜打了个哆嗦,大热天的却觉得起了一身鸡皮,酸死了,“知道了。” 赫子佩已经回来了,正在自已屋里和陆掌柜说着事。 陆氏走进去,杵了杵丈夫,“不早了,也该歇息了。” 陆掌柜识趣的站起身,“你也累了,早些歇了。” 赫子佩恭恭敬敬送了陆氏夫妇出门,看着他们二老进了屋,关了门,拖了千喜进来,顺手关上了门,落了栅。 千喜回头看了看门栅,耳根有些烫,“爹娘还没睡呢,你就落栅,不行,我得出去。”说着就去拨栅子。 赫子佩忙按住门栅,“就一会儿。“ “那也不用落栅啊。“千喜去扳他的手。 他握着她的两条手臂,将她转了过来,“不落栅,万一根儿那愣小子又撞了进来………” 千喜想到那天的情形,脸就红了,“还不是怪你,爹娘看见怎么办。” 赫子佩隔着窗花上的一个小洞望了出去,“他们熄灯了,请应该是睡下了。” “这么快?”千推开他的脸,也凑过去看了看,对面屋果然黑着,心里明白,这是爹娘睁只眼闭只眼,有意早早熄了灯,不让他们难堪。 心里嘀咕,就这么怕她嫁不出去?使着心眼撮合她和子佩? 赫子佩凑到她耳边戏侃,“爹娘是想我们早些生儿子呢。” 千喜转过脸呸了他一口,“别给你一根鸡毛,你就当起了孔雀。” 赫子佩笑了笑,搂住她,“一个下午没见,想死我了。” 千喜也笑了,心里却跟灌了蜜水一样,“哪能象你说的,一个下午不见就要死了,哪天你飞远了,三年两载不见的不是要死多少次了?”这话刚出口,这人就象掉进了个冰窟窿里。 赫子佩脸上的笑也慢慢收敛,拉了她坐到床边上,拥着她,“千喜,有件事,本来想过些日子跟你说的,不过你可能也察觉到了,不如现在跟你说了,也省得你总胡思乱想。” 千喜的心猛的一跳,来了,要来的事,还是来了,脸上笑着,顾做轻松,“啥事?” 赫子佩双臂环过她的身子,搂紧了,双手握着她交叉着的小手,“等我们成了亲,我还真要离开些日子。” 千喜呼吸一窒,“去哪儿?” “去京里。” “还回来吗?”千喜知道自已这句话问的很傻,但还是忍不住想问。 赫子佩将她抱得更紧,“这是我的家,能不回来吗?” 千喜想问他去做什么,但想着如果他愿意,自已会说,如果不愿说,问了也是让他为难,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等你。” “嗯,不会久的,短则个把月,长也就四五个月。”这还没走,光想想,就开始不舍得了,差点“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就出口了,话到了嘴边,还是吞回去了。 千喜等了一会儿,见他只是紧紧的搂着她,手臂都被他箍得有些痛,气氛也有些沉重了,呼了口气,打破这份僵局,“今天你去衙门的事怎么样了?” “姓王的被截了回来,开始还想赖,衙门的人本来碍着主薄的面子,还不敢怎么的。这时候上头管军布的诸卫羽林军府知道了,派了人亲自下来查看,正好撞了个正着。强着衙门的人开了镖箱,里面装的全是银子古董,姓王的当场哑了。主薄看苗头不对,为了洗干净身子,推得干干净净,姓王的是一千张嘴也没得辩。” “这么说,姓王跑不掉了?” “跑不掉了,那些银子古董当场就充了公,至于那些东西怎么上交法,就不是我们关心的了。”赫子佩眼里闪着快意,这仇算是报了。 “姓王的怎么处置?”自那事以后,千喜恨着王氏夫妇,但听说他们要被办了,又有些心软,万一掉脑袋,好歹也是两条命。 “没判呢,现在收监了,吃苦是免不了要吃的,到最后怎么判,说是要押到京里去,只怕是轻松不了了。”赫子佩转头看了看千喜。“不忍心了?” 千喜微笑了笑。 赫子佩将面颊贴着她的耳鬓,“心这么软,怎么做得了生意。” “这和生意两码子事。”千喜不服,做生意的确是要心狠手辣,但也不用非把人往死里逼,“会砍头吗?” “这说不好。”赫子佩抱着她轻轻的摇了摇,“你想怎么着?现在他的生杀大权,我捏了一半。” 千喜转头看他,他把她抱得太紧,她转过头,鼻子却贴在了他脸上,眼睛也只看到他的面颊,眨了眨眼,睫毛扫过他的脸,痒得他心里都痒痒麻麻,“那批布染不了了,姓王的肯定是大罪,但上面派布的人也要落下个办事不慎的罪,也是要罚的,就算有关系,打些银子也能过去,但这油差是要丢了,不可能再任得了职了。他们哪舍得丢了这么个油水差事,要保住这个差事,就得找人把这布染出来,不用说,这事自然得落在你相公……….赫子佩身上。” 千喜白了他一眼,“你就得意吧,可这和姓王的什么关系?” 赫子佩唇边露出一抹冷笑,“为了保这差事,他们可是下得了重本的,什么要求一举答应?” 千喜不些害怕,“那些人可全是咬人的狗,你跟他们硬来,万一他们使坏害你……子佩,我看这事,我们还是息事宁人,顺着他们的意染了就算了,以后也别再招惹他们了。” 赫子佩拍拍她的手,“别怕,我自有会寸,你就说你要姓王的怎么样吧。” 千喜虽然不想赫子佩再跟那些人谈什么条件,她深知要的东西越多,越让人记恨,就是现在不还口,也难免以后不伤人,但眼睁睁看那两人死,心里又过意不去,“我看让他们受些活罪,知道错了就行了。” “好,你说这么办就这么办,明儿我就去说去。” 第068章 老天公平 千喜缝好了最后一粒珠子,将针穿过反面,打上结,咬了线头,把针插进针线包,抖平了手中的大红喜服,铺平了摆在床上铺着的男喜服旁边,持两件喜服的袖子靠在一块,一眼望过去就象牵着手一样。脸上露出了笑,离成亲还有三天时间,好歹算是赶完了。 门‘吱’的一声开了,陆氏迈了一条腿进来,手扶着门框,“千喜,你的喜服赶出来没有。” 千喜忙将两只袖子分开,心扑扑的跳,“刚赶出来了。” 陆氏只是路过,在这门口刹了一脚,问上一句,听说喜服出来了,脸露喜色,进了屋,“看看啥样子。” 千喜将身子移开些,露出床上的两套喜服,“爹和娘的,我刚才已经送您们屋里去了,娘一会儿喊着爹试试,有不合适的地方,明天好改。” “是吗?都出来了?”陆氏更欢喜,走到床边看喜服,,看一件赞一件,看一处,赞一处,“看这花绣得多精致,这边滚得真细……” “娘觉得行吗?”千喜挨过去,抱住她的胳膊。 “行啊,这袍子,我们子佩穿上,不知该有多俊。”陆氏摸着那衣领爱不释手。 千喜撅嘴不依,“他穿上就俊,我的就不成了吗?” 陆氏‘哟’了一声,随手拍了她屁股一下,“这丫头还吃自己相公的醋。” 千喜捂着屁股一跳,“不说就不说,还打人呢。” 陆氏笑着佯装又要打,千喜忙跑开了,陆氏才笑着说,“这太和镇有哪家姑娘有我们千喜漂亮,当然穿啥都好看。” 千喜装模作样的掐了个兰花指,抛了个媚眼给陆氏,“那是当然,也不看看咱是谁家的女儿。” 陆氏被她逗的笑得合不拢嘴,“也不知丑。”携了千喜的手坐到床边,“听说今天王家被抄了家了,判了个流放,还是子佩去求的情,又帮他们交了笔赎金,才免了流放,挨了几板子。” 千喜这两天为了喜服的事,就在隔壁婉娘那儿守着,没去铺子上,还真没听到风声,怔了怔,“什么时候判的?” “今天才判的,你爹刚才回来跟我说的。你说这人怎么就这么贪呢,这布染不了硬去接,接了回来,弄砸了,白白背上这官司,姓王的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落得这下场,也着实可怜。”陆氏心善,看不得谁落魄。 千喜他们与王家的恩怨一直瞒着陆氏的,反正事到这地步了,也算有了结了,“姓王的现在住哪儿去?” “还能去哪儿,回乡下呗,听说他在乡下还有几间茅草屋没卖的,回去种种地,慢慢再做点啥的,这日子也能过得下去,不过想再有以前风光是不可能了。”陆氏想着王家以前挤兑自己家的时候,那个心狠,现在风水轮流转,这老天爷还是有眼的。 千喜怕陆氏拿着这事念叼个没完,万一又来大菩萨心肠,去要子佩救济救济,硬生生再把他拉扯起来,姓王的死了狼心倒也罢了,万一恶念没除,只怕又要留下祸根,“娘,别管人家的闲事了,姓王的不是好东西,手上没钱,过些小日子还对了,省得拿着银子到处害人。” 陆氏听出味了,“姓王的拿了银子害了你们了?” 千喜点了点头,“他请了山里的匪子,在山沟里把我和子佩拦下了,差点没能回来见您二老。” 陆氏狠狠朝着地上‘呸’了一声,“我还可怜他们,子佩就不该给他求情,让他们到天远地远的地方好好吃点苦头才对。” 千喜怕气到娘,又劝了一回,陆氏才回了屋。 千喜想着盖头忘在婉娘邓边了,乘着沈洪他们还没收工,过去拿回来,过了隔壁,却见赫子佩正洗了手往大门口走,心里奇怪,这外面都黑灯瞎火的了,他收工也是从两个院子相逼的小门直按回家,这时候往大门走做什么? 走向婉娘的屋门口,现在沈洪和婉娘住着离大门较近的耳房。千喜走到婉娘门口,回头望了眼半合着的大门,见赫子佩站在门口跟一个人说着括,邢个人四十来岁年龄,表着光鲜,象是大户人家的管事一类的人物,太和镇没见过有这么一号人。 婉娘在窗子后面望见她,开门招呼,“看什么呢,看得这么起劲?” 千喜忙回过头,“没看啥。” 婉娘把她让进屋,打趣着她,“我见你拿漏了盖头,想给你送过去的,又怕你睡下了。寻思着明天给你送去,这才一会儿功夫,你就巴巴的赶着来拿,看来真是迫不及待要想嫁人了。” 千喜拧了她一把,“你这张嘴是越来越坏了,我是怕被老鼠叼去了,才过来的。” “还装?我这儿哪来的老鼠。”婉娘摇头笑了。 千喜朝大门口努了努嘴,“这门外是谁啊?”婉娘天天在这院子里已有些天数了,来来往往的人也见的多,想必知道那人是做什么的。 婉娘见问,探着头住大门外望了望,摇了摇头,“不认得,以前没见过这个。” “不是京城送染料下来的人?”千喜按那人的衣着打扮来猜,那人应该是京里来的。 婉娘摇了摇头,“送染料的今天倒是来过,不过中午匆匆吃了饭就走了,说是在天黑前要到什么客栈夜宿,否则这路上怕不太平。” 千喜心里顿时堵了什么东西,这人只怕是跟他要去京里有关了。 拿了头盖,“我要回去了,你早些休息。” 婉娘见时辰巳晚,也不多留她,任她出了门。 千喜离了婉娘屋子,也不直接回家,慢慢蹭到大门,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人还没走到,赫子佩回头看见她,回头对那个人道:“这事暂时就这样吧,你也早些回去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那人做了揖,与赫子佩道了别,径直走了。 赫子佩大步走向千喜,“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忘了东西了,过来拿。”千喜又望了望那个正走远的背影,“那是谁啊?” 第069章 别扭 “京里的回消息。”赫子佩简简单单的回了她的话,看着她手上的盖头,伸了手就要去揭来看,“都做好了?” 千喜忙打开他的手,“也不知有没有碰过染料的手,被你摸脏了,可没时间再重新折腾。”又朝门外望了望,“回什么消息?” “也没什么大消息,只不过探听些杂七杂八的,看有没有什么门道可行。”赫子佩摊开手给她看,他也是才回来不久,四处看了看,并没碰染缸。 千喜将手里的盖头捏了捏,口气冷了些,“你今天的事忙完了吗?” 赫子佩飞快的看了千喜一眼,她脸上已经罩了一层黑气,知道坏了,“你先回去,我去交待一下就过来。” 千喜也不看他,转身过了小门,回了自已屋,重重摔上房门,将红盖头使劲丢在床上,看了看那两件喜服,火更大,顺手扯了摔在地上,一屁股坐在床边上生闷气。 赫子佩听到门响,心都抖了抖,忙寻了沈洪交待了几句,急急往这边走。 陆掌柜夫妇在屋里听到摔门声,开窗探头出来望了望,子佩屋里灯黑着,显然还没回来,再看千喜这边,又看不出什么,陆掌柜用手肘捣了捣夫人,“你刚才在千喜屋里,没见千喜怎么的吧?” 陆氏也是一脸的迷糊,“没啥啊,可能是不小心门关得重了些,睡吧。” 陆掌柜刚躺下,心里不踏实又撑了起来,“你还是再去看看吧。” 陆氏心里也犯着嘀咕,听了丈夫之言,披了衣裳下床,拉开门,刚迈出一条腿,见赫子佩匆匆从小门回来,往千喜屋里一路小跑,忙把脚缩了回来,小心的掩上门,不出声音。 陆掌柜看着夫人,“咋了?” 陆弩了弩嘴,“嘘,子佩朝着千喜屋里去了,慌里慌张的,只怕是两个人闹了别扭。” 陆掌柜皱了眉头,“这马上就要成亲了,你看这……” 陆氏重新脱了衣裳上床,“这事我们别管了,让他们小两口自已去处吧,这以后嗑嗑碰碰的事还多,我们不能什么事都盯着。” 陆掌柜想想也是,吹了灯。 赫子佩见千喜的门虚掩着,里面透着光,怕吵着爹娘,轻轻敲了敲,低唤了声,“千喜。”又唤了声,还是不应,自个推开门,见她坐在床头,满脸乌云滚滚,也不看他,地上胡乱丢着两堆喜服,心里‘咯噔’一下。 轻掩了门,拾起地上的喜服,抖了抖,走到床边,小心挨着她身边坐下,“千喜,这是怎么了?” 千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这亲,我们不成了。” 赫子佩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响,“为啥?” 千喜笑着看他,“你说为啥?” 赫子佩把刚才的事想了一遍,没想出有什么天大的事能让她在这关头改变主意,或者有什么他没想到的事?去握她的手,“千喜,有什么事,你直说,我做的不对的地方,我改,成吗?别这样。” 千喜把手拿开,不让他握,声音同样没有温度,“你没啥不好,我只是觉得我们不适合成亲。” 赫子佩有些急,他等这天等了很久了,怎么能一个不适合就算了?“为啥?怎么不适合了?” 千喜站起身,去拉开门,“你不知道为啥就算了,反正这亲,不成了,我要睡了,你回屋吧。” 赫子佩整个人都懵了,看了看怀里喜服,“喜服都做好了,喜贴也全送出去了,怎么能不成了?” 千喜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喜服做好了,不是非要穿的,至于街里街坊的,明儿我自个挨家去解释。” 赫子佩心里一阵阵的凉,将喜服放在床上,走到门边,重新将门按了回去,千喜拦着不让他关,但扭不过他手劲,摔了手往床边走。赫子佩钳住她的手臂,将她拉了回来,“到底怎么回事?我犯了什么天大的事,能让你这样?” 千喜以前也不时会跟他闹闹小脾气,但只要哄哄也就没事了,象这样冷冰冰的,还是一次,他不能不惊,不能不忧。 千喜的手臂被他捏得疼,使劲扭着想挣脱出来,却被他用力一带,紧紧搂进怀里,越挣,他反而搂得越紧,人没挣出来,到弄了一身汗,只得抬头瞪向他,见他眼里尽是痛,心间陡然一软,“子佩,我们真不适合。” 赫子佩眉头拧了又拧,心里皱巴巴的,“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也没听你说不适合,怎么突然就不适合了?” “因为我们以前没到谈婚论嫁,也就没现这些问题。” 赫子佩急得红了眼,恨不得将她揉碎在怀里,不敢想没了她,自已还有什么想头,“我到底做错了啥,你说,我改,还不成吗?” 千喜看他的样子,象是真不明白,长叹了口气,心脏也难受得缩在了一起,“子佩,我不知你是怎么看夫妻,我们那儿有句话是这么形容夫妻的,夫妻本是同命鸟,是要坦诚相对。我们之间没办法做到这点,又怎么做夫妻。” 赫子佩有些迷惑,她不是这儿的吗?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后面的话,细品了两遍,算是知道问题出在了哪儿,将她紧紧囚在怀里,“那人真是京里来,是我过世的父亲的一个同窗好友家里的一个小管事,到这边办点事,顺便就给我传几句话,我真没骗你。” “你的确没骗我,但你瞒着我呢。”千喜又挣了挣。 他忙又紧了紧手臂,“我不是有心瞒你,只是这事,我自已心里都还没想好,而且你又一直在忙婚事的事,说出来也不起什么作用,反让你白白惦念着,所以就没跟你说,想着有了着落了再告诉你。” 千喜听他这么说,心里那把火算灭了,冷着的脸也开始转暖,他爹的同窗能请得起下人,那时候他都要冻死街边了,也不肯去投奔,非要等现在好歹算得上个人物了,才与那人联系,足可见他心有傲,也能看出他是个脾气有多倔强的人,这样的人能在她面前这么服软,她还有什么可扭着的,声音也放软了,“到底是啥事,要你这么操心?” 第070章 讲的就是诚信 赫子佩正要回话,程根在门口叫,“子佩哥,子佩哥……”声音里带着焦急。 千喜挣了挣,推着他,“快开门,看看出了什么事。” 赫子佩忙放开千喜,转身拉开门,一脚迈了出去,“怎么了?” 程根手上尽是染料,染布里穿的围裙也没脱,急得在门口直跺脚,见他开了门,踏上一步,“子佩哥,你快去看看那卷布。” 赫子佩心里一惊,“布咋了?” 一边问着,一边急匆匆的大步往那边院子赶。 程根追在后面,“那卷布抖开了,里面有一窝没睁眼的老鼠,那布被老鼠咬过。” 赫子佩飞快的看了他一眼,脚下奔得更快。 千喜依在门口听了,眼睛一转,也追在后面跟过去看。 石台边围满了伙计,沈洪也在边上,两个伙计正在抖布,程根将被老鼠咬过的地方指给赫子佩看。 那卷布三分之一的地方,乱七八糟的被咬了六七个手指大小的破洞。 赫子佩皱起了眉头,如果一头一尾,倒可以撕掉不要了,但这中间位置却是头痛,这军布可是少一匹也不行的,扭头先向沈洪道:“赶快灭鼠,可别把别的布啃了。” 沈洪忙带了几个去了。 赫子佩又问程根,“还有几匹布没染?” “这是最后一匹了。”程根伸了手指去拨那些小洞,“这可怎么办?” 赫子佩略偏了头,想了想,“把这破了的地方裁了。” 程根嘴角抽了抽,愣看着他,“子佩哥,这一裁可要赔钱了,我们这军布有一半都白染了。” 赫子佩一沉脸,轻轻踹了他一脚,“哪来这么多话,叫你裁就裁,拿剪刀去。” 程根站着不肯动,一脸的愁苦,“这么染出来,卷在里面也看不出来,交上去,等做衣裳的时候现了,这布是哪儿咬的,谁也说不清,我们来个死不认账,他们也硬赖不到我们头上。” 赫子佩眼一瞪,脸黑得可怕,重重一脚给程根踹了过去,“有这么做人的吗?先别说自己良心上过不过得去,别人吃了哑巴亏,就算这次不追究,你还指望着有下批生意?做人就要讲个诚信。” 程根顿时羞红了脸,心里还有些不服,“这布又不是在我们这儿咬破的。” 赫子佩冷寒着脸,“谁要咱收货的时候没验清楚?姓王的已经到乡下去了,你去揪他回来赔这布?他现在这状况,把他的头砍下来也赔不出来。裁!”见他还杵着,又踹了他小腿一脚,“拿剪刀去啊。” 程根没办法,叹了口气,去寻剪刀。 千喜赶来在赫子佩身后听得清清楚楚,挤开人群,凑上前拨着那几个破洞看了看,回头问,“这些军布是尽着布的尺度,有多少是多少,还是有富余出来的?” 赫子佩撇脸看了看她,“每匹布倒是预留了二尺的缩水。” 千喜用指甲轻刮着破洞毛边,“那这布缩不缩水?” “缩,一匹布缩个一尺的样子,这洞在布边上的话,有一尺的余布,剪了就是,偏咬在这中间,真是愁人。”回念一想,千喜不会无故问他,“你有办法?” 千喜‘嗯’了一声,“我试试,不包一定成,你把那多的一尺给我裁下来。”抬头看了看,“这光线不好,你叫人把这匹布送我屋里去。” 程根拿了剪刀过来,赫子佩接过来,剪了一个小口,双手用力,‘哗啦’一声,齐齐整整的撕下一尺,递给千喜,唤着伙计,“把布卷起来。” 伙计卷了布,正要扛,赫子佩拦了下来,自己把布扛上,程根和沈洪抢着上来要接下他肩膀上的布。 赫子佩也拦下了,“你们也累了一晚上,早些歇了吧。”接着又吩咐伙计,“你们把地方收拾收拾,收工了。”说完向千喜偏了偏头,“走吧。” 进了千喜的屋子,肩膀一歪,将那匹布抛在地上,“要怎么弄?我来帮忙。” 千喜白了他一眼,“你粗手粗脚的,能帮得上啥忙,你也去洗洗睡了吧,明天早上起来看效果。” 赫子佩不愿她熬夜受累,但这布又的确是要赶着出来的,“要不,我在这儿陪你。” 千喜将裁下来的那尺布铺在桌上,用针挑着抽里面的纱线,“你还是走吧,你在旁边吵着,我反而静不下心来做事。” “可是……这就要成亲了,我怕你累着。”赫子佩也是左右为难。 千喜放下手里的布,笑着瞪了他一眼,“你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有完没完?反正喜服已经做好了,别的事爹和娘都一手包办,也没我啥事,今晚上弄好了,我明儿白天可能睡一整天。你再啰嗦,我更熬得久了。” 赫子佩‘嘿嘿’傻笑两声,“那我走了,你也别太累着。” “知道了,你快走吧。”千喜扬手赶他。 赫子佩着才出去了,顺手带上了门。 千喜回头望着关上的门笑了笑,挑亮了油灯,继续挑纱线,将挑出的纱线一根根摆好,免得打结,直挑了百来根才停了下来,又将其中一个破洞毛边挑去大约半寸的样子,将那些毛边一根根捻着接了线头,将线辫了又捻,捻得紧了,微微用力扯了扯,接的结实不会断了,才又用指甲,细细的刮线头,直到两股线头接头不明显了,又如此这般的接上别的线头,接好了所有线头,用绣花针引了线,一针一针的织补,一个小洞就用去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等那些大大小小的破洞尽数补好,天边已放了光。 将那布揉了揉,再放开,反复如此好几遍,再摊开那块布时,如不是十分仔细的辨认,倒看不出来,等明天他们下染缸一染,混了布只怕就看不出来了。 心满意足的放下手中布,伸了个懒腰,两眼干涩,困得不行了,收了针线,倒头就睡。 二天一早,赫子佩起身,见千喜的门没关死,还透着光,过来推开门,见她倒在床上,睡得正熟,连被子都没盖,心疼得拉了被子,轻轻给她盖在身上。再看地上的那匹布,认了半天,才寻到织补的地方,眼里露出惊诧,再看向熟睡的千喜,眼里多了几分佩服。 灭了灯,坐到床边,轻抚了抚她睡得红透的小脸,心里尽是怜惜。 第071章 啥时变得这么坏 千喜看着官印压在最后一匹布上,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下,这批布是从姓王的手上接下来的,赫子佩掀了姓王的家底,免不得让主薄生恨,就怕这批布出了他们的手,途中做上点手脚,到时难免又要生枝节。 为了防着这点,他们交布时,就在衙门,一匹一匹布的抖开让官衙带着人亲自验,验一匹,盖个印。凡是盖了官印的布,以后再出了什么事,与他们没有关系。 那最后一匹布是织补过的,虽然染出来后,叫了全染坊的人挨个看过,都没人看出什么,但千喜这心始终没落下,直到最后这匹布压上官印,重新卷起,装了丰,才算去了心头压着的大石。 出了衙门,赫子佩看着她直笑。 千喜搓了搓刚才紧绷得痛的脸,“你怎么就能那么沉得住气呢,完全就没点反应,你看那个主薄,眼晴睁得跟牛眼一样,好象要把布看出几个洞来,万一看出来了,还不知要生什么事。” 赫子佩仍是笑,“千喜啊,你要想独自撑起你那秀色坊,还得多练练,就你刚才邢神态,那布就是没事的,也能被人看出事来。更何况是有问题的东西,你自己先告诉别人了,这东西有问题,你好好挑挑,这叫哈?典型的做贼心虚。” 千喜被他这么一说,脸上开始烫,自己刚才真是那调调,主薄看了她以后,的确是把那布反复看了又看,只是幸好没能看出来,“可是你怎么就能那么镇定,就真不心虚吗?” 赫子佩收了笑,一脸的认真,“我为什么要心虚?” 千喜往四周者了看,才压低声音,“那布是补过的。” “补过的,又怎么了?”赫子佩看着她反问。 千喜被他问的一怔,“补过的就不是原装的了。” 赫子佩摇了摇头,“谁规定了不能补了?只要补的好,次品一样作正品卖,那些卖古董的,有多少是经过修补的?只要修补的让人家看不出来就是这个。”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你现在就是这个。” 千喜有些不好意思,是被他夸的不好意思,也有为自己刚才表现太差而不好意思,他说的没错,这么沉不住气,怎么做生意,自己真的太嫩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看出来,怎么办?” 他又转了身慢慢往前走,“这个问题不用想。” “为什么?”他镇定沉着是优点,但太过于自负,就不是好事了。 “在你决定做这件事的时候就该想好后果,做好最坏打算,而不是到了临时才去担心有什么后果。”他在昨天决定让千喜补,就压下了赌注,赔!不过千喜给了他一个惊喜。 千喜望了望天空,一片的蓝,浮着几缕如烟一般的浮云,“这布交了,你们也可以松口气了。” “哪能松气。”赫子佩勾着嘴角笑了。 “还有啥事?”他为了亲事,当地接下的生意尽数分给了别家染坊,这些天连夜赶工也就是为了赶在成亲前送出去,成亲之时才无后顾之忧。现在布也送了,还能有什么事? “还有一件大事没了。”赫子佩脸上认喜得让千喜心里紧了紧,低了头细想,怎么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大事没做。 “什么事?” 二人这时正好荡到‘大和’门口,他也不进门.只往里望了望,里面人来人往伙计也招呼得好好的,不必他操心,而千喜这边的‘秀色坊’请来的媳妇各自织着布,也没什么特别的事要做,回头对千喜道:“跟我来。” 千喜不知他要做什么,只得跟着他绕过正门,从侧面的小门进了‘大和’后院。 赫子佩走到马丰边,撩了衣衫下摆,挟在腰间,套了马,跃上马车,取了马鞭,向她伸出手,“上来。” 千喜挂念着新房布置好了,乘着今天陆氏出去采办事物,偷偷溜去看一眼。那些桌布,帐幔倒是看过陆氏绣,可是到底挂上去是什么样子,却是不知道的。按理这些是该她自己亲手绣的,不过这些年来,她一直忙和子佩一起打点生意,家里的这些闺房事从没时间搭理,陆氏一声不响的全包揽下来。 “这是去哪儿?” 赫子佩一脸的神秘,扬眉笑了笑,不缩回手,“你去了就知道。” 千喜摇了摇头,不肯上车,“我娘出去了,我们回去看我娘给我们布的床去。” 赫子佩一想到那是他跟她两人的床,心里就一荡.身上开始烫,身下就有些反应,“不去。” 千喜有些愕然,他这么想成亲,怎么会不想去看新房?“你不想看?” “想看,但不能去看。”他的声音带了些湿意,清亮的眼眸随之一黯。 千喜只道他是硕及礼仪,按理成亲前他们都不能见面的,只不过他们同在一屋搪下,避无处避,加上又一直在一起打点着生意,大家也见怪不怪了,他们之间也就比别人少了些礼节.也没有说三道四,指指点点,但两个人一同去看喜床,却是过了。 “我们偷偷地看看就走,不让人知道。” 赫子赫笑子笑,见左右无人,突然一探身,伸长手臂,揽着她的腰,将她提上车,圈在怀里,在她耳边小声道:“我不是怕人看到, 我是怕自己想你,忍得快不行了,看了那床,把持不住,没进洞房,就先用了那床。” 千喜愣了片刻,俏脸瞬间红得熟透,她的手臂紧贴着他的胸脯,他的体温隔着薄衫不断传来,千喜羞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挣了两挣,想跳下车,却被他牢牢套住,动弹不得。 他亲了亲她滚烫的脸,“所以我不去看。” 这么露骨的话,在他嘴里说出来,却不让她觉得轻浮,但这面子却是搁不下,转身使劲掐了他胸脯一把,“好不要脸。” 赫子佩笑的更张扬,“再掐,把火给我掐上来了,你可得负责。” 千喜更是无地自容,扬拳就打,“你现在咋学得这么坏了。” 赫子佩哈哈大笑,放开她,手持僵绳,“坐稳了。” 第072章 还账 马车一路出了镇子,赫子佩一声吆喝,马车飞奔了起来,路面不是很平,千喜一惊,“哎呀”一声,忙扭身死死抓住马车木辕。 赫子佩单手持僵,空出一手,将她一把扯了回来,紧紧搂住,马车跟着慢了下来。 等到了平坦的路上,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千喜笑得有些无奈。 千喜仍惊魂未定的死死拽着他的衣衫,觉得平稳了,才一脸怒容的抬起头看向他笑嘻嘻的脸,“你疯了吗?”在她看来,不管是什么年代,手上是什么车,安全一。 赫子佩将搂着她的手臂紧了些,有意重重叹了口气,“我以为颠一颠,你会抱我呢,结果你却去抱那车辕,可见我在你心里还是差了点安全感。” “你有意的?”千喜又好气又好笑,推着他,要从他怀里挣出来。 赫子佩将手臂箍得更紧,“别乱动,再动,真要翻车了。” 千喜当真不敢再动,伏在他胸前听着他的心跳,他身上的味道瞬间包裹着她,她忍不住深吸了口,脸上开始烫,刚才不抱他并不是对 他不放心,而是怕影响他驾车。 这时被他抱着,惊慌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些天一直担心的事也不再担心,只要他对自己是真心的,就够了,想到这儿,心也踏实了。 赫子佩看了看怀里象猫儿一样的千喜,哈哈一笑,一扬马鞭,马车又再飞奔起来,不过这次平稳了许多,并不太过于颠覆。 日头慢慢偏西,起了微微的凉风,天气也不如先前热,加上马车如飞,更加凉爽.千喜坐直了些,仍靠着他的宽阔的肩膀,看向前方的路,竟难得的惬意,“这是去哪儿?” 赫子佩转过脸,用脸颊蹭了蹭她的额头,“你不是说,有车了去兜风吗,这些日子忙着生意,一直没得空闲,这笔账当真欠得久了些,我可不想再拖到我们婚后,听你念叨。” “谁念叨你了。”千喜扬眉笑了,这话她是说过,不过当时也就说说,这以后并没住心里去。 “不是怕吗?把账还了,也就不用怕了。”赫子佩说着话,驾车的活丝毫不大意,绕开那些坑坑洼洼的路面,尽挑平整的走。 千喜睨了他俊美的侧脸,“你还记着呢。” “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得记一辈子,以后老了拿出来慢慢的尝。”停了停又问,“等我们成了亲,你最想做啥?” 心里象塞进了颗蜜枣,歪着头想了想,“想把我那秀色坊做起来,你呢?” “不敢说,说了怕你不高兴,闹不好,还得讨顿骂,还是不说的好。”车子拐了个弯,到了一处山脚下,不远处有几户人家,赫子佩 轻拉僵绳,放慢了车。 千喜望了望前面的山,不知他到这儿来做什么,“说来听听,我不骂你。” 赫子佩看了她一眼,“你说的不骂的。” “嗯。”千喜瞪了他一眼,多半没好话,后悔说刚才的话了。 “那我可说了。”赫子佩将马车停在其中一户人家院子外,凑到她耳边,“想你给我生一堆孩子。” 千喜瞪圆了眼,正要开口刺他几句,赫子佩已轻笑着跳下车,冲着从屋里迎出来的一个老妇人笑道:“苏婆婆,我把布给你送来了。”一边说,一边抽身从马车货箱里取出匹布来,递给了老妇人。 老妇人满脸是笑,接了布,“还要赫掌柜亲自送来,这怎么好意思。” 千喜在赫子佩身后撇了撇嘴,小声嘀咕,“没出息,就知道生孩子。” 赫子佩听了扬眉笑了,也不回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您儿子在外面当差,这来来去去的时间又没个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时 间来拿布。这布,我看象是做袄子用的,万一天冷得快些,就赶不上穿了。” 这话,老妇人怎么听怎么舒服,揭了衣衫下摆摸荷包。 赫子佩忙拦着,“钱,您儿子已经给过了。” 老妇人放下衫子,去拉千喜,“还没吃饭吧,今天隔壁打了只野猪,一家分了些,我这刚好准备起锅,正好进去乘热吃。” 千喜陪了个笑,真恨不得踹赫子佩一脚,赶着这个时间过来,不是蹭饭是什么,“我们还有事,不吃了。” 老妇人扯着她不放,“吃个饭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说着又去拉赫子佩。 赫子佩笑着让开,“苏婆婆,我们真有点事,这饭就不吃了,另外麻烦您点事。” 老妇人听还有别的事要她帮忙的,停了下来,“啥事,我能做的,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赫子佩指指身后马车,“我们要上山一趟,这马车先停您家门口,大概也就一两个时辰,您看,成吗?” “成啊,别说两时辰,就是放多久都成,我帮您看着,绝对不会让那帮毛猴子弄损了您的车,再过上两个来时辰,这天就黑了,你们在 山上可不能呆久了。” “可不是吗,所以这饭才不敢吃了。”赫子佩朝千喜使了个眼色。 千喜虽不知他这时候上山做什么,却也顺着他的话,向老妇人告了辞,“苏婆婆,那我们先走了。” 老妇人怕误了他们办事,一会儿天黑了,下山路难走,也不强留,扬了手,“快去吧,快去吧,路上小心啊。” 二人应了,赫子佩又从车上拿了个小包,引着千喜,顺着小路进了山。 等到了无人处,赫子佩拖了千喜的手,牵着她往山上爬。 千喜望了望眼前陡路,刚才以为他是找借口,没想到还真来爬山,“我们现在上山做什么?” 赫子佩指了指前面半山腰一片空地,“太阳上山下山的时侯,站在那涯边上,下面全是云,太阳就象是踩在脚下,五颜六色的,可漂亮 了。 千喜的手被他拽得紧紧的,脸上放了光,“你带我来就是为了看晚霞。” “嗯,很久前就想带你来,一直没能得空。本来是想带你看日出的,不过这山上到了半夜太冷,怕冻坏了你,就看日落吧。”赫子佩回头看了看她,神色温柔。 千喜抿嘴一笑,没想到只知道埋头挣钱的他,居然还有这份浪漫。 第073章 捡个女人 两个人手牵着手,顺着山间小路,一路上爬,半路上,赫子佩还顺手打了两只野鸡,一会儿到了山顶,就着山泉洗了,升火烧着,可以一边吃一边看晚震。赏了美景,又填了肚子,一举两得。 攀上了那块平台,千喜望了望远处,云漫雾绕,果然象是到了天上的威觉,顿时心心旷神怡,丢开赫子佩的手,走向崖边。 赫子佩忙拉住,“那山崖下面深得很,别走得太边。” 千喜到了这儿,哪肯不去看看下面,赫子佩只得陪着她走近悬崖边上,紧紧握住她的手,丝毫不敢放松。 千喜往下一望,两腿一软,头上一阵昏眩。 赫子佩忙将她一把抱住,后退两步,“叫你不要去那么边,偏不信.头晕了吧。” 千喜靠着他肩膀,轻吁不已,“这山上来没多高,怎么这下面就这么深啊。” 赫子佩将她放到一棵大树下,“这下面山谷,也没听说谁下去过,到底有多深也没人知道,一会儿太阳落山,你不必到崖边去,就在这 儿坐着,四周景致,一点不会看漏了。” 千喜依言在树下坐了,放眼望去,才现,这树下地势比别处要高了些,望得也远,又不至于象刚才崖边一样,一眼望下去就头昏目眩。 赫子佩捉了那两只野鸡,走向山顶另一头接山泉洗涤野鸡。 千喜扭头见身后不远草丛里露出一只女人脚,吓得呼吸一窘,“子佩.子佩,你快过来。” 赫子佩回头看了看,听她叫得急,三步并两步的奔了回来,“怎么了??” 千喜直勾勾的盯着草丛,指了指,“你看那儿。” 赫子佩顺着她手指方向望了过去,一看之下,心里也‘咯噔’一下,他不怕死人,但这时间一个女人出现在这儿,的确诡异了些,回头 交待千喜,“你别乱动,我去看看。” 千喜的心象是要跳出胸膛,放开拽着他衣衫的手,点了点头,“小心些。” 赫子佩裂嘴笑了,大不了,不就是一个死人吗,还会诈尸不成,不过这话,他没说出来,怕吓到她,‘嗯’了一声,走向草丛。 拨开草丛,竟是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女子,双目紧闭,胸口尚在微微起伏,探了探鼻息,绕是这夏天天气,仍觉得热得有些炙手,唤了声,“姑娘。” 那女子也不应,一连唤了几声,才听到地上轻“嗯”了一声。 千喜一个人坐在那儿害怕,也挨了过来,缩在子佩身后,见了这副情形,略松了口气,“还活着。” 赫子佩嗯了声,拉起那女子的手,背伏在背上,也顾不得再看什么日落,“千喜,我们快下山,寻个大夫。” 千喜二话不说,捡了他丢在地上的野鸡,帮他扶着那女子,往山下走。下了崖顶平台,山路窄陡,千喜只得放了手,由着他一个人背着 女子在前面走,她跟在后面不时的扶上一把。 下到半山腰,那女子幽幽醒来,半睁开眼,见自己伏在一个男子背上,斜了斜眼,入眼是一张如刀削斧劈出来,极英俊的侧脸.干裂的唇动了动,却不出声音,眼皮又重重的合上了。 到了山下,苏婆婆正赶着一帮在马车上跳上跳下的顽童,见他们这么快下了山,倒有些奇,再仔细一看,赫子佩背上还背了个人,迎了上去.“这是谁啊?” 千喜微微一愣,她还想问苏婆婆认不认得这个女子呢,“我们在山上捡到的,不是你们这儿的人?” 苏婆婆摇了摇头,“不是我们这儿的。”一探女子额头.“哎呀,好烫,着烧呢。” 千喜满腹疑感,不是这附近的人,这时候一个女子上山做什么,“这儿有没有大夫?” 苏婆婆望了望前面一间茅草小院,“是有一个大夫.不过前天去京里走亲戚去了,说是要明后日才能回来。” 赫子佩一皱眉,“明后日,那可等不得了,我们先带回镇上找大夫,千喜想想也只有如此,辞了苏婆婆,帮着赫子佩将女子小心的放上 马车。 苏婆婆见他们带着病人,也就不留他们,“路上小心啊。” 赫子佩应了,拉了千喜上车,坐在他身边,“坐稳了没有。” 千喜上了车才想起手上还拎着两只野鸡,竞忘了给苏婆婆.又重新跳下车。 苏婆婆死活不肯收,“我们这才分了野猪肉,我一个老太婆哪吃得了这么多。这大热天的,东西又放不得,你们家里人多,带回去正好合适。 千喜挂记着昏迷不醒的女人,顾不得花时间和苏婆婆拉扯,硬留下了只,自己仍拎着了只上了马丰,扭身将野鸡挂着车辕上,“快走吧,病成这样,早些寻着大夫,早些安心。” 赫子佩也不再耽搁,一扬马鞭,马车朝着来路飞奔。 回了家,仍背了女子进院,冲程根屋里喊着,“根儿,快去寻大夫来。” 陆氏夫妇和程根从屋里出来,程根住他背上望了一眼,飞跑着出了院子。 陆氏一边赶着去开厢房门,一边问,“这是谁啊?” 千喜摇了摇头,“不认得,她昏迷不醒,我们就把她带回来了,我去打凉水去。”说着也跑开去取了铜脸盆去井边打水。 赫子佩将女子放到厢房床上,抹了抹头上的汗,“娘,就麻烦您看着了,我出去了。”他一个男人,自不方便在这儿呆着。 “你尽管去,有我呢。”陆氏顺手将陆掌柜也打了出去,走到窗边开窗,透气。 千喜端了凉水进来,绞了巾子,陆氏接过擦了她脸上泥土.草絮,露出一张精巧芙蓉脸,透着不正常的红。 陆氏‘啧啧’两声,“多俊的姑娘,也不知是打哪儿来的。”重新拧了凉水,给她敷在额头上。 过了半柱香时间,程根领着大夫来了。 大夫放下药箱,把了把脉,翻了翻她的眼晴,“这烧了不是一两天了,是病着没治,拖得重了,又只怕好长时间没有吃东西,饿过头了,才导致昏迷不醒。” 陆氏于一边听着,“大夫,您看,她这病没大问题吧?” 大夫拿了纸笔,开了方子,“我给她开几副药,一剂下去,差不多也就能醒了,醒了让她吃些粥食,退了烧,养上几天就没事了。” 第074章 不喜欢八褂 送大夫出来,千喜支着程根随大夫一同回去抓药,自己返回厢房。 陆氏怕千喜大喜之前染上些病疼,不肯让千喜在这房中多呆。千喜见陆氏白天忙着筹办婚事的事,现在又要服侍病人,怕她累着,也不 肯撒手不管。陆氏没了办法,将那女子额头巾子抛到铜盆里,“不愿歇着,就去熬些菜粥,别油了,她这还烧着,吃不得油荤。” 千喜这才端了铜盆,将水泼在院中墙角,重新换过干净水送回厢房。再出来时见赫子佩仰着头正者着伙计挂大红灯笼,一脸的笑。 “挂几个灯笼就把你高兴成这样了?” 赫子佩转过头,把她拉到身边,“以前看别人操办觉得麻烦,现在到自己了,却是别样心情,巴不得越喜庆越好。” 千喜往隔壁新院子方向望了望,“那边都备好了?” “都备好了,我刚才还在门口望了望,爹娘办事,真没得说的,这么短短时间,竟整理的比哪家都好。” 千喜一听,也来了精神,“我过去看看。”本来想要他陪着,怕被娘看到又要百般念叨,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顺手将手中铜盆塞给赫子佩,一溜烟的去了隔壁院子。 为了他们成亲,陆掌拒又将另一边隔壁的院子盘了下来,仍是两院打通.怕他们两小新婚,脸薄不好意思,仍留着墙,修了拱门连着两边院子。又种上些花花树树的,持拱门半遮半掩,从这院望过去,尽看到花草山石,看不见那边院子情形。 虽然没开灯,就着月光能看得出挂满红缎灯笼,一片喜庆。 千喜略转了圈,满心欢喜,挂记着去厨房熬粥,不敢多呆。 转过花丛,一个人影站在门前,着实吓了一跳,定眼一看,却是子佩,拍着胸口,“人吓人,吓死人。” 赫子佩住后望了望,没人注意到他们,“我想进去寻你的,刚到这门口就听见你往外走,只好在这儿等。”说着又看了看身后,压低声 音,“你怎么就不晚点出来。” “里面黑灯瞎火的,我在里面呆着做什么?”那边虽然到处布置的妥妥当当了,但终是没住人的,到处漆黑,还是有些让人害怕。 抬头见他神色有异,突然想到什么,瞬间涨红了脸,低骂了他一声,“不正经。” 赫子佩撇着嘴笑了笑,“这些天,家里人来人往的,想找个安静的地方都难,今天好不容易抽空带你上山,却又碰了这担事。”虽然救人是义不容辞,但失了和千喜难得的单独相处机会,还是有些遗憾。 千喜笑着白了他一眼,推开他,“我还得去熬粥呢。” 正巧程根抓了药回来,千喜顺手接过,“刚好,两样一起,不用一样一样的来折腾到半夜。” 赫子佩从她手上拿过药包,“我来熬药,你熬粥,我们正好说说话。” 千喜也是最不喜欢一个人守着药罐子,听了他的话,自是一叠声的应好。 进了厨房,千喜洗米下锅,赫子佩折腾药罐子,各自捣鼓好手上的活,板了小板凳肩并肩的坐在门边又一搭没一搭的瞎聊,一晚上就围 着背回来的那女人转。 千喜靠着门框,伸直了腿,“你说那姑娘怎么会一个人昏倒在那山顶上。” 赫子佩也靠着另一边门框,面对面的看着她,“我哪能知道。” “她长得可俊了。”千喜想着那女人病着都有那姿色,病好了,不知有多出色。 赫子佩心不在焉,拿着蒲扇,顺手扇了扇熬着药的炉子,又加了根柴。 千喜见他没搭话,伸腿碰了碰他的小腿,“你听见我的话了吗?” 赫子佩随口应了声,“听见了。” “听见了,怎么不理啊?”千喜有些忿忿不平,起身搅了搅动锅里的粥。 赫子佩有些不耐烦,“她俊不俊,关我什么事?”用筷子压了压药罐子里的药渣,里面的水也不多了,抽了柴火,拿过碗,满满的漏了一碗黑呼呼的汤药,放下药罐子,就要往外走。 千喜拿着勺子,冲着他喊了两声,“喂,你怎么就走?” 赫子佩转过身,“你一晚上都在说那姑娘,你就没别的话说了?” 千喜被他呛得愣了愣,一想也是,自己真说了一晚上那女人,他不是爱八卦的人,忍了这一晚上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不爱听,就不能说出来吗?什么脾气。” 赫子佩摇头苦笑,“你的粥也行了。”转了回来,蹲下身,抽了灶下的柴火,“千喜啊,以后和我一起的时候,多想想我们之间的事,别人家姑娘的事,我不感兴趣,也不爱听。不知道的事也不必要总花心思,没头没脑的去瞎猜,等她醒了,自然能问个明白,她打哪儿来,要去哪儿,我们大不了花几个钱,雇个车送她去。” 千喜盛了粥,将粥和汤药一起放进木托盘,反正天热,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凉.“你咋就这么小气呢,说说闲话,又咋了,也值得你不高兴。” 赫子佩拿了水瓢,从水缸里舀了水,帮她洗了锅,“我是男人,哪有男人喜欢那些婆婆妈妈的闲话。” 千喜端了托盘,“知道了,我不说了还不成吗?我是想着她万一没地方去.她那长相,说给根儿做媳妇,倒也不错。” “我帮你端到门口去。”赫子佩怕托盘重,接过她手上托盘,迈出厨房,“这种事别自己琢磨,看人不能光看个长相,人品性格的,啥 都不知道,谈啥婚事。” 他说的是实话,但千喜听着就是觉得不顺耳,干嘛非要跟她拧着干,“我长得跟个丑鬼一样,你娶不?” “娶,怎么不娶?”赫子佩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千喜,眼波似水,合嗅带怒,不禁扬眉笑了,“你就是长得跟个夜叉一样,我也娶。” 千喜在他身后一巴掌拍了过去,“你才长得跟雷公一样呢,我长得真像夜叉,鬼才信你会娶我。” 赫子佩裂着嘴笑了,“小心打了我手上的碗。” 千喜抬头,已经到了厢房门口,忙收回又要拍出去的手,“算了,饶你一回。” 赫子佩递了托盘给她,“进去吧,我先去休息了,如果她没什么事了,你和娘也早些休息。” 千喜应着,用脚轻轻踢开开门进了屋。 第075章 京里来的 千喜进了屋,反脚踢上门。 陆氏正在绞冷水巾子,躺在床上的女子,睫毛微颤。 千喜将托盘放在桌上,扭头看着女子,小声问,“娘,这是要醒了吧?” 陆氏拿着刚绞好的巾子,转过身,看了看,“好象是要醒了,那药烫不?喂些药下去,看能醒不。” 千喜端了碗在手上,另一只手拿了药勺,轻轻的搅着,“娘,你扶她起来,我吹着点,慢慢的喂,不会怎么烫人。” 陆氏将湿巾叠了两折,搭在铜盆缘上,坐到床边,扶起那女子。 千喜也在床边坐下,舀了勺烫药,吹了吹,觉得差不多了,才凑到她唇边,轻轻磕开她的唇,慢慢放里倒。 她唇动了动.咽了下去,睫毛又抖了两抖,慢慢睁开眼,虽然是一脸的病容,邓双眼到是灵动抚媚。 千喜和陆氏对看一眼,面带喜色,“醒了。” 那女子身上没力,陆氏用肩膀撑着她,柔声问,“姑娘,觉得好些吗?” 女子睁眼就看见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晴在眼前晃,清澈纯净,仿佛不带一丝世间凡尘,听到耳边有人问话,费力的扭头看向陆氏,三十 来岁年级,端庄美丽,神态慈祥,心下略安,微笑着轻轻点头,“谢谢婶婶搭救之恩。” 陆氏见她开口便言谢,微微一笑,“是我家千喜她们带你回来的,你也不用客气,先好好养好身子再说。” “千喜?”女子脑海里浮现那张俊朗非凡的侧脸,烧红的脸更是烫。 千喜正舀了一勺药凑上来,“娘,您先别让她说话,乘热把药喝了。” 女子这才又转过头来,“谢谢姑娘。”想抬手接碗,手上却没有半点力气。 千喜笑了笑,直接将勺子凑到她唇边喂她,“没力气就别勉强了,让我来吧。对了,叫我千喜吧,别姑娘,姑娘的了,你叫什么?” 女子含了汤药在口中,怔了怔,才咽了下去,她是千喜,那那个人是谁,“谢谢千喜姑娘相救之恩,我姓吴,叫采兰。” 千喜扬起眉稍,做点好事,被人谢着,总是心情大好,“吴姑娘不必客气,药快凉了,快喝了吧,我们地方虽然只有麻雀那么大,但这大夫的药可灵了,你吃上几副,包好。” 太和镇就芝麻大点地方,镇上的人来来去去的,早看得熟了,这女子从来不曾见过,应该是外面来的。 吴采兰见她说话直爽,并不象普通人家的姑娘那般文淑,不禁微微一笑,身上实在使不上力,只得就着她的手将那碗药喝了。 等她喝完药,陆氏拿了靠枕给她塞在背后,坐着歇歇,省得刚喝下药便躺着,药液反涌,胃不舒服。 千喜放下药碗,摸了摸那碗粥,还滚热烫手,问陆氏,“娘,这粥怎么办?” 陆氏也摸了婉,“一时半会儿凉不到,等吴姑娘休息一会儿,接着就吃了,大夫说了,她是着烧,又饿过头了才晕倒。” 吴采兰见她们母女二人如此细心照硕,心下感激,“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陆氏为她挟了挟薄被,“吴姑娘不必这么多心,谁一辈子没点事呢,你是从哪儿来,怎么会一个人昏倒?” 吴采兰垂下眼帘,过了会儿才道:“我家在京城,去亲戚家路过这前面村镇,遣到匪人,家仆被打杀的死的死,散的散,那匪人头子见我有几分姿色……要纳我做夫人……”她说到这儿,停了停,睫毛轻轻抖了抖,又接着道:“我乘他们多喝了几杯,逃了出来,躲在山上几天没敢下山……承蒙姑娘相救,要不然,我只怕……” 陆氏听得满面怒容,“这帮匪子,眼里还有王法吗?” 吴采兰垂着眼脸,半晌没有说括,只是淡淡的叹了口气。 陆氏拉着她的手,轻声安慰,“过了的事,别再想了,在我们这儿好好养着,等身体养好了,我们要人送你,不管是去你亲戒家,还走回京城都成。” 吴采兰又忙着一叠声的道谢。 千喜在一边听着,微蹙着眉,这附近的匪子都归着周长贵的那个兄弟辛雨泽管着,这个吴采兰所说的匪子会不会是他? 每次赫子佩提起他这个新结拜的兄弟,一口一个好。 赫子佩在做生意上,虽然心狠手辣,但在看人上,却是极谁,他口口声声叫好的人,当真会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 如果不是他本人,而是他手下兄弟,这死了人的事,难道会全然不知情? 总觉得这事有些怪,怎么怎么怪法,又说不上来,但这匪子的事总是不好说,上次他们从马家村回来,不也遇上了烂渣坏水,又或者当 真是赫子佩对辛雨泽了解不够,只是被他表面的义气用事蒙了眼。 端了粥碗.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粥,“快凉了,吃了吧。” 吴采兰吃了汤药,又歇了这一会儿功夫,恢复了些力气,不肯再要千喜喂,自己接过粥碗,又道了谢,慢慢将那碗粥吃了。 千喜等她吃完,接了碗放回托盘,见她脸色较前并明显好了不少,额头上渗着汗珠,伸手摸了摸她额头,也没先前烫手,“曾大夫的药果然管用.这才一剂下去,就汗了,烧也看着在退了。” 陆氏也觉得吴采兰的手不如先前烫,“那就乘着这出汗,用被子捂一捂.睡上一觉.明平没准就能退烧了。”说着抽了她背后靠枕,扶她躺下.为她挟好被角,端了铜盆。 千喜端了托盘,和陆氏一前一后出了厢房,掩上房门。 陆氏泼了水,一只拎着,一手去接千喜手中的托盘,“天也不早了,你早些去休息,再过两天就大喜的日子,得养足了精神。” “我洗了碗就去睡。”千喜不昔放手。 陆氏把铜盆递给她,“还是我去,拜堂看着简单,一天下来,能累得脱一层皮,乘着这两天好好歇歇,没事别再到处乱跑。” 千喜微微一笑,放了手,顺手接过陆氏手中的铜盆,放了回去,重新拿了自己用的洗漱盆子,看了看子佩的房间,巳熄了灯,也就去井边打水洗过脸,回房睡下。 第076章 成亲 清晨,陆家大门紧闭,红缎飘舞,一片喜庆,门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震天的鞭炮声绵绵不断,孩童更是疯了一样到处乱窜。 陆家新院大门开着,赫子佩一身大红喜服,大红带,人越显得面如冠玉,俊逸非凡,他没有家人,结拜兄弟周成贵和辛雨泽带着兄弟们穿着整齐前来凑兴,自然成了他男方家人,那些匪人,更换了长袍,倒个个褪了匪气,这一眼看过去,又有谁认得是山里强人? 周辛二人兄弟众多,再加上赫子佩作坊中兄弟,这男方竟浩浩荡荡的凑了五六百号人,密密麻麻的挤满了整个院子。 拥着赫子佩上了马,驾着花车,出了院子,往二十来步就是陆家大门。他们并不直接到陆家大门口,而是走了反方向在镇中吹吹打打转了一圈,凡是能做到的排场,样样齐全。 赫子佩平时不爱张扬,但这场婚礼,却丝毫不肯马虎,一来是因为陆氏就得千喜一个女儿,他不愿陆氏夫妇心里存下一点遗憾;二来实在想给千喜一个完整的婚礼,让她一辈子都记得,她嫁了他这么个男人。 到了陆家大门前,赫子佩下了马,站在门口看了看四周起哄的人群,脸上也有些烫,深吸了口气,心脏扑扑乱跳。 就在这门槛上与陆家结下了不解之缘,这几年来,进出这门的次数,数不胜数,这时却觉得这门与往日不同了。 天天看到千喜,本以为成亲也就是个过场礼俗,不想到了这时候,竟紧张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站在那儿,将垂在两侧的手握紧,又放开,放开又再握紧。最后经不得四周喧哗取笑,才扬声叫门。 叫得了两声,大门仍是紧闭,只是听见里面闹哄哄的嘻笑声。 千喜也是一身大红喜服,长裙拽地,腰间绞着大红锦绳,轻烟挽袖,大红盖头半掩着脸,手里捏着绣着红花的团扇。 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坐在床边上,眼巴巴的看着身边的陆氏。 听到外面叫门,更是慌了神,等了会儿,不见娘有动静,轻揭起些盖头,往外瞅了瞅,“娘,我们还要等多久?” 陆氏忙将她的盖拉了下来,打趣着她,“前些日子死活不肯嫁,现在就急成这样了?怕他叫多几声,不耐烦了走掉不成?” 千喜绞着扇柄下的大红丝穗,撅了嘴,“走掉拉倒,我只不过头上顶着这一堆的东西,脖子累得慌。”她自已说着都觉得这借口烂得要命。 陆氏早笑得合不拢了嘴,虽说是嫁女,但她嫁了也是住在家里的,自然没别的人家嫁女那样伤心不舍,在她红盖头上轻轻一戳,“你那点花花肠子,当娘不知道吗?不耐烦这套礼俗,但一辈子就这一回,你说啥也得忍着。” 千喜裂着嘴笑了,闷着没事,便又想到隔壁厢房的吴采兰,“今儿人来人往的,没顾上吴姑娘。” 陆氏听着外面的动静,对今天的迎亲很满意,她就得了千喜这一个女儿,可这嫁女却嫁得风风光光的,也没枉她疼了子赫这些年,“你就安安心心的做你的新娘,吴姑娘那儿,我安排得妥当着呢,刚才还去看过,她见我一身喜服,才知道是你出嫁,一叠声的向我道喜。我看这吴姑娘的言谈举止,只怕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千喜‘嗯’了一声,“昨天大夫来看过说,她身子恢复得很快,只怕就这两天就能下床起动。子赫也说了,等她大好了,雇车送她回去。” 陆氏笑打了她一下,“都是大喜的日子,还这么没规矩,一口一个子佩,哪能这么叫自已相公的。” 千喜不以为然,不就是个名字吗?相公相公的,我不喜欢。“ 陆氏拿她没办法,“你是遇上了子佩,什么都依着你,换成别人家,还能由着你喜欢不喜欢。“ 千喜抿嘴笑了,“这就是一物降一物,我就降着他。“ 门外叫门声已不再是子佩一个人,震得耳膜子都有些麻,乱哄哄也不知有多少人,突然‘哐当’一声大响,把千喜和陆氏吓得全身一震。 陆氏走到门口望了望,门里的人死死抵着门,可门外的人仍大有随时破门而入的趋势,惊愕唤着陆掌柜,“哎哟,这都快成抢亲的了,时辰也差不多了,别再拦着了,门挤破了,还得寻人换门去。“ 千喜在里面听着,笑开了,挤破了才好,省得没完没了的为难人家。 陆掌柜得到夫人指示,忙带着人撤了门栅,大门一开,门外滚倒了好几个人。门里门外顿时哄堂大笑。 陆氏忙进来扶了千喜,小声叮嘱,“平时怎么野没关系,今天你可得有个女儿家的样子。“ 千喜两眼望天,只看到头顶的一片红,这啥也看不见,想不淑女,也不成啊。 陆氏夫妇一左一右的扶着千喜,走出大门。 赫子佩站在门口,望着一身红的千喜一步一步走出来,只觉得满头全是烟花,只有一个念头,总算娶到她了。 千喜垂着眼,从盖头下方看见自已做的那件大红男喜服下摆,心跳得更快,脑子全糊了,也不知自已是怎么被塞上了车,眼前只有他晃来晃去的大红下摆。 周成贵见赫子佩只是看着新娘子傻笑,忍俊不禁,和辛雨泽挤眉弄眼的戏笑,轻轻碰了碰他。赫子佩才回过神,翻身上马,绕着喜车转了三圈,一大队人才又闹哄哄的按来路转了一圈,才进了新院大门。 两个人跟木偶娃娃一样被拉扯着行过三跪九叩的大礼,净了手,又被安置到事先备好的桌案前,各自剪了缕束,装进装着金珠的小虎头锦袋,重新收好。 切了葫芦一人一半,装了苦酒,千喜轻抿了口,果然是苦得难以下咽,赫子佩喝得却极为爽快,好象喝下去的不是这苦酒。听人唱着同甘共苦,千喜心里一喜,也咬牙一口气喝尽了,酒入口虽苦,心里却象喝了蜜一样甜。 总算折腾完了那些繁琐的礼俗,千喜被人送进洞房,赫子佩自然去外面陪酒去了。 刚才过那些礼仪,千喜巴不得快快结束,现在到了自已一个人枯坐,又领教了一回什么是无聊。 听了听外面动静,只怕一时半会儿完不了,干脆身子一偏,倒在大红锦被上打瞌。 正睡得半蒙半醒,听到门‘吱’的一声响,忙坐直身子,拉好盖头,才现两手空空,团扇不知丢哪儿了,忙又扭身去寻团扇。 正在慌乱中,听到赫子佩‘哧’的一声轻笑,接着听见门关合的声音,“别寻了,你还当真要拿那扇子考我作诗不成?“ 千喜‘哈’的一声笑,作诗?他能作诗才怪,也不寻了,眼前的红盖头晃得她有些头晕,“快把这个给我揭了,我现在眼睛看哪儿都是一团红。” 赫子佩偏头笑了,“这话要娘听了,又不知要怎么说你了。” 千喜撇了撇嘴,“你不说,她哪能知道,如果不是听她的,我自已就揭了,还等你来?你再不揭,我可自已揭了。” “别,这个得留给我。”赫子佩拿着备好的称杆,走到床边,望定那方盖头,一点点挑开,露出那张他熟悉的芙蓉面,被这一身的红衬得艳丽非常,乌黑的大眼溜溜的瞪着他看,心里一阵狂跳。 千喜瞪了他好一会儿,眨了眨眼,“我现在看你,脸上就两团红。” “千喜。”赫子佩无奈的别脸笑了,“这气氛都要被你弄变味了,今儿可是我们洞房花烛夜。” 千喜听了洞房花烛夜,才闭了嘴,眼里浮上些羞涩,“谁让你老半天不给我揭了这盖头。”再看他身上有淡淡的酒香,却不见醉意,“他们怎么肯这么快放你走?” 赫子佩挨着她身边坐下,拨下那两只珍珠钗子,任她如瀑的黑滑下,捧着她的脸,轻轻的亲了一下,千喜呼吸顿时一窒,崩紧了身子。 赫子佩笑了笑,在她耳边道:“我跟大哥说,我忍得不行了,大哥和二哥就自动揽下了喝酒招呼客人的活,我只是打了个转,意思意思了一下,寻空子就溜了。” 千喜整张脸顿时跟块红布一样,睁大了眼睛,“啥?你居然跟大哥说这话……羞死人了。” 赫子佩嘿嘿一笑,“不这样说,我哪走得了?你难道想我醉得人事不知的被他们抬回来不成?你愿意糟蹋这花烛夜,我还不舍得呢。” 千喜更是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嗔怪着他,“你也找个别的借口啊,这叫人听去了,这以后怎么见人。” 赫子佩拂开她耳边秀,粗糙的指尖摩挲着她耳下肌肤,看着她的脸越来越红,黑眸一黯,笑道:“都是我媳妇了,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不懂男人,这借口虽然烂了些,但最实用,再说,我说的可是大实话,我真忍不得了,光敬那一轮的酒,我的心都不在那儿,恨不得把那些酒全和在一个缸里,一口干了完事。” 明天的洞房要不要写呢?亲亲们自已评表态,如果不用写,我可就一笔带过了哦。 第077章 交杯酒 他火辣辣的话直接烫进了千喜心里,只觉得心跳得又急又快,摩挲着耳后的手指,也是滚烫灼人,更让她心慌意乱。 这时已入了夜,凉风阵阵吹进,丝毫没让她感到有一点凉爽,身子随着自已一紧一慢的呼吸越来越烫。 小手绞着腰间坠下的锦带,不敢看他的眼。 赫子佩一手握住她的手,也是烫得炙人,看着她红透的耳廊,隐隐透着细小血管,嫣红粉嫩,颈中渗出微汗,引出幽幽的香,心里荡漾,再也忍不住,向她耳下吻去。 她耳边一痒,呼吸瞬间闭住,身子顿时软,要往旁边避让,却被他牢牢揽住,不能动弹。 他只觉怀中娇小身子微微轻颤,垂着的眼眸惶恐不安,又带着羞,带着喜,视线左右漂浮,不知该看哪儿,叫人十分怜惜,心里化成了一汪香水,贴着她耳边低声唤了声,“千喜。” 千喜的心象是要跳出胸膛,他身上淡淡的酒香裏着他浓浓的男子气息,粗野狂热得叫她有些透不气来,听他叫唤才慢慢抬起脸看他。 这一抬头,那张熟悉的俊颜面就在咫尺,呼吸轻扫着自已的面颊,眼里多了些平时不曾见过的东西,心下慌乱,忙将脸偏开,修长的粉脖崩出极美的曲线,大红敞领下肌肤白腻若凝脂。 赫子佩黑眸沉得漆黑一片,唇自她耳廊沿着颈曲线慢慢滑下,只觉怀中娇躯赫然崩紧,瑟瑟抖,如风中花蕊。身下一缩一涨的跳动,手摸向她外衫衣结,口中轻呢,“千喜,别怕。” 千喜艰难的深吸了口气,轻轻推他,手上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交杯酒还喝吗?” 赫子佩微微一愣,这才想起还有一道工序没完,如果是其他倒也想免了,可是交杯酒,如何能免?忍下体内的懵懂,放开她,“喝,怎么能不喝。” 千喜站起身,刚迈出一脚,腿上一软,往前栽倒。 赫子佩忙将她拦腰揽住,紧紧搂在怀里,看着她似笑非笑,凑到她耳边戏侃,“这还没开始,脚就软成这样,一会儿入了戏,你明儿怎么出这门槛?” 千喜本来就羞涩难当,听了他这话,更是窘得手足无措,只有将脸埋在他怀里,不敢再抬起来。 她的呼吸透过他薄薄的红缎衣,吹得他胸前热热痒痒,他胸里情潮涌动,越的情难自禁,但交杯酒,绝不能省,咬咬牙忍了,扶她在床边上坐下,手指抚过她的面颊,“还是让为夫来服侍你。” 千喜偷看他一眼,胸间也是春意洋溢,抿着嘴微笑,算是默许。 床边铺着红绸的矮桌,银托盘里也垫上了红绸,银酒壶瓶颈处也扎了一个大红蝴蝶结,放眼处皆是红,这红在今天偏让人心情特别的舒畅。 赫子佩探身提起银酒壶,将早已备好的两个银杯斟満,先端起一杯双手递给千喜,双眸一瞬不瞬的看她接过,微微一笑,才伸手端了自已那杯。 二人相视而笑,二人的关系和以前便不再相同,自是另一番心情。 赫子佩轻举了举银杯,凝视着她的眼,“来。” 千喜抬起手,穿过他手腕,两人视线胶在一起,慢慢饮尽怀中酒。 赫子佩接过她手中银杯,仍放回银托盘。 千喜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轻咬着唇,手指揉着纱裙,刚平复些的心跳,又乱了节拍,暗暗想,都到这一步了,是不是也该主动些,省得总被他笑话。 乌溜溜的大眼睛在他身上乱转,却不知该从哪儿下手。 赫子佩转过身,见她在自已身上乱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在与自已目光一触后,便红了脸,不由轻轻一笑,将她揽入怀里,小腰不盈一握,身软若无骨,幽香袭人。 轻摩着她光滑的粉颈,久久不舍得离开。 千喜横卧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呼吸微微急促,一颗心怦怦乱跳,鬓轻软贴在他脸上,轻唤了声,“子佩。”声音低低柔柔。 一股热流自他腹间涌上,带着她一扭身,两人一同滚进大红锦被中,她的秀铺了半边枕,眼里尽是柔情蜜意,他哪里还把握得住,一低头,吻上她微张的小嘴,淡淡的酒香自她嘴中漫进他的心里,那酒不醉人,他却醉了,用舌抵开她的唇,探入她小嘴里,吮着她的芳香。 他平时对她百般温柔,千喜却不知他会这样霸道的吻她,可是这份霸道却让她沉陷下去,再也分不清天南地北,只知道他的气息,他的体重,口中他灵舌的搅动带来的麻痒。 小手紧紧拽着他肩上衣襟,手心的汗渗湿了他的喜服。 他突然抬起头,深吸了口气,又飞快的含住她的小嘴,这次却极其的温柔,轻舔细吮,大手拉开她外袍纱衣花结,将那件大红外袍抛落床下,凝视着她仅着抹胸的身子,眸子顿时黯了下去,慢慢吻向她赤着的胸上肌肤,大手覆上她胸前的柔软,隔着大红的抹胸,时轻时重的揉搓。 千喜身子酥酥丶痒痒,脸更红了,身子轻颤,迟疑了片刻,抬手将他喜服除去,看着他的身子一点点露出,脸上更是如火烧炭烤一般。 他穿着衣衫时显得文儒俊雅,宽大的衣衫遮掩了他结实强壮的身体。 虽然也曾看过他干活时赤着上身,但从来不曾这样触摸过,手下化出异样的感觉,忍不住也如他对自已那般揉捏了几下。 他眼里的火焰更加炙热,象要将她烧尽,呼吸也更粗重,粗手粗脚的扯去她抹胸衣带,火热的视线在她丰润处停留了片刻,一声低喘,含向她粉嫩的**。 大手在另一边揉捏了几下,一路向下,扯落她的锦裤,千喜全身轻颤不已,咬着唇感受着这种奇怪的感觉,想叫他停下,却又欲罢不能,挻身去迎合他。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含住她的嘴,疯了一般的狂吻。 一手握着她的胸前柔软,嫩尖在他掌心滑动,撩得他所有理智荡然无存,一手捉了她的小手塞进自已裤内。 千喜略为犹豫,小手便握住他的硬挺,随着他的引导上下滑动。 他放开她的唇,一阵粗喘,手上更加用力,辗得她微微的痛,随着她微痛,一道电流又从他手下传遍全身,禁不住一声轻吟。 他放开她的小手,探到她的身下,摸到一片湿滑,不禁一笑,声音暗哑,“看来,忍不得的,不止我一人。” 千喜大窘,手上一用力。 他大惊失色,“你还没给我生儿了呢,手下留情。” 千喜轻笑出声,“看你还乱说不乱说。” 他低声相求,“再不敢了。” 千喜手上轻了些,慢慢套动,他禁止不住又是一阵急喘。 膝盖挤到她腿间,猛的将她分开,“实在忍不得了。” 千喜从枕下抽出一方白布,“我娘要我……” 赫子佩一把夺过,抛在床下,“我们无需这些。”自已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之前却也偷偷问过周成贵,知道女子初夜会疼,要加倍小心,虽说他已经忍到极限,却不敢过于毛糙,压开她的腿,仍伸了手在下面轻揉慢捻,小心试探,手指寻着那处,慢慢探了进去,滑进滑出,直到好忍得娇喘连连,才抽了手出来,握住她纤若无力的腰,低唤,“千喜,看着我。” 千喜脑中早成了一片空白,听他叫唤,睁开眼,看向下方,这样的姿势让她无地自容,涨红了脸,“你……” “千喜,看着我。”他锁定她的眼,硬硬的抵着她那处,腰身慢慢沉了下去。 千喜紧张的崩紧身子,想逃,却被他紧紧按住,动不得丝毫。他只进了一点,便不再进,轻轻的滑动,幽口处的异样的饱涨感让她舒服的忍不住挻身候去迎合他。 双手扣住他的双臂,将他拉向自已。 他顺着她的力道,猛的又一沉身,深深压进她体内。 千喜身子一崩,咬住嘴唇,大眼里凝上泪水,手指深深陷入他手臂肌肉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呼出口气,她知道会疼,却没想到会疼成这样。 他僵着不动,心疼的伏下身吻着她的眼角,“很疼么?” 千喜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泪就下来了。 他吮去她的泪,身下在她体内,被她紧紧包裹着,更加的难忍,硬是咬着牙不敢动弹半分。 过了一会儿,千喜疼感稍褪,体内不断的膨胀感带来一种说不出的感触,轻轻扭了扭身子,那感觉更加明显,酥酥麻麻的自那点传遍全身,“你动动。” 赫子佩心里一喜,却仍是不放心,“还疼吗?” 千喜羞红着脸,“不如先前疼了。” 他勾唇笑了笑,在她唇上轻轻一吻,紧盯着她的脸,缓缓动起来,见她虽然仍锁着眉,却不似先前那般疼楚,试着浅抽慢动送,阵阵快感自下面传开。 又过了会儿,见她眉头舒开,才渐渐加了力道,动作大了起来。 第078章 总算圆满 千喜只觉得自已全身变成了一团绵花,哪儿都软绵绵的,心象是掉进了一汪深水,只有紧紧的扣住他的双臂,才不会沉入水底。 他一波强过一波的撞击,将她的灵魂撞出体外,只剩下绵绵不断的快意,在体内漫延。 耳边是他急促的喘息和不断的轻唤,“千喜,千喜,千喜…………” 她却连开口回应的力气都没了,只有一声声消魂的呻吟。 半眯着眼,眼前是他晃动的俊脸,一滴滴汗珠自他额头滴下,落在她脸上,身上,随着她的一起滑落,在她再一次被他猛烈的抽丶送即将送入云霄时,抬手捧住他的脸,无力的轻喘娇唤,“子佩………我不行了…………” 这声音落在他耳中,身体猛的一颤,一咬牙,撞击的更猛,一下接一下的直抵她最深处,双眸锁着她不放。 前所未有的强烈刺激将她抵至极限,崩紧身体,拼命抵向他,手指掐进他后背,“子佩………” 他浑身一阵痉挛,抵着她,停下动作,身子不住轻颤,脑中嗡嗡作响,成了一片空白,过了半晌才慢慢回过神,软倒在她身上,将她紧紧箍在怀中,唇紧贴着她耳鬓,“千喜!” 胸脯剧烈起伏,急聚的呼吸过了许久才慢慢平复,吻了吻她的唇,又吻了吻她的耳垂,才又倒在枕头了,半眯着眼心满意足的看着怀中人。 千喜等体内的萌动完全消褪,转头看向他,感到身下他正从自已体内慢慢褪出,突然想到什么,竖起了眉头,“你不是说避孕的事交给你吗?” 赫子佩脑子里‘嗡’的一声响,惨了,刚才看着她舒服的样子,只想着让她更舒服一些,抵死的想能有多进,就有多进,结果当然是尽数泄在里面了,把这担子事忘得干净了。 搂紧她,大手摩挲着她赤着的身子,陪着笑,“千喜,我………忘了………” 千喜愣看了他半晌,嘴一扁,不依了,“你有意的。” 赫子佩从来没有对她失过信,偏在这事上出了问题,也有些着急,“真不是有意的,别生气,怪我,都怪我。” 千喜刚才也想不起这事,并不是当真全怪在他头上,只是有些委屈,万一一朝就中了,那只有哭的份,琢磨着婉娘说的那个方子,是否可行,要不等天亮了云寻婉娘要方子?反正不常用,也不该吃出什么问题。 赫子佩见她蹙着眉不说话,以为她生着闷气,心里象有千百只猫在抓,这新婚之夜,怎么能让她这么气上一晚,握了她的小手,拉来打自已的脸。 千喜醒过神,腕上用力,他这下就没能打下去,“你做什么呢?” “让你打几下,出出气。”纱帐没有放下,红烛的光到了床边,已经十分的暗,朦朦胧胧的照在千喜脸上,赫子佩面对面的看着她,见她眼里并没有什么怒气,愣了愣,“你不生气?” “生气啊。”千喜看着他,有些好笑,有意逗他。 “那你不怨我?”他摸不清她是什么想法,心里七上八下的。 “怨啊。”千喜忍着笑。 “那…………你怎么不脾气?”赫子佩握着她的小手,压到自已胸脯上,“你有气,就往这儿打,今儿说什么也不能把这气憋着。” 千喜终于忍不住了,噗的笑了出来,“你傻了吗?别说你忘了,我也忘了………”说着脸就红了。 赫子佩满心欢喜,见她露着羞态,也想起刚才在她身体里纵横的滋味,心里一荡,刚下去的势头,又上来了,伸手去揽她,“你当真不怪我?” 千喜将脸埋在他胸前,轻“嗯”了一声。 赫子佩的手顺着她的背,抚了下去,到了她腿间,湿滑不堪,放开她,翻身下床,在地上拾了自已的喜袍披上,走向屋角。 千喜怀里一空,见自已赤条条的,忙拉了薄被往身上盖,“你去哪儿?” 赫子佩回头看着她笑了笑,没说话,径直走到水缸边,舀了水,取了巾子,浸到水里,连着铜盆一起端到床边,绞了巾子,就去揭她裏上身的薄被,“来,我给你擦擦,都是血。” 千喜大窘,腿间也的确不舒服,难为他想得到,“你转过去,我自已来。”刚动了动,腿间却是一痛,顿时拧紧了眉头。” 赫子佩更是心疼,“别逞能了,我是你相公,又不是外人。”将她连人带被的抱出来些。 想着她刚才也出了不少汗,握了她一只小脚,一点点的往上擦,越往上,眸子越暗,恨不得就在这床边,按着她再来一回。 咬咬牙忍着。 千喜紧紧拽着被子,刚平复下来的心,又跳得乱七八糟,随着巾子慢慢抹遍她全身,虽然拭去了身上的汗渍,冷水却没能让她觉得凉快,身子反而越来越燥热,再偷偷看他,眼里也是燃着火。 伸着脚碰了碰他腿间,也是硬着的。 赫子佩抓住她捣乱的小脚,“你还惹我?” 千喜咬着唇只是笑,收了脚,带着簿被,滚到床里。 赫子佩摇了摇头,以前得不到,忍得难受,现在得到了,却象是上了瘾,更想要。将巾子丢进铜盆,起身端回洗濑架,换过水,自已上上下下擦试过,才重新回到床上。 见千喜面朝里的睡着,脱了喜袍在她身边睡下,手臂环过她的腰,将她揽在怀里,“千喜,睡着了?” 唤了两声,不见她回答,只怕是睡了,他身下涨得难受,又没有睡意,将脸埋进她幽香的秀,不管怎么说,与她总算是圆满了,心里暖烘烘的,僵着身子不敢乱动,怕吵醒了她。 这时千喜突然转了个身,两条柔若无骨的手臂缠上他颈项,滚烫的身子也贴上他的身子,小嘴凑过来咬他的唇。 他身子一颤,又惊又喜,“千喜?”强忍着的情愫自腹间直窜上来,想着她刚才的疼,却不敢乱来。 千喜咬着他低声呢喃,“今晚是我们花烛夜,不想你忍。” 赫子佩脑中‘嗡’的下,爆开了漫天烟花,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揉着她软得象是一团绵花的身子,“刚才忘了的事,现在补过。” 千喜哧笑出声,“这哪能补,今晚放过你,下不为例。” 第079章 新婚燕尔 千喜出嫁,不比得别家,新婚一大早的就要去给公婆请安。反正在自家院子,之前又得了陆氏交待,要他们二日多些休息,不用请安,也不要急着理会生意上的事。 赫子佩又提前将铺子中事分派妥当了,近两三日内也没什么事可做,二人又是初试**,赫子佩更在兴头上,抵死缠绵,到了天将明才沉沉睡去。 千喜一觉醒来,已过晌午,稍稍动了动,全身酸痛得象要散架了一样,身下更是火辣辣的痛,才想起自已已经成亲了,低声骂了句,“死人赫子佩折腾死我了。” 伸手往旁边一摸,摸了个空,飞快的睁开眼,身边哪里有人,一骨碌爬起来,抱着薄被掩着裸着的身子,四处乱看。 天热,昨夜帏帐也没放下,红幔,红桌布,到处一片红,桌上红烛已灭,窗外已是艳阳当头,这屋里怎么看怎么热,琢磨着得快些将这些红东西撤了。 隔着珠帘,望了望外间的门,大门紧闭,这人该不会这才新婚就丢下她,跑铺子上去了。 摸了枕边叠放得整齐的新衣,忍着痛往身上套,只穿好中衣,额头就渗出了细汗,嘀咕着又把赫子佩骂了个遍。 门‘嘎’的一声开了,赫子佩端了盛着饭菜的托盘进来,见她正在起身,面色不太好,忙将托盘放到桌上,奔了进来,坐到床边,扶着她,去抹她额头的汗,一脸的焦急,“千喜,你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了?” 他一提,千喜一张脸刷的成了一块红布,横了他一眼,“一身痛得慌。” “痛?一身痛?该不会烧了?”他抬了手去摸她的额头,又是凉的,心里没底了,扶好躺下,“你躺着,我去找大夫去。” 慌慌张张的,起身就要走。 千喜大窘,拽住他的衣衫,又急又气,又是好笑,“你回来,瞎忙活什么。” 他转过身,握了她的小手,“病拖不得,我很快就回。” 千喜见他在别的事上精明能干,到了这事上,就活脱脱一个木鱼疙瘩,开不了窍,死活要去寻什么大夫,恨不得狠狠的踹他一脚,也顾不得害羞,“都是被你折腾得全身跟散了似的,哪来什么病,你寻了大夫来丢人不成?” 赫子佩愣了愣,脸上由急变喜,又带了些窘态,坐回床边,搂着她,在她脸上亲了亲,“我性急了些,要多了几回,让你受累了。” 千喜嗔怪的白了他一眼,“还好意思说,就跟个饿鬼投胎一样。” 赫子佩听了也笑,咬着她的耳朵,“就是被你饿的。” 千喜耳朵一阵痒,脸更红,“你到还有脸了,还敢说。” 赫子佩香玉在怀,见她又是含嗔带怪,心里一荡,身下又起了反应,忙收敛心神,“谁要你惹我,痛得厉害吗?” 千喜动了动腿,痛得一皱眉,点了点头,“可真痛。” 赫子佩听了更不敢造次,“今天别下床了,让你相公服侍你,省得你以后想起这事,还得怨我一辈子。” 千喜笑着也乐得不再动弹。 赫子佩当真打了水到床边,又拿了盆给她接着,在床上洗漱,收拾了巾子脸盆,又拿过玉梳,帮她梳着那一头秀,想着她也不用起床,也就由着那一头长散着,握了一束,凑到鼻边闻了闻,“真香。” 千喜看着他笨手笨脚的,做的却是极认真,心里暖得象阳春三月,也不知几辈子修来的福,就嫁了他这么个人,以后不管怎么样,都要将他牢牢抓住,要他守她一辈子,“你答应的,不许纳小。” 赫子佩放下手里束,握了她的手,压在自已心口上,收了笑,一脸的正经,“这里面这辈子只装你一个人,赫子佩这辈子只娶千喜一个女人。如有二心,天打雷霹………” 千喜忙伸手压了他的嘴,“你答应就好,赌什么咒。” 赫子佩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不管以后怎么样,你信我便好。” 千喜感觉这气氛太沉重了,点了点头,笑着凑上前,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我饿了。”昨天就在出嫁前吃了些东西,夜里又和他折腾了一夜,这肚子早唱空城计了。 “娘做好了饭菜,我端过来,我们就在床上吃。”赫子佩起身到外间,果真端了托盘过来,放到床上,递了碗筷给千喜,给她夹了菜。 千喜也给他夹了些菜在碗里,赫子佩看着碗笑了笑,“想当年当叫化,差点没饿死,冻死,现在天天吃得饱,穿得暖,还讨了个这么好的媳妇,你说我这是啥命?” 千喜又夹了些肉到他碗里,直到他碗里堆不下了,才停了手,“快吃吧,就你话多。” 赫子佩笑着捧了碗,大口的拨着饭。 小两口你来我往的,其乐融融。 填饱了五腹庙,千喜放下碗,“我这时候还没起身,我娘没说什么吗?” 赫子佩收着碗,“你安心休息,娘也是过来人,体谅着呢,刚才还跟我说,要你好好休息今天就别到处乱跑了。” 千喜看着他起身,突然想起过十来天是马掌柜兄弟那边结帐的日子,昨天成亲,他们的人从京里特意派了人下来送贺礼,今天就要赶着回去,“马二掌柜那边的帐,你打算什么时候给人家结?” “我想今天就给他们结,既然他们有人下来了,也就顺便带回去,我们手上银子也空出来了,也不必要拖人家这十来天时间,又跑多一趟。”赫子佩端了托盘准备走,又回头看了看她,“我跟他盘数,然后去兑银子,要个把时辰,我跟他盘完了再回来陪你,你一个人闷不闷?” 个把时辰,再睡一觉也就过了,千喜倒不会觉得闷,但心里却挂着别的事,“要不你叫婉娘来陪我说说话。” “也好,你等着,我这就去叫去。”赫子佩掀了帘子,出去了。 千喜见他出去,忙穿了外衫,将床上带血的床单收了,细细的叠好,收时柜子里,重新铺上早先备好的新床单,刚收拾妥当,婉娘就来了。 第080章 留个心眼 马家从京里派下来的人是他家堂兄弟,叫马顺,以前也是由他负责收款,所以和赫子佩他们是极熟的。 赫子佩派了人去通知马顺,又要沈洪去寻婉娘,便转回这边院子等着,一会儿马顺来了便可以直接去书房清算帐目。 站在院里,看着墙角的几支青竹,想着刚来时,这些竹子还只有指头粗细,这几年过去,已经长得如此茂盛。当年的毛头小子,现在已经娶了妻,望着那丝青竹,脸上露出笑。 正看着,感觉身后有人走近,侧过脸,见一女子向他款款走来,有些眼熟,略想了想,想起是那日带回来的女子,也就是千喜念叨个没完没了的吴采兰。 吴采兰走到他身边方停下,盈盈下拜,娇糯糯的唤了声,“公子。” 赫子佩忙转身回礼,“吴姑娘不必多礼。” 吴采兰见他知道自已的姓氏,心下欢喜,“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赫子佩见她不肯起身,又不好去扶,只好僵着,“只是举手之劳,姑娘不必耿耿于怀。身子可好些了?” “托公子的福,已好了许多,没什么大碍了。”吴采兰这才起了身,大胆打量着他,只见他眉清目秀,俊逸非凡,身形高挑,并不显瘦,一身素净和长衫更衬得他玉树临风,果真是一表人才,不想这样的小地方,竟有这样的人物。 赫子佩生的俊俏,平时在外奔走,常有妇人姑娘看他,习以为常,并不多想,见她客套,也不便生硬,笑笑道:“姑娘不防好生多休息些日子,等身体大好了,自会安排送姑娘家去,姑娘无需多虑。” 吴采兰又忙施礼道谢。 赫子佩见她左一个礼,右一个礼的,反有些不自在,回头正好见马顺从染坊小门过来,忙向吴采兰告了辞,迎了过去。 向马顺笑道:“马先生大老远的从京城来,家里乱得没好生招呼,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马顺和他相熟,知道他不喜欢太多礼数,也笑道:“赫掌柜真是太客气了,今天可是您正忙的时候,却还抽时间来为我们掌柜的事忙呼,我这心里才过意不去。” 赫子佩笑着引着他进书房去了。 吴采兰正想问他姓氏,被人打断,心里有些失落,听说是京里来的,便转过脸去看了看,记下那个人姓马。又听那人称他为赫掌柜,暗想,原来他姓赫,也是个生意人。目送着赫子佩的身影消失在门里,心里有些奇怪,这家人姓陆,他却姓赫,不知他们是什么关系,怎么会住在一块。垂了头,再想刚才那个人的相貌,倒象是见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怔忡间,见一个长得很是俊秀的女子捧了个装汤药的小罐子从身边走过,走到前面院门前,又停下回头来看了看她,才又进了那院门,消失在花木丛后。 抬头看了看赫子佩刚才一直看着的青竹,有些无趣,讪讪的往厢房走,正好撞见陆氏出来喂鸡,忙过去向她问好。 陆氏见她气色不错,也满心欢喜,“感觉可好些了?” 吴采兰忙道:“大好了。“ 陆氏又将她好好看了遍,确实与昨天相比,已是不同,“这才好,也别累着,出来透透气,就回屋多歇着。“ 吴采兰笑着应了,看她手上的碎玉米,“你喂鸡啊?“ 陆氏这才想起手上的碎玉米,抓了一把,学着鸡叫,撒在地上,“你不说,我光顾着看你,都给忘了。” 吴采兰也抓了一把碎玉米在手上,分成两半,一手捏了些,学着陆氏撒了一只手里的碎玉米,“婶婶家看上去也算富裕,怎么还要自已做这些?“ 陆氏喂着鸡,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知道我们这儿小地方的人的习惯。” 吴采兰将另一些碎玉米也撒了出去,“我也算不上什么大户人家的,不过是家父做了点小生意糊着口,并没养这些鸡啊鸭的。” “我们这以前穷,平时也就养着几只鸡,到了过年过节的,也有个吃头,这几年家里才好起来,吃来吃去,总觉得自已家养的鸡,吃起来肉香,所以也就一直没改这习惯,反正也不费事。“陆氏将手中篓子里的碎玉米尽数抖在地上,“姑娘家是做啥生意的?” “乱七八糟的,啥都做点。”吴采兰拍了手上的玉米沫,“千喜过几天要回来吧?” 陆氏笑了,“她哪用得着过几天就回来,睡醒了,就会过来了。你身子还弱,出来站了这么久了,也去歇歇吧,可别再累到了。” 吴采兰愣了愣,想想,她就嫁在这镇上,麻雀大个地方,想回来也是极容易,加上可能这些小地方的人没这么多礼节,也不用等回门,想回就回了,见陆氏也没打算说下去,也就不好再问,辞陆氏转回厢房。 走到门边,见赫子佩与那个姓马的出来,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说笑着出了院子,才推了门进去。 陆氏回头看见,也没往心里去,听见屋里陆掌柜叫,应着进了屋,见陆掌柜捂着头坐在床上叫头痛,去厨房盛了醒酒汤,递给他,嘴里念叨,“做新郎的没醉,你这当爹的醉得人事不知,你就这点出息。” 陆掌柜听惯了夫人叨唠,也不恼,“这不是高兴才多喝了几杯吗?”接了醒酒汤,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觉得心里舒服了些。 陆氏用手指戳着他的额头,“高兴也不能不顾身子,又不比得当年你成亲的时候那身子骨。” 陆掌柜听到提他们成亲,笑了,“我们成亲,穷得饭都没能吃饱,哪来这酒喝,这不正好借着千喜成亲补回来吗?你也该多喝几杯。” 陆氏听了也笑,想着与他风风雨雨的过了二十来载了,长叹了口气,“转眼,我都老了,现在就指着千喜给我们生个胖小子抱抱。” 陆掌柜扶着夫人的肩膀,“谁说我们老了,你看你头都没白两根,谁说你老,我跟他急。” 陆氏笑着呸了他一口,“老不正经。” 第081章 这药不喝了 千喜引着婉娘坐到桌边,看着她放到桌上的小药罐,翻过放在药罐上的碗,满满的漏了一碗黑呼呼,热气腾腾的汤药,一脸迷惑,“这是什么?” 婉娘放下药罐,将药碗递给她,“我琢磨着你上次跟我说的话,说不想要孩子的事,你成亲前也不见你做什么准备,怕你事后寻我要,时间长了,效果不好,所以提前备下了,本来想晚些给你送来,正巧赫掌柜叫我过来陪你,便带过来了,乘热喝了吧。” 千喜之前也想过找婉娘配药,这时人家想得周到,提前备下,望着那碗浓浓的汤药,心里反而哽得难受,把唇咬了又咬,就是凑到嘴边。 婉娘坐在那儿含笑看着她,也不催。过了好一会儿,见那药里冒出来的热气不多了,才道:“快凉了,药凉了伤胃。”千喜一撇嘴角,把倒回药罐,“我不喝了。“ 婉娘挑了挑眉,“咋又不喝了?你不是那么怕有孩子吗?“ 千喜吸了吸鼻子,“有了就有了吧,他想要孩子,他也就那点出息,年纪轻轻的就死活想要孩子。“ 婉娘这才笑了,“这就对了,你总算想明白了,女人总要经过这么一遭的。”一边说,又一边把药漏了出来,递给她,“不过这药,你还得喝,我可是熬了好半天的,又怕凉,一直温着,都温了两个时辰了。” 千喜推开她的手,“我都说有了孩子就要了,干嘛还要喝,不喝。” “你还真信这是那药啊?”婉娘将药碗放在她面前,“我真给你熬那药,被赫掌柜知道了,非要我家相公扇我两巴掌不可,我可不去讨那打。” “他哪能要洪子打你。”千喜听不是那药,松了口气,也笑了,“那这是啥?” “这是补气血的,还有止血,止痛的功效。”婉娘将碗向她面前推了推,“真快凉了。” “真的?”千喜知她是过来人,心又极细,欢欢喜喜的捧了碗,尝了一口,“真苦。” “苦口良药,快喝。”婉娘盯着她把整碗药喝了下去,才心满意足的接过她手里的碗,把刚倒的白水递给她漱口。 千喜漱了口又接了她递来的甜梅含在嘴里,“你还备了全套。” 婉娘也取了个梅子放进嘴里咬,“那当然。”既然赫子佩要她来陪千喜,也就不急着走,“你说的从山上捡回来的吴采兰是不是长得高挑个儿,模样蛮漂亮的?” 千喜扭着身子,还是一身的痛,“嗯,是啊,你见过了?” 婉娘想着刚才吴采兰看赫子佩的眼神,总觉得有些不是味道,但千喜新婚,这些话好象又汪该说,“嗯,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她正跟赫掌柜在院子说话呢。” 千喜微微一愣,她怕吴采兰有男女授受不亲的思想,心里不自在,所以没跟她说是赫子佩背她回来的,她怎么认得子佩,“说什么呢?” “见她在道谢什么的。” 千喜听了这话,只道是娘跟她说了子佩背她回来的事,也没往心里去,赫子佩救了她,她寻着他道谢也是理所当然的,‘呃’了一声,又去挑梅子吃。 婉娘见她完全没有想法,她这才新婚,又不好惹她心烦,暗皱了皱眉,“她啥时走?“ “等她大好了,就送她走,她恢复的很快,只怕也要不了几天了。”千喜心想这古代的大户人家的女子就是娇贵,饿一饿,个烧就几天下不了床,换成她,早啥事也没了。 婉娘听她这么说才放了心,只要人一走,还能有啥事?“你前几天给我的那些线,我都织好了。” 千喜眉一扬,“真的?我们看看去。”撑起身就要往门外走,迈一两步,身下赤辣辣的痛,又坐了回来,又把赫子佩在心里骂了一遍,苦着脸,“还是明儿再看吧。” 婉娘捂着嘴笑了,听门外传来脚步声,知道是赫子佩回来了,起了身捧了药罐,“你好歇着吧,明儿就不会痛了。” 千喜起身送她,还没到门口,赫子佩便撩了帘子进来,见婉娘正要走,也就站过一边让出门。 婉娘回头看了赫子佩一眼,“别送了。”掀了帘子出去。 帘子刚落下,赫子佩上前一步,把千喜打横抱起,在她脸上亲了亲,“还痛不?” 千喜脸一红,“吃了婉娘送来的汤药,要好些了。” “什么药?‘赫子佩进来的时候便看见婉娘捧着的药罐,也正想问。 “补血,止血,止痛的。“千喜暗庆不是那避孕的,否则他这脸不知会不会晴转阴。 赫子佩挑眉笑了,“她可真是有心。“抱了她往床边走,”刚回来的时候,碰见娘正在熬汤,也在往汤里放药,说一会儿送过来。“ 将她放到床上,帮她脱了鞋,自已也在她身边坐下,揽着她依着床栏,“我不在,闷不?“ “有婉娘陪着,倒也不闷。“千喜奇怪了,女人初夜是要出血,不过没听谁说要这么吃这么多药,”你就她们都是怎么了?有必要吃这么多药吗?“ 赫子佩突然露出个难为情的表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千喜更是不解,他是有事就说事的人,哪能这么吞吞吐吐,“到底是怎么了?“ 他轻咳了声,“刚才洪子见我到了晌午才出去,开我玩笑,问我是不是折腾了你一夜………“看着千喜的脸越来越红,又干咳了声,”说你是初夜,怎么经得住我这么折腾………所以我想娘他们可能是因为这个才熬那些药。“ 千喜更是羞得恨不得找个坑跳下去,把自已埋了,转身掐他,“你还好意思说。“ 赫子佩也不躲,由着她掐,“怪我,怪我,掐了我,你能不痛,随你怎么掐。“ 千喜噗的笑了,反而不掐了,靠着他的肩,“其实我哪有她们想的那么娇嫩,现在好得多了。“ “真的?“赫子佩眸子一亮。 “嗯。“千喜随口应着。 “那我们晚上再来。“赫子佩逗着她。 千喜又好气又好笑,又转身打他,“你简直要成色*情狂了。” 赫子佩哈的一声笑开,搂着她使劲的亲。 二人闹了一阵,千喜想着婉娘的话,问他,“你见到吴姑娘了?” 第082章 变废为宝 赫子佩本没将这事放在心上,见她问起,也就想到多半是刚才婉娘过来时,在院中见到,跟她说了什么,点了点头,“见到了。” “她大好了吗?”千喜想着自已成亲,从昨天成亲就没去看过她,倒象是冷落了人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估计也差不多了,再休息两天,也就该好了。”赫子佩天亮才睡,没睡上两个时辰就起来了,有些犯困,抱着她滑倒下去,“陪我睡会儿。” 千喜没有瞌睡,侧过身看着俊秀的面颊,“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他半瞌着眼看她,“啥话?” “吴姑娘漂亮吧?” “我没细看。”他直接闭了眼,把脸蹭进她颈窝里,“睡了。” 千喜见他没在意吴采兰,心里蛮高兴,嘴里虽然这样问,哪有当真喜欢自已老公到处看美女的? 婉娘提起吴采兰,欲言又止,她看得懂,只是装着傻,不愿把人往坏处想,又不愿拂了婉娘的好意,现在看来婉娘担心的事是多余的。只要子佩没心,人家还能怎么的? 二天一早,赫子佩刚起身,千喜也跟着翻身坐起。 “你不多睡会儿?”赫子佩拉了搭在一边的衣衫往身上套。 千喜跪在床上,把他拉了过来,帮他束腰带,“昨天婉娘说那些布织好了,我得过去看看,如果行的话,就裁出来做两件衣裳出来试试。” 赫子佩把手环到她腰后,探到她身下轻轻摸了一把,低声问,“今儿还痛吗?” 千喜红着脸白了他一眼,“不大痛了,你今天做什么?”按他坐下,帮他束了,她不喜欢他把头全挽成簪,看上去老成,还是跟他没成亲一样,只是束了顶上束,用一条丝带扎着,让下面的头散着,看上去飘逸洒脱。 赫子佩放了心,等她给他拢好了,站起身,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亲,自行去洗漱了,等千喜收拾妥当了才开了门,陪着她先去给陆氏夫妇请安,又一起用过早饭,才自个去了铺子。 千喜走到厢房,抬了手想敲门,想了想又放下了,这大清早的,怕万一人家没起身,反而吵了人家休息。转身从侧门去了隔壁院子,婉娘屋里的门开着,她怕沈洪没走,也不敢冒然闯进去,站在两步外唤婉娘。 婉娘从里面奔了出来,拉了她进屋。 “洪子走了?” “走了,刚走,我正说一会儿你不来,把布拿过去给你看呢。”婉娘引着她去看织好的新布。 屋里光线暗,千喜拿了布站到门口抖开,那布是用的那没毛的线染的黑色,织的底,用有毛的线染成大红色,织成一朵朵小小的梅花,花心点了点嫩黄。还毛的线厚,比底布突出一些,而花心又将浮起的花瓣压了下去,这一凸一凹的,这些花就立体了,红黑相配又十分醒目。 千喜越看越喜欢,“婉娘,你这手技可越来越好了。” 这布一出来,婉娘就喜欢,听她称赞,喜得合不上嘴,“还不是你的图画的好,你觉得这布,做衣裳能成吗?” 千喜把布披在婉娘身上比了比,“准行,姓王的已经走了,也没人敢为难你们了,我们明天就搬回秀色坊,大显身手的日子到了。”转身又往婉娘屋里望了望,这屋子虽然也有里间,但比他们以前住那间窄了不少,虽然砌了墙围了个小院子,跟前面染坊隔开了,但这一人高的墙,总是不隔音,如果晚上加班的话,怕吵着她休息,“你们以前住的那屋,要不再盘下来,你们还是搬回去住?” 婉娘摇了摇头,顺手抓了把碎玉米,撒在地上,看着小鸡抢食,“不般了,这比外面还方便,他染布累了,随时能回来打个小盹,收工晚了,抬腿就回来了,也不用担心还得去叫人开门。” 千喜望了望那道新砌的墙,“这晚上不吵吗?” “刚住进的时候,有那么点不习惯,这住久了,习惯了,反而心里觉得踏实。以前相公赶工,半夜也没回来,我一个人在外面还觉得害怕,在这儿就没怕过了。再说如果我有啥事,隔着墙,叫一声,他就来了,强过在外面的时候,这半夜家里没人,有什么病病痛痛的,叫个人都叫不到。” 婉娘说的句句是实情,什么事都不可能十全十美,但算下来,利还是多于弊,外面住着,又是赫子佩给着房钱,说来说去,也就是得个房子大些,面子上好看,住着也汪见得有多舒坦。 千喜听她这样说,也就由着她,又看了其他几块织好布料,都十分满意,只等明天回了铺子就开工照样开剪。 又画了几张图样,交给婉娘,一五一十的交待清楚,叠了那几块布挟着,“我拿去给我娘看去。” 婉娘忙站起身送她出去。 千喜回到这边,透过撩起的窗帘,见陆氏正坐在窗边上做纳鞋底,推门进去,挨着她坐下,“给爹纳鞋呢?” “嗯,你爹自那次摔了,虽然好是好了,但总比不得以前,我重新给他纳几双绵些的鞋底,多站一会儿,这腿也不至于这么痛。”陆氏从小竹箩筐里拿了几个图样给千喜看,“你看哪个好?” 千喜挑了个‘福’‘寿’字图案的,“这个好,左福右寿,给咱爹添福,添寿。” 陆氏接过看了,也合心意,笑着拧了拧她的脸,“这昨天才嫁人,就比过去懂事了。” 千喜咬着唇笑,“娘心理作用。”摊开那几块新料,“娘,你看这几块布料,怎么样?” 陆氏眼前一亮,放了鞋底,拉了那些料子,一块一块的看,“哎哟,娘活了这三十来岁,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布,这真是你们弄回来的那些破线织出来的?” 千喜有些得意,眉开眼笑,“可不是吗?咱让那些废线重放光芒。” 陆氏又仔细看了一回,啧啧称赞,“我家千喜还有这本事,怪不得子佩是铁了心的保着你开那秀色坊。” 千喜一撇小嘴,“差点被娘搅和了。” 陆氏笑着打了她一下,“这事还没开做,就翘上尾巴了。” 千喜裂着嘴笑了,抬起头,刚好见赫子佩从外面回来,一头钻进书房,放了手里的帐本,出来就往隔壁院子走,正想起身叫他来看料子,隔壁厢房的门‘吱’的一声开了。 第083章 再烂不过的借口 赫子佩停了下来,转过身。 吴采兰从屋里出来,走到离他仅一步远的地方才停了下来,赫子佩不着痕迹的退了半步,与她拉开些距离,“吴姑娘有事?” 吴采兰见他处处守礼,对他更是另眼相看,“赫掌柜开的是染坊?”扫了眼他手中挟着的一匹布,这几天,她在厢房,听着院子一些动静,来往的人不时提到染布的事,也就猜到了这隔壁是染坊。 千喜探着头,隔着窗棂,看着二人,回头小声问陆氏,“娘,你跟吴姑娘说过是子佩背她回来的事吗?” 陆氏也正凑在她旁边看外面,“没说过啊,这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就算了,何必非要跟人家提起,落下个不自在。子佩还指着人家姑娘给他报恩不成?子佩可不是这样的人。” 千喜又看窗外,心里却有些奇怪,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必总去想着。 赫子佩见她问,客客气气的道:“在下的确开着小染坊,姑娘对染布感兴趣?” 吴采兰点了点头,“家父手下也有些布匹生意。”指了指他腋下的布匹,“这是你们染的吗?” 赫子佩低头看了看那匹布,“是我们下家染的。” “分铺?”吴采兰又将他看了看,他居然还开着不止这一家染坊,“能给我看看吗?” 赫子佩将布递给她,“这是染岔了,我拿回来叫他们翻染的,让姑娘见笑了。” 吴采兰将那布拉开些,对着光看,色泽光鲜均匀,已经是上品,并非次货,不解的看向他,“这布是染错了色?” 赫子佩接过布,重新卷好,“这布的东家年过半旬,这布颜色染得浮了,应该再暗上一个调,才合适。” 吴采兰再看他手里的布,他不说倒不觉得,这么一说,果然再暗上一个调,显得更稳重,不过这一般人哪能有审美能力,“你们这儿的客人可真挑剔。” 赫子佩笑了笑,“他还没看见呢,看见了就拿走了,也等不到我拿回来翻染。” “既然客人都不在意,赫掌柜何必过于吹毛求疵。” 赫子佩脸色略沉,声调也冷了些,“别人怎么做事,我不管,但我家出去的东西,虽然不能百分之百完美,但绝对不能有一点投机取巧。在下还有点事,不陪了。”既然不是同道中人,也不必再说下去了。 吴采兰看他的眼神又有些不同,他做事竟认真到这程度,“赫掌柜慢走。” 赫子佩有些不耐烦,但又不好表示出来,只得又站住,“还有事?” 吴采兰没想到他这么暖面冷心,对着女人也能说走就走,“采兰失言,还望赫掌柜别放在心上。” 赫子佩扬眉笑了笑,他哪能跟女人见气,不过是不耐烦这么闲聊浪费时间罢了,“吴姑娘多心了,赫某没有这意思,只是手上还有些事没做完。” 吴采兰见他并没有作恼,安了心,“赫掌柜可有心去京里展?” 千喜听到这儿,整个神精都崩起来了,竖着耳朵,唯恐听漏了一个字。 赫子佩本来是要去京里的,不过这些事却不愿到处张扬,“暂时没这打算。” 千喜暗松了口气。 吴采兰微微一笑,“赫掌柜有这手技,到京里定有大显身手的机会。”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块银铸牌,递给他,“如果赫掌柜有兴趣,不防来京里试试。如果到了京里,到随便一家吴氏的铺子,只要将这牌子给他们看,他们自会引赫掌柜见我。” 赫子佩不想接,但人家一片好心,直接拒绝太过伤人面子,谢谢着接了,收进袖中,又要告辞。 吴采兰望了望那道小门,又问,“采兰能参观一下赫掌柜的染坊吗?” 按理各家染坊是不让人观参的,原因当然是对自已的技术保密,但赫子佩却不怕别人看,因为他家的染坊工序看上去,和别家并没什么不同,关键的那点东西,象水温,配色等等也只有那么几个人熟悉,别人看了也是白看。 正要各个答应,见千喜从陆氏房里出来,唇角一勾,不自觉的挂上了笑意,静看着她走近。 吴采兰随他的视线转过身,见千喜一身玉蓝纱裙,头盘起,不再是姑娘的装扮,初为人妇的喜悦还没从脸上褪去,比前日所见,更亮丽了不少,忙转身见过礼,“还没来得及给你道喜。” 千喜站到赫子佩身边,笑着还了礼,“身子可大好了?我正说一会儿去看你呢。” 吴采兰见她紧挨着赫子佩,赫子佩却不避让,心里猛的一跳,难道千喜嫁的是他?脸上的笑略僵了僵,很快恢复正常,“大好了,正琢磨着要向您们辞行呢。” 千喜见她脸色还少了点血色,但精神却算是不错了,“也不必急着走,如果怕家里担心,不防写封信,先差人送回去,你等身体大好了,再走不迟。” 吴采兰也没了心思,“已经不碍事了。” 赫子佩也不耐烦陪着她们两个女人闲聊,问千喜,“有事吗?” 千喜抬头看着他,一双眸子温润动人,道:“娘打破了一叠碗,厨房又熬着汤呢,不敢走,要我去重新买些碗回来。” 赫子佩扬了扬眉笑了,家时又不少碗,打破了一叠碗,哪用得着她巴巴的去买,这借口也太破了些,“我陪你去。” 千喜眉开眼笑,管他怎么笑话自已,反正目的达到了,“好。” 赫子佩转头又对吴采兰道:“我叫个人陪吴姑娘到处看看。” 到了这份上,吴采兰也不好再勉强,没他陪着,这染坊看不看都罢了,不过这时候又不便说不看了,只得应了,“有劳赫掌柜了。” 赫子佩大步走到小门边,冲里面喊了声,“根儿,过来下。” 程根在里面应了声,小跑着来了,一手的染料,“子佩哥,啥事?” 赫子佩看着他的手,“这位姑娘想看看我们染坊,你领着她随便看看。” 程根探头望了望他身后的吴采兰,瓜子脸,细眉凤目,好不漂亮,有些不好意思,“成,没问题。” 赫子佩又将布给他挟到腋下,“这是到金家染的,色浮了,你拿去调一个色调重染。” 程根夹紧了布,“成,绝不会再染三遍。” 赫子佩笑了,“别光说,染出来才算。” 程根也笑,对吴采兰道:“姑娘,跟我来吧。” 吴采兰虽然不愿意,却也不好有怕表示,跟着程根进了小门,回头看着赫子佩和千喜离开的背影,暗念了他的名字,子佩。 第084章 避嫌 二人出了大门,赫子佩站住了,拉住千喜,“我们去哪儿?” 千喜刚才拿了买碗当幌子,现在也继续装,“买碗啊。” 赫子佩看着她笑了,“当真买碗?家里一堆的碗,买回来挨娘骂?你下次找借口也找个哄得了人的。” 千喜脸上微微红了红,飞了他一记白眼,“她哪能知道咱家里有一堆的碗。” 赫子佩听了,更是好笑,“我们才成亲,刚摆过酒席,这家里能少得了碗?” 千喜也觉得这借口实在是糊弄不过人,嘴上却不肯服软,“摆酒,借的碗,成不?” 赫子佩哑然失笑,他们现在这家境还要借碗?不过也不再逗她,免得她恼羞成怒,遭殃的还是自已,“你不是说想买筒子吗?前些日子听说到了批羊毛皮筒子,我们逛逛去,看有没有合适的。” 千喜本来没什么去处,听他这么说,正合心意,“你染坊没啥事吧?” “现在没啥事,晚些布回来了,得去盯一盯。”赫子佩见巷里没人,携了她的手走,“我看那吴姑娘的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你寻个时间问问她,是回京还是去她亲戚家,问明白了,就支着根儿去雇车子送她去。” 驿站的车把头三天两头的到铺子上结帐,他随口便能把这事结了,却绕着圈让千喜支根儿去办,图的就是避嫌,如果不是千喜拉他出来这么一趟,他也没往这儿想。 既然千喜多了心,他也就避一避,不愿千喜为这些不相干的事,心里不痛快。 这话正说到千喜心里去了,婉娘跟她说吴采兰寻子佩的时候并不多心,但昨天才谢过,今天又寻着他,这不多心,也多少会有点想法,“这么问人家,好象赶着别人走一样,不大妥当。” 转出巷子,来往的人多起来了,赫子佩放开千喜的手,“没有不妥当的事,这话就看你怎么说,再难看的事,只要话说的好,一样能让人家心里舒服。” 千喜轻啐了他一口,“当是你么?整个一个油瓶,亏得我娘还说你老实。” 赫子佩扬着嘴角笑了,“对你老实,不就成了。” 千喜一抱胳膊肘儿,佯装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正要回驳,一个临家的妇人从身边走过,跟他们打着招呼,“哟,小两口出来逛逛?” 赫子佩忙笑着应了,唤了声,“婶子。” 千喜也忙拧头打了招呼,“婶子,买鱼啊?” 妇人将手里挽着的藤篮子晾了晾,里面装着两条三斤来重的鲤鱼,“我去市上送点东西,刚好李渔夫才下了船,捎了鱼来卖,我看着新鲜,也就凑着买两条回去,开开荤。” 千喜抿着嘴笑,“那您快回去吧,早些把这鱼放缸里,下锅前再杀,味道鲜。” 妇人也正有这意思,笑着道了别,转身走了。 千喜二人才又往前走,走了几步,见衙役朝着他们的方向来,远远望见他们,扬着手,大声叫唤,“赫掌柜,赫掌柜………” 赫子佩和千喜对望了一眼,这布前几日不就送走了吗?这又有啥事? 衙役奔到跟前才停下,气喘吁吁,用手扇着风,“这鬼天气,跑几步就热得心慌。” 赫子佩等他喘了口气,才问,“您这是有啥急事?” 衙役还有些喘,“我正要去你们家呢,在这儿遇上你们了,我也可以少跑一半的路。” 前天摆酒,这衙役还去喝过酒,没见他说过啥事,千喜心里悬了起来,别是布出了问题,“布出了问题了?” “布哪能出啥问题,好好的往京里运呢。”衙役扯着衣袖抹汗。 既然布没事,二人大松了口气,“那是………” “前天去你们家喝酒,听陆掌柜说你们救了个姑娘,有这事么?” 千喜和赫子佩又对看了一眼,千喜点了点头,“有这事,怎么了?” “那姑娘可是姓吴?”衙役一听有这事,顿时来了精神。 千喜他们并没把吴采兰的名字往外报,他居然能说得出姓氏,肯定有原因,又点了点头,“的确是姓吴。” “可是京里的人氏?” “听她说是京里来的。” 衙役一拍腿,“这可是找对人了,她家里人从京里找下来了。” 千喜心里暗喜,正愁不知怎么跟吴采兰开口,现在她家里来人了,也用不上自已开口了,“真的还是假的?” “比珍珠还真,那吴小姐是京里吴使令的侄女,吴使令膝下无子无女,这位吴小姐从小过继给吴使令的,据说吴小姐去走亲戚,遇到歹人。护送吴小姐的家人逃回去,说是在这附近丢掉的人,吴使令派了人到衙门查问,刚巧前儿我听陆掌柜提到过这事,才巴巴的赶着去你家问问。”衙役满面喜色,如果寻到吴使令的侄女,也算是立了一功,也可借机攀附上吴使令,没准以后多条官路。 “那我们这就回去帮你问问?如果当真是她家里人,我们马上叫人去衙门通知你,也好让人家早些见面,也少些挂念。” 衙役一听,马上抱了个拳,连连道谢,“我们分头行事,有劳千喜姑娘帮我问问,我这头回去叫人直接上你们家去认人,也省了你们再唤人跑这一趟。” “您说的从京里下来的人叫什么?是她什么人?”千喜欢喜归欢喜,但吴采兰怎么说也是一个姑娘家,万一来的人是歹人,那不是害了人家。 “姓贾,是吴家的管家。” 千喜记下了,和赫子佩一起辞了衙役,也不去看筒子了,直接调头回家。 回了陆家,刚巧铺子上也送了布回来。千喜自行进了院子,去寻吴采兰,赫子佩随着拉布的马车,直接前走,从前面院门进了染坊。 千喜见厢房的门虚掩着,敲了敲门,“吴姑娘。” 吴采兰正一个人坐在床边上呆,心里乱蓬蓬的一团,听到叫门,愣了愣,没想到千喜这么快回来,深吸了口气,稳了稳神,起身开了门,笑着将她让进了屋,“你的碗买好了?” 第085章 她家来人了 千喜撇了撇嘴,那烂借口,明眼人一看就穿,就不相信这个吴采兰没看出来,既然知道是个借口还有意这么问,不是恶俗就是拿她消遣,迈进门槛,“还没到地方,就被人拦了回来,你有心问我怎么没买碗,不如问我为啥被拦了回来。” 吴采兰也知失言,千喜为什么被拦回来,她不关心,不过见她神色,这事倒象是与自已有关,往门外望了望,赫子佩也没与千喜一路,掩了门,给千喜让了坐,“为啥被拦了回来?” 千喜在床边凳子上坐下,“我先问你,你家可有个管家姓贾?” 吴采兰听了这话,已猜了个七七八八,家里来人了,“我叔父家的管家的确姓贾。” 千喜听她这么一说,和衙役说的对上了号,那事也就错不了了,“你叔父派了那个姓贾的管家下来,在衙门报了官寻你,衙役这就带人来见你。” 吴采兰望了望掩着的房门,拢了拢头,抹平身上衣衫的褶皱,“这些日子实在是太过麻烦千喜姑娘和令堂了。”她也知道,家里人既然寻了来,也不好再在这儿住下去了,得早些回京城。 千喜最受不得人家说软话,笑了笑,“吴姑娘太客气了,这谁家遇了这事,也得这么办,你也不必总放在心里,你家里有人下来,我们也可以放心了。” 吴采兰对千喜的话并不认同,这样的事儿如果换到京里,只怕就不是这么回事了,京里人多,但人情却是不如这些小地方。就算有人救下了,如果见到有几分姿色的,又哪能不想点别的,哪能象赫子佩那样刚正不阿,想到赫子佩心里就堵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坐在那儿玩着手指,一脸天真的千喜,他怎么就娶了这么个傻姑娘,这婚姻只怕是父母为媒定下的。 也不能说千喜不好,总觉得赫子佩才貌俱佳,而这个千喜长得虽俊,但言行举止没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又怎么配得上他。 寻着话与她攀谈,从旁侧击的问着染坊的事。 千喜得候在这儿等衙役带人过来,不好将吴采兰一个人丢这儿,也只得陪着她闲聊,于她的问话,虽不会过多的陈诉,到是有问必答,不过凡涉及到赫子佩的,就只字不提,而吴采兰也不方便问的过于直接。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衙役果然领着个男子在院门口叫唤,“赫掌柜。” 千喜忙开门迎了出去,“子佩他忙去了,快进来吧。”一边将人往屋里让,一边打量那中年男子,那人高高瘦瘦,颧骨微突,两眼窄小,却是一脸的精明相,大约四五十岁上下年纪,穿着一身藏蓝色长袍,腰间束着二指宽的滚边腰带,十分精神。 衙役抬手比了比男子,对千喜道:“这位就是京里下来的贾先生。”接着又转头对贾先生道:“这就是我跟您说起的千喜姑娘。” 贾先生忙抱拳施礼,“多谢千喜姑娘救了我家小姐,我们主人定有厚报。” 千喜笑着回了礼,冲厢房叫了声,“吴姑娘,出来吧。” 吴采兰在屋里听到贾先生的声音,从屋里慢慢走了出来,淡淡的扫了贾先生一眼,“贾管家辛苦了。” 贾先生弯了弯腰,“小姐失踪的这些日子,老爷担心的不得了。听说小姐病了,如今可大好了?” 吴采兰轻点了点头,“好得差不多了,你可以去备下车马,明儿,就上路回京。” 贾先生恭恭敬敬的应了,“我要他们在旅店为小姐备下了间上房,也就只有一张床,一套桌椅,只不过比别处要干爽明亮些,不过这小地方,也只能这么先凑合着。老爷听回去的下人说,包裹都被人分了,要丫头给小姐包了换洗衣裳,叫小的带了下来。” 吴采兰本来想说,这一晚上不用换地方了,听他说带了换洗衣裳,再看自已身上,穿的是千喜的衣服,虽然说也是新的,但心里总觉得不太舒服,再加上还有些事想打听打听,也就点了点头,“叔父真是有心,待我向陆夫人告个别,就走。” 千喜端了茶进来,听吴采兰和她们管家说话,不冷不热的,暗想,这大户人家的小姐架子就是大些,这些做奴才的日子只怕也少不得要受主子的气,“这么急着走?” 吴采兰无表情的脸,马上堆上笑意,伸手来接她手中的茶,“既然他们寻了来,我也就依着他们的安排,房间已经定下了,不住也得给钱,不如去住上一晚,也没算白给银子。” 千喜本来是想,就一夜的时间,叫她家管家也来家里住,反正家里还有间厢房,但听说旅店的房钱已经给了,也就没再坚持,递了茶给贾先生和衙役。 贾先生双手接了,连连道谢,这大热天,在外面晒着太阳走来,的确有些渴,接了杯子喝了一口,只觉得芳香宜人,禁不住的称赞,“这茶是在哪里买的?” 千喜见他将茶喝干了,忙又斟上,“这茶不是买的,我娘的一个远房亲戚家种的茶叶,抽芽的时候,我去采了些回来,自已烘烤的。” 贾先生又喝了一口,这二道水,出了味,比刚才更加浓香。 吴采兰由着管家坐着,出了堂屋,望了望通向染房的小门,才回了厢房换过自已的那身衣裳,那衣裳已被千喜仔细洗干净,不再带有一点泥迹。心里也有些感慨,这个千喜,粗是粗鲁了些,但心眼倒是极好,做事也很是认真。 将换下的衣裳折好,放在枕边,出了厢房,径直去了陆氏屋里,向陆氏辞了行,才过来唤了管家和衙役离开。 千喜飞快的回屋包了包那茶叶,递给吴采兰,“我们小地方也没啥拿得出手当手信,这点茶叶,你带回去慢慢喝。” 吴采兰道了谢,笑着接过,又辞了千喜,才和管家去了旅店,到了旅店,将那包茶叶随手丢在一边,吩咐管家去细细打听赫子佩的事。 第086章 去不了多久 半个月后……… 陆掌柜夫妇,赫子佩,程根围坐在桌边,千喜依在赫子佩身边站着。 陆氏眼圈有些泛红,拉着赫子佩的手,“儿啊,你当真要去吗?” 陆掌柜拍了拍陆氏的肩膀,“千喜她娘,看你,子佩也三两个月就回来,有啥可惦记的。” 赫子佩也朝着陆氏笑,握了娘的手,“娘,过几天,没准哪天早上,你一睁眼,我就在你面前了。” 陆氏有些不放心,“真去不了多久?” 赫子佩‘嗯‘了一声,“真去不了多久,转一圈,看看行情就回来。” 千喜自上往下的看着他浓密的睫毛轻轻扇了两下,心里沉甸甸的,一点没因为他那句去不了几天而变得轻松。 陆氏这才长松了口气,松开手,对陆掌柜道:‘子佩这去京里,说是去不了多久,但铺子上总是少了人打点,你也多去铺子上呆着,凡事也有人拿下主意,省得千喜一个人管着两个铺子,太累。“她担心的是千喜万一有了孩子,这两个铺子上的事压下来,她哪吃得消。 陆掌柜也做了这么久的甩手掌柜,心里也觉得有愧,但什么事都有赫子佩和千喜安排得妥妥当当,去了铺子也没啥可做,现在赫子佩要离开,他也正好重操旧业,好好在夫人面前露上一手,也省得她总在耳边唠叨,“你就别操这心,子佩离开这些日子,我定把铺子打理得齐齐整整,他怎么走的,等他回来,我还是怎么交还给他,绝不少损了一点,如果夫人实在不放心,你每天跟着我去铺子上当监工去,看我怎么重振雄风。“ 陆氏白了他一眼,“你就吹吧,要我天天盯着你,我还没那闲工夫。也不用我盯,千喜就在隔壁。“转了头,向千喜道:“你不时过去看着你爹,别让他一转眼又不知去哪儿野去了。” 千喜哭笑不得,“娘,爹不是小孩子了,哪能要女儿盯着爹的,要盯也是你自个去盯。” 陆氏听了千喜的话,不依了,“哎呀,我可是为了你好,你爹甩手这么多年了,屁股早长钉子了,你不盯着,他能坐得住?他出去喝茶听大戏了,到头来还不是你辛苦。” 陆掌柜见夫人不给他面子,皱了皱眉,“谁屁股长钉子,尽瞎说。” 赫子佩想笑,又不敢笑,垂着头,憋过了笑意,才重新抬起头,“根儿,我去京里这些日子军布的生意别接了,虽然你们染没问题,但这里面的名堂太多,你心眼儿实,不够他们玩花招,我也跟洪子交待过了,能把镇子上的布染完,染好了,我们家生意一点都不用愁。我还是那句话,我们这家能染多少就染多少,多出来的均出去给别家,千万别贪多。大伙累过头了,干着活都能闭眼睛,染坏了一块布就砸一块招牌,宁肯少挣,也别砸了招牌,记好了?” 程根来了陆家就没跟他分开过,心里也是不舍,“记下了,我也是那句话,你去了京城那花花世界,如果有啥对不起千喜姐的,我不饶你。” 赫子佩笑了笑,“成,我也记下了。” 千喜一阵心酸,这才成亲半个月,他就巴巴的要走,也不知图个啥,鼻子酸,怕当着爹娘掉泪,道:“我去给他收拾东西去。”说完也不等爹娘回应,转过身,出去了。 赫子佩回头看着千喜的背影,单薄瘦削,心里不忍,真想上前拉住她,说不走了,吸了口气,压下那股冲动,回过头,装作若无其事的笑了笑,“爹,其实铺子上,也没啥大事,现在伙计们都很得力,您也就盯着点那些周边乡镇送来的批量的布,那布都是他们收的当地村民要染的布,他们来去一趟也要花不少时间,您一定要伙计记得仔仔细细的,别弄错了,让人家跑冤枉路。” 陆掌柜点了点头,“成,他们来人了,我就亲自一笔笔的记下,绝不错了一匹布。” 赫子佩给陆掌柜斟了茶,“那爹就多费心了。” 陆氏也在看千喜,见她出了门,就在掏丝帕,象是抹泪,心痛得跟剜她心头肉一样,站起来,“你们爷三聊聊,我陪千喜给子佩收拾东西去。” 赫子佩也正担心千喜,感激的看了看陆氏。 陆氏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别担心,你们聊。” 千喜在吃晚饭前就把子佩的行李收拾好了,一个人回了屋,就坐在床边,手抚着那包裹呆,这些年早习惯了天天看着他,这要走三几个月的,心里实在不舍得。 “千喜。”陆氏在门口唤了一声,撩了帘子,进去。 “娘,你咋来了?”千喜收了神,把收拾好的包裹重新打开,再检查下少了什么没有。 陆氏走到床边坐下,端详了下女儿的脸,长睫毛上还湿乎乎的,“他去不了几天,你不用伤心。” 没有,哪有伤心。“千喜吸了吸鼻子,强挤着笑。 陆氏暗叹了口气,自已的女儿,哪能不知她的心思,“都收拾好了?“ “嗯,收拾好了。“千喜见没啥少的了,拉过包裹角包严实,紧紧绑住。 “再查查,别漏下点什么。“陆氏看着那个包裹。 “刚查了,不差什么了。“千喜手上不停。 “银子带够没有,出了门不比得在家,用不了什么银子,在外面处处要钱,如果还要打点听,就更要的多了,能多给他带些,就多带些,别银子使得不够,他脸皮又薄,不向家里开口,在外面委屈了自已。“ 千喜给他已经包了些银子,听了娘的话,又起身去取了几锭另外拿了块方巾包了个小包裹,到时让他分开放,万一遇上贼什么的,也不至于分文全无,万一有什么事,在那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谁去? “娘,我看这些够了吗?“她从穿来这个世界就没离开过太平镇,虽然不时会听周成贵说起些外面的事,也问过京城的一些销费问题,但毕竟只是一些闲杂趣事,而当真的人情事故,日常开销却是不太了解。 第087章 不舍 陆氏看了看,“只怕是够了,不过家里也不差银子使,多带上些总是好,子佩不是乱来的人,就算是用不完,他也会再带回来。” 千喜听了,又去柜子里摸了两锭出来,也和着刚才的一起包了,心里嘀咕,你敢拿银子在外面养小的,我跟你没完。 陆氏见全是成锭的银子,平时开销哪能个个人补得起,“你没给他带些铜钱?” “带了,另外还备了些散银,另打了个包裹,这些分开着放,安全些。”千喜麻利的打好包裹,又抚了抚,才推过一边。 “你到是想的周全,他没说去做什么吗?”赫子佩有说去看行情,但看个行情能要这么长时间?陆氏总觉得有点什么,但他不说,也不好多问。 千喜摇了摇头,“他跟我说的,也就和跟你说的差不多,我也想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如果不是这两间铺子,也就跟着他去。” “这不是你自找的,当初不非要弄那什么衣坊,光是染坊,有你爹和根他们守着,你哪儿不能去?现在那那线什么的回来满满半屋子,你走了,就这么压着养老鼠?” 千喜咬着丝帕角,也是懊悔,“我哪能知道他这事,如果当初知道,也就晚些开衣坊。” “要我说,你当初压根就不该捣鼓这个,在生意上帮他一把,生几个孩子,这日子过的也舒服。开了这衣坊,平时找累,他有个啥事,你还揪心。” 千喜也不跟母亲争辩,在古代的妇女,有她这样,已经算是思想前卫了,但要她如现代职业女性那样,要求就太高了。 陆氏还想再说,门外一声轻咳,忙收了口,就看见子佩撩了帘子进来。 陆氏站了起来,对千喜道:“天也不早了,你们早些歇着,明儿子佩一早就要赶路,怪辛苦的。” 千喜‘嗯’了一声,扫了眼赫子佩,没说话。 赫子佩看着她,心里也是揪着痛。恭恭敬敬的站着唤了声,“娘。” “车都安排好了?”陆氏看着女婿,想着他刚到家里还没她高,这转眼,都可以当爹了。 “也没另找车子,就搭周大哥的车,一同进京,他路熟,京里门道也多,有他引着,省很多事。”赫子佩忍着不去看千喜,老老实实的回陆氏的话,但眼角处见千喜睁大了那双大眼睛望着他,真恨不得马上将她搂在怀里,好好哄一哄。 “周成贵不是今天就要走吗?”陆氏今天白天还在杂货铺买东西,听掌柜的说周成贵今天就把货装好了,按他往常是装好货就要走的。 “本来是今天要走的,他听我说明天要去京里,就装好了货,多耽搁一夜,等我一起走,路上也有个伴,能说说话。” “这倒是好,有他照着你,好过自已一个人在路上折腾,行了,我也该过去了,早些歇着。” 赫子佩送了陆氏出去,关了门,才又返回里间,在千喜身边坐下,刚要伸手去握她的手,千喜却站起来,走开了。 他怔了怔,起身跟在她后面,“千喜,怎么了?” 千喜回头对他笑了笑,眼里却没什么笑意,“没啥。”走到洗濑台边,舀了水,“洗个脸,睡了。” 赫子佩接了她递过来的面巾,满腹不是滋味,顺着她洗了脸,抢着端了铜盆,开了门,沷了水,放了铜盆。 千喜正在搭面巾,觉得他的身子从身后贴了上来,双臂环住她的腰,脸也凑了过来,贴着她的耳鬓。心里更是难受,干嘛要成亲啊,不成亲或许还少些不舍。 第088章 坦白 千喜扯开环在腰间的手,让开两步,“睡吧,明儿早起。” 赫子佩心里一阵凉,随在她身后撩了帘子进到里间,在床边上坐下,也不脱衣裳,双手撑在膝上,看着千喜坐到铜镜旁解头。 千喜放下一头乌丝,回头见他静望着她,“怎么还不睡?” “等你。”赫子佩知道她不愿他去京里,但没想到她抵触到这地步。 千喜心里暗叹了口气,自已这是做什么,男人外出闯荡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但她总觉得不踏实,这或许就是常说的六感,走到他身前站住,解了他头上带,铺平了搭在床边角凳上,又去解他的腰带。 他也不动,只是凝视着她的脸。 千喜也不愿说话,明天就要走了,说什么也没用,为他除去外衫,放过一边,另取了干净衣衫搭在屏风上,方便他明早起身更换。 又转头看了看,觉得没什么事可做了,才自已脱了外衫,吹了红烛,站上床榻,落下幔帐。 赫子佩想阻止她吹熄红烛,却已是来不及,只得作罢,等她走近,将她拦腰抱了,滚向床铺,将她摁倒在枕头上,于黑暗中看着她隐约的轮廓,“千喜,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么不愿意我去京里?” 千喜摇了摇头,也不知他是否看得见,将他拉了下来,他的体重让她有片刻的心安,抱着他厚实的背,“你为什么非要去呢?到底有什么事是你一定要去做的?” 赫子佩侧过身,从她身上下来,将她揽入怀里,“有些事,我自已都没能证实,也不敢张扬出去。” “我也不能知道吗?”千喜抑着脸,他的眼睛在黑暗里泛着光,夫妻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是不能告诉你,我是怕你性子直,听到点什么风声,没有的事都能急出事来。” “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这么瞎猜着,不是更着急?心里更不安乐?”千喜越不高兴,说来说去,就是一个不说,一翻身,拿背对着他,这是什么日子,明天就要分开,还这么别扭,“算了,睡了。” 赫子佩见她真的生气,也有些急,她的性子能恼上一夜,没准明天走,都看不到她一个笑脸,想了想,从后面贴近她,下巴搁着她的肩膀,“这么说吧,我死去的爹是我的养父,我给你的那粒金珠,是我亲爹的东西,以前家里出了些事,无奈之下才将我交给了我爹。如果我是我亲爹丢掉的,我也就不寻了,可是当年他丢下我也是迫不得已,我爹死之前,要我无论如何也要寻一寻,活着能认祖归宗,我琢磨着如果他老人家躲过了那一劫,活着,过得好的话,我远远的看两眼,认祖归宗倒也不必了,我这心也图个安乐。如果不在了,寻着坟,给他嗑个头,也算他生我一场。” 千喜‘咳’的一声松了口气,“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话刚落,突然想到什么,睁大了眼,那粒金珠上面的图标………分明就是朝中人所有…………难道他亲爹涉及到什么,“你是怕………” 赫子佩轻拍了拍她的背,“你多心了,这么多年了,谁知道是什么环境。” 千喜伸手去摸那个荷包,“那珠子,你还是带上吧,万一能寻到,也有个东西相认。” 赫子佩把她的手扯了下来,合着身子一起揽住,“不必了,这八字没一撇的事。再说我得去京里那染料作坊试染料,光身子干活是难免的,在我身上,没准什么时候就丢了,放你这儿还踏实。” 一番话,千喜心里的阴影并没散去,但心情却好了不少,起码他算是坦白了,他这个人不肯说就不肯说,当真说了也就不会骗她。 蹭进他怀时依着他,“不早了,睡吧,你明儿赶路,有得累的。” 赫子佩哪舍得睡,伸手进她衣衫,摩挲着她光滑细腻的肌肤,把身子紧紧贴着她,“明天一走,得好些日子不见,还不憋死我,不如乘现在还有时间………” 千喜耳根子瞬间烫,他的手更不老实,从后背绕到她胸前揉捏,“我不怕明天累不死你。” 赫子佩嘿嘿的笑了声,将她转过来,翻身压在身下。 直到心满意足的躺倒到她身边休息了会儿,才去自行抹了身子,又换了水拧了湿巾帮千喜擦净身子。 千喜也累得懒得动弹,由着他折腾,被湿巾抹过的身子一阵凉爽,“你跟个色鬼投胎一样,你去了京里,那么长时间,咋办?” 赫子佩看了她一眼,还能咋办,忍着。“抛了湿巾,揽了她,”回来加倍补。“ 千喜白了他一眼,“美得你。“心里却是丝丝的甜。 二天,天没亮透,赫子佩按着千喜,不让她起身,自已简单洗漱妥当,便听到院子外传来马蹄的声音。 千喜又撑起身,要去送他。 他将她摁回床上,亲了亲她,“别送了,马车去的快,转眼就看不见了,你站在门口,我心里还堵得慌。“ 千喜也怕离别的那份伤情,也没坚持,撩着帐帘,探出半边身子,“你一个人在外面,凡事把细些,京里当官的多,不讲理的人也多,你看着好样的人就绕着点,别跟他们计较,别吃了眼前亏。“ 赫子佩提了包裹,回头笑着道:‘你相公处事,你还不放放心吗?“ 千喜抿着嘴笑了,“你在这儿是油,不过这儿的人老实,比不得外面的人心眼多,你这油到了外面,没准就算不上什么了。” 赫子佩听了更笑,“真那样,大不了,让你相公这油功再练上一练,以后回来没准能把死人说活。” 千喜呸了他一口,“好没正经,快走吧,周大哥该到门口了。” “那我走了。”赫子佩又看了看她,强忍不舍开了门,撩了帘子出去,听到千喜在里面大声的叫,“赫子佩,你敢在外面找小的,我追到京里也要剥你的皮。”禁不住摇头一笑,隔着帘子道:“我就有这贼心也没这贼胆。” “贼心都不许有。” “不敢,不敢!” 千喜听着他脚步声走远,脸上的笑慢慢消褪,倒回床上,“死人,真走了。” 第089章 秀色坊营业 一个月后,天刚亮,千喜便和婉娘去了秀色坊,今天是开张的日子,虽然昨晚已把该准备的备下了,但还是早早的来再检查一下,看有没有什么漏掉的事项。 转了一圈,确定没啥需要折腾了,才坐了下来,挨个打量订制的人模身上穿着的一套套的衣衫,左面男装,右面女装,对着门的是情侣装,情侣装又分了平常装和喜服,当初做这些平常穿的情侣装时,婉娘的脸是红了又红,实在不敢想会有人愿意这么个穿法。后来经不住千喜怂恿,才拿了一套回去和洪子一个一套穿了,结果二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情义浓浓,多年的夫妻间又多了些异样的漏*点。 这以后,千喜对这些情侣装信心满满,加倍的用上了心思。 天一亮,陆掌柜和沈洪来了,说是怕刚开张人来人往的,千喜他们招呼不过来。 千喜一看沈洪和婉娘,乐了,二人把那身情侣装穿来了。 沈洪搔着头笑,“本来该千喜和子佩穿的,不过子佩不在,我们也代劳一下。” 婉娘红着脸,推了推他,“就你话多。” 千喜抿嘴笑了,心里却有些落寞,自已正式开张,他却不在。 临近开张的时辰,平时不上铺子的陆氏也来了,门还没开,秀色坊里已经热闹起来了。 辰时,沈洪开了门挂鞭炮,太平镇上的人已经陆陆续续的往这边走。 等鞭炮还没挂好,门外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对着秀色坊的门口指指点点,羡慕、妒嫉、观望、好奇,样样俱全。 陆掌柜看了看天色,问正在看沈洪挂鞭炮的千喜,“时辰差不多了吧?” 千喜也望了望天,“差不多了。” 沈洪从枝上下来,“那点吗?” 千喜拦开几个站得近的小孩,“点吧。” 陆氏和婉娘忙塞了耳朵往屋角躲。 刹时间鞭炮声震响了半边天,一片喜庆。 等鞭炮声一停,纷纷往门内涌,千喜领着伙计忙着招呼客人。 片刻间人群挤满了整个秀色坊,那些年纪大的,纯粹看热闹的,逛上一圈也就走了,剩下的倒认真看起货架上的衣裳。 这小地方的人,大多不曾离开过太和镇,哪见过这样时尚的款式,有接受不了的,很快也散了,最后留下来的不过十来二十人,其中包括赫子佩那时开玩笑说的萧家大小姐。 那时赫子佩虽然说的是个玩笑,千喜却留了心,今儿见她一件一件衣裳的细看,走了过去,唤了声,“萧小姐。” 萧小姐家里有钱,人也高傲,平时不大爱理人,见千喜叫她,转过眼竟是满脸的笑,“这些衣裳当真都是你做的?” 千喜笑了笑,“是我们秀色坊做的,不是我一个人做的,你看怎么样?” “有好些,我都喜欢,就是不知穿上身会怎么样。”萧小姐抚着一件红底白花的细纱挽纱爱不释手。 千喜将那身衣裳从货架上取下来,“我们这儿设了试衣室,里面有铜镜,你可以到里面穿上身试试。” 萧小姐眼眸一亮,“当真?我还正琢磨着向你借了衣裳回家试呢,行的就留下,不行的再送回来,这一来一去的也麻烦,亏得你想出这么个法子,倒省了好些事。” 千喜扬眉笑了,让她在这儿试,灵活搭配,随机应变,打算买一件的,没准能多买两件,“你喜欢哪些,我帮你拿着。” 萧小姐一口气挑了十来件,伙计忙上来一并取了送进更衣室,一排的挂开,退了出来。 千喜为了方便给顾客服务,伙计暂时请的是二男二女,女顾客试衣,便由女的服侍着,男顾客就由男的帮着换衣,绝无不方便的时候。 今天是一天开张,萧小姐又是一个要求试衣的顾客,千喜自已亲自服侍着。 萧小姐进了试衣间,打量了一圈,虽不算太大,但设有桌椅,四面均有一个高的铜镜,衣衫上身从哪个角度都能看见自已穿上衣裳的模样,满心欢喜,“你们这儿好别致,在别处还不曾见过这样。” 千喜当然不能说在二十一世纪这样的试衣室并不罕见,“我也是一时的念头,你喜欢就好。” 萧小姐平素在家就是有丫头服侍习惯了的,也不避忌在千喜面前换衫,再说有些款式与平时所穿的衣裳穿法不同,有她照看着,反而方便。 十几件衣裳更换下来,她竟不烦不燥,热情丝毫不减,千喜不得不佩服这个萧小姐对追求时尚的狂热。 结果一共十七套衣裳,看中了十一件,千喜以为她会再精心细选,结果她理好衣裳,开了房门,回头对正在整理那一大堆衣服的千喜道:“那十一套,我都要了,你要伙计包起来给我送家去,多少银子,去帐房支便是了。” 千喜愣了愣,她连价钱都不曾问过,“我让伙计先给你打个价钱出来。” 萧小姐拿了团扇掩着嘴笑,“打什么价,赫掌柜在这镇上可是出名的实在人,你们是夫妻,还能骗我这几个钱不成,再说我往日为了几件衣裳托着人去京里来回几趟,光是路费钱就去得多了,你这些衣裳,我看比他们京里来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也省得我再要人往京里跑。” 千喜喜得直想大叫几声,赫子佩在这镇上的信誉果然不是盖的。 这一天开张就遇上了好买主,强忍着狂喜,尽量让自已看上去和平时没两样,“谢谢萧小姐了。” 抱了衣裳出去,将那十一套分了出来,要伙计包了,准备一会儿空闲了便给她送去。 另一些顾客见这个萧小姐一进一出,便买下这许多,也忍不住好奇,纷纷试衫,结果大多数人均或多或少的买了些。 几个小媳妇没买什么,光顾着看沈洪和婉娘穿着的情侣装。 等这些人走了,千喜一清点,竟没了一半的货。 陆掌柜坐在一边供顾客休息喝茶的桌边捧着杯上好的碧螺春,满面是笑,对帮着挂衫的陆氏道:“看吧,看吧,当初你还不同意千喜开这衣坊,这头天开张,就有架势。” 陆氏啐了他一口,“你不就想人家夸你有远见吗?她有本事,也只能说我生的女儿好,哪有你啥份。” 第090章 京里来信 陆掌柜挑了挑眉,“嘿,这还越来越不讲理了,生女儿咋就没我的份了?你一个人能生得出来?” 陆氏白了相公一眼,“没个当爹的样,在女儿面前瞎说啥呢?” 陆掌柜嘿嘿的笑了,“喝茶,喝茶。” 千喜见惯了爹娘斗嘴,笑了笑,“自然都是爹娘的功劳。” 陆氏还是忍俊不禁,溺爱的骂了声,“死丫头。” 一家人全到了铺子上,家里就没人做饭,陆掌柜早早在千香楼订下了饭菜,正好忙完这会儿千香楼的两个伙计提着五角食盒在门口唤了声,“陆掌柜。” 陆掌柜忙起身把他们让了进来,各式菜式满满摆了一桌子。 千喜“哟”了一声,笑道:“还是爹想到周到,我正想打人去千香楼订些饭菜来,爹倒提前备得好好的。” 沈洪与陆氏夫妇本是极熟,平素就常在陆家吃饭的,也没这么拘束,凑到桌边,“喝,可真丰盛。” 陆掌柜先行坐了上座,“我家千喜开张大吉,当然要给大家添添菜,犒劳犒劳。” 千喜招呼着婉娘和店里的伙计围坐过来,“这桌子菜只怕是这秀色坊还没开门,便订下的,哪能就知道生意好不好。” 陆掌柜不以为然,“我家千喜做出来的东西,哪能不好?” 陆氏也在他身边坐了,给他斟了酒,笑着打趣,“没见过你这么没皮没脸吹自已女儿的。” 沈洪夫妇见惯二老说笑,也不在意,那几个伙计面面相觑,想笑,又不敢笑。 众人刚刚坐好,帘子一撩,进来一个人,“死赶了一夜,还是来晚了,没能赶上开张。” 千喜扭头一看,满心欢喜,忙起身迎了上去,一边吩咐伙计,“快,给周大哥摆上碗筷。” 周成贵一看,这才刚吃上,不肯入席,扭身想走,“我在路上才吃过,你们吃,你们吃,我去别家下了货再过来。” 千喜和陆氏夫妇哪里肯依,陆氏夫妇硬拖着他入了席,千喜递上筷子,“吃过了,也陪着我爹喝两杯。” 沈洪忙着斟酒。 周成贵接了筷子,也不动手,先从怀里掏了封信出来,递给千喜,“这是子佩给你。” 千喜接在手里,心里一热,鼻子就有些酸,忙忍着,不好当着大伙的面拆信,将信收进袖子,笑道:“就一封信,把大哥急成这样,先吃,先吃。”拿了筷子给周成贵挟菜。 千喜还想问子佩的情况,但这刚坐下来,大家还空着肚子,不好问,一味的给大家布菜,自已倒吃的很少。 酒过三旬,周成贵放下酒杯,“掌柜的,您那女婿到了哪儿都是块宝啊。” 陆氏夫妇和千喜一同看向周成贵,脸上都带着喜色。 陆掌柜放下筷子,“子佩,他怎么样了?” 周成贵一谈起子佩,来了劲头,也放下筷子,“人家琢磨了几个月都染不了的染料,子佩一去,三两天的便给染出来了,那颜色光鲜的,啧……啧………真是鲜亮,那料子上的光,都能在上面跑………” 陆氏笑了,“哪能你说的那么神呼,啥料子还能带着光跑。” 周成贵见陆氏不信,有些犯急,正了脸色,“婶婶别不信,真有那样,我这次去京里,亲眼看见的,他还让我带了几匹回来给千喜。现在就在车上,我去拿来,你一看就知道。” 说着当真起身要往外面走。 陆掌柜忙拉住,“这货还没下呢,急啥,吃了再看不迟。” 千喜一直在一边静听着,这时才插了嘴,“娘,那是丝缎,上好的丝缎就能有这效果,如果是蚕丝的,夏天穿上可凉快了。” 陆氏‘哎哟’了一声,又笑,“我活了这把岁数,还不如我这闺女了。” 周成贵怕陆氏难堪,“婶子话不能这么说,千喜妹子喜欢捣鼓这些玩意,自然比咱用心,知道的难免多些,论别的,还得婶子见识广。” 千喜听他拍着娘的马屁,忍不住笑。 陆氏也笑,“小猴子这嘴跟子佩一样的油,那染料染出来了,他没说啥时回来?” 周成贵摇了摇头,“这到没,不过给掌柜的,婶子,根儿都带了礼物,对了,洪子你们两口子也有。” 沈洪夫妇忙谢了。 千喜见他没说啥时回来,心里堵得慌,突然间一阵反胃,忍不得想吐,忙捂了嘴,起身跑了出去,在门外吸了口凉风,又稍微舒服些。 大伙一看,不知她这是咋了,都没了声,陆氏忙离了席,出来,轻拍着千喜的背,“这是咋了?” 千喜摇了摇头,“不知咋了,突然心里闷得慌,胃反反的,就想吐。” 陆氏隔着帘子望了望那桌了的菜,“是不是吃错了啥?” 千喜摇了摇头,“早晨就吃了些粥,一个煮鸡蛋,这中午才吃下去,哪能就有反应。” 陆氏突然眼睛一亮,“千喜啊…………会不会是………”子佩这走了也有一个月了,如果来的早的,也就有反应了。 千喜脑子嗡的一声,命中率也太高了些,刚想着,胃又是一阵抽搐,这中午本来就没吃进去什么,这吐出来的也全是清水。 陆氏轻拍着她的背,“一会儿,大家散了,我就去寻个大夫来看看?” 千喜深吸了几口气,总算是好过了些,掏了丝帕擦了嘴角,“别寻了,等关了铺,自已到曾大夫那儿去一趟,正好爹的药也快完了,顺便再配上些回来。” 陆氏想了想,“也成,我一会儿回去把饭做上,就过来陪你一起去。” 千喜点了点头,接过婉娘端出来的凉开水,漱了口,“我看家里,还是请个人吧,娘也不用整天围着锅边转,半点也走不开。” 陆氏扫了眼千喜的小腹,如果千喜有孩子了,可真要请上人帮着料理着洗洗刷刷的事,才方便,“我以前也想过,只是都是一个镇上的人,熟人熟面的,就是做的不好,也不好说。” 千喜皱了皱眉,这镇上就这么些人家,的确都是熟的不能再熟了,这事也是有些麻烦。 婉娘接了千喜手里的茶杯,“我倒有个人选,就不知合不合婶子心意。” 第091章 请个人 陆氏为这事没少花心思,一来是没被人服侍过,不大习惯,二来又怕街坊使唤得罪人,这事就一直搁置着。 以前穷着的时候,一个人背着孩子做饭洗衣服,也是这么过来的,她倒是没什么,只是千喜和子佩绝对看不过去,不会让她又带孩子,又料理家里事,为了让她不劳累,千喜肯定要两头折腾,铺子上就够累的,回家还要为孩子的事烦心,为了节约这点银子,她做娘的于心何忍。婉娘又是极妥当的一个人,无论做啥事都很有分寸,她说有人选,就不会弄个碍事的人来。 帮千喜拍着背,问婉娘,“什么样的人,你倒说来听听,合适的,我们就请了她。” 千喜深吸了两口气,总算回过气,拍着胸口,也看婉娘,“你说的该不是你们村里的那叫骆青的媳妇?” 婉娘点头笑了,“可不就是她,她也是个好静的性子,做事手脚干净利落,丝毫不带马虎,她家里虽穷,不过不管啥时,都是一窗明桌亮的,家里那些事,交给她做,婶子绝对满意。” 陆氏一听就喜欢,撩着帘子往里走,“有这么好的人手,就让她来吧,她要多少工钱,跟我们吱一声,只要不过份了,我们都给。” 婉娘先让了千喜进了门,才跟进去,“穷人家,没什么心眼,有得三餐,也就不图啥了,再说她相公是赫掌柜许了进染坊学手技的,别说管饭了,就是不管饭,她也拼了命的做。” 陆氏站住,回头道:“原来你说的就是子佩前些日子提到的要进咱染坊的骆青?我倒也听我家相公说起过,说他也会带媳妇过来。” “就是她,算着时间也就这几天该到了,到时您先试用她几天,满意的就让她做下去,不满意的,再另找人。” 千喜在桌边坐了,倒了茶水喝了两口,“你都说得这么好了,肯定错不了,她相公进染坊,那是她相公的事,她在咱家,这工钱,还是该是多少就是多少,绝对不亏了人家。他媳妇叫啥?” “叫冬萍。”婉娘也在她身边坐下。 “那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她来了,你去说说,我也问过大户人家请人,大丫头,一个月的月钱给的三十钱,我们家人没请别人,就先加十钱,四十钱,先做上些日子,好的话,再谈。”千喜想着万一自已真的有了,这铺子上的事一忙起来,真顾不上孩子,能请个得力的,就算多点工钱也省心过请两不得力的。 “这还不把她乐坏了。”婉娘拿了碗筷,挑了些清淡些的挟给千喜,“越吐,还得越得吃。” 千喜喜她贴心,笑着吃了。 屋里人也听到千喜她们在门口说的话,也猜到千喜可能是有喜了,但一屋子的人,没确定的事,大家也不好多问。 陆掌柜隔着桌子看着千喜,想着可能就要抱大孙子了,心里美得合不上嘴,拉着周成贵和沈洪又多喝了两杯,等千喜她们吃饱了,才收拾了桌子,过了隔壁打典染坊生意。 陆氏也跟着陆掌柜的后脚跟回家去了,早些忙完家里的事,早些过来,等着千喜收铺去看大夫。 千喜等众人散了,才拉着周成贵问,“他瘦了还胖了?” 周成贵这次去看望赫子佩,比前些日子,要清瘦了些,但不想千喜担心,打了哈哈,“没胖没瘦,妹子,你就别担心,他不是小孩子了,没准就当爹的人了。” 千喜脸微微一烫,“八字没一撇的事,他平日里都做些啥?” “他能做啥,天天就泡在人家染坊了,真是免费的驴,谁捡着谁挣。收了工,累得倒头就睡。”周成贵提了包裹,“我去把货下了,晚些把给你们带的东西,直接给你们送家里去。” 千喜暗叹了口气,他在外面,这么拼做什么啊,家里又不愁米下锅,送周成贵到门口,“劳烦周大哥了。” 周成贵把包裹丢上马车,“你跟我还客气啥,走了。”跳上马车,扬扬马鞭走了。 到了下午,早上来看热闹的一个年青人领了新婚不久的媳妇来试那些情侣装,那媳妇,穿了衣衫出来,一看自家相公,再看自已,往哪儿一站,都能看出是一对,脸就红了,赶着要进里间换下来,她相公一把拉住,“还换啥,就这么穿着陪你回门,让丈母娘看看,也高兴高兴。” 媳妇的脸更红,“这多难为情,别人看了笑话。” “谁敢笑话?”年青人瞪了眼。 千喜怕他说急了,迎上去帮那媳妇整了整腰带,“你们夫妻恩爱,别人羡慕都来不及,哪来的笑话,我家那口子是不在,在的话,我也让他穿一套,到街上转一圈,让大家看看,有相公疼着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年青人眉开眼笑,“看人家千喜姑娘多有情调,你好好学学,别只知道家里的鸡鸭鹅。” 媳妇垂着眼笑了,心里也甜,爱不释手的抚弄着腰间坠着的吉祥花结,“这得多少钱?” 年青人一扬眉,“嗨,就说你妇道人家,见不得世面,难得图一回高兴,千喜姑娘还能坑我们不成?” 千喜抿嘴笑了,“这平常的一套男装四十钱,女装三十钱,我也不多收你们的,就按平常衣裳价钱,一共七十钱,今天是我们头天开张,我给打个八折,只要五十六钱。” 媳妇睁在眼,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这两套衣裳先不说款式,布料做工样样都是极好的,怎么就只是平常衣服的价钱,心里砰然直动,看向夫君。 年青人也觉得不可思义,难道这布料有啥问题?牵了袖子细看,怎么看,怎么好,哪有一点次品的样子,“咋这么便宜?” 千喜拿了块面料给他们看,“这些全是我们自已织的料,色也是自已家染的,成本比别人低些,再说我们这才开张的生意,又街里街坊的,我们不图钱,只图个人场。” 年青人和夫人对看了眼,均是满面堆笑,爽快的付了钱,接过包起来的旧衣裳,欢欢喜喜的走了。 第092章 怀孕 千喜和陆氏眼巴巴的望着大夫。 大夫半眯着眼,把着脉搏,另一只手摸着山羊胡,边笑边点头,收了脉枕,“恭喜夫人,大喜,大喜啊。” 陆氏一张脸顿时笑得烂了,“大夫,没诊错么?” 大夫开着方子,抬起头看了眼陆氏,“这大喜事,还能诊错的,你就等着抱胖外孙吧。” 陆氏更是笑得有眉没眼了,“您看这胎怀得还正么?” “现在看来,没问题,不过时日太短,等过些日子成了型了,再来让我把把。”大夫递了方子给身边伙计,“这是陆掌柜的药,你给他多配上两副。” 伙计接了方子应着走开了。 千喜以前一直不想要孩子,这当真确定有了,心里倒象是喝了蜜一样的甜,摸着肚子,暗里骂了声,你那臭爹也不知啥时才舍得回来。 想到赫子佩,一个人坐在那儿便乐开了。 大夫看了看她,也笑,对陆氏道:“看你家闺女乐的。” 千喜红上一红,忙低了头,自已咋跟着花痴一样在这儿傻笑,让人家平白看笑话。 大夫又交待了几句,千喜和陆氏提了陆掌柜的药回去了。 出了门,陆氏就把千喜扶着,千喜见人来人往的,觉得别扭,“娘,这才怀上,哪能就不方便走路到要扶着了。” 陆氏只是笑,却不撒手,“你平时走路没个定性的,喜欢蹦达,扶着,我安心些。” 千喜看着她娘笑,反手将陆氏挽了,“这有孩子了,我还会蹦啊?” 刚巧临街的一个媳妇打旁边过听见,大声招呼,“哟,千喜害喜了?” 千喜咬着唇笑了笑,陆氏嘴就合不上了,“刚去大夫那儿诊了,怀上了。” 媳妇一连声的道喜,又引来不少*妇人媳妇,七嘴八舌的热闹了半天。 陆氏自已一生少子少女,千喜才完婚一个来月便怀上了,比她当初怀千喜还高兴,跟那帮妇人媳妇好一阵子叨唠。 千喜起先还听听她们的道喜话,说到后来,也就有些不耐烦,再加上站得久了些,就有些累,在陆氏身后轻扯了扯她的衣衫。 陆氏才转过神,可不能让千喜站得太久,和那帮妇人媳妇道了别,娘俩慢慢回走。 回了家,先送千喜回了屋,千叮万嘱要她先躺着休息,看着她脱了鞋上了床,才屁颠屁颠的提了陆掌柜的药过隔壁院子给相公道喜去了。 千喜躺在床上,从怀里掏了周成贵交给她的信,今天店里人来人往的,好不容易得了空,陆氏便催着她去看了大夫,这信就一直搁置下来,没得看。 她把信封看了又看,才小心的拆开,抽了里面的信纸摊开来飞快的看了一遍,又再重新一个字一个字的细看。 赫子佩本来就识得字,空闲之时便又随着陆掌柜学习,每天染完布还抽时间练字,练就了一手漂亮的小楷,常被人戏称能文能武。 信封里又分了两封信,一封是给爹娘的,另一封是给她的。 给爹娘的密密麻麻的写了两大页纸,而给她的,信的内容就很简单,寥寥几句说他身体很好,东家为人也很直爽,一切顺风顺水,要她不要挂念。又问候了她的身体,直到最后才说了句,对她很是想念。 千喜虽然嫌他给自已的信太短,但想着周成贵说的,他整天忙得喘气的时间都没有,又经不住心痛,反复将那几行字,看了几遍,才折了起来,抱在怀里躺下,捂着小腹,你那臭爹还没忘了咱,如果他忘了咱,咱可不依他。 躺了一会儿,想着,收这信时,爹是看见的,只怕早就牵肠挂肚的盼着了,也不躺了,起了身,拢了拢头,拿了信,过了老院。 竟现从不进厨房的爹居然在厨房守着娘立着。 走了过去,一脸的迷惑,“爹,你这是做啥呢?” 陆掌柜转过头,一脸的笑,“这不是在听你娘说你的事吗”你都累了一天了,咋不在房里休息?” 千喜忍俊不禁,不就一句话的事吗?还用得着这么当门神?把信递了过去,“没瞌睡,这是子佩给爹的信。” 陆掌柜得知千喜怀上了,心情本就极好,现在又有干儿的信,高兴得没跳起来,接了信就要回屋看,被陆氏叫了回来,“你去哪儿?” “看信去。”陆掌柜又要走。 “在这儿看,顺便念给我听听,我也想我那干儿,想得要命了。”陆氏停下手里的活,瞅着陆掌柜手里的信。 千喜在灶台边坐下身,要去加柴,被陆氏哄了出来,“这烟大,你去门口坐着去。” 陆掌柜当真杵在门口,摊开了信,在那儿念,念着念着,还不时的夸上两句,“子佩这小子,越的长进了,这字写的啧啧………都过我了………” 陆氏对他中间的插播本不乐意,但听是夸子佩的,也就笑了,“我们那干儿,还能有差的?” “那是,那是。”陆掌柜有些得意,“也不看是谁教育出来的。” 陆氏白了相公一眼,“给你一根麦子,你也能插上当孔雀尾。快念吧,我还急着听呢。” 陆掌柜被夫人损了句,有些尴尬,干咳了两声接着念信。 门外的千喜却是笑的不行了,往门外望了望,“我叫小李子去请周大哥,晚上来家吃饭,不知小李子寻到人没有。” 陆氏也望了出来,“准送到了,如果没寻到人,他还不巴巴的使着小厮来报信?”转过头见陆掌柜慢慢折起信,“就完了?” “完了。”陆掌柜将信小心的收进袖子里,回味无穷。 陆氏却不过瘾,“怎么就这么短呢。” 千喜一扁小嘴,“给我的只有这的三分之一,做人相当做的也真失败。” 陆氏一听,满足了,反过来偏帮赫子佩,“人家子佩没日没夜的被人当驴使着,能挤着时间出来,写信回来就很难得了,你别不知足吧,可不能回信去跟他闹啊。” 千喜嘴角往下拉了拉,“胳膊往外拐。” 陆氏回头笑啐了她一口,“这丫头无法无天了,全是你爹惯出来的。” 陆掌柜见一把火又烧在自已身上了,忙打起哈哈,“我汪惯着,你又会嫌我待她不好了,惯着,你又有话说,反正这正反都不是人。” 第093章 心灵相通 赫子佩忙了个通宵总算把冯掌柜愁了个把月的一块料染出来了,前脚出来,后脚便有伙计兴冲冲的去报喜。 冯掌柜一听,睡意全无,披了衣衫就奔着染坊来了,捧着那块试料,喜得只差点没掉下泪来,“子佩啊,你可帮了我大忙了,要我怎么谢你才好。” 赫子佩洗着手,瞅了那块布版一眼,“这布虽难染一点,但用别的染料也能染,虽然不能完全一样,但相差也不会太大,而且换成前几天试出来的那染料,染出来的色还鲜亮些,为什么偏要指着这一成不变?” 冯掌柜这时心情大好,见问就答,“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布是朝里指着要的,一点都不能变。” 赫子佩听是朝里的,哦了一声,朝廷办事死板,也就不是什么稀罕事了,军布,他没少染,这点还是知道的。 冯掌柜取了块锦料出来,和这块比着翻过来覆过去的看,任何角度都看不出不同,心满意足得哎了一声,“这条坎总算过去了,子佩啊,你也累了一宿,早些回去休息,等睡好了,晚上去我家吃饭,我叫我夫人亲自下厨给你来几道好菜,你肯定不知道我那夫人是人称天下一厨的女儿,手艺比我们京城一楼的师傅还好,亏就亏在是个女人,如果是男儿身,现在一楼的一号大厨就得换个人了。” 赫子佩笑了笑,“哪敢劳烦夫人,吃饭就不必了。” 冯掌柜哪里肯依,“一定要,一定要,你染块布,只觉得是件小事,可这布可就是我这一生的家当。” 赫子佩“呃”了声,“这话怎么讲?”看来这里面有文章。 冯掌柜拉了赫子佩坐下,小厮端了茶上来,招呼着赫子佩喝茶,“有人进供给皇上一块料子,也就是我手上这块,皇上爱不释手,指了人做衣衫,哪知那官员捧了布回去的时候,惊了马,什么不摔,偏摔了这块料,在地上染了些东西,怎么弄,也弄不干净,这罪可就大了。正巧那官员家中有这种料子,偏是白色,也就是你没染的那料,就想办法,指着京里的染坊跟原色重染,人家官大势大,这些染坊哪敢不从,偏没一家染出来。那官正焦头烂额的时候,她女儿回来了,指着让她那爹拿来给我染,还搁下了重话,染不出来,这京里也别想呆了。你说我咋就这么倒霉,摊上这号子事。愁了这许久,明天就到期,偏你就给我捣鼓出来了,于我可是大恩了。” 赫子佩这才明白,原来这布还有这么个道理,所以京里地方大,是非也多,又陪着冯掌柜坐了会儿,实在有些困乏,便起身向冯掌柜告辞,回住处休息,冯掌柜死拉着,他不同意去家里吃饭,便不放他走,赫子佩这才勉为其难的应了。 冯掌柜巴巴的送他到门口。 赫子佩没走出几步,便听到一个伙计小跑着来唤冯掌柜,“掌柜的,又来问那朝里的布的事了。” 冯掌柜顿时拉下了脸,“催,催,催他娘的催,去跟他们说,明天准交。” 伙计杵着不走。 冯掌柜更是不快,瞪了眼,“怎么不去回。” 伙计这才小心的道:“吴小姐亲自来了,在堂上等掌柜的呢。” 冯掌柜一皱眉,骂了声***,“去回,我马上过去。”心里再不痛快,也不敢得罪人家。 赫子佩忙拱了手,“掌柜的,你忙,我先回去。” 冯掌柜这才不送,“成,你回去好好睡一觉,晚些我派人去接你。” 赫子佩不再推搪,出了染坊走了。 这一觉睡得十分惬意,梦里见千喜抱了个胖乎乎的小子,小子冲着他喊爹,他心里那个乐,直到午后才起,靠坐在床上,把梦里的情境反复的又品了好几遍,几分的喜,几分的惆怅,回来转眼一个来月了,也不知千喜他们现在可好,虽然偶尔周大哥会带书信过来,但以千喜报喜不报忧的性子,让他不能不牵肠挂肚。 自已的事,也托着人去打听了,一时半会儿的也不能有结果,寻思着过几天先回去一趟看看千喜和爹娘。 直到坐得腹中饥饿,才起身洗漱,下了楼到对面馆子随便叫了一荦一素,扒了两碗饭,看看天,离他约人见面的时间还有一会儿,便在集上转了一圈,看能不能帮千喜挑了些新鲜的版样。 他前脚进店,后脚一顶轿子从他身后过去,轿子里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停轿,退到那绣坊门口。” 轿夫依言退到赫子佩进去的那家店子门口。 轿帘揭开,露出半边花容玉貌,看向店内,视线落在赫子佩欣长的背影上,过了半晌见他转过身,侧对着门,愣愣的望着他俊逸的侧脸好一会儿,放下轿帘,“走吧。” 绣坊掌柜转过身看见门外的轿子,忙往外奔,到了门口,轿子已经走开了,殃殃的回来,一脸的懊悔,“咋就不早看见呢。” 赫子佩回头往门外望了眼,只看见远去的轿影,问掌柜,“那是?” 掌柜又往远处望了望,“那是吴家小姐,吴家正在征几个股东,京里几家大店家差点没争破了头。” 赫子佩笑了笑,“感情掌柜的也是这几家大店家之一。” 掌柜的干咳了两声,有些不自然,也笑了笑,“我也只是凑个趣。” 赫子佩又笑了笑,又转头挑绣品,来京时间不长,吴家到是听了好几次,看来这吴家真是京里一号人物,以后万一遇上,得好生周旋,不求攀高,但求不惹事上身。 挑定几副新鲜款式,付了钱,悠闲的去了茶楼与人见面。 刚上二楼,便听人唤他,“赫掌柜,这里。” 赫子佩寻声望了过去,马二掌柜已坐在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忙走了过去,“马二掌柜来得可真早。” 马二掌柜给他斟了茶,“闲着没事,就早些出来,反正家是坐,在这儿也是坐。” 赫子佩笑着掀了衣摆坐下,这些日子与他处得极熟,也没太多客套,“托您打听的事,有消息了吗?” 第094章 看也眉目 马二掌柜拿了巾子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压你声音,“赫掌柜,你这事,谁听了都怕………唉………这,我也使了不少力气,可是一谈到薛家就………你知道这薛家可是武家的大忌………” 赫子佩慢慢转着手里的茶杯,抬头平静的望着马二掌柜笑了笑,“马二掌柜辛苦了。” 马二掌柜长松了口气,“你打听他家做什么?他可是谋反被杖刑而死的。” 赫子佩咬了咬牙,眸子微暗了暗,“喝茶,喝茶。” 马二掌柜见他不肯说,也不再多问,这涉及到朝上之事,知道多了并不是好事,喝了赫子佩斟上的茶,想到什么,凑上问问,“赫掌柜可认得吴家小姐?” 赫子佩放下茶壶,“哪个吴家小姐?”吹了吹茶叶,慢慢喝了一口。 “就是京城吴吏令的千金,一号商家掌柜吴小姐。”马二掌柜惊讶他居然不知道这个大名鼎鼎的吴小姐。 赫子佩睨了马二掌柜一眼,摇了摇头,“自来了京里,这位吴大小姐的名号到是听过好几次,人却是不认得。” 马二掌柜搔了搔头,自言自语,“这就奇怪了。” “哦?”赫子佩放下手中茶杯,“有什么事么?” 马二掌柜向前坐了些,“一个月前,吴家来唤了我那管事去吴府。回来后,他跟我说是吴家小姐寻他,打听你的事。” 赫子佩扬眉笑了笑,“这倒是奇怪了,我一个乡下人,这京里是人生地不熟,哪能认得这么号大人物。” 说完突然想到一个人,略一沉吟,难道是她?吸了口冷气,“你说的吴使令可是膝下无子无女,收了个侄女为女?” 马二掌柜虽然来京时间不算太长,但生**打听,再说这位吴小姐的名号的确太响,就是想不知道也难,“可不就是她吗?你认得?” 赫子佩不以为然的轻点了点头,“算不得认得,只是有两三面之缘。”他这话也没哄人,自他背了那吴小姐回去,便没再来往,前前后后也就见了三几面,算不得交情。 马二掌柜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看来这吴小姐也是个长情的人,见过三几面的,也用心记着。” 赫子佩轻扯了扯嘴角,也没往心里去,又端了茶杯喝水。今儿早晨听冯掌柜提起过这女人,是个不简单的人,还是绕着些好。 马二掌柜就不这样想了,做为商人,巴不得能攀上高枝,听说他认得,也就扯开喉咙说开了,“说起这吴小姐,还真不简单,听说年龄也不大,自跟了他叔叔,就天天跟着她婶娘进进出出,几年下来,竟把里里外外的帐目弄得明明白白,在她十七岁那年,她婶娘突然怀上,可惜没怀两月小产了,送了半条命,身子拖拖拉拉的大半年没得好,满盘的生意就由这吴小姐一手接下来了,开始还每天去给她婶娘汇报请示,到后来就自个作主,手段比起他家夫人又狠辣了不少。使令夫人身子一直不好,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只是她行事心狠了些,又没情面,加上有吴使令这后台,逼死了不少小商家。三年下来,吴家在商界是呼风唤雨,今年才过了二十,真真是个厉害角色。” 赫子佩喝着茶听他絮叨,对这女人更留了个心眼。 “不过吴家生意是做大了,吴使令却为一件事犯愁。” 赫子佩慢吞吞的吹着茶叶,“什么事?” “吴家大小姐的婚事。”说起这些八卦,马二掌柜比说生意更来劲。 赫子佩听与生意无关,就兴趣萧然了,见马二掌柜正在兴头上,又不好败了人家的雅兴,随便应付着应了声,望了望窗下街心。 马二掌柜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接着道:“这吴小姐做生意是好手,听说长得也是极漂亮,多少权贵少爷上门提亲,把门槛都踢烂了不知多少根,可这女人厉害了,眼光也高,硬是没把这些少爷看上眼,拖到现在还在闺中。” 说到这儿,停了停,似笑非笑的看着赫子佩,“赫掌柜一表人才,没准能入吴家小姐的眼。” 赫子佩心里不喜,面上不露,笑道:“我有妻室的人,哪能去作这些非份之想,再说我只是一个染匠,何德何能去入人家大小姐的眼。冯家一会儿还有点事,我得回去。” 马二掌柜说这话也是半真半玩笑,赫子佩虽说和吴家小姐只是三两面的缘份,但他家管事回来,说的可是吴家小姐将赫子佩的事,无论巨细是问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人家一个大小姐,如果没点心思,能平白打听他? 但赫子佩无意说,也不好再说什么,也起身告辞“你忙,有啥消息,我立马来告诉你。” 赫子佩忙谢过,唤了小二来结帐,二人争了半天,赫子佩付了钱,与他一前一后的下了茶楼,回到客栈,没一会儿功夫,冯掌柜派的小厮来了,纠着子佩去了冯家。 冯掌柜在二门接着,进了翠花厅,果然已经布下满满一桌的好菜,冯夫人正张罗着丫头上酒。 赫子佩随着冯掌柜的介绍,一一品了那些菜肴,果然味道极好,连连称赞,冯氏夫妇自是满心欢喜。 酒过三旬,冯掌柜搁了酒杯,看向赫子佩,“今天吴小姐来看了你染的布,居然不惊讶,好象就知道我们一定能染出来,你说奇怪不奇怪?“ 早晨是听冯掌柜说起吴小姐,没往心里去,刚才听马二掌柜那翻话,现在再听这放在,就觉得有些蹊跷,只怕吴家小姐指着冯掌柜染布,不是巧合………搁了筷子,“我在您这儿的事,还有人知道吗?“ 冯掌柜想了想,“除了马家,没有人知道,你是马家介绍我认识的,所以我也没避着他。“ 赫子佩眉头一皱,对上号了,她这就是指着他来染这块料,这女人就凭着上次在看了他染的料就敢让他染,倒是有些胆识和心计的人。 他在京里事没办妥,不想与这些人际复杂的人交往,显山露水的更难办事,“我到京里还有些私事要办,明儿,我就暂时不去您染坊了,如果您当真有什么急事,再去客栈寻我,如果我不在,留张便条便是。“ 冯掌柜也不好总拿着人家使唤,也不能拦着,欣然同意,拉着他直到天黑透了,才放他回去。 第095章 试探 赫子佩前脚迈进客栈大门。 伙计就迎了上来,“赫掌柜,您哥哥来探望你了。” 赫子佩当即一喜,“什么时候的事?” “没一会儿的功夫。”伙计垂着手,赫子佩十分随和,平时虽不会胡乱奢侈乱用银子,但该给的钱,一分也不会少抠人家的,与店里的伙计处得久了,这帮子伙计没有谁不跟他熟络的,他有点啥事,是颠着脚在跑,当然跑路费,赫子佩从来不会亏了人家。 赫子佩略安了心,“他人现在在哪儿?” 伙计跟在他身后,“我认得他是您哥哥,就放他进您屋里候着了。” 赫子佩一听,往楼上方向急走,走出两步停下来,转过身,“可有上茶水?” 伙计捏着抹布笑,“赫掌柜的哥哥大老远的来,还能让他渴着?上好的碧螺春侍候着,水也是新烧的,正喝着呢。” 赫子佩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家客栈虽不是京城最大的一家,但这处事绝对是最好的,伙计个个精明能干,办事又灵活,甚是贴心,回去也得跟自已伙计好好说说,让他们也学着些。 掏了一锭碎银子抛给伙计,“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小菜好酒的,赶着给我弄些送上来,多的银子就赏你了。” 伙计巴巴的候着就是等他开这口,接了银子,脸都笑烂了,脆生生的应了,“好嘞,包您满意。” 赫子佩笑着又吩咐了句,“要快。” 伙计将长抹布往肩膀上一甩,抹布平平整整的搭在肩膀上,“包快,包快。” 赫子佩转了身三步并两步的上了楼,不知千喜可有托着大哥带了信过来。 哐当一声推开门,“大哥。” 周成贵正端着一杯茶品得有滋有味,转头看他,一脸的笑,“没想到这的茶也这么香,怪不得你不舍得回去。” 赫子佩掩了门,笑着走到桌边另一头坐下,拿了茶壶给他斟茶,“哪能不舍得,这不是事没办完吗?大哥啥时到的京城?” 周成贵搁了茶杯,“也就一个来时辰,路上坏了车轱辘,差点没赶上进城,下了货就巴巴的来寻你了,晚饭都还没赶上吃。”说着站起身,“走,出去喝两杯去。” 赫子佩忙一把拉住,“你赶了这一天路,也累了,别出去了,我唤了小二赶着送酒菜到这屋里,乘着这菜没上来,叫人送些热水来,你洗洗脸,泡泡脚,消消疲劳,我们就在这儿边吃边聊,吃饭喝足了,倒头就能睡。” 周成贵顿时觉得心里舒坦,还是这三弟想事周全,“你说咋办就咋办,大哥都听你的。” 赫子佩忙起了身,开门唤来伙计,吩咐他这水不能凉了,虽然现在是夏天,但在车上卷了一天的人,这脚免不了的肿,凉水图个一时舒服,却顶不了事,还是要热水才消得了累。 他住这房有个小洗漱间,里面有的是凉水,泡了脚,出上一身汗,进去用凉水一冲,比啥都舒服。 周成贵依着他捣鼓完了,一身果然轻松不少,坐硬了的腰也不见得有多酸痛,踱出洗漱间,伙计正在摆饭菜。 这没一会儿的功夫,竟弄了四荤一素来,除了卤牛肉,另外的四个菜全是现炒的,份量也是十打十的足。 伙计放下酒,摆好酒杯,“这牛肉是刚出锅的,本来是明天卖的,我先让他们切了来给二位客官乘着热先吃个新鲜。” “小哥有心了。”赫子佩送了伙计出去,落了门栅,坐回桌边。 周成贵已经就着手捞了块牛肉丢嘴里,嚼了两嚼,“嗯,味道果真是不错。” 赫子佩倒上酒,“先喝点解解馋。”他知道周成贵好酒,但他是个把细的人,在道上跑?,难免遇上些杂七杂八的事,明抢暗偷,谁也说不上什么时候会遇上一回,所以他在路上从不喝酒,就喝多两杯,人晕着,被人当闷头虾敲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到了地头上定然是要喝上几杯过瘾的。 周成贵端了酒,抿了口,半眯了眼,舒服,“三哥啊,这男人处事到了你这份上,真挑不出刺了,千喜好眼光,把你给捡回家了。” 赫子佩嘿嘿笑了两声,“我爹娘他们还好吗?”凡事以孝为大,他虽惦念着千喜,却没好直接问千喜。 “好,你爹娘啥都好,就是你娘提到你,有些泪眼汪汪,想你得紧。”周成贵怀里揣着千喜和陆掌柜给他写的信,这时就取了陆掌柜的出来给他,压下千喜的,有意逗他一回。 赫子佩听了这话,也有些心酸,接了信,拆开来,细细的看了,长叹口气,“我这爹娘待我,只怕是亲爹亲娘也不过如此了。” 周成贵吃着酒,“你那爹娘的确是难得的善人,这是你的福,我托着你的福,次次去没少白吃白喝。” 赫子佩抿着嘴笑了,看完信,却不见有千喜的回信,有些失望,“千喜还好吗?最近绣色坊刚开张,很忙么?” 周成贵抿了一口酒,“真是好酒,她可真是女中这个。”竖起大拇指,“你是没看见她开张那热闹,一天货就卖了个七七八八,不简单,不简单啊。” 赫子佩甚是欣慰,她总算是如愿了,只是又担心她累着,这么个忙法,不回信也是个理了,“她有给我带了什么话吗?” “有,当然有。” 赫子佩眸子一亮,脸上顿时放了光,“她说啥了?” 周成贵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刚才在马家下货时,听来的一番话在心里落下的那点阴影也消了,故意长叹了口气,“她说你如果愿意和那个什么小姐留在京里,那她也不会硬拖着你的后腿。” 赫子佩打了个叮咛,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笑不出来了,“啥小姐啊?” 周成贵敲着头装作想了想,“你看我这记性,叫那什么………什么…………”赫子佩心尖都抖了抖,“难道大哥说的是吴家小姐?” 周成贵一拍大腿,“对,就是姓吴。”其实他只听马家说有个官家小姐细细的打探他的事,就连他家妻子的事都问了个明明白白,心里犯了琢磨,是不是赫子佩在这京里惹上什么风流事了,才开了这口来试探,结果赫子佩还真说了个吴小姐出来,想着千喜在家无时无刻的惦记着他,心里就有些不是味道。 第096章 事端 赫子佩‘嗖’的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转悠,“这千喜在哪儿听的风声,人家说啥也能听进去。” 周成贵眼睛跟着他转,见他急得涨红了脸,不似装的,放下了心,“没这回事儿?” 赫子佩三步并两步坐回桌边,“大哥,这可冤枉死兄弟了,我到了京城是听过吴小姐这名,但压根没见过人,这些风言风语从何说起,再说人家是大家小姐,这般说法,且不是坏了人家名声。再不说那吴小姐,光是我对千喜这心,也是千钧的雷也劈不化的,又怎么能去招惹别的女子。” 他只恨不得不能马上飞回家去,拉着千喜说个清楚。 周成贵笑眯眯的给自已斟了酒,慢慢的呷了口,挻痛快,“你要当爹了。” “什么?”赫子佩愣愣,定定的看着他,刚才说他跟别的妇从有染,现在又说他要当爹,这大起大落的,真不知哪句真,哪句假,“大哥,你说啥?” 周成贵从怀里掏了千喜给他写的信,拍在桌上,“千喜有喜了,你要当爹了。” 赫子佩又直直的看了他一会儿,确信他没跟自已开玩笑,锁紧的眉头瞬间放开,笑得一张脸全烂开了,飞快的从桌上拿了信,看信封上是千喜的笔迹,这心更止不住的狂跳,抽了信出来飞快的看了一遍,又重新一个字一个字的细看,信里字不多,开头只是简单的说了绣色坊开张顺利,然后才说有了一个来月的身孕,盼他早些回去。 就这么短短的字,他是反复的看了又看,背得滚瓜烂熟了,才依依不舍的将信折整齐了,放回信封,贴身收进怀里。 周成贵笑着摇了摇头,再能干的一个人,还是脱不了个情字,“信了?” “信了,信了。”赫子佩一叠声的应着,端了酒壶给他满上酒,端了自已,“来来,我先敬大哥一杯。” 周成贵眯着眼,“才一杯就想把我打了?” 赫子佩忙笑道:“三杯,三杯。” 周成贵这才端了酒杯与他碰了,三杯下肚,心情更好,从怀里取出一把小金锁,放在桌上,“我这干爹可是当定了。” 那小金锁正面雕着‘长命’二字,反面刻着一对如意,下面一溜挂着六个小铃铛,做工极为精致,出自最大的金铺‘金福’家。 赫子佩不好金银饰的,但这娃娃的长命锁,却是极合心意,满面是笑的把玩,“大哥费心了,不管生男生女,您和二哥这干爹是一个也走不掉的。” 周成贵吃了口菜,从他手里夺回小金锁,又自揣回怀里,“这不能给你,得回去交给千喜。” 赫子佩摇头笑了,“这不是一样吗?” 周成贵睨了他一眼,“这哪能一样,谁知道你这野鸭子,啥时才能飞回去,我怕孩子都出生了,你还在外面晃荡,亏了我这番心意了。” 赫子佩也端了酒喝,心情好,也特别的想多喝几杯,“哪能呢,我本就寻思着过几日回去一趟。”停了停,略想了想,“不过千喜有喜了,我在这儿也坐不住了,我明儿就去跟冯掌柜说说,这次跟你一道回去。” 周成贵两眼一亮,“这感情好,路上也结个伴,我明儿就去把货装上,也不多耽搁了,后天一早我们就起程。” 二人这么拍定了,喝足了酒,又聊了会儿,才各自睡了。 二天,赫子佩早早起身,见了冯掌柜,把来去意说了,冯掌柜虽然不舍得他就走,也不能硬拦着,送了他出来,顺道拿了染好的布样送去吴府。 天有不测风云,当晚,赫子佩和周成贵早早睡下,打算养足精神,天亮便起程,哪想刚脱了外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未等他们披好衣衫开门,已有人将门一脚踹开,几个官兵冲了进来,当中一个军官装束的人,扫了二人一眼,神色傲慢,“谁叫赫子佩?” 赫子佩和周成贵丈二金钢摸不到头脑,不能知这是唱的哪一出戏,对视了一眼。赫子佩上前一步,“我就是赫子佩,官爷这么晚了寻我有何贵干?” 军官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也不解释,朝身后官兵扬扬手,“带走。” 赫子佩心里一惊,难道是那事出了什么问题?还没来得及多想,又臂已被两个官兵一左一右的架住,只得回头跟呆愣住的周成贵道:“大哥先休息,我跟这们官爷去看看。” 周成贵这才回过神,抢上去拉住那军官,陪着笑脸,“这位官爷,不知我兄弟犯了啥事?” 军官这么晚被使唤着来拉人,本心情不爽,听他哆嗦更是心烦,一把推开他,“走开,阻了爷我当差,连你也抓起来。” 周成贵在外面跑惯龙套的人,自是圆滑,忙从怀里掏了些碎银出来,塞在他手里,“这半夜的,官爷辛苦了,这点银子给官爷打点夜酒喝喝。” 军官得了外财,心情好了不少,脸上也缓了过来,“他犯了啥事,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跑腿来抓人,要想知道是什么事,明天白天,使点银子去吴府打听打听。” “吴府?”周成贵见他要走,忙跟上去,“请问官爷,是哪个吴府?” 军官才得了他的银子也不便太过生硬,回过头,“还能有哪个吴府,吴使令吴府。”说完脚下不停的走了。 周成贵又追了上去,塞了些银子给军官,“如果这晚上不审,对付着哪儿凑合一夜的话,麻烦您多照顾着点我兄弟。” 军官掂了掂手中银子,倒是不少,眉开眼笑,今晚出来遇上了识相的,“你尽管放心,没定罪前,委屈不了你兄弟。” 赫子佩皱了皱眉,这官场中人,真没几个清正廉洁的。想起冯掌柜的话,吴府?看来与自已那事无关。问题出在了布上,可是他和冯掌柜只管染布样,行得端,坐的正,能有什么事? 回头对周成贵道:“大哥别担心,早些休息,没准你一觉睡来,我已经回来了。” 周成贵应是应了,可哪里还睡得着,等他们走了,掩了门,在屋里来回晃了一夜,没能合眼,天亮了也没上路。巴巴的寻着熟人,去吴府打探,到底出了啥事。 第097章 死罪 赫子佩进了大牢,见冯掌柜已经在了,双手抱着碗口粗的木栏杆,一脸歉意的望着他。同他关在一起的,还有个衣衫光鲜,象是生意人打扮的中年男子。 托周成贵的银子的福,官差也没为难赫子佩,那军官还吩咐了牢头将冯掌柜隔壁间空着的牢房清扫了一遍。 等牢头锁了门,军官带着人走了,冯掌柜才趴在隔栏上对赫子佩哭道:“赫掌柜,我连累你了。” 赫子佩进来前听到吴府,便猜到与才染的那布有关,如今见了冯掌柜更是心如明镜,“冯掌柜,这是怎么回事?” 冯掌柜叹了口气,“那块布拼着得罪吴使令也不该接啊。” 赫子佩皱了皱眉,与官场中打交道,真没好事,“你别急,我们坐下慢慢说。”依着稻草堆坐了。 冯掌柜捏了把鼻涕,就地坐下,“那布脏了的事,不知被谁知道了,背后里去皇上那告了一状,皇上大怒,清查这事,那姓吴的却把责任全推在了衣坊掌柜与我们身上。”说着往后看了看衣衫光鲜的那位,“这就是衣坊的余掌柜。” 余掌柜听提到他的名字,抬了脸望了过来,脸色也煞是难看。 赫子佩朝着他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听冯掌柜接着说下去。 冯掌柜一张脸苦得能拧出汁来,“说是我们看上那布,纵着衣坊借回去仿染,弄脏了那布。” 赫子佩眉头一竖,怒火直冲上头顶,握了拳把火气压了下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冯掌柜叹了口气,“我后悔昨天吴小姐来染坊,我赌着气,他逼我接这担子事,我就硬是没到时间不肯把布给她,让她再担心一宿,没把布交出去,如果昨天交了,还能有这摊子烂事?” 赫子佩摇了摇头,“如果真摊上这事,昨天交和今天交,都是一码子事儿,要推到咱头上的,始终是要摊上。” 冯掌柜重重的叹了口气,“翻染皇上看上的布,这可是死罪,我这脑袋是保不住了,还拖累了你,这心里可真过意不去。” 赫子佩心里算是有数了,的确是桩提着脑袋的麻烦事,“这还没审,先别自个乱了手脚。” 余掌柜没精打采,听了这话,插了进来,“这审也不过是装装样子,全是姓吴的打点好了的,我们不死,他哪缷得了这个责任。” 赫子佩垂了眼睑想了想,又问,“可知道什么时候审,由谁负责这单案子?” 冯掌柜摇了摇头,“我今天下午捧着料子要给吴小姐送去,刚迈出门便被截了下来,可以说是人赃并获。家里人想必也去忙活这事去了,可是到现在还没来信。” 余掌柜也叹了口气,“我家的人也还没来。” 赫子佩也是纳闷,到京里事没办成,到摊上这场要命的官司,心里有些烦燥,面子上不加表示,宽着冯掌柜的心,“别急,就是打听也得有个时间,先歇着,没准明天一睁眼,就有消息了。” 冯掌柜动了动唇,想说什么,没说出来,重重叹了口气,“这哪里还睡得着。” 赫子佩笑了笑,这半夜三更的,也没什么主意可想,索性放开了,倒在草堆上合了眼,养足了精神,明天再想办法。 冯余二人见他还能睡,不知是佩服他还是该认为他不会看事情,不知道这事的严重性。 冯余二人熬到半夜,也熬不下去,偏着睡了。 二天赫子佩一觉醒来,见他二人还在睡,也不叫醒他们,抽了佷稻草在手里把玩,将这事细细重新想了遍,说来说去,就是吴家的对头想借这机会打击吴家,结果吴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直接拿了染坊和衣坊做了替死鬼。 偏那布是他染的,不明不白的给牵扯了进来。 正想着,牢头开了外面大门,喊了声,“赫子佩,有人来看你。” 赫子佩抬头望了过去,却是周成贵红着一双眼进来了,忙站了起来,“大哥。” 牢头朝着周成贵道:“有什么话,说快些,时间不多。” 周成贵一叠声的应了,等牢头出去,握了赫子佩的手就流泪,“这算什么事了,平白的就摊了这破事。” 赫子佩笑了笑,“大哥都知道了?” 周成贵点了点头,“他们说你们合伙仿染皇上的布,这打死我,我也不能信你能做这种蠢事,他们咋就要这样冤你呢?” 赫子佩也叹了口气,人背喝白开水也能噎到,“这事,你兄弟自不会做的,能打听到是谁审这案子不?” 周成贵往旁边看了看。 赫子佩望了望隔壁二位,“没关系的,这二位都是为这事被冤进来的,大哥尽管说。” 周成贵这才压低了声音,“听说是太平公主管这事,但审案却是刑部尚书。” “太平公主?”赫子佩心里‘扑’地一跳,“真的?” “真的。比珍珠还真。“周成贵又看了看冯余二人,伏在赫子佩耳边道:”他们说这是死罪,这案子审只是个过场,随便你们说啥都没用。要不,我这就去写信给老二,要他带人来把你劫了出去,咱远走高飞。“ 赫子佩忙压下他,“大哥千万别动这念头,你上有老母,而我有妻有子,这一走,可就满门抄斩的大罪,千万使不得。” 赫子佩拧着眉想了一会儿,眉头一扬,只怕得赌这一回了,“大哥能否去门房借点绝笔?” “这没问题。”周成贵转了身就走,伸了手去荷包里掏银子,没一会儿便拿了绝笔进来,递给赫子佩,只道他是写遗言,心里更是难过,转过身扯了袖子抹泪。 赫子佩在纸上画了个图案,递给周成贵,“大哥把这个设法递给尚书大人,让他转交太平公主。” 周成贵望着那个图,愣了愣,“他肯交吗?”平民要见太平公主可是难如登天。 赫子佩抿了抿唇,“只要设法亲手交到尚书大人手中,想必他是要交的,这信一旦交出去,大哥便不要再在京城逗留。“ 周成贵更是不解,想问原因,却听见门外牢头道:“吴小姐,这里面可都是重犯,您来不太方便。” 第098章 千喜得信 周成贵连忙将那页纸叠起,收入怀里,微偏了头,避开吴小姐的视线,一溜烟的走了。 赫子佩淡然的看着进来的女子,正是他从山上背下来的那个吴采兰。 吴采兰靠近牢房。 余掌柜扑上来,劈头就骂,冯掌柜冷哼了一声,到是啥也没说。 吴采兰也不理会那两人,径直走到赫子佩面前,拂了拂身,施过礼,“赫掌柜。” 赫子佩虽然知道是自已这担事是吴家搞的事,但人家见礼,他也不失了礼,拱手回了礼,“不知吴小姐到这样的地方,有何贵干?” 吴采兰打量着他,虽在牢狱之中,却依然坦然自若,风采不减,叹了口气,“家叔只怕是有些误会,令赫掌柜索然无辜受累了。” 她话刚落,余掌柜嚷了起来,“既然是误会,那还不放我们出去。” 冯掌柜听她这么说,也望了过来。 赫子佩唇角含笑也不接话,等她下文。 吴采兰只看赫子佩,“小女子定会禀明家叔,将这事好生查查,还赫掌柜一个清白。” 赫子佩微微一笑,“有劳吴小姐,却不知这边二位,是否也是误会?” “这………”吴采兰愣滞了片刻,眼角轻飘飘的瞟了冯余二人一眼,“小女子会一一禀明家叔,一同查个明白。” 赫子佩展颜一笑,“赫子佩在这儿谢过吴姑娘了。” 吴采兰原地又站了会儿,牢头探头进来催了两催,她才转身走了,到了门口又回过头看了赫子佩一眼,见他始终是神色怡然,看不也想法,微敛了眉出了牢房大门。 赫子佩唇角的笑顿时消逝,在草堆上坐下。 冯掌柜凑过来,“如果赫掌柜得以脱身,劳烦你给我家人通个信,如果能通融当然,如果不行,也别往死回折腾,省得毁了整个家。” 赫子佩垂着眼睑想事,只是不答。 余掌柜刚才见吴小姐那般对他,心里便已经不爽,见他不答理冯掌柜,重重的哼了一声,“他出去了,只怕是有多远走多远,有多快跑多快,哪能还管你的闲事。” 冯掌柜回过头白了余掌柜一眼,“赫掌柜不是这种人,你别小鸡肚肠,以为谁都象你这般。” 余掌柜想头刚才那话,明明是帮着他的,他倒反过来沷自已一身的屎,沉下脸,跳了起来,“你看他刚才跟那jianren勾搭的样子,你还指着他?我跟你可是一条线上的蚱蜢,犯得着小鸡肚肠?” 冯掌柜听着更不顺耳,“这事本来就与赫掌柜没有关系,只不过我拉着他帮我染了这块布,白白被拖进了这趟混水,你我闭着眼走路,撞上了煤炭便罢了,人家与你无冤无仇,你非要拖着人家一道走黄泉,你这良心是被狗吃了不成?” 余掌柜被他呛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无话可回,一拂袖子坐过一边生闷气。 冯掌柜见赫子佩低头想事,也不好再打扰,叹了口气,也倒在草堆里望着房顶呆。 千喜接到周成贵的信,面色青青白白,唇哆嗦得半天说不出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向婉娘交待了几句,匆匆忙忙过了隔壁,不见陆掌柜,忙扭身回了家,推开院门,“娘,爹回来了吗?” 陆氏正在院子里喂鸡,见她神色不对,心也跟着揪紧,“出了啥事?” 千喜径直往屋里去寻陆掌柜,“子佩在京里摊上官司。” 陆氏一听,脸色也是大变,“我的妈啊,啥官司啊?” 陆掌柜已经回来了,刚进屋换过衣衫,听千喜寻他,站到门口,“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别急。” 千喜掏了信出来,递给陆掌柜。 陆氏忙凑了过去一起看,看过之后,拍着腿就哭起来了。 陆掌柜脸色也是一片煞白,但终还是镇定,“这………这得赶紧托人,把他先弄出来。” 千喜白着脸,把那信收了回来,“爹不是常说有个同窗在京里当大官吗?我们先奔着他去,看能不能想个法子?” 陆掌柜也刚好想到这个人,忙去了书房,取了纸笔,写了信,把这事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求他帮忙,先把人使着银子弄出来。 陆氏抹了泪,“对,多送银子,只要能把人弄出来,多少银子,我们都花。” 陆掌柜写好信,匆匆忙忙要出去寄信,吩咐陆氏备银子。 千喜小跑上前,拦下陆掌柜,“爹,这信得我们自个送去。” 陆掌柜想想也是,托人办事,终没自已亲自跑着来得实在,“我这就去唤车,夫人快给我备两件换洗衣裳。” 5楼 千喜又拦着不放,“爹还是在这儿守着,我去京里走一趟。” 陆氏哪里肯让千喜去,“你一个妇人家,又有了身孕,怎么去得京里,还是要你爹去。” 赫子佩出事,千喜是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飞到他身边一看究竟,要她在家里傻等,还不活活的把她折磨死,“这京里我说什么也得去的,不看见他,我这里一刻都不得安宁,在这儿呆着,能活活憋死。” “可是你一个妇道人家,在京里人生地不熟的,中饭跑腿也不方便,不怎么办事?”陆氏平时还算是有主意的人,到了这时候,却没了主意。 千喜扬了扬陆掌柜写的信,“这不是去托人帮忙吗?并不是事事要自已去跑,如果娘实在不放心,就叫根儿陪着我去,有啥事,就让他去跑。” 陆氏也知道千喜的脾气,绝对放不下子佩,要她不去,那是难如登天,她一人走,自是不放心,但叫根儿陪着,倒是行得通,“那,啥时上路?” “这就去雇车,收拾两件衣裳马上走。”早到一天,就多一点希望,千喜哪还呆得住。 陆掌柜也是着急,抬了腿就走,“我这就去找车去。” 陆氏也进屋收拾银两。 千喜小跑着去了隔壁染坊唤程根。 程根一听赫子佩出事了,解下身上围裙,丢给伙计,扭身回了这边院子收拾。 千喜也匆匆回屋卷了个小包裹,过这边与根儿汇合,等陆掌柜雇车回来。 第099章 急赴京城 陆掌柜领着雇来的马车,千喜爬上车,染坊的伙计匆匆奔了出来,递了块料给程根,“师傅,您看,这料染不成了,沈师傅要我来寻您问问,明儿要交的,可怎么办?” 程根一看是温度的问题,可是那时染布不象现在有温度计,全凭着手感和经验,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的。 看了看揭了帘子探头出来的千喜,左右为难,这马上又要上路,布染不出来,明天交不出货,却失了信用,但信用总比不过赫子佩的命大,正要把布丢回给伙计,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千喜将程根的包袱丢回给他,“子佩最重的就是信用,他不在,你也不能把他这些年辛辛苦苦熬出来的信用给毁了。你先去处理染坊的事,我先走一步,你处理好了,再重新搭趟车来京里寻我。我就住在子佩信里说的那个叫‘来福’的客栈。” 陆氏夫妇不放心千喜一个人上路,但染坊有事,又不能丢手不管,要千喜留下,那肯定也是不成的,京里还有条人命等着呢,也只得这么着了。 程根应了,“姐,你路上小心些,我明天一早就往京里赶。” “行,你去忙,师傅,我们走。”千喜招呼着马夫,放下车帘。 千喜一个人坐在车厢里望着窗外天空上的云呆,心里乱蓬蓬的理不出一点头绪,隔着包袱摸了摸陆掌柜写的信,这信可就是他的命。 揭了车帘望了望前面,黄土大道遥遥不见尽头,“这还有多久能到?” 马夫也是常帮大和带货的,回头看了看,“千喜,你都问了快有百八十遍了。” 千喜撇了撇嘴,“这不是心急嘛,能再快点吗?” 马夫挥着马鞭,“这天大的事,你就先暂时把心放宽点,这在路上也急不来,马都打得快飞起来了,再快不了了。” 千喜叹了口气,放下车帘,正要缩回去,一队二十余骑马从身边疾驰过去,骑马的人快马加鞭,看得出也携着火烧屁股的事。 千喜他们所乘的马车,也赶得急,前面刚好是个急转弯,突然被后面一队马压过来,拉车的马受了惊,横冲直撞,马车顿时失了平衡,任马夫怎么拉扯马缰,马就跟疯了般乱窜。 车厢晃得厉害,千喜没能抓稳,竟给抛了出去。 马夫只吓得面白嘴青,眼看千喜就要摔在地上,被马蹄踩得稀烂。 从她身边驰过的那马上男子一探手,将还没落地的千喜捞了起来,放在自己身前马背上。 拉住马头,停了下来,整个马队也跟着停了下来,将千喜放下地,“让小姐受惊,在下在这儿赔礼了。” 千喜躲过一劫,也惊出一身的冷汗,定了定神,转头见有几个马贩子打扮的汉子正帮着马夫把受惊的马控制下来,才放了心,抬头看向救她的人,有些意外,那几个帮着控马的汉子长得都十分粗壮,而救她的人,单手将她提上马,只道也是个粗壮的汉子,不想马上坐的竟是一个长相很是斯文俊秀的年轻男子,忙回了礼,“谢谢公子救命之恩。” 年轻男子见千喜抬头,也是一愣,见她头虽然散乱,脸被吓得惨白,但怎么也掩不住国色天香的容貌,忙垂下眼睑,不好直视人家年轻女子,“既然姑娘无恙,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辞。” 千喜也急着上路,也欣然行了礼,重新回到车上,再也不敢一味催马车急赶。 车夫对京城还算是熟悉,径直将千喜送到‘来福’才离开。 千喜进了客栈到柜台上开了房,顺便打听赫子佩的事,没敢直说是他的妻子,只说是他远方的表妹,前来投亲的,听说他住在这儿,也就跟着来这儿住下,彼此有个照应。 赫子佩被官兵抓走的事,客栈里传得沸沸腾腾,自然是一问就能问到,伙计平时与赫子佩相处的极好,听说是他的表妹,给她安排了房间,一五一十的把经过说给她听了。 从伙计口中得知周成贵还住在这客栈里,只是这时不在客栈,怕是出去寻门道去了。 把了些铜钱给伙计,要他在柜台上留了话,等周成贵回来了通报一声。 伙计平时就常收到赫子佩的赏钱,对他的事本就比较积极,这时又得了千喜的赏钱,姿势颠着脚要走。 千喜忙叫了他回来,细细的问明了父亲要她找的郑大人府怎么个走法。 伙计一听是寻这京城刑部郑大人的,忙细细的跟千喜说了,怕她听不明白,用手指在桌上比划着画着线路图给她看。 千喜仔细记下,等伙计走了,拿了放着信和银子的小包袱照着伙计说的一路寻到了郑府。 磨破了嘴皮,看门的小厮也不肯通报,只说郑大人外出办事,今天不会回府,有什么事,明日再来。 千喜哪里肯信,挨着墙根站了许久,直到眼见天黑,也不见郑大人回来,转到侧门,把了些银子给门房,得到的说法也是一样,才信了,先回客栈见过周成贵,多了解些情况,明天再来寻郑大人。 回到客栈,伙计上来,“姑娘,您要找的人已经回来了,在他天字一号房里候着您呢。” 千喜望了望两边楼梯,“请问小哥,天字一号房,从哪边楼梯上去?” 伙计上前一步,“我给您带路。”微弓着身引着她从左面的楼梯上了二楼。 敲了敲挂有天字一号的牌子的房门,“客官,您表妹来了。” 门“吱”的一声自里打开,周成贵看了看千喜,“谢谢小二哥。” 等伙计退了出去,周成贵忙关了房门,“还没吃饭吧?” “周大哥,子佩”话没落见房中还坐了一个白衣人,赶紧闭了嘴。 周成贵转过身招呼着千喜,“千喜,来,给你介绍介绍,这是你没见过面的二哥辛雨泽。” 千喜走上前朝着那人背影盈盈行了个礼,“千喜见过二哥。” 辛雨泽转过身弯向行礼。 千喜抬头与辛雨泽四目相对,彼此都是一愣,“是你?” “是你?” 周成贵看看辛雨泽,又看看千喜,“你们认识?” 千喜轻点了点头,“路上惊了马,多亏二哥出手相救,才没被踩死在马下。” 第100章 总算见上一面 辛雨泽和千喜有过一面之缘,再见也就不怎么生分,聊着几句也就熟络了。 千喜和周成贵兄弟用过饭,把赫子佩被抓的是原原本本的问了个明白,听说与那个吴采兰有关,心里窝了一肚子的火,感情救他一命,倒救了个祸患,等有机会见了她,非呸她一脸口水不可。 “大哥,子佩画的那张图可还在你身上?”求救居然不用文字表达事由,反而画了张图,这图恐怕是关系重大。 “那图我今天已交给负责这事的曾大人了。”这事救命的事,周成贵出了牢房就巴巴的赶着去刑部,使着银子,把信递了上去,哪敢有片刻的耽搁,寻思着明儿再去打探下消息。 千喜伸手入怀,取了那个绣着小虎头的荷包在手里,隔着锦布,捻着里面的小金珠如有所思,“周大哥四处奔跑,见多识广,可见过那图?” 周成贵想了想,“那图不曾见过,不过与一些官家的图谱到是有几分相似。” 千喜的眼皮突然跳了一跳,呼吸也紧了紧,“周大哥可记得那图?画出来看看。” 这房间本是赫子佩长住的,房里备有文房四宝,千喜走到桌边,摊了纸,磨着墨。 周成贵不擅长丹青,提了笔,蘸了墨却落不下去,一滴墨滴在纸上,忙把笔放回砚台抹了抹,辗去多余的墨汁。 回头唤辛雨泽,“二弟,不如我说,你来画。” 辛雨泽虽是土匪出身,却是文武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以前还考过状元,入了三甲,可是看不惯朝中风气,仍回了山里当自己的土匪头子。 他与周成贵兄弟多年,自然知道周成贵跑买卖没有含糊,但墨水,肚子里实在有限,也不推辞,走到桌边,接了笔,依着周成贵的饿叙述勾画。 周成贵也不能记得十分清楚,也只能画个大概,但已经足够千喜看得清楚了。 千喜心里跳得更快,手里的荷包捻得更紧,犹豫了好一会儿,打开荷包,取了那粒金珠出来,“大哥看看,和这上面的图是否相同?” 周成贵拈着金珠凑经一看,“对,对,就是这图,就是这图。” 千喜从他手里拿过金珠,向辛雨泽拂了拂,“还要请二哥,重新照着这珠子话画过一副。” “好说,弟妹,不必如此客气见外。”辛雨泽接了珠子,仔细看了一回,手起笔落,不一会儿功夫,就将金珠上的图案一丝不差的印了下来,吹干墨迹,连同金珠一并交还给千喜。 千喜将父亲让她去寻郑大人的事说了一遍,“可是今天去了郑府却没能见着郑大人,门房说他外出办差,要明儿才回府,也不知是真是假。” 辛雨泽一直是听多,少说,收了纸笔,“他们说的不假,郑大人的确不在府中。” 千喜和周成贵一起看向他,周成贵抢在前面问,“你有没去郑府,你怎么知道他们说的是真话?” 辛雨泽微笑了笑,“大哥知道我娘家姓郑…” 周成贵和千喜对视了一眼,周成贵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难道你和这郑大人有什么关系?” 辛雨泽点了点头,“他正是我娘舅,在我来京城前就想着去寻他,派人捎了信,得到回信也是明日午后方回。今天,天也不早了,大家早些休息,明日我陪弟妹去见我舅舅。” 千喜有哪里就这么回房休息,追着周成贵领她去见一见赫子佩。 周成贵今天才去见过赫子佩,知道再去见,只怕是难见,但知道千喜思夫心切,又哪里忍得下心拂她的意,向辛雨泽交待了几句,领着千喜奔向大牢去了。 牢头见周成贵又来了,一脸的为难,“这牢房不比得客栈,想来就来,再说又是重犯,你这一天几趟的不是为难我吗?” 周成贵抓了把碎银塞进他手中,“我不进去,群殴妹子进去看看就行,还麻烦哥哥通融通融。” 牢头握着银子,哪里还舍得推回去,看了看千喜,一个弱女子,也出不了什么事,再说这时辰了,按理也不会有上头来巡察,“就一会儿功夫,不能多呆。” 千喜和周成贵忙一叠声的谢了。 牢头开了门,千喜三步并两步的进了牢房,便听到他做梦都听见的声音唤她,“千喜。” 千喜顺着声音看过去,正是她日思夜想的人,立在木栏后面,虽在牢中,但穿戴的饿还算是整齐,也没上铐,看样子还没吃啥苦头,但那张脸却明显清瘦了很多。 奔到栏杆前,握了他的手,话还没说出,泪就先下来了。 赫子佩许久不曾见她,今天在这儿见上了,心里也是百般滋味,柔声道,“别哭,小心哭坏了身子。” 千喜哪里止得住哭,伸了手去摸他的脸,“咋就摊上这事?” 赫子佩压下心里的难受,嘿嘿笑了两声,握了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别担心,只是遇到点小麻烦,你和谁一起来的?” 千喜当然知道着不是小麻烦,他这么说也只是为了宽自己的心,好不容易见了他这面,不愿给他添堵,也不捅穿,抹了泪,“本来根儿陪我来的,临时染坊有点急事,我等不得,就先来了,他明儿也该到了。” 赫子佩听了,心里就有些犯急,“你怎么能一个人上路,万一这路上有点啥事,那该咋办?” 千喜见他竖了眉,来了脾气,忙陪着笑,“这不是没事吗?”说着有流泪,“你不遇上这摊子事,我能这么急吗?” 赫子佩暗叹了口气,声音软了下来,“别哭,别哭,怪我,怪我,我不该凶你。”停了停见她还哭,陪着笑哄她,“要不你打我两下?”拉了她的小手,要打自己的脸。 千喜却握了拳,哭得更凶,“叫你不要来京里,你偏要来,你有啥事,叫我怎么办?” 赫子佩眸子黯了黯,把她的小手握得更紧,“千喜,别难过,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不会有事,我还得陪你到老呢。” 千喜点了点头,慢慢止了哭,拉了他的手,捂向自己的小腹,“你当爹了。” 赫子佩听周成贵说起,已经高兴的没了魂,这时听她亲口说出,更是喜得啥都忘了,“我就等你这句话呢。” 第101章 上策下策 千喜又哪里笑得出来,看着赫子佩幽幽的道:“子佩,当年你一个人爱咋的就咋的,无牵无挂的,可是现在可不能再无牵无挂的了,不管有再高的砍,再难翻的山,你都得迈过去,翻过去,不为我,也得为了咱的孩子。” 赫子佩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不论有没有孩子,自你捡了我进陆家的门,我也过不了那无牵无挂的日子,你尽管放心,说什么我也得从这牢里出去。” 千喜心里沉甸甸的,不过有了他这句话,也就有了些想头,起码他不会放弃,望了望门,见牢头已在门口张望,有些不耐烦,“只怕是要出催我走了,你有什么要交待我去办的吗?” 望了望牢里还有别人在,关于那金珠子的事,如果他啊不提,也就不好说。 赫子佩念着她有着身孕,不愿她来回奔波,摇了摇头,“我都交待给大哥去办了,另外也没什么事了,你安心歇着,如果住不习惯,就先回家去,我迟些天就回来。”好不容易见着她一回,也舍不得,但见牢头立在门边,嘴动了几动,虽然暂时忍着,再等下去,势必要出声赶人,“太晚了,回去吧。” 千喜本想把爹叫她找郑大人的事告诉他,转念一想,郑大人的人影还没见着,万一办不成,让他空欢喜一场,反而失了信心,还想再交待几句,牢头等得不耐烦了,开口赶人。 千喜怕惹得了牢头不高兴,赶明儿就难再进来,只得一步一回头的走了。 回到客栈,只觉乏了几点,躺在床上,脑子里却转得片刻不停,睁着溜圆的一对眼,到了下半夜才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刚睡了一会儿有乱七八糟的做了写梦,出了一身冷汗,又转醒了望望窗外,天边才泛了白。 想着辛雨泽说今天引她去见郑大人,虽说是午后才回来,但在床上也奈不住了,坐起身,穿了衣衫,拢了拢头,去楼下寻着伙计准备早点,等周成贵他们起身,便送过去。 她自己却没什么心思进食,怕饿着肚子里的孩子,要了碗粥,勉强吃了。 在屋里来回逛荡,开门探头望了不知多少回对面门,才见辛雨泽开了房门,两人视线正好碰在了一起,辛雨泽朝着她点头打了招呼,千喜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这时候时辰尚早,只不过是她太过心急,这么被人碰了个正着,倒象是嫌人家起得晚了,有些难为情,退回来淹了房门,叹了口气,到桌边坐下。 刚坐下,就听有人拍门,起身开了门,却是辛雨泽。 辛雨泽见她虽然收拾的整整齐齐,但眼睛里布着几末血丝显然昨晚一宿没睡好,“弟妹不必过于挂心,乘着现在无事,再休息休息,我出去张罗张罗,一会儿便回来引弟妹去我舅舅府上。” 千喜忙谢了,等他离开才重新淹了房门,一个人在房里闷坐了一会儿,周成贵过来看她。 千喜让着进屋坐下,到了冷茶。 周成贵睡了一夜,精神好了不少,也不似昨天那么忧心忡忡,喝了口冷茶,“千喜,你大哥是生意人,没什么本事,但你二哥说是匪子出身,却是个不简单的人,你搁下了话,无论如何,三弟的命都去不了的,你尽管把心放宽了” 千喜听着虽然不能这些话听个十足十,毕竟是惹恼了皇上的事,哪能说没事就没事,但终究多了分希望“二哥有什么打算?” 周成贵喝了口茶,瞅了瞅门口,压低了声音,“你二哥说了,路现在有三条,咱走来看,哪条合适,就走哪条。” 千喜心里一阵猛跳,也压低了声音,在桌边坐了,“哪三条?” 周成贵比着手指,“这一条,自然先寻门道,打通了关系,免了罪,堂堂正正的出来,肯定是上策;如果这条不成,这二条路,正是他现在出去张罗的事。昨晚二弟就派人进死牢摸了个底,如果子佩当真判了死罪,自有死囚去顶他,那死囚上断头台是铁板订钉的事,他家里尚有老母幼儿,无人照顾,他提前些替着子佩去了,他的家人,以后咱包了,老母要老,儿子养他成年。他本人极是愿意,现在老二出去张罗不过是通通关系,到时方便换人。” 虽然说这法子,赫子佩是不用死了,但千喜想到那断头台上总要砍一个人,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硬要死的人,反正因为自己丈夫死了,心里就塞得难受,只怕这一辈子也不得安心,“那三条路呢?” 周成贵放下手中的茶杯,“这三条就是个下策了。” 千喜心里一沉,“怎么个下策法?” 周成贵望了望门口,确定没有能听到他们对话,才道:“就是劫囚车,你二哥人是已经带上来了的,就看用不用得上。” 千喜脑子嗡的的一声响,“万一真的判了死罪,这劫囚车,还不是落下个满门抄斩?” “这你尽管放心,你二哥出来前就要安排妥当了,只要这边一动手,那边就会有人将你爹娘,根儿他们接进山里躲上些日子,任谁来都寻不到,过了这风头,再做打算,不过这以后太和就呆不下去了,所以是下策。” 千喜听着,没有吱声,望向窗上新糊的翠色窗纸,花影在窗上轻摇,也倒了碗茶,慢慢的喝了下去,冷的茶,喝下去,额头却渗出了汗,湿了两鬓秀,心里悬吊吊的,这后两个都是下策,只盼头一条路能走得顺畅。 又坐了一会儿,听到对面门响,周成贵站了起来,抖平衣衫,“他回来了,过去看看。” 过到对面,辛雨泽果然已经回来了,刚拧了冷水巾子,抹了脸,见他们过来,放下巾子,“我们这就去郑府。” 千喜望了望天色,已近午时,这时进府且不正好赶上人家吃饭的时间,“不如我们随便用些饭,再去?” 周成贵也想到这点,自是立马附和。 辛雨泽本打算引他们进府去吃,但见他们二人均有此意,也就依着他们,到楼下随便点了三两个小菜吃了,叫了顶轿子抬着千喜,他和周成贵骑了马去了郑府。 第102章 求助 郑府……… 郑府管家接看辛雨泽,满面喜色,“夫人和小姐将将还在念叨,表少爷怎么迟迟不到。” 辛雨泽笑了笑,“让母亲和舅母挂心了,有点私事耽搁了,舅舅没回来么? “老爷捎了信来,只怕还得过一个时辰才能到家。 管家看了看周成贵,又望了望千喜,听辛雨泽介绍,一个是他结拜的哥哥,一个是弟妹,自不敢怠慢,一路引着进了二堂奉茶。 千喜到了这个世界从来没进过大户人家的门,进了郑府,处处留神,虽不露卑微的神色,却也万万不肯失了礼,被人耻笑。 上了茶,辛雨泽吩咐管家陪着周成贵和千喜,自已一个人去了后堂拜见舅母和母亲。 千喜静坐在那儿,管家问她一句,才答一句,其他时间只是饮茶, 听周成贵和管家拉家长,摆龙套。 听周成贵和管家拉家长,摆龙套。 从二人谈话里得知这郑家从祖辈下来,便人丁单薄,到了郑大人这代,也就生了郑大人和辛雨泽的母亲两个,而到了辛雨泽这一辈,更加无人,郑大人自已只得了个女儿,年方十岁,而辛雨泽的母亲也只得了辛雨泽一人。 辛雨泽儿时丧父,郑大人便接了辛雨泽母子到府中居住,管家口中的夫人自是郑大人的夫人,而小姐却是辛雨泽的生母。 辛雨泽从小聪明伶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郑大人待这外甥自是爱如已出,一心盼他成年后为朝廷效命,,哪知他入了三甲却留下一书,说什么自已出去另立门户,便不见人影了。 后来郑大人对他的所作所为,也有所知晓,每每他回来时,打也打过,骂也骂过,都拉不回他的头,后来得知他虽然入了黑道,做的却是对得起天地良心的事,时间一长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默许了,只是次见到少不得的训诫,不要与朝廷这敌。 千喜垂着头,看着手中茶杯,大哥说的三条路,说什么也不能走。他一旦走了这三条路,那便是与朝廷为敌,先不说官家,光是他舅舅这儿就放不过他,弄不好还连累郑家。 坐了一会儿,辛雨泽回来了,打了管家,自已陪着周成贵和千喜坐着。 周成贵等管家走远,才凑上前,“二弟,你可瞒得哥哥好苦。” 辛雨泽一转念头,就知道是管家说了什么,淡淡的笑了笑,“当初如果大哥知道这层关系,哪还会肯与我交好。“ 周成贵晃了晃脑袋,他这句话说的极是,虽常说兵匪一家,但这个郑大人可是出了名的正直,眼里哪容得下他们这些匪子。 三人正聊着,听门外下人叫嚷了一声,“老爷回来了。“ 千喜和周成贵忙站了起来,辛雨泽奔了出去接着,“舅舅。“ 郑大人一身官服还没换下,大步走来,拍了拍辛雨泽的肩膀,“小子,舍得回来了。”脚下不停的迈进门槛。 辛雨泽扯了个笑,跟在后面。 千喜和周成贵先后上前见了礼。 郑大人应了看向千喜,“你就是陆浑石的千金?” 陆掌柜与郑大人年幼时是同窗,由于陆掌柜性子固执,所以郑大人送了他一个绰号叫浑石。 他回府听管家说太和镇的陆掌柜的千金求见,知道这位好友如非当真遇上难事,绝不会让女儿上门未见,官服也没去换下,便急着赶了过来。 千喜忙上前,又是一拜,“小女子千喜,见过郑大人。” 郑大人对她打量了一番,见她高高挑挑,眉目如画,生得如同出水芙蓉,浑身上下又一团和气,心下暗赞,亏得那浑石能养也这么个女儿。 可惜是已婚女子打扮,否则与自已那外甥却是良配。 “坐,不必拘礼,看茶。” 郑大人唤着下人,重新沏了新茶,又问千喜,“令尊身体可还好?” “家父身体甚好,只是不时的念着大人。”千喜倒不是为了巴结郑大人而胡诌,陆掌柜的确不时在她和陆氏耳边念叨当年与郑大人年幼时的趣事。 郑大人叹息不已,“那时的少年郎,这转眼都老了,隔得也不太远,偏各自忙碌,竟难得见上一面。”他默了一会儿,回忆了一回,又叹了一阵气,才问,“你父亲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到底遇上了什么难事?” 千喜见他开口问,才从袖子里取出陆掌柜写的亲笔信,递了过去。 郑大人拆了信看了,眉头一锁,“原来是这担子事,那赫子佩居然是你的夫君?” 千喜暗暗留意郑大人的神色,见这副光景,郑大人必定是知道这件案子的,“正是小女子的夫君。” 郑大人将信折了起来,收进信封,“说起这担子事,赫子佩的确是冤得很,案子是交给了刑部,只不过不在我手上。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龙颜大怒,在气头上,有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小事也就照着大事来办,你那夫君也算是倒霉得很。” 千喜抿着唇,心里难受,“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我夫君当真是冤枉的,只不过是帮他们染了块布。” 郑大人叹了口气,“我相信他是冤枉的,可是吴家为了脱关系,一口咬定是衣坊和染坊合谋谋取钱财,而衣坊和染坊听说又拿不出证据,这料子是吴家让他们染的,那姓吴的又深得皇上宠信,就算对他说的话不信个十足十,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如今也只能等着审,如果姓吴的不逼得太紧,就是判了,也拖上个几个月才执刑,等皇上消了气,再慢慢周旋,也不是没有办法,但如果姓吴的昧着良心杀人灭口,这案子就不好说了。” 千喜心里把那皇帝骂了个遍,当了皇帝就能草芥人命?对姓吴的更是连十八代的祖宗都问候过了,不还这话也只能在肚子里骂,嘴里可不敢说,“如果这样不是要造成多少冤案?” 郑大人叹了口气,他在官场中滚打多年,什么样的案子没见过,为了息事宁人,错杀几个人的事,还能少么?“我明天回刑部问问情况再说。” 千喜是来求人的,也不敢逼得太紧,只得点了点头,取也辛雨泽帮着画的那图案送给郑大人,“我夫君昨天递了这图上刑部,请刑部转交长公主,小女子不知是否转交了,便请辛二哥照着又画了张,请大人过过目。” 郑大人接了过来,摊开一看,倒吸了口冷气,“你这是哪来的?” 第103章 真想掴她两耳光 这金珠虽是子佩给千喜的,但她并不知道这珠子的来历,看了看辛雨泽,琢磨着怎么回答郑大人的话。 辛雨泽轻咳了声,“是赫子佩在狱中所画,千喜觉得或许舅舅看了能有些用处,便要外甥照着画了一幅,不知这图是哪位大人所有?” 郑大人不答应雨泽的话,将画了那图的信纸折好,收入袖中,对千喜道:“你们先在府中住上几日,我明天去刑部打听打听,关于这图的事,我也会帮着你们去问问是否递了上去。”说完停了停,回头对辛雨泽道:“你一会儿到我书房来一趟。 千喜没见到郑大人时,心里七上八下,这时见到了,寥寥几语,虽然他没说这图的用处,归谁所有,但也明白这图事关重大,到底子佩有救没救,全在于这张图了,想明白了这点,心里安静下来,谢过了郑大人,随着下人去了后面厢房。 这以后直到晚上也没有再见过周成贵和辛雨泽,在床上躺着,翻来覆去,却是睡不着,屋里又有些闷热,起身做到窗边,望着天边明月呆。 过了许久,听到不远处树下沉思,想了想,推门出去,走了过去。 辛雨泽听到了脚步声,回头见是他,忙站直身子,“弟妹,睡不着吗?” 千喜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见他神色间微有倦意,“让辛二哥这么操劳,千喜心里过意不去。” 辛雨泽看了看她,“自家兄弟,弟妹不必这么客气,早些去睡吧,三弟的事自有安排,不必过于担心。” 千喜默了会儿,“我正为这事,想和二哥聊聊。” 辛雨泽‘呃’了一声,“不知弟妹有什么话,尽管说。” 千喜理了理思路,手里捏了片树叶,“听大哥说起二哥安排了三条路。” 辛雨泽微皱了皱眉,大哥这话却不该说给她一个妇道人家听,“弟妹有什么看法?” 千喜清了清嗓子,“一条路,倒也罢了,我们现在正在走着,走的顺畅,自是我相公的福气。二条路便不大妥当,三条路就万万走不得。” 辛雨泽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三条路,的确不是什么好路,不过二条路,却是无妨。” 千喜摇了摇头,“我相公虽然冤枉,但要别人替他去死,这心里一辈子也难安,这事不能这么办。” 辛雨泽笑她妇人之仁,同时又喜她心地善良,“那人死罪是定下的,他不替子佩也不过多吃三两个月的牢饭,家里的孤儿寡母无人照看。少活三两个月,保得家中亲人温饱,他何乐而不为?我们虽说希望走一条路好走,他却是盼着替三弟一替。” 千喜知道他会这么说,心里还是觉得不忍,对他的话,却又无以反驳,有些殃殃的,“二哥当真不知那图是谁家的吗?” 辛雨泽微低下头,看了会儿脚边的影子,“是薛家的,三弟的身世只怕是有些来头。” 千喜虽然以前不喜欢历史,但也还记得太平公主前夫姓薛,而现在太平公主的驸马姓武,薛家又是涉及到谋反被武则天处置了的,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赫子佩赌的是太平公主对前夫的情义,可皇家的人,有几个有情有义的?他这步棋走得太过于的险了。 将手中的树叶揉得稀烂。 辛雨泽见她神色有异,到有些奇怪,难道她一个女子,竟会知道朝中之事?但转念一想,或许是陆掌柜只得这一个女儿,当着儿子来养,有什么事都说与她听听,也在情理之中,对她安慰一翻,劝她回屋早些休息。 千喜心里乱成了一团乱麻,有些事或许当真得问问子佩才行,辞了辛雨泽。 辛雨泽背着手,看着她单薄的背影,象是被手一掐就能折断,然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柔弱无比的女子,遇上这样的事,却从头到尾没示出软弱之相,对她越加的另眼相看。 二天一早,千喜央求着周成贵,陪她又去了趟大牢。 打了些银子给牢头,进了门,却见一女子站在赫子佩的牢门前,看背影有些眼熟,细细一想,竟是吴采兰,怒火冲了起来,本想冲上前,掴她两耳光子,但毕竟还有外人在,她冲上去象泼妇一样跟人打上一架,丢的还是自己和子佩的脸,忍下气,慢慢下了台阶。 赫子佩听到脚步声,抬头见她走来,浓眉一扬,脸上带了笑,“你来了?” 千喜朝着他笑了笑,箭塔衣衫有些褶皱,神色间倒还精神,略放了心,“昨晚睡得还好么?” 吴采兰转头见是他,不免有些尴尬,“千喜姑娘。” 千喜嘴角抽出一丝冷笑,“吴小姐,这称呼也该改改了,我已经嫁了人,姑娘二字不合适了。” 吴采兰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最终笑了笑,“我也该走了。”转头对赫子佩道:“赫掌柜审问时只消按我所说的说辞回话,我自有办法就你出去。”说我拂了拂要走。 千喜拦着她,“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是你们吴家设计害了他们,你怎么敢说‘救’字?” 吴采兰一张粉脸涨得通红,“你可必咬文嚼字,有意刁难,难道你不想他出去?” 千喜看着她那张脸,差点气炸了肺,但这事毕竟涉及到了子佩的性命,也不能凭自己一时之气,便不理子佩的生死,咬了咬牙,刚才强行忍了这口气。 赫子佩笑了笑道:“吴小姐,如果当真有正义之心的,便将此事来龙去脉向上头说个清楚,还这儿所有人一个清白。” 吴采兰脸色大变,“赫掌柜,你太抬举小女子了,小女子能做的也只是保住赫掌柜罢了。” 赫子佩伸手握了千喜气得冰冷的手,“吴小姐的那套说辞说出来天花乱坠,但昧了在下良心,难以从命。 吴采兰盯着他们二人握着的手,眸子沉了下去,“如果你不按我所说,难道一死。” 第104章 柳暗花明 千喜不知道吴采兰要子佩照什么说辞,但见他宁死也不照她的话做,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看了看隔壁的两位,那些话只怕是不方便别人听见,犹豫这怎么开口。 把了些银子给牢头,打了些凉水,开了牢门,服侍着他擦过身子,从带来的包裹里取了干净衣衫递与他换上。 赫子佩顿时觉得周身清爽,冲着她笑,“有人疼着,就是不同。” 隔壁两位见他们小夫妻亲密,自不好多看,自觉地走到另一头,别开脸。 千喜却笑不出来,望了望隔壁,帮他束着腰带,低声道:“那图我让辛二哥照着又画了一副,交给了刑部的郑大人,你看合适吗?” 赫子佩浓眉一扬,“这事你办的很妥当。” 千喜拉平他衣摆褶皱,“你跟薛家有什么关系?” 赫子佩握了她的手,“等我从这儿出去了,我再在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千喜心里狠狠的揪了下,“你怕是出不去,不愿我卷进这趟浑水么?” “哪能。”赫子佩故作轻松,“哪能不出去。” 千喜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眼里慢慢渗上泪,“你十五便在我家,我天天看着你,你的那点心眼,我能摸不到?你也知道我是容不得你心里藏着掖着的人,你啥都防着,包着的,何必娶我。既然你娶了我,你也就得依着我,这是你当初答应我的。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有什么可藏的?” 赫子佩收了笑,抹了她脸上的泪,“别哭,我最看不得你哭。不是我想藏着,只是我真不知该跟你咋说。”停了停,“这样说吧,我养父姓赫,我亲爹姓薛。” 千喜一惊,果然……“那你为啥还不走得远远的,还往这京里凑。” 赫子佩抬头见牢头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摸了摸千喜的脸,“好了,回去吧。” 千喜心里沉甸甸的,不走又不行,收了他换下来的脏衣服,把赫子佩的手握了握,“能睡就多睡些,别想多了,郑大人也知道你是冤枉的,说今天回刑部打探,打探,如果这案子能转到他手上,只怕就能公证了。” 赫子佩将她抱了抱,“放心去吧,到了公堂上,我自有说辞。” 千喜勉强笑了笑,一步一回头的走了。 回到郑府自行问着路,去洗衣房洗净了子佩换下的衣衫,平平整整的搭上晾衣裳的竹竿,便有丫环寻了过来,“陆姑娘,我家公子有情。” 千喜试了手上水迹,跟着丫环进了一间书房。 辛雨泽正端坐在书案后,卷着本书籍在看,见她进来,放下书,站起身相迎,吩咐丫环,“我上次带回来的碧螺春沏一壶,顺便送些松花糕过来。” 他回来就问过下人,知道千喜和周成贵出去的时间,这是后来已过了用膳时间,叫下人备了饭菜,却没见到千喜,只得让周成贵先吃,另外派人去寻千喜。 千喜与周成贵极熟,和辛雨泽竟相识不久,加上他虽然说是匪头,但看上去却是个读书人,就照着当时的礼节见过礼。 辛雨泽微敛了敛眉,“弟妹不必这么多礼,将我同大哥一样对待便好。” 千喜这次挨着椅子坐了,等丫环放下点心,斟了茶,退下后,才问:“辛二哥寻我来,不知有什么事?” 辛雨泽在她临近的椅子上坐了,将那碟松花糕推到她面前,“垫垫肚子,再慢慢聊。” 千喜哪里有什么味口,抬头看了看辛雨泽,一副你不吃,我不所的神情,只得拈了块松花糕咬了一口。 那松花糕清甜可口,入口即化,即便是她再没味口,也不难下咽。 辛雨泽守着她吃下了两块松花糕,见她说什么也不肯再吃,才道:“大哥递上去的那图,负责这案子的使令私下里压下了,根本就没往上递。” 千喜倒吸了口冷气,握着青花瓷茶杯的手,把茶杯捏得更紧,“那……” 辛雨泽拿起茶壶,“今天太平公主去了刑部,看见舅舅摊在案上的那副图,愣了半晌,问起这图,那令使才巴巴的翻了大哥递上去的图交了出去。” 千喜更是紧张,将茶杯放到桌上,“那公主可又说什么?” 辛雨泽帮他斟了茶,“公主当场就恼了,当这种人的面责骂了那使令几句,要他把案子移交了出来。” 千喜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这是喜还是祸,“那这案子现在由谁来审?” “由舅舅来审,明天我去牢里走一趟,让子佩有话尽管的说。”他端了那碟松花糕,递了到千喜面前,“再吃写?你这么饿着,大人顶得住,孩子也经不得饿。” 千喜耳根子烫了烫,多半是周成贵跟他说了她怀有身孕的事,人家一番好意,也不好推辞,只得又拈了块松花糕,吃完糕,见他也没再说什么,起身告辞回房。 辛雨泽起身送她出门,等她走远,询问到她的丫环,“你在哪儿寻到的陆姑娘?” “在洗衣房外面,陆姑娘正在晾衣裳。”丫环如实的回答了。 辛雨泽摆摆手,“你下去吧,顺便叫管家过来一趟。” 重新回书案边坐下,拿起刚才没看完的书,没看上几页,管家在门口问,“少爷,您有什么吩咐?”等辛雨泽点了点头,才走了进来,在她书案前停下。 辛雨泽手指轻敲着桌面,“陆姑娘有着身孕,每日饭菜,你叫厨房照顾着些,另外安排一个妥当些的媳妇去他房里服侍着,端端抬抬,洗洗刷刷的事,跑勤快些。她怀中的可是我二弟的骨肉,万一在我们家出点啥岔子,可真对不住我那二弟。” 他虽然是郑府的表少爷,但郑大人夫妇无子,只得个女儿,这位表少爷,郑大人夫妇是极爱的,念着二小姐孤儿寡母,就靠着这个儿子,才没明着过继过来,但府中上下有谁不知,这位表少爷是郑大人当亲子养大的,他的吩咐的事,谁敢不听。 昨天千喜住进来,管家也就分了个小丫头到她房中,只是千喜不习惯别人服侍,凡事自己动手,那小丫头乐得偷懒,玩耍。 他们觉得千喜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也没往心里去,这是听表少爷这么一说,直到昨天没安排妥当,渗了一头冷汗,忙应着去了。 第105章 全是套 赫子佩的案子有公审,转成了秘审,结果判了赫子佩等人无罪释放。 千喜对着苍天拜了又拜,总算是太平了,回了赫子佩包下的客栈客房,特意换过件西青些的衣裳,背了酒菜,等他回来。 可是左等右等,却等不到他回来。 周成贵去牢房打探回来,脸色相当难看。 千喜忙为他倒了茶杯,静等着他话。 周成贵一口气喝干了杯里的茶,眉头拧了有拧,“真是邪门了,牢头说人全放了,牢里没人,他出来了,怎么不见人影?” 千喜倒抽了口冷气,“会不会去了冯掌柜的染坊?” 周成贵摇了摇头,“我在牢里没见人,就想到这点了,赶着去了冯掌柜那儿,也见到了冯掌柜,冯掌柜说子佩早他们一个时辰前就放了。我倒回去牢房附近问了问,都说没看见这么个人,你说这事邪不邪门?” 千喜满腔的喜悦化得干干净净,脸上一阵比一阵白,“该不会出啥事?” 周成贵一时间也没什么招,“你先别急,这么大个活人,还能丢了不成,没准去办什么事,晚些就回来了。” 千喜懵懵的点点头,那张图死死地压在心里,总觉得这里面有着什么,看向一直沉默的辛雨泽,“辛二哥,这是,你怎么看?” 辛雨泽隐约想到些什么,但没凭没据的瞎猜,总不能张口就说,轻摇了摇头,站起身,“这真不好猜,我回去问问舅舅。” 周成贵也坐不住,跟着起身,“你回郑府,我也在出去打听打听,冯掌柜明明说看着他走出牢房,可牢外面的人却说没见过他出来,我就不信有这么邪门的事。” 千喜掩了房门,对着一桌子的菜肴愣愣呆。 辛雨泽风风火火回了郑府,刚迈进门,家人奔了过来,“表少爷,老爷在书房等你。” 郑大人背着手在书房转圈圈,眉头紧锁,不时的叹口气。 “舅舅,您找我?”辛雨泽回来也就是为了见郑大人。 郑大人看着他,有长叹了口气,从桌案上拿了个信封递给他,“你跟千喜熟络,把这个给她。” 辛雨泽接过信封,抽出里面的薄纸,摊开却是封休书,满面迷惑看向一脸愁云的郑大人,“舅舅,这是?” “是赫子佩给千喜的,你说我这以后还有啥脸见我那同窗好友。”郑大人重重又叹了口气。 辛雨泽脸色顿时变了,“我那三弟在哪儿?千喜又没犯七出之条,这是为何?再说休书不本人亲自给,这么传交,算什么回事?” 辛雨泽愣了愣,“啥?不是说无罪释放了吗?” 郑大人示意他坐下,“这些全只是一个套,是太平公主借着那块布与吴家设下的套,就是为你这三弟设下的套。” “舅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三弟出来京城,怎么会惹上他们?”辛雨泽隐隐猜到这一切与薛家有关,但听说赫子佩十来岁就在太和镇,就算有点关系,也不至于有多大的牵连。 “你可知道你这三弟是什么来头?”郑大人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 “他自小就在太和镇,有陆掌柜养着,能有什么来头?”辛雨泽手心渗着冷汗。 “他是薛崇简之子,太平公主的亲孙。 辛雨泽手一抖,手中休书跌落,忙弯身拾起,“他明明醒赫。” “姓赫的事他儿时的太傅,薛崇简与太平公主不合,为了保得这个幼子不卷进朝政,令他的太傅带他远离京城,隐姓埋名。太平公主且肯答应,派了人寻找,终在太和镇寻到了他,他一直不肯承认自己身份,才有了这桩案子逼他。如果光光是他一个人,只怕他是死也不会认,他们便拿了陆家满门来威胁,他才画了那图,认了身份。” 辛雨泽扫了眼手中休书,“可是这休书又是为何?”就算赫子佩是皇家的人,但流落在外,成了亲,虽然是平民家女儿,但也不至于非要休妻。 “京里谁不知,吴家的生意和太平公主是秤不离砣,太平公主曾许过吴家结亲,偏吴小姐看上的是赫子佩,那姓吴的且能让自己女儿做妾?上头这位还是平民。那么也只能让赫子佩休妻。”郑大人看了眼那休书,脸上抽了抽。 辛雨泽放在桌上的手握成拳,“我二弟肯答应?” “休妻是答应了,他不答应,陆家不保。”郑大人叹了口气,这皇家的事有几个扳得过,“娶吴小姐却死不肯应,也就是因为不应,才被关在皇家大牢里,他一日不应,怕是一日出不来。不过皇家办事的手段,他娶吴家小姐也是早晚的事。” 郑大人见外甥脸上阴晴不定,忙道:“这皇家的事,不比外头案子,你理会不得了。这休书,你还是拿去给千喜,设法安慰安慰,叫她尽早离开京城,省的卷些是非。” “难道薛崇简眼睁睁的看着?”辛雨泽觉得手里那薄薄信封沉甸甸的。 “他自身难保,哪里顾得上赫子佩。”郑大人长叹了口气,“我也累了回房休息休息,你去把这事办了。” 千喜眼定定的看着周成贵,“你说啥? 周成贵咬牙切齿,一脸的恨意,“我在吴家门口打听的,吴家小姐不久要出嫁,嫁的人是我那没良心的三弟赫子佩。” 千喜只觉得天昏地暗,手扶着桌缘,才勉强站住,“不可能,他不是这样的人,他现在在哪里?” 周成贵摇摇头,“不知他现在在哪里,千喜,你要保重身体。” 千喜咬咬牙,定了定神,“我寻吴家小姐去,到要去问问看,她的良新当真是被狗吃了不成?” 周成贵忙上前拦着,“你去不得,人家官大势大,你去了不是自找麻烦?” 千喜哪里肯听,挣着要往外走。 们‘嘎’的一声开了,辛雨泽满面难色的站在门口,从袖中取出装着休书的信封,“弟妹,你不能去。这是子佩给你的,你把他忘了吧。” 第106章 休书 千喜眼前一黑,那封休书从手间滑落,辛雨泽顾不得男女之嫌,一把把她接住,三步并两步的往床上送。 周成贵忙倒了冷茶,递给辛雨泽,才转身去拾了那封休书,扫了几眼,一双眼瞪得澄圆,“赫子佩,这个畜生,他在哪儿?我找他去。” 辛雨泽正扶着千喜,给她灌茶水,转头对周成贵道:“大哥,冷静些,这事怪不得三弟。” 周成贵,肚子里一把火烧得头顶都昏,一时间又不知要去哪儿寻赫子佩,来屋里来回逛荡,“千喜怀着身孕,在大牢里见他跟千喜还恩恩爱爱的,案子一审,就要娶那个吴小姐了,他这可变得比六月的天还快。这等忘恩负义,贪生怕死之辈,你还叫他三弟?等我寻他去,一把斧子劈了他。” 辛雨泽掐了掐千喜人中,又给她灌了两口冷茶,千喜才幽幽的醒了,木纳的看了看辛雨泽,又看了看周成贵,过了好一会儿才透出口气,“那休书是真的吗?” 周成贵奔到床边,“千喜,你先别难过,等我寻到那小子,让他跪在你面前,让你打。” “大哥,你先冷静冷静。”辛雨泽拿了枕头塞在千喜背后,让他靠着,站起身立在床前,“这事怪不得子佩。” 周成贵又要火,被辛雨泽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千喜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将身子坐直,“辛二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啥休书,他自己不拿来给我,要你转给我。” 周成贵刚才看到休书就了火,没往深里想,这时一听,也觉得蹊跷,把休书递了过来,“千喜,那字,是子佩写的吗?” 千喜瞟了眼,心里绞痛,“是他的字。” 周成贵仍不死心,“你真看了,会不会是别人仿着他的字的,那个吴小姐心眼煞多,该不会请的人来写,设计圈你。” 千喜摇了摇头,“他写喜字,爱把下面的‘口’写成连笔,别人仿他的,哪能把他这么个习惯也仿得一模一样。” 周成贵咬了咬牙,转头看辛雨泽,“这休书怎么是你拿来?” 辛雨泽叹了口气,“这休手了,才到我这儿。” 周成贵越听越迷糊,“到底怎么回事,你一口气说了。” 辛雨泽看了看千喜,两眼含着泪,始终没掉出来,更让人心疼,先不答应周成贵,反问千喜,“三弟有没有跟你提过,他另有身份的事?” 千喜眼皮一跳,跟她心里那道阴影重合了,“他说他亲爹姓薛,多的就没说了。” 辛雨泽心里有谱了,赫子佩是不想千喜卷进来,“弟妹,这事你也别怪三弟,他也是身不由己,当然绝不是贪生怕死。 这么说吧,他是皇家的人,而吴家的亲是皇家订下的,他也是迫不得已,民家斗不过皇家,你懂的意思吗?” 周成贵见是涉及皇家,也没了气焰,“三弟从小在太和镇长大,怎么是皇家的人了?二弟,你是不是听岔了?” 辛雨泽叹了口气,“岔不了,这是太平公主交给我舅舅的,舅舅让我转给千喜。弟妹,你就把他忘了吧,明儿,我和大哥送你回去。” 千喜垂着眼睑,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脸,笑了笑,那笑落在辛雨泽和周成贵眼里,心里堵得难受,“谢谢辛二哥的好意,我不回去了。”翻身下床,往门口走。 辛雨泽愣了愣,追在后面,“不回去了?你……该不会……” 千喜停下来,轻咳了一声,“辛二哥别误会,我不会看不开,寻短见,我只是想回房休息一会儿。” 辛雨泽和周成贵这时哪敢放她一个人离开,周成贵有追着问,“你不回去,留在这京里做什么?要不我们马上动身?这就回太和镇。” 千喜见他们不肯放她,只得重新转了回来,“大哥,二哥,我不会有事,他要休我,就亲自把休书交到我手里,他在京城,我就在这京城等。”她向窗外望了望,要亲眼看见他娶那个吴小姐,他才肯信。 “你这……”辛雨泽皱了皱眉,“他见不了你,你拧不过皇家。千喜千万别任性,随我们回去。” 千喜到桌边坐下,给自己斟了杯茶,慢慢的喝了两口,“辛二哥放心,我懂什么叫鸡蛋碰石头,那样的傻事,我不会做,我是只要亲眼看着,他是不是当真这么没心没肝的。” 既然赫子佩瞒着她,辛雨泽也不能给她多说,拉了根凳子,在她对面坐下,“那你告诉我,你不回去,在这京里做什么?你爹娘不知会在家怎么担心你呢。” 千喜垂下了眼睑,长长的睫毛颤了两颤,“我想好了,子佩的事,先不告诉我爹娘,就说他没事了,他一时半会儿回不去,我也跟着他不回去了,把衣坊搬到这京里来。” 周成贵吓了一跳,“你要在这京里开衣坊?” 千喜点了点头,“我不亲眼看着,我死了也不甘心。” “这可开不得玩笑。”一个女人家,人生地不熟的在这京里做买卖,周成贵怎么现都觉得不妥当。 辛雨泽默了这一会儿,突然道:“我看成。” “啥?”周成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成?” 辛雨泽点了点头,“我看成。”又转头对千喜道:“你看要搬什么,或者要找什么人,你尽管说出来,我和大哥帮你办了。” 千喜忙起身谢过辛雨泽,“的确得大哥,二哥帮忙。我先回房,把清单开出来,顺便给爹娘写封信。” “成,那我们就在这儿等你。”辛雨泽见她两眼水雾蒙蒙,现在这份镇定也不象是想不开的人故意装出来的淡定,起身送她到门口,看着她进了隔壁房门,也不关门,以便随时听到对面的动静,才看向欲言又止的周成贵。 周成贵到门口朝着千喜住的客房门望了望,没啥异常的动静,才压低了声音问辛雨泽,“你就不怕她一个出啥事?” 辛雨泽坐回桌边,“我看不会,她对三弟没死心,只要存着心,就不会有事。” 第107章 一家不说二家话 千喜掩了房门,忍着的泪滚了下来,那封休书容不得她不信,那笔迹绝不会错,但她不信子佩是因为怕死,或者贪恋荣华才有此行,到底是什么原因,只怕与他那日说的姓薛有关。 他说过出来了,回原原本本的告诉你她,那她便在这儿等,她就不信等不到一个理由。 试了泪,取了纸笔,磨好墨,坐在桌边又了许久的呆,才委婉的写下了家书,只说赫子佩在京中事务未完,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一时上又没个人照应,她想留在京里照看他的日常生活。 而家中生意有爹爹和根儿管着,不必操心,但衣坊却是新开,又投了许多银子,这么荒着不是办法,所以想搬到京中展展,试试环境。 一番说辞,在情在理。 她将那信看了又看,没什么破绽,才折好,装了信封。 另外细细理了清单,不过这些东西,在她没把自己安顿下来前,倒不急着往京里运,慢慢折腾也不迟。 起身打来清水,洗了脸,重新拢好头,收拾整齐,才开了门过了隔壁。 周成贵,见她过去一个来时辰,情绪就稳定了下来,有些意外,不过不管怎么说,不寻死觅活的,总是好。 千喜先将家书递过去,“周大哥,这是给我爹娘的信,就麻烦您捎捎。 周成贵接了,收进怀里,“这有什么好说的,你……真的没事吗?”她太过于镇定,反而让他不安。 千喜苦笑了笑,“说我一点不伤心,那是骗人,你们也不会信。我伤心,伤心的恨不得一头扎进护城河里,但死了能起啥作用?该乐的人,还是乐,单苦了我爹娘,她二老还指着我养老送终。” 周成贵‘哎’了一声,贴心贴肺的难受,“好好的,怎么就遇上这担子事,哎!” 辛雨泽表面上没什么表示,心里却暗暗称赞,好坚强的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明明疼不欲生,却能如此泰然处事,实在难得。 千喜又递上清单,“还有许多事情,我没能想好,这些东西,到是不急着要,不过先写在这儿,您回去让婉娘帮着收拾收拾,要的时候也方便,不用临时到别处去寻。” 周成贵接过去,看了看,“你当真要留在这京里做买卖?” 千喜点了点头,“这么在这儿呆着,长吃长驻光叫爹娘供着,也不是个办法,再说我也是个闲不住的人,不如寻些事来坐坐,这日子也好打些。” 周成贵想了想,她整天闲着没事做,难免胡思乱想,没准什么时候就钻进牛角尖里,倒生事端,“也好,我明儿一早就动身,凡事你要办的事,定给你办的服服帖帖。” 千喜拂了拂,“千喜在这儿先谢过周大哥。” 周成贵盘算着如果她在京里长驻,一个单身女子,总不能长期呆客栈这种人多事杂的地方,少不得要租赁间宅子,将自己这趟买卖挣的银子尽数取了出来,堆在桌上,“我京里也不热,让二弟帮着寻个住处,这些银子先使着,不够的话,我下次来京里再捎些过来。” 千喜推了不肯受,“得了他出事的风声,我爹娘就想着要花银子打点,给我捎上的银子也不少,如今那些银也没使上,全省下了,足够我在这京里折腾上一阵子的了,大哥这些银子,也就不必了,你好生存着,也好早些娶房媳妇。” 周成贵哪里肯收回来,“我急啥,你一个人在外,身边多带些银子,办事总是容易些。” 千喜死活不肯收。 周成贵有些急了,灵机一动,“要不这样,这些银子当时我给你做买卖入的股,你以后生意做起来了,在给我分红。” 这买卖八字没一撇,还不知以后什么环境,千喜仍是不肯受。 辛雨泽轻咳了一声,对千喜道:“弟妹,这大哥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至于住处,也不必急着另寻,我在京里有一处小院,小是小了点,但还安静,长年也没人住,只是把了些钱给隔壁卖茶水的婆子隔三岔五的去扫扫灰。如果弟妹不嫌弃的话,先住着,实在住不习惯,再另外找房子也不迟。” 周成贵听着一拍大腿,“这合适,二弟的宅子,总强过外面人的,少是非,又省心。” 千喜也觉得甚好,“那就按着京里的房价……” 话没说完,辛雨泽抬手打断她的话,“弟妹这么说就见外了,那宅子之所以丢空,是我没心思理会,弟妹肯住,我也不担心那宅子时间太长,荒废了,再说你去了,也不必再请着老婆子打扫,这租房子的费用也就省出来了。” 千喜还没回话,周成贵接了过去,“一家人不说二家话,你二哥不是外人,这一家人哪还有说什么钱不钱的事,你在那住着,我回去给你爹娘一说,他们二老还不放心。再说了,我以后到京里,也有个落脚的地方,还能混上个热饭吃。” 辛雨泽点着头,“正是。” 千喜见他们这么说法,才不好再推,答应了下来。 辛雨泽见没什么事了,也不坐了,“那就这么定了,我回去安排安排,叫几个人过去连夜收拾出来,明天就来帮你搬过去,然后你看要添置什么,我顺便陪着你去办了。” 千喜忙一叠声的谢了,送了他出去,等他转过楼梯看不到人,才转身辞了周成贵,会自己房间。 掩了门,整个人垮了下来,拖着脚慢慢在床边坐下,幽幽的长叹了口气,眼睁睁的望着地面虽然是铁了心留下,可是到底这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却是迷茫的很。 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等明儿搬过了住处,再慢慢熟悉京城的商来体系,只有摸到了门道,才能有所打算。 至于怎么寻赫子佩,就更迷茫了,不过不管怎么说,事情由吴家引起,盯着吴家,总是错不了的。 吴采兰,千喜眼里闪着恨意,那时管什么闲事,救了她回去,竟救出这么大的祸事。 这几日所见所闻,也明白吴家的势力不是她硬碰的,不过事在人为,她就不信这个邪。 第108章 不明来历的人 天气晴朗,碧蓝的天上漂浮着几缕云彩,千喜早早收拾妥当等着辛雨泽过来,等了半晌,也不见人,寻思着去柜台问问,他有没有叫人来留什么话。 一开门,却见辛雨泽立在门口,看样子已经等了些时辰了,愣了愣,“辛二哥,怎么不叫门?” 辛雨泽见她穿了身白绸撒花长裙,头上也没戴什么饰物,从头到脚就是个素,不过反显出她面容姣好,虽然眼睛有些浮肿,精神倒是比昨天好了不少,“我看时辰还早,琢磨着你多睡一会儿。”说完往门里张了张,“都收拾好了?” 千喜回头看了看床上的包袱,这次出来也没带多少东西,“都收拾好了。” 辛雨泽进屋提了包袱,“走,我们先去那院看看,差什么的,再去集市上买来补上。” 千喜忙上前去接他手上的包袱,“我自己来拿就成了,也不沉。” 辛雨泽顺手讲包袱自个背上,“走吧,不就一个包袱吗?” 千喜不好到他背上抢,只得作了罢,跟在他后面,下了楼往柜台走,辛雨泽拦住她,“房钱昨天就和三弟的那一间一并结了,子佩的东西昨晚几送过了那院子,这人是走了,东西留着做个纪念吧。” 千喜心里一片黯然,抿了嘴没出声,只管微埋了头走路。 辛雨泽侧脸看了,暗叹了口气,这一对好好的小夫妻,成了这番光景。 出了门,千喜跟着辛雨泽穿了三条街,又在胡同巷子里七弯八拐的,顾着记路,把心里的那些愁暂时抛开了,出了胡同,果然有间清风雅静的院子,琉璃瓦墙里探出几只紫薇,开得煞是艳丽。 “就是这儿。”辛雨泽伸手推开双开的黑漆木门。 迈进院子却是一愣,千喜跟在他后面,望了进去,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正带了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一人抱了个包裹正在匆匆出来,与他们撞了个面对面,神色慌张。 那妇人一身洗得白的藏青色粗衣袍,左肩和下摆打了两块补丁。缩在他身后的姑娘面色蜡黄,眉目倒是清秀,也没穿裙子,一件及膝的蓝布裤子,手肘也是块补丁,下身是一条蓝布长裤,裤角毛了边,吊着些线头。穿得虽然破旧,洗的却是干净。 妇人向辛雨泽行了个礼,拉着姑娘,擦着他身子,要从门口出去。看见门口的千喜,又行了个礼。 “站住。”辛雨泽的声音并不多严厉,那二人忙站住脚,神色间却更是慌乱。 千喜看着也觉得这里面有些蹊跷,不知这二人是什么来历,又将二人打量了一番那,衣衫寒碜,但神色间不象是奸恶之人 不过这院子是辛雨泽的,这两个人不知个辛雨泽是什么关系,她一个外人也不好插嘴,安静的站在一边等着辛雨泽处理。 辛雨泽转过身看了看她们,“你们是什么人?” 姑娘哆嗦着嘴,往妇人身后缩了缩,更不敢出声。 妇人勉强陪了笑,“我们……” 辛雨泽冷着脸,“说,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我这院子里。” 妇人偷偷望了望对面的茶水铺,“我们……我们……”妇人‘我们’了半天,硬是没说出多个字来。 辛雨泽皱了皱眉,“你们不好好说,我可要送你们去衙门了。” 千喜看到这儿,已经断定辛雨泽不认得这两个人,虽然觉得这二人可怜,但不明不白的出现在别人家里,也实在有问题,看了看辛雨泽,好声好气的道:“你们别怕,好好说,你们到这院子里做什么?” 妇人一听见官,早吓得软了腿,不是二人相互扶着,只怕已经跪了下去,“我们,我们住在这儿……” “住在这儿?”辛雨泽和千喜交换了个眼色,都是大二金刚摸不到头脑。 姑娘一直缩在妇人身后,见辛雨泽口气不大好,壮着胆站了出来,“我和我娘在这儿住了差不多一年了,我们有给房钱的。” 千喜看向辛雨泽,正巧他也向她看来,“这是怎么回事?” 辛雨泽摇了摇头,转向问姑娘,“谁收了你们房钱了?” 姑娘指指对面茶水铺,“卖茶水的那王阿婆。” 对面茶水铺里的一个穿着一身青色半打衫裤的老妇人正张头张脑的向这边望,见姑娘指了她,又见辛雨泽也往她那边看,脸上一团黑,打了个哆嗦,忙奔了过来,朝着辛雨泽施了个礼,陪笑唤了声,“公子。”转头呵斥二人,“昨儿不是叫你们走了吗?怎么还在这儿?还不快走。” 二人忙退开一步要走。 “慢着。”辛雨泽唤住二人,瞪了茶水铺王阿婆一眼,又问那姑娘,“你们老老实实说,到底怎么回事,不好好说,我把你们一并送去衙门。” 千喜心里不认,想叫他算了,见他使了个眼色过来,闭了嘴,等那姑娘开口。 姑娘心里害怕,怕更怕被送去衙门,她们这样的穷人进了衙门,少不得要受罪的,“我爹在京里吃了官司,我和我娘来京里看我爹,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打点打点,我们在京里人生地不熟,我爹一人熟人认得王阿婆,请她帮忙寻个住处,王阿婆收了我们的钱,让我们住在这儿,昨天突然说这院子的东家要回来住,赶着要我们走,可是我们没地方去,天色又晚了,见有人来打扫,就躲到了外面。我们没钱住客栈,寻思着反正我们交的房钱都没到时间,等那些家人走了,我们转回来再住一晚,今天一早就走,不想就……撞到了二位……” 话说到这儿,这事情也再明白不过了,这王阿婆拿了辛雨泽的院子租给这母女两收了人家的房钱,落了自己的口袋。 这事本来没这两母女的事了,但千喜听她们也是为了官司来京里的,和自己可以说是同命相连,“那你爹呢?” 姑娘眼圈红了红,“我们对京里不熟,银子用光了,也没能打点好,我爹病死在大牢里了。” 千喜心里一阵难受,也是苦命人,“那你们怎么不回老家?” “没盘缠了……”姑娘声如蚊咬。 第109章 孟氏母女 千喜‘哎’了一声,“那老家还有人吗?” 姑娘看着脚尖摇了摇头。 千喜想想也是,如果有人,捎个信也能盘些路费来,哪至于落到这凄惨的地步。 往院子里望了望,院子虽然不大,确实规规矩矩的四合院,也少不得有七八间的屋子,对辛雨泽道:“我也住不了这么多的屋子,不如让她们住下吧。” 辛雨泽听着姑娘的话,早就起了恻隐之心,不过这院子是给千喜住的,他不表达,他是不会开这口,她了话,自然应允,朝她点了点头,又对那母女二人问:“你们平时靠什么过活?” 妇人听千喜说让她们接着住下,并不将她们送官,感激得只想往下跪,见问,忙道:“我们平时帮人洗洗衣裳,缝缝补补渡日。” 辛雨泽将母女二人又从头到下看了一遍,虽然穿的破旧,但能收拾得这么干干净净也是难得,“会做饭吗?” 妇人一听忙一叠声的应,“来京城之前,我在一个大户人家做下人,在厨房里做过些日子,自是做得来的。” 辛雨泽微点了点头,“那好,这样吧,你们继续住下,至于住哪间,得按我弟妹的意思,别外房钱也不用你们给了,这院子里的打扫,给你们一贯的前,做得好,下个月再说多少。”说完转头问千喜,“你看这,怎么样?” 千喜没想过请人,但既然留下她们,这么着也算给她们一条活路,也没什么意见,这个月俸给了便是,“我看蛮好,就这么着吧。” 王阿婆见这事处理了,送了口气,笑着对那母女二人道:“你们可是遇到贵人了,还不快谢谢辛公子。” 母女二人忙往下跪,千喜一把拉着,“你们叫什么名字?” 妇人站起身,“我夫家姓孟,我女儿叫孟素心。” 千喜笑了笑,“倒是好名字,也别总在这门口杵着了,进去吧。” 王阿婆向千喜和辛雨泽做了个捐,打算溜了。 “王阿婆,你的事还没完。” 辛雨泽脸色淡淡的唤住王阿婆。 王阿婆眼皮一跳,慢腾腾的转过了身,“辛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辛雨泽渡到她面前,“请你看院子,我可少了你工钱?” 王阿婆愣了愣,陪着笑,“没少,一个子也没。” 辛雨泽脸一沉,“那你背着我,把我的院子租给别人收房钱,这是怎么算?” 王阿婆脸色变了变,心虚的这这那那了半天,没叽唔出个名堂。 辛雨泽也不跟她浪费时间,“收了别人多少银子,尽数拿出来,容你留下五分之一,当时你给她们母女俩的安置费用,余下的五分之四,你一分不少的还给别人,否则这衙门也就由你去走一趟。我想,用不着我去打招呼,只说你用了我的院子诈取钱财,这衙门定会好好的招呼你。” 王阿婆打了个哆嗦,辛雨泽的来头,她是知道的,郑大人的外甥,她哪敢惹,两腿软了软,“辛公子,你别吓老太婆。” 辛雨泽两眼寒光,“你真是老眼昏花了,看我像在吓唬你吗?“ 王阿婆吞了吞口水,知道他是来真格了,虽然心痛银子,但更心痛自己的这把老骨头,“我这就去拿,就去拿。” 不敢耽搁,抽了身惦着小脚,小跑着回来茶水铺,进屋翻箱倒框,把压在箱底的旧钱箱搬了出来,一个子一个子的数着,一边数一边叹气,这钱往外拿,就象割她的肉一样,好不容易把收的孟氏的五分之四的房前数清了,寻了块破布兜了,回到这边门口,往孟氏怀里一塞,脸上自然没好脸色,“这兜钱的布,可别忘了还我。” 孟氏没指望王阿婆当真还她钱,再说她们母女俩的确在这儿住了这么久,不肯要,“这钱该还给辛公子。” 这院子是辛雨泽的,千喜不好插口,不过她不觉得辛雨泽会要这些钱。 果然辛雨泽淡淡的道:“你们妇道人家出门在外也不容易,收着吧,你们当真有谢的心,就好好服侍着我弟妹。” 孟氏这才连连朝着辛雨泽和千喜道谢。 辛雨泽倒没什么反应,千喜就有些不自在了,院子也不是自己的,好事也不是自己办的,光往这儿一站,倒成了人家的恩人了,不过也不愿总站在这门口纠葛,见辛雨泽往院子里走,也忙跟了进去。 问孟氏母女,“你们以前住在那两间?” 孟氏指指角落的一个偏方,“我们娘俩一起住的那间。” 千喜往那角落望了望,那是一间一般最下等的下人住的角屋,十分阴暗,“是王阿婆让你们住那儿的?” 孟氏摇了摇头,“她这倒没说过。” “那你们怎么会选那间屋子住?”这空着这么多好屋不住,偏去住那间又黑又潮的矮房,不是找罪受吗? 孟氏看了看辛雨泽,“我们是怕万一这屋子的主人或者什么人要来小住,我们住着那角落里不会显眼,招人烦。” 千喜禁不住又对这对母女又多了几分好感,指了指西边向阳的偏方,“正屋,的空出来给我辛二哥,侧屋得留给我大哥到京里时有的住,握住这下手西屋,你们就住我下手方寻间住吧,那角屋太潮了,住不得,空着吧。” 虽然辛雨泽平时在郑大人家,不会来这儿,但他终究是这儿的主人,他没理由占了人家主屋。 再说周成贵来京里时,万一二人都在京里,免不了要聚聚,这屋子空出来,总是对的。 孟氏望了望那边明亮干爽的屋子,知道真是遇上了贵人了,忙拉了女儿又是要谢,孟素心件千喜跟自己也差不多大,却有这般的气势,羡慕得紧,不住的拿眼偷偷打量她。 千喜不远再和她们纠缠下去,再谢来谢去的,不知要拖到什么时辰,自己倒没什么,辛雨泽还等着,打了孟氏母女,将自己的包裹送进西屋偏方。 第110章 来了帮手 千喜添置了些日常用品,安安心心在这院子里住了下来,虽然盘数着做生意,不过初来京里,地皮没踩熟,也不敢妄动,只能先呆上些日子,摸摸行情。 辛雨泽只说这京里尚有是要办,也没急着回太和镇,每日总会来陪着千喜四处逛逛,有他引着,千喜少跑了许多冤枉路,摸起市里的行情,自是顺风顺水,不消一个月,千喜对衣坊,布行,绣坊等算是了解得七七八八。 只是赫子佩,仍然没有消息。 孟氏母女有了安身之处不说,还有月钱,自是贴了新的卖命干活,这院子虽然不大,但杂七杂八的活并不少。 千喜又没什么架子,去集市时不忘给她们母女二人一人置办了两套新衣裳,孟氏母女含了泪接了,往后干活越加的用心。 孟氏是过来人,没几日便看出千喜怀有身孕,每日候在她屋外,端水,提桶的活不等千喜使唤,抢着包揽下来,每日的饭菜翻着花样往千喜房里送,她自己和女儿躲在房里吃粗面疙瘩。 千喜撞上两次,等孟氏再送饭来时,推说一个人吃饭不香,要人陪着才有味口,孟氏母女才勉为其难的进了千喜的屋。 到了桌边也不敢坐,千喜唤了半天,最后拉下了脸,二人才敢和她同桌坐了。起先拿了筷子也不敢挟菜,只是扒着白饭,不过光那白饭,也是她们平时吃不上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嚼,不舍得三两口的吃没了。 千喜看着,想起赫子佩没来家里之前,也是这么穷过来的,给他们挟了菜,“这菜,我一个人也吃不了,剩着你们到下面也是吃,还不如现在乘着热吃,我看着高兴,也能多吃些。” 二人应是应了,筷子硬是没敢往菜碟里挟,几日下来,千喜日日磨尽了嘴皮,二人才慢慢放开了,饭后还会陪着千喜说说话。 虽然赫子佩的事沉甸甸的压在千喜心上,但有人说说闲话,心情多少还是舒畅些。 这日,千喜描了半天的图,正有些乏累,放下笔,伸了个懒腰,寻思这出屋活动活动,听孟氏在院子里道了声,“二爷来了。” 千喜忙站了起来,挑了门帘出去,见同来的还有周成贵,辛雨泽正招呼着几个家丁从周成贵的马车上往下搬东西。 忙走了过去,喜道:“大哥什么时候到的?” 周成贵喜滋滋的打量了下她,见她气色比他离开京城时好了不少,“刚到,进了京,顺便奔着你这儿来了,你看我给你带谁来了。” 千喜愣了愣,往门口望了过去。 从门后转了个人出来,相貌绢美,体态苗条的女子,看着她一脸的笑,却是婉娘。 千喜一喜又是一忧,她来了,自己可是得了好帮手,可是赫子佩的事只怕就瞒不下去了,迎上去,握了她的手,“姐姐怎么来了?洪子呢?”一边问,一边又往门外望。 婉娘笑着道:“别望了,他没来。” 千喜又是一愣,“他准你来?” “他让我来的,说你衣坊刚起步,虽然有赫掌柜帮着,但你那一堆的线,一时间寻不到合适的人来织,也是个麻烦。等你生意上了路,或者有人了,我再回去。”婉娘也不客气,打量着院子,“我住哪儿?” 千喜顺手指了自己隔壁房间,“住我隔壁间。” 婉娘吃吃的笑了,“那多不方便。” “有啥不方便的?”话说了口,才意识到她只的是自己和赫子佩住一屋,她在隔壁,有什么声响,免不得难为情,面色暗沉了下来,反正她来了,这是也瞒不住,也不必要强装什么笑脸。 婉娘顿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千喜,你这是怎么了?” 千喜勉强笑了笑,“他不住这儿,那屋就我一个人住。” 婉娘收了笑,看着她,“这是咋回事?” 千喜看了看,正忙着招呼人下货搬东西进院子的辛雨泽和周成贵,“这事,一会儿空了,再慢慢跟你说。” 婉娘满腹疑问,没再问,跟了孟氏去收拾自己的房间。 千喜去帮着放松周成贵帮她带来的那一大堆的东西。 晚饭后,又忙了好一阵子才把那些东西收拾妥当。 婉娘的屋子虽然收拾出来了,但那夜却睡在了千喜屋里。 千喜将赫子佩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婉娘。 婉娘听得一阵难过,一阵气愤,:那姓吴的怎么就这么不要脸,那赫掌柜当真要与她成亲不成?这事说什么也得当着面问个清楚,哪能这么不明不白的。” 千喜叹了口气,“那也得寻到人啊,我背着辛二哥,雇了四个叫化,一天十二哥时辰分班在吴家门外守着,这一个月了,从来就不见他在吴家出入过。吴小姐出门,他们也远远跟着,也不见吴小姐见过他。” “还有着怪事?会不会是叫化不认得赫掌柜?”婉娘也觉得蹊跷。 千喜摇了摇头,“我画了像给他们看过,不会不认得,确实是没到吴家,也没见过吴小姐。” 婉娘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周大哥不是说辛公子是有背景的人吗?没帮着打听过吗?” 千喜叹了口气,“我试探过几回,他都吱吱唔唔,他不方便说,这事这怕与他舅舅郑大人有关,我也就不好多问,自己再设法打探吧。” 婉娘本不是多主意的人,也想不出什么对策,只能安慰了千喜几句,“这事,你打算一直瞒着家里?” 千喜神色黯然,“现在不瞒着,又能怎么办呢?休的不明不白的,难道要活活气死我爹娘吗?” 婉娘也叹气,“先瞒着就瞒着吧,弄明白怎么回事,再说不迟。”不想千喜为这事难过,转了话题,“我听周大哥说,你要在这京里租间铺子,京里的铺子可是大价钱,你心里可有数了?” “辛二哥头先说寻到一间急着出手的铺子,就是位置偏了点,价钱也合适,等明天去看过,如果合适就盘下来,以前织的那些布,和卖剩下的衣裳都带了吗?” 第111章 人正不怕鬼欺 婉娘见千喜顾着生意的事,并没为着被赫子佩休了而要死要活,暗暗佩服,“这一车装不下,我分了三分之一带了过来,余下的,都已经收拾妥当,只管往这儿运就行。 千喜暗庆没托错人,“你赶了这一天的路,也累了,早些睡吧,明儿同我一起去看铺子。 婉娘也有些困乏,翻了个身,含眼睡了。 二天,天下着朦朦细雨,吹着丝丝凉风,把昨天晚里的闷热一扫而空。 千喜和婉娘拢了,收拾妥,就听孟氏说辛雨泽他们已经洗濑好了,在屋里等着她们起身。 忙拿了油纸伞,赶着出门。 刚到院子里,孟素心过来说卖织布机的伙计来了。 千喜让她开了门放那伙计进来。 伙计见了千喜,说辛雨泽昨天到他们铺子留了话,想买一台好的织布机,刚巧昨天晚上,到了几台,其中有两台是上等的木料做成的。 有家开了织布坊的掌柜看上了,要将那几台织布机全包下,但他们掌柜的先答应过辛雨泽,所以让他过来问问,看合不合她们用,如果合用的话,就给她们留下一台,不合用的话,就全给了那织布坊的掌柜。 织布机是肯定要买的,千喜也打算今天看完铺子,便去那家卖织布机的铺子走一趟,“织布机,我们肯是要的,我们现在要出去办事,等我们办完事,晚些过去看,如果合用,我们就留下。” 伙计面露难色,“我们掌柜说了,人家不是这京里的,要赶着上了货回去,只怕是等了多久,如果您没空,就让人家先拿着去,等下批货在给你留着。” 千喜回头见辛雨泽和周成贵从屋里出来,不好总耽搁,让人家侯着,问伙计,“下批货什么时候能到?“ 伙计道:“得差不多一个月以后。 千喜‘啧’了一声,“那就不成了。 正在为难,婉娘道:“要不我们兵分两路,我跟他去看织布机,你去看铺子。” 织布机回来了,也是婉娘用,她去看自是最合适不过,“可是,你对京里不熟,回来迷了路咋办?” 周成贵过来道:“不如这样,我同婉娘去看织布机,如果合用,就直接抬了回来,如果不合用,我在这京里也还算得上熟习,同她再去别家逛逛。你和二弟去看铺子,这样两不相误。” 说着回头问辛雨泽,“你看怎么样?” 辛雨泽将手里的油纸伞递给周成贵,“我没问题,就看弟妹的意思。 千喜也觉得合适,“那就这么定了。 周成贵是风风火火的性子,这边一拍板,马上催着婉娘跟着伙计走了。 千喜回头见辛雨泽把伞给了周成贵,他自己手里却空着,雨虽然不大,但细雨绵绵的,在雨里多呆会儿,身上衣衫终是要打湿。 把自己的伞塞给他,转身回屋,另寻了一把,“可以走了。 辛雨泽撑开油纸伞,上面画着一只寒梅,再看千喜撑开的伞,确实纯色油纸,没有图案,纸张和手里这把倒是一样,“这梅花是你画的?” 千喜点了点头,“一时无聊,随手画着玩的,辛二哥见笑了。 辛雨泽抬着头欣赏了一回,“画的很好,什么时候帮我也画上一副。 千喜也随着他的视线看那枝寒梅,都是以为子佩爱梅… 正看得愣愣出神,一对骑马的官兵驰过,辛雨泽唤了声,“小心。 千喜猛的惊过神,往旁边一让,一脚踩进了路边的一个坑,脚下失了平衡,手中的伞失手跌落一边。 辛雨泽伸手扶着,等她站稳,觉得手里细化柔软,低头一看,才现刚才随手一抓,竟握住了她的下手,心里突的一跳,忙松开了,不露痕迹的拾起她跌落的伞,递还给她,滑腻的手感还尚存在手心上,手不禁握成了拳,“走吧。 一路上不再说什么。 千喜被那队马惊了魂,没觉他的异样,接了伞,拢了拢头,不敢在胡乱跑神。 到了集市的一个偏角位置,关着的黑漆雕花大门前,辛雨泽才停下来,说了声,“到了。 千喜打量着下四周,这铺子说偏,也不偏,又的确是偏。 这铺子就在集市,人来人往,十分繁华,地头是好的。 偏偏前面铺子比这间要突出来些,从外面望进来,连个门影子都看不见,而且那突出的铺子,做的小面食生意,卖些面疙瘩,面皮什么的。 铺子很小,搭了炉灶,空出来的地方也就只能摆得下三两张矮桌矮凳。 这来往商家,有钱的看不上这黑呼呼的小面食馆子,没钱的随便要上一碗面皮,面疙瘩西里呼噜扒完,丢了碗就走,有的连坐都省了。 所以来往商人差不多也就不会再往这里面走了,好好的一个铺子却成了死胡同。 辛雨泽不是生意人,也觉得这地方太过于避道,再看铺子上头,挂着的门匾写着‘奠’字,还是卖死人东西的,昨天只听说人说这儿有铺子,具体情况并不太了解,闲聊时和千喜随便说了说,不想千喜就认了真,硬是要来看看,现在看来好生纳闷,“我看还是再等等,另寻地方。” 千喜也看见了那块匾,到不觉得有什么,而且那间铺子有八扇门宽窄,算得上是大铺,门板上雕花刻得十分精细,门面显得很气派,“来都来了,不如问问价。” 辛雨泽怕她没看清上面的门匾,有意往上看了看。 千喜望着那块匾,“这门匾可以换。 辛雨泽扫了她一眼,见她神色泰然,也不知到底是当真对做这种生意的地方不介意,还是不明白这样的地方煞气太重。 千喜知道他们在道上混的人重这些,笑了笑,“人正,鬼也不敢欺。如果合适,进门前点个火盆,多烧些纸尽尽人事就是了。 辛雨泽听了这话,回头又看了看她,这个女人看似柔弱,骨子里却硬到这程度,看她的眼神,又有些不同,不再说什么,上前拍门,“我们是来看铺子的,有人在吗? 第112章 乘早死心 过了好一会儿,小门才‘嘎’的一声开了,一个干瘦干瘦的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披着外衫,睡眼朦胧探了头出来,半眯着眼,将二人打量了一翻,“租铺子? 千喜点了点头,“是想寻间铺子,听说您这儿要盘出,所以过来看看。 中年人让开了门道,“是要盘出去,你们是做啥买卖的? 千喜和辛雨泽买进门槛,“开衣坊的,请问掌柜的怎么称呼? 站在门口,往四周望了望,这铺子真不小,堆了不少麻服,冥纸,招魂引等物品,仍显得空旷,墙壁也刷的粉白,这门关着,也没显得多黑,如果不是前面的小面食摊挡着,可是一间好铺。 中年人将手塞进袖子,拉好衣袍,“衣坊?在下姓方”望了望铺子里堆的那些纸钱,花圈,做他这买卖都嫌太过辟竟,衣坊就更不用提了,好心提醒,“这铺子不当道。” 按理卖东西的人,都会把不好的东西说成好的,好的东西说得更好,就算有问题的东西,多半也会藏着掖着。这铺子不当道就是这件铺子的硬伤,这家店这么直言,可店家的厚道,让千喜顿时产生好感,笑了笑,“是有些不当道,不过生意嘛,还是得看怎么做,您这铺想怎么个盘法?” 方掌柜自开了这间铺子,没少赔钱,对千喜的话,自然不以为然,只当是初生的牛犊不怕虎,不过这事就与他无关了,“这附近的铺子比我小上一半的也得,一年得四百两银子,不过我也不想哄你,这地头,是在偏僻了些,我也不按什么铺子大小来说事,你看得上,就一年一百五十两银子,看不上就算了,省的你以后寻我麻烦。” 这附近的价钱,千喜是打听过的,的确是得他所那价钱,一年三四百两银子,对于初来做买卖的人来说,实在是高了,现在人家话说到这份上,而且价钱实在低,直抵得上他们在太和镇的铺子价钱,这价自也不用还了,“我们没什么意见,只是您这些东西……” 方掌柜当然明白,这些东西在别人看来,就是个不吉利,谁愿意自己铺子里存放着这些东西,“这你放心,我另有铺子,只你立了字据,我马上差人来搬,至于租钱,我在让你三天。” 千喜心里更是舒坦,“方掌柜真是豪爽的人,和您这样的人打交道就是爽快,今天我也就预着来看看,没把银子带在身上,明儿,你可有空?” 方掌柜开了价钱,没打算让价,但想着对方总要讨价还价的纠缠一翻,不料对方也是个爽快的人,心下欢喜,“明儿,就你方便,我就在这铺子里恭候二位。” 千喜笑着应了,辞了方掌柜,和辛雨泽出了门。 辛雨泽回头又望了望那巷子,硬是看不到一点门口,迷惑的问,“这铺子真成吗?价钱虽然便宜,但如果不顶事,再便宜也没啥用。” 千喜心里已有了想法,“我觉得成。” 辛雨泽见她心意已定,也不好再劝,“银子,你可周转的过来,如果周转不方便,我回去支些给你用着。 千喜笑着回拒了,“这铺子比我预算的低了近一半,银子暂时不愁。” 辛雨泽这才不再勉强,“如果不够银子使,千万别硬撑着,尽管开口。” 千喜忙应了。 走到街口,一顶轿子在她们身后铺子前停下,吴采兰从轿子里出来,看见千喜的背影,觉得有些眼熟,再看辛雨泽,却中不认得的,没往心里去,进了身边的成衣铺。 赫子佩虽然被关在皇家大牢里,但太平公主不过是想给他些下马威,让他屈服,并没过分为难他,牢房里的被褥还算干净,也没上手脚链铐,只是约束着他,不让他自由活动。 不过与外界完全断了联系,不知千喜情况怎么样了。 想着她怀中身孕,拿到自己那封休书,不知该怎么难过,就心如刀绞。但现在的情况硬拼不得,也只能见步行步。 自被关了进来,就不断有人轮流来劝,说的不外呼是要他顺服太平公主,再就是婚嫁要门当户对,而吴家小姐又是如何如何的才貌双全,与他是怎么怎么的般配,等等… 他听得烦不甚烦,索性整日蒙了头装睡,那些人说得没了兴致,只得去想太平公主回禀。 二天,门又开了,赫子佩只将又是说客来了,也不起身,拉了被子蒙了头。 等了半晌不见有动静,掀了被子翻身坐起,却是一愣。 吴采兰定定的立在床前,见他起身,才曲膝行了礼,“你何苦这般倔强?” 赫子佩懒得看她,也不回礼,靠着墙曲一条腿,在身下抽了根稻草,在手里卷着,“你又何必强求?” 吴采兰轻口气,“这是家叔和公主订下的亲事,父母之命,我又能怎么样?” 赫子佩嘴角抽了抽,浮起一丝冷笑,“那可真是你的不幸,怎么就摊上了我。” 吴采兰看着他消瘦了不少的俊脸,“你就这么放不下千喜?” 赫子佩奇怪的看向她,“她是我结的妻子,我放不下她难道不应该?” 吴采兰实在不明白他对那个一无是处的千喜,怎么就这么放执着,“你实在放不下她,等我们成了亲,寻个时机,我找她入府,放在房里使唤,过些日子,我跟婶婶说说,你将她收了房便是,也不是多大的事。” 赫子佩怒从心起,脸上不露声色,“感情这正妻到变成了陪房了,先别说千喜啥感受,这缺德事,我可做不出,这些花花肠子,你还是省省吧,有这功夫琢磨,不如赶紧从我这儿收了心,去想想,还有哪家的公子哥适合你,风风光光的嫁一回。 吴采兰垂着头,看着他身前床铺,“我现在能嫁的只有你。 赫子佩丢掉手中稻草,“你看似聪明,其实不然啊。就算我当真为了出这牢房,娶了你,你认为我会好好待你?” 第113章 父子相见 吴采兰垂眉善目,摆出一副的纯良,今天来见他,特意换了件素净,雅致的衣裙,好歹算是京城小有名气的绝色,结果他视而不见,让她不知到底该从何处入手,“我知道你对休妻一事,耿耿于怀,对我自难免有怨气,我相信时间长了,你对我有所了解了,终会有所转变………” “得………打住………”赫子佩打断她的话,“你乘早死了这心,如果哪天我在这儿呆不住了,真借着你当了跳板出去,你的苦日子就到了。” 吴采兰倒吸了口冷气,太和镇王掌柜的事,她也有耳闻,赫子佩怕是个下得黑手的人,“这话说的怪吓人的,也能随口说的。” 赫子佩笑了笑,“你寻着找我说,那我也就不怕说,如果我当真出去了,好歹还是个皇亲,而你们吴家不过是太平公主挣钱的工具,只要我不把你弄死,怎么作践你,有谁会说我半句?你们吴家能拿我怎么着?” 一股寒气从吴采兰脚底升起,脸色变了变,“我知道你在这儿心情不好,才说这些话来堵我,你不愿与我说话,我也不吵你,我先回去,你好好休息。” 吴采兰说完,行了个礼,一溜烟的出了牢房。 赫子佩唇角笑意顿收,冷冷的哼了一声。 坐了会儿,觉得无聊,正想躺下,听外面看守唱着诺,“薛爷,您可不能久待,省得小人难做。” 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呵斥,“你敢跟薛爷罗嗦。” 门外慌着应了声,“不敢。”就消停了。 赫子佩一听‘薛’字,忙站起身,直直的望着门口。 刷了黑漆的大铜门‘嘎’的一声开了,进来两个人,前面一个穿着墨绿长袍男子,大约四十岁左右,眉清目秀,腰间是金绣蟒的阔腰带,脚上是一双纯黑鹿皮靴,侧缝衣衩间露出白色锦裤。双手背在身后,看向赫子佩时,神色间有些强忍着的激动。 后面跟着个管家打扮的人,清清瘦瘦,十分精明利索。 赫子佩隐隐猜到他是何人,但没得到证实也不便称呼,只是站在原处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管家打扮的人对身后的牢头喝道:“还不开门?” 牢头面露难色,“这………” 墨袍男子淡然道:“福二,他不过是个当差的,你也不必为难他。” 被称作福二的那个,恭恭敬敬的应了,朝着牢头扬了扬手,牢头如释重负的长松了口气,一溜烟的出去了。 福二这才对赫子佩道:“公子受苦了,我家老爷来看你了。“ 墨袍男子朝福二看了一眼,福二识趣的退了出去。 赫子佩心里堵得难受,如果他料的不错,这人应该就是他的亲爹,薛崇简,稳着翻滚的潮绪,“不知薛爷到这种地方,有何贵干。” 墨袍男子鼻尖一红,双手握着牢栏,“孩子,我是你爹,薛崇简,你认不出来了吗?” 赫子佩当年被太傅抱走,已经开始懂事,隐约还能记得亲爹的模样,但事隔十几年,薛崇简变化也不小,哪能一下便认得出来,不过是在他进来时,猜到了他的身份罢了,现在听他直接道出身份,也不再掩饰,唤了声爹,就跪了下去,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 薛崇简隔着牢栏扶不起他,只得连连道:“好孩子,快起来,忆起来。”强忍着不让泪流出来。 等赫子佩起了身,才伸了手,“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赫子佩顺从的走到牢栏边。 薛崇简握了他手,又将他细细的看了个遍,“爹没用,将你送了出去,还是免不得让你被寻了回来。” 赫子佩眼圈也是泛红,皇家铁了心要挖个人出来,并不是什么难事,怪孩儿不够收敛。“ 薛崇简叹了口气,“你先再忍忍,过些日子只怕便会有大事,如果成了,你也可以出去了。“ 赫子佩心里一惊,但朝中事,他不能多问,“我在这儿呆上些日子没什么关系,爹定要保重才是。“ 嶭崇简点了点头,太傅不负所望,将这孩子教导的甚好,“你太傅还好吗?“ 赫子佩一阵难受,“养父早在十年前就死了。“ 薛崇简哽咽了好一会儿,十年前,那他才多大就没人管了,“那你那些年怎么过来的?“ 赫子佩默了一阵,“头几年还好,到处讨讨食也就过了,后来有一年冷得不行,差点冻死,多亏了陆家把我抬了回去,才活了下来。“ 薛崇简长吁短叹,当年为了保他平安,才让他离开,结果却令他遭这笔罪,还不如留在身边的好,“真得好好感谢人家。“ 赫子佩苦笑,不知千喜现在是什么情况了,心里虽急,偏偏困在这鬼地方,得不到半点消息,“还提啥感谢,陆家待我亲如已出,我和他家闺女情投意合,才成了亲,她怀了我了我孩子才两个来月,现在逼我给了人家一封休书,我哪还有脸见他们。” 薛崇简重重的叹了口气,“要不你先暂时答应他们,出去再做打算?” 赫子佩也想出去,但要他娶吴采兰却是万万不肯,“我过誓这辈子只要娶千喜一个女人,除非………” 薛崇简也不愿他娶那个吴采兰,吴家和太平公主穿着一条裤腿,是他心头之恨,“除非什么?” 赫子佩看了看门口,压低了声音,“孩儿到是有一计,不知爹认为可不可行。” 薛崇简忙道:“说来听听。” “中邪!” “中邪?”薛崇简一脸的迷惑,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 赫子佩在薛崇简耳边耳语了一阵。 薛崇简眼眸一亮,“你小子,行啊,成,就这么办,我马上去办。不过话说回来,你出去了,在那事没办好之前,你千万不能和那陆家有任何牵扯,免得给他们招来杀身之祸。” 赫子佩点头应了,“孩儿分得清,哪头轻,哪头重,爹尽管放心去张罗。” 薛崇简得了主意,也不再多呆,提着衣袍下摆出了牢门,招呼着福二,赏了牢头些碎银。 福二给了银子,道:“你可见过我家薛爷?” 牢头是极圆滑的人,这薛爷虽然与太平公主不各,但终是皇家的人,哪是他得罪得起的,更没想到还能得银子,喜笑颜面开,“不曾见过,今天除了吴家小姐,再没有人来看赫公子。” 福二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多拿了块碎银抛给他,“好好服侍着公子。” 牢头一叠声的应了。 第114章 驱邪 二天,牢头火上屁股的往上禀报,赫公子中风了 这一个消息顿时惊红了半边天,太平公主下了一道强令,要赫子佩在最短时间内恢复健康。 皇家大牢里很快战战兢兢的涌进了一堆的太医,轮番把脉,七嘴八舌,各持意见,药都没人敢下一副。 记录官密密麻麻的抄录了几大篇,送交到太平公主手上。 太平公主一一翻看,越看越不知所以然,越看越头痛,翻到最后,居然没个结论,一张脸上乌云滚滚,将那手中的记录单子重重的拍在书案上,“到底是什么病?” 太医们跪了一地,抖了半响,你看我,我看你,交耳结舌,最后的了一个结论,“赫公子这恐怕不是病。” 太平公主脸色更难看,“不是病,那是什么?” 太医们一阵推搪,最后一个年长的,资历深厚的太医小心道:“只怕是中邪!” 太平公主气得笑,“荒谬,简直是一群饭桶,说出这等无稽之谈,光天化日的,哪来的什么邪。” 老太医脸色变了变,“公主忘了,那牢里死过人” 太平公主愣了一愣,脚底升起一股寒意,她的前夫薛绍饿死在皇家大牢。赫子佩所在牢房那间只是一墙之隔,难道 额头上渗出冷汗。 这时一个侍女上来禀报,说外门有一个道士求见。 太平公主正烦闷不堪,哪里还愿见什么道士,一扬手,“打他走。” 侍女应着慢慢后退。 太平公主揉了揉痛的额角,中邪道士难道是巧合?忙叫住侍女,“等等,是什么样的道士,他有什么事求见?” 侍女转了回来,“约莫四十来岁,穿着打扮像是游方的道人,他说”侍女偷偷看了看太平公主,闭了嘴,没敢接着回。 “有话,直说。”太平公主心情烦躁,见她吞吞吐吐,更觉得不耐烦。 “他说,看到这半空中飘浮的邪气,只怕是有人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来驱邪” “驱邪?”太平公主扫了眼坐下各太医,难道这帮老东西所说的是真的? 她身边亲信嬷嬷观察脸色,凑上前,伏在她耳边道:“反正这些太医也查不出个名堂,不如让那道士去看看,这真假看了就见分晓。” 太平公主想了想,“也好,你领他去大牢里看看,有什么事,马上回来。” 嬷嬷应着跟了侍女出去。 嬷嬷到了大牢,见赫子佩面色铁青,泛着黑,手脚抽搐,嘴里吐着白沫着实可怕,这样子晃一眼看像是中风,仔细看却又不像,当真如太医所说,像是中邪。 叫牢头开了门,回头对道士道:“道长,请。” 道士进了牢房,装模作样看了一回,抽了口冷气,“好重的邪气,敢问嬷嬷,这儿是不是死过人,而且那人和这位有些沾亲带戚。” 嬷嬷较低一阵冰冷,太平公主前夫饿死在这牢中之事,并没外传,知道的人甚少,这个道士面生得很,不该知道皇家的这些事,“道长,您的意思是” 道士拈着羊角胡,“死的那个人心有怨恨,只怕想借着现在这人还魂” 默默膝盖一软,好在及时扶住墙,才没跪倒下去,“道长可有什么办法?” 道士一甩雪白拂尘,“自然是要驱鬼,将那怨鬼驱出去。否则就算杀了这个人,那怨鬼还会借别人的还魂” 嬷嬷喉咙干,“可是那人死了好些年了,从没生过这样的事。” 道士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那不过是他的时运未到,如今他天时地利,样样齐全。” 虽然薛绍之死,并非太平公主所为,但终是武家之人,而她又是太平公主身边的红人,有什么事没参上一脚?吓得打了个哆嗦,“那就快驱啊。” 道士不急不慢,“这驱鬼不难,不过驱过之后,这地方,他不能再待了,而且他被上过身,阴气甚重,不能再待在阴寒的地方。否则难保还会上身,到时就难驱了。另外再寻一门亲事给他冲冲喜,不过这门好日子不能乱定,一定要合着五行,一日也不能错。” “这”放了赫子佩,嬷嬷可做不了主,“你需要些什么尽管开口,在这儿摆上法事用具伺候着,我去问过公主,看驱是不驱。” 道士行了个礼,“贫道只需一张桌台,两支红烛,三张黄纸便可。嬷嬷尽管去问过公主,贫道先念念送魂咒,也需要些时间。” 嬷嬷望了望赫子佩,那张脸比先前更黑紫吓人,哆嗦了一下,脚底抹油的去了。 当年抓薛绍,还有她告密的功劳,后来薛绍屈死在牢中,她没少恶梦,这时听了道士之言,自然心虚,生怕是薛绍的鬼魂回来报复索命。 见了太平公主,怕公主不肯相信那些茅山道士,不肯驱鬼,间见到的加油添醋的说了一遍,什么阴风阵阵,黑雾蒙蒙的都说了出来,只听得太平公主也毛骨悚然,“公主要不要亲自去看看?” 太平公主一身冰冷,哪里还敢去看,“你快去叫他作法试试,要是灵验的话,重赏,如果只是哄骗钱财来的,斩。” 嬷嬷稍微松了松气,“道士还说了一点,就是他不能再在那牢里待了。除此之外还得给他弄门亲事冲喜。” “冲喜?这不正好,吴家小姐等着过门呢。”太平公主正中下怀。 “但是日子错不得。”嬷嬷接着道。 “什么日子合适?”只要他肯娶那吴彩兰,什么日子,她并不关心。 “这他没说”嬷嬷顿时语塞。 太平公主冷哼了声。 嬷嬷忙道:“奴才这就叫他算日子。” 太平公主这才扬了扬手,“去吧。” 嬷嬷慌忙提着裙子重新奔回大牢,见赫子佩面前,已摆上了桌案,案上摆了红烛,香炉,黄纸等物,”公主说了,道长尽管施法术,灵验的话自有重赏。”不灵的杀头话,暂时抹了不说,反正不灵,再叫人抓起来也不迟。 第115章 逃出大牢 道士点了香烛,装模作样的在桌案前比划了一回,嘴里嘀嘀咕咕念叨着别人听不懂的语言。 莫约半柱香功夫,拿了桃木剑穿了黄纸点燃,突然一声吼,把那嬷嬷吓得往后一退。 道士念了个决,收了桃木剑,“好了。” 嬷嬷捂着胸口,惊魂未定的看向横卧在床榻的赫子佩,还真没再抽了,“道长,他怎么还不醒?” 道长不慌不忙的收拾着家当,“那是阴魂拽着他不肯放。” 嬷嬷脸一沉,“你这不是开玩笑,哄骗公主么?着驱了跟没驱一样。” 道士将桃木剑插到背后,冷哼了一声,“嬷嬷忘了我说的话了,我早就说过,此间阴气太重,他如果继续呆在这儿,难保再上身。” 嬷嬷打了个哆嗦,睨了眼床榻,生怕那东西拽了她的手,“怎么样才能让他醒来?” “这简单,把他移到人气旺的地方,我再给他念个咒,也就能醒了。” 嬷嬷事先得了太平公主的吩咐,移他出去,不成问题,“我这就叫人抬他出去。” 道士看着进来的家仆抬了个门板进来,把赫子佩搬上门板,拈了拈胡须,“记住了,得人气旺的地方,别处可不行。” 家仆抬了赫子佩出门,却不知该往哪儿走,杵在那儿看着嬷嬷。 嬷嬷扬了扬手,“抬到公主府去。”、 道士摇了摇头,“公主仍是女流,再加上这些达官贵人府中别看平时家人众多,但大多地方却是不敢随意走动,这人却并不汪。” 嬷嬷次听说公主府里人气不旺,但仔细想想,还真有这么回事,“那道长看什么地方好?” “市集,客栈这些人流混杂的地方,人气最旺。” “这……”这不等于放了赫子佩吗?“这,我可作不了主。” 道士望了望天窗外的天色,“天已不早,贫道还有别处的法术要做,就此别过。” “那这人怎么办?”嬷嬷见他要走,急忙拉住他的衣袖。 道士爱莫能助的摇了摇头,“我刚才的咒也只能约束阴魂一柱香的时间,一炷香后,凶性大,我也无可奈何了。等嬷嬷再去请示公主,一来一去,一炷香功夫怕是不够,既然如此,不如将他留在这儿任其自生自灭。” 说完拂了袖子,又是要走。 让道士施法是她给公主提议的,如果赫子佩死在这儿,她也别指望能活,哪里肯放走这道士,“罢了罢了,去客栈。” 到了客栈,道士又念了咒,赫子佩眨了眨眼,慢慢醒来,扶了扶额头,“真痛。”看了看四周,又看向嬷嬷,认得是跟随在太平公主身后的红人,“我这是在哪儿?” 嬷嬷大松口气,念了声阿弥陀佛,“赫公子,这是客栈。”又问道士,“道长说的吉日……” 道士掐指一算,“今年运势不好,只怕要有所延误。” 这一年北方旱灾,南方洪水,灾难不断,再加上边关大小战事没有片刻消停,嬷嬷跟在太平公主身边,也有不少耳闻,被他这么一说,深信不疑,“不知什么时候才有吉时,道长尽管算来,我好回去回禀公主。” 道长把手指掐了一遍,“要到明年秋后方有良辰。” 赫子佩一声不出的看着,露出一脸迷惑,“什么良辰?” 嬷嬷道:“公子被阴魂上了身,多亏这位道长为公子驱了鬼,不过要保公子平安,就得娶妻冲喜,赫公子,为了您自己,这门亲事也只能应了。” 赫子佩拉长了脸,终是没说什么。 嬷嬷当他虽然不愿意,但为了保全性命只得默认,同道士一起退了出来。 道士见功德圆满了,辞了嬷嬷,拿了公主赏给他的酬劳,不急不慢的除了客栈。 嬷嬷吩咐抬赫子佩来的两个家仆,小心盯着赫子佩,屁颠屁颠的回去交差。 她是在达官贵人中间周旋了半辈子的人,当然明白赫子佩在太平公主那儿是有分量的,说不定以后什么时侯就能高飞。 虽然叫人盯着他,但绝不敢亏了他,省的日后他出息了,记着她的恨,随便跳点毛病也让她吃不完兜着走,走之前将他给道士的酬金扣下了一部分,留给赫子佩,做了个不花自己一分银子的顺水人情。 门一关,赫子佩脸上的失意一扫而空,从床上跃了起来,虽然有两个人盯着,但总算是脱离了大牢了。 开了门,冲着外面喊,“小二,打洗澡水。”在牢里呆了这么久,怎么也得洗洗晦气。 又拿了些银子给门口的家仆,“麻烦兄弟,帮我买两身换洗衣衫。” 家仆见他出手大方,手上的银子买了衣衫,还能落下不少,反正集市就在楼下,转个圈的功夫,两人交换了个眼色,就去了一个。 道士在集市里转了两圈,不见有人跟着,闪身进了一个小院,进了门,进了偏方脱了道士衣衫,拧了湿巾擦去脸上的易容,才去了主屋,对背门而立的男子,弓身行礼,“老爷,公子出了大牢,住进了客栈。” 男子转过身,眉目含笑,正是薛崇简,满意的点了点头,“辛苦了。” 嬷嬷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向太平公主禀报了别的是都好说,独这个吉日拖得实在有些长久,怕太平公主不满。 结果太平公主对这个吉日是否延时根本就无所谓,反正是吴家小姐强着要嫁赫子佩,她所以答应,只不过是想让吴家安安分分的为她做事。 如今赫子佩答应了,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至于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成亲,她却不关心。 只是哈哈嬷嬷去交待盯着赫子佩的两个家仆,这打以后,就转门盯着赫子佩,不能让他跑了,三日汇报一次情况。 盯着赫子佩不外乎两个目的,一是应付吴家,而是控制儿子薛崇简,至于他平时做什么,也就不大在意。 另外还放不少银两给赫子佩,一来是他终是她的孙子,不能让他过得太差,丢了她这公主的脸面;二来怕他没了银子生活,不知又要生出什么事端,不如拿钱把他养着,图个太平。 她哪里想到,那两个家仆跟着赫子佩,没两天功夫便混的熟络,赫子佩行事大方,一日三餐少不得他们二人的。 太平公主给他们饮食费用尽数落了口袋,算是一笔小财。 见他平时只是在集市里逛逛,并不乱走,慢慢也就放松了警惕,没事的时间便在附近赌场玩乐厮混,这日子过得比在公主府上逍遥快活不知多少倍。 这样一来,他们反而怕被赫子佩告恶状,换人来对付这好差事,这盯人的反而变成了巴结人的。 赫子佩也从不为难他们,他们更是如鱼得水,结果他们得了个好差事,而赫子佩却得了个自由。 至于三日一次的汇报,二人直接将他们怎么厮混的编排子在了赫子佩身上。 太平公主听了,暗骂赫子佩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巴,不过这样一来,反而对放松了对他的警惕。 这三日一次的汇报也懒得再听,只要知道这人在京里就算玩事。 第116章 意外 千喜将银子一锭锭的堆放在桌上,叠着抱过布,“掌柜的,一百五十两,您点点。” “你一锭锭摆,我也就一锭锭数过了,数没错。”方掌柜将银子收进身边的小木箱,推开提前写好的字据,“字据我写好了,一式两份,你看看有没有问题,如果没有,我们各自按了手印,这事就成了,我今天就搬东西,后天我在这儿候着你来,交钥匙。” 虽然对方是耿直人,但这生意上的事,不能大意,千喜把字句认真看了,写得清清楚楚,没有一点含糊,大拇指蘸了印泥,按在字据上,“方掌柜办事,真是没的说,还望方掌柜留下个新铺地址,万一有啥事也方便寻您。” 方掌柜也按了手印,“这个自然。”另拿纸写下自家另外一间铺子地址递给千喜,“也不远,就在隔壁街,只不过没在这闹市里罢了。” 千喜谢了方掌柜,和辛雨泽出了铺子,刚才还红火大太阳的,这转眼滴滴答答地落下了雨点。 下着雨,街上的人少。加上离午饭的时间又还早,外边那间小面食谱冷冷清清的没有生意。老板两口子坐在门口,看着雨赶苍蝇。 见千喜鹤辛雨泽二人衣着光艳,也就不再看雨,改看他二人。 千喜站在门外看了一会儿,回头对辛雨泽道:“我去跟老板说几句话。”收了伞进了小铺。 老板忙站了起来,“吃点啥?”在桌边凳子上拂了两拂。 千喜他们是吃过早饭的,不过进了门,也不差这几个钱的事,“来两碗面筋汤。” 老板娘赶着去扯面筋,老板烧着水,问道:“你们是来看里面那间铺子的吧?” “可不嘛,我们以后可是邻居了,还得老板多关照。”千喜把辛雨泽手里的伞接过来,和着自己的一起靠在门边上,省的雨水湿了人家铺子地面。 辛雨泽看着并在一起的伞,有片刻间的失神。 “你们租下来了?”老板娘扯着面筋的手停了停。 “租了,后天就搬过来。”千喜拢了拢被风吹乱的束,看着小面铺门外悬着的招牌。 那间铺子来看的人不少,不过因为太偏,一直没租出去,听他说租下了,觉得新鲜,将千喜重新打量了一番,长得细皮嫩肉,年纪又轻,怎么看也不像是做那东西生意的,“那这生意是你们自己做,还是家里人做?” 千喜笑了笑,“我们自己做,我正为这事想和老板商量商量。” 老板端上面筋汤,热气腾腾,在这冷雨天,十分舒服,“您说。” 千喜喝了口面汤,味道也不错,难怪这小铺生意不断,“老板也知道,那铺子不当街,这面,不管怎么望,都看不到里面的门,也就说这来来往往的人,根本不知道这里面有间铺子。” “那是,也就是这原因,价钱都压到鞋底上了,那铺子还是一直租不出去。”老板拿了抹布擦着灶头。 千喜笑了笑,这么大间铺子一百五十两,的确是低的离谱,“所以我想,在你们这招牌上面加个招牌,能让外面看见,这过往的人也能知道这里面还有间铺子。”见老板脸上变了变,马上接着道:“我不白挂,我们每个月给你们付半贯钱。” “这”老板不愿意,可人家笑着开口,总不好一个冷棍子给人敲过去,再说这半贯钱也着实有些诱人。 他们这间铺子别看小,一年也得几百两银子,来吃的有差不多都是些小户商人或者搬搬抬抬的下等贫民,刨了费用,也落不下几个钱。 这犹豫不定,老板娘瞪了他一眼,道:“这可不成,您挂在上面,那不是压着我们了?” 千喜愣了愣,怎么就没想到这点,有些人忌讳,“那把你们的牌子升高些,我们挂下面,请人移牌子的费用,我们出。” 老板娘望了望自己那块在风中摇摆,像是随时会掉下来的黄旧招牌,又道:“你们那生意,晦气,就因为在这里面,外面看不见,才有人来我们这儿吃吃,如果那牌子一挂,都知道这里面还间那啥谁还来吃啊?为着您那半贯钱,没准把我们的生意也做没了。” 千喜也不反驳,听老板娘像连珠炮弹一样放完了,才笑道:“二位误会了,我们是做衣坊。” 老板夫妇愣了愣,对看了一眼,老板问道:“您不是卖那个啥?” “不卖。”千喜摇了摇头,“您看这招牌能挂吗?” 老板还没说话,老板娘一脸堆笑,“衣坊啊,成,衣坊当然能挂。” 老板见妻子刚才一口回了人家,这眨眼的功夫又说能挂,脸上有些挂不住,“你不是说不成” 老板娘伸手到背后拧了他一把,老板吃痛忙住了口。 千喜和辛雨泽看在眼里,想笑,忍着,装着没看见。 老板娘陪着笑,“每月半贯钱?” 千喜“嗯”了一声,“您觉得合适吗?” “合适、合适。”老板娘拿着抹布,拼命擦他们面前的桌子,“那移招牌的费用” “我们出。”千喜望了望他们那块摇摇欲坠的招牌,“我们去做招牌的时候,也帮你们重新做一块。” 老板娘一听做新招牌,他们那块招牌也实在旧的不行了,前些日子也就琢磨着要换,只是舍不得银子,一直拖着,“那得多少钱?” “我们帮您做了就是了,不用你们再给钱,顺便的事。”辛雨泽喝了面汤,放下碗,看看外面的雨也小了不少。 老板娘和他相公交换了个眼神,眉开眼笑,“成,你们啥里要挂牌子,跟我们说声就行。” “那谢谢二位了。”千喜笑着站了起来,“我们这还要去赶着做牌子,也就不坐了。” 老板夫妇忙将他们送了出来。 接下来也没什么事,千喜二人撑了伞沿着街慢慢地走。 路过客栈,千喜抬头望了望,二楼一间客房窗下有块空墙极是显眼,歪了头想了想,继续往前走了。 赫子佩刚洗了澡,一屋子的水汽,伸手去推窗,让水汽散出去。 窗刚开了条缝,见楼下一个俊俏女子正望着这上面想事,却是千喜,整个人呆住了,也不敢再把窗推开,隔着那条细缝痴痴地看着她。 他以为她拿了修书,定会愤然回太和镇,寻思着过些日子摆平了这两个跟班,回太和镇偷偷看看她。 不想,她居然还在京城,一时间不知是喜是忧,知道她身边的辛雨泽对她说了什么,才注意到陪她前来的是辛雨泽,暗松了口气。 有二哥在,也不愁寻不到她。 第117章 挂招牌 清晨阳光明媚……… 千喜穿了件素白底子,撒花长裙,暗花高束腰抹胸,臂间缠着白色点金挽纱,挽了个同心髻,也没戴什么复杂的装饰,只是角上压了两朵小珠花。脸上也不敷粉,干净清雅。 站在阳光下看着别人挂招牌,不时比划着高低。 辛雨泽本打算,帮千喜招牌挂了再回太知镇,不想临时收了信,说山寨有急事,好生为难。 千喜不愿为自已的事耽搁了他,劝着他回去。他想想,挂招牌有师傅动手,千喜只需在下面看着,也没什么难事,才连夜赶着回了太和镇。 小面食馆的两口子手揽着抹布站在门里张望,一脸的喜色。 “这新牌子好,看上去醒目,大老远就能看到,哪象我们以前那个,黑麻麻的,直到跟前,还没认出是啥字。” 老板娘拿手肘捣了捣丈夫。 “可不是吗?人家开衣坊的眼光就是不同,人长得漂亮,做出的东西也漂亮。“老板望着那招牌,喜笑颜开。 老板娘听他夸别的女人,心里不舒服,白了丈夫一眼,但有免费的新招牌换,又刚得了半贯钱,再说人家作招牌的匠人来钉牌子,喝的茶还是千喜事先给了茶水钱的,这完全是不花钱的买卖,白白的挣,心情正好,也没跟他计较。 看看自已小面摊的招牌,再看下面的秀色坊,总觉得这矮一点的位置反而显眼,可是当初人家说在上面,她非要调过来压在人家头上的,再说自家那块已经钉上了,不好再反口叫人家换回来,也只能这么着了。 等那两个工匠从房檐上下来,千喜递了茶过去,“师傅,辛苦了,这以后有修修补补的事,还得麻烦师傅。“ 工匠也都是年青人,见千喜和婉娘两个都是年轻小媳妇,长得也俊,也没个男人帮着,自个跳前奔后的,早起了怜悯之心,“小娘子有什么需要,尽管差来人说一声,我们能做到的,定不推辞。“ 千喜连忙谢过。 工匠三两口的喝干了茶,也不多坐,辞了千喜走了。 千喜和婉娘这才回了铺子。 铺子里已经收拾妥当,千喜请人设了屏风,作坊就设在屏风后面,前面仍如太和镇一般分了三组,男女装各一边,当中墙壁仍是情侣装。 在太和镇秀色坊请的那两个做手工媳妇,有一个本来就是寡妇,家里也没拖累,听说到京里展,一来想见见世面,二来也挣些家用,捎了信来问,能不能仍在她这儿谋个活计。 另外一个家里穷,为着哥哥娶媳妇的钱一筹未展,家人见寡妇捎信,也跟着让她带上笔,看能不能一起来挣些钱财。 千喜正是要用人的时候,京里不熟,当然愿意她们过来帮上一把,昨天辛雨泽走,也就顺便带了口信回去,只要她们愿来,随时欢迎。 人员落实了,也就只等着再补充些新衣便可以开张。 千喜惦记着上次看见的客栈二楼的那块空墙,和婉娘打了个招呼,朝着客栈去了。 赫子佩站在楼上望着街对面的‘秀色坊’几个字,又喜又忧。喜,她近在眼前,忧,这条街,有一半的铺子属于吴家,只怕这日后难免生出事端。 正看着,见千喜从巷子里出来,忙闪到窗后避开,从竹帘缝里见她站在楼下往他这个方向望了望,心里‘咯噔’的猛跳了一下,待她进了客栈,心里更是七上八下,不知是不是被她现了自已。 他才被放了出来,屋里还有两个看守,怎么敢见她?忙对两个家仆说出去逛逛,买些东西。出去别脸避开,好过被她堵在屋里。 那两个家仆正在屋里坐得霉,一拍即合,屁颠屁颠的跟了他出门。 到了楼下,见千喜正跟掌柜的谈在他所住的那间客房窗下的空墙上钉块招牌的事,并没留意过往行人,自然也没现他,暗松了口气,回头对家仆道:“差不多也到午饭时间,不如我们吃了再出去。“也不等他们同意,径直走到千喜身后一张饭桌旁,背对柜台坐了。 有得白吃,家仆哪能不愿意,喜嗞滋的随了他坐在他两侧。 赫子佩一边点菜,一边竖着耳朵听千喜和掌柜的谈话。 至于在那空墙上挂不挂块牌子,掌柜的倒无所谓,他开着这么大间客栈,也不稀罕那快牌子的那点钱,不过见他能做这么大的生意,为人处事自然圆滑,也不直接回绝千喜,只是道:“那间客房被人包下的,要在他窗下挂牌子,还得经他同意。“ “那请问那客官现在,在不在房里?我去问问他。“他既然不回绝,千喜也就死缠烂打。 赫子佩听着,撇嘴笑了,这丫头还是小聪明不断,被她缠上了,就算他现在不在房里,她能一直守着他回去不可,凑到家仆耳边说了几句。 家仆应着站起身,走向柜台,在掌柜耳边嘀咕阵。 掌柜连连点头,等家仆坐回桌边,对千喜道:“你可真遇上贵人了,那客官让你挂,也不收你这点银子。“ 千喜大喜,“那我去谢谢人家。“ 掌柜摇了摇头,“人家说了,你也用不着去谢了,自已去订了牌子,什么时候要挂,提前招呼声,也就成了。“ 千喜千谢万谢的走了,三天后,客栈那块空墙上挂了‘秀色坊’三个大字。她只见到了那客房里的两个家仆,没见到他家公子,不过只要挂上了牌子,见是个礼,人家不见,她也乐得省了。 又过了三天,一阵鞭炮响,‘秀色坊’算是在这京里开了张,不过这震天的鞭炮,没引来一个商家,却惊动了过来巡铺的吴采兰。 吴采兰听着鞭炮响,问布行的伙计,“这是谁家有喜事?“ “那卖冥货的铺子换了主,是开衣坊的,今天开张。“虽然那铺子偏僻,来往商人看不见,但这条街上的伙计却不会不知道。 吴采兰一听是那家冥货铺,不以为然,在那角落开衣坊,鬼才寻得去,出了布行,望了望客栈大门,听说赫子佩现在住在这儿,犹豫着是不是该去探望探望他。 第118章 困境 吴采兰下意识的抬了抬头,头顶的‘秀色坊’三个字十分眼熟,看向街巷一角,小面食摊上悬着的‘秀色坊’,赫然一惊,难道是她? 半个月后……… 婉娘放开手中棱子,长叹了口气,直到正在描图的千喜旁边高凳上坐下,手肘撑着案板,“千喜啊,半个月了,一个客人也没有,这可该怎么办?这铺子实在不行啊。” 孟素心也放下手里针线活,凑了过来,“千喜姐,对面和我们同一天开张的那家衣坊,生意倒是红红火火的,要不咱想想办法?”自开了这铺子,她便跟了千喜到这铺子上帮忙做些针线活计。 千喜琢磨着有客人,她慢慢学着招呼客人,卖卖衣裳,不过半个月来,一个客人影子都没见过。 放下手里的笔,“你有什么想法么?” 孟素心脸一红,“我哪能有什么主意,不过………我们能不能在门口瞅着,万一看到有人,就往我们里面拉。” 婉娘一听,来了精神,“这主意好啊,要不我们请个伙计,让他专门负责站在巷子口拉人?” 千喜笑了,“还说没主意,其实是有主意的,你这法子,我也想过,但只怕我们拉不上。” “为啥?”婉娘想,这么大的招牌看不见,难道一个大活人站在面前拉还能感觉不到? 千喜轻叹了口气,“不是大家看不见我们的招牌,不知道有我们这家衣坊。” “那是?“婉娘更迷惑了。 千喜又拿起笔开始描图,“我观察了好几天,是对面的铺子截了我们的客。“孟素心恍然大悟,”千喜姐这么一说,我也回过味了,我也有好几次看见一个男人在这巷子外跟人拉拉扯扯的说着什么,难道那个人就是截客的?” 千喜点了点头,“就是他,我这些天在隔壁面摊吃饭时,有意多坐了会儿,好几次见到他拦下的人进了对面铺子。” 婉娘怒了,拍的一声拍在案台上,吓了千喜一跳,“我找他们去,这做法太过龌龊。”起身解了围裙就要往外走。 千喜拉住她,“在咱家门口截客虽然手段卑劣了些,在生意中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就是去踢他们的馆,也站不了正理。” 还有一点,她没明说,就是她有两次看见吴采兰在她门口下轿,里面掌柜弯腰驼背的接着往里引,如此看来,吴采兰才是那家铺子正东家,这么说来,那家衣坊选着和自已同一天开张,紧接着就有人截客,这些绝不是巧合。 “那咱就不理不问,这么等死吗?”婉娘又急又气,虽然这是千喜的生意,但她当着千喜是亲妹妹,见千喜这一个月来,表面上沉着气,不作表示,但她哪能不知道千喜这是强装着没事一般,心里还不知怎么急呢。 千喜笑了笑,“既然人家是有备而来,就不怕这边的人闹,没准她们就等着自已闹呢。” “千喜说对了。”辛雨泽从门外迈了进来。 千喜忙起了身让座,打趣着笑道:“我还以为来了客人呢,却是二哥啊。素心,快去倒茶。” 婉娘忙搬了张高凳过来,放在桌案前,“二爷,请坐。” 辛雨泽也笑,顺势在桌案边高凳坐了,“怎么?不愿我来?” 千喜笑了笑,接了素心递过来的清茶,放到辛雨泽手边,“哪能,盼也盼不来呢,刚才二哥说对了,是指?” 辛雨泽收了笑,“我刚到京,就收到些风声,吴采兰开了家新铺,就在秀色坊对面,支着人截秀色坊的客,明截,暗威胁,这就不在话里了,过往小商户,也不愿得罪这么个大后台,反正没看过秀色坊的东西,索性不看了,省得惹事上身。” 千喜抿着嘴,微垂着头浅浅的笑了,这就是她这几天看到的。 “不过光这到也罢了,她支了衙门的人,日日盯着,就是等着你们去寻那个截客的人,只要你们去寻了,他就会把事闹大,到时给你们定下个聚众闹事的罪名,到时罚款,关铺,收监,就看他们的了。我怕你们没看出这点,一时冲动,闯下大祸,巴巴的赶着来看看。” 辛雨泽摇了摇头,真是好歹毒的女人,非要把人往死里赶,端了茶喝了一口。 婉娘气得脸色白,“那家人咋这么心黑,我们碍着她啥了。” 她气头上,一时间没多想,话出了口才想到只怕是因为赫子佩,叹了口气,“千喜啊,要不咱不搅这浑水了,回去吧。” 千喜唇边露出一抹浅笑,“就这么走了,不正合了人家心意?我是不回去的,虽然我并不指望着,这世道一定有王法,但我相信一点,没有当真能一手遮天,吴采兰也是一样,虽然搅黑了一锅水,但这锅黑水抹不黑整个天。” “千喜啊,这事赌不得气,你别为了赌气把啥都赔上了,你肚子里还带着孩子呢。”婉娘真怕她逼急了,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反伤了自已。 辛雨泽也想劝千喜算了,但他偏又喜欢千喜的这份倔强,“你是有什么主意了?” 千喜将桌上的水壶递给素心,“素心,这水是早上煮的了,这茶冲不出好味道,你去重新烧壶水,给二爷重沏壶茶,茶叶用咱自已卷的那茶叶。” 千喜等素心去了后面烧水,才道:“大多小商户都和吴家有着生意往来,所以不会为了没过货的铺子,去得罪吴家断自已的财路,咱就是去硬拉,人家也不会理会,没准还得碰一鼻子的灰。既然小商户接不得,咱就不走常规生意线路,从小做起,咱跃高些,从高处做起。” 婉娘一脸迷惑,这小商户都不上门,还能指望着拉上大商户? 辛雨泽也是不解,“你的意思是………” 千喜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摊开来,“二哥看看这个。” 那是一张朝里布的告示,为着一个重大的招待宴的头舞征舞服。 辛雨泽人虽不在朝中,但因为舅舅的原因,对朝中之事却是知道不少,“难道是四个月后的招待各国来使的欢庆宴?据说来的全是各国的皇子。” 第119章 贵人相助 千喜点了点头,“我差人打听过了,就是那个招待宴,所以才特别慎重,据说京城几大衣坊,都有指名上交版衣,没有一家通过,如今都在二次试版,为期只剩下一个月不到的时间。” 辛雨泽吸了口气,凡是有些宫廷常识的人都知道,只有持有征文的人才有资格送样版进宫参选,一旦被选中的人,做出的成衣利润相当高,当然如果出了岔子,轻则罚款收监,重则人头不保,“这些东西,平时不会往外传,你是从何得来的这征文?” “这事说来也怪,大前天早晨开铺,便见在地上摆着,该是夜里不知谁从门缝里塞进来的。我当时也觉得纳闷,寻了人打听,这事却是真的。”千喜这几日不动声色,已有了想法。 “只怕真的是有贵人相助。”辛雨泽也想不出这东西会是谁送来的,“你可有想法?这宫里的东西,可开不得玩笑。” 千喜笑了笑,道:“有一些想法,不过尚不成熟。虽说宫里的事,要百般慎重,但如果头选选不上,也就没什么风险,不过是亏了些版布钱。当真选上了,我们认真把细着做,还怕做不好吗?” “也是。”太和镇的绣色坊开张,辛雨泽虽然没看见,但听周成贵说过,一口一个赞,东西也卖了个七七八八,虽然说太和镇比不得京里,但能一日之间就卖掉那么多的货,实在不简单,“有啥我能帮上的不?” 千喜摇了摇头,“暂时没什么。” 辛雨泽“呃。”了一声往后靠了靠,有些失望。 千喜撇头看见,道:“如果二哥能帮我寻样东西,那就感激不尽了。” “什么东西?”辛雨泽往前移了移身子,面露喜色。 “在郑府时见过后院养着一对白孔雀,孔雀每年会掉毛。二哥能不能帮我问问,那白孔雀换来的孔雀翎能不能赏我两根?”千喜看了他一眼,白孔雀毕竟少见,换下来的孔雀翎只怕也十分珍贵,又道:“如果不方便,就不要强求。” “这容易,那对孔雀平时也是我母亲养着,换下来的翎毛,也是我母亲收着的,她屋里花瓶里就插了好大一把,我回去给你讨些来。”辛雨泽站起身,“我这就给你要去。“ “不必这么急。“千喜忙站了起来。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事搁在心里不踏实,早些做了,省心。“辛雨泽撩了衣衫下摆,迈出门槛。 素心冲了茶进来,见人却走了,追在门口眼巴巴的望了一回,“这茶………“ 千喜抿嘴笑了笑,取了三个杯子,“我们自已喝。“ 玉娘看着千喜手下的图稿,又回头看了两眼织布机上的那块白色丝绢,“这由天你要我织的那几块布就是用来做这个舞服的?“ “嗯。“千喜把青瓷茶杯端到鼻子下闻了闻,”真香。“吹了吹浮上来的茶叶卷,轻啜了一口,”我当初怎么就没想着开茶铺呢,咱家的茶,可是最香的。“ 玉娘被她逗得笑了,“您家这茶做得太精贵了,一大亩的茶树,就出那几两,我看只有皇上才吃得起。“ 千喜捧着茶杯笑了,到底是谁送来的征稿,刚开始还以为是辛雨泽怕明着帮她,她不肯接受,所以才暗里塞到她铺子里,可是刚才的情形,分明就不对了。 婉娘见她出神,推了推她,“那绢这么卡白卡白的,什么也没有,而且暗得一点光泽都没有,能成吗?“普通的绢都多少有些光泽,而千喜让她织这块,真淡的不能再淡了,对着太阳也反不出光来,别人晃眼一看,怕还当是丧服。 千喜捧着茶杯,站在织布机前,喝了口茶,“我看挺好。“ 婉娘总觉得有些不妥当,这招待宴,弄这么块丧服一样的东西,没选上到也罢了,只怕被人胡乱扣上个罪名,又惹出事端。 但千喜素来是个有主见的人,也不好再说,坐回织布机前,依着她织了下去。 虽然对这布不满意,但有了目标,心里却是比前些日子有盼头,做起事来也有精神不少。 千喜唤了素心坐过一边,拿丝光线打辫子,每条辫子下面,坠着一粒圆珠,圆珠下是一个小小的银铃。 没一会儿功夫,辛雨泽巴来了,手里多了七八支纯白孔雀翎,“看这些够不够?不够,我再去要去。“ “我只要两只便够了,这多的,您带回去吧。“这东西不比其他,千喜不敢贪多。 辛雨泽一把塞在她手里,“这拿出来的东西,哪能再收回去,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有什么事要我去做的,唤个人去府上说一声就行。” 千喜放下手中孔雀翎,送了他出去。 到了小食摊外,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怀里包着个包裹,匆匆忙忙的一路小跑过来,额头上渗着微汗。 到了小食摊外面,抬头望了望‘绣色坊’三个大字,正要往巷子里钻。 一个胖男人,从角落里抢了出来,拦住那妇人,“这位姐姐,是做衣裳吗?” 千喜和辛雨泽对看了一眼,驻足观看。 妇人站住脚,警惕的打量着中年人,“有事么?” 胖男人脸上肥肉,堆在一起,笑道:“如果做衣裳,我们‘绝色坊’有京里最好的剪裁师傅。” 妇人望了望对面挂着‘绝色坊’三个大字的豪华铺子,眼里闪过一丝犹豫,“是吗?不过我只是缝补一点东西。” “缝补啊,那就更容易了,我们‘绝色坊’随便拉个裁缝出来,也是京里数一数二的,包给您缝补得,您挑不出半点不是来。” 妇人有些心动,又望了望那对面的‘绝色坊’,却没往那方向走,道:“这样吧,你唤个缝补师傅出来,帮我看看,这是什么质地的,说了,我就给你家缝补。” 胖男人有些不耐烦,补个衣裳还要这么多名堂,但他的任务就是截客,只得陪着和气,“您等着,我这就去叫。” 女人果然挟了那包裹站在那儿等着。 第120章 生意上门 很快。胖男子从绝色坊里拖了个扎了方巾的中年男人出来,那男人皱着眉,一脸的不悦,嘴里小声嘟囔,“什么客这么大面子,补件衣裳,还要到门外辨认。” 胖男子低声半劝半要挟,“不就看一眼么,又不是什么难事,万一放了人去了对门,被东家知道了,才是吃不了兜着走,就算你有本事去别家,别家能给你现在的月俸?有一半给你,也得偷笑。” 中年男人被踩了痛脚,才没再吱声,一张脸拉得更长。 等着的妇人耳朵尖,虽没能把话听得完整。也能凑出个大概意思,忍着没作。嘴角却是拉了下来。 胖男子指着中年男人,对妇人道:“这是我们这儿技术一等一的宋师傅,您有什么尽管给他看看。” 妇人瞟了中年男人一眼,迟疑了片刻,抖开包裹,露出里面一件折得整整齐齐的明黄锦缎华服,摊在上面的左肩膀处绣着一条暗龙花纹,其中一只龙眼处被烫破了个小洞。 千喜暗吸了口气,当今世上,能穿这样明黄料子的人只有一位,那就是当今皇上,再说在衣衫上敢绣龙的,就更不能有二位了。 再看那妇人,穿着平常妇人家的衣衫,但袖口处却露出里面衣裳的锦边,却是宫中有地位的宫人的衣饰。 心里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只怕是不知道谁烫破了皇上的衣裳,不敢被别人知道,偷偷送出宫来寻人织补。 宋师傅脸色一变,“你你这是哪儿来的?” 妇人沉了沉脸,“哪来的,还轮不到你问,你就说这能不能补,用什么补?” 宋师傅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不敢再多问,牵着那衣裳看了好一会儿,道:“这是用沉金丝线绣的,不过”他捏了捏另一只龙眼。“不过又有些不像,沉金丝线硬,绣出来只怕没有这般软和。” 妇人眉头一拧,包了包裹布,转身又往巷子里走。 胖男人一把拉住,“怎么就走? “别拉拉扯扯的。”妇人甩开他的手,“他自个都拿不定主意,我还能指望他补得一模一样?” 胖男人不死心,“如果我们的宋师傅补不上,这京城里只怕也没有二家能补上了。” 那妇人不以为然道:“既然有人给我打了包票说里面那家,肯定能补,我怎么也得先去问问,如果那家说的对,我也烧了高香。如果说得更不离谱,我再来寻你们也不迟。” 胖男人的脸上顿时蒙了黑色,“却不知是谁给夫人大的包票?” 妇人冷笑了声,“这就不劳您操心了。”夹了包裹又要往前走。 胖男人见拦不住,也冷了脸,说话的口气不如先头客气,“这里面那家,你是不能去。” 妇人刚才就窝了些火,拿来听得他这么个口气说话,哼了一声,“为啥不能去?” “里面是非多,您非要往里走,万一有个什么冬瓜豆腐的,吃亏的还是您。”胖男人不认得宫里的东西,没猜出妇人的身份,语气有些嚣张。 宋师傅扯了扯胖男人的袖子,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怕是宫里的人。” 胖男人愣了愣,看向宋师傅,一脸的迷惑,“当真?” 宋师傅只盼赶快离开,免得惹事上身,暗骂这人木鱼疙瘩,连宫里的东西都不识货,还在这儿磨牙,“当真。” 胖男人虽不识货,却不是不识时务,忙打了哈哈,“您走好。” 妇人鄙视的瞪了他一眼,径直往里走。 千喜忙辞了辛雨泽,追着女人进了铺子,接着妇人,唤着素心上茶。 妇人在外面站了半天,也渴了,喝了口茶,才问道:“这是这儿的掌柜?” 千喜忙立在她身边应了,“我就是。” 妇人不了是个女掌柜,有些意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千喜一番,赞了声,“好素气的一个人。”打开包裹,“你看这个能补吗?” 千喜刚才站得远,只看了个大概,接了衣衫对光看了看,道:“这的确是刚才那位宋师傅所说的,用的沉金丝线秀的,不过沉金丝线粗,又硬,这么绣上去,铁定这眼睛会突出来。” 妇人见她也是一般的说法,有些失望。 千喜用指甲轻刮了刮另一只龙眼,“不过这是将沉金丝线破成三十二股,两股合了再绣那线就会变得又软又细,绣出来就是效果了。” 妇人眼睛一亮,“果然没有错,当初绣这图案的人正是这么说的,只是她头一个月才回了乡下,这头便出了这事,既然你认得方法,不知织补得来吗?” 千喜将那龙眼翻来覆去地看了一回,也就是苏绣,能破得那三十二只纱,手技也算得上是上乘,不过在刺绣上却没到登峰造极的地步,笑了笑说,道:“织补倒是能,不过这沉金丝线不是这市面上买的,我这儿只怕没有这样的沉金丝线。” 妇人大喜,忙从荷包里取出了一束沉金丝线来,递给千喜,“线,我带来了。” 那线和市面上的沉金丝线不同,市面上的沉金丝线只是比普通的金丝线光泽暗哑些,而这线望上去没光,只要轻轻一晃,就有一道流光在线上面晃动。 又从衣裳里面取出一小块夹在里面的同衣裳一样的锦缎,“你看什么时候能织补好?” “您两天后来取。”千喜将包裹系上,省的那件皇服露在外面,万一有人看见,生出事端,只留了了沉金丝线和那块碎布在外面准备抽纱用。 妇人见她心思细致,心下满意,取了一锭足有十两重的银子放在桌案上,“这是定钱,等你织补好了,我再付二十两。” 光是织补,又不出本钱,最多也就是几钱银子,千喜推脱不受这多出来的。 妇人在宫里挣钱也不容易,这出来织补又是自个贴钱,虽然三十两银子也在挣些日子,但只要能补得上,保住小命,比啥都重要。 这时见千喜死活不受,自是欢喜,“你不肯收我这么多银子,可是这衣衫可得好好补,你既然是识得货的人,也不用我说,也明白这衣裳是谁的,出了差错,谁都担待不起。” 千喜笑着应了,“尽管放心,两日后,您来,如果看得出毛病,您来拿了我这条命去。” 妇人这才喝干了那杯里茶,起身告辞,走到门口,转头问,“这茶是哪儿买的?” 第121章 贵人 “这茶是我自家烤出来的。”这茶是陆掌柜夫妇亲手烤的,闻上去淡淡幽香,入了口茶香却是久久不散,就算京里买的一等好茶,也没这等醇香。 妇人把千喜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你姓什么?” “我姓陆。”千喜也看妇人,难道她和这茶有什么渊源。 妇人有些失望,笑了笑抬了一条腿迈出门槛。 千喜忙叫住她,“还没问怎么称呼。” 妇人停了下来,“我姓程名锦秀,我年长你不少,你称我一声姑姑吧。” 千喜心里犯了嘀咕,她居然和母亲同姓,不过从来没听说过有个什么亲戚在宫里,不敢胡乱认亲,该认还是不该问,还是以后有机会问过父母再说,赶着叫了程姑姑,“姑姑说是有人指你来寻我织补这衣裳?” 程锦秀点了点头,“正是。” “不知放不方便告诉我,是什么人指着姑姑来的?”千喜这铺子开门就一直被人截着生意,还有谁能帮着她招揽生意? 程锦秀望了望天,“哟,天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我后天过来取衣裳。” 千喜不好在死拉着人家不放,“这事还真是奇怪了,我们这铺子开了这么久,鬼影没见过一个,能是谁介绍?”该不会是杨大哥认得的人?” 千喜也想不明白,摇了摇头,“不会是他。”难道是子佩?但他现在正忙着筹办和吴采兰的婚事,不该帮着她与吴采兰作对,但除了他,实在想不出还能有谁。 胡乱想了一阵,也没想出个什么名堂,索性丢开不想,取了那块锦料抽纱,织补衣裳。 到了掌灯时间,才收拾起衣裳用布包了,带回去连夜赶工。 直到三更时分,才吹了灯歇息,二天起身,随意洗漱了,又接着织补。 盘算着再赶上一日,明日人家不管什么时候来拿,都能顺顺当当的交出去。 到了午后,总算将那破洞补上了,不管怎么看,都没有破绽,可是将两只眼睛放在一起,一比,问题出来了。 这件衣衫不管宫人们再怎么小心,终是洗涤过的,而才补的这只眼,却是崭新的,两只眼睛放在一起,明显的一新一旧,光泽一明一暗。 千喜皱了皱眉,将另一只眼睛上的绣线,细细的剪掉,重新织补,这样一来,足足到了半夜才将这只眼重新绣好。 放下手中衣裳,后腰酸痛不已,撑着腰,扭了扭身子,才算好过了些。 婉娘批了件衣衫起身净手,见千喜房里还亮着灯,推门进来,“千喜,还没睡呢?” 千喜收着桌上针线,站起身,“就睡。” 婉娘看了看她隆起的小腹,“你是有身子的人,可不能总这么个累法,如果累出个好歹,那还了得?” 千喜笑着应了,将补好的衣裳递给她,“你看看,能看得出来吗?” 婉娘牵了衣裳细看,“哟,这比以前可还漂亮,绣法虽然一样,以前那人手艺也算得上上成,但排针就不如你了,眼神有些散,现在这眼神不管怎么看,都想跟着在转,真是神了。” 千喜接回衣裳,“看不出破绽就行,这可是皇上用的东西,万一出什么岔子,平白害了人家。” 婉娘帮她舀着洗脸水,“绣差了,看出来容易,这绣好了,还能有意见?” 千喜锤了锤酸痛的后腰,洗了脸,留着婉娘就在这边陪着她睡了。 二天,刚过了时辰,程锦秀就来了,摊着衣裳在阳光下左晃右照的看了半天,面露喜色,“千喜果然好手艺,哪位公子可真没给我介绍错人,可真帮了我大忙了。” 千喜唤着素心沏茶,“程姑姑喝杯茶,歇一歇。” 程锦秀又将那龙眼看了一回,心满意足回到屋里,包了衣裳,在桌边坐下,端了茶。 千喜乘机问道:“姑姑说的那位公子,长什么样子?” 程锦秀想了想,道:“长挑个子,白净皮肤,浓眉高鼻,眼睛窄长窄长的,嘴长得也好,可俊了,穿着素色衣衫,看上去象个读书人,也就二十来岁模样。” 千喜心里突的一跳,只怕是他了,他虽然休了自己,这是在暗处巴巴的帮她,也不知道这算哪门子的事。 程锦秀见她脸色有些白,“千喜,你认得那位公子?” “呃。”千喜忙笑了笑,“不认得。” 程锦秀织补好衣衫,心情大好,也不急着走,起身将铺子里的成品一件一件的看了一遍,不管手工针角,还是裁剪包口都是一等一的好,“这都是你们做的?” “嗯,都是我们做的。”千喜接了素心送来的插,为程锦秀斟上一杯。 程锦秀又把千喜赞了一回,“有这么好的手艺,这生意想必也十分的好。” 千喜苦笑了笑,“不瞒姑姑,我们开张到现在,您还是我的一个客人。” 程锦秀怔了一怔,想着那天被拦下来的事,心下了然,“你才来,手艺又好,人家怕你出头抢了他们的生意,打压你是难免的。再说他们财大气粗,又有后台,你跟他们硬斗,也只能吃亏,不过这生意这么整日荒着也不是办法。这样吧,“以后,我有什么活计,就均些出来给你做,宫里均出的活虽然价钱不高,但银子是有保证的,不拖不欠,不用担心收不到帐。” 宫里所有的针线活,不管是后宫的妃嫔的宫服,还是宫女太监的制服,都归她管着。个个月都得添制新的衣裳,宫里衣坊总有忙不过来的时候,不时的要将这些衣衫均出宫给人家制作,至于给谁,就全凭她高兴。 宫外衣坊想讨得这笔生意,少不得要破费些银子,所以这也算得上是个肥差。 第122章 斗不过她,气死她 所有她以往总是将妃嫔的衣衫留在宫中制作,一来因为宫里衣坊的宫女们了解主子的喜好,做出的东西能讨得上面欢心,她这饭碗就捧得稳稳地。 而宫人和太监的衣衫,饶是她们抓破了头皮,送出去的衣裳也得不到半个‘好’字,众妃嫔看她的脸色也就差了许多。 她在宫里多年,哪能不会看这脸色,这么下去,这饭碗怕是要换人吃了。 正暗暗着急,现在看了千喜的这些衣裳,件件别致特色,便起了试一试的心思,万一那些妃嫔们耳目一新,投了所好,她这晚饭也能再多吃上几年。 千喜知道宫廷复杂,不愿和宫里有太多牵扯,就是舞府的事,也是迫不得已的险棋。不过既然人家一番好心,也不好当面落了人家的面子,何况人家话是这么说,也不见得当真就拿了衣裳来做,只管先答应了下来。 程锦秀又坐了一会儿,将杯里的茶喝了,才起身告辞。 千喜将事先包好的茶叶,递了过去,“这茶虽不是什么好茶,姑姑不嫌弃,就带些回去。” 对程锦秀来说,银子还算好挣,可这茶就不是处处能的得了,也不推辞,眉开眼笑的接了,“不瞒你说,这茶让我想起我的家人,我实在喜欢,也不跟你客套推让了,以后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写上便条,寻着看守皇宫西门的随便哪个守卫,是说给我的,他们自会暗地里传个我,我能做的,少不得帮你做了。” 千喜谢着将她送出了门。 不管怎么说,这铺子算是做成了一笔买卖。 看了婉娘新织出来的布料,对着图纸又做了修改,便比划着裁剪。 婉娘在一旁看着,“你昨夜辛苦了半宿,不歇歇?” 千喜手上不停,道:“咱已经比别人起步晚了好些天,织补那衣裳又耽搁了两天,我怕那些征舞服的又看中的款式,这后来交上去的,怕是看都懒得看一眼。还是早些赶出来,提前些交上去,稳妥些。” 婉娘知道她的性子,多劝无用,从袖子里掏了些铜钱交给素心,要她去割些五花肉回来剁烂了,煮肉丸子给千喜补着。 等素心走了,帮千喜修剪小样,“我怎么觉得那个帮我们的人,象是赫掌柜?” 千喜手里的剪子停了停,接着剪布,“不也认为就是他。” “他既然都要和那姓吴的成亲了,为啥还要这么做?”婉娘实在不明白,赫子佩和千喜好好的一对,他到京里才个把来月,怎么就能把千喜休了,就算对方财大气粗,但千喜又没烦七出,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既然休了,那又何必再来招惹。 千喜在布上狠狠的剪了一剪刀,出‘嘎嘎’的一声响,“觉得对不起我呗,心里有愧,所以暗地里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求安心。” “你猜到是他了?”婉娘睁圆了眼。 “嗯,上次程锦秀来,我就猜到了。”千喜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想法。 “那你还接?”婉娘还以为千喜粗枝大叶,没想到这层,接下来这些活。 “我为啥不接?”千喜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他那样对你,你还跟他牵扯不清?这不是找罪受么?” 千喜不以为然的道:“这有什么?他既然觉得有愧,想要还债,我就成全他,他做啥我都接着,最好让对面那女人知道,她的男人天天向着前妻,气死才好。” 婉娘始终觉得她这是在赌气,放下手里的活,“千喜啊,咱不拿鸡蛋碰石头,不求这气,姓吴的这么坏看,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千喜将剪下的一布样卷起,放到一边,脸上平静的看不出任何想法,“我气过,但现在不气了,赫子佩休我,肯定有理由,不过不管他有理没理,都不该这么一声不出的交别人把休书给我送来,我这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呢,干嘛就要我一个人难受? 所有他心里要是难受,我是求之不得。 他越向我是好,越说明他心里不好过,他心里越不好过,我就越开心。 虽然我这么说,为人实在不地道了些,但谁让他对不住我的? 至于那个吴采兰,就更不是东西了,她家有靠山,有钱,想要的就是赫子佩,那我就让她得得到他的人,得不到他的心,咱斗不死她,气死她。” 婉娘皱了皱眉,“看你,有说孩子话了,气了她,还能不给你是黑手?” 千喜嘴里说这话,手上功夫一点不耽搁,准确无误,“说起黑手,我还想起了,他不就是靠着她叔叔是当官的吗?开始我还不愿和宫里扯上关系,怕是非多,但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还想通了,我不但要和宫里处好关系,还要拉上大关系。” 剪好了布料,又犯了愁,以前做衣裳,不管是染布,染线,染配料,只要动动嘴,自有赫子佩去完成,她想到的东西,有不合理的地方,他自会想办法做处理,往往染出来的东西比她想象的还要好。 可是现在得自己去找染坊,染这么一点点东西,很难寻到愿意染的染坊,就算有有人肯染,价钱只怕也是天价,豆腐能搬成肉价钱。 价钱高不说,能不能染出她想要的东西,还是个问题。 现在手上这套舞服下摆就采用的是扎染的方法,等做出成品后,将裙摆扭紧,再用绳子缠紧,缠紧后,将裙子吊起来,只将最下端的一点点裙边浸在染料里,让染料慢慢放上浸染。 这样越到上面,颜色越浅,到了最上面,就象是拢了一层烟。 这染法,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就不是这么回事,裙摆的褶怎么摆,扭的松紧程度,绳子缠的松紧,绳子的缠法,都决定了染出来的效果,一点出入,差别就大了。 可是京城,她就没有熟悉的染坊,更不知艺术如何,这扎染可是最后的工序了,万一染砸了,这么久的功夫就白费了。 第123章 解烧眉之急 千喜搁下笔,收拾了块白布,回头对婉娘道:“我得出去寻个染坊,今天就不回铺子了,有什么事,你能处理的,就自个处理了,实在不行的,晚上就回去再说。” 婉娘也放了手里的棱子,“你京里也不熟,不等辛二哥来了在一同去?” 千喜摇了摇头,“不等了,虽然唤着二哥,但事事烦人家,也不是回事。” 婉娘隐隐约约察觉出辛雨泽对千喜有意思,她如果事事肯麻烦辛雨泽,只怕辛雨泽高兴还来不及呢。 赫子佩休了千喜,如果辛雨泽当真对千喜有意,对她来说也是个好归宿。 婉娘看了看千喜的肚子,这话终是没敢说出来,“你带着身子,哪经得住挨家寻的累?” 千喜拢了拢头,站起身,“倒不用挨家去寻,我琢磨着去寻寻子佩以前在京里买染料的那冯家看看,听子佩说,那家的手艺也是了不得的,只是不知他才吃了几日的牢饭,又只与子佩熟,并不认得我,肯不肯帮我的忙。不过凡事不是过,又怎么知道结果,我还是去看看,求上一求,没准肯了。” 婉娘也觉得有些难度,但试试倒是无妨,“要不我同你一起去,你带着身子,一个人那么多条街,我实在放心不下,手上这点活计,我回去再赶赶,横竖也完得了。” 以婉娘的手脚麻利,那几匹料子,也没必要赶得太急,千喜想了想,欣然同意了。 交待了素心几句,要她到点自己关门回去,便和婉娘出了门。 刚走出一巷子,见一个中年男人,望了望对面客栈窗户下的‘秀色坊’招牌,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和千喜她们擦肩而过。 那男子看上去,有些眼熟,扭头回望,仔细一想,见他正抬了头看小面摊头顶上挂的牌子,一拉婉娘,小跑着奔到中年男子前面,“是冯掌柜吧?” 他一眼就认出,面前的两个女人中,其中一个是那日大牢里所见的,赫子佩的妻子,千喜,行了个礼,“正是在下,赫夫人好啊。” 千喜脸色微微变了变,赫夫人已是过时的称呼了勉强笑了笑,“冯掌柜是来寻人么?” 冯掌柜点头应了,“我正是寻夫人你的。” 千喜微微一愣,笑道:“这可巧了,我也正想去您那儿,寻你呢,里面请。”比了手势在前面引路。 素心也是个机灵的姑娘,见千喜和婉娘引了客人上门,不等招呼,先行奔着去沏茶倒水。 千喜脸上没什么表示,心里却暗暗欢喜,等冯掌柜坐下了,才在一旁矮身坐下相陪,“冯掌柜来寻我,是有什么事么?” 冯掌柜喝了口茶,放下茶杯,道:“是这样的,赫夫人也知道,我们做染布生意的,靠的就是做衣裳的衣坊,你们在这京里新开了衣坊,我自然也就来踩趟头水,递上了个片子,如果您有什么东西要染的,就打着给我们染染,我也指着您以后做大了,我们染坊能是你们家的头号下家。” 千喜心明,她这生意都没有的衣坊,怎么能让人家京城算得上数一数二的染坊掌柜亲自上门,这里面肯定有问题,笑了笑道:“千喜在这儿先谢过冯掌柜,我们这衣坊刚开,声音都只开了个张,还是帮人做了点织补的东西,却不知冯掌柜哪儿得知我们这家衣坊?” “嗨,这做生意的人,谁没几个眼线到处盯着?您这刚开,我也就收到风了,只不过您也知道,我这才从牢里出来,家里事多,所以才拖到今天才上门来瞧瞧。”冯掌柜一番话说的再合情理不过,而至于到底怎么知道千喜这价衣坊,就说了等于没说。 人家一句话就把话堵死了,他这么说,千喜也只能这么听着,“还有件事,想向冯掌柜打听打听。” 冯掌柜正在吹茶叶,抬了头,“您说,看我知道不知道。” 千喜端起茶壶,等他放下茶杯,为他斟了茶,才道:“不知冯掌柜最近有没有见过赫子佩?” 冯掌柜象是早料到她会有如此一问,面不改色,“不瞒您,自从出了大牢,就没再见过他。” 千喜暗叹了口气,这个冯掌柜找到这儿来,绝非他所说的有什么眼线,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赫子佩托了他,但人家不认,她能怎么着?只得暂时作罢,“今天,您来了,我还真有事求您,我这儿正好有块料子想染,正愁着没地方染呢。” 冯掌柜‘哦’了一声,挑了挑眉头,笑道:“好事啊,我一来就有生意上门,出师吉利,出师吉利。” 千喜脸上微微烫,人家是数一数二的大染坊,她这一块料给人当抹布还嫌小,忙取了婉娘织好的布料和染色说明出来,放到掌柜面前,“您看看这个,我想用来参加这次宫里舞衣竞选的。” 冯掌柜脸色露出诧异,飞快的看了千喜一眼,这女娃子心大啊,这才到京里就赶上宫里的菜,接了染坊方案,看了看,眉头慢慢拧在了一堆,这么个染,他别说看了,听都没听过,“这能染出来吗?” “能染出来,只是染色的时候控制上比较麻烦。”千喜摊开那块料子,指着上面用线缝上的部位,“我怕您不好染,在一些褶子上,先做了处理,剩下的就只能手工绑扎。我多备了几分的料,您可以试着染染看。” 冯掌柜把那染色图看是看明白了,但要做,却不是这么回事,“成,你叫给我就是了,这布,你啥时要?” 千喜见他脸上没有更多能染与不能染的表情,看样子,只是弄明白这图的意思,当真染却是回去交给别人来做,“三天时间,您看有问题吗?” 冯掌柜叠起面料和图纸,“试试吧,按理是没啥问题。”他答得干脆,“三天后,我叫伙计给您送来。”站起身,打算走人。 “我自己去取就行了,怎么好意思再麻烦您呢。”千喜忙跟着站了起来。 “没啥不好意思的。”冯掌柜将布包了,提在手上,“那我先告辞了。” “您还说没这钱的事……”千喜跟在他身后。 “这染几块布样,还谈啥钱?等你有批货要染的时候,别忘了我就行。”冯掌柜回头扬了扬手,“别送了。” 千喜怎么好意思让人家白染,见他已出了门,只得暂时作罢,以后再想办法还这人情。 第124章 有来有往 冯记染坊的伙计站在客栈楼下,往后张望了一回,不见有人跟着,闪身进了客栈,直奔二楼。 赫子佩开门放了他进去,“秀色坊的掌柜看了那染的料子没有?” 伙计恭恭敬敬的答道:“看过了,当时啥也没说。” 赫子佩牙根抽了一道冷风,奔到窗边,用手指扳着细竹帘缝,朝楼下街道望了望,没现异样才安了心,重新回过头,问道:“她没说啥了?也没说成还不成?要不要翻染?” 伙计随着赫子佩往外张了张,“公子放心,我进客栈前就望过,没人盯上。秀色坊那女掌柜头先是没说什么,我追问了几句,这布有没有需要翻染加工的,她才回了神,说这布染得很好,不用翻染了。” 赫子佩笑了笑,这小子倒是个会看脸色的人,取了块碎银,抛给他,“辛苦了,以后有空的时候就往那秀色坊多跑跑,有什么消息,尽管来回,少不了你的好处。” 伙计借着银子眉开眼笑,“公子,这怎么好意思?” 赫子佩矮身在桌边坐下,顺手端了桌上的茶,“得,大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的,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该自己挣的,就拿着。” 伙计笑着作了揖,“那谢谢公子了,我也该回去干活了,您有啥要小的去做的,尽管叫人来唤一声,小的说什么也得给您拼了命的去办。” 赫子佩哈哈一笑,“成,凭着这张嘴,也饿不着了,回去吧。” 伙计揣了银子,应着走了。 赫子佩放了杯子,又渡到窗边,望向秀色坊的方向。 一顶轿子停在对面的‘绝色坊’门口,吴采兰从轿子里出来,向客栈这方向望了过来。 赫子佩也隔着帘子看吴采兰,唇角抽了一丝冷笑。 千喜抱了个包裹和婉娘从巷子里出来,看见吴采兰并不意味。顺着她的视线望了望挂在客栈二楼的‘秀色坊’牌坊。 吴采兰眼角挂在千喜,忙收回视线,客客气气的朝着千喜打了个招呼。 千喜也是一笑回了礼,婉娘却是黑了一张脸,拉着千喜走快几步。 等走得远了,才慢下来,问道:“你怎么还能她笑得出来?” 千喜笑了笑,“我这笑可不是充她的,是笑给这过往行人的。这来来去去的人,凡是被她的人拉过的,都知道谁站着理。现在我们占着理,是大家都知道的,只是没人愿意为了我这不相干的人招惹麻烦。 俗话又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如今人家笑着脸,我一巴掌掴过去,别人看来倒是我小气,心里难免犯琢磨,吴家为什么这么对我,只怕是我没理在先。我这有理的没准成了没理的。在别人心里先失了可信度。所以不管这暗里怎么斗,这面子上还得装给别人看。” 婉娘不明白干嘛要这么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装给别人看,“反正这些人不跟咱做买卖,装来做啥?累得慌。” 千喜挽了她的手臂,“他们现在不跟咱们作买卖,但不能表示这一辈子不跟咱做买卖,等他们能跟咱做买卖的时候,不用过于担心咱的人品。” 婉娘在她手臂上拧了一把,笑道:“平时看你粗枝大叶的,肚子里那些花花肠子,比别人可多缠了好几圈。” 千喜抿着嘴笑,这还不是以前跟赫子佩学的。 ================ 千喜挑了灯,摊开着冯掌柜派人送来的布样,手指抚过那些精致的褶皱,幽幽的叹了口气。 虽然这个染法,以前赫子佩并没染过,但是除了他,还有谁能这么轻巧的意会她的意思,染出她想要的效果? 想想便觉得气闷,他对她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而她对他却是一无所知,甚至不知他在哪里。 接下来的日子,忙着赶制舞服,也无暇多想,赫子佩的事,也就暂时丢开了。 这天正忙着,程锦秀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背上背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象是出来采办的。 加上时辰也晚,她赶着回宫,也不多坐,直接在货架上取了一套紫罗兰的披纱罩衫,和与之相配的一条紫罗兰撇花裙,付了银子,匆匆忙忙的领着那两个小太监走了。 隔了一天,她又来了,手里抱着个包裹,打开来却是前日买的那套衣裙。 千喜只道她拿回去不合用,开了箱子就要退钱。 程锦秀忙拉着,“我拿回来不是退的。” “那是这身衣衫问题?或者是有哪儿要修改的?”千喜将那身衣衫翻来覆去的看,看是不是哪儿出了质量问题,当初检查时没能现。 “别寻了,没问题,”程锦秀扯了那紫纱,问道:“这料,你是在哪儿买的?” “这是我们自个织的。”千喜从裁剪桌竹篮里取了那紫罗兰薄纱布碎递给她。 程锦秀将那料在手上捏了捏,“有白色的吗?” 千喜摇了摇头,“这线是上次低价收来的,也只得紫罗兰色。 程锦秀失望的叹了口气,“这可真难死我了。” 千喜反觉得奇怪,这年代的宫中女子,很少穿这样的白纱,穿得不好,活脱脱就象丧服,“为什么非要白色?” 程锦秀苦着脸,“我也不瞒你,这衣衫拿回去,本想送给我们宫里的以为夫人的,还没送出手,被皇上身边的一个受宠的公子看见了,他喜欢这纱,说想做件罩衫。这公子平素只穿白色。他可是目前当红的人,我哪赶得罪,乘着出来采办,巴巴来寻你问问。” “原来是这样,姑姑也不必担心,我现在虽然没有白色,不过我可以试这想想办法,只是不能包成。”千喜寻思着,如果上次给自己染布的是赫子佩,那定能有办法把这紫色去了,变成白色,就怕那人不是。 程锦秀眉头一展,“那就试试,万一成了,我回也好交差,实在不成,和现在这么空手回去,也是一样的结局,倒不如赌上一赌。” 千喜把玩着手中碎纱,“后天,姑姑派人来问问,顺便把那位公子的尺寸带上,如果成,我直接照着尺寸做成罩衫,如果不成也能给你回个话。” 程锦秀长检了口气,起了身。“那我先回了,这事可得你多费心了。” 千喜笑着相送。 第125章 屏风后的人影 程锦秀一走,千喜就收拾了块料子,用包裹包裹了,吩咐了婉娘几句,匆匆出门。 那巷子里不见光,铺子里也阴阴的凉,到了外门,却是风和日丽。 千喜习惯性的抬头望了望客栈二楼的牌子,寻思着总得再找个机会去谢谢人家,虽然那牌子对人家没什么影响,不过她白白这么占着人家的便宜,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 到了冯氏,站在染坊门口,冲着里面喊了几声,出来个小厮,将千喜打量了一番,见她穿着得体,也不敢怠慢,客客气气的问道:“请问,您找谁?” 千喜报了家门,“冯掌柜的再骂?” 小厮不认得千喜,也不敢随便往里让,行了个礼,“您等着,我这就去给您回。” “谢谢小哥了。”千喜抱着包裹,站在门口,往里张望,这染法比太和镇的大不了多少,墙角却盖了十几间大屋,屋顶上全用铺了厚厚的稻草,窗得得很高,太阳根本射不进去,看来是用来堆放染料的地方。 如此看来,冯氏并不是以染布而生,这染法不过为试染料而设的样版作坊。 如果按样版作坊的规模来看,这场子规模就十分可观了。 冯掌柜一脸的喜色,正陪着赫子佩喝茶,“子佩兄弟,您这次又帮了我一个大忙了,最近咱研制成功的那染料,开门就凭着那几块版布就卖了上千桶的染料,这新染料前景不可忽视啊。” 给赫子佩亲手斟了茶,“你要的染料,刚刚镖局已回了信,说已经在路上了。”又端了身边一个装了二百两银子的托盘,推到赫子佩面前,“这些是今天卖的染料的分红,你先用着,等月底咱再结。” 赫子佩笑着喝了口茶,“冯掌柜真是急性子人,今天刚刚卖了染料,就巴巴的分银子,您也不怕这染料退回来?” 冯掌柜摇头笑了笑,“我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这点眼光还是有的,这染料不但退了回来,还会大卖。” 二人正说着,小厮进来说有个叫千喜的小娘子求见冯掌柜。 赫子佩和冯掌柜交换了个眼色,站起身,“我到后面暂时躲躲。”闪身绕到屋里黄梨木镂花屏风背后。 冯掌柜忙卷了银子,用抹布包了,推到桌角,‘快请。” 小厮小跑着出去接千喜。 千喜随着小厮进来。 冯掌柜忙起身让座,吩咐下人上茶。 千喜在赫子佩刚才所坐的位置上矮身坐下,见屋里只有冯掌柜一人,桌上却摆着两杯茶,茶杯盖半合着,露出半杯茶,还冒着热气。 心里莫名的跳了一跳,下意识的望了望四周,音乐见屏风后有个人影,却不知藏的是什么人。 不过这是人家的家事,她只装作不知。 冯掌柜这才留意到她面前摆着的茶杯,在下人上茶之时,顺手端了赫子佩喝的那杯茶,递给下人撤了下去。 “千喜姑娘前来,可是有布要染?”冯掌柜开门见山。 “的确是有点事来麻烦冯掌柜,就是不知道方便不方便?”千喜将怀里的包裹放到桌上,打开。 “方便,方便,你也看到了,我们这儿不是什么大批量生产的作坊,开这染坊也不过是为了试这些染料,所以给你染几块小料,方便得很。”冯掌柜牵开包裹里的那块染料有些懵,“这不是染好的吗?” “的确是染好的,不过有一个客人,指着要这料子的白色……”千喜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冯掌柜的表情。 “这……你是想将这布漂白了?”冯掌柜也是个有见识的人。 “正是,您看成吗?”千喜听他这么一说,暗庆来对了地方,这事只怕是有门。 冯掌柜将那料对着光照了照,面露难色,“这料子,本身的色调甚深,要漂染,也得相当长的时间,可是这料子薄如蝉翼,确实经不得高温,等它漂白了,这料也卷缩了。如果时间短些,只怕漂不白净,看上去灰不溜秋的,脏得很。” 千喜捧着茶杯,看了眼,被撇下去的茶杯放过的地方,冯掌柜所的,她全想到过,在这年代染布,没有温度计,全靠经验和手试温,水太烫了,手也下不去,所以靠着手背感受水面上的热气来掌握温度,想精确温度实在是相当的难,抿了抿嘴,“能试试看吗?” 冯掌柜凭自己多年的经验,觉得要跟没多少可能性,试不试也就这么一回事,但看着千喜眼巴巴的神情,又忍不住这么一回就回绝了。 再说他与赫子佩有约,凡是千喜那边的事,都要与他商量商量,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吧,你把这布留下,我叫我们这儿最好的师傅给你试试,成不成,我说不准。” 千喜忙连连道谢,“能试就好。” 冯掌柜将布折了起来,“我一会儿就开工,不管成不成,明儿,我叫人给你去回个话。” 千喜千恩百谢的起身告辞,一脚迈出门槛时,不自觉的扫了眼屋里的那扇屏风。 看见屏风后的影子往里缩了缩。 冯掌柜送走千喜,重新回到屋里,见赫子佩手里正拿了那块料在看,问道:“你觉得这料能漂吗?” 赫子佩摇了摇头,“怕是不能。” 冯掌柜点了点头,“我看也是漂不出来,明儿,我叫人去回她便是。” 赫子佩微笑了笑,“这料子是不能漂,但织这料子的的丝却是可以。” 冯掌柜愣了愣,“你的意思……” 赫子佩挑开那块面料一角的布纱,“这料子,是她用两种线交缠着织出来的,两种线受热不同,等慢热的漂出了色,另一股早焦了,所以才漂不出来,如果单独漂玩了再织,却不是不可能。” 冯掌柜眼里露出惊赞,“子佩兄弟,你可真是天才。” 赫子佩轻笑了笑,“还得麻烦掌柜的去她铺子上,找她要上些纱线。” 冯掌柜又是一惊,“你是说,这线是她们自己织的?” 赫子佩点了点头,“的确是。” 冯掌柜连连称赞,这对夫妻手上各有绝活,当真不同寻常人,冲着门外唤人,“三子,去秀色坊,找她们的女掌柜,要她刚刚送来的这布的纱线。” 外面负责千喜那块的那小厮应着去了。 第126章 彼此不为难 秀色坊,婉娘从丝堆里寻了几卷线出来,放在桌面上,这些线够织一匹布的了。” 千喜把线推到‘冯氏染坊’的伙计面前,“这是你们冯掌柜叫你来拿的吗?” 伙计取了包包裹包了线,背在背上,“是我们掌柜叫我来的。”把素心递来的茶一口气喝了,把茶杯放回桌上,抹了嘴,“掌柜的,我们师傅等着我拿线回去开工,我回去了。” 千喜送他到门口,“我刚从你们那刚回来不久,怎么不见你们掌柜?” 伙计已经迈出了门槛,见问,只好听了下来,转回身,他得过冯掌柜的吩咐,自然不会供了赫子佩出来,“是我掌柜拿了布去找师傅漂染,师傅看过以后才说起的。” 话说到这份上,千喜哪能不明白,这伙计是受过指点的,三棍子也别想打出他一个屁来,只得放了他回去。 不过就算他不说,千喜也是心明如镜,除了那个人,谁能知道她又这线?知道这布是她们自己织的。 她也能肯定赫子佩不可能想不到她能猜到是他在染布,既然能猜到,却不见她,就必然有因了。 至于原因,还能是什么?不外呼就是那个吴采兰。 想到吴采兰,不自觉的要紧了压根。 婉娘见她咬牙切齿的,有些害怕,轻摇了摇她的手臂,“千喜,你这是怎么了?” 千喜‘哎’了一声,回过神,暗叹了口气,“没啥,想到一些不愉快的事。” 她带着身子,来回奔波,忙起来时,也就忘了累,这一停下来,觉得两个膝盖酸痛的难受,扶着桌子,在桌边矮身坐下。 婉娘拉了根板凳在她对面坐下,帮他揉着肿涨的腿,“要不我们再雇一个小厮吧,什么事都由你自己真么跑着,不是办法,再过两个月,这肚子更大了,哪经得起这么个折腾法?” 千喜轻捶着另一只腿,“请个小厮不是什么难事,难就难在,有些事不亲自盯着,出了错,误了时间,补都补不回来。” 婉娘‘哎’的一声叹了口气,她要忙着织补,又不能代她跑。 二人正聊着,一方蓝袍衣角在门口一掀,辛雨泽迈了进来。 千喜和婉娘忙站了起来节着。 辛雨泽睨了眼千喜身上长裙,“不舒服?” “没有,带着身子的人,总有些这样那样的。”千喜让这座,朝着里面叫唤,“素心,给二爷沏壶好茶来。” 辛雨泽忙拦着,“别忙活了,你们这儿也收铺了。” “沏个茶能要多少时间。”千喜将推开的纸样叠起来,放到桌案一角,“吴家的婚期还没放出来吗?”、 辛雨泽撩了衣衫下摆,坐下,“这事说来奇怪,我叫我们府上与吴府相熟的小厮去打听过,说今年之内都不会有婚事。” 千喜愣了愣,虽然并没指望着还能和赫子佩再结前缘,但听了这消息,仍十分欢喜,“这是为什么?不是说是天平公主……” “这是,我也不太清楚,只听说赫子佩从皇家大牢里出来了。但他出来了,却不和我联系,这事十分蹊跷,不过你别急,我会慢慢打听到底怎么一回事。”辛雨泽接了素心送上来的茶,道了谢。 千喜笑了笑,“二哥,其实我是想跟你说,别再打听子佩的事了。” “为啥?”辛雨泽刚含了口茶,茶杯在嘴边停住了,抬眼看她,难道说她对赫子佩死了心了? 千喜慢慢透出口气,神色黯了黯,过了一会儿才又笑道:“既然他不愿见我,我也不必死扭着不放,他为难,我也不痛快。 辛雨泽放下茶杯,见她好好审视一遍,“你这是真心话?” “真心话。” 千喜看了看门外天气,站起身同“今天反正也没啥事,我们早些收铺回去,素心她娘做了小鸡炖蘑菇,我们路上再打点小酒,陪着二哥。” 辛雨泽看不出千喜脸上有什么不愉快的表情才放了心,起了身,“好啊,我还正琢磨着今天的晚饭在哪儿解决呢。” 千喜招呼这婉娘,素心,收了铺,上了锁,一行四人往回走。 经过客栈,辛雨泽抬头看向二楼,见窗户上趴着个人,觉得有些面熟,仔细一想,牙缝里吸进一股凉风,那不是太平公主的人吗?怎么会在这儿? 千喜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二楼,是个不认得的男人,“二哥,认得上面的人?” 辛雨泽摇了摇头,“不认得,不过前些日子张罗子佩那事的时候,见过这人两次,太平公主府里的人。” 千喜一听太平公主,就有些不感冒,不愿理会,但又想着赫子佩的事都与太平公主有关,忍不住又往二楼那人多看了两眼。 正看着,迎面来了一顶蓝布小娇,这轿子,千喜看过不止一回,望了前方不加理会。 吴采兰揭开窗帘,对千喜他们笑道:“千喜妹子,听说你织缝的技术一流,既然你不愿回去,你那铺子又不挣钱,不如关了铺,到我们店子上搭个手……” 千喜撇了撇嘴角,“吴小姐的美意,千喜心领了,不过千喜有个不好的习惯,那就是爱争,越是争得厉害,我越过得开心。” 吴采兰脸上的笑僵了一僵,“争是要有本钱的。” 千喜浅浅的笑了,“如果千喜没本钱,吴小姐怎么会巴巴的派人在我铺子外守着截客呢?” 吴采兰脸沉了沉,又笑,“妹妹多心了,我从来没叫他们截过客,不过是给他们订下了些营业额,八成是他们怕完不成任务,才做出这等事,我就回去说说他们,还望妹妹别往心里去。” 千喜脸上还没什么表情,婉娘的脸已经垮了下来,照着一边狠狠的呸了一口口水。 千喜笑笑然的道:“吴小姐既然要回去整顿店风,那是好事,就是不知道那铺子里的伙计们把吴小姐放不放在眼里,没准今天回去说了,明天照样站在街上。” 吴采兰撇了撇嘴角,放下轿帘,“走。” 蓝布小轿晃悠悠的走了。 婉娘又朝着小轿离开的方向重重的呸了一口。 第127章 提亲 千喜知道辛雨泽面相斯文,却喜欢小饮两杯,叫素心绕着这临街‘吴字号’老酒坊买两壶好的下酒。 她和婉娘陪着辛雨泽先行回家。 吩咐孟氏炒了几盘拿手小菜,几个人热热闹闹的围着桌边。 千喜不擅饮酒,加上有身孕在身,仅沾了沾唇,也就算了。 到是婉娘陪着辛雨泽喝了几杯。 酒过三旬,婉娘推说还有布料要织,提前退了席,离桌之前,在桌下轻拧了素心一把,又背着千喜,朝着孟氏使了个眼色。 孟氏也说还有些事情没做完,要素心帮着一起做做,二人也退了出去,顺手带了房门。 千喜一看,这转眼功夫,人全跑了,撂下辛雨泽独饮,心里过意不去,忙拿了酒壶,站起身为他斟酒。 辛雨泽反而暗松了口气,拦了千喜,“我自己来便好。” 千喜压着酒壶,仍帮他斟满了酒,“可惜大哥不在,否则也不至于没个陪你饮酒的人。”这些日子如不是辛雨泽一直帮着,她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真不知会如何艰辛。 辛雨泽笑了笑,看着慢慢注满的酒杯,“其实你不必这么客气。” 千喜放下酒壶,矮身坐下,“二哥,今天是有事而来,事么?” 辛雨泽端起酒杯,浅饮了一口,将酒杯握在手中,轻点了点头,才放下酒杯,抬头看她,“算是吧。” 千喜正帮他挟了些菜到碗中,放下筷子,静等着他的下文。 辛雨泽放下桌下的手,握了握,有些汗湿,“这事,本来是想等大哥来跟你说的,不过我想了想,还是自己来问问你的好。” 千喜见他说得慎重,也凝了神,“二哥有什么事,尽管说。” 辛雨泽侧脸扫了眼她被长裙覆盖的腹部,犹豫了片刻才问道:“你真打算自己抚养这个孩子么?” 千喜脸上笑意慢慢消褪,眼睑要消失得无影无踪之时,又再笑了笑,眼底深处带着涩,“也只能这样了。” 辛雨泽握了酒杯,慢慢的转了一圈,赫子佩虽然休她出于无奈,但皇家定下的事,他也是身不由己,与千喜是再也不可能了。 “你……有没有想过改嫁?” 千喜愣了愣,垂着头,笑了笑,“二哥,真是会开玩笑,我这大着个肚子……”这个年代,被休了的女人再嫁,已是不易,还带着肚子,那就更是难上加难。再说万一对方对孩子不好……那更是想也不敢想。 如果那个人会对孩子好,孩子出生也有个依靠,也不至于没有爹……你认为如何?”辛雨泽端了酒杯,放到唇边,没饮又再放下。 千喜飞快的看了眼辛雨泽,心如明镜,当作不知,笑了笑,“二哥真是有心了,世间这样的人,实在难找,如果当真有,千喜真是三世修来的福。只是……就这么被他休了,心有不甘,带着这样的心思嫁人,又怎么能安安心心的与人家过日子,那且不是亏了人家。” 辛雨泽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微微一笑,“倒亏不了人家,这事,你也别急着定,慢慢想想。如果当真没这心思,也不用往心里去,我也只是问问。”饮进了杯中酒,望了望窗外,“天也不早了,我也该会去了。” 说着起了身,抖平衣摆。 “这光喝了酒,还没吃什么呢,我给你盛些饭。”千喜忙站起来相留。 “饱了,明早还有些事要办,得早些回去。”周成贵不在这儿,辛雨泽是绝不在这儿留宿的。 千喜苦留不住,只得送了他出去,手扶着门框,看着他萧瑟的背影融入夜色中,轻叹了口气,退进门槛,上了门栅。 转过身见一个人影站在院子里,吓得倒退一步,后背抵了们,才看清是婉娘,常松了口气,上前推了推她,道:“走路也不带点声响,能被你活活吓死。” 婉娘摇了摇头,道:“你自个望人家,望的失了神,没听见身后动静,到怪人家没有响声。” 看了看千喜身后的门,压低声音,“他跟你说什么了?菜也没吃上两口,怎么急匆匆的就走?” “没说什么,喝了两杯酒,就说家里有事,所以先回去了。”千喜胸口有些闷得慌,她一门心思放在作坊上,一直当他是子佩的结拜哥哥,所有也没想到避嫌,如今人家生出这样的心思,这以后相处,怕不是那么随意了。 婉娘随着她往屋里走,收着桌上饭菜,“我总觉得辛二爷对你不是一般的好,按我这过来人的看法,对你该是有些意思,你有没有想过与他进一步,就是不知他家里人会不会在意你肚子里的孩子。” 千喜脸色沉了沉,“不要胡说,别看他现在带着一帮子人在道上混,可是他背后是什么世家,你也知道。别说我带着孩子,就算是没带孩子,也高攀不得。” 她压根就没有什么门观念,不过是拿个站得住的借口堵婉娘的嘴,省的以后她一门心思的最想撮合她和辛雨泽,在他耳边吹些什么风,给他添堵。 婉娘正端着装了菜碟的托盘往迈了一只脚在门槛外,停了她这话,转过身,道:“别人不知道你,我还能不知?你哪来的什么门当户对的想法,你不过是放不开赫掌柜。” 千喜正拿着抹布擦桌子,动作停了停,借着擦,动作比刚才快乐不少,“十几岁一起长大,哪能说放就放?” 婉娘转了回来,把托盘放回桌上,“你不放又能怎么样?就算你们以前感情再好,能扭得过皇家的手腕吗?如果扭得过,他还能休了你?事情都到了这步了,你乘早收了这心思,好好为以后想想,虽然你不象一般的女人,你有本事,但女人最终还是要嫁个男人靠着。” 她一句接一句的说着,千喜只觉得那声音飘飘忽忽的,离自己很远,嘴动了动,不愿和她争辩,她说的话,就算放到二十一世纪,女人独立的社会,也没什么错,何况是这个年代。 过了好一会儿,等她停下才道:“你也别操这个心,我的事,我自己心里有谱。” 婉娘也没指望这么一说,她就能听进去,叹了口气,端了托盘出去了。 第128章 证实 二天一早,千喜照旧去了铺子,刚转过小面摊,便看见冯氏染坊的伙计三子包着个包裹,立在门口,正巴巴的望巷子外张望。 看到他过来,送了口气,“掌柜的,您可总算来了。” 千喜忙快了两步,小跑到门前,“三子,咋怎么早?” 三子将抱在怀里的包裹晾了晾,“还不是为了这布,我们掌柜的怕误了您的时间,这布一干巴巴的赶着我送来。” 千喜开了门,将三子让进屋,“哎哟,那你不是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儿了。” “可不是吗,都有大半个时辰了。”三子跟在她后面进了铺子,将包裹放在桌案上,“我们掌柜的让您看看,这效果成不成,不成的话,我立马拿回去重染。” “先不急,你早饭还没吃吧?”千喜唤着素心烧水。 三子抓了抓头皮,笑道:“这穷人家,还吃什么早饭,能省就省点,存点钱,以后讨房媳妇。” “这可不行,你才多大年纪,弄坏了身体,以后找了钱都没福享。”千喜迈出门,手扶着门框,唤着前面的小面摊老板,煮一大碗小混沌。 三子搓着手,笑烂了脸,“这怎么好意思。” “一碗小混沌你就把你乐成这样。”千喜笑着解了包裹,去看那些染好的线。 那些线果然已经漂白,而且手感并不像普通漂白的面料那样硬,摸上去倒比过去更柔了一些。 三子见她卷了线,捏在手里试手感,忙道:“这线漂出来后,硬,而且有点黄,所以我们的师傅,有重新用白色翻染了一遍,这手感就有些柔了,师傅说这手感织出来的布应该比原先还好,但我们掌柜的怕不合您的意,要我问问您,这样有问题吗?如果觉得不好,那我再拿回去,挂一层浆,就硬了。” “我觉得这样挺好。”千喜拧了几股线,在手上搓了搓,这工序全是他以前帮她染线惯用的。 “掌柜的,您的混沌。”小面摊老板娘端着一大碗混沌站在门口。 千喜忙放下线,回来身,付了钱,接了馄饨,送到三子面前,“快趁热吃。” 三子欢欢喜喜的接了,坐到桌边,唏里呼噜的吃得很欢快。吃得急了些,一个馄饨从嘴里一直烫到肚子里。 千喜拉张板凳坐到他旁边,“别急,别烫着。” 三子又咽下嘴里的一个馄饨,“我得赶紧回去,师傅还在染坊等着我回去回话呢。” “你们师傅手艺可真好,在你们掌柜那儿很久了吧?” “不久,他也不算我们染坊的师傅,是我们掌柜的贵客,平时也不在染坊里,只是有事时才请他来看看。”三子心里高兴,话也就多。 “呃,这样啊,你们师傅贵姓?” “姓赫。”三子话出了口,才想起掌柜的交待,忙住了嘴,埋头吃馄饨。 千喜虽然早料到是他,但听到这个姓,心脏仍然猛的一跳,心里乱成了麻,“那他平时在哪儿高就?” “他……这我不知道……”三子抬头看了眼千喜,“您问他做啥?也想开染坊?” 千喜笑了笑,“不瞒你说,我老家的确开了家染坊,不过你别担心,我没撬你们掌柜的人的意思。我家相公也是相喜欢染布的人,如果他们有缘见见,交流交流,肯定十分高兴。” 三子有些意外,“原来掌柜的家里也有染坊,怪不得对染布工序这么熟习。”仰着脖子,把馄饨汤也喝了个干净,放下碗,扯着袖子抹了嘴,“谢谢掌柜的,这线没问题了么?如果没问题,我就回去回话了。” “没问题,代我谢谢你们掌柜的和那师傅。”千喜起身送他,顺便拿了碗送还给隔壁小面摊。 回到铺子里,婉娘已经拿了桌案上的线,上了织布机,见千喜进来,拍了拍身边空凳子,示意她坐下。 千喜在她身边坐了,“你也听出来了?” 婉娘皱了皱眉,“这赫掌柜到底打什么主意,面不见一个,尽在背后使着力的帮你。” 千喜苦笑了笑,帮她绕着线,“这布能赶在明天前指出来吗?” 婉娘见她绕开了话题,拧了拧眉,“既然你放不开,咱不如寻个时间去截他一截,见一面,把话摊开来,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就怎么走,也不用这么不明不白的拖着。” 千喜绕线的手稍停了停,“明天一早人家要来看料子。” “哎,你这人……”婉娘有拧了拧眉,“该怎么着,你到是说句话。” 千喜侧脸看着她‘哧’的笑了一声,“你这眉头再拧,就要出皱纹了,到时洪子还以为我拿你当牛使呢,快别拧了。” 婉娘白了她一眼,“越来越不懂你。”千喜这肚子一天天变大,再过些日子就遮不住了,孩子出生就没爹,叫人家怎么看。 再说陆家也不可能总这么瞒着。 千喜将团好的线穿上织布机,“前些日子我恼他,哪儿不好,就往哪儿想。总想着找他当面问下清楚。 这几天静下来,反而想通了,子佩肯定是遇上难处了,才不肯见我,要不然的话,怎么能这么没黑没夜的帮着。” 婉娘叹了口气,“说来说去,你就是放不下他,才尽帮他找借口,难道你还真指望着与他破镜重圆?他这么帮着你,多半是对你有愧,所以才用这法子来求自己安心。” 千喜笑了笑,“他可没你想的这么心软,他要做啥事,眼都不会眨一下,更不会事后求心安。” 当初他办王家,不也说办就办了,事后绝不会去同情人家。 “那你说啥,他都要成亲了。”婉娘对着千喜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千喜冷笑了笑,“我看他们是成不了亲。” “啥?”婉娘吃了一惊,“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没有人说起这事,不过以他性子,要娶也就不会拖到这时候,早该娶了。既然拖了,这以后,也就别指望他会娶她。”千喜重新拿了圈线绕着。 第129章 走后门 婉娘听出她话里有话,我这棱子手停了下来,“你到底想怎么?” 千喜笑了笑道:“那单子是他送来的,我就照着他的意思去做,不但要做,还要做好。我们现在不是没生意吗?闲着也是闲着,没准真闯出点门道。” 婉娘摇了摇头,继续织补,“你要怎么做,我都是帮着你的,不过你一定要好好想想,别以后后悔。” 千喜将她抱了抱,“你就放心吧。” …… 二天一早,刚开铺不久,灰还没掸完,程锦秀就来了。 千喜将织好的那块白纱放到她面前,“你看这行吗?” 程锦秀铺开白纱,对着门口的光线一看,露出一脸的惊赞,“你还真做到了。” 她来本没抱着十分的希望,也只是来碰碰运气,当真染出来了。皆大欢喜,她平白在那人面前得了个好,以后行事自然多个靠山。 实在不行,回去回个话,宫里那人虽然会失望,但也怨不得她。 千喜笑了笑,将那块纱都开些,搭在手臂上,“这手臂比以前,还要柔软些,如果做成照在外面的袍子,能带出点飘逸。” 程锦秀连连点头,笑不合口,“不错,你这可是帮我了个大忙。” 这下可真攀上个大靠山,只要合了那个人的心意,在皇上面前美言一句,顶过她拼死拼活两年功。 摸着荷包取银子。 千喜不肯收,“不就是块布吗,你尽管拿去用,值不了几个钱。” 程锦秀硬将银子塞在她手里,“你这铺子才开不久,又有人拦着生意,平时也没什么银子进,别和我客气了,我也不瞒你,这块料子,我拿回去,也用不着我掏腰包。” 千喜这才收了。 婉娘端了茶站在桌边,“姑姑,喝杯茶解解渴。” 程锦秀看了看门外的天,还能再呆会儿,走到桌边,接了婉娘手中的茶杯,矮身坐下,喝了一口香气袭人的茶水,将茶杯顺手放到身边桌上,见桌上摊了张征舞服的帖子,看向千喜,“你对这个感兴趣?” 千喜叠着白纱,看了看他手中的帖子,笑道:“这不是没生意吗?总不能这么坐着等死,什么都想试试,看有没有点路子可走,姑姑也知道这事?” 程锦秀悠然的一掸衣袖的一个褶皱。 千喜挨着她身边坐下,“你看我这笨的……姑姑是宫里管事的人,怎么能不知道这事。” 程锦秀这次笑了笑道:“我正愁没寻到机会谢你一谢,既然你对这事有兴趣,我也就帮你一帮,算是还你的人情。” 千喜忙给她杯里添了茶,“看姑姑这话说的,什么时候欠下我的请了,如果姑姑肯提点我一下,姑姑可就是我的大恩人了。” 程锦秀摇了摇头道:“你不知道,皇上那双眼有多犀利,你给她缝补的衣衫,她刚穿上就看出来了。” 千喜一惊,白了脸,“那……没给姑姑添啥麻烦?皇上有没有为难姑姑?” 程锦秀见她想到的先是自己有没有被为难,暗暗点了点头,“皇上身边的高总管派人来叫我,我当时着实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不过见了皇上,皇上不但没责骂,反而说那龙眼比以前看上去有神,缝补的好,还问这龙眼是谁绣的。 我说是我一个侄女,皇上当场就吩咐高总管,有什么西宫里如果有做不好的,就交给我来处理,所以才有了这块料子的事。” 千喜听了忙恭敬她高升。 程锦秀也觉得脸上有光,“这舞服的事,并不归我管,但管这事的那位管事,却是我一家的妹妹。你也知道这官场里的事,没点路子,你就算送上去了,也不见得能让我那妹妹看见。” 千喜做出焦急之色,拉了程锦秀的袖子,“姑姑,您也知道,我这生意,被人拦着,是寸步难行,这舞服的事没准就是我唯一的想头。 我在这京里还能不能呆得下去,也就指着它了,我在这京里又是人生地不熟的,您看在我们有缘的份上,怎么也帮我一帮。” 程锦秀拍拍她的手,“你也别急,好好的做,做出来,尽管往上送,我自然会在里面帮你打点他们不敢漏了你的。” 千喜千恩万谢,“姑姑以后有啥用得上千喜的,千喜定然全力而为,为姑姑排忧解难。” 程锦秀扫了眼她的货架,“以后用得上你的地方,怕是不会少。” 又喝了半盏茶,搁了茶杯,“不早了,我还得赶着回去,不能再坐了。” 千喜忙将那块纱包了起来,又包了些茶,放在包裹里,双手捧着递着他,“姑姑好走。” 程锦秀接了包裹,“上次拿的茶,都没舍得喝呢。” 千喜送着他,“您别不舍得,没了就说声,我这儿多的是。” 送走程锦秀,千喜回过身和正要往外张望的婉娘相视一笑。 婉娘指指门外,“走了?” 千喜又往外面望了一眼,“嗯,走了。”走回桌边,将那帖子收了。 婉娘长松口气,坐倒在案边高凳上,“还是你想得周到,要不然,我们辛辛苦苦做出拉,却送不到地头上。” 千喜抽了二十来支孔雀翎,剪了上面粗杆,只留尾部,在根部穿了银丝线,辫成辫,在辫子上穿了一溜的银铃,再将十来条辫子尽头绣在白羽纱裙摆上,高低起伏。 穿上这舞裙的艺人,只要旋身,孔雀翎便会随着裙摆飞舞,又不会紧紧贴在裙摆上,自成方圆,如同孔雀开屏,而那些铃铛自会出清脆了轻响。 另外在纸上画了旋舞的美人图,身上穿的正式这身白孔雀舞服,头上梳着三叉反绾髻,每个叉顶上插着一支白孔雀翎。 画完美人图,伸了个懒腰,才现已经点了灯,看向身边正在给那舞服做修整工作的婉娘,“哎呀,忘了时辰了,都这么晚了。” 婉娘咬了线头,“我看你画得正在兴头上,也没敢叫你。” 千喜忙收了图纸,摊着婉娘手里的舞服看了看,“再有两天,这衣衫也就能交上去了。”望了望门外,天边已稀稀疏疏的挂了几颗星星,“别做了,回吧,快饿死了。” 婉娘将舞服卷好包了,这衣衫关系到千喜今后的去留问题,她可不敢大意留在这铺子里,万一遭了贼,可就生生毁了千喜,“我叫素心回去帮着她娘做饭了,我们这时回去,刚好赶着点。” 第130章 处处不讲理 孔雀舞服眼见是要完工了,左钉几粒珠子,右挑两朵花,不久过了三日。 千喜一早起来,见窗纸上已透了橙光,心里突的一跳,别睡过了头,误了送衫的时辰。 看向屋角六角凳上的沙漏,还不到时辰。 推开窗却见窗外亮堂堂的一片,心想着别是沙漏出了问题,朝着隔壁屋唤婉娘。 婉娘一边拢着头,一边从屋里出来,探了头问,“千喜,啥事?” “现在什么时辰了?”千喜快手快脚的整着身上衣裳。 婉娘望了望正在起门栅的孟氏,“也差不多该时辰了。” 千喜长吁了口气,拍拍胸脯,“吓死我了,今天大清早的,太阳就晃成这样,害我还以为误了时辰。” “这入了秋的季节,难得有着好的天气,说明今天是好日子。”婉娘顺手将手中梳放到身边窗沿上。 千喜拿了自己的梳,望了望天边太阳,“难道是老天爷给我们。” 婉娘见她眼圈有些泛黑,“昨夜又熬夜了?” 千喜就着窗边梳理一头如丝长,“有个地方,一直觉得不完美,但又一直没想出到底哪儿不对劲,昨天本来已经睡下了,突然起了个念头。 觉得下摆单薄了些,不动的时候和转起来的时候倒没什么问题,可是只是扭动,那裙摆就有些贴腿。 不象孔雀,象水蛇了。 婉娘‘噗’的一声笑,”你又没穿来跳过,怎么就知道扭起来会象水蛇。” 千喜正了正脸色,“哎,你别笑,我昨夜想到这儿,特意穿上试过。” “你做事就是太过认真,容不得一点瑕疵,你别把那小腰撑破了。”婉娘想着她自己大着肚子十舞服的样子,捂着嘴笑了。 “没,我没敢往拉,就这么套在身上试了试。”千喜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那然后呢。”婉娘绕到她屋门前。 千喜忙放了梳去开门,“我在里面又加了一层百折裙,把下摆膨了些起来,结果就完美,说明这问题就出在这下摆上。” 婉娘围着穿着那套舞服的人模转了一圈,这人模还是千喜找人订做的,只有半个身子,没头,没腿,但胸是胸,腰是腰,屁股是屁股的,衣裳套在上面就跟穿在人身上效果一样。 舞服下摆,看上去果然比以前饱满了许多,“这一改,还真比以前漂亮了许多,千喜,你真是行啊。” 千喜不喜欢唐朝的复杂型,将头简单的挽了个簪,单单插乐只珠钗,钗头坠着寸余的的绞金丝,金丝末端悬着粒玛瑙珠。 “婉娘,你说我这舞服送上去,能中吗?” “我看能,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衣裳,这都不中,没天理了。”婉娘将与这舞服配套的白色挽纱往人模上比了比,整套衣衫更显得飘渺。 千喜听着,心里蛮开心,嘴里却道:“你有没见过宫里的衣裳,怎么就能说没比这更好看的?” “我虽然没进过宫,但这年年的唱大戏,我可是一出不漏的看了,那台子上,还少了戏服不成?” 千喜这才笑了笑,没驳她。 二人匆匆吃了早饭,将缝在舞服裙角上写着名字,地址的小布片,再检查了一遍,觉得没什么漏下的了,才能锦稠细细的包了。 照着早几日便打听好的送交舞服的差馆去了。 差人见千喜眼生,将征贴仔细审查,千喜捏着把汗,那征贴虽然猜想是子佩送来的,但毕竟没有证据,再说就算是他送来的,也不知他从何出得来的,唯一这中间环节错上一点,就些日子就白费工夫了。 直到差人抬了脸问道:“姓名,地址缝了上吗?”才长松了口气,“缝上了。” 差人也不拆包裹,径直往身后,已放了不少锦布包裹的货架上一堆,“行了,你回去等消息吧。” 将千喜的征贴往桌边那一叠征贴里一放,抬头见千喜还没走,“还有事?” 千喜陪着笑着,“我这是一次做宫里的东西,想请问下官爷,大约啥时能有消息?” 差人今天心情挺好,见千喜长得又漂亮,也不刁难她,“这舞服这是三次上交了,时间赶得紧,最多也就十天半个月的就要放消息,如果你没接到通知,也就是黄了。” “谢谢官爷。”千喜这才和婉娘出了差馆。 刚出门,见吴采兰领着小丫头往里走,小丫头手里也捧了个锦布包裹,看样子也是来送舞服的。 吴采兰与千喜擦肩而过,转头看了看她,眼里露出差异。 千喜下了台阶,心里有一股不好的感觉,蓦然停了脚,转身往门里走。 婉娘扯了扯她的袖子,“怎么了?” 千喜不回头,道:“你等我一会儿,我进去看看。” “你去看她,不是找不痛快吗?”婉娘朝着吴采兰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千喜不答,返回差馆,见吴采兰正和那差人说了句什么。 差人点了点头,回身将千喜的舞服包裹从货架上拿了下来,丢到灰扑扑的柜子一脚。 千喜‘嗖’的一下,火从胸腔窜上头顶,三步并两步的奔到桌案前,挤了一脸的笑,问道:“差爷,为啥把我的舞服撤出来?” 差人没想到她去而复返,有些尴尬,随即道:“你交晚了,收衣裳的时辰已经过了。” 千喜压下满腔的怒火,“里截至还有三天时间呢。” 差人脸上僵了僵,“我说到了,就到了。” “那您刚才怎么不说?” 差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不耐烦的道:“我忘了。” 千喜气得,满腔的血直往上涌,忍了又忍,睨了眼一边冷眼看着的吴采兰,“那她的怎么还收?” 差人脸上露出一抹不屑,“你能跟吴小姐比吗?人家是谁?鼎鼎大名的吴家大小姐。” 千喜耐着性子,“这是宫里对全民招征,那就是不看身份,看的是衣裳,您这衣裳都没看过一眼,就把撇开了,再说我也是拿着帖子来的,您这么做,不在理。” 这些差人平时横行惯了的,几时被一个百姓,这么指着说过,恼羞成怒,一拍桌案,喝道:“你是有意来捣乱的?再不走,我叫衙门来抓了你去打上二十板子。” 千喜又急又气,“差爷,您难能这么不讲道理。” 差人火气更大,“敢说老子不讲道理,我还真让你见见什么道理。”转头唤跑腿的小兵,“去,去衙门说我们这有人闹事,叫他们来抓人。” 第131章 天无绝人之路 小兵应着正要跑出去,身后传来一个女人声音,“孟弹子,什么事这么吵?” 千喜顺着声音转头看过去,见一个与程锦秀装扮差不多的大约二十**岁的妇人引着个小太监,正从门外进来。 知是从宫里出来的,暂且收了声。 差人面脸堆着笑,从桌案后奔了出来,“什么风把姑姑您吹来了?快给姑姑上茶。”后面一句是冲着正要出门的小兵喊的。 小兵忙转了回来,奔到后面沏茶去了。 看差人点头哈腰的样子,千喜琢磨着,这个妇人怕是宫里说得上话的人,或许可以想办法让她帮着带着话给程锦秀。 吴采兰这时上前一步,“姑姑,有些天不见了,我正寻思着什么时候去看看您呢。” 妇人朝吴采兰拂了拂,算是见过了礼,“哟,吴小姐也在这儿,来送舞服啊?” 吴采兰陪着笑,“可不是吗,前两次您都不满意,这巴巴的接着您的意思,重新改过。”虽然她叔叔在朝里为官,但她也不敢随便得罪这些看似小人物,却有实权的管事人。 千喜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人是和吴采兰穿一条裤子的,只怕这事要黄。 妇人笑了笑,也没叫吴采兰拿舞服出来看。 小兵端了茶出来,差人端了椅子过来,请夫人坐。 妇人不坐,也不喝茶,对差人道:“宫里事多,我坐不住。我也是受上面的差使出来办点事,本来事办完了,就该赶着回去的。但有点事要吩咐你,就顺便传了过来,给你说了,我就走。” 差人忙捶了手,恭恭敬敬的侯着,“您说,我听着呢。” 妇人扫了眼千喜,不曾见过,也没在意,道:“你留意着,如果有一个叫陆千喜的,送衣裳来,不必等着衣裳收齐了才送,先差人给我送送进宫去。” 差人忙一叠声的应了,“我记下了,姑姑放心。” 妇人点了点头,“没啥事,我先走了。”有给吴采兰打了个招呼,见吴采兰神色有些不自然,也不问,转了身。 千喜的心,又是猛的一跳,见妇人要转身要走,忙上前一步,“姑姑,请留不。” 吴采兰一张脸阴沉了下去,又不敢挡着那妇人的面拦。 妇人停了下来,回转身,看向千喜,“你叫我?” 千喜笑着点头,“是的,姑姑。” “有事?”妇人急着要走,语气淡淡的。 千喜小心的道:“我就是您说的那个陆千喜。” 妇人眼眸一亮,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好灵气的一个女子,“你就是陆千喜?” 千喜恭恭敬敬的道:“是。” “来送舞服的?”妇人见千喜一脸的和气,说话又恭敬,有几分喜欢。 “是。”千喜陪着笑。 “你的舞服呢?”妇人朝千喜手上看了眼,见她两手空空,又朝货架上望了望。 “差爷把咱的舞服撇了,不收。”千喜不看差人,只看妇人。 “不收?”妇人飞快的看来差人一眼,后者一张脸瞬间转白,“为啥?” 差人吃这晚饭,讲的就是圆滑,哪能把事往自己身上揽,反正吴采兰在这儿,自然将这烂番茄丢回给她,“是吴小姐……” 妇人不用他把话说全,也明白这里面是什么回事,对吴采兰道:“吴小姐,这事,你可就办的越界了。” 就算吴采兰想对谁做手脚,都是通过她,当然,这里面少不得要塞银子。 吴采兰忙笑道:“这不是没来得及跟姑姑说吗?我正要差人去求姑姑呢。”她话是这么说,可心里没当回事,以前办法,也不过是塞点银子,这妇人也不敢随便得罪长公主,加上又有银子得,对他的事,自是有求必应。 妇人清了清嗓子,“这事是皇上对民间公开招征,只看衣裳,不看人,这事,我可做不得主。” 吴采兰听了这话,顿时沉下了脸,她几时变得这么廉洁,“姑姑这是那话压我呢?” 妇人笑道:“你是长公主跟前的红人,我哪赶压你啊,不过这陆千喜是皇上点的名,就算是长公主自来,也不敢就这么把她抹了,吴小姐却嘴一张,就把她撇了,你叫我回去怎么交差?” 这话明里暗里都指着吴采兰踩到了长公主头上。 吴采兰哪敢担这罪名,气得不行,“姑姑休要胡说,我对长公主,敬重非常,哪能像你所说的这般?再皇上能知道这么一个贱民?”她只道这个妇人提前收了千喜的银子。 妇人脸一冷,“至于皇上怎么知道的这个陆千喜,我不清楚,但我的确是按皇上的意思办事。吴小姐不相信,尽管自己问皇上去。” 吴采兰更是气苦,她凭什么能见龙颜? 妇人又转头对差人道:“孟弹子,这事一旦传到程大人那儿,你这日子怕是要到头。” 差人的脸煞白煞白的,忙从角落里拾了千喜的锦稠包裹,拍了上面的灰,双手递给妇人,“姑姑看在我为您跑前跑后多年的份上,您高抬贵手。这是陆千喜的舞服。” 妇人身后的小太监忙上前接了,抱在怀里。 千喜虽然不知皇上是不是真的点了名,要她的舞服,也或许是这个妇人拿来压吴采兰的借口,不过不管怎么说,她这衣裳是送进了门了,惊喜交加,“太谢谢姑姑了,姑姑有什么吩咐千喜做的,千喜定然效犬马之劳。” 妇人点了点头,又对差人道:“孟弹子,以后办事,招子放亮些。没啥事了,我也该回宫了。” 差人见她不追究,才松了口气,连连作揖,“谢谢姑姑,谢谢姑姑。” 妇人又看了眼千喜,“你家的差不错。”说完才转身走了。 千喜崩紧的身子顿时松了下来,果然是程锦秀帮了她。 瞪了仍杵在那儿吴采兰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婉娘见她出来,忙迎了上来,“你进去这么久,出了啥事吗?” 千喜这时腿还有些软,扶了她的手臂,“我们的舞服差点被吴采兰拦了下来。” 婉娘脸色一变,“当真?那现在怎么样了?” 千喜回头见吴采兰从里面出来,别了脸,拉了婉娘就走,“等回去,我细细说给你听。” ………… 如果觉得果子的‘名门秀色’字太少,可以去看看果子的‘俊男坊’绝对的大坑,绝对的过瘾,呵呵,不过不用怕追,快完结了,而且更新还算快。 第132章 熟悉的背影 千喜做了个深呼吸,尽可能的平稳自己的情绪,无意中朝了门要走的反方向望了望,一个熟习修长的身影正背转身离开,即时怔住了微张了嘴,却没叫出一个字。 这一眨眼的功夫,那人影已经转过了他身边拐角,只剩下空空的一堵泥墙。 婉娘的手臂被她捏得痛,见她额头渗着汗,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千喜,你怎么了?” 千喜‘呃’了一声,回过神,转过脸,看了看婉娘,松了丝丝捏着她手臂的手,有扭过头,看向那个拐角,垂下头,神色有些殃殃的。 一阵风吹过,丝毫没觉得凉爽,反而觉得胸口闷得难受,“没事,我们走吧。” 婉娘一脸迷惑的也回头望了望,最终是什么也没看见,等着她说吴采兰的事。 过了好一会儿,见她仍是呆呆出神,心里担忧,“千喜,你看到啥了?” 千喜扭了头往后又望了望,舔了舔有些干的唇,“我看到子佩了。” “子佩?”婉娘惊叫一声,忙扭了身往回跑。 千喜一把拉住她,“你去哪儿?” “当然是去追他,让他当着你的面,说清楚。”婉娘挣着,要千喜放手,千喜不但不放,反而拉得更紧。 婉娘有些急,又不敢跟她硬来,伤到她肚子里的孩子。 “你快放手啊,好不容易看见了,怎么能放他走。” “别去,现在就算去,也追不上了。”千喜煞白着脸,“婉娘,别去。我不想添堵,还是不见的好。” 婉娘她眼圈泛红,长叹了口气,“你怎么就这么傻呢。”扶住她,“依你,不去,行了吧。” 千喜咬着唇,点了点头,“走吧。” 婉娘看着她,剜心剜肺一样的痛,“既然你不见,就别老摞在心里,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千喜吸了吸鼻子,忍着不掉眼泪,又点了点头,“我给你说吴采兰的事吧。” 婉娘这才不再念叨她,“你说。” 千喜将刚才的事,细细的说给她听了。 婉娘的心抽得一紧一紧的,直到听到最后,才松了口气,呸了一声,“那吴采兰,真不是东西。” 千喜一咬牙,“这些账,一笔一笔的,我总要讨回来。” 婉娘默了一会,“你说那宫女,会不会就是那程姑姑的那位?” “只怕是了,我们休息一会儿再走。”千喜刚才在差馆站了半天,腿早就酸软,拉了婉娘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下,“这次是欠下了人家的大人情,我寻思这咱那点茶叶是还不上这情的,还得想想别的办法,把这人情还上。” “事是该这么办,只是她整天在宫里,咱宫里又没人,不知道她缺什么,想要什么?” “这事不急,咱慢慢打听。”千喜掏了丝帕,试了额头上的汗,又坐了会儿,见来往行人多了,不好再坐,“回去吧。” 赫子佩站在窗前,隔着竹帘缝看着楼下,千喜慢慢走来的身影,挪不开眼,在她将拐弯之际,视线又落在她腹部,神色温柔。 她穿了条高束腰的长裙,又披着挽纱,看不到隆起的腹部。 一阵风吹过,他身上长裙请贴上她的身体,显出隆起的小腹。 赫子佩更看得眼都不舍得眨一下,知道她背转身,进了前面小巷子,才幽幽的叹了口气,背靠着窗,望着前面天花板,愣愣出神。 站在窗边凑趣的小厮也收回目光,在他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下,“公子,你干嘛天天看着那女人,那女人长得是漂亮,但好像大着肚子呢。” 赫子佩苦笑了笑,没理他。 小厮更加好奇,他跟着赫子佩有这么些日子,从不见他去找女人。 如果说他为了那桩婚事才守身如玉,可是人家吴小姐亲自上门几次,他都是打他们堵着不见,分明就是对吴家小姐没那意思。 如果说他对女人不感兴趣,他硬是每天早上站在这窗边望着刚才过去的那个大肚子女人来开铺,到了晚上,又站在这儿望着那女人离开。 不管他再怎么忙,一早一晚这两趟,他从不拉下。 把凳子前前挪了挪,“如果公子实在喜欢,要不小的去勾兑勾兑?帮您牵牵线?” 虽然说他们受长公主之命跟着赫子佩,但他们哪能不明白,这正说明赫子佩被长公主器重。 他一个皇亲国戚,玩个别女人算得了什么。 赫子佩垮下了脸,“我告诉你,你敢打那女人半点主意,我拼着挨长公主打骂,也要剥了你的皮。” 小厮倒吸了口冷气,感情马匹拍在了马蹄子上,“不敢,不敢。”殃殃的站起来,溜出们寻人赌钱去了。 千喜回到秀色坊,见素心正服侍着程锦秀喝茶。 忙走了过去,“姑姑,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一会儿。”程锦秀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拍拍身边凳子,“听说你送舞服去了?” “正是,托着姑姑的福,才算把舞服送进去。如果不是姑姑您在宫里打点,今天又托着那位管这事的姑姑去差馆亲自提了我那件衣裳,这事儿,今天就黄了。” 千喜上前一步,在她身边坐下,捧了茶壶在手上,随着准备着给她斟茶。 程锦秀愣了愣,放下手里茶杯,“宫里,我的确是帮你打点过,但没让她去差馆提你的衣裳,只是让她在收衣裳时提一提你的名字,让他们不敢不交,距她收衣裳还有三天呢。 你说她今天出宫,亲自去差馆将你的舞服提走了?” “嗯,提走了。”千喜笑嘻嘻的为她倒了茶。 “不对啊,今天她不是出宫采办的日子。”程锦秀算着日子,他们宫女不是采办的日子,是不能随便出宫,“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千喜不懂宫里的规矩,也没往心里去,将送的舞服的经过,说了一遍,“反正这是,多亏了姑姑,真不知该怎么谢谢您呢。” 程锦秀笑了笑,拍拍她的手,“千喜啊,你怕是另外遇上贵人了。” 第133章 挑剔的客人 千喜脑海里闪过赫子佩的背影,嘴上却道:“我的贵人,也只能是姑姑您,除了您,这宫里,我谁也不认得。” 程锦秀虽然见她这么承自己的情,很是欢喜,却不肯冒名顶功,“你不懂这宫里的规矩,我们外出采办,全是安排好的日子,不是自己的日子使不能出宫的,除非上头的人指派。你今天遇上的就是我说的那个,负责这次舞服征收的同家妹妹,她叫桂枝,今天是她在宫里当班的日子,没有安排出宫。” 千喜的心提了起来,为那个叫桂枝的宫女担心,“那她,难不成是私自出宫?人家帮了我这么大个忙,如果有点啥事,我这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程锦秀笑了笑,“私自出宫,她还没这胆子,她赶出来,还带着小太监,铁定是上面的人指派的。至于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千喜把自己认得的人一个一个的想了个遍,朝里的人只认得郑大人,而能和宫里扯上关系的也只得程锦秀。 除了这两个人,只怕就只有赫子佩和太平公主扯上些关系,可是太平公主又怎么可能允许他来帮自己,百思不得其解,“她出宫之喜没跟姑姑说起?” 程锦秀摇了摇头,“不曾说,虽然我与她是同家的妹妹,但宫里的事,也是不敢乱说。” 话说到这步,千喜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姑姑今天出宫,急着回去吗?如果不急,千喜想请姑姑到家里吃顿便饭。” “今天坐不住,我就等着你回来,有点事找你办,弄完了,我也旧的回去复命。”程锦秀打开放在身边桌上的包裹,将前几日千喜交给她的那块白纱取了出来。 “这纱有问题吗?”千喜一脸的迷惑,怎么又送回来了,难道又要改?虽然可以再翻染,但这种纱,经高温反复翻染,对色泽影响很大。 “这纱没问题,不过这衣裳的款式却成了问题。”程锦秀将纱推到她面前,“我上次回宫以后,见过宫里的那位,把你说的话,给他说了一遍。 结果他就听进去了,当场随了我回衣坊比划了半天,吩咐我们给他把样图画出来。 香我们这样从小进宫当宫女的,哪懂什么丹青,平时做衣裳全凭的感觉,经验,哪里有画过什么人样的。 我们画画花样自然手打擒来,但画这人,画这衣衫,如何画得来。 可那位说这纱得来不易,不肯让我们轻易动剪刀,非要先看人样,喜欢才开剪。 逼得我们没了办法,请了宫里画像的画师,接我们说的画,连画了十几个幅,送上去,却没看上一件。 我实在是没法子了,又去见了那位。 那位虽然受宠,倒也不为难人,说,这做法是谁说出来的,就要我找谁想想办法去。 我这不就巴巴的借着出来采办,来寻帮这个忙了。” 千喜松了口气,拍着胸口,“吓死我了,还以为又怎么了。不过听姑姑这么说,那位也是个挑剔的人,就怕我画出来,也不合他的心意。” “没试过,谁能知道,不管怎么着,你先按着你那日所说的想法,画上一幅,我拿进去给他看看。 如果看上了,皆大欢喜,万一还是没看上,咱在想办法。 千喜听了这番话,心里也有了个谱,也个人只怕不是特挑剔的人,便是极有品味。 俗话说得好,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能得皇上宠爱,只怕是后者居多。“那千喜就大着胆子试一试,画的不好,姑姑不要见怪才好。你把那位的长相,习好,平时有什么特别避忌的地方说给我听听。” 那位以前的衣裳到都是在程锦秀那儿做的,平时也没少来往。程锦秀对他还算是了解,将自己知道的,给千喜说了一遍。 “你看这些够了吗?” 千喜听完,心里已经有了数,这人虽是个面,但性子里还有几分傲气,又读过些数,不管是真的,还是假装出来的,身上总是带了些文人的儒雅之气。 但又撇不开做面的那种骨子里的风骚。 对付这样的人,要一眼望过去,飘逸,大方得体,但到了近处,却得又引人注意的细节,能把人勾住。 “够了,姑姑说得很清楚了。” “那你慢慢想着画,我明后日都出不了宫,不过你说个时间,我叫人来代我取。”程锦秀不见她脸上有什么为难之色,心知这事,怕是能成。 “姑姑今天还能在宫外呆多久?”千喜走到桌案边,铺开纸张,磨着墨。 程锦秀望了望日头,“还能呆个把时辰。” “时间足够,姑姑只需等我一炷香时间,我画给您看看,如果不满意,咱再改。如果满意了,您就能自己带了图稿回宫,也不必再叫人来拿了。” 千喜放下墨条,提了小楷比,蘸了墨汁,略想了想,挽了袖子,在纸上勾画起来。 程锦秀闻言,大喜,拖着凳子,凑到书案边,看着她画。 千喜画时装画极快,寥寥几笔已将人行勾出,“姑姑,您看,您说的那位是这味道吗?” 程锦秀一看,虽然没化脸,但如果有几分宫里那位的神韵,搓着手,“他,就这个味道。” 千喜心里更加明白,大胆的按着自己想法将那身衣衫画了出来。 里面是一件普通的长袍,宽带束腰,简单的没有一点装饰,然料子却用的极轻极柔的,只要有风一吹,就能请贴上身体,男性身体的部分曲线就会隐约显出来。 领口却比普通的领口大了许多,也低了许多,露出一小片胸脯。 外面罩了件透明纱衫,正式程锦秀拿回来的这块。 罩衫较为宽松,也不束腰,风一吹就带出了飘逸。 领口比里面一件略小些,领边绣上细致的回纹图案,刚刚半掩了里面的敞领,那些团图案却总引去看,认真看下去,有隐约看见里露出的那小片胸脯,但想看清晰,却又被那些花纹挡住,认真是让人想看又看不真,煞是撩人。 第134章 他的下榻之处 千喜完成了所有细节,放下笔,“姑姑,觉得这样怎么样?” 程锦绣看的挪不开眼,这款看上去和她们宫里做的也差不多,但那些细节就一点不同,这点不同,差别就大了。 “好,好,啥也不说了,咱这就拿去给那位看,这次再不成,我还不信这个神了。”程锦绣说什么也不肯再坐,卷了图纸,将那白纱往千喜面前一推,“这纱,你收着,等那位看过了,我也不折腾,直接由你来。” 千喜收了白纱,“姑姑还是请那位看过再说。” 程锦绣喜滋滋的走了。 千喜收了笑,把桌上的笔墨收了,拍平裙摆上的褶,“婉娘,我先走一步,一会儿你和素心收了铺,自己回去,不用等我了。” “你这是要去哪儿?”婉娘扫了眼她的肚子,这大着肚子,跑来跑去,万一被人挤了碰了的,怎么得了。 “我去趟冯氏。”千喜到了民口,又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出了门。 转出巷子,扫了眼街角,见那个推着小竹车,游走卖小杂货的老头子正蹲坐在那儿打盹。 想着有好几根针有些损了,也该买一包备着,走了过去,唤了声,“大爷。” 杂货老头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却没醒。 千喜又叫了两声,他才猛地惊醒,睁开眼,看向千喜,“是千喜啊。” “是我,大爷,我想买一包好些的针。” “有,有,昨天刚到货的一批针,包你满意。”杂货老头站起来,揉了揉有些麻的腿,“人老了,才蹲着这会儿,着腿就不听使唤了。” 千喜笑了笑,“您如果实在困,去我铺子上睡会儿,这么蹲着,麻了腿,起身没站得稳,摔了可怎么办?” 杂货老头“哎”了一声,“这闺女,就是心好。”从小竹车上那对杂货里寻了包针出来,递给千喜,“你看这针。” 千喜打开针包,抽了针出来,那针极细,针尖斜度平缓。捻在指上,轻轻扳了扳,却比普通的针硬了些,不见弯,再有力些,针是弯了,不过一松手,有弹了回去,仍不见弯。 “这针可真不错,我要了。” “那还用说,这些针本来是要卖六文钱的,我还是收你平时的价,四文。”杂货老头儿伸了四只手指。 “这怎么成,该多少就多少,咱也不能差您这点。”千喜不肯,掏了钱袋,去了钱递给杂货老头。 抬头见,穿过小竹货车,见吴彩兰的轿子停在前面客栈门口,轿子微微一斜,吴彩兰从轿子里出来。 轿夫抬着轿子走了。 吴彩兰抬头望了望客栈二楼,抬步进了客栈。 千喜也顺着她刚才看的方向,望向二楼,哪儿还挂着“秀色坊”的牌子,半眯了眼眸,难道她是寻人拆她的牌子不成? 当时也不多想,提了裙摆就走。 “千喜,你的针。”杂货老头在后面唤她。 她才回过神,退回来,接了针,谢过杂货老头,追着吴彩兰后面进了客栈。 上到二楼,刚到拐角的地方,听吴彩兰的声音传来,“赫公子在吗?” 千喜顿时像雷打的鸭子,愣在了楼梯口,难道他住在这儿? 愣懵间,又听有人答道:“他出去了,还没回来。” “他什么时候回来?”吴彩兰平时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这时声音却很是温和。 看来这屋子的人不是她得罪不得,便是不想得罪的人。 “这不清楚。” “我进屋,等等他。” “这可不行。”里面的人对她说话虽然客气,但不见得有多奉承。 “我也不行?”吴彩兰语气冷了下来,这京里敢这么拦下她的还没几个,何况只是个下人。 “吴小姐,您别为难小的,这是赫公子定下的规矩,您也知道赫公子的身份,不是小的敢得罪的。” 千喜慢慢回过了神,探头见吴彩兰拉长着一张脸,但终是把怒气忍了下来。 在看堵在门口那位,地地道道的大户人家的家仆打扮,但衣料是上好的锦缎,隐隐也猜到是太平公主家的人。 怪不得这个吴彩兰能强忍着气。 吴彩兰往屋里望了望,确定赫子佩当真不在,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千喜忙缩了身子,小跑着下楼,这么直接出客栈,铁定被她看见,到时说她跟踪她,这面子上也难看,下了楼,随便在一楼角落的一张桌子边背着门坐下。 寻思着等吴彩兰出去再离开。 不料,吴彩兰气匆匆的下了楼,竟也不离开,也在这一楼寻了个窗边位置坐下。 他那个位置正好侧对着千喜。 如果千喜这时站起来,定然会引起她的注意。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随后起身,见吴彩兰站起来,笑着对门口唤道:“子佩。” 千喜顿时手脚冰冷,哪还站得起来,那一声“子佩”生生的叫碎了她的心,那女人叫他“子佩”。 赫子佩闻声,转了头,淡淡的看了眼吴彩兰,径直要往楼上走。 吴彩兰又忙唤了声:“子佩,我们谈谈。” 赫子佩皱了皱眉,走了过来,到桌边停下,“吴小姐,未嫁之人,还是叫我声赫掌柜的好。” 吴彩兰看了他半响,改了口,“赫掌柜。” 赫子佩这才撩了衣摆,矮身坐下。 吴彩兰跟着坐下,忙换着小二上茶。 千喜听了他这话,堵着的胸口才算舒服了些,强忍着想转头看他的冲动,微侧了身子,不让他看见自己。 “茶不用上了,在下还有事,坐不住,吴小姐有什么话,尽管说。”赫子佩打了小二,不让他上茶。 吴彩兰脸上笑意僵了僵,“你还在为千喜的事,对我心存芥蒂?” 赫子佩脸上没什么表情,“你就是想问我这个?如果没别的事,告辞了。”说完站起了身。 吴彩兰跟着站了起来,对这个人总是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你到底想怎么样?” 赫子佩已离了桌边,侧过头问。“你想知道?” 第135章 明着叫较 吴采兰微仰着头,看着赫子佩那张俊儒的面容,这个男人看似文弱,但那双眼,迫得人不敢直视。 这厢吴采兰还没回答,那厢千喜心里先跳开了,急着想知道他会说出什么话来。 虽然她恼他,面都不见一个,也没个解释的把她休了,但今天见他对吴采兰这不冷不热态度,倒也不添堵。 吴采兰也是做生意的人,明白什么事最怕的就是藏着掖着,不知对方的心思,如果知道对方的心思,就算再难对付,也总能慢慢想办法合上他的胃口,把挑起的眉头,落了下来,“想知道。” 赫子佩笑了笑,转过身,“你派人去打听过,不少关于我的事,但有一点,不知你有没有打听明白。”他停了停,接着道:“我这人记仇,相当的记仇。而且有仇不管是记者,还是有仇必报,连本带利的报。” 吴采兰看着他嘴角温和的笑,却浑身冰冷,“你认为,我们之间有仇?” 赫子佩冷冷一笑,“你认为呢?” 吴采兰摇了摇头,“我们之间,不该有仇,你我是绝对相配的。” “打住。”赫子佩皱皱眉,厌烦的伸手示意,“这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我们之间到底有没有仇,你心里清除。” 吴采兰吸了口冷气,来找他谈,没预着能听好话,但没想到他一点不顾吴家与太平公主之间的关系,把话说的这么直白,不留情面,“你认为我们之间有仇,那这仇,你打算怎么报?” 赫子佩笑了笑,略凑近她,压低声音,“我要你吴家倾家荡产。” 千喜听到这儿,刚刚吸进去的气,才慢慢呼呼,他还是以前的他,这性子一点没变。 吴采兰心里虽然想着他,但终归是有脾气的,处处跟他陪着好话,他半点不领情,还句句针锋相对,再也觉不住气,“半个月前,吴家收购了一批上好的翡翠原石,不料中途跳出一个身份不明的巨商,将那批原石高价买走,却将我的原石人换成了劣石,骗了我们吴家万两白银。如我所料不错,那巨商便是你。” 赫子佩淡淡的睨了她一眼,不置而否,“赌石,本就存在风险,换石也是你们吴家同意换的,何来骗不骗之说?” 吴采兰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怒火,“大前天,我们运往京城的锦稠丝线,途中下雨,路上本就滑,偏前面有辆车上不住滚西瓜下来,瓜汁,瓜皮跌得满地,害我们运线的车,人仰马翻,一车线落进被瓜汁染的透红,再也用不得,生生的误了交货时间。赔偿人家五千两白银。那西瓜车是赫掌柜安排的吧?” 最让她气恼的是,那送西瓜的,确实送去太平公主府上的。 如果换成别家,她还能寻人家晦气,讨回些本钱,可偏偏是太平公主家的,只鞥你是哑巴吃黄连。 赫子佩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是不是我安排的不重要,不过你们的人明知那一地瓜皮,瓜汁,不但不停下来,连度都不曾减上一减,想必是对自己的驾驶能力十分自信,翻了车,又怪得了谁?” 千喜竖耳听着,暗叫痛快,看她平时风光,原来这背地时,吃了他这许多的鳖,当真是活该。 吴采兰强压着一腔的火有数了好几件事出来,全是赔银子不讨好的事。 结果赫子佩依然不承认也不否认,呛得它火冒三丈,又无可奈何。 “我们就要成亲了,我吴家倾家荡产,对你有什么好处?” “成亲?”赫子佩嘴角一撇,不屑的扫了她一眼,“谁和你成亲?” 吴采兰知道这个人张狂,哪想到他张狂到敢对太平公主定下的婚事诋毁不认,双手扣着桌缘,死死撑着,身一阵子才没软坐去,脸色刷白,“你敢违抗公主定下的婚事?” 赫子佩低头看着桌上的一处划痕,“不敢。” 吴采兰刚送了口气,又听他道:“不过哦你也得撑得到,我必须娶你的那天。” 他抬起头,直视着她,眼里冰冷一片,“不过,别存侥幸,你撑不到那天。你可以不信,但我说过的话,没有一句不应验,我说你撑不到,就撑不到。你识趣的,赶紧找个男人嫁了,我心情一好,没准还能让你吴家,多撑几天。” 吴采兰几时听过别人跟她说这样的重话,**裸的威胁,一拍桌子,“赫子佩,你别太过分了,我让你是敬你。你这般不知深浅,就不怕我去告你一状,你这脑袋不报?” 千喜听到这儿,真怕他一时意气用事,与官家扭着硬来,丢了性命。端着茶碗的手,不住哆嗦,茶碗盖,一个没拿稳,跌在桌上,‘啪’的一声,还在没打破。 千喜不安的转头来看他们有没有现自己,刚好吴采兰和赫子佩闻声望了过来,与她对了个面对面,同时一愣。 吴采兰正一肚子气没处,偏这是看见千喜,一双眼,眯了有眯,满腔的怨气尽数泼向她身上,冷冷道:“你居然在这儿偷听别人谈话,难道不知道什么羞耻?” 千喜弄出声音,被人现,本有些心虚,听了这话,心反而定了下来,冷笑着转身,“我在这儿坐下的时候,你可不在这儿。 你寻人说话,自个不选好地头,有不放低声音,拿这个大嗓门瞎喊,到怪人家没塞耳朵,世间哪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事? 再说人家男人不要你,你还死皮赖脸的往上贴,这‘不知羞耻’四字,吴小姐是当之无愧。” 她这番话,说出来,虽然没刻意放大声音,但足以让周围喝茶的人听见。 那些人纷纷转头来看,打量着吴采兰,议论纷纷。 有认得她的人,不敢多话,结了账,先行离开,免得被她盯上,少不得以后麻烦。 吴采兰一张脸红了白,白了红,红了又紫,很是好看,扫了眼周围看热闹的人,咬牙切齿,有意放大声量,“被休之人,有何资格评公主赐下的婚姻?” 千喜冷笑了笑,“赐婚,好大的面子。” 说完也不看赫子佩,丢了几文钱在桌上,转身往门口走。 赫子佩在看见千喜以后,一双眼就没离开过她,心里波浪翻滚。 休她,虽然是为了保她,保陆家,但终是愧对她。 见她被吴采兰拿休妻一事侮辱,越加的难受,狠狠的瞪了吴采兰一眼。 那一眼象冰刀刮过,让吴采兰打了个寒战。 赫子佩千喜从自己身边走过,却连眼角也不瞟他一眼,心痛如绞,与他身体一错之际,蓦然伸手,抓住她垂在身侧的手腕。 千喜身体一僵,心里象堵进了一块大石,鼻子一酸,就想落泪,强行忍住,不冷不热的道:“赫掌柜,男女授受不亲,请放尊重些。” 赫子佩胸口起伏了下,双眼仍看着那道深深的划痕,桌子花了,不去理会,这道划痕自然一直搁在这儿,如果有心打磨,哪能当真消不掉? 听了她的话,不但不放手,反而握得更紧。 千喜手腕被他捏得痛,心里更是心酸,别开脸不让他看见她涌上泪的眼眶。 吴采兰盯着他握着她手腕的手,气得身如筛豆,再也忍不住,“赫子佩,你不记得上头说过的话了吗?如果你跟她再有什么,回事什么后果。” 赫子佩一个叮呤醒悟过来,心里虽疼,但千喜和陆氏夫妇的性命,不能不顾。那道痕不是不抹,但现在不是时候。 慢慢的送了手。 千喜心里一阵冰凉,飞快的出了客栈,摸着被他握过的手,眼泪就下来了。 也不再去别处,小跑着回了‘秀色坊’。 赫子佩望着窗外,愣愣的看着她跑远,不是有抬手拭泪的动作,心就像被一只手使劲揉搓,痛得全身抽搐。 转过脸,对仍盯着他的吴采兰冷森森的道:“你记好了,你让我失了她;这笔帐,我会和你好好的算,我会让你一无所有。” 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往楼上走。 吴采兰气不过,双手握了拳,冲着他道:“你敢这么明着与我较劲,不怕我对她做什么?” 赫子佩站在楼梯上,转了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笑道:“你尽管试试。” 吴采兰看着他在楼梯口消失,身子晃了晃,无力的坐了下去,她不相信,就拿不下这个男人,就不信真的拿不到他的心。 赫子佩的身份已不是秘密,他父亲薛崇简虽然和太平公主不和,但他们终是母子,而且太平公主一直指望着收服这个儿子,赫子佩正是她用来收薛崇简的关键。 可见他在太平公主心里是何等地位,肯让他娶她,是看上了她家的财路。 但太平公主的财路,不是吴家一家。 她决然不会为了吴家葬送了赫子佩的命。 否则又怎么听那道士说什么,赫子佩近年不宜婚嫁,便当真将他们的婚期推后。 赫子佩是聪明人,深知自己处在什么位置,也擅于运用自己所在的位置来给自己争取利益。 第136章 撒谎 千喜回到“秀色坊”径直进了里间,扑在小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心里实在堵得难受。 如果是他变了心,贪图那个吴彩兰什么的,那她也就狠狠的痛一回。 痛过之后,就可以把他完完全全地丢开,再也不去想不去念。 可是今天来看,偏偏不是这么回事,他不但对吴彩兰没有任何想念,还恨着吴彩兰。 恨吴彩兰拆了他们家。 他离开她,只是出于无奈。 可是他那里知道,她宁愿随他一起死,也不愿过这样的日子。 婉娘见她脸色煞白,放下手里梭子,跟着她进了里间,在床边坐下,轻推了推她,“千喜,你这是怎么了?” 千喜把脸陷在枕头里,摇了摇头,哽咽着,“我没事。” 婉娘自从来京城见了她,不管心里再难受,也没见她这样过。有些着急,使劲推了推她,“千喜,有什么事,说出来,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你怀着孩子呢,不能这样。” 千喜深吸了口气,这事还能怎么解决?方才吴彩兰的话,她听得明明白白,他们是拿着自己的命来威胁他,“我没事,真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 婉娘寻思着她是要去冯家,,去冯家,多半是想寻赫子佩。 可这来去才多少时间,绝对是到不了冯家的,难道说在路上遇见他了?“你见到赫掌柜了?” 千喜身子一僵,过了好一会儿才吁出一口气,点了点头,“见到了。” “他给你气受了?”婉娘小心的问。 千喜摇了摇头,“如果他给我气受,我还就想开了。” “到底怎么回事?”婉娘放柔了声音,千喜鹤赫子佩本来是一对良人,弄成现在这情况,着实让人看着心酸。 千喜翻过身,两眼通红,望着屋角房檐,“你就别问了。” 婉娘点了点头,合上眼。 一定要把生意做大,一定要把那女人压下去,这帐说什么也要算。 婉娘叹了口气,拉了被子给她盖上,“那你睡会儿,一会儿关普,我叫你。”说完起身出去了,走到门口,又看了看直挺挺躺在床上的千喜,才掀起帘子。 就在这时,听见门口有人喊,“请问你们家掌柜在吗?” 没等素心回答,千喜一咕噜的爬了起来。 婉娘已经飞快的奔了出去,“程二掌柜,洪子,你们怎么来了。” 千喜深呼了口气,稳住神,掏了丝帕,抹干净脸,对着镜子拢好头。 镜子里一张脸卡白卡白,眼圈却红得厉害。 用手掐了掐两边面颊,掐出些血色,至于眼圈上的红,就没办法了,看着来人笑道:“呀,这来也不事先给个信,我们也好提前准备准备。” 程根笑着将包裹放在桌上,顺势在桌边坐下,“有什么好准备的。” “怎么也说得去买点好酒好菜准备看给你们接风。”千喜笑着转头唤素心,“快充壶好茶来给根儿和洪子解解渴。” 说完一边给红字让座一边打趣他,“想老婆了?信都没一个,就巴巴地赶来了。” 沈洪看了婉娘一眼,腼腆的笑了。 千喜捅了捅脸泛红的的婉娘,“咋不去陪你家洪子说话?” 婉娘连更红,“老夫老妻了,有啥说的。” 千喜笑啐了他一口,“你才多大,就老夫老妻了。” 在座的人都是一笑。 “爹娘身体还好吧?”千喜一想到爹娘,心里就有愧。 “爹娘身体都好,就是挂念你们得慌,总叨念,要你们忙过了就回去看看。”程根看着千喜眼圈有些泛红,“姐,你眼睛咋了?” 千喜揉了揉眼,“刚才进了沙子,揉的。” 程根没接触过女人,千喜又是个不爱哭的人,她这么说,他也就信了。 沈洪越烦这迷惑,看了看婉娘。 婉娘忙冲他笑了笑,他虽然没说什么,心里这谜团却是搁上了。 素心刚才见婉娘招呼程根和沈洪,已经跳开去斟茶,这是听千喜叫冲好茶,忙将手上拿着的茶叶放回去,另拿了千喜自家烤的好茶沏上,端了出来。 千喜张子和程根道:“这是我弟弟,程根,我们都唤他根儿,他比你大,你叫他声哥就行了。” 素心抬头看了程根一眼,见他长得浓眉大眼,什么憨厚端正,脸上微微一红,把茶递了过去,没敢叫哥,“二掌柜,请喝茶。” 程根忙起身接了茶,“谢谢姑娘。” 程根人老实,之抬头看了素心一眼,就不敢再看,气息的问话自也不敢答,只是点了点头,走了下去,喝茶。 千喜戳了戳他的额头,“还是这么没出息。” 程根脸更红了。 千喜这才又给素心介绍沈洪,问道:“你们今天怎么来了?” 程根吃了口茶,放下茶杯,“爹说欠下成 程大人这么大的一个人情,过几天是程大人的生辰,叫我们来给程大人贺寿,顺便来看看姐和子佩哥。对了,子佩哥不在吗?” 他说着,左右乱看,寻着赫子佩。 千喜心里一沉,这事要怎么瞒,“他办事去了,没在铺子上。” 程根知道赫子佩在别人的染坊,帮人家研究染料的事,听千喜这么说,也没往别处想,“好久没见子佩哥了,一会儿见了他得拉他好好喝几杯。” 婉娘心里一慌,飞快的看了千喜一眼,见她脸色虽然白了些,但还算淡定,也就没吱声。 “酒是肯定要喝的。”千喜笑了笑,取了些碎银交给素心,“你先回去,顺路打些好酒,要最好桂花醇,另外去买只鸡,再买两条大些的鱼。你娘的那个蘑菇烧鸡做得好,叫你娘赶着烧出来,给咱弟和洪子接风。” 素心应着,接了银子去了。 婉娘心里忐忑不安,这一会儿,再问起赫子佩,该怎么说。 程根打量着这铺子,“这铺子真好,就是地头背了点,如不是外面那两牌子,还找不进来。” 千喜笑了笑,“你们能找得进来,就说明没背到家。” 程根和沈洪也笑了。 几人坐了一阵,看看天色已经差不多了。 千喜站起身,“我们也收铺回去吧。” 程根站起身,拿了包裹背上,“子佩哥啥时回去?” 婉娘心里一紧,眼巴巴的看向千喜。 千喜笑道:“他平时忙,回家晚。你和洪子赶了这么一天的路,也累了。咱不等他,先回去。” 程根跟着千喜往门外走,将按千喜鹤婉娘要去扳门板,忙上前,“我来。” 千喜也不抢,有着他搬。 沈洪也接过婉娘手里的门板,“让我来,你别闪了腰。” 婉娘笑呸他一口,“哪能这么娇气,你们不在,这门,还不是我们自个天天搬。” 沈洪只是笑,马力的上着门板。 程根一边上着门板,一边扭头问千喜,“那啥时能看到子佩哥?我有大半年没见他了,怪想的。” 千喜被问得没办法,只得到:“咱先走,婉娘正好要去趟染坊,顺便唤他回来。” “我?”婉娘看着千喜,指了指自己,见千喜使着颜色,忙道:“你们先去,我这就去唤去。” 化石这么说,心里却是叫苦连连,她上哪儿唤赫子佩去? 千喜捏了捏她的手,“快去吧。” 沈洪冲着婉娘道:“要不你等我一等,我马上上完这门板,陪你一起去。” 婉娘更是头痛,这谎该怎么圆过去,“不用了,你也累了,我自己去就行,反正也不远。人家染坊的人没见过你,平白见一个男人跟着我,怪不好意思。” 沈洪听了这才没好意思,硬要跟着,“那你快去快回。” “知道了。”婉娘硬着头皮往前走,琢磨着这该去哪儿晃个点,一会儿领不了赫子佩回去,又该怎么收场。 刚走到要拐弯的地方,听千喜在后面叫道:“婉娘,等我一等,我忘了点事给你交代。” 婉娘停了下来,转过身,见千喜追了上来,探头望了望在里面上门板的两人,看不见她,一张脸苦的能拧出汁来,拉了千喜,小声道:“我的姑奶奶,这该怎么办?我哪儿去寻个赫掌柜去?你今天在哪儿看见他了?我去寻一寻。” 千喜回头看了看,“你训他也没用,你随便去哪儿逛一圈,回来就说哪个周边乡镇买的染料出了问题,人家又是急活,等不得,赫子佩跟了人家回去处理问题去了,派了人来通知咱,刚好在路上撞见你,这事也就暂时圆过去了。” “说哪家啊?”婉娘意向者还得编谎话,心里就紧张。 “张三李四,王麻子的,你胡掐一家,不就行了。”千喜推了推她,“去吧。” “他们见不到赫掌柜,该有多失望啊?”婉娘想着他们巴巴的来了京里见不到赫子佩一面,心里就难受。 “失望好过知道了真相,回去气死咱爹娘。”千喜又推她,“快去,再不走,一会儿洪子看出了名堂,可要起疑心了。” 程根老师好骗,但沈洪可不是这么好骗的。 婉娘老实好骗,只得依着她,懵懵的往前走,不住叹息,这都是那姓吴的造的孽。 千喜打走了婉娘,才定了神,回去上了门锁。 第137章 圆谎 千喜领着程根和沈洪先回了家,拾掇着烧水给他们泡了洗个热水澡,去去疲劳,这饭菜也差不多就能上桌。 虽然打了婉娘随便去哪儿逛荡一圈儿就回来,但心里始终是没底,万一谁说漏了一句,这谎就揭底了。 趁程根和沈洪洗澡的时候,去给孟氏和素心又做了一番叮嘱。 让她们反复对了口风,没问题了,又在院子里来回逛荡,搓着手,等婉娘。 婉娘是不说谎的人,再说洪子是她相公,难保枕边风不漏*点风,洪子又是子佩亲手调教出来的,捕到一点线头,就能把瓜给摸了,想瞒着他,实是个大难题。 寻思着,要么让他偷偷告诉洪子,求他帮着将这事瞒下,这样爹娘那边也有个人能帮着说话。 转了几个圈,仍不见婉娘回来,她还真就逛得有模有样,这半天不见回来。 就在这时,门‘吱’一声开了,婉娘的声音传来,“我们回来了。” 千喜悬着的心顿时落下,婉娘的‘我们’二字,让她有些奇怪,急转了身见婉娘正让开门口,一个欣长的身影随她身后,进了门。 那张熟悉的俊脸朝着她笑了笑,千喜捏在手中的锦帕跌落地上,被风吹得在地上卷了两卷,四目相对,胶在了一起,半晌不能分开。 婉娘见二人这么个状态,反身关了院门,落了栅,识趣的去了厨房帮忙。 过了好一会儿,赫子佩才向千喜走进,弯腰拾起她跌落在地的锦帕,拍拍上面沾上的尘,递给她,柔声道:“我回来了。” 千喜这才深吸了口气,回过神,脸色苍白,不接他手中的锦帕,压低声音,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兄弟们。”赫子佩将锦帕叠好,准备收进自己怀里。 千喜一把夺过他手中锦帕,她的东西是不能再给他的了,“你还嫌我不够丢人么?趁他们没看见你,快走。” 赫子佩往屋里望了望,将她拉过一边。 千喜忙甩了他的手,“放尊重些,别拉拉扯扯的。” 赫子佩讪讪的放开她的手,“我对不住你,你恼我,恨我,都是应该的。” 千喜鼻子一酸,差点落泪,忙强行忍着,暗骂自己不争气,“既然知道,那还不快走?” 赫子佩低头看着她隆起的小腹,心里痛的难受,“根儿他们不知道我们的事,我不来,你这谎圆不过去。” 千喜撇脸不看他,“那也与你无关,圆不过去,大不了直说,我爹娘大不了当没养过你这个儿,我当没嫁你这个夫,还能怎么着不成?” “别,千喜,不能让家里知道。”赫子佩心里一急,又捉住她的气的冰凉的小手,“如果家里知道了,怎么还能让我跟你白头到老?” 千喜抽了手出来,“家里?哪里还有什么家里?还有谁与你白头到老?”她忍着泪,恼他归恼他,但不是不想他,不是不想和他一伙重归于好。 但她清楚,他是皇家的人,而她只是个平民百姓,他们之间横了万丈的沟,是迈不过去的了。 赫子佩看她伤心,比在他心窝子上捅几刀还痛,捉了她的手,打自己脸。 千喜握了拳,僵着手,不肯打,“放手。” 赫子佩硬是不放,“你到我解解气,随你怎么打,只要你不气坏了身子,怎么都行,成吗?” 千喜心里一软,泪下来了,“那我要你不要呆在京里了,随我回太和镇,成吗?” 赫子佩沉默了,握着她的手,却更紧。 千喜心里沉了沉,垮了脸,要抽手,冷声道,“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可说的,你走吧。” 赫子佩惯来嘴巧,这时却急得说不出话,只恨不得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再也不放,但终是不敢,“千喜,那休书并非我真心,给我时间,我以后定会加倍补偿。一辈子给你做牛做马的赔给你。” 千喜冷笑了笑,“再说就算是自家养的狗,招收来,挥手去,也得看看它的心情,何况我还是个人。”说完停了停又道:“赫公子,千喜只是一介平民,不敢越礼。” 赫子佩没来得及说什么,程根从偏房出来,头上还冒着热气,“子佩哥,可想死我了。”笑着冲他们奔了过来。 千喜趁机抽出被他握着的手,但程根过来,也不好当着程根的面再轰赫子佩,只得道:“我去屋里收拾收拾。” 赫子佩就不见程根,这时见他比前次黑了些,人却更壮了,在他肩膀上轻捣了一拳,“好小子,出息了。” 程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着一把抱住他,鼻子一红,竟哭了,“哥,你咋这么久不回来看我们,知道你出事,急得爹娘差点撞了墙。” 赫子佩心下难过,扶了他,“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啥,我也想回,但遇上些难事,实在走不了,你回去一定要照顾好爹娘,把我那份孝心也敬上,再过些日子,我这儿的事一了,立马回去给爹娘请罪。” 程根这才扯了袖子抹了泪,“哥,您放心,爹娘有我照看着,您有什么难处,我们能帮上的,尽管的开口,早些结了,早些回去。” 赫子佩心里堵得慌,“有你这话,我就放心,我这事,你们也帮不上。爹娘身体还好吗?” “好,就是天天站在门口望你们回去。”程根说着又抹泪。 赫子佩也忍不住,别过脸,偷偷拭泪。 千喜在屋里听见,背靠了墙,捂着嘴哭,不让自己哭出声。 婉娘进了千喜屋里,忙递了帕子给她,“我的姑奶奶,你带着身子的人,怎么能这么个哭法,快打住,打住。” 千喜接了她手中的帕子,“我上辈子到底做了啥孽啊,这辈子老天要这么对我。” 婉娘长叹了口气,扶她在桌边坐下,给她倒了茶,“谁一辈子没点坡坡坎坎的,我看赫掌柜对你还是一往情深,你也看开些。” 千喜摇了摇头,“有啥用。” 第138章 徘徊 婉娘扶了千喜的肩膀,往窗外看了看,见沈洪也洗完澡出来,出了院子拉了赫子佩说哈,“你在哭,这眼睛哭肿了,看你怎么跟二掌柜解释。” 千喜这才收了泪,去打水洗了脸,“你怎么遇上他的?” 婉娘顺手端了千喜洗过脸的水,开门泼了,“我从铺子里出来,没走几步,就有一个客栈的伙计,开门泼了,“我从铺子里出来,没走几步,就有一个客栈的伙计拦下我,说有个叫赫子佩的客官寻我。 我一听赫掌柜的名字,那还想别的,巴巴的就跟了那伙计进了客栈。 原来,赫掌柜就住我们铺子出来,街对面的那家客栈二楼。” 她怕千喜没听明白,又补充了一句,“就是我们挂着‘秀色坊’牌子的那家客房。” 千喜暗叹了口气,今天跟着吴采兰进客栈,已经知道他住着那间房,那挂牌子的事,也就不用解释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然后呢?” “我见了赫掌柜,他就问哦,陆掌柜他们知道这休书的事吗。我说陆掌柜还不知道。那他又问我,二掌柜他们来,你是怎么办的。我就按照你说的法子,说了一遍,听了苦笑了笑,样子好不失落。说你这事办的草率了,骗不过去,让我领了他来。我也觉得你那法子哄了今晚,也哄不过明晚,就依了他。” 婉娘见孟氏招呼着要摆饭,忙站了起来,“他人都来了,不管你跟他还愿不愿续前缘,这出戏还得先演好了,省得二掌柜回去了,告诉你爹娘,能活活气死他们二老。” 千喜默了会点了点头,站起来,“摆饭吧。”推着婉娘往外走。 孟氏母女得了婉娘的吩咐,知道赫子佩是千喜的丈夫。 从窗户偷偷看了赫子佩,啧啧两声,没想到千喜的夫君是这么标致的一个人。二人当真是郎才女貌,不明白他们怎么就不在一块。 有客在,加上赫子佩来了,就是当家的,孟氏和素心也就不再上桌。 千喜并没将她们母女当下人使唤,千催万叫的,二人才小心翼翼的上了桌,等赫子佩他们坐下,才挂个桌角坐下。 沈洪是有媳妇的人,倒没觉得什么。 程根就有些难为情,低了头不敢看素心。 素心觉得这人老实得有趣,不时看他。 千喜端了酒杯道:“根儿,洪子,你们难得来一次,我先敬你们一杯。” 程银和沈洪忙端了酒杯站起来。 赫子佩握了千喜端着的酒杯,“千喜一直不善饮酒,现在身子又不方便,这酒又是冷酒,只得送了手。 赫子佩笑了笑,端了酒杯,一饮而尽,反了杯子照了照。 程根和沈洪也跟着干了。 婉娘忙帮着相公挟菜。 千喜也帮着程根布菜。 婉娘见赫子佩只喝了寡酒,也不挟菜,在桌下推了推千喜,向她使着眼色。 千喜看赫子佩只喝酒,也是心痛,就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被婉娘推了两推,只得拿了筷子给他挟菜。 赫子佩看着她的动作,想着过去与她一起吃饭,她总是这么给自己挟菜,心里一暖。 垂下一只手,在桌下握了她2放在膝盖上的小手。 千喜轻轻挣了挣,偷偷看她脸上没有怒气,安下心,把手握得更紧,这一顿饭,硬没放开她的手。 饭后,在偏方陪着程根和沈洪说了会儿话。 婉娘敲门进去唤沈洪休息,“相公,二掌柜,赶了一天的路,也累了,早些歇了罢。” 沈洪有这么些日子不见婉娘,自是脚一颠,便跟着她回屋。 赫子佩见程根的确有些倦意,只得起了身往外走。 出了门望着千喜的屋里亮着灯,却不敢去。 婉娘背着沈洪,在他背后推了一把,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快去啊。” 赫子佩感激的看了婉娘一眼,硬着头皮,蹭着千喜屋前,听到身后婉娘关了门。 才抬起手去推门,手指刚碰到们,又停下了。 定了定神,过了会儿,才屈了手指,轻轻敲了敲门,“千喜。” 千喜正坐在桌边望着烛火呆,听着他的声音,心猛的抽紧,想也没想,扑到门边,手碰到门,又停下了。 这么放他进来,他们这关系算什么。 院门早落了栅,不放他进来,让他在院子里站上一宿,实在说不过去。 叹了口气,把门开了,转身走开,坐回桌边。 赫子佩在门口又立了一会儿,才进了屋,反手关了门,慢慢走到桌边,在她身边坐下,静静的把她看着。 别人怀孩子,总会胖,她却比以前瘦了许多,脸色不如以前红润,心里阵阵的绞痛,轻叹了口气,柔声道:“你累了一天了,早些去睡吧。” 千喜带着孩子,也是在容易犯困,加上白天和吴采兰闹了那一场,这时也的确没多少精神。 但这屋就一张床,他们两已不是夫妻,这可怎么睡,“你呢?” “你别管我,我在这儿眯一眯就行。”赫子佩催着她,“快去吧。” 千喜又看了看他,才起身上了床,落下幔帐,脱了外衣,侧身躺下,隔着半透明的幔帐看着他。 他比在牢里时还瘦,眼里也布着血丝,也不知他一个人是怎么过的。 几次想叫他上床来,可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 赫子佩隔着幔帐望了良久,才手撑了额头,合了眼。 千喜不忍心再看,翻了身,面朝着里,强行闭了眼,越睡,越觉得心乱,又叹了口气,自己就死这么没骨气,“打了半夜,会冷,上床来睡吧。” 赫子佩猛的睁开眼,盯着幔帐,不敢相信自己的而耳朵,小心试问,“千喜?你是在跟我说话?” 千喜翻身坐起,隔着幔帐瞪着他,没好气的道:“这儿还有别人吗?” 赫子佩心跳如捣鼓,三步并两步的迈到床边,站住,手慢慢抬起,触碰到幔帐,没马上抛开,“我……进来了。” 千喜躺倒下去,面朝着里,背朝外,“嗯。”了一声。 赫子佩深吸了口气,撩了幔帐,慢慢做到床边,看了她还一会儿,见她强闭着眼,长睫轻轻的颤。 抿了抿微干的唇,脱了外袍,搭上床缘,在她身边躺下。 第139章 旧情重燃 千喜绷着身子睡了半晌,不见身后有动静,一阵风吹过,火烛暗了暗,以为要熄,风一过,却更亮了些。 露在薄被外面的膀子就有点凉。 刚才以为他睡下会,会自己拉被子盖,结果他自躺下,就连手指头也没动一动。千喜暗叹了口气,转过了身,见他没合眼,眼定定的看着他,他背着光,看不清神情,“你看着我做什么?” “想看,很久没这么近看过你了。”赫子佩笑了笑,声音有些哑。 千喜鼻子又有些酸,拉了一半被子,盖在他身上,叹了口气,“咱们在太和镇,染咱的布,过咱的小日子,多好。你偏要往这京里闯,这下好了,闯了个家破人散,这是何苦呢。” 赫子佩捉住给他盖着被子的小手,他的手已被风吹得冰凉。 千喜往回抽了抽,被他握得更紧,抽不出来,也只能由着他。 赫子佩拉着她的小手,放到嘴上,亲了亲,“我不来,她们也会寻过去,要怪就怪我这不合适的身份,我以为娶了你,她们知道我只想留在民间,也就不会把心思放在我身上,没想到,还是不行,反害了你。但不娶你,我这辈子也就没想头了。” 千喜垂了眼睑,如果不嫁他,她这辈子也是没想头的,“这话别说了,我知道你也是没办法,唉。” “我想摸摸咱的孩子,成吗?”赫子佩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回答,苦笑了笑,“我知道我没资格……” 话没说完,感到千喜拉着他的手,慢慢移到她的腹部。 他呼吸紧了紧,紧张得手心竟渗了汗,又惊又喜,“千喜。” 千喜微笑了笑,他贴在她小腹上的手心微微的凉,她心里却是一片暖,小声道:“孩子,这是你爹。” 赫子佩深吸了两口气,眼眶热,有东西涌上来,掀了被子,撩起她的衣衫,在她肚脐上亲了亲,将脸贴在鼓起的腹部,粗糙的大掌,在她肚子上慢慢摩挲,“我是你爹啊,五个多月了,你才一次见你爹,你爹对不住你们娘儿俩。” 千喜忍着的泪滑了出来,“你知道他多大了?” “哪能不知道,我天天算着呢。”赫子佩怕她凉,不敢让她这么晾着时间太长,拉了被子给她盖上,手臂穿过她的颈窝,尽可能轻的将她抱住,炙人的身体贴着她,不敢压到她的小腹。 吻去她眼角的泪,可是越是吻,她眼里涌出的泪越多。 他心疼得心揪成了一团,“别哭,那休书只是个缓兵之计,作不得数,我这辈子只能有你一个。” 唇细细碎碎地顺着他的面颊一路吻下,最后覆上她的唇。 她身子僵了僵,心跳迅加快,手臂缠上他后背,抽搐着回吻着他。他心里抛起了千层浪,再也压不下隐忍着的情愫,一点点吻着她,手伸进她的衣襟,一点点抚摸着她的身子,手越来越烫,在她腹部又摩挲了一阵,心里柔情化成水。 顺着她颤着的身子抚上,握住她细滑的丰盈,呼吸变得急促。另一只手下滑,按着她臀,压在自己的硬挺上。与她缠绵的舌退了出来,在她唇上亲了亲,“千喜,我想得厉害,千喜脸上火热滚烫,咬着他的唇,伸手去解他的中衣。 无声的邀请,让他雀跃得差点欢呼出声。 落了幔帐,脱了她的衣衫,烛光中,吻遍了她的身体,最后又在她小腹上亲了亲,才分了她的腿,慢慢进入。 虽然已经好些日子没碰过女人,早忍得难受,额头上已憋出了汗,进出间的动作却尽可能的轻柔。 他慢慢捻着她细腻的肌肤,温柔的律动,越是压抑,进出间的感触越是敏感,刺激。 渐渐的,她欢愉的呻吟,他粗重急促的交替着充满了整个幔帐,久久不息。她紧缠着他,他磨着她,抵着她。 弓着身,含着她胸前花蕾,吮着咬着,**上的酥麻与身下强烈的快感交融,脑海被完全抽空,只知道随着他的动作断断续续的呻吟,低唤着他的名字。 没有一点空隙的紧缚,绞得他急剧的抽搐。 他深抽几下,将她送上云端。 她因高氵朝的一下紧过一下的收紧,他低吼一声,无法隐忍的深深挺进,在她烫热紧致的花径里纵横。 全身轻飘飘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崩着身子任一波强过一波的快感在体内淋漓尽致的冲撞。 听着她无力的喘息,笑了笑,心满意足的趴伏在她身边,搅过她汗湿疲软的身子,深深地吻上她的唇。 直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慢慢平复,才慢慢退出她的身体,取了干巾,细细的为她抹干身子。 又打了水,为她拭尽身下的狼籍,才自行收拾干净。 重回到床上,她已昏昏欲睡。 他拂开她面颊上的秀,重新将她搂紧,低声轻喃,“千喜,相信我,不会让你等太久。我决不会让孩子出生见不到爹。” 千喜迷糊中微笑着将脸蹭进他怀里抱住他窄紧的腰,她这辈子只要这个男人,绝不放手。 睡到半夜醒来,感到腿压在他身上那处硬得厉害,伸手摸了摸,惊得睁开眼,见他睁着眼看着她,含糊地问,“你怎么不睡?” “想看你。”他亲亲她的额头。 “傻啊?以后又不是看不见了。”千喜的睡意也去了几分,小手握着他的硬涨,入手烫得厉害。 他笑了笑,“还是想多看看。”说着,身下被她的小手,上下套弄了两下,经不住一喘,“我涨得厉害,你还惹我。” 千喜抿着嘴笑,抬腿架到他腰间,将他那处抵着自己身下的柔软,轻轻地磨。 他皱了皱眉,呼吸一促,揉着她的娇乳,“你这是在折磨我。” 她笑着,勾了他的腰,将他挤进自己身体。 他眼里闪燃着火,闪着欢愉,翻身压了她的腿,握着她的腰,不客气的肆虐进出起来…… 直到抽完了她最后一丝力气,才尽兴的泄在她体内,搅了她沉沉睡去。 第140章 夫妻乐 阳光懒懒的透过窗棂,撒了一地淡淡的金光,两只麻雀在窗口上觅食。 千喜慢慢醒来,动了动身子,身下有些火辣辣的,没睁开眼,脸上就红了红,心里象淌过一汪蜜泉。 往身边摸了摸,却摸了个空,神智瞬间清醒。 睁眼一看,身边哪有他的身影,心里一凉,难不成,他就走了? 翻身坐起,摸着他昨夜睡过的地方,心里一抽一抽的痛。 门“吱”的一声,开了,忙拉高薄被掩住赤着的身子。 见赫子佩端了她洗脸用的铜盆进来,盆里腾着热气。 他见她坐在床上,呆看着她,微笑了笑,“醒了?”反脚踢上房门,把热水放到洗漱架上。 千喜望着他的身影,轻吁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走了。” 他一边绞着帕子,一边回头看她,神色温柔,“这几天,我住这儿,成吗?如果成的话,我一会儿去客栈取两身换洗衣裳。” 千喜垂着头笑了,“换洗衣裳倒是不用取,这儿都有。我闲着没事的时候,给你做了几套放这儿呢。” 他心尖尖上顿时塌了下去,“哎”了一声,拿着热巾子,走到床边坐下,“你昨夜又出了些汗,我给你用热水擦擦,舒服些。” 千喜忙伸了手,去接他手中的巾子,“我自己来罢。” “我来。”他拿着热巾的手往旁边让了让,捂上她的颈项,慢慢给她擦拭。 滚热的巾子擦过的肌肤,被风一吹,丝丝凉凉,十分舒服。 静静看着他专注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从前的日子。 他手中热巾,一路往下,揭了她抱在胸前的薄被。 她丰满挺立的**呈现在他眼前。 他眸子一黯,一低头,含了她胸前红蕾,将她摁倒在枕头上,缠绵了一回,才起身重绞了热巾,为她浑身上下抹拭干净。 “婉娘两口子也还没起身,根儿正帮着素心烧火,早饭还有一会儿才做得好,你再眯会儿。”赫子佩顺手将巾子掷回盆中,靠坐在床栏上,将她搂了,半阖着眼,抚着她隆起的小腹,惬意得很,这样的日子太久违了。 千喜靠在他怀里,反手抱了他的腰,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鼻息间尽是她熟悉的味道,“昨天,根儿看了素心就脸红,这会儿又去帮着人家烧火,会不会对人家有那么点意思?” “我看着象,如果真是这样,倒是好事,我看素心那姑娘也还端庄,也是过得日子的女子,如果能跟了根儿,倒是件好事。”赫子佩将脸埋在她耳鬓,闻着她的香。 千喜抬着脸打趣他,“人家素心明明就长得漂亮,到你这儿就只得个端庄,你存着什么心呢?怕我当你看上了人家,打翻了醋坛子,寻你麻烦?” 赫子佩嘿嘿笑了,咬她的耳朵,“有这么个意思,昨儿夜里才饶了我,让我舒服了两回,再恼起来,我这日子还怎么过。” 千喜呸了他一口,脸上滚烫滚烫的,“她长那么漂亮,你就没一点想法?” 赫子佩脸色一正,收了笑,掐了她下巴,正视着她,“我说过,这辈子,我就只有你一个,我这心里也只装得下你一个,这玩笑不许再开。” 千喜见他动了怒,不敢再逗他,凑上前咬了咬他的唇角,“开个玩笑都不行,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我一个。” 他的脸色才缓和了下来,将搂着她的手,紧了紧,抱着她轻轻摇了几摇,笑着道:“其实我娘子才是最漂亮的,谁都比不上,要不我哪能这么巴巴的守着你长大。” 千喜忍不住笑,又呸了他一口,“油嘴滑舌,把外面做生意的那套,带回家来了。” 他也笑,“我说的可是真心话,在外面,我虽然是见人就夸,但都夸的是真的,绝不会黑说成白,白说成黑。人家不好的地方,我不提,专挑人家好的地方夸。这么夸起来,人家听着舒服,我说这也不 千喜更笑的不行,戳了下他的额头,“那我不好的地方,你说来看看。” 他想了想,道:“不成,说不得,说了,你还不把我轰出门去。” 千喜听了这话,更想知道,转了脸看他,“说啊,你看我哪儿不好?” “不说。”他抱着她接着轻轻的摇。 “别再摇了,我被你晃得头晕,快说,不说我真轰你出去。”女人最怕丈夫心里对自己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听他这么说,哪能不刨根问底。 “我说了,你轰我出去怎么办?还是不说了,说是轰,不说也是轰,不如不说。”赫子佩看着她虎虎的看着他,笑着去咬她的唇。 “你说,说了,我不轰你就是。”千喜别了脸不让他咬。 赫子佩一本正经的道:“那我可说了?” “嗯,我听着。”千喜不觉中,抱在他身后的手,揪紧了他的衣裳。 赫子佩装模作样的盯着她,不语。 “你快说啊。”千喜不耐烦的催着。 “我认真的想了半天,没想出来,等我想出来了,再告诉你。”赫子佩说完“噗”的一声笑。 千喜这才知道上了他的当,气得笑,捶了他一拳,“我就这么好,没一点缺点?” 赫子佩亲了亲她,“人哪能没点缺点,不过咱从小在一块,小东小西的毛病,早习惯了,感觉不出是缺点,没有这些小毛病,反而觉得不象你了,只怕还不习惯。” 千喜想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将头靠回他肩膀,“如果吴采兰他们知道你这几天住我这儿,会不会对你不利?” 赫子佩轻拍了拍她,“吴采兰帮太平公主做的一桩买卖砸了,这次损失只怕不少于五万两银子,太平公主大雷霆,吴采兰正焦头烂额,想办法补救,昨儿连夜赶着去了湘城,哪有精力理会我的事。” 千喜一喜,又是一忧,“那单生意又是你破坏的?” 赫子佩轻“嗯”了一声。 千喜坐直身,一脸的担忧,“你让太平公主破这么多财,就不怕她知道了治你?” 赫子佩挑了挑眉毛,“那五万两已经进了她口袋,只不过是我这儿进的,她又怎么会治我?” 第141章 打探心思 郑大人寿辰,程根踩着日子去郑府送上贺礼。 他见大门前人来人往的都是衣着光鲜的达官贵人,也就不愿往进蹭,搁下东西,挨着墙角离开了。 郑大人看了管家送来的东西,问了几句,想着千喜的事,对这位同窗好友,心存愧疚,既然送礼来的人走了,也就没叫人去追。 这样一来,赫子佩和千喜倒暗松了口气,省得程根在府里耽搁时间长了,难免听到些风声,回来问东问西,又得费一番心思解释。 说谎吧,对不住兄弟,说真话吧,程根又是个实在忍。回去被爹娘问多几句,难免要漏口风。 又过了两天,千喜挂记着家里生意由爹一人顶着,太过辛苦,收拾着打了程根和沈洪回去。 程根背了包裹走到门口,迈了一只脚出门槛,回头望向素心的房间。 千喜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了看,见素心屋里窗帘轻动了动。 再看程根,程根正不舍的收回视线,见千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脸一红,转身就走,慌乱间脚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如果不是赫子佩一把扶住,怕是要摔个狗吃屎。 程根忙站直身子,一张脸更红得跟红布一样,抬头见沈洪和婉娘手拖着手,依依不舍,叫道:“洪子,走了。” 沈洪朝他看了看,“来了。” 婉娘给沈洪理了理衣领,“路上小心,回去好好帮着陆掌柜,等过阵子,我回去看你。” 沈洪“哎”了一声应了,“你进去吧,千喜带着身子,你能多做的,就多做些。” 婉娘拍了拍他,“还用你教,走吧。” 沈洪这才一步一回头的随着程根走了。 千喜看了看赫子佩,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问出来。 还是赫子佩转过身问她,“你一会儿上不上铺子?” 千喜忙道:“要上的,收拾收拾就去。” “那成,我先送根儿和洪子去搭车,回头寻你。”赫子佩转身要走。 千喜又忙叫住他,“你过来一下,有点事儿。” 赫子佩冲着走在了前面的唤道:“根儿,洪子走慢点,等我一等。”转了回来,站在门边,笑看着千喜,“啥事?” 千喜扶着门,往外张了张程根(应该是看了看?作者手误吧……),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你在路上寻个机会,问问根儿是不是对素心存了心思。” 赫子佩挑了眉笑了,“成,我一会儿就问,不过这不光是他一个人的事。” 千喜往里指了指,道:“刚才我见素心也在窗帘后往外望呢,怕也是有心,我找机会问问,如果都有心的话,倒也是个好姻缘。也正好让你死了打人家主意的心思。” 赫子佩眉毛竖了起来,“我哪有那心思,你不要胡说。” 千喜掩着嘴笑了,推了推他,“还是这性子,一点就炸。逗你玩呢,根儿他们等着呢,快走吧。” 赫子佩眉毛这才落了下来,“那我走了。” “走吧。”千喜扬了扬手,将跨在门槛上的腿缩了回去。 赫子佩追着程根他们去了。 沈洪扭身过来打趣赫子佩,“你们这天天见的,倒比我们这几个月没见的更黏人。” 赫子佩嘿嘿笑了,他哪知道他们这天天看到,却不能一起的日子,比他这几个月不见更难熬。 千喜回身掩了半边门。 婉娘望不见沈洪了才返身回来,掩了另一半门,挤眉弄眼的笑看着千喜,“这几天都不得机会问你,和好了?” 千喜红着脸,扭身就走。 婉娘追在她身后不放,扯了她袖子,“你有没有让他碰你?” 千喜窘得不行,佯装着恼,瞪了她一眼,走得更快,“跟洪子过了几日小夫妻生活,这嘴怎么就这么贫了?” 婉娘将她拉了回来,“我是女人,知道女人的事,如果只是口头上和好,你不肯让他碰你,说明你心里那坎没迈过去,而男人最忌的就是不让碰,他表面上不表示,心里铁定要埋下祸根,以后早晚得作。” 千喜白了她一眼,把她的手拽了下来,“有完没完,收拾着赶着去开铺呢。” 婉娘见她这样,以为给自己乌鸦嘴说中了,急得声量高了些,“孤男寡女的几个晚上,能忍着不碰你,他是不是那方面不行了?” 千喜一听,这还了得,前面屋里还有个没成过亲的素心,听了话,还不得羞死?忙转了身,捂了她的嘴,低骂,“有你这么咒他的吗,你哪个眼睛看到他不行了?” 婉娘扳开她的手,神情暧昧,低声笑道,“这么说,你们有那啥了?” 千喜红着脸啐了她一口,“就你多事。”丢开她往素心房里走。 婉娘双手合十,朝着天拜了拜,“阿弥陀佛。”又跟上她,“那休书的事,怎么说?” “他说是缓兵之计,作不得数。”千喜前些天买了些小鸡养在这院子里,这时路过装碎玉米的小竹筛,顺手抓了两把,撒向那群小鸡。 婉娘拍拍胸口,长松口气,望了望素心房里,“根儿和素心,好像有点意思。” 千喜拍掉手上的碎玉米粒,“我也正想去问问,被你死拉着,耽搁了这许多时间。” 婉娘一扁嘴,“这能有多少时间,问问也好,不过如果他们真有这意思,素心这家里条件……你爹娘能同意吗?” 千喜回身拧了她一把,“枉你在我们家这么久,还不了解我爹娘的性子?他们也不是有钱人家出生,还能看这个?想当年子佩进我家门的时候,连双鞋都没有,一双脚冻得紫黑紫黑的,还是我爹娘给他一个搓脚,一个搓手的救回来的。” 婉娘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推着她去素心屋里,“快去问吧,我去收拾收拾,等你问了,我们也该出门了,你那个舞服的事,也差不多该有消息了,不去铺子上候着,来了消息,没人接着,白白错过了,也叫冤枉。” “哪能一次没通知到就算了的。”千喜嘴里这样说,脚下却走得快了,婉娘说的不无道理,宫里的人办事,有时不见得都那么靠谱。 敲了敲素心的房门,“素心。” 里面立马传来素心的应门声,“哗”的一声拉开门,“千喜姐,我收拾好了,随时能走。” 第142章 提亲 千喜握了素心的手,往屋里走,“还不忙走。” 素心一脸迷糊,随着她回了屋里,在床边坐下,“千喜姐,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啥,只是和你说说话。”千喜将她看着,她长得端庄大方,又有股子泼辣劲;而根儿憨厚老实,就是少了点魄力。 如果他们两能凑一块,倒是个互补。 素心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身子都绷紧了,“千喜姐,是我哪儿做的不好吗?” 千喜这才收回视线,“哎,你看我,光看你,都忘了说事,你哪儿都好。”抬手给她理了理碎,“听你娘说,你也十八了吧?” 素心点了点头,“头两月已经过了十八了。” “有婆家了吗?”在这年代十八早过了成家的年纪,千喜也是死拖着成亲才晚了些。 素心摇了摇头,脸上有些难过,“以前在家里时,本来爹娘是答应了一家提亲,但爹出了事,那家就把婚事退了……” 千喜“哎”了一声,也为她难过,被人退婚事对没成亲的姑娘来说,是致命的打击,一旦被退了亲,以后再嫁就掉了身价了,怪不得孟氏要带了她来京里,不肯回去,“这么俊的姑娘他们不要,是他们没福。” 素心埋着头,不敢接千喜的话。 千喜拍拍她的手,“我想给你介绍个婆家,本来这事该问你娘的,但我想是你跟人家过一辈子,这事,还是先问问你的意思,如果你有这心,我再去给你娘说,如果你没这心,这事也就算了,当我没说过。” 素心顿时红了脸,已猜到千喜指的谁,头埋得更低。 千喜看着她红了的耳廊子,笑道:“你肯定也猜到了我想的啥,那你的意思呢?” 素心一脸更红得厉害,哪里敢说话,偷偷看了千喜一眼,只恨不得把头藏进裤兜里。 “有啥不好意思?这事是女人一辈子的事,我和我家那口子,就是自己订下的。”千喜看她这样子,知道已成了七八分了,但话还是说明白好些,低了声音,“你觉得我家根儿怎么样?” 素心捂了滚烫的脸,只是笑。 千喜去扳她的手,“你不说,我就当你是同意了?” 素心还是不说话。 千喜笑了笑,有意逗她,“这么说是不同意了?唉,我家根儿没这福气。”佯装起身要走。 素心不知她有诈,怕她真走,急得忙拉住她的衣角,“千喜姐,别走。” 千喜又笑,坐回床边,“你怎么?” 素心涨红着脸,轻点了点头,“他老实,挺好的。” “这就对了。”千喜笑嘻嘻的拍了拍她,“我家根儿虽然说不上是大福大贵,但我们陆家一日三餐倒是饿不了。根儿又是个死心眼的,你嫁他,不怕他另外会找小的让你怄气。” 素心定了定神,“有钱人家,还能有不找小的吗?” 千喜正了脸色,“怎么没有啊?我家根儿敢找小的,你跟我说,我打断他的狗腿。” 素心低头吃吃的笑了,“听说赫掌柜很有能耐,他也不找小吗?” 千喜心里沉了沉,脸上却不表露,“他不会找的。” 素心怔怔的看着她,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象她这么坦坦然的肯定自己相公不会纳妾。 千喜拍了拍衣摆上的褶,站了起来,“我这就去问问你娘的意思,看看要多嫁妆,这是能定就早些定下来。” 说着就往屋外走。 至于她让赫子佩去问程根,不过是个过场,这几天光看程根看着素心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啥心思。 进了厨房,拿了抹布擦孟氏刚洗出来的碗上的水,“婶子,你们以后还打算回老家吗?” 孟氏心里惊了一下,洗碗手停了下来,手还泡在水里,转头看向千喜,“姑娘是不想我们在这儿了?” 千喜放下抹干的碗,拿了另一个碗在手上擦,“哪能啊,我是想如果你们没打算回去了,帮素心说个婆家。” 孟氏双眼一亮,接着又暗了下来,接着洗碗,“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又穷成这样,我不愿她去给人当妾受委屈,这婆家哪有这么好找。” 千喜放下手里的碗,等着她把洗好的碗递过来,“婶子,你看我弟弟,程根怎么样?” 孟氏递给千喜的碗停在了半空中,慌了神,“二掌柜?” 千喜接下她手里的碗,“嗯,他是我表弟,自小在我家养着,我家那家业也就有他一份,如果你觉得还行的话,这以后,也不用担心东奔西波的没个着落。” 孟氏喜得差点没拿住手里的碟子,“姑娘,你这话不哄我吗?” 千喜放下抹布,“谁拿这种事开玩笑,根儿是个老实人,从来没见他对哪家姑娘上过心,这次来京里,有眼的都看得出,他一门心思就放在了素心身上。这事我这做姐姐的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还能不管?” 孟氏使劲搓着尽是水的手,“陆家这么好的身家,二掌柜还没定下亲家吗?” “你别说,还真没定下。”千喜见婉娘在院子里向她招手,加快了说法,“我家以前也穷,后来全靠着我相公和根儿硬撑起来,这些年来,一直忙生意,婚事也就耽搁了。这两年我爹娘也寻思着给他物色个好姑娘,偏遇上我相公这担子事,又给搁下了,所以婚事就一直没着落。素心嫁他,绝对是明媒正娶,你不用担心。如果你同意,我便写信回家,叫我爹娘请了媒婆来正式提亲。” 孟氏听到这儿,早笑得有眉没眼,哪还说得出话,眼里闪着泪光,“全凭姑娘作主。” “这么说,你就同意了?” “同意,同意。”孟氏就凭着这些日子和千喜的接触,对陆家的人品也信得过。 这几天再看赫子佩的那气质,更是折服,陆家的姑爷能有这等人才,更可以想这陆家是什么样的家风。 再说程根又是亲眼见到,虽然嘴笨些,不大说话,但相貌堂堂,性子又是极为憨厚,素心嫁了他也绝吃不了亏。 有这样的好亲家,她哪还能说不同意。 千喜见这事这么就结了,笑道:“成,我一会儿就给家时去信,那我先去开铺了。” 孟氏忙把她送出来,“姑娘好走。” 第143章 好事上门 赫子佩穿着千喜为他做的银白软绸斜襟阔袖长袍,领口绣着浅蓝回纹图案,两边肩膀绣的是两团暗纹团花。 他依着窗边,风一吹,下摆开叉处露出里面与领口图案同色的浅蓝长裤,更显得俊逸非凡。 看着负责舞服征收的宫女桂枝从楼下走过,进了前面的绝色坊,抿紧了薄唇。 负责看着他的家丁二狗趴在窗边,跟着他往下望,“公子,你喜欢那种年纪大的宫女?” 赫子佩瞪了他一眼。 他忙闭了嘴,又跟着往下看。 赫子佩见桂枝出来,又走向秀色坊所在的小巷,慢慢垂了眼眸,暗松了口气,转过身,对二狗道:“听说你跟‘绝色坊’里负责刺绣的那姑娘关系不错。” 二狗搔了搔头,有些难为情,“认识也不久。” 赫子佩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茶,“你小子行啊,没见两面就带上肚子,什么时候请我喝酒?” “哪能有什么酒喝,我那点身家,谁知道猴年马月,才娶得上媳妇。”二狗到他对面,扒了张圆凳,从双腿间塞到屁股下面。 赫子佩喝着茶,单手从钱袋里掏了两粒金豆出来,斜眸着他,“少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事,不过,你如果帮我做件事,这个给贴补着办喜事。” 二狗两眼顿时放了光,那两粒金豆够他挣上四五年,别说办喜事了,把家里那破房子翻修一番,都足够,“不瞒公子说,娶是肯定娶的,我不正为这事愁吗。”伸了手去拿金豆。 赫子佩手一按,将二狗的手压在桌上,那两粒金豆在他手下,却拿不出来。 二狗视线从赫子佩手上上移,“公子……” 赫子佩笑了笑,“现在还不能给你,你得把事给我办了,才行。”说完将手拿开。 二狗又将那两粒金豆,在手掌下滚了两滚,才不舍的把手移开,“小的能为公子做啥?吴家可是大户人家,小的虽然是公主府的,但始终只是个奴才……太难了,小的可做不来。” “不难。”赫子佩慢慢将那杯茶喝干了。 “当真不难?”二狗又来了精神。 “当真不难。你把耳朵凑过来。”赫子佩放下手中茶杯。 二狗把耳朵凑到他面前。 赫子佩压低了声音,耳语了几句,退开来,靠向身后椅背,“不难吧?” 二狗想了想,“应该不难,不过万一……” “这衣裳已经送进宫里了,还有什么万一?”赫子佩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轻敲了敲,轻弹了粒金豆到他面前,“先给你一粒办彩礼,事办好了,这粒也给你,不过这事得快。”将剩下的一粒拈在指间把玩。 二狗喜滋滋的端起茶壶给赫子佩倒了茶,才拿了那粒金豆,哈了哈气,在衣袖上擦了两擦,那粒金豆在从窗棂射进来的阳光下澄亮,笑得有牙没眼,小心的收进怀里,“小的这就给公子办去。” 桂枝站在‘秀色坊’门口望了望头顶的门牌,她身后的小太监也跟着在看。 素心忙迎了上去,“姑娘,看衣裳吗?” 千喜撇过头,认得是那个收舞服的宫女管事,忙放下手中的笔,奔了过去,“今天一早,枝头的喜鹊叫得厉害,我就寻思着怕是有贵人前来,还真把姑姑盼来了。快请,快请。” 一边说,忙着往里让,“素心,快去把我们家里的茶冲一壶来给姑姑和这位兄弟解解渴。” 桂枝听得心里舒服,提了长裙,迈过门槛。 她身后小太监上次是见过千喜的,也认得人,跟在后面,笑道:“千喜姑娘,你还真是摊上喜事了。” 千喜已猜到了是什么事,心里欢喜,扬着眉,“真的?啥喜事?”抖着丝帕,拂了拂没有尘的圆凳,“姑姑快坐。” 桂枝也不谦让,顺势坐了。 千喜又请小太监坐,小太监却不坐,站在桂枝身后。 桂枝回头道:“你就坐下,反正不在宫里,也不用这么规矩。” 小太监这才挨着她身边凳子坐了。 素心捧了茶出来,千喜接过,亲手斟了,双手递到桂枝面前。 桂枝表面没什么多的表情,暗里却赞,果然懂事,难怪锦秀夸个不停,接了茶喝了一口,“原来这茶是你送给锦秀的。” 千喜又递了一杯给小太监,“这是自家烤的粗茶,怕姑姑喝不习惯。” “你就别谦虚了,这茶比我们宫里咱喝的那些强得多了。”桂枝把茶凑到鼻尖下闻了闻,十分惬意,“锦秀跟宝一样,不舍得喝。” 千喜忙唤素心,将那茶包了一包,送到桂枝面前,“如果姑姑觉得这茶,还入得口,就拿点回去解解渴。” 有锦秀接这茶在前面,桂枝也不推拒,瞟了眼身后小太监。 小太监伸手接了,“姑姑,既然千喜姑娘有这心,咱也就顺了人家的好意。” 桂枝笑了笑,把茶杯放在桌上,小太监就把茶收了。 千喜又将杯里茶,倒满,才在桌对面坐下。 桂枝道:“你那舞服,上头看上了。” 千喜虽然在她到这门口就猜到了,但听她亲口说出,仍是喜不自禁,“全托姑姑的福,都不知该怎么谢谢姑姑才好。” 桂枝微笑了笑,“也用不着谢我,能被选上,也了了我的一桩心事。不过你也知道,上头看上了,但还得上身最后复审,能不能过,还得看这最后。你运气也好,这次进得复审的也只得两家,你把余下的几件做出来。到时最后彩排的时候,穿上一舞,谁胜谁负,也就出来了,上头一拍板,不出三日,银子就到你手上了。” 千喜这心突突地跳,得个笑,不知该说什么好。 桂枝看了她一眼,也笑,“终是个没见过大世面的孩子,这才多大点事就乐成这样。” 千喜脸红了红,“不瞒姑姑,咱从小地方来的,还真没见过宫里这样的大世面。” 桂枝拍拍她的手,“别紧张,你紧着自己的能力去做,我看好你。” 千喜‘哎’了一声应了,“这还有一家,不知是哪家中了?” 桂枝眼尖,一眼看见前面货架上挂的一袭半透明男袍,站起身,走了过去,拈了那件男装细看,随口道:“就是你们对面的‘绝色坊’。” 第144章 玲珑心 千喜凑上前,小心试探,“这衣服有问题吗?” “啊,没问题,我只是随便看看。”桂枝放开手中衣裳,这料子与宫里看到那块颜色不同,质地却是一样,“这料子,你在哪儿买的?” “这是我们自己织的。”千喜引着她看了另外几套衣裳,“这些料子都是我们自己织出来的,在外面买不到。” 桂枝看了一圈,点了点头,又转回刚刚看的那套半透明的男衫,“这料子还有吗?如果有的话,卖我一匹。” “这料没了,最后一匹都被别人定去了,只剩下些残角布,做不得衣裳了。”千喜可惜的叹了口气,“难得被姑姑看上,千喜没这福分。” “不能再织一匹么?”桂枝放了衣裳,坐回桌边。 “材料不足,织不了了,倒是可以帮姑姑做几朵绢花玩玩。” 婉娘从织布机后面抬头望了望,也不知千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料子明明还有一匹存着,再说纱线有的是,再织一匹也不是什么难事。 人家看上了,卖她不就是钱么,何况还是宫里说得话的管事。 桂枝失望的又扫一眼那件衣裳,“是可惜。” “不知姑姑看上这料是想做男装还是女装?” “男装。” 千喜又问,“敢问下,姑姑,心目中穿这衣衫的人的喜好如何?” 桂枝本待不说,但想了想,道:“倒没什么特别喜好,就喜欢图个新鲜。” 千喜弯身从身下样布篓子里寻了另一块面料出来,也是半透明的,不过上面点着些牡丹暗花纹,手一晃,那些暗纹就像在动,好像是风吹过牡丹,花朵随风颤抖。 将料子递到桂枝面前,“这是我们才想出的新样片,虽与那块有些不同,但也还看得,不知姑姑喜欢不喜欢。” 桂枝接过,双眸一亮,这块料和那块料都是同样的半透明,手感也是差不多,但这块多了花纹,虽然是暗花,却明显的招摇许多,也亮丽了许多,倒是合她心里想的那位的口味,“这料有?” “也没,不过您喜欢,可以织。” “这样吧,你就照着这织,织匹藕色的,照着你架子上的那件做出来,大概要多少天?”桂枝去了失望之心,神色间又带了悦色。 “连同那舞服,一同给您送去,成吗?”千喜盘算着时间,挤一挤,到时不成问题。 “成,我就等着了。”桂枝站了起来,“我也不坐了,你也尽快动工,别误了日子。” 千喜又留了一阵,桂枝执意要走,便恭恭敬敬的送了她和小太监出去。 站在门口见她们拐出了小巷子,唤了素心过来,小声道:“到街口帮我看着,如果她们转回来,马上来通知我。” 素心‘哎’了一声去了。 千喜抛了桌布,从里面一叠叠布里抽了那匹半透明的料子,直奔里间,在床上抖开,拿着剪刀,隔两尺的地方就剪上一个口子。 婉娘从外面跟进来,见她手指扳着那些剪口一阵的撕,好好的一匹料子,给撕成两尺一段,两尺一段的,再也做不得衣裳。 心疼得奔到床边,抓了那些碎布在手上,急道:“千喜,你这是做什么,不可惜吗?” “可惜啊,怎么不可惜?”这些料子哪块得来都不容易,从构思,排纱,用线,到织样哪不是绞了脑汁。 “那你还……那姑姑既然喜欢,你给她就是,也不用怕她现还有这料子,巴巴的赶着撕了,再说要做舞服,又要织那新料,这时间又紧,何必自找麻烦?” 千喜手上停,“你别光坐着,快帮手。” “我可不做这糟蹋东西的事。”婉娘别开脸。 千喜‘哎’了一声,“锦秀嘴里那位,连个颜色都挑剔到那样的人,能容下宫里还有人跟他穿着一样的到处晃荡?谁不喜欢独一无二呢?何况是皇上身边的人。让她拿回去,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总要挤兑到锦秀口中那位。他就算嘴里不说,心里只怕不知会怎么想。到头来这火肯定是要撒在锦秀身上,锦秀在里面受了气,没得到好,到头来寻谁?最后倒霉的还是我们秀色坊。她们都是什么人?我们惹得起?惹恼了锦秀,不知要怎么收拾我们。” 婉娘倒抽了口冷气,“我的妈呀,还是你想得周到,你看我这笨的,好在刚才没多嘴,要不就惹出祸事了。” 伸了手也去帮千喜撕料子。 千喜笑了笑,也不多说,怕有人来看到,手上动作又快了些。 “既然这料子不要了,为什么不一把火烧了干净?”婉娘叠着撕下来的碎料。 “这可是钱,烧了就成了一捧灰。”千喜拿了块粗布,留下一块在外面,将剩余的那些叠好的碎布包了,打了个结,堆到屋角货架上。 婉娘一脸迷惑,“这还能做啥?” “你想啊,这一块料子,宫里两个姑姑看上,说明这块料在宫里肯定能行得开。等那位穿出来,多半好多人眼熟,喜欢追风的人不会在少数。” “你不是说不能挤兑了那位吗?”婉娘更摸不到魂头。 “不做衣裳,可以做花啊,一会儿我寻些丝光缎面的绸料,掺着这个做几朵绢花出来,等锦秀来的时候,给她看看。如果能看上,卖到宫里,也是一笔小财。价钱打高些,能用得起的,也只能是有身份的。这些喜欢追风的人只得朵花,那位却整件衣衫,不更显得地位不同?既满足了那位的虚荣心,又满足了这些追风的人,何乐而不为?再说做几朵花,也不费事,看不上,行不通,锦秀也不会往宫里带,我们也不损失什么,到时再烧这料子也不迟。” 婉娘感叹了一阵,搓了搓她的额头,“你这小脑瓜是怎么长的,这么多心眼,跟赫掌柜还真是弯刀对瓜瓢。” 千喜抿着嘴笑了,要说心眼,哪能有子佩那玲珑心的心眼多。 “对了,子佩也说了,根儿是打心眼喜欢素心,我还是赶着先给爹娘去信,把这事办了,根儿老大不小了。” 第145章 又来风波 千喜拿了留出来的那二尺纱料出到外间,素心已经回来,一张脸红得熟透。 婉娘撩着帘出来,推了推素心的胳膊,“听见了?” 素心更羞得说不出话,一个人走过一边货架整理衣裳。 千喜笑着啐了她一口,“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当初我跟子佩,连打什么饰,都是面对面直接谈,哪,就是我头上戴的这珍珠钗子。”一边说,一边用手拢了拢头。 婉娘戳了她的额头,笑道:“你当是你啊,自小跟赫掌柜窝在一处的。” 千喜也笑,在纱料上剪下三块巴掌大的正方形。又拿了另一种比这纱浅色些的丝光绸,同样剪下三块。 将丝光绸对折了再对折,折成方形,捏着折叠着的中心,将上面散口的三角形走弧线修剪成树叶形状。 那三块纱料也是如此剪裁。 另取了同样的丝光绸料,颜色同方才那块同是一色系,基色却是不同,剪成了一条条食指宽窄的细条。 点了蜡烛将所有毛边在火上过了一道,那些边也就不再散口。 再拿米汤将细条浆过,放到一边,任风吹干。 将剪出弧线的丝光绸和纱料单边收褶,交叉着用针线穿了,串在一起,收紧花心,剪了线头,便圈成了一朵六瓣花形,丝光绸比纱料厚实些,所占的位置就宽,纱料便皱皱窄窄的镶在了丝光花瓣中间。 坐到这儿,浆了米汤的细条也干得差不多了。 将细条对折,两头钉合,固定在花朵背后,或长或短的钉了一圈,剪了块圆布将底子一封。 翻转过来,在花心的空洞上团了个纱球,串了些珠串,把串珠串的线拉得紧紧的,一根根立在纱球里,在后打了结,这花也就做完了。 对着光一照,三个色调,不同的光华交替着流转。 婉娘拿着那花爱不释手,“千喜,你做花可越做越漂亮了。” 千喜在背后装了夹子,往婉娘侧簪上一别,“送你了。”退后一步,看了看,这花倒是极配的这头螺旋簪。 婉娘忙要取,“这怎么行,你不是说要拿给锦秀看,设法卖进宫里的吗?” 千喜拉下她的手,要她耳边又挑出一小束丝,衬得那花更活了,递了小铜镜到她手中,“自然要卖的,不过咱巴巴的递给她。她一看就知道咱是什么意思,还不往死里压价?咱是要她求着咱买,反正这料只有咱有,她不求咱,哪儿也做不出来。” 婉娘拿着铜镜照了照,平凡的型顿时放了彩,笑得合不拢嘴,“别说,这花一戴,人看上去都不同了。” “那当然。”千喜又剪了些纱料,正准备再做几朵不同的出来。 眼角余光,门槛上长裙扫过,进来个人。 抬头一看,心里一喜,起身迎了上去,“我就寻思着姑姑快来了,快进来坐。” 她牵着锦秀的手,进了屋,让到桌边坐下,素心已跑开了去沏茶。 “还没进门便听到你们笑,舞服头审过了也大意不得。”锦秀好心的轻拍了拍千喜的手,提醒着。 “姑姑说的是,这余下的事,千喜一定加倍努力,不能丢了姑姑的脸。”千喜翻着杯子,接了素心送来的茶,亲手给她斟茶。 锦秀接茶的功夫,转头见桌案上摊了些碎布片,其中有些正是给宫里那位做衣裳的纱,只是色泽鲜艳了许多,“你这是做什么呢?” 千喜顺手拈了块碎料在手上,“这料给了您说的那位做了衣衫,这多出来的,我寻思着不能再用了,丢着也丢着,做两朵花戴着玩玩。” 锦秀听她说这纱不再做别的,心里暗喜,千喜果然识得时务,望向婉娘头上戴的绢花,眼睛一亮,“这是你们刚做的?” “嗯,刚做的,这不才上头吗?”婉娘取下来,递给锦秀。 那花在锦秀手里,风一吹,就像活的一样,越看越爱,“这花比我们宫里那些公主们戴的还漂亮,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个做法的花。没想到这料做这花,能这么别致。” 说着把花递还给婉娘,目光却一刻没离那花。 “这朵花已经戴过了,是万万不敢拿给姑姑了。我重新做两朵,姑姑拿回去戴着玩玩。”千喜说着,就动上了手。也不怕锦秀看她怎么做,都是同行,一眼就穿的事,也不用藏着掖着。 锦秀刚刚看到那花就已经明白,这花做法上虽然别致,但并不难,贵在她会搭,再便是那层纱点的刚刚好。 就学会了怎么做,回去没这料,做出来的东西怕也是不同。 等花做好,拿在手上,看天色已经不早,起身想走,才想起来的目的,“看我这记性,一看到好东西,差点把大事误了。” “啥事?”千喜寻了个锦盒将那两朵绢花装好。 “你最好把做舞服要的材料清点清点,怕有的东西会缺货,买不到。”锦秀说完,拿了锦盒,“这种事,年年有,本来不是什么稀奇事,我也不该过问。但你初来京里,怕是不知道。难得你我有缘,今天特意出来告诉你一声。我也得回去了,这话,你听过了就烂在肚子里,当我没来过。” 千喜愣了愣,还想再问,见她已走向门口,怕是不会再说什么了,念头一转,脸色微微一变,“姑姑,您对千喜的大恩,千喜来日,定然厚报。” 锦秀看了看她,唇动了动,终是忍下了没说什么,“别的事以后再说,你还是先顾你的舞服,这事你办不了,以后在京里也再难呆了。” “我明白,姑姑费心了。”千喜心里沉甸甸的,就知道凡事不可能这么顺利。 送走锦秀,婉娘凑了上来,“千喜啊,姑姑这话是什么意思?” 千喜没回答,垂着头细想了一会儿,抬头问道:“我们在金氏线坊买的那银丝线,还有多少?” “还有一卷,还可以做得两套,十几件做下来,怕是不够。”婉娘不知出了什么事,心里七上八下的。 千喜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我们中计了。” 第146章 银丝线 婉娘唇一哆嗦,“中计?我们中什么计了?” 千喜白着脸,进里屋拿了外袍,搭在手弯里出来,急匆匆的往外走,“快拿上些线版,咱得跑一趟金氏线坊,在路上我慢慢跟你说。” 婉娘忙在线筐里,寻了些没用了的线头,塞进袖袋,交待了素心几句,追着千喜出了门。 “千喜,你别吓我,这道底怎么回事?” 千喜慢走一步,等她跟上,挽了她的手臂,低声道:“这线我们买的时候,这线不是货紧吗?” “啊,可是掌柜的不是说过几天就有大批的货到吗?还拍着胸脯保证,让我们放心。”婉娘回想着那日线坊掌柜的神态,“看她不象哄我们啊。” 千喜深吸了口气,缓了缓冒起来的火气,冷笑了笑,“她是没哄我们,只怕是我们的人出了内鬼了。” 婉娘一惊,看向千喜,“不能吧?我们也就这几个,除了素心母女,便都是太和镇带出来的人。素心母女俩跟我们的时间虽然不长,可都是贴心贴肺的,万万做不出这事。” 千喜轻笑着摇了摇头,“你想岔了,不管素心母女俩的事。” “那……”婉娘将捏得手心汗湿一片,“你指着谁?” 千喜拍拍她按在自己手上的手,“别猜了,这事没证实,不能乱说,万一是我想错了,冤枉了人家,可就是我造的孽了。” 婉娘心里上上下下不得安宁,只得压了乱麻麻的心绪,飞着千喜直奔着金氏线坊去了。 到了金氏大战口,千喜抬头望了望,门上金光闪闪的门匾框,深叹了口气。 小厮从里面迎了出来,“是陆掌柜来了。” 千喜朝着他笑了笑,“金掌柜在吗?” “在,我们掌柜的在。”小厮引着二人进了院子,朝着里面唤,“掌柜的,秀色坊的陆掌柜来了。” 金氏线坊的掌柜是个寡妇,叫莹玉,才三十来岁。 这家线坊本来是她丈夫的。 她丈夫经营不当,把生意做得只剩了个空壳子,外面还欠下了一屁股的贷款。 偏这时又得了场大病,一口气没喘过来,丢下她和一双儿女走了。 金掌柜在的时候,莹玉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终日在家相夫教子。 丈夫这一走,没了生计,上门讨债的,又是一批接一批,逼得没了办法,求着娘家凑了些银子,一个债主还上一些暂时将那些人吊着。 余下的那点钱,正好遇上一批走货商人带了批银丝线来兜售,被她一眼看中。 想着余下这点钱,也做不了什么,再过几天,债主上门,还得给人家,到头来也是两手空空,不如压上这一回。 亏了跟这点银子给了债子区别也不大。 一狠心把那些线全买了下来,没想到这宝押中了。 那些线拿到手上,刚巧遇上宫里出来搜东西,也是一眼看中,尽数收了去,转眼间便挣了三倍的价钱。 莹玉一次做生意,尝了个甜头,胆子就大了。 知道那走货商人还有些货没能卖完,住在离她丈夫线坊不远处的一家小客栈。 把刚挣的银子尽数带上,在小客栈门口等了两个时辰,终是把走货商等到了。 将他没卖完的银丝线尽数买了下来。 又得知这个走货商每个月要来京里跑一趟,便约定,每次来都给她带些银丝线,如果有别的好线,也一并带来。 这样一来二往的,这生意竟叫她做活了,陆陆续续还完了丈夫欠下的债和在娘家借来的钱。 到后来金氏虽然算不上京城最大的线坊,信用却是屈指一数的。 好景不长,银丝线卖开了,很快被吴采兰知道了,挖着金氏的墙角,把银丝线进货的渠道扒拉得一清二楚。 派人在小客栈侯着,等走货商再次到京里,还没来得及联系莹玉时,便将他截了下来,出着高出莹玉不少价钱买断银丝线。 走货商虽然心动,但不是没心没肝的人,也知道个先来后到,也不肯答应,暂时推了吴采兰,寻了莹玉。 虽然货没给吴采兰,但生生的将价钱给抬了上去,直恨得莹玉牙痒痒,还不能伸手打,无可奈何,只得忍了这口气。 本以为价钱涨了,这事也就过了。 不料吴采兰不惜花着路费钱,叫自家的小厮暗地里跟走货商跑了两个半月,寻到银丝线的那村庄。 那村庄有两家人纺这线,平时都供给走货商一人。 那二人本是妇道人家,平时纺线也不过是挣些零碎钱,贴补家用。 不料竟有人出着比给走货商高了一倍价钱来收,自是欢天喜地的接下来,不过念着和走货商多年的交情,不好做得绝情,个月均些线给他。 这样一来,货源平白的少了七八分。 莹玉没了奈何,又抬了价钱,才把那货抢了回来,但价钱一抬再抬,自然少了销量。 不过倒是勉强断了吴采兰那边的念头。 莹玉说完这来龙去脉,道:“这个月,他们说是死了好多蚕,线纺不出来,正赶着催蚕吐丝赶货。我走先怀疑过是吴采兰截了货,后来拖着人去吴家打听过,他们也没见货回来。我便信了。照你这事看来,只怕是她们去把货给压下了,没往京里送,要么就是送来了,给藏在哪儿,没拿出来。怕是要等你们的征舞服的事过了,再拿出来。” 千喜听,眉头慢慢拧紧了眉头,“那些当真没一点存的了?” 莹玉摇了摇头,“实在是没了,谁摊上她都没得个好事。” 婉娘急得红了脸,一个劲的扭着臂弯里的挽纱,“那天杀的吴采兰,做这么多坏事,怎么不出门一头跌死。” 千喜笑了笑,起了身,朝莹玉道:“掌柜的,谢谢你了,如果哦那线回来了,您立马可得通知我。” 莹玉跟着站了起来,“那是肯定的,你就走?” “嗯,还有点事要去办。您也忙,不耽搁你了。”千喜将身边圆凳塞进桌子下面。 “看这事,给我办得,实在是对不住你。”莹玉如果早猜到有这么一遭,说什么也会拦下她用这线。 第147章 失策 千喜反过来安慰着莹玉,“这不是没办法吗?这京里当真没有别家有这货了?” 莹玉摇了摇头,“没了,只有我家和吴采兰有。” 千喜苦笑了笑,拍拍她的手,“就这么着吧,我还得去另想办法。” 莹玉一脸愧意,送了她们出来。 婉娘拽着千喜的衣袖,脸上苦得可以拧出汁,“千喜,这可该怎么办?能换别的线吗?” 千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在现代客户订下的东西,都不能随便更新用料,就算迫不得已要换,也得跟人打过商量,看人家同意还是不同意。 而她们现在寻谁商量去?难道这宫里还能随便让她换配料?完全不知道效果的情况下同意她换? 又自苦笑了笑,天方夜谭。 “我想去寻寻子佩,他主意多。”千喜犹豫着,如果这么寻上客栈,被吴采兰知道,定要往上报,不知又要出什么漏子。 “去吧,赫掌柜聪明过人,没准能想到什么法子也说不定。”婉娘早没了主意。 ………………………… 绝色坊…… 吴采兰将手里的细瓷茶杯重重的砸在作坊管主面前,“没用的东西,这点事都办不了,我养着你们这群废物做什么?再去给我查,两天之内再查不出来,你就别回来见我了。” 管主拢在袖子里的两只手索索抖,“这就去,这就去。”向吴采兰躬身行了个礼,小跑着出去外间,吼喝着外面的伙计,“还不赶快出去查,到底是哪家包下了雪纱绸?” 战战兢兢缩在屋角的伙计马上跑走了两个。 负责刺绣的文姑将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往这边看。 管主又骂骂咧咧的道:“老方头还没回来吗?这老东西,开饭时跑得最快,办点事,比乌龟还慢,他奶-奶的。” 缩在一旁的负责些杂事的小丫头小心的道:“方叔已经回来了,见管主和吴小姐在里面说事,便到后面喝水去了。” “他奶-奶的还有心思喝水,喝尿还差不多,快给我喊来。”管主声量提高了些。 老方在侧门角听见,打了个哆嗦蹭了进来,挨近他面前,“管主。” 管主正还要骂,见他过来,收了嘴,拉长着脸,“寻到没有?” 老方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没找到,城里大大小小的布坊,我都找过了,全没有雪纱绸。” 管主在里面受了一肚子气,正寻着人乱,“我看你们全是吃白饭的,屁大点的事,都办不了,雪纱绸虽不便宜,但绝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怎么可能满城就没一家有?” 他们做出收购银丝线的事,也就防着自家的东西也出什么漏子,那些东西都看得紧紧的,以为万无一失,现在偏偏没了让他们最不注意的东西。 说起雪纱绸,这东西价钱虽然不便宜,但并不稀罕,城里大大小小布坊都有得卖,唯一一点缺点就是货期长,卖光了,再等货便要好长一段时间,但由于到处有卖,这家没了,另家有,所以从来不会造成麻烦,谁知道一夜间,全城大大小小的布坊,竟卖得一匹不剩,简直是地皮搜刮。 老方忐忐忑忑,“不知怎么了,每家布坊都说昨天一下子全卖光了,一匹不剩。您老也知道这雪纱绸这东西谁会稀罕。” 管主烦躁的一挥袖子,“去去去,再去找,我还真不信就没一家。” 老方苦着脸,“真没了,所有布坊,我都去过了。” “叫你去找,就去找,哪来这么多废话。”管主瞪了眼,扬着手,把他往门外赶。 老方没了办法,只得出了绝色坊,到避开门的地方,对着门口呸了一声,“你有事,自己去找。” 话没完,见管主从门里探了半边头出来,慌得抱着膀子,小跑开了。 去了隔壁小巷子一间小茶馆,寻了个角落位置,猫上长板凳,“给我冲碗茶来。” 伙计一手提着大水壶,一手端了个装着粗茶的茶碗,小跑着过来,“老方头,又被管主骂了?” 老方沉着脸,“去去去,哪来这么多废话,冲了茶快走。” 伙计也不恼,笑嘻嘻的冲了茶走开。 “回来。”老方忙叫住他。 “还有啥事?”伙计转了回来,把茶壶顿在木桌面上,立在桌边。 老方四处望了一会,“你们这人来人往的,有没有听说过有关雪纱绸的事?” 伙计想了想,“今天早上倒听人提起过。” 老方顿时来了精神,从长板凳上跳下来,坐好,“都说些啥?” 伙计眼睛溜了他面前的茶碗一眼,没吱声。 老方撇了撇嘴角,从袖子里摸了几个铜板来,放了两文在桌上,“这是茶钱。”接着又把手里的几文放在桌上,“这些给你。” 伙计听了人家墙角,转手倒给别人,就能挣上点小钱,日积月累下来,也不是笔小数,将给他的那几文先放进怀里,才把那两文茶钱拽在手里,顺手扯了搭在肩膀上的抹布,象征性的擦了擦桌子,“他们说接到笔好买卖,只消把雪纱绸搬一搬,过些天再一匹不少的搬回来,就能白白得笔钱。” 老方‘嗖’的一下,从凳子上坐直了身,“你说他们只是把雪纱绸搬到别的地方,并不是卖给别人?” “嗨。”伙计把帕子往背上一甩,“您老还是做这行的,难道不知道这雪纱绸,用的人极少,一年到头也卖不出几匹,谁能要那么多,反正这东西难卖,一年也没什么钱挣,不过是用来配配铺子,有人给着钱往哪儿搁上些日子,就白花花的来了银子,这么好的事,谁不做?换成您,您搬不?” “搬,当然搬。”老方眼睛睁得更圆,“你知道他们是搬去哪儿不?” “这,他们没说。”伙计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老方又摸了几文钱出来,丢在了桌上,“当真不知?” 伙计耸了耸肩,“当真不知。”他虽然卖消息,但不知道的事,绝不占人便宜。 “你好好想想。”老方不肯就此罢休。 伙计又想了想,“确实不知,不过听他们说,寻他们的东家好像是姓陆,是个女掌柜。” 第148章 不明去处 “还说了别的什么吗?”老方屁股离了板凳,不大坐得住了。 “没啥了,他们说了这些就走了。”伙计提了水壶,正要去摸桌上那几个铜板。 老方飞快的将那几个铜币刮进手掌,连蹦带跳的往外奔。 伙计冲着他喊了声,“喂,你这人怎么这样?” 老方人已到了门口,回头道:“你自己说不知道的。” “感情我这后面白告诉你了。”伙计一脸的不愤。 “那茶我没喝过,你收回去便是,那两文茶钱给你了。”老方说着,跳出了门。 伙计朝着门口啐了一口,“我呸,冲过的茶,谁还喝,别指望有下次。” 老方三步并两步的窜回绝色坊,刚进门槛,扯着嗓子就嚷开了,“吴小姐,吴小姐,我知道雪纱绸的去处了。” 吴采兰正急得在里面来回打转,听了喊,抢出里间,“哪儿去了?” 管主跟在吴采兰身后,狠狠的瞪了老方一眼,居然直接踏过他头顶了。 老方一个哆嗦,忙缩了脖子。 吴采兰顺着老方的目光,冷冷看了管主一眼。 管主忙对老方道:“吴小姐问你话呢,还愣着干啥?” 吴采兰这才转过头,“说吧,那些雪纱绸是谁截了。” “听说是姓陆的掌柜。”老方往门外秀色坊的方向望了一眼。 吴采兰眼睛一眯,抬手一掌拍在身边桌案上,出‘啪’的一声响,牙缝里挤出三个字,“陆千喜……” 管主和老方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吴采兰吸了口气,压下满肚子的火,往外就走。 管主追在后面,“吴小姐,这是去哪儿?” 吴采兰也不回头,“秀色坊。” …………………… 千喜进了客栈,心里七上八下,这么冒然找他,也不知会不会落下什么祸根。 踌躇间,伙计将她打量了下,走上来,“请问,您是赫夫人吗?” 千喜微微一愣,自到了京里,还没有人这么称呼过她,愣仲间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伙计见了这架势,又问道:“那请问您,姓陆吗?” “有个客官在包间里等您。”伙计让出道,在前面引路。 千喜心里一紧,“是谁等我?” “您去见就知道了。”伙计回头笑了笑。 千喜往楼上望了望,心里悬挂挂的,跟着伙计去了。 进了包间,见窗边坐了个人,一袭青袍,却是辛雨泽,愣了愣,自上次他提过亲事的事,便没再来见过她。 她也为这事,揪了好久的心,想着他对自己的照顾之情,而自己有无以为报。 也不知这以后该怎么面对他,后来想着,或许拿些日子不见,他也就把这事给淡了。 这时猛的见着,又偏在这当头上,心里乱麻麻的一片,站在门口,愣愣了叫了声:“辛二哥。” 辛雨泽回过头,站起身,面带微笑,“来了。” “来了。”千喜满腹迷惑,走到他对面,“辛二哥,怎么知道我要来这儿?” 辛雨泽望了望天色,“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千喜更是不解,“去哪儿?” 辛雨泽看了眼伙计,“咱边走边聊。” 千喜明白有些话,怕是不方便说给别人听,跟在她后面。 出了客栈,辛雨泽一路无语,千喜也不知该不该问。 懵懵懂懂的随着他到了一件宅子前。 辛雨泽推开门,迈进门槛。 千喜站在门口望了望左右,却不肯进门。 辛雨泽转过头,眼角带笑,“怎么不进?” 千喜双手拢在袖子里,绞在一起,小心的问道:“这是谁的宅在?” 辛雨泽看着她警惕的样子,笑了笑,“进去不就知道了。” 千喜见他派坦然,如果自己太过扭捏,倒显得矫情,定了定神,走到门边,往里望了望。 里面竟然是个二进门的院子,院子里有个老妇人正在落叶,院角还有一个老人在劈柴。 看到这儿,安下了心,抬腿迈过门槛。 辛雨泽随手关了大门,对他刚才的防范之态,象是浑然不觉,道:“我还是你二哥,以后该怎么见,还是怎么见。” 千喜听了反倒为自己刚才的表现感到羞愧,“二哥,我……” 辛雨泽笑了笑,径直往里走,“什么也别说,今天叫你来,有事。” “什么事?”千喜打量着这间院子,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但能看得出,这院子有些年份,只不过梁角那些漆都是新刷过来。 辛雨泽走到西侧一间厢房,推开房门,“你看看这些。” 千喜站起来往里一望,吃了一惊,不解的问,“这么多雪纱绸?” 辛雨泽把门完全推开,日光透过打开的厢房门,撒在满屋的雪纱绸上,泛着光,“全城的雪纱绸全在这儿了。” “难道辛二哥想做雪纱绸的买卖,可是这么多,得卖到猴年马月啊。”千喜做着服装,不会不明白雪纱绸的用量。 雪纱绸只是用在一些边角地方做装饰,而且价格昂贵,一般百姓用不起,用量也就更加局限。 辛雨泽勾唇一笑,“这可不是我的。” “谁的?”千喜更弄不明白状况。 “谁的也不是。”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千喜心里突的一跳,即刻转身,看着笔直的站在门口的修长身影,他的脸隐在背光中,看不真切,“子佩。” 赫子佩悠然进来,走到那堆雪纱绸前停下,“这些是京里所有布坊的雪纱绸,只是暂时放在这儿。” 千喜看了看赫子佩,有看了看辛雨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辛雨泽退开一步,“你们聊,我还有些事,先回去。” 赫子佩拍拍他的肩膀,“谢谢你,二哥。” 辛雨泽轻捶了他胸脯一拳,“千喜真是好姑娘,好好待她。” 赫子佩扬了扬眉,“不好,我能从小守着她吗?” 辛雨泽摇着头笑了笑,转身出去了,随手关了门。 赫子佩回过身,见千喜正眼睛瞪着他,身子僵了僵,脸上的笑慢慢褪去,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千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突然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我不好,你就不守着了?” 第149章 新家 “守,怎么能不守,再不好也要守。”赫子佩转忧为喜。 千喜脸却不见好转,有拧了他一把,“你还真觉得我不好呢?” 赫子佩心里哎呦一声,感情马屁没拍到点子上,全搁马蹄上了,陪着笑,去抱她,“好,哪能不好。”心里嘀咕,就算不好,也不敢说啊。 千喜这才笑了出来,将他推开些,“饶你这回,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赫子佩看着她笑颜如花,心里一荡,上前一步,将她抵在半人高的布轴堆上,低头去咬她颈侧肌肤,搂在她腰间的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 滑到前面,隔着衣衫揉着她胸前丰润,“吴彩兰送进宫里的舞服要用这纱。” 千喜心里“咯噔”一声,“你都打听好了?” “嗯。”赫子佩仍咬着她,松了她腰间绸带,长裙连着裹胸一同滑落。 风一阵,千喜胸前一凉。 低头见自己里面衣裙堆在脚边,身上紧着外面那件白色透明的外袍。 他一双眼浏览着她胸前,白纱中露出两点嫣红,顿时羞红了脸,哎呀一声叫,“你做什么呢。” 赫子佩将她压紧,一双手隔着纱摩着她紧绷的身体,在她唇上亲了亲,嘿嘿一笑,“为你跑了这么许久的腿,办了这么件大事,找你讨报酬呢。” 千喜不安的看了看掩着的木门,一张脸涨得更红,抵着他的肩膀,不让他亲,“你也不怕人进来看见。” 赫子佩眼里燃着火,将她的手拉了下来,背到她身后,将她抱起,放到她身后布堆上,和着衣裳含了她胸前红蕾,含糊道:“没人来,二哥走了,看院子的老两口不会进来。” 一道电流从她胸前传开,窜遍全身,胸口起伏了一下,绷紧的身子一软,“你一点也不知节制,就不能回家再” 赫子佩接了衣裤,不让她动,“这就是我们的家。” 千喜愣了愣,“你说什么?” 赫子佩硬硬的抵着她身下柔软,慢慢厮磨,引得身下更滚烫涨硬,磨着它高高隆起的肚子,“你总住在二哥那儿,也不方便,过些日子要生孩子,咱娘肯定要来。见你住在人家那儿,难免不会想到咱混的寒酸,心里不只会多难受。所以就以你的名,买了这间宅子,你得闲的时候,搬过来吧。” 这间院子比辛雨泽那间大了不少,位置也好,不知得多少银子。 她不知他怎么弄这许多银子,不过她相信以他那脑袋瓜子,没有办不成的事,只是问,“这宅子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赫子佩抬头看向她,一双眼黑沉不见底,“什么麻烦?” “你买宅子,我住,合适吗?万一被人知道了” 赫子佩歪了歪头,“这话说的奇怪了,我买宅子,我媳妇不住。” “那吴彩兰”千喜低头看了看两个人现在这架势,也知道这话说的极不时候。 果然他竖了眉毛,眼里带了怒,“吴彩兰,怎么了,他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些日子,我让她有多远,滚多远。拆我的家,我呸” 被她这么一折腾,也失了兴趣,将她身上,被他撩开的纱衣,给他拢上,就要推开。 千喜见他着恼,心里一堵,忙来了他回来,“我不就问问么?生气了?” 赫子佩笑了笑,唇边带了涩意,亲了亲她的脸膛,“没生气,怪我,让你把这日子过得,疑神疑鬼的。” 说完叹了口气。 千喜心里更抽的紧,这些日子,他一声不出,一个人与家缠万贯的吴家相斗,不知有多少难处,她看不到,但也想得到。 摸着他消瘦了不少的面颊,逗他,“你可不能太累了,再瘦下去,可就不俊了。” 赫子佩心里的乌云瞬间消散,体内刚熄了的火,重新蹿了上来,又腻了上来,贴着她,“不俊,就不喜欢了?” 千喜凑上前,咬了他下唇一口,“不喜欢,还能拿了休书,还赖在这京里不走?” 赫子佩眉头一皱,“不是说了那个不算数吗?” 千喜抿嘴笑了笑,伸了芊芊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还这么爆竹性子,一点就爆。” 赫子佩眉头一舒,笑了,分了她的腿,抱紧她的腰,小小的慢慢将自己的硬挺抵进她身体,“我得让我儿子看看,他老子有多厉害。” 千喜一个没忍住,笑了场,“有你这么当爹的吗?你可慢着点,别伤了他。” 赫子佩刚进去,舒服的浑身一松,正想加紧来一下,听了她这话,忙放轻动作,轻抽慢进了一阵,生生将一股的火压抑着,道:“儿子,你到时间快出来吧,你赖在你娘肚子里,你爹想舒服些,都得被你娘压着,那个难受啊,等以后你娶了媳妇就知道苦了。” 千喜好气又好笑,扣着他的肩膀,身下用力一绞。 赫子佩脸色一变,呼吸顿急,“是你惹我的。”伏在她身上,一阵急抽。 这间仓库霎时间一片春色,只听二人时起时伏的喘息和呻丄吟,也不知过了多久,无与伦比的快丄感在体内化开,将她送上极致,十指死死扣进他的双臂,深喘着低唤,“子佩” 他也是箭在弦上,被她体内一阵紧过一阵的绞着,喉咙出一声闷哼,身子往前一顶,热流尽数冲过身体最深处。 双手撑着他肩膀两侧,闭着眼,等那灵魂再次飘回体内,才睁开眼睛,看着身下脸色艳红的娇妻,满足的慵懒之态,笑了笑,“舒服了?” 千喜手上无力,软软的捶了他一拳,寻思着不知去哪儿清洗。 赫子佩从她体内慢慢出来,将她抱上布堆,拾了地上衣裙给她盖上,“你躺着休息会儿,我去给你打水。” 千喜望了望,“你一个男人,大白天的去打水?被看见,怎么好?” 赫子佩穿着衣衫,“这有啥,自己要做,自己担着呗,再说人家老两口也是过来人,我正值壮年,又无妾侍,只得这么一个娇妻,偶尔放纵下,还能说我啥?” 千喜心里躺着暖流,要下来,“我去吧。” “躺着。”赫子佩按下她,转身出去了。 转眼间当真打了热水回来, “你放心,这些东西全是我让他们买来搁着的,没人用过。” 千喜看着他拧巾子来为她擦拭,甜进了心尖里,他没忘了她有这么个洁癖,不用别人用过的盆、巾子。 第150章 没笨到家 赫子佩倒了水回来,见千喜已经自己穿好衣裳,躺在布*半眯着眼,拾了睡在地上的绣花鞋,将她打横抱了就走。 千喜死死勾着他的脖子,看了看四周,不见有人,低声道:“你这是去哪儿,快放我下来,别让人看着。” 赫子佩不肯放,抱得更紧,走快几步,“回屋睡,在那布堆上,睡凉了怎么得了。” “那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千喜盯着二门,这大白天的,被那两个老人进来看见,怪难为情的。 “到了。”赫子佩上了台阶,踹开身前的双开雕双大门,迈进去,又反脚将门踢上,将她放上里间的大床,“回太和镇之前,咱就先住这儿。” 反身走到门口,将门落了栅。 千喜摸着身下崭新的被褥,拉开丝被,刚刚晒过的清香扑鼻而来,“你怎么一个人,一声不出就自己办了。” 赫子佩脱了外衫,搭上身前屏风,“这都是老程夫妇自己打点的,我也没费神,我看你天天为舞服的事忙活,又挺着个肚子,就没叫你来弄,你住着,有什么不习惯或者缺了什么的,再自己补上。” 千喜看着他躺下,眼睛里布着血丝,“这些天弄这些雪纱绸,没怎么休息吧?” 赫子佩一手枕在脑后,一手去摸她的肚子,侧脸看着她,“这东西也不难弄,就是这东西随便哪个旮*地方,只要有一片布卖的,就都有,多跑了些路。” 千喜扶着他的脸,“真难为你,寻着这样的东西来断她的货。我也正为着银丝线的事来寻你的,愁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好,见了这些雪纱绸,这心就踏实了一大半。” 赫子佩笑了笑,“有你相公在呢,你有啥可愁的。就因为这东西满天都是,她才想不到,换别的,铁定早备的好好的,你今天也别回铺子,休息好了就回去收拾东西,我也寻了人给你搬家。” 千喜顺服的在他身边躺下。 他顺手将他搂了,“你做生意还是嫩了些,她现在没了这东西,跟你没了银丝线一样愁,应该说比你还愁。你输了,大不了败了下来,你一个平民,损失的不过是些做衣衫的银子。她不同,她丢的是吴家的威信。再说,她这些日子在太平公主那儿办砸了好几桩事,指着这舞服再竖竖吴家在皇家的地位。所以她看得比你重。” “那我寻她,不是更容易解决?”千喜不解,既然这样,那为什么压着不让去寻吴采兰。 赫子佩将她揽紧些,“千喜啊,咱可以借这机会向她要的更多,比如说,我得看着咱儿子出世。” 千喜定定的看着他,一道暖流在心里淌过,搂了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脖窝,眼睛湿湿润润。 “怎么了,千喜,哭了?”赫子佩懵了,手忙脚乱的去摸她的眼,“我说错什么了吗?” 千喜吸细鼻子,“我是高兴呢。” 深吸了口气,将泪蹭在他脸上,道:“我也是没遇上过这样的损*,你这么一说,我心里也有底了。我那银丝线,是用在后头的,我先把前面的工序做着。而雪纱绸如果不出我所料,定是开剪就要用上。所以时间上来说,她就输了。再象你说的,她肯定比我急,我就躲她三两天的,没准她能急出火来。等她来寻我,我这身价肯定比去寻她要高了。” 赫子佩捏了捏她的脸,笑道:“还没笨到家,她现在肯定在你的‘秀色坊’里呢。她今天等不到你,明天准寻到二哥那儿去。” 千喜脸红了红,打开他的手,嗔怪的白了他一眼,“那就让他坐着,咱也不等明儿,今晚就搬家,明儿让她扑个空。睡吧,养养精神,搬一回家,可得脱层皮,有得你累的。” 赫子佩又在她脸上亲了亲,心满意足的闭了眼。 千喜反没了瞌睡,反复轻抚着他的消瘦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自己还有婉娘陪着,大哥,二哥帮着。这些日子不知他一个人是怎么撑着过来的,要保她们陆家,还要做这么多的事。 ************ 吴采兰抬了看了看头顶的‘秀色坊’三个大字,这还是一次进这里。 带着管主大大咧咧的抬腿迈进门槛,扫了扫四周,整个堂子规划得极是诱人,衣架上的衣裳款式新颖,如不是她派人在外面截着客,怕是早红红火火了。 心里一把火燃了起来。 素心见是吴采兰,微微一哆嗦,定了定神,装着不认得她,上前问:“小姐,想要点啥?” 吴采兰撇了眼素心,自行走到桌边坐下,冷着一张脸不出声。 管事跟在她身后,站着冷冷道:“陆千喜呢?叫她出来见我家小姐。” 素心尽量让自己脸上带着笑,“我家掌柜的出去办事去了,现在不在,有什么需要,看我能帮您吗?” 管事的横了素心一眼,“你有几分几两,帮我们小姐,也不担担自己的份量。” 素心被他一喝,唬了一跳,又有些委屈,强忍着不做表示,见他们没有要走的意思,道:“我去给二位沏茶。” 婉娘打她们进来,就看见,心里恨着吴采兰,不愿理睬,见素心受气,从织布机后站了起来,“素心。吴小姐是什么样的人家,我们这粗茶,人家怎么喝得下口,还是别拿出来献丑了。” 素心本不愿服侍吴采兰,不过遵照着上门是客的礼节,听婉娘一吩咐,立马应着退到了一边。 吴采兰见婉娘一个下人也敢对她不敬,连沏杯茶都要拦着,心里更恼,一张脸冷冽如寒冰,一双杏眸却聚着火。 管事的看了,知道她是怒到了极点,心里害怕,转身喝码婉娘“你又是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说话?” 婉娘压着窜到心窝里的火,微微笑道:“你又是什么东西?我们家掌柜的不在,这儿还就轮得到我说话。如果你不愿同我说话,大可请!” 她说着,做了个外请的手势。 第151章 清理门户 管主平日仗着吴采兰的势,狐假虎威,几时受过被人驱赶的气,涨紫了脸,再看吴采兰也是气得抖,上前一步,提高声量,“放肆,敢对我们小姐不敬。这地方,你是呆腻了。” 婉娘冷笑了笑,“这地方,我还真是呆腻了。再说她是你们的小姐,不是我家小姐,这是我们的铺子,我们拿了掌柜的月钱,有客人上门,自当招呼。如果只是来闲坐吆喝人的,咱不陪了。” 转头又对素心道:“素心,你手里活没做完的抓紧着做,省得一会儿到了关铺的时间,你还走不了。” 说完转身回到织布机后,重手重脚的织起布,当这二人透明了。 素心手上也没什么要赶的活,听婉娘这么说,便去抱了个装珠子的盒子,分用剩下的珠子。 吴采兰和管主完全被冻在那儿了。 管主偷看了看吴采兰的脸色,想走到织布机前揪婉娘出来。 吴采兰一张脸气得红红紫紫,将他拦了下来,“算了,我们走。” 起身狠狠的瞪了婉娘一眼,走出大门。 管主拿手指了指婉娘,“你这jian人,你等着!” 婉娘连眼皮也不抬下。 管主磨了磨牙,追着吴采兰出去了。 婉娘对着他们的背影狠狠的呸了一口,“什么玩意儿。” 吴采兰在门口听到,恨得咬牙,顿了顿,冲着走了。 管主见她咬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小心问道:“小姐,这口气,咱就咽下了?” 吴采兰冷眼暼向他,“那是她们铺子,不咽下,能怎么?” 管主耸了下鼻子,有些傲慢,“我带几个兄弟去砸了她的场子,看她还横什么………” 话没落,突然见吴采兰停了下来,转过身,一巴掌掴了过来,愣忡间听‘啪’的一声脆响,脸上着着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两旁行人齐齐向他望来。 管主捂着脸,愣愣的道:‘小姐,你这是………“ 吴采兰半眯了眼,“亏你也在吴家十几年了,不但不长进,还退回去了。你砸了她场子,我找谁要纱去?你是存着心害我吴家?吴家你呆腻了,就乘早给我滚。“ 管主又气又悔,他不过气不过那婆娘,想出口气,不料却让自已受了这巴掌,实在窝囊,又不敢顶撞吴采兰,委屈的道:“小的………小的是看不得小姐受委屈。“ 吴采兰哼了一声,“还不快去找人盯着,如果陆千喜回来,立马来禀报。” 管主忙跑着走开,没跑出两步又听吴采兰叫了声,“回来。” 又巴巴的转了回来。 吴采兰看了看他,“你不是有办法知道陆家的事吗?” 管主心里明白她的意思,道:“我去叫人盯着对面,马上去寻人问问去。” “去吧,这事办好了,少不得你的好处。”吴采兰将声音放柔和。 “谢谢吴小姐,小的去了。”管主又摸了摸被她打过之后,火辣辣的脸,心里气恼,但听说有好处,那股怨气顿时没了,一溜烟的走了。 吴采兰回转身,抬头瞪着上前方的‘秀色坊’三个字,眼里喷着火。 过了好一会儿,才反身进了‘绝色坊’。 在‘绝色坊’直坐到掌灯时分,听人来报说陆千喜没回来,婉娘她们收了铺子回去了。 吴采兰满腹的火几乎将整个人燃了起来,一甩袖子冲上前面客栈结果吃了个闭门羹,别说赫子佩,就连小厮也不见一个。 无可奈何只得回了吴府。 ******************** 千喜坐在桌边,单手握着个茶杯,脸色阴沉。 婉娘不安的给她倒了杯茶,看了眼一旁的赫子佩,挨着千喜身边坐了下来。 从太和镇出来的曾寡妇站到门口,看了看屋里的气氛,心里抽过一丝冷风,小心的问道:掌柜的,找我有事?“ 千喜淡淡的‘嗯’了一声,”进来坐吧。“ 曾寡妇望了赫子佩一眼,见他神色淡然,看不出什么表情,慢慢走了进来,立在那儿,却不敢坐。 赫子佩站起身,对千喜道:‘你们谈,我先出去。”等千喜应了,飘然出去了。 千喜撇了眼桌子对面的位置,“坐吧。” 曾寡妇这才小心的挂了个角坐下,等着千喜话。 千喜叹了口气,令表情缓和些,将备好的三贯铜钱推到她前面。 曾寡妇迷惑的看向千喜,“掌柜的,这是…………” 千喜扫了眼那些铜钱,“这是你两个月的月钱,你走吧。” 曾寡妇脸色大变,心里突的一跳,“掌柜………您要我去哪儿?” 千喜笑了笑,将面前的两贯钱又推到她面前,“回太和镇还是留在京里,这得看你自个愿意。这些钱足够你回去的路费,或者在京里寻间客栈住上些日子,我也不留你了,你现在就去收拾收拾走吧。我相公派了人在院子里候着,送你去客栈住上一宿,走也好,留也罢,你明儿再决定也不迟,不过今晚,我这院子,你是呆不得了。” 曾寡妇望了望门外蒙蒙黑的天,急道:“这………这是为什么?我一心为着掌柜的做事,掌柜的怎么没有征兆,说赶我就赶我?” 千喜看着她默了会儿,“你当真不知道?” 曾寡妇脸色煞白,坐凳子上滑下来,扑通的一声跪了下去,“我……我……掌柜的,你就饶了我这回事。” 婉娘看了看曾寡妇,有些不忍心,轻唤了声,“千喜。” 千喜向她摇摇手,阻止她说下去,又对曾寡妇道:“这事,就这么定了,你赶着去收拾吧。” 曾寡妇两眼含泪,怨念的望着千喜,“陆千喜,当真这么绝情?” 千喜正了正脸色,“我绝情?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我不出声,你就当我当真是怕了姓吴的,不敢对你怎么着,是吗?我告诉你,不是因为你攀了姓吴的手下,就怕了,而是念着我们同乡的份上,希望你自已觉悟。你到好,一而再,再而三的把‘秀色坊’的事透给姓吴的,这次的舞服不是拜你所赐,且能被姓吴的买断了银丝线?我不说穿是想大家好聚好散,你偏要逼我,就不要怪我不给你脸。” 第152章 搬家 曾寡妇唇哆嗦了下,瞪着千喜,一抹泪,“好,我走,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反正你在京里也呆不久了。”说完起身将桌上铜钱用裙摆兜了,跑了出去。 婉娘看着曾寡妇的背影,‘诶’了一声,骂道:“你怎么这么说话?这么些日子千喜亏待了你不成?不知恩,还做出这害人的事,良心给狗吃了?” 千喜拍拍她的手臂看,“算了。”曾寡妇也跟了她一些日子,闹到这地步,心里也堵得难受。 婉娘叹了口气,真是知面不知心,“她怎么就能干出这事?” 千喜也叹了了口气,把杯子里的茶一口喝了。“她一个寡妇家,寂寞些,想找个男人,也是队的。错就错在她明知道‘绝色坊’的管事是冲着咱,才寻她的,并不是拿着真心对她,她还跟他睡了。起先,我只当她是一时糊涂,过些日子就醒了,不想她为了让那管事纳她为妾,将我们的啥事都说给人家听。” 婉娘唏嘘了一声,“这人啊,唉!你怎么知道银丝线的事是她透出去的?” 千喜苦笑了笑,“说来也巧,以前我撞上过几次,她跟那管事出去。点了她几次,她硬是执迷不悟,一门心思放在那人身上。我说多了两说,她表面不吭声,心里难免不舒服。 今天我和相公,比平时回来的早些,远远看见那管事鬼头鬼脑的趴在咱墙根上往里叫唤。 他这时候来雪她,我和相公琢磨着可能与雪纱绸有关,便躲在了墙角,结果听到了一出好戏。那管事向她许诺,只要她寻到雪纱绸的下落,便大红花轿抬她进门,纳她为妾。” 婉娘咬了咬牙,对着门口呸了一声,“那管事真不是东西,那她就答应了那个狗东西?” “应了,应得爽爽快快的。”千喜也是一肚子的火,“再不打了她走,今晚吴采兰就能知道那些纱藏在哪儿,咱的银丝线也就别指望拿到了。” 婉娘一听,起了身,“不行,听你这一说,我还不放心了,我得去催着她快些走。她走了,咱才好收拾东西搬家。” 千喜点了点头,“去吧,盯着点总是好的。” 婉娘出去了,赫子佩才撩了帘进来,“办好了?” “办好了。”千喜心里象搁了块石头,怎么着都难受。 赫子佩在她身边坐下,“这才多大点事,你就难过成这样,遇到再大些的事,你怎么办?” 千喜‘嗯’了声,“可是她也跟了咱这么久了,这人说变就变,我这心里实在有些说不出的味道。” 赫子佩将她气得冷的手拽在手心里,伸了另一只手掌,竖在她面前,笑了笑,“十根手指,你不能指望它们根根一样长。别想了,收拾东西吧,要不不知得忙到几点。” 千喜应了,撑着腰站起来,指划着赫子佩收拾东西。 ☆☆☆☆☆☆☆☆☆☆☆☆☆☆☆☆ 二天一早,吴采兰坐到‘绝色坊’,派人去‘秀色坊’门前守着,不料一直到晌午也不见有人来开铺。 又坐了个把时辰,再也坐不住了,问管事:“昨天,让你去问的事呢?” 管事有些不自在,哼哼两声,“那没用的婆娘,被陆千喜赶了回来。” 吴采兰冷哼了声,“就是说,啥也没打听到?” 管事双手缩在袖子里,垂着头,不敢看吴采兰,低声道:“我再去叫她想办法去问问。” “算了,不必了。”吴采兰暗骂了声,不中用的东西,站起身走出门外,坐上轿子,见管事的还杵在那儿,更是着恼,冷声道:“还不带路。” 管事愣了愣,“去哪儿?” “去找陆千喜。”吴采兰重重的将轿帘摔上。 管事的奔了出来,走在前面,引着她朝着千喜的住处去了。 不料到了门前,见大门紧闭,两个拾破烂在一旁收拾杂七杂八被丢弃的东西。 差了家丁前去拍了半天门,也不见有人答应。 最后还是那两个拾破烂的看不过去,粗声粗气道:“这院子没人住。” 吴采兰再存不的身份,刷的一下掀开窗帘,“你说啥?这院子没人住?” “没人住。”拾破烂的也不懂什么规矩,见吴采兰长得貌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吴采兰怒火上冲,杏眼一瞪,瞪得那人忙将脸转开,才有问道:“这儿明明有人住着个姓陆的女人。” “搬了,昨夜一家人连夜搬了。”拾破烂的整理着千喜她们留给他们的这些东西,心里美滋滋的,这些东西一卖,又够一家大小个把月的饭前。 吴采兰背脊一阵冰凉,“她们搬哪儿了?” 拾破烂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吴采兰扣着轿子窗边的手不觉间太过用力,戳断了两根长指甲,痛得‘哎哟’一声,深吸了几口气,强压下火,“陆千喜,我看低了你。” 将窗帘重重一摔,“回去。” 到了客栈门口,喝着轿夫停了轿,朝着二楼直奔了上去。 在赫子佩的房间门口拍了一阵门,门才‘吱嘎’的一声开了,小厮打着哈欠,一副睡眼惺惺的模样,半眯着眼看清是吴采兰,身子站起了些,将捂着嘴打哈欠的手放了下来,堆了些笑在脸上,“吴小姐,寻我家公子?” 吴采兰心下气苦,赫子佩和太平公主水火不融。近几个月,赫子佩截了她几桩生意,挣的银子转手给了太平公主,身份也不同了,不管赫子佩认不认这个公主是奶奶,在太平公主府那儿,他就成了她家公子了。这以后想要要挟他怕是更难了。 “他在吗?” “您来的不巧,他前天出去,就没回来过。”小厮让开门口,让她看个明白,省得多费口舌,还得罪人。 “他去哪儿了?”吴采兰往里望了望,果真没人,心里越加没底。 第153章 ‘稀客’上门 小厮昨夜赌了个通宵,天亮才回来睡下,睡的正香,被叫起来有些不痛快。见她温暖三问四,总不肯走,有些不耐烦,又不敢表出来,垂着手立在门边,只盼她看清了,早些离开,好回去睡个回笼觉,摇了摇头,“不知道。” 吴采兰愣了愣,眸子阴沉下来,“不是要你们跟着他,他两天不回来,你们居然不知道他去哪了?” 小厮是公主府上的人,不敢得罪吴采兰,却也不必听她吆喝,责骂,嘴角挂了丝冷笑,“这,您得问我家公主,前些天,公主才吩咐小的得听公子吩咐,公子不让我们跟着.我们做下人的,哪敢硬贴上去?公子不说去哪,我们做小的的,又哪里敢问?吴小姐还没嫁进公主府呢,就开始看不得公主的分排,以后当真进了门,且不是连我们公主都不看在眼里了。” 吴采兰被这个下人顶的生生憋了一肚子气,黑了脸,同时又倒吸了口冷气,这些奴才身份虽然卑微,但这些话吹进公主耳中,实在不妙,强挤出笑脸“小哥说笑了,给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有这心思”。从袖子里掏出些碎银子,塞到小厮手里,“有你家公子的消息,麻烦小哥来通知我一声。” 小厮略推了推,便收下,笑着道“一定,一定” 吴采兰又朝屋里望了望,才转身下了楼。 小厮脸上笑意一收,掩了房门,将手中碎银抛了抛。冷笑了笑“能为你这点银子,丢了西瓜拣芝麻” 把碎银往怀里一塞,躺倒榻上,打了个哈欠,闭了眼。 千喜带着,一班人马,将舞服前序工作做得差不多了,转眼便过了两日。琢磨着这两天已经够吴采兰受的,在拖下去,怕吴采兰赶工都赶不出那些衣裳,到时来个破罐子破摔,结果是两败俱伤。 等赫子佩跟人谈完买成(卖?),从书房里出来,上前拉住他的手“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你看呢” 赫子佩拈了她梢上粘着的一根尾线“我陪你一起去铺子?” 千喜不肯,“你别去,这事,我要自己解决,咱要让他看看,咱也不是好欺负的。” 赫子佩偏着脸笑了笑,她表面上不说什么,这心里憋着火气呢“你和腕娘路上走慢些,别跌着,我一会去接你” 千喜摸了摸肚子,点了点头,“等这批舞服的事完了,咱得孩子也该出世了” 赫子佩搂了她的腰,扶她下了台阶,“我给爹娘去了信了,再过个把月,娘也就该来了。对了我叫人做了个小摇床,明天也差不多送来了。” 千喜笑道“看你猴急的。” 赫子佩嘿嘿一笑朝西屋喊腕娘。 等腕娘出来又千叮咛万嘱咐一番。 千喜白了他一眼,“你这才多大岁数,唠叨的快成老头子了” 赫子佩抓了抓头,只是傻笑,送了千喜出门,忍了忍,终还是对腕娘道“这路上人来人往,你多扶着她些。” 腕娘捂着嘴笑,“您就放心吧,跌了我也跌不了你儿子” 赫子佩难为情的垂头笑了笑。 千喜横他一眼,心里却甜的像灌了蜜,见素心还没出来,朝里屋喊着“素心,走了”。 “来了,来了”素心从屋里奔了出来,手上捏了个大红吉祥如意结。 千喜眼见“你拿着啥呢” 素心将手里的如意结摊给她看了看,顺手往她腰间挂,“我们那儿有个风俗,等肚子里的孩子满了六个月,就要挂这么个结,是保佑母子平安” “感情你在屋子里折腾这半天,就是编了这个了”千喜心下欢喜,和赫子佩对望了一眼,后者也是满脸的幸福相,就像那是祝福他平安一样。 “绝色坊”的伙计没精打采的守着去“秀色坊”的巷子口,一会儿站,一会儿蹲,一会儿揉腿的也不知在那儿立了多久。 到后来站得是在不行了,没等到千喜,又不敢回“绝色坊”,只得摸进小巷子,找小面摊老板借了跟矮板凳出来做在巷子脚,抱了腿打盹。 千喜和腕娘刚拐到客栈楼下,远远望见,会意的相视一笑。 走进巷子,装作没看见他,若无其事的从他身边走过 伙计这一闭眼,编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身子不稳,晃了两晃,往一边歪倒。扑通一声栽倒在地,痛的一呲牙,骂了声三字经,爬起来,拍拍衣裳上的尘。 回头见见千喜和腕娘正站在“秀色坊”门口开着门锁,素心站在他们身后朝她望了过来。 ‘哎呀’一声也顾不得还人家板凳,编踹带跳的奔回“绝色坊”一进门,就扯着喉咙喊道“吴小姐,吴小姐” 里间坐在桌边犯愁的吴采兰眉头一拧,瞪了眼“喊魂呢?” 伙计顺了口气,道“陆千喜来了,在开铺子呢。” 吴采兰猛的站起来,“来了?” “来了”伙计肯定的重复了一句。 吴采兰看了缩在一旁的管事一眼,提了裙子就朝门口走,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在铺子里来回转了几圈,才出了门。 千喜这铺子几天没开,虽然没当着街,也 沾了些灰尘,顺手拿了鸡毛掸子,胆她做活的桌案上的灰。 吴采兰来了,在门口咳了一声,迈了进来。 千喜回身‘呦’了一声“稀客,有事?”见吴采兰脸色不多好看,也就没陪着笑脸,仍自坐着,也不起来迎接。 吴采兰也没指望能在她这讨得好脸色,又赫子佩帮着,千喜不可能不知道是她截了线,在这种情况下,能有好脸色才叫奇怪,自行走到桌边,看了眼有些灰尘,尚没来得及打扫的凳子。 管事忙扯了袖子将等着上的尘摸去,“小姐请坐” 吴采兰顺势坐了,“是有点事。” 千喜接着弹尘,“我们之间能有啥事?” 吴采兰脸僵了僵,她这是明知故问,装蒜,“你不会不知道啥事,咱也不多废话,打开天窗说亮话,雪纱绸,你给弄哪去了?” 第154章 不再客气 千喜掸了掸臂间挽纱,扶着桌坐下,不接他的话,回头对素心道:“怎么不给客人斟茶?” 素心看不得吴采兰趾高气扬的模样,进到茶水房,寻着茶渣冲了一杯,端到门口,又怕令千喜失礼,又折了回去,泼了茶渣,重新斟了一杯,端了出去。 放在吴采兰面前,也不叫请字,转身走开。 对素心的无礼,千喜只当没瞧见。 吴采兰枯坐了这一会儿功夫,也明白对方是铁了心要与她打个对手,压是压不下去的,闹得僵了,只怕是来个鱼死网破。 火焰下了下来,“我要雪纱绸。” 千喜接了素心为她泡来的山楂水,轻抿了一口,“吴小姐要雪纱绸,尽管去布坊买,怎么到我这衣坊来了?” 吴采兰脸上乌云滚滚,耐着性子道:“京城所有布坊没一家有雪纱绸。” “这样啊?这就奇怪了,这东西虽然贵了点,但满街都是,怎么会没一家?”千喜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不等吴采兰接话,又道:“我前些日子做衣裳还剩下两尺,吴小姐急用的,就先拿去用着。” 两尺?吴采兰恨得咬牙,一件衣裳都不知两尺,更别说十几套衣裳。 对方明明知道她手上捏在银丝线,却一字不提,生生的让她这一口不知从什么地方咬下去。 如果她先提银丝线的事,说明她不义在前,谈起条件先弱了三分。 但如果不提,看对方的样子,是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事到了这地步,也顾不得这许多,强压着怒火,问道:“陆姑娘。” 千喜脸一沉,打断她的话,抚着自己的肚子,“你看我这样子,还能叫姑娘吗?” 吴采兰脸上暗暗明明,顿了半晌才又道:“陆夫人……” 千喜冷哼了一声,“夫家姓赫。” “你!”吴采兰再也忍不住,赫然起身,怒视着千喜。 千喜直直的与她对视,眸子里没有丝毫柔弱和退缩。 吴采兰在她的迫视下,一次知道眼前这个看似少根筋的女子,有这等气势,平日的强悍霸道突然裂了个口子,刹时间软塌下去,又不看服输。 管事在她身后看的着急,压低声音咳了一声。 吴采兰蓦然惊醒,深吸了口气,稳了稳情绪,重新坐下,“他不是已经休了你?” 千喜唇边勾起一抹嘲讽,“我从来没接到他亲自给我的休书,吴小姐是否要将他换来,亲自写上一封给我?如果吴小姐唤得他来,按传统当着我的面,将休书写给我,我再不谈‘夫家’二字。” 吴采兰愣了愣,脚底升起一股寒意,上了赫子佩的当了,休书没当面递交,的确做不得数,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千喜也不急,一席话说完,便慢慢喝着她的山楂水,不再看吴采兰。 管事在后面看得着急,插嘴道:“赫公子休你,可是太平公主的旨令。 千喜斜了他一眼,站起身,“那吴小姐尽管去问太平公主,追究下来,我陆千喜也不过是烂命一条。” 说我一拂袖子,“素心,送客。” 吴采兰见她现在当真是破罐子破摔,反而没了办法,回头瞪了管事一眼,“这儿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话。” 管事这才知道马屁又拍在马蹄上了,涨红了脸,退开一步。 吴采兰转头对着千喜问道:“你的舞服所要的材料可都齐了?” 千喜扫了他一眼,重新坐下,“自然不齐。” 吴采兰略松了口气,“你不妨说说,缺了什么,或许我有,我们可以谈笔交易。” 千喜捧着茶杯,笑了,“我一个乡下女子,做那舞服也不过是一时的头脑热,没有就没有吧,上面怪下来,大不了抄了我这铺子。” “欺君怕是不会抄个铺子这么简单。”吴采兰拢在袖子里的手渗出冷汗。 千喜放下手中茶杯,叹了口气,“我一个平民,平民的命能值几个钱?再说,我与夫君从小在一处,如何分开了,我这么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去了就去了,还落个一了百了。再说……”说到这儿看着吴采兰停了下来。 吴采兰眉梢跳了跳,生意场上也没少见难缠的,但这么为了点生意,不顾死活的倒是没见过,“不过什么?” “不过能让京城一商家的吴家坐棺材底,值了。”千喜将手中茶杯递给素心,“在帮我泡上一杯,这几天腹中孩儿闹得厉害,想吃酸得紧。” 吴采兰盯着她的小腹,眸子沉了又沉,千喜不管身份地位有多卑微,但腹中怀的的的确确是皇家的种,皇家惯来有母以子为贵的说法。 看她现在这形态,离产子怕是不久,再加上如今赫子佩得势,这事闹上去爬又是另一番说辞。 真闹起来,‘绝色坊’固然保不了,但以赫子佩现在在太平公主面前的地位,凭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她的命是断然赔不进去的。 如如果他铁了心压了那些雪纱绸,他赔进去的就是整个吴家的产业。 “你到底想怎么样?” 千喜看了眼管事,“我们先不谈生意,先谈家事。” 吴采兰忙扭头对管事道:“你先回去。”听陆千喜这口风也料到关于赫子佩,也关系到她的婚事,家丑不得外扬,这事怎么能在下人面前说起。 管事见吴采兰处处受制,窝了一肚子的火,早就怕她一把火烧到自己身上,得了这句话,忙应着走了。 “我与你又不是一家人,有什么家事可言?” 千喜冷笑了笑,“我可不跟跟吴小姐到一个家里去,真后悔让他把你从山上背下来。我们乡下人见了点什么事,总要搭上把手,哪想竟背了只豺狼回家。过了的事,我也不说了,一时间出不了声。 千喜不再跟她绕弯子,冷冷道:“我要求也不高,只要吴小姐哪来,哪去,我和我相公该怎么过日子,还是怎么过日子,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吴采兰脸色越加难看,“我和他的婚事是太平公主赐上的,我做不了主。” 第155章 出口恶气 千喜并不指望仅凭这一点,将她完全挤开,“我和他是结夫妻,你这么掺和着,实在不是个事。不过指着你去找公主退亲,你未必敢去。不管是你不敢去也还,还是不愿去也罢,我不强求。我们这以后,各走各的道。你和我相公之间的事,你们爱怎么搅合,怎么搅合。他要纳你为妾也好,收你进房也罢,你们自己勾兑。但你的手可不能再伸到我头顶上。” “什么?纳我为妾?”吴采兰又惊又怒,这话对她而言,无疑是个笑话,她给人纳妾,正妻还是个平民,且不叫全天下笑话? 她以为陆千喜,打不了是争个进门的机会。实在不行,便允了她进门,以后在寻机会除了她,一个正室要打一个妾侍,在容易不过,只求先过了这关。 不料对方的心大到这种程度。 千喜接了素心重新冲来的山楂水,冷笑了笑,纳你进门,除非赫子佩与她陆家一刀两断,面上不露声色,淡淡的看着她,“你用不着这么看着我,我这么说是我单方面的意思,以我家子佩的性子,能不能纳你,还不一定呢。要不寻他来问问她的意思?他说怎么着,我就怎么着,谁要我嫁鸡随鸡呢?至于雪纱绸,你同意了我的说法,今天晚上便能买上。” 吴采兰恨不得将眼前笑脸撕个粉碎,手扣紧桌缘,戳断了两根指甲也没觉,赫子佩现在恨得她入骨,叫了来,不过是自讨没趣,如今也只能先拿到雪纱绸,重新在公主面前拿回以前的地位,再慢慢计议。 愤愤的站起身,“依你,我什么时候能拿到雪纱绸?” “晚上,我叫人去通知你。”千喜不知赫子佩安排的什么时辰,也不敢给她说实了。 吴采兰怨毒的刮了她一眼,一甩袖子,扭身就走。 千喜轻言慢语的冲着她背影问道:“我的银丝线呢?不求多,十支便够。” 吴采兰越的火冒三丈,扳着脸回过身,眼里只差没喷出火来烧了坐在那儿慢慢喝山楂水的人,“我这便叫人给你送来。” 千喜放下杯子,笑笑道:“那我就备着银子等你了。” 吴采兰重重哼了一声,“最好把你的棺材本一起备上。”一转身,见赫子佩立在门口,惊处后退一步,出了一身汗,“你……” 赫子佩手背在身后,一张脸黑得吓人,他斜眼看着她,“要不要我帮你吴家备上棺材本?我怕赶明儿,你连买棺材都不够本。” 吴采兰看着他眼里燃着的怒火,心差点跳出胸膛,她一辈子没怕过谁,对眼前这男人,却说不出的害怕,偏偏越是这样,越想得到他,“赫子佩,你别得寸进尺。” 赫子佩冷笑了声,“我还就要得寸进尺了,你能拿我怎么着?你是咒我断子绝孙,我还能由着你?” 吴采兰的脸一阵白过一阵,不愿在千喜面前,和他硬闹,放软了声调,“我哪能有那心思……你多心了。” 赫子佩迈进门槛,向她迫进一步,“她肚子里怀着我的孩子,你要她备棺材本,这不是咒我断子绝孙?” 吴采兰撇了千喜一眼,后者只顾喝水,全部看他们,心里气苦,难道只有她会生孩子不成? 狠狠的一咬牙,强忍下这口气,拧身出了‘秀色坊’,头也不回的走了。 千喜见赫子佩脸上怒气不消,端了手中杯子,朝着他晃了晃,“尝不尝点?” 赫子佩见她笑口吟吟,知道事情办成了,心情好些,坐到桌边,接了她手中杯子,望了望里面黄澄澄的半杯水,里面漂着几片山楂,也不忌她喝过,凑到嘴边尝了尝,酸得打了个战栗。 千喜看着捂了嘴直笑。 婉娘从织布机后走了出来,推了推千喜肩膀,“赫掌柜哪能喝得你喝的这东西,别折腾人家大老爷们了。”回头招呼着素心,“快去给赫掌柜冲茶来。” 赫子佩被她这么一笑,气也消了,把杯子还给千喜,“刚才我见前面卖蜜饯的刚到了批新鲜梅子正在下货,我要他忙完了,给你包些,一会儿就送来。” 婉娘正要走开,听了这话,又转过身来揶揄这千喜,“你早上不是说,想吃老鹰肉吗?” 赫子佩愣了愣,皱紧了眉头,“这东西怕是不好找。”修长的手指敲了敲额头,“对了,城西有户人家,养了几只,我去问问他,肯不肯卖我一只。” 说完起身就要走。 千喜好气又好笑的,一把拽住他,“你平时那么精明,一到这事上,怎么就笨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她说啥,你都听得进去,那东西也吃得?” 说完又回头嗔怪婉娘,“你知道他在一些事上,一根筋从上通到下,还逗他。” 赫子佩回头看了看千喜,又看了看婉娘,婉娘正笑得打千喜,方知上了当,搔着头,嘿嘿傻笑,“昨晚见你胃口不大好,不是着急吗?” “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千喜笑骂着拉他坐下,接了素心端来的茶,递给他,“那雪纱绸啥时可以给她?” 赫子佩接了茶,喝了口,去了嘴里的酸味,“我叫人在隔壁茶馆侯着呢,他们送了线过来,我过去支吾一声,他们便回去通知布坊老板来搬料子回去。再过一个把时辰就可以叫吴采兰自个去布坊买。” “真么一折腾,亏了不少银子吧?”千喜盘算着时间,这料子可是按存放天数算钱的,这么一放就这么些天,实在不是小数。 “亏?挣大了。”赫子佩情挑了挑眉梢,“话说回来,你相公能做的也就这些了,那舞服余下的也只能看你自己了。不过最后当不当选,咱不在意,万万不能为了几件衣裳,过于劳累,伤了身子。” 千喜握了他的手,“这余下的事,大多是婉娘和素心他们在做,我累不了。倒是你和吴家拧着做,还得有些分寸,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我晓得。”赫子佩陪着她有聊了会儿,‘绝色坊’的管事急匆匆的送了银丝线过来,果然不多不少刚刚十支。 第156章 心比鹤顶红 眼见上交舞服的时间快到了,秀色坊里一派忙碌气氛。 不过这些日子反而是千喜过得最舒坦的日子。 舞服之事,她要亲手做的大头,已做在了前面,余下织织补补的事,都有婉娘和素心她们担着。 赫子佩害怕她累着,将外面生意除了要紧的自己跑跑,别的也暂时搁下,尽可能的留在千喜身边,帮她跑跑腿,应付应付外面的事。 这样一来,千喜平日能做的,不过是些精巧的手工活,费不了太多的神。 吴采兰总算得了雪纱绸,虽然将千喜恨入了骨,但时间紧迫,为了直赶制舞服,无暇分太多心思千喜的麻烦。 每每听到探子回报千喜的赫子佩的事,都恨不得叫人去掀了千喜的‘秀色坊’。不过对方现在手上宫里的舞服的名额,她又哪里敢动她。 只是在去给太平公主府送银子时,以向太平公主请安为名,前去将千喜与赫子佩的事提了提。暗示着赫子佩不守约定,扫了太平公主的脸面。 太平公主听了脸色一沉,“他又毁了和你的婚约,怎么就不守约定了?”如今得着赫子佩的好处,加上事先收到风,说千喜怀了赫子佩的孩子的事。 赫子佩性子再不好,再难使唤,终是她的孙子,如今又给她做了几个大单生意,他的能力,她是看在眼里的,比这吴采兰手段不知高了多少倍。 再说千喜怀着的是她的曾孙,母以子为贵,对千喜自然多了些好感。 而吴采兰不过是给她挣钱的一个工具,就算嫁了赫子佩,也不过是她的孙媳妇。 虽然她也没打算给千喜什么正妻的名分,但孙媳妇哪能有孙子亲。 听了吴采兰的话,也不一口回拒她,只是道:“哪个男人不宠上几个女人,那个千喜现在正怀着他的孩子,他对她自在兴头上,越打,他反而越心痛那女人。反正子佩近期也成不了亲,你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还显得你大度。等他这新鲜劲过来,你们以后成了亲,你再慢慢管教,收拾不就成了。” 吴采兰哪听不出太平公主的敷衍之辞,又没得驳,坐了会儿,见太平公主打了个哈欠,只得辞了太平公主,离了公主府。 坐在轿子里远远见婉娘扶着千喜从一顶小轿子上下来,身后跟着个拉着车的人,车上堆着用锦布覆着的一堆东西,正朝着宫门方向走。 算算时间,离交舞服的时间只得两日,千喜出现在这儿,不想而知是做什么了,心里恨意迅滋长,叫停了轿子,唤了跟在身边的一个跟班,凑到他耳边嘀咕了一阵。 跟班连连点头。 吴采兰远远望着千喜,嘴角抽出一抹冷笑,“走。”摔下轿帘,一队人转过前面拐转路口,停了下来。 她下了轿子站在角落角,静观着前面的事态。 跟班等吴采兰走得看不到身影,翻身上马,在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向千喜和婉娘直冲过去。 千喜没到过皇宫,这次前来交舞服,不用进宫,只需在门口与人交涉,唤桂枝出来接了舞服进去。 远远看着那几道宏伟的宫门,高墙飞檐,暗沉的青灰石砖连绵排开,心里便已突突直跳。 扶在她臂上的婉娘的手掌已经汗湿一片。 婉娘崩紧着身子,望着远处宫门前拿着长戟的官兵,将千喜的胳膊捏得紧紧的,“千喜啊,我长这么大,还是一次见到皇宫。” 千喜抠着手臂上的手,“你掐死我了,我也是一次见。走吧,昨天请人递了信,跟桂枝约了时间,可不能让人家等着。” 婉娘扶着她走了一步,脚下一软。 千喜忙将她一把扯住,笑道:“你咋比我还紧张,得,我扶着你吧。” 婉娘难为情的笑了笑,“咱没见过世面,突然到这么个地方,这脚哪能不软。” 千喜戳了她一下,眼里带着乐子,“平时那么厉害,这时就没出息了。” 婉娘被她一笑,反而不那么紧张了,揉了揉软的膝盖,望着宫门,“等下次咱见了洪子,也能在他面前得意一把,他再也说不得咱是个见不得大场面的。” 千喜被她逗得乐了,“那我一会儿回去,也跟咱子佩显摆显摆。” 婉娘‘噗’的笑出了声,“赫掌柜哪能象咱家洪子,没见过世面。” 二人说笑着招呼小厮推了车跟着。 宫门里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人身材修长,体态潇洒,竟象是赫子佩。那身天青袍子,还是早晨千喜服侍着他穿的。 千喜心里一颤,他怎么也进宫了,再看另一个人,四十来岁年纪,一身官袍,相貌堂堂,长得和子佩依稀有些相似,却从来不曾见过。 婉娘‘咦’了一声,“那不是赫掌柜吗?” 千喜心里正乱着,她知道赫子佩在京里做这些转手的买卖,但一直忙着舞服的事,也没多问,但怎么也没想到他和宫里扯上了关系,“我也在纳闷呢,没听他说要进宫啊。” “问问去?”婉娘看着赫子佩身边穿官服的人,也只是嘴上说说,哪敢真上去问。 千喜轻咳了声,“别管了,他跟人谈事呢,咱做咱的,交了舞服,就回去,这地方,不宜久呆。” 定了定神,镇定的往前走,看着子佩和官袍上了辆马车,朝着他们这方向过来。 马车没放下窗帘,赫子佩坐坐在车里见到千喜,冲着她笑了笑。 突然见一匹马疯一样向千喜撞了过去,面色大变,一抛车帘,从车上跳了下来,直扑千喜。 千喜听到马蹄声,回头一看,顿时吓白了脸,连躲都忘了。 眨眼间,那马已奔到眼前,眼见便要踩着千喜和婉娘。 千喜心下慌乱,猛的将婉娘往旁边一推。 婉娘正被冲来的马吓得愣了,被她一推,脚下不稳,踉跄着后退几步,坐倒在地,眼看着马在她面前奔过,惊得急叫。“千喜。” 千喜推婉娘时过于用力,稳不住身子,也往后退倒,脚下一拌,往地上跌倒。 马蹄已到眼前,惊得叫都叫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望着。 第157章 不安 千喜看着马蹄在眼前抬起,绝望的叹了口气,这一跤跌下去,先不说马踢一脚踩下来的事,就是跌也能跌个半死。 不想,身子后仰,竟摔在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并不多疼痛。 腰间蓦然被人从身后抱紧,随着一道力道,那双手臂护在她腹部,在地上滚了两滚,眼角处见抱着她的那个人一脚狠狠的踹向马蹄,又准又狠。 马痛得一声惊嘶,调了方向。 千喜愣神间,扭着头,见马冲向马车,惊叫出声,“小心,车……马……” 抱着她腰间的手一紧,身后天青影子一晃,一个人已生生拽住马尾。 千喜吓出一身冷汗,那马受了惊,已不大受控制,马尾被拽着,万一一个后踢,马匹股后面的人定难闪避。 眼定定的望着那个背影,‘子佩’二字,到了嘴边,却不敢唤出口。 马受了惊,力道奇大,子佩又哪里拉得住,眼见马要冲到马车前,沉着气,臂上猛的用力,借力翻上马背,提了马上的人的后领,将他摔下马背,一手持缰,一手狠狠击向马右侧脖颈。 几拳下去,马吃痛不住,调了头,朝左手方向奔跑,闪避他的拳头,马险险从马车左侧擦过。 车里车外的人,同时长松了口气。 千喜悬着一颗心,看着子佩死死勒着马缰,捏着一把汗,生怕他被马甩下来。 直到那马慢慢放慢了度,才垮下了肩膀,坐在地上,一身软得没一点力气,扯了袖子拭了额头的汗。 婉娘到这时才回过神,爬起来,慌慌张张的奔向千喜,急道:“千喜,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千喜仍看着控了马,慢慢往这边走的子佩,扶着婉娘站起,脚下一软,差点又坐了下,忙一把扶住婉娘,稳住身子。 婉娘更是着急,眼里包着泪,“你看你,怀着孩子呢,这时候,怎么能先顾我,不先顾你肚子里的孩子。” 千喜收回视线,朝她笑了笑,“我没事,好好的,就是吓软了腿。” 拍着身上的尘,觉得有人盯着她在看,顺着眼光传来方向望过去,见穿着官袍的中年人正撩着帘子看着她,见她看来,温和的笑了笑,“你叫千喜?” 千喜点了点头,向他行了个礼,“民妇是叫千喜。” 官袍人将她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刚才不是你唤那声,我这命,可能就没了。” 千喜望了望已走近的赫子佩,安下心,对官袍人笑了笑道:“大人客气了,是大人福大,跟民妇叫那声,并无关系。” 官袍人见她不居功,眼里闪过一抹赞许,微微一笑,扭头见被赫子佩丢下马的那人,正挣着起身,想要溜走,对左右道:“抓起来。” 那人慌了,加快脚下步子,被摔伤的腿不大好使,踉跄两步,身子一歪,又自扑倒,被赶上来的家仆牢牢按住。 官袍人见捉住纵马的人,转头看已到近前,跳下马背的赫子佩,“可伤到哪里没有?” 赫子佩走到他面前停下,恭恭敬敬的道:“孩儿没伤到,让父亲受惊了。” 原来这官袍人不是别人,正是赫子佩的亲生父亲,薛崇简。 薛崇简笑了笑,“我没事。”看向愕在了那儿的千喜,“你媳妇倒是吓得不轻。” 赫子佩转头看向千喜,见她苍白着的脸,心下担忧,在父亲面前也不敢太多表示,看了眼被押在一边的人,认得是吴采兰身边的人,怒从心起,不动声色的问道:“这个人,父亲如何处置?” 薛崇简沉下脸,“送去衙门。” 赫子佩眸子闪了闪,上前一步低声道:“父亲这人是吴采兰府上的。” 薛崇简愣了愣,斜瞥了那人一眼,“当真?” 赫子佩点了点头,“当真,孩儿不会看错。” 薛崇简冷笑了笑,“那就要带回去审审了,你随我一起回去。”说完看向灰头灰脸的千喜,“把你媳妇一起带回府,叫太医看看,可有伤到腹中孩儿。” 赫子佩眸露喜色,半跪下去,“谢父亲。” 薛崇简在这离宫门不远的地方,也不便多耽搁,吩咐家仆去给赫子佩调车,一干人先行离开。 送走薛崇简,赫子佩才走向千喜,看着她仍惨白的脸,有些着急,“千喜,你可伤到哪儿没有?” 千喜摇了摇头,抓住他的手臂,“你跟你爹认了?” 赫子佩审视着她,看不出她有痛苦之色,才略放了心,“认了。” 千喜心里拧得难受,他如果和他父亲相认了,他便是皇亲贵族,和自己又离得远了,当着婉娘也不好多说,拢了拢头,拉平衣衫,神色黯然,“我得赶着去把舞服交了。” 赫子佩揽了她的腰,“我陪你一起去。”经过刚才的事,他哪能还放心她一个人。 千喜柔顺的应了,招呼着呆在一边的小厮拖了车跟上。 婉娘偷看了看赫子佩,再看千喜,心里七上八下的跟在后面。 到了宫门口,赫子佩上前和守门的官兵交涉了几句,便有人跑着走了。 没一会儿功夫,桂枝从里面出来,千喜忙上去见礼,“麻烦姑姑跑这一趟。” 桂枝一眼看见千喜,笑道,“我就琢磨着你快来了,早些出来候着,果然才走到半路上就遇上来通报的人。” 说着,视线落在扶在千喜腰间的手上,顺着手上移,望着眼前那张俊美的脸,吃了一惊,“薛公子?你们……” 之前赫子佩便为千喜参加这次舞服应征的事,寻过她,但她听说赫子佩在太和镇长大,又听说千喜是太和镇出来的,就猜到他们之间怕是有些交情,但没想到他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么搂着千喜,这层关系就不是交情这么简单了。 千喜听她唤赫子佩薛公子,心里更堵得厉害。 有吴采兰那担子事,千喜不敢随便说她和赫子佩的关系,刚才被他搂着就觉得有些不合适,但刚才那一跤虽然没摔到,但终是受了惊,腿上没多少力气,再加上知道赫子佩的性子,这时候,如果不让他扶着,他能在这大街上跟她急,也只能由着他。 现在桂枝问起,却不知道该怎么答。 第158章 忐忑 千喜尚未想好怎么回答,赫子佩已经开了口,“刚才有些受惊了,差点踩到内人,内人怀着孩子,身子不大方便,一时吓得傻了,受了点惊吓。 桂枝下巴差点掉了下去,瞪圆了一双眼,“内人,千喜是公子的……” “我妻子。”赫子佩手扶着千喜的后腰,也不松开。 “哎哟,这……我还真有眼不识泰山,薛夫人,那马……你没事吗?”桂枝看千喜头有些松散,衣裳上多少还有点没完全拍去的尘。 千喜见他当着外人的面不避讳他们的关系,虽然觉得他这么做有些冒失了,但心里象灌了蜜糖,笑道:“那马,被相公制住了,有惊无险,好在没误了和姑姑约好的时辰。姑姑别叫我什么薛夫人,咱乡下人出来的人,不习惯,叫我千喜吧。” 桂枝满心欢喜,方才在宫里已经听说这位薛公子在外面做了点手脚,将朝中所缺的物资货源供应数量翻了一翻,皇上大喜之下,要他入朝为官,负责宫中紧缺货物那摊子事,被他以只习惯做生意,不惯为官的借口拒绝了。 皇上念他长在民间,不惯受约束,也没强求他入朝为官,但赐了金牌,紧缺的那些货物置办的事,仍要他管着。 如果换成以前,这样的事,太平公主定然百般阻挠,但这次,太平公主不但不拦,反而上了一奏,保他上位。 也就一个早朝时间,他便飞上枝头,她们后宫一些货物进出自然也得问过他才能出入。 凡事涉及到物资进出的,谁不想得个机会早些巴结上他? 桂枝万万没料到,过去她承了他一个情,如今便得了这么个交情,心花怒放,拉了千喜的手,“没伤到就好,要不,还不心疼死薛公子。” 千喜笑了笑,偷看了赫子佩一眼。 他也正看着她,“可不是吗?她有啥事,我哪还活得下去。” 千喜忙在他身后拧了他一把,白了他一眼。 桂枝笑着当没看见。 千喜往旁边让了让,亮出向身后的板车,“这舞服。” “交给我吧,你刚受了惊,回去好好歇着,这摊子事,就别费心了。”桂枝招呼着小太监来抱衣衫。 千喜谢谢着,又将这些舞服该如何挂,如何摆放说了。 桂枝一一记真记下,又没明白的,还追着问过,千喜有赫子佩这个后台,她可不敢有丝毫差错。 说话间见一辆马车停在他们面前,坐在前面的车夫是薛崇简府上的,车夫跳下来,恭恭敬敬的向赫子佩唤了声公子,又朝千喜唤了声少夫人。 桂枝看在眼里,越加的小心,千喜的后台还不止赫子佩这一层关系。 千喜不知赫子佩封官任职一事,被下人唤着少夫人,也不知答好还是不答好,见赫子佩坦然的点头应了,只得跟着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赫子佩等她说完,对桂枝道:“这舞服该怎么比,还是怎么比,玩玩不能有所偏帮。内人心高,如果借着一些关系得来的东西,她会怨念一辈子,我可不想被她念叨这过后半辈子。” 千喜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没白跟他这些年。 桂枝跟千喜也打过几次交道,对她的为人多少有所了解,再加上这么久了,她没将与赫子佩的关系,露出一声口风,可见她也是想凭着实力比这一回,道:“薛公子,千喜,尽管放下,桂枝在宫里这些年,这分寸还是有的。” 赫子佩满意的点了点头。 千喜又将带来的两包茶叶递给桂枝,“那就有劳姑姑了,这茶,姑姑和锦秀姑姑一人一包,还麻烦姑姑帮千喜带一带。” 如果是单单给她一人,桂枝不敢受,但还有锦秀一份,她就不好推,喜滋滋的接了过去。 千喜不好叫薛府的人久等,见交代的差不多了,桂枝也一一记下了,又想了想,没什么漏下的,便辞了桂枝,扶着赫子佩上了马车,又将婉娘拉了上去。 婉娘听说薛家是皇亲贵族,说什么也不肯去。 赫子佩只得要车夫先将婉娘送了回去,才转回薛府。 上次去郑家,千喜已经觉得十分拘束,这是进了薛府,更是不同一般人家,处处金瓦琉璃,十分气派,所过之处,均有丫头家丁问安,跟不同于普通大户人家。 再加上赫子佩的这层关系,千喜更是忐忑不安。 再进二门,就有人来禀,“太医已经侯在了公子的院子里。” 赫子佩点头应了,“我们这就过去。” 千喜没受过大家的教育,见了这架势,屏息静气,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说错话,行错了路,给赫子佩丢脸,自己也难堪。 赫子佩反倒坦然,握了她的手,牵着她一路前行。 千喜奇怪他为何对这座斗大的宅子道路,如此熟悉,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你怎么认得路?” 赫子佩低头在她耳边道:“你相公儿时没被送出去前,就住在这儿。” 千喜吃了一惊,将他过去的一些事细细一想,赫然明了,怪不得他人得那些贵族人家才有的东西,原来全是儿时在这府中见过。 心里堵上了口气,“你瞒得我好惨。” 赫子佩见她沉了脸,捏了捏她的手,“以前没想过会回来,这些事又何必在你面前说起,说了,你反倒不安心。” 千喜叹了口气,“如今我该如何是好?”大户人家不都讲什么门当户对么,而她不过是平民出身,再说大户人家,能有几个不是三妻四妾的。 赫子佩望了望前面门口,这次回来,心里也是感慨万千,他离开家已有不短的日子,而他儿时所住的院子,父亲却一直给他留空着。 “在太和镇怎么办,在这儿还是怎么办?” “如果你那个爹给你另娶妻子,怎么办?”千喜手上汗津津的,不知他成亲前说的话,算不算数,又或者他做不做得主。 赫子佩哪能不知道她那点小心眼,“这孩子都有了,长子为大,哪能再给我娶什么正妻。” “纳妾呢?”她可容不得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如果那样,她宁肯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过。 第159章 进府 赫子佩大拇指轻抚她的手背,“家有虎妻,纳个妾回来,还不天天被你骂,咱不找这罪受。” 千喜‘噗’的笑出声,“就怕你躲着我,我想骂也寻不到人骂。” 赫子佩斜睨着她,见她脸上虽然笑着,眼里却尽是紧张,笑道:“你相公在你心里,就这么没信用?” 千喜被他看穿心思,脸上烫了烫,心里还是紧巴巴的难受,“人家都说生在豪门,身不由己。” 赫子佩笑了。“你相公我可是生在豪门,长在民间,没受这么多的豪门教育。” 千喜心里送了些,仍不放心,“万一忠孝难两全呢?” 赫子佩停了下来,将她身子扳正,凝视着她的眼,“千喜,我爹是皇家的人,但他不是你想的,如果他没点远见,就不会将我送给我太傅养着。 他将我送了出去,就没指望我能象皇家子孙那样任人摆布。 朝中事,你不懂,这样说吧,咱爹和我那奶奶,就是太平公主,不和,这是天下尽知的事。 奶奶为了这事,经常打我爹,我爹就是拧着股劲,不屈服。 他是这么个性了,又怎么能强迫得了我? 咱的事,咱爹娘对我的好,我全给爹说过,爹对咱爹娘是一口一个好,你不用多想。我光这么说,你心里也是虚的。一会儿看过太医,洗个澡,休息休息,过去陪爹吃个饭,你自个感觉,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进了赫子佩的住处,赫子佩直接将千喜领进主屋。 安排来服侍千喜的嬷嬷低声向赫子佩道:“我们给少夫人收拾了房间,就在少爷屋子西厢房。” 千喜还没有所表示,赫子佩斜一眼,冷眼看着她,“另外收拾屋子做什么?” 嬷嬷本是一片好心,这大户人家的公子,谁不是妻妾成群,给千喜安置好了,以后他再纳妾也就一溜的安置过去,没想到这马屁反而拍到马蹄上了,看了千喜一眼,没敢哼声。 千喜也明白,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规矩,拉了拉赫子佩,“我去西厢房吧。” 赫子佩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咱领着你正正式式的见过爹,明儿就回自个的宅子,随便睡一晚上,还睡啥西厢房,也不嫌麻烦,谁爱睡留给谁睡去,咱不睡。 嬷嬷一听,知道这个少爷不是好脾性了,也看得出来,这个少夫人是他心尖上的人。哪敢多说,小跑着去唤侯在西厢房的太医。 千喜被赫子佩拉着进了屋,心里悬挂挂的,没底,“咱一来就不按府里的规矩,能成吗?这么跟人拧着,还没正式见,就给人坏印象了。” “规矩是人定的,合理的咱依着,不合理的,咱没必要忍着,再说不过是住间屋子,哪来这么多狗屁规矩。”赫子佩扶她在床边上坐下,把丝被团起来,塞在她背后枕着,蹲下身,脱了她脚上绣鞋,摸着她的脚,有些肿,心里就有些不自在。 千喜抬手摸他消瘦的面颊,“孩子怀到这后面,大多会有些肿,没事,你别担心。” 赫子佩握着她的脚揉了揉。 千喜怕吓人进来看见,把脚缩上床,另抖了丝被盖上。 赫子佩听门外下人通报,说太医到了,起了身,把太医让了进来。 太医看过,说只是受了些惊吓,好好休息休息,定定神便没什么大碍。 赫子佩又问了她脚肿的事,太医也说大多孕妇会如此,不必在意,才算放下心。 有追着太医,写了药方,叫药童去熬了来给千喜泡泡脚,让她舒服些。 千喜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但想着他一次当爹,少不得的紧张,也就由着他折腾,心里反倒是欢喜得很。 ☆☆☆☆☆☆☆☆☆☆ 俗语有说丑媳妇总要见家婆,赫子佩一直长在陆家,千喜一直当他是孤儿,从来没有想过见公婆一说。 这突然间要去见公公,虽然说和赫子佩成亲在前,仍难免紧张。 毕竟这是唐朝,家中规矩和二十一世纪不同,不能由着自己想怎么就怎么。 就算在二十世纪,没有等级划分的年代,如果双方层次差别大了,见家长,也很容易生出这样,那样的事。 如果遇上家长开明的,见了面,双方满意,固然好;如果遇上不满意的,公婆刁难的事比比皆是,不是什么稀奇事。 一旦遇上这样的,也不能说不高兴就不顾对方,拍拍屁股走人。 当真任着性子掀了桌子走了,到头不外呼几个结果。一是跟对方吵个鸡飞狗跳,各不相让,分道扬镳。二便是不顾父母,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再就是忍气吞声,设法哄得父母同意。不管是哪一样都难得过得舒畅。 而在孝字当头的古代,遇上那样的事,就更加难过了。 千喜被赫子佩拖着的手渗满了汗,不安的看着他泰然的侧脸。 在宫外见过薛崇简,虽然和颜悦色,但他终是大户人家的人,大户人家最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 她不担心他会舍了她,她怀着他的孩子,也不太担心薛崇简不承认她。唯一担心的就是人家只把她看作他的妾侍,以后还得给他另娶正妻。 以他的性子,断不是那种不孝之子,如果当真遇上这样的事,最为难的只怕就是他。 赫子佩转脸,低头看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问道:“我脸上有东西?” “有只蚊子。”千喜扬手作势要给他打蚊子。 赫子佩捉了她的手笑了,“你那点花花肠子,哄得了谁。别担心,平时怎么样的,今天还怎么样,啊?” 千喜点了点头,捅了捅他,“万一你爹,拿着扫帚打我出去,咋办?” 赫子佩‘嗤’的笑出了声,“哪能。” 千喜也笑,“我知道不能,不是说万一吗?” “我给你顶着,咱一起跑,能跑多远,跑多远。”赫子佩细侃着,眼里透着真。 千喜张开五指,将他的手紧紧扣住,垂下头,看着脚尖地面,咬着唇笑了,眼里涌着泪。 第160章 丑媳妇见公婆 后花院,薛崇简的赫子佩对坐石桌边,打下人,只得他们三人。 薛崇简微笑看着千喜,压了压手,“别立着了,挺着个肚子,看得我累得慌。” 千喜笑了笑,挨着赫子佩坐下。 赫子佩给他夹了筷子菜,“也没外人,不用这么约束。” 薛崇简在宫门外便见过她,那时她跌得头散乱,十分狼狈,给他见礼时,也不肯失了礼,已有好感,这是见她收拾齐整了。 虽然挺着个肚子,却大大方方,举止得体,虽不是大户人家的姑娘,这身气度却不比大户人家出来的差。 千喜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在桌下轻轻拉了拉赫子佩的袖子。 赫子佩微微一笑,举了酒杯给薛崇简敬了酒。 等薛崇简喝过酒,吃了两口菜,千喜起身给他斟上,也端了酒杯,“老爷,媳妇也敬您一杯。”心里七上八下,如果他不承认她和赫子佩的这婚事,这么做有些冒失,但也正好借这个机会探探口风,如果他受了这杯酒,就是认了自己。 僵了片刻,不见薛崇简有反映,这心就提了起来,眼角偷看赫子佩,只是坐着,神色坦然,满意的看了她一眼,也转头看向薛崇简。 千喜心里就犯了嘀咕,自己这么做,他到是愿意,可他老子不受啊。 平端着杯子既不敢放下,又不敢抬头平时薛崇简。心里砰砰乱跳,不知这老爷子是什么心意,时间一秒一秒的象是完全停止了,额头上渗出些细汗。 又等了等,终是耐不住,定了定神,抬起头看向对面。 薛崇简直到这时,才微笑着点了点头,“果然好胆识,怪不得敢放肆到与吴采兰作对,截她宫里的活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千喜长松了口气,抬了手要饮杯里的酒,赫子佩接了过去,“爹,您媳妇再过些日子就要给您添个人丁,这就,儿子替她喝。” 薛崇简点了点头,“你做丈夫的是该多担待些,吃菜,吃菜,也没外人,不必拘礼。” 千喜等赫子佩把酒吃了,给公公和丈夫布了些菜才坐下。 一顿饭没吃什么,心情却是极好。 薛崇简话不多,往往是问他们一些问题后,便细细聆听,听千喜说到赫子佩差点冻死在门外,脸色变了变,过了好一会儿都缓不过神。 千喜见赫子佩使来颜色,才现自己说错了话,赫子佩说以前的事都跟他爹说了,此时看来说是说了,不过是只报喜不报忧。 情踢了踢赫子佩的脚,赫子佩起身给薛崇简倒上酒,“爹,您别听她说,妇道人家,芝麻大点事,能说得西瓜那么大,我好着呢。” 薛崇简端了酒对赫子佩道:“等你岳父岳母来了京里,引来让我瞧瞧,帮我把儿子养这么大,现在又要给我添孙子,我也得谢一谢她们。” 赫子佩道:“一定,一定,没准备这一两个月就要来。” 薛崇简点着头看了看赫子佩,又看了看千喜,“你这身子,还做那舞服,抵得住?” 千喜忙道:“都已经交上去了,这以后也没咱啥事了,不过是等个结果。” 薛崇简道:“既然这样,这是就算到此为止,能不能征上,咱也不用理会了,安安心心的养着身子。” 千喜恭恭敬敬的应了。 薛崇简有问赫子佩,“你那院子自你出去了,就一直给你空着,你当真不回来住?您们回来住着,那吴采兰虽然有你奶奶护着,但也不敢到咱府上寻麻烦。” 千喜听了这话,心里突的一紧,吴采兰是她心窝里的石子,怎么搁怎么难受,有赫子佩他爹罩着,的确可以少不少麻烦,但大户人家,人际复杂,又怕不是好呆的。 拿眼看着赫子佩,看他怎么定。 赫子佩摇了摇头,“爹,虽然咱是在这儿生的,但我和您媳妇都长在民间,实在不懂这么多规矩,有爹护着,表面里没人敢说什么,这人多口杂的事,暗地里难免拿来当笑话。虽规矩是定下的,谁犯了,少不得要罚,但罚了起来,弄得府里人心惶惶,何苦呢。反正丄府里是住,外面也是住,都在京里,也不远,随时能回来。家里有啥事,叫个人来唤一声,立马就回来,绝不让您老多等。” 千喜感激的偷偷看了他一眼,虽然薛崇简不介意她的地位,但这府里的其他人,比如他现在的夫人,侍妾,另外的儿女们难保个个如他这么通情达理。 他这么做,全是为了她在府里不被这府里的看不起。 薛崇简是何等精明一个人,哪能不明白这是儿子护着千喜,“也好,如果有什么事,尽管往家里说,别自个担着。” 赫子佩应了,问起今天纵马踩千喜那人。 薛崇简脸色沉了沉,冷了下来,“那厮仗着吴采兰跟你***那点关系,到了我这儿,死活赖着说是马惊了,不是有意要踩谁。挨了几下打,就吵着要见人去通报吴采兰,一个奴才都无法无天到这地步,不把我看在眼里。” 赫子佩皱了皱眉,“爹是怎么打算的?” 薛崇简摸了摸下巴下的胡子,“我知道你恨吴采兰,打你想借这个奴才把她怎么着,怕是不能,虽然她现在失利,根基尚在,而她叔叔在朝里也有些势力。就算那奴才招了,说吴采兰指使,她也大可说是奴才为了保命胡乱诓她,定然叫衙门给他判个死罪,那奴才充其量也就是个替死鬼。” 千喜一听那人只是替吴采兰去死,一条人命没了,吴采兰一样好好的,心里就有些不自在,“要不这事,就算了,把那人打一顿,放了吧,怎么也是条命。” 薛崇简看了眼她,笑了笑,终是妇人之仁,问赫子佩,“你的意思呢?” 第161章 不同的审法 赫子佩想了想,“这样的人,就算送到衙门,多死几个,吴采兰也不会心痛,不过是让她收敛几天,过了这风头,照样跟现在一样。不过这人能下得这黑手,也不是什么好料,绝不能这么放了。再说虽然不能为了个下人就能把吴采兰怎么样,好歹也有点用处。” 千喜知道赫子佩心狠,虽然恨那人纵马行凶,仍忍不住为他捏了把汗,“你打算怎么做?” 薛崇简也看着赫子佩,以前没少派人打听这个儿子的事,从他那些旧事里知道是个有手段,有想法的人,这时候还真想亲眼看看,如果当真能象以前下人回来禀的那样,在太平公主眼皮下,不至于象自己这样隔三岔四的要受些苦头。 赫子佩顺手给父亲挟了道菜,有给千喜挟了些,坐下,“回府之前,我叫人去打听了,这人姓刘,名石斗,以前是个混混,手上也没什么本事,就是一个狠,做啥都狠的下心,在黑道上混了点小名气,后来不知怎么被吴采兰看上了,使了个计把他收了,弄在府里卖命。咱也可以就着吴采兰的计,再用一回。” “啥计?”千喜回想着回府的路上,就是送婉娘回去的时候,他在门口吩咐了看院子老人几句,就派了人去查了那人底细,这办事也太神了些。 赫子佩道:“这人好斗,心黑,但有一点好,是个孝子,去年吴采兰寻了他一些错处,叫衙门将他娘抓了起来,打了两下,关了一夜的黑屋,他就老老实实的进了吴家,给她卖了这一年多的命。 薛崇简听着,没作表示。 千喜沉不住气,侧了身子,面对着他,有些着急,“子佩……”名字叫出了口,见薛崇简向她看来,才想起,不能直呼相公的名字,特别是当着父母的面,不安的抿了抿嘴。不见薛崇简神色有什么异样,才又道:“拿人家老太太说事的缺德事,咱不能做。” 赫子佩笑着在桌下握了她的手,“咱是要那人家老太太说事。”停了停,见千喜急了,如不是碍着父亲在场,怕已经抛了桌子,笑了笑接着道:“不过咱换个方法。” “什么方法。”千喜把手反了过来,在他手心上掐了一把,他敢昧着良心做事,她跟他没玩。 赫子佩吃痛,挑了挑眉头,不露声色的道:“咱这就派人去把他老太太请来,好吃好喝的招呼着。刘石斗虽坏,那老太太确实向佛的,所有刘石斗在外面的坏事,都是瞒着老太太的。明儿审刘石斗的时候,你跟他老太太都往那堂上一坐,听他儿子纵马踢你这么个孕妇,那老太太铁定看不得,难保不敾她儿子几巴掌,由咱审,倒不如让她老太太审。都是招,但这招法和受刑不过的招法,就有些区别。吴采兰用什么来说咱严刑逼供,刘石斗为了保命才诓她指使?爹,您看,这么着,成吗?” 千喜长松了口气,将他的手捏了捏。 赫子佩又挑了挑眉,也将她的小手捏了捏。 薛崇简听他说话,手里握着筷子一直没放下,到这时才微笑点头,放下筷子,“不错。”说完偏着头,叹了口气。 赫子佩收了笑,和千喜对望了一眼,“怎么了,爹?孩儿说错了什么么?” 薛崇简忙抬头,晃了晃手,“你的办法很好,我只是后悔。” 赫子佩和千喜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后悔啥?为他倒了杯酒,小心的问,“爹,您有啥想法?” 薛崇简将酒一饮而尽,“当初我是怕保不住你,才将你送出去,其实那时我不这么怕事,把你留着,有你出着主意,这些年,咱薛家可能还少受些罪。唉……” 千喜埋了头,你当初不把他送出了,我哪儿捡这老公去,送得对才是,不过这话也只敢心里说说。 赫子佩见气氛有些沉重了,把话头一转,“对了,爹,您孙子,还没起名。” 薛崇简‘呃’了一声,“这得好好想想。”抬头望了望身边白桦,有看看对面的儿子,送他出去是错,希望以后不再错,“你这一辈是‘之’字辈,叫之然吧。” “之然,之然……然……是也……正确之意……”赫子佩低声念了念,明白父亲之意,笑道,“这名字甚好。” 千喜不会咬文嚼字,觉得这名字很是好听,又听他说子佩下一辈是‘之’子字辈,给她没出世的名字起名‘之’字,也就有认祖归宗的意思。 以前赫子佩是孤儿,他长在她家,也算是上门女婿,陆氏夫婿也有意思让他们生一个孩子姓陆,但他的父亲活生生的在这儿,也不好将这头胎孩子霸着,轻抚这肚子,小声笑道:“孩子,你爷爷给你起名叫之然,你一会就叫之然了。” 薛崇简另外几个媳妇,见了他或百般奉承,或拘谨得惟恐说错半句话。这时见她喜怒表形于色,纯朴天真,全不做作,反倒觉得可亲,难得的有种子女围在膝边的天伦之乐。 一阵风吹过,带着凉,他望望天色,已是不早,道:“起风了,散了吧,你们也早些回去歇息,明天还有得忙的。” 赫子佩和千喜忙站起身,恭恭敬敬的送薛崇简出了院子,才手拖着手的往回走。 回了屋,却有一个二十岁上下的素装美貌女子坐在桌边,见他们进来,站起身,直直的看望着赫子佩,一双大眼里满着泪,捂着嘴,哽咽着,没说出一句话。 赫子佩看着那女子,看了一会儿,身子一僵,也愣在门口,定定与那女子四目相对,眼睛也慢慢湿润。 千喜看看那女子,在看看赫子佩,心跳顿时加快,七上八下,这可别是什么儿时的青梅竹马。 再看那女子,盘了头,是结过婚的打扮,略安了安心,再看她,鬓边别着一朵白花,戴着孝呢,而衣裳虽然素净,但已脱了孝服,一幅孝期将满三年的打扮,这心就更拧在一起了。 轻咳了声,“这位是……” 第162章 虚惊一场 赫子佩回过神,仍只看那女子,试着问道:“婉亭,你是晚婷?” 女子两行泪滑了下来,“子佩哥,我是晚婷。” 千喜被无视了,再看二人凄凄切切的模样,叫的又这么亲热,心里不是味道,拉了拉赫子佩,小声问,“这是谁啊?” 赫子佩吸了口气,把将涌出的泪吞了回去,强自笑了笑,扶了千喜的腰,迈进屋。 千喜只觉他扶在腰间的手滚烫,安了些心,抬手握住扶在腰间的手,肯定自己跟他的关系。 听赫子佩对那女子道:“晚婷,这是你嫂子。” 千喜悬着的一又落下了些,不管对方是谁,他没把她藏着掖着。 那女子向千喜一拂,“嫂子。” 千喜忙放开赫子佩的手,回礼,又不知该怎么称呼才合适,叫名字?关系不到那步,直呼对方名字,不大妥当,歪了脸看着赫子佩。 赫子佩又吸了吸鼻子,将纷乱的情绪理了理,笑着道,“这是我嫡亲的妹妹,我娘当年就生了我们兄妹俩。” “是妹妹啊。”千喜耳根子一烫,自己刚才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看了看桌面,“我去沏茶。”说着转身要走。 赫子佩一把将她拉住,“你往哪儿沏茶去,叫下人去就成了。” 千喜脸更红,低声道:“我忘了这不是在咱家,啊,不是一不是在咱平时住的那个家。” 赫子佩看着她忙乱的样子,心里的郁结顿时散了些,道:“别说你,在这家里,我也不习惯。” 千喜咬着唇笑了,又扭头去寻丫头。 晚婷正用丝帕抹泪,见千喜憨态可掬,转泣为笑,“嫂嫂别忙1,我也是刚刚才到,丫头已经去了。” 千喜看了眼她头上的白花,“你们兄妹这么久没见过了,也有不少话要说,你们聊着,我到院子里走走。” 赫子佩觉得兄妹叙旧,没必要避着她,想拙着她,见她已经迈出门槛,只得作罢,唤了丫头来,“给少奶奶拿件衣裳披着,扶着些,黑灯瞎火的,别跌了她。” 千喜在门口听见,回头对他笑了笑,等着丫头拿了衣裳灯笼,扶着门框出去了。 晚婷一边看着,叹息不已,“哥哥对嫂嫂真好。” “你是不知,她们一家是怎么对我的,没11们那家子,我早没了。”赫子佩笑了笑,指着她在桌边坐下 小丫头一点不敢大意的一手提着灯笼,一乎扶着抓,不时的叮嘱一声,“少奶奶,前面有个坎,您小心些。” “少奶奶,前面有个梯子,您慢着点。” “少奶奶,转弯那睡着一块青石,您别碰到了。” 千喜看着脚前的那一团亮光,随着小丫头在院子里闲逛。 听着这一声一声的少奶奶,不知是什么滋味。 不管是这古代还是二十一世纪,可能许多人都巴望着嫁入豪门,如果历史上说的话错的话,自己公公以后是要封王的,可谓真正的豪门。 但不知怎么的,她心里没一点欢悦,反而忧虑重重,这心里还不如以前穷的时候,日日被他背着过河的那时候舒坦。 那时虽然穷些,但整天想的不过是怎么挣钱吃饭,现在不愁吃穿了,反而担心的多了,怕他在薛家和太平公主之间左右为难。 如今得罪了太平公主,不用等以后公公封王,他已经先掉了脑袋。 如果为太平公主做太多的事,以后李家当政,绝对没好下场。 千喜想到这些,愁得眉头都展不开,但这些事,这些话又不能说,万一现在情况与记载的历史有出入呢?说了,只怕还引来杀生之祸。 府里的小丫头很懂规矩,见她想事,也不打扰她,只是默默的跟着,逛了好一会儿,才指着旁边一处石凳道:“少奶奶,走累了么?累了,过那儿坐坐。” 千喜被她这么一说,才现,脚上是有些酸软,望了望耒路,怕子佩他们还没聊完,如果这时回去,倒象是催着晚婷离开,便依了她,“坐坐吧。” 小丫头放开扶着她的手,将一个软垫铺在石凳上,“少奶奶,您坐。” 千喜这才现,她居然还挟了个垫子在腋下,暗赞这丫头好细的心,在那垫子上坐了,“谁要你拿的这垫子?” “没谁,只是我们晚上时常在外面坐着聊天,这凳子怪凉的,刚刚少爷叫奴婢拿衣裳,奴婢就想着少奶奶怀着孩子,多半怕凉。” “好细致的心思,你叫什么名字?”千喜仔细看,也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穷人家的孩子就是早当家。 “我叫勺红。”小丫头口齿伶俐。 千喜打心眼喜欢这个小丫头,拍拍身边凳子,“坐下吧。” “奴婢不敢。”千喜是主,她是仆,哪敢随便跟主子平坐。 “不用怕,我也是穷人家出来的,没这么多规矩,我坐着,你站着,我仰着脖子说话,也累得慌。” 勺红这才挨着一边石凳坐下,“少奶奶真是和蔼可亲。” 千喜笑了笑,很想问他家别的奶奶们是不是也和蔼可亲,想了想,万一这话专了出去,偏遇上心眼多的,少不得对她有所看法,也就不问了,反正赫子佩也说了,并不在这府里长住,她们可不可亲又有什么关系。 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勺红闲聊。 这丫头见千喜没有架子,也十分健谈,东拉西扯的竟让千喜知道了些以前一直不知道的,关于赫子佩的事。 原耒赫子佩是薛崇简妻所生,助年丧母,薛崇简后来才另立正妻。 所以后来薛家事,薛崇简才怕自己自身难保,顾及不上赫子佩,而他又无生母照顾,另一方面为了保这条根,才交给太傅流落民间。 后来事情过了,四处查访赫子佩的太傅,结果太傅已暴病身亡,而赫子佩不知所踪。 薛崇简虽然也想过赫子佩可能死在了外面,但终不甘心,这些年来没间断的寻找。 不料得到他的消息时,却是在大牢之中。 勺红所知道的也不过是下人们私下嚼的嘴根子,也说不完整,但大约也就这么回事。 第163章 家境好不如人好 说起来还是薛家的长子嫡孙,怪不得这些年不见他,仍一直给他留着住处,看来在薛崇简心目里,还是很重要。 只不过如今当家的正室另有其人,大宅里的是是非非不想也能知道。 或许正因为这样,赫子佩才宁肯避开,随她在外面居住。 琢磨着,这么在府里呆着,不去给当家的奶奶请安,实在欠了礼数,但这么跳着去,人家只怕要当她是为了巴结权贵。 这去不是,不去也不是,寻思着是不是得找个机会探探口气。 正想着,听勺红道:“当家奶奶知道少爷和少奶奶回来,想见见少爷和少***,不过顾忌着顾忌着吴家小姐那儿,所以暂时搁了。” 她说完,才现自己多了嘴,忙捂了嘴,惊慌的看着千喜,“对不起,少奶奶,勺红不是有意的。” 千喜舌尖上泛着些苦涩,有那个吴采兰拦着道,她这个结妻子终是上不得台面,拍了拍勺红,安慰道:“没关系的。” 一阵风吹过,带着些凉,身边树叶上慢慢渗了水珠子,千喜饱了抱胳膀,拉紧披在身上的披风。 勺红看不出她有什么不高兴的表示,略略放下心,扶了她,“少奶奶,起露水了,回吧。” 勺红仍将垫子挟在腋下,挑了灯笼照在她身前。 没走多远,便见赫子佩朝着她奔了过来,道:“我看着这儿有灯,寻思着是你在这儿,果然是对了,都起露水了,还不回来?” 千喜挽了他的胳膊,“妹妹走了?” 赫子佩转脸看她笑了,“你叫妹妹倒是叫得顺口,她比你大。” 千喜脸上微微一烫,“我是她嫂子,咋就不能叫了。” 赫子佩笑了笑,反手搅了她的肩膀,叹了口气,脸上笑意褪了不少。 “咋了?”这黑灯瞎火的,就眼前一团光,千喜也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能感觉得他心情有些低落。 赫子佩长透了口气,“没啥,咱回去再说。”他不愿当着下人的面,说家里的事。 回了屋,等下人打了热水进来,打了下人,一如既往的坐到她面前脚凳上。 千喜正在脱鞋,看了看他,又望了望门外,小声道:“我自己来,这不比得咱自己那么,有这么多下人,被人看到,说起你给老婆洗脚,多不好听。” 赫子佩眉毛一挑,脸色沉了沉,“有啥不好听的?谁爱说啥说啥去。” 千喜知他性子急,再加上他心情不太好,不敢惹他,老老实实的,把脚放进铜盆里,由着他拿了巾子给她浇头,“哎,和妹妹聊得怎么样?她这些年过得还好吧?” 赫子佩见她死咬着叫晚婷妹妹,有些忍俊不禁,笑了笑,又叹了口气,“她这些年,没少受苦。” 千喜也跟着叹了口气,“她相公……” “三年前死了。” “年纪轻轻的,唉!”赫子佩才打她三岁,晚婷就算比她大,能有多少岁?也不过二十出头。 三年前就死了男人,这命也薄了些。 赫子佩默了一会儿,才道:“那是薛家失势,咱爹为了保她,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嫁给了吏部太守的儿子绍英。 那时候绍英跟他娘屋里的一个丫头勾搭上了,他娘便将那丫头给了他,二人正在甜处,难分难舍。晚婷嫁过去了,是正妻,那个丫头是没给名分的,自然不能留在屋里,得暂时撇开些日子,等晚婷同意了,才能收房。 绍英一时半会儿,哪离得那丫头,大婚二天便乘着晚婷去陪婆婆喝茶的时候,招了那丫头在房里行欢,没料到正巧晚婷提前回来,撞了个面对面。 晚婷才十五,哪受得这气,一时没忍着,去婆婆那儿告了一状。 她也不过是想让绍英收敛些,没想到太守为了顾着薛家的面子,只得把那丫头打了二十板子,卖了。 这一来,等于生生割了绍英的肉,在爹娘面前不敢说什么,背后就将晚婷冷落了下来,一冷就是将近一年,这一年,他纳了六七个妾,天天当着她的面宠着。 晚婷说是正妻,连个妾都不如。 直到晚婷生下孩子,而薛家总算熬了来。 绍英不知是当真突然想通了,还是顾忌薛家,对晚婷的态度一个转弯,不管怎么说,二人总算是好了。 好好的没过上两年,太守家被牵进了一桩贪污大案里,太守和绍英被斩了,他们家也就落寞了,咱爹才把她接了回来。” 他说的简单,千喜又哪能不明白,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在人家家里,被冷落的滋味何等凄凉。 她听着都觉得心里酸酸的不是味道,何况是他这个亲哥哥。 叹了口气,“妹妹这命也怪苦的。” 赫子佩眼圈有些泛红,吸了吸鼻子,“她受苦的日子,咱一点不知道,也没能帮上点什么。” 轻轻为他理着披散的墨,“你也别难过了,大户人家的事,你能管得了啥?她这不是回来了吗就?她也才二十出头,年轻在呢。这三年孝期也满了,这以后慢慢寻个好男人再嫁,这后半辈子还愁没得福享啊?” 赫子佩点了点头,“我刚才也跟她说了,这以后嫁人,不能看背景,还得看人,家好不如人好。” “你家也是大户人家,能按你这套来吗?大户人家不都讲的门当户对?” “话是这么说,但晚婷是嫁过一次的,再说她过得不好,咱爹心里也有愧,只要她自己当真坚持,咱爹也不会过于的强求。我娶了你,他也不没什么意见吗?” 是没意见,不过还见不得光,千喜抿抿唇,这话可不敢随便说。 赫子佩抬眼看了看她,笑了,“怎么?吃饭时只见了咱爹一个,没见到我那当家的二娘,有想法了?”帮她抹干了脚,将在怀里捏了一阵,“这脚怎么越来越肿。” 千喜轻轻踹了他一脚,“你真成了我肚子里的蛔虫了。” 第164章 隐患 二天,千喜起了身,随赫子佩过去给薛崇简请安,打算请过安,便先回‘秀色坊’看看。 到了那边,薛崇简已经坐在堂上,他身边还坐了个三十来岁的贵妇人,团脸,富态,弯眉细眼,十分和气。 赫子佩进了门,叫过爹,又向那妇人叫了声二娘。 千喜一听,明白这妇人是薛崇简现在的正妻,赫子佩的娘是原配,虽然不在了,但仍只是唤这妇人作二娘。 他是这么叫,可自已现在这身份尴尬得很,一边给薛崇简递茶,一边琢磨该怎么称呼这妇人。 薛崇简接了她递上去的茶,道:“这是你二娘。” 千喜暗松口气,赫子佩当真有个好爹,待人很是贴心,倒了茶捧给薛夫人,“二娘喝茶。” 薛崇简都认了千喜这个媳妇,薛夫人又哪能敢不认,就算觉得千喜是平民家的女儿,也不能有所表示,再说,赫子佩娶了的是她,没娘家的人撑着,以后也少些与她的儿子生争纷的事。 千喜的身份对她而言是喜不是忧,爽爽快快的接了过去,喝了一口,放下茶杯,从手上褪了个玉镯子下来,“子佩在外面娶的你,你们成亲,咱也没能出些力,这个镯子就当是咱娘俩头回见面的见面礼。” 千喜的身份对她而言是喜不是忧,爽爽快快的接了过去,喝了一口,放下茶杯不,从手上褪了个玉镯子下来,“子佩在外面娶的你,你们成亲,咱也没能出些力,这个镯子就当是咱娘俩头回见面的见面礼。” 那镯子通体透绿,千喜虽然不认得玉,也知道是好东西,不敢接,“二娘这份心,千喜已经是受宠若惊了,这镯子太过名贵,千喜实在不敢要。” 这样的镯子虽然也算得好货,但对薛夫人而言,也不过是众多玉镯中的一个,并不大在意,笑道:“都是一家人,什么名贵不名贵的,给你,就拿着。如果以后摆平了外面的事,正儿八经的立了名分,这些东西还能少?到时怕你还看不上了。” 千喜脸色变了变,赫子佩忙道:“二娘的一片心意,接了吧。” 千喜这才恭恭敬敬的接了,等赫子佩在一旁椅子上坐下,才挨着他身边椅子坐了。 薛崇简道:“你们也别忙着走,衙门把刘石斗已经提了过去,这一会儿怕就要来传你们过去………” 话还没说完,管家便站到了门口,往里张望。 薛崇简打住话岔,问管家,“有事?” 管家答道:“衙门过来人接大少爷和少奶奶过去。” 薛崇简问:“是派了谁过来?” 管家道:“他们师爷来了。” 薛崇简点了点头,从袖袋里取了封信交给管家,“这是我的证词,交给他们师爷。” 管家接了过去,“那大少爷和少奶奶是现在走吗?” 薛崇简扬扬手,对赫子佩道:“你们现在过去吧,省得他们等着。” 赫子佩和千喜同时起身,向薛崇简和薛夫人告辞。 薛崇简又吩咐管家:“去年新买的那辆马车,搁着也是搁着,去挑一匹稳妥温和些的马,以后就给了子佩和千喜,千喜怀着孩子,这车调来调去,也不妥当。这车就当是给之然的礼物。” 赫子佩和千喜重新谢过父亲,随了管家出来。 出了门,管家笑着对千喜道:“少奶奶,您肚子里的这小少爷,面子可真大。” 千喜心里‘咯噔’一下,看了赫子佩一眼,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马车是去年老爷特地给自已订制的,做出来后,十分爱惜,也没用过几回,碰巧皇上赏了现在的车,才搁置了起来。三少爷一直想着,要了几回,没要成,还托着太太找老爷要过,都没要成。今天老爷二话不说,就给了这没出世的小少爷了。” 管家是好心,想说话讨千喜高兴,可千喜听了,反而不安,人家要了几回都没要到的东西,这么给了他们,不招人嫉妒吗? 拉拉赫子佩,“要不咱一会儿再回来一趟,把这车还给爹吧。“ 赫子佩还没答,管家道:“老爷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再收回去。少奶奶把车送回去,还不让老爷添堵?” “可是这………这不是老爷心爱的吗?我们怎么好夺人之好。”千喜明白山高风大的道理,实在不愿在大户人家的家里有什么特殊待遇,能低调就低调,何况赫子佩没了娘,偏又是长子,而现在当家的却是二娘,这关系实在有些尴尬。 管家以前是薛府的老人,赫子佩的亲娘还在的时候,就在府里,也看着赫子佩长大,出府,对赫子佩自有些不同的感情,“少奶奶,您别担心。咱大奶奶虽然没了,但那牌位一直立着的,大少爷流在了外面,曾传言在外面没了,老爷伤心了好些日子。这时大少爷认祖归宗,老爷自是欢喜。但大少爷长在外面,老爷觉得委屈了大少爷,才把没能给大少爷的,补在小少爷身上。少奶奶如果过于执着把老爷这份心拒在门外,老爷反而心里难过。” 千喜听着没出声,她当然明白薛崇简的意思,进府这两天也看出些眉目,赫子佩虽然送在了外面,但薛夫人生的儿子仍排了个老三,上面还顶着赫子佩和薛晚婷,薛崇简的心思就再明白不过了。 但就怕除他以外的人不这么想,以前当赫子佩死在外面,三少爷虽然顶着个三字,但仍算是长子嫡孙。 现在赫子佩回来了,他那个当了十几年的长子嫡孙一夜间抹得干干净净。 薛夫人顶着赫子佩娘亲的牌位,不敢明着说什么,但心里会不会有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千喜虽然不能先去把别人往坏里想,但也不能不防,能避就辟,能让就让,尽量别卷进大户人家勾心斗角的漩涡里。 赫子佩在一旁听着,扶了她的肩膀,道:“不就一辆车吗?爹给都给了,给了咱就用。” 管家使劲一点头,“哎,就这就对了。大少爷,少奶奶,您们先往前面走吧,我去挑匹温顺的马,在门口等着。” 赫子佩点了点头,“有劳管家。” 管家跑着走了。 千喜这才不安的对赫子佩道:“这车三少爷要了几回没能要到,咱这么要了,不合适。” 第165章 审案 赫子佩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担心啥,这个车也不是咱要的,爹要给,咱也不能扫了老人家的兴。他不给,咱也不要。至于我弟弟那儿,打不了寻着别的地方给他补上。” 千喜前思后想,也只能如此,挽了他走向二门。 到了门口,管家正看着下人给一辆马车套马,那马车款式朴实,并无过多装饰,只是在车窗下方雕了一圈了手掌宽的如意花纹,但通身竟是用的黄梨木所做,这辆车的造价可想而知。 管家回头见他们走来,迎上来指着刚装上套的马车道:”这两匹马都是极温顺的,马夫也是挑出来,很是把细的人,老爷说以后让他就跟这大少爷,大少爷,少奶奶尽管放心乘坐。” 赫子佩点了点头,“管家费心了。”扶了千喜上车。 管家立在一边护着,“衙门,奴才就不去了,老爷的信已经交给了他们师爷。老爷也说了,余下的事,少爷尽管顺着他们去办,出不了岔子。” “知道了。”赫子佩弓身进了车厢,放下窗帘。 到了衙门,师爷引着赫子佩和千喜走进大堂,果然见堂里坐着个忐忑不安的老太太。 专司审案的官吏姓徐,名常铭,还算得上是个执法守正,在京里也算得上一号人物,顾忌赫子佩和太平公主以及薛崇简的关系,见赫子佩他们进来,起身相迎。 赫子佩和千喜恭恭敬敬的行过礼,坐到事先为他们备好的太师椅上坐下。 千喜见老太太惶恐不安的向她们看来,朝她笑了笑。 师爷等徐常铭坐下,才将薛崇简的信递了上去,“这是薛大人的证词,薛大人身体不适,便不亲自来了。” 徐常铭接过信,拆开看过,放于一边,“带人犯。” 老太太虽然事先已听说是她儿子犯了事,但见刘石斗被铁链铐着手脚的带上来,仍是心疼得直掉泪。 刘石斗到了堂上,被推倒跪在地上,被震天响的一阵‘威武’吓得打了个哆嗦。 铁者心咬牙不招,等着吴采兰赖领人的决心送了些。 胆战心惊的瞟了眼一旁的刑具,白了脸,额头上渗得冷汗,不敢抬头往堂上看。 老太太听说力石头纵马踩人,转头看向千喜高高隆起的腹部,气得只差点没一口气闭过去,起身走到堂中。 衙差要上前阻止,师爷忙摆了摆手,使了个眼色,衙差重新退了回去。 “孽障,你竟然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 刘石头听到声音,抬起头,这才现他娘在这堂上,更吓得面白如纸,颤声叫道:“娘?您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在这儿?还是你做的好事,我才被请到了这儿。”老太太举起手中拐杖,照着刘石头身上一阵乱打,“人家怀着孩子,你这样的事也做得出来,你这个畜生,你难道不是为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这个畜生。” 刘石斗被老太太的拐杖没头没脑的敲着,又不敢躲,只能强行忍着痛,“娘,别打了,别打了,在打要出人命了。” “打死你就出了人命,你拿马踩人家就不出人命?” “娘,不是我要踩她……”刘石斗被打的急了,话出了口才现说漏了嘴。 老太太一听不是他在踩的,手上停了停。 徐常铭一拍案台,“不是你,是谁要你纵马行凶?” 刘石斗抱着头,偷看了眼老娘,“没……没有谁,是马惊了……” “大胆刁民,还敢抵赖,来人,大刑侍候。”徐常铭又是一拍桌案。 执刑的衙差事先得了吩咐,上前来按住刘石斗,上夹板一系列动作气势汹汹,度却逼平慢了许多,也就是一个光打雷不下雨的架势。 老太太哪见过这场面,顿时吓得手脚冰凉,坐倒在地上,惨白着脸,一口气没上来,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刘石斗大惊失色,挣着推开衙差,扑到老太太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掐着她的人中,直唤:“娘,你醒醒,别吓儿子。” 千喜心里一紧,怕当真闹出人命,要站起身去查看,被赫子佩拉住,低声道:“你坐着,有大夫守着呢。” 果然堂下奔了个郎中样的人过去,在老太太身上一阵揉掐。 老太太幽幽的醒了,见儿子正趴在她面前哭花了一张脸,再看旁边立着的几个拿着刑具的衙差,两眼一翻,又要晕。 刘石斗更吓得没了魂,摇着老太太,“娘,您别气着,千万别气着。” 老太太将眼皮翻下来,瞪着他,“你老实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石斗怕一上刑,他痛一痛事小,万一没等到吴采兰来,先把老娘给急死了,只得说:“是人家给钱我,要我这么做的。” 老太太又急又气,一巴掌扣在他脸上,“你这个畜生,为了点钱,良心都不要了。” 赫子佩和千喜对看了一眼,暗松了一口气。 徐长铭和师爷交换了眼色。 师爷重咳了一声道:“你可知道睨踩的人是谁?是薛大人的长媳妇,你如果老实交待,明日午时就是你娘白人送黑人的时候。” 老太太一听,嘴一哆嗦,脸白如纸,举了拐杖又打,“明天送你,不如我现在打死你。” 师爷又重咳了一声,“这是公堂,且能由着你们乱来?来人,把这刁妇押下去。” 立在一旁的衙差,上前要去拉老太太。 千喜有些坐不住,不是说不为难老太太吗?刚想求情,见赫子佩向她摇了摇头,吸了口气,忍了忍,咬着赫子佩的耳朵,“他们带老太太下去,会为难她吗?” 赫子佩伏在她耳边道:“不过是演出戏,你安着心看下去。” 千喜定了定神,又看向堂下。 刘石斗听说要抓他娘,真的懵了,上前一把抱着他娘,嚎着,“你们别抓我娘,我娘啥也不知道,全是我听人使唤做的事,你们别为难我娘,我说,我什么都说。” 徐长铭这才摸着下巴的胡须点了点头。 师爷提了笔,准备记笔录,道:“我们大人是出了名的公证,只要你如实坦白,定然从宽处理,你好好的说,咱也不为难你娘。” 第166章 处处相克 刘石斗还不愿招,建师爷朝着衙差使了个脸色,衙差又要上前拉老太太,吓得忙跪趴在地上,“我招,我招,我全招。” 徐常铭朝下面衙差道:“别吓着人家老太太,还不扶起来。” 衙差一左一右的扶了老太太,送到座位上坐下。 老太太吓得不轻,也气得不轻,坐在那儿直喘气。 千喜觉得这么折腾个老太太有些不厚道,但好在没伤着她,而刘石斗好歹一五一十的全招了,悬着的心也总算落了下来。 看着刘石斗按了手印,虽然还没能把吴采兰怎么着,心里却痛快了一把。 这边刚刚好,那边就传吴采兰传到了,这点当真是踩得准准的。 吴采兰量着刘石斗不敢乱说话,进来的时候,下巴抬得蛮高,看过赫子佩,眼里带了些怨念,再看千喜,就多了些恨意,转到千喜身边的老太太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念过一过,已经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师爷拿了刘石斗的供词给她看也不意外,只是一口咬定这是刘石斗想人脱身,拿她做垫背。 虽然这儿有刘石斗的供词,但确实没她亲口吩咐刘石斗的供词,折腾了半天,也只能将刘石斗先收了监,而吴采兰仍放了回去。 虽然千喜没指望这么审一审就能把她怎么着,还是有些失望,不过这么一来,的确可以让吴采兰暂时有所收敛,不敢再铤而走险,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除了衙门,赫子佩望着吴采兰远去的方向,是朝着公主府去的,叫车夫先送千喜回去。 千喜不放心,一把将他拽住,“你要去公主府?” 赫子佩拍拍她的手,“我去去就回。” 千喜不放,“咱刚刚告了她,她现在去公主府就是去找公主给她撑腰,寻你的事,你现在去且不是刚上撞在枪头上?要去也得与她错开时间,面的公主尴尬,反走了极端。” 赫子佩笑了笑,这个道理,他哪能想不到,“我不进府,只不过到门口叫人送样东西进去。” 千喜还是不放心,赫子佩被捉起来,而她得不到他的消息,只能胡猜乱想的那些日子,简直就是噩梦,她怕他撞着去了,又像上次那般,说什么也不肯放他一个人去,“既然不进府,我陪你一起去,你到门口丄交东西,我在车上等你便是。” 赫子佩不让她跟着,是觉得她在堂上做了这么大半天,怕她累到,想她早些回去休息,见她执意不肯,也只能依着她,跟着她身后上了车。 到了公主府门前,赫子佩肚子下车,对看门的小厮道:“清官家出来一趟,我有急事寻他。” 小厮认得赫子佩,不敢耽搁,小跑着去了,没一会儿工夫,便见身着紫菱锦衣的管家跟在小厮后面出来,朝着赫子佩拱了拱手,压低声音道:“公子,怎么这时候来?吴小姐刚刚进去,正立在公主面前诉苦。” 赫子佩笑了笑,当然明白她不光是诉苦这么简单,“我不进去,所以才寻你出来。” 管家听他说不进去,松了口气:“那公子今天来是……” 赫子佩从袖袋里取出一块木牌,递给管家,“劳烦管家即刻把这个交给公主,便能帮公主解眉前之急。” 管家接了木牌看了看,那木排上刻了个‘魏’字,除了四周报了个进金边外并没什么特别,不明白这么个不起眼的木牌有什么作用,“公子,这是……” 赫子佩拍拍他的肩膀,“你尽管交给公主,公主看了便会明白,要快,晚了就来不及了。” 管家听他说的慎重,不敢再问,提着下摆,跑着进了府。 千喜撩着车帘,放他进了车厢,问道:“那牌子有什么用?” 赫子佩没答千喜,揭着窗帘往公主府望了望,叫车夫把车驶前面拐弯处的一排木蓠后停下,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见公主府大门口。 才道:“吴彩兰今天去寻公主,不外乎是拿魏家的交情来跟公主谈条件。” “那魏家与吴家是什么关系?”千喜虽然生意做得不大,但对魏家不会没有耳闻,这魏家不是唐人士,而是驻京里的一个使者,凡是西边往京里进的买卖都要经他点头,货才能过的边境线。 “吴彩兰的姨娘嫁了魏家老二。” 千喜心里惊了半截,就知道吴彩兰不是那么容易对付,“那……那牌子是做什么用的?”千喜问道。 赫子佩摇头一笑,“这事还得从吴彩兰那个姨娘说起,她姨娘曾氏,以前与她表哥郎情意切,一不小心怀上孩子,本想告诉家里,求家里成全。偏这是她娘家为了与魏家搭上关系,将曾氏嫁给魏家老二。曾氏与表哥的事就不敢说了,嫁到魏家用鸡血混过洞房花烛夜,早产下一个孩子,这事本来也是天衣无缝。偏曾氏见胡混过去了,贼心又起,又暗中与她表哥勾搭,不想他运气不好,幽会的地方正好在我隔壁。我不过是寻了个机会请魏家老二吃了个饭,魏家老二将隔壁二人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魏家恼曾家欺瞒,不过挨着家丑不外扬,将曾氏母子冷在了偏院,我也就顺便得了块魏家的货物进出的牌子。” 千喜有些哭笑不得,轻捶了他胳膊一圈,“你也实在阴损了些。” 赫子佩嘿嘿傻笑,“不是不得已吗?拿不到魏家牌子,咱一直得被她捏在手上。” 千喜笑看着他,眼角处见吴彩兰从公主府出来,忙向赫子佩使了个眼色,二人齐齐望了出去。 只见吴彩兰黑着脸上了轿子。 二人相视而笑。 赫子佩放下窗帘,“回去。” 千喜又揭了窗帘望了望反方向离开的吴彩兰,问道:“那案子会怎么样?” “刘石斗怕是要在牢里呆上个三年两载,至于吴彩兰,咱现在拿她没办法。”他说完,握了千喜的手,“你别担心,虽然这次不能把她怎么着,但他也不敢再打那些歪主意。” 千喜点了点头,“我不担心,我正琢磨着刘石斗这一坐牢,他娘没人管,不如接到我们那儿去,也可以帮咱们做些订订缝缝的事。” 赫子佩揽了她的肩膀,“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明儿我得离开京城一趟,怕是要去个十天半个月的。” 第167章 喜逢恩人 “去哪儿?”千喜并不想过问他出去做什么,只想知道,去那儿,能否平安,所做的事是否有危险。 “有人给冯氏捎了样新货货版,看着不错,但到底好不好,还得亲自去看过才知到,所以他寻着我陪他走了趟。”赫子佩把手移到她腹部,柔声道:“放心,不会误了咱孩子出世。” 千喜把手覆在他手背上,将他的手在小腹上压紧些,感到他手上的体温,“到了外面,由不得自己地方,出什么事也寻不到个人帮帮,不管在外面有啥事,你千万不能跟人家急,平安重要。” “知道了。”赫子佩笑着应了,这些年,这话听了不下百八十次的,每次出去,他还是免不了要交代一番。 打手往她腹间慢慢移动,突然感到她肚子跳了跳,‘哎哟’的叫一声,眉眼里竟是笑,睨向千喜,“他踢我呢。” 千喜抿了嘴笑,想了想,问道:“如果咱生的是个女儿,你会嫌弃吗?” “嫌弃?”赫子佩眸睨视着他,象是听到个天大的笑话,“如果能生个如你这般的女儿,强过生儿子。” 千喜低头笑了,不管他这话是说来安慰她,还是真心,她满足了,“我倒想生个像你这样儿子。” 赫子佩嘿嘿一笑,“那咱下次再生个像我一样的儿子。” 千喜笑着一戳他的额头,“美得你,想生就生?” 赫子佩把头弹了回来,顺势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下,千喜‘哎呀’一生捂了脸,瞟了眼门帘,才白了他一眼。 他不以为然的晃着头笑了笑,将她揽了,“真想咱孩子早些出来,我有些等不及了。” 千喜靠了他的肩膀,心里暖融融一片。 回到家,赫子佩将她抱下车,见素心迎了上来,“赫掌柜,千喜姐总算回来了。” “有事?”千喜扶着赫子佩站稳了,掸着褶上的裙摆。 “周大哥来了。”素心自从和根儿订了亲,便随着千喜唤周贵成叫周大哥。 “周大哥来了?”赫子佩浓眉一扬,放开千喜就往院子里跑。 周贵成在屋里听到动静,已经奔出了院子。 赫子佩上前一把将他的手握着,拉他进屋,“啥时到的?” “刚到,本来不进城的,不过琢磨着都到了这儿,不如转进来看看你们,千喜呢?”周贵成站住往外看。 千喜迈进院子,朝他笑道:“他见你来了,直接把我丢在外面了。” 周贵成‘哟’了一声,扭头对赫子佩道:“我这就不对了,啥事也没弟妹重要啊。” 赫子佩搔着头傻笑。“走,咱进屋聊去。” 千喜道:“你们先聊着,我去给你们斟壶好茶去。” 等他们进了屋,扭身走向自己房间,拿了茶叶,沏了茶,刚出房门,又听有马车在门外停下,驻足望向门外。 车帘撩开,车厢里钻了个丫头出来,跃下车,揭着车帘。 薛晚亭弯着身子出来,扶着丫头下了车,走到门口,刚想叫门,见千喜立在那儿,唤道:“嫂嫂。” 千喜心里闪了闪,难道出了什么事?忙走了出去,“晚亭,快进来。”又望了望门外,不见另外有人,试着问道:“府上没事吧?” 薛晚亭进来扶了千喜,笑着道:“没事,今天出来买些东西,在路上远远看见一个恩人,追了两条街,结果不见了人,想着哥哥嫂嫂在这附近,就过来混餐饭吃,就是不知嫂嫂欢不欢迎。” 千喜暗松了口气,牵了她的手,“能常来,我才高兴呢,你哥的结拜哥哥来了,他正陪着,咱去我屋里坐。”说着冲着堂屋里叫了声,“子佩,晚亭来了。” 薛晚亭忙拦着,“嫂嫂别叫了,子佩哥有事,让他忙着,我陪着嫂嫂说说话。” “也好。”路过堂屋门口,千喜指指自己房间,“你先进去,我把茶给他们送进去。” 薛晚亭应着松开挽着千喜的手,无意中往堂屋瞟了一眼,整个人如雷打中的鸭子,愣在了原地。 千喜不知她这是咋的了,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才回了神,吁了口气出来。 千喜问道:“晚亭,你咋了?” 薛晚亭‘呃’了一声,红了红脸,“没什么。”眼角又往屋里瞟。 千喜看在眼里,不好立在这门口多问,寻思着把茶送进去了,和她进了屋,再慢慢问,刚走出两步,被薛晚亭拽了回来。 薛晚亭看着屋里,和赫子佩谈笑着的周贵成,压低了声音问道:“嫂嫂说的子佩哥的结拜大哥,就是那人?” 千喜‘啊’了一声,“怎么?你认得?” 薛晚亭脸涨得通红,鼓了鼓勇气,道:“他就是我刚刚跟嫂嫂说的,追了两条街,追丢了的恩人。” “是吗?”千喜挑了高了眉梢,有些意外,“你要不要见见他?” 薛晚亭一张脸更红得像要滴出血,却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想见,就是不知方不方便。” 千喜鹤周贵成本就是熟套,如果薛晚亭不来,他也是要去陪着说话的,“他是咱大哥,不是外人,没什么方不方便。” 拉了她的手,进了屋,“子佩,你看谁来了。” 赫子佩转头一看,“哟,你咋来了。” 薛晚亭见周贵成扫了她一眼,便转开头,没多看她,没好意思说是追人家追了两条街,追到这儿来的,“出来办点事,路过这附近,就过来看看哥哥嫂嫂。” 赫子佩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家里出了啥事,要你亲自跑一趟。”对周贵成道:“这是舍妹晚亭。” 周贵成马上起身见礼。 薛晚亭不等赫子佩介绍,向周贵成拂了拂,“恩公,可还记得小女子?” 周贵成听了薛晚亭的话,一愣,认真打量起薛晚亭,即时愣了愣,道:是你?” 薛晚亭轻点了点头,“一直没得机会向恩公道谢,今天总算是见着了。” 周贵成‘嗨’了一声,“芝麻大点事,亏你还记着。” 薛晚亭垂了头,“救命之恩,且能是小事。” 赫子佩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看向千喜,千喜朝他笑了下,摊了摊手,他便又转头看向周贵成。 千喜拉她薛晚亭坐下,“都别站着了。”给周贵成和薛晚亭斟了茶,才给赫子佩和自己倒上。 第168章 往事 晚亭端了茶杯又要起身给周成贵敬茶。 周成贵实在草野里滚打的人,哪习惯这么多礼节,又不好回拒,只得端了杯子回礼。 等她再次坐下才道:“其实那时,我也只是帮人跑个腿,报个信,真正救你的人,还另有他人,所以薛小姐也不必过于多利。” 薛晚亭听了微微一愣,觉得他这是推辞客套之言,也就没往心里去,笑了笑,拿了茶壶给他斟茶。 周成贵长年在外面跑着,最懂得就是看人脸色,一看她这副模样,知道她不相信他的话,急了,“我是买卖人,虽然不能说句句真话,但这话绝对真,比珍珠还真,救你那人当真不是我,是我二弟。” 薛晚亭虽然长大户人家,在家教祖训的约束下处处表现的恬静娴熟,实际上性子与赫子佩也有些相像,并无大家小姐的蛮横自大。 见周成贵较了真,哧的一笑,“不管这后面还有没有人,周大哥搭了把手,就是晚亭的恩人。既然我哥拜了您做大哥,您也就是晚亭的大哥。”说着又端了茶,“如果周大哥认我这个妹妹,就喝了这杯茶。” 周成贵“哟”了一声,哪敢接,人家可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他只是个跑小买卖的,者地位差别也太大了些,但人家姑娘开了口,这辈子也端着,当面拒绝那不是让人难堪,面露难色,手心起了汗,“这……这……” 千喜建薛晚亭一直端着杯子,也不是回事,从她手里拿过茶杯,往周成贵手里一塞,“周大哥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的了,男的可以结拜,女的就不成了?你这不是重男轻女吗?你收得我家相公,怎么就收不得我相公的妹妹。” 周成贵被她这么一说,不好意思了,只得把杯子一握,“成,只要薛小姐不嫌弃,唤我声哥哥,咱以后就是你的亲哥,你以后有啥难事用得着哥哥的地方,尽管开口,站就是赴汤蹈火也给你办了。” 说完将茶一口气喝了,薛晚亭这才松了口气。 千喜刚想问他们是怎么认得的,听素心在外面唤道:“辛二爷来了。” 赫子佩‘呵’的一声笑,“来的还真快。”站起身。 周成贵正被晚亭弄得不好意思,被这么一岔,长松了口气,问赫子佩,“你通知二弟的?” 赫子佩‘嗯’了一声,立在门口对正迈进大门的辛雨泽笑道:“邪门了,我叫人去寻你,这一会儿的功夫,只怕刚出巷子口,你咋就到了?” 辛雨泽将手里提的鱼递给素心,朝着这边走来,“还让你说对了,我明天要回去,过来跟你们打个招呼,想着千喜烧的鱼好吃,就顺便过来捞餐鱼吃吃。结果在巷子口便撞上你支来的人,说大哥来了,我这不就立马跑这来了。” 千喜在屋里笑着站起身,“原来是冲着鱼来,今天家里可没买鱼。” 辛雨泽有一些得意,“你自带了,你懒不过去。” 千喜撇着脸笑了,推开凳子往外走。 薛晚亭见有生人来,坐不住,也跟着起身,“我去帮嫂嫂。” 千喜按她坐下,“你哪会这些,坐着吧,不是外人,是你哥的二哥。” 周成贵接着道:“你不是要见什么恩人吗?就是他了。” 薛晚亭微微一愣,转过脸,见门外进来一个人,素青衫长袍,腰间束了条三指宽的绞丝绣豹纹腰带,一头墨黑长在头顶束成了一束,缝了条二指带的青色豹纹长带,正中压了块墨玉,面目清秀,剑眉入鬓,双眸如星,文秀中又透着三分英气。 这一看之下,惊讶得瞪大了眼,脸上阴晴不定,“是你?” 辛雨泽望见屋里的薛晚亭,脚下顿了顿,脸色也是微微一变,定了定神,才向她见了个礼,“薛姑娘。” 薛晚亭脸一红,都嫁过人了,叫姑娘有些难为情,唇动了动,没说出什么来。 千喜和赫子佩对看了一眼,今天奇事还真多,“你们认识?” 薛晚亭轻点了点头,道:“我突然想到家里还有点事,先回去了。”望了望门口,门口被辛雨泽堵着,又不好往门口挤,杵在原地。 辛雨泽移开视线,往旁边站了站,把门口让了出来。 千喜和赫子佩交换了眼色,这两人不对劲,这个一来,那个就走,这里面有文章。 千喜上前拉了薛晚亭,“都说来吃饭了,这饭都快好了,怎么能走?我这就去做鱼,尝尝我的手艺。” “不了,下次。”薛晚亭跟她出了院子,执意要走。 千喜死活拉着不肯,薛晚亭被她缠得没了办法,只得留下,又不愿呆在这厅堂里,便随着千喜进了厨房。 千喜捏了一把葱给她,“会弄吗?” 薛晚亭虽然没亲自做过这些活,但也看过,接了过去,慢慢理着。 千喜一边杀着鱼,一般试着问她辛雨泽的事。 薛晚亭被千喜一阵的问,才吱吱呜呜的道出了她的一些往事。 原来她在十二岁时去上香,遇上山匪,被外出踏青的辛雨泽相救,从此她的一丝情丝就绕到了辛雨泽身上,而辛雨泽对她也是有情有义。 它长到十四时,辛雨泽便将他们彼此爱慕的事告诉了他的舅舅,想让舅舅作主向薛家提亲,那是薛家与皇家的关系十分尴尬,沈家为了避嫌,不但不允,还不行他在与薛晚亭来往。 辛雨泽想着慢慢说服舅舅,不料舅舅平时对他极为宠爱,这这件事上,却是死活不依。 就在这时,薛家也知道了辛雨泽和晚亭的事。 虽然沈家那是也是个官,但权小势薄,没能力护着薛家,因而薛家也是生死不同意二人的事。 二人被逼的没了办法,就约着私奔,结果被丫头告了密,晚亭被父亲关了起来。 辛雨泽在码头等了一夜,以为她反悔不肯与他离开,过隐居埋姓的平民生活,心灰意冷,离开了京城,从此他们便没再见过面。 半年后,她便被父亲嫁给了绍英。 第169章 前缘 千喜吁嘘了好一会儿,辛雨泽平时看来和和气气,沉沉稳稳,没想到当初还有这么些辛酸往事,他居然还是个痴情种子。 这么说起来,他弃了那么好的家业和功名去当匪子,只怕也是因为这一出了,这人还当真不能光看外表。 偏了偏脸,见薛晚亭眼圈微微泛着红,低声道:“你心里还装着他啊?” 薛晚亭默着没出声,把手里那葱也不管老叶子,嫩叶子,乱扯一气。 千喜‘哎哟’了一声,从她手里压了葱,“这葱可没惹你,可别再糟蹋了。” 薛晚亭手上空了,没东西折腾,才长叹了口气。 千喜笑了笑,也觉得自已很幸运,如果他长在薛家,哪有他们这段姻缘,她穿到这年代,最庆幸的事便是嫁了他,现在给她一个亿,让她回二十一世纪,她也不愿意。 “你说周大哥救过你的命,是怎么回事?” “那时我身怀六甲,婆婆要我去庙里上香,让我上完香顺道去私宅取点东西,我去了私宅却碰上相公与一个女子私会,那女子竟是相爷的妾侍,灯会时见过相爷带出来,所以认得,当时便吓得傻了,转身就走。相公怕我去告密,追出来打我。那时恰好见一队马队路过,我当时挨着打,没能看清那些马上坐着的是谁。那队人见了我被相公拽倒在地上,他仍不肯停手,便下马来将相公拦下,其中带头的便是周大哥。我被他那顿打,便早产了。过了两天,相公鼻青脸肿的回来了,对我的态度突然大转变,跟换了个人似的。家里人都以为他是看着孩子出世了,便对我不同了。其实我知道,他不是看着孩子的份上,而是被周大哥他们收拾了。我不知他们用着什么办法威胁着他,那以后他背里怎么恨我,我不知道,但明里却不敢对我怎么着了。” 千喜听完,又叹了口气,她这命当真苦,“那孩子呢?” “他打我时,踢到我的肚子,孩子生下后就弱,怎么治都治不好,没满月便死。”薛晚亭掏了丝帕,抹着泪。 “这些事,你哥知道吗?” 薛晚亭摇了摇头,“没敢说,只说孩子早产,身子弱,没养活。” “不说也好,你哥性子,跟爆竹一样,一点就着,这些话听了,能活活气死。” “嫂子,我真羡慕你和我哥。” “你哥长在民间,怎么同。如今辛二哥也没娶,如果你对他还有心,我寻个机会帮你探探他的意思?” 薛晚亭红了红脸,摇了摇头,“我现在哪里还配得上他。” “只要郎情妆意,哪有配不配得上的的说法,再说当年你被你爹关了起来,没能跟他走,也怪不得你。那事他也办得鲁莽,就没多耽搁些日子来打听打听,就这么丢下你走了,这事他也有责任,他还敢怨你不成?” 千喜将鱼过了油,放了作料焖着,拿着大勺子转头看着她。 薛晚亭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犹犹豫豫,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与他的事都过了这么些年了,还是别提了罢,省得彼此伤情。再说我现在背景不好,他家………”她苦笑了笑。 千喜摇了摇头,还是心结,家庭,不过这事也不是她说了就能算的,的确要从长计议。 “千喜,你那鱼好没有?”赫子佩从外面进来,见薛晚亭红着脸,脸上笑意褪去,“这是咋了?出啥事了?” 薛晚亭忙揉了揉眼,“没在厨房呆习惯,被烟熏的。” 赫子佩这才又笑了,“不习惯还呆着,出去吧,让我来。”说着便坐到灶头边的小板凳上,帮着加柴烧火。 千喜推推他,“你往这儿凑什么凑,进去陪着大哥,二哥,这鱼我也要收汁起锅了。” 赫子佩往锅里望了望,闻了闻,“真香,那我先出去了?”拍了拍手,站起身走了出去。 饭菜上了桌,千喜拽了薛晚亭坐下。 辛雨泽性子豁达,倒还没怎么,薛晚亭坐得周身不自在,坐了半天,也没怎么动过筷子,还是千喜不住的催着她,才勉强吃了些。 酒过三旬,赫子佩有些兴奋,笑着问辛雨泽,“大哥,二哥,你们啥时给我添个嫂子?” 话刚出口,千喜便在桌下拧了他一把,赫子佩痛得一抽,转头看她,见她瞪了他一眼,虽然不知自已这句话错在了哪儿,仍老老实实的住了口。 辛雨泽脸色微微一变,接着笑道:“大哥还没成亲呢,我急啥。” 薛晚亭筷子停在半空中,咬了咬唇。 周成贵也没多想,傻呵呵的挟了筷子菜,“快了,快了,咱娘把姑娘家的聘礼都下了,就等算日子,到时你们可得给我好好的喝。” 辛雨泽端了酒壶给周成贵倒了酒,“这么大的喜事,大哥还藏着,该罚。” 赫子佩也凑着兴,端了酒杯,“确实该罚。” 千喜望了望桌上,放了筷子,“厨房的菜怕是做好了,我去端去。” 周成贵忙道:‘你挺着肚子呢。“ 千喜笑道:“这不是有子佩吗?“ 赫子佩嗖的站起来,“我去,你们先喝着。“跟了千喜出去。 到了里面着不见的地方,千喜回身在他手臂上一拧,“你可哪壶水不开,提哪壶。” 赫子佩抚着手臂,直吸牙,“最毒妇人心,这手下的狠得…………” 千喜没忍住笑,笑出了声,忙忍着,横了他一眼,“你就没看出晚亭和辛二哥之间………” 辛雨泽刚来的时候,赫子佩也看出些眉目,怕是二人认得,但没往深想,被她这么一说,吸了口气,“有这事?” 千喜点了点头,见已到厨房门口,收了声,进了厨房,“婶子,菜好了吧?” 赫子佩杵在门口,想不出辛雨泽长年在太和镇,也就近年来才在京里日子多些。而薛晚这自守寡以来,听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与他见了面,才想通了开始出来行走,怎么二人就扯上了关系,但这时也不方便多问,跟着千喜进了厨房端了菜往回走。 第170章 嫁了他真好 饭后,千喜送薛晚亭出门,看着她上了马车,薛晚亭撩着帘子与她告别,望的却是院里。 千喜回过头望了望屋里坐着的辛雨泽,真想进屋把他给拽出来送送薛晚亭。 望着她的马车走远才回身去给屋里三位重新换了新茶,才回了自已寝屋,给赫子佩收藏了行李,才剪了灯花,拿了针线篓子就着灯绣小肚兜。 也没过多久功夫就听赫子佩和周成贵送辛雨泽声音,以为赫子佩还会再陪周成贵坐会儿,也没多理。 不想没过多久,门‘吱嘎’的一声响,赫子佩进来,只穿着中衣,头湿着,脖子上还挂着水珠,手上提着外袍。反手关了门,见她正抬眼看他,手上还捏着个大红小肚兜,眼角就带了笑,“还以为你睡下了。” 千喜将手里的针别好,站起身,“辛二哥走了?” “走了。”他顺手将外袍搭上屋内屏风,走到床边,拉着她坐下,拉开她手中的小肚兜,见上面绣着两只头碰头的小老虎头,跟他们一人带着一个的荷包上的老头一个模样,眼里笑意更浓,抱着她亲了一下。 “怎么不多陪周大哥坐坐。”千喜笑着推开他,将手中竹篓放上床边角凳。 “我明天搭周大哥的车走,让他早些歇下了,主要还是想能早些回屋陪陪你,明天一走,得好些天看不见你,还不想死我。”赫子佩又抱了她,往她颈窝里蹭,深吸了口气,闻到她刚洗过不久,身上残留的幽香,“真香。” 千喜皱了皱眉,又将他推开,起身去开了衣柜取了套白色中衣出来,丢到他脸上,嗔骂道:“去沐浴也不先进来拿件衣裳。” 他们的寝屋,另有小院,洗漱都在小院里。 赫子佩接了衣衫,傻笑着搔了搔头,绕到屏风后换过衣裳。他长得本来就好,刚沐过浴,眸子显得更黑,越加的俊美神朗。 千喜收拾了他换下的衣衫,从背后将他抱了,脸贴着他的后背,一言不。 赫子佩握了她的手,扭头看她,“怎么?不舍得我走?其实也去不了多久。” 千喜摇了摇头,将他抱得更紧,今天经过薛晚亭那番话,更觉得在这个年代,能嫁个自已喜欢的,又对自已好的人太难。 赫子佩又等了等,等不到她回应,转过身抱了她,审视着她的眼,见她眼圈泛红,心里一抽,“千喜,怎么了?是 在哪儿受委屈了?“ 千喜又摇了摇头,“我是觉得自已太幸福了。” “嗯?”赫子佩不知她今晚是怎么了,心里有些着急。 千喜吸了吸鼻子,笑瞪了他一眼,“你这急性子啥时才能改一改,一句话说慢些,你就急。” 赫子佩正了正脸色,“别的事,多大的事,我都能等,你的事,不行,能生生把我憋死。这性子到老也是改不了的了。” 千喜笑着把头靠到他肩膀上,“我想我上辈子不知积了多少德,怎么就嫁了你。” 赫子佩嘿嘿的笑了笑,“我上辈子也不知积了多少德,怎么就娶了你。”停了停,扭头看她微合着的眼,“真的没事?” “没事,歇了吧。” 上了床,千喜一直搂着赫子佩,赫子佩觉得她有些奇怪,但不知她到底是怎么回事,问半天,也问不出什么,只得暂时作罢。 千喜搂着他的脖子,问道:“你今天怎么在饭桌上,突然向辛二哥提那事?” 赫子佩突然笑得有些难为情,“其实啊,我是怕二哥对你还有想法,误了大事,所以才………” 千喜捏了他鼻子一下,“你这小心眼的,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赫子佩眉毛一立,正色道:“你这话可冤枉死我了,我是真为了二哥好。你想啊,对你,我是死也不会放手的,二哥见我们好了,虽然装着没事一样,但我知道他心里不好过。如果有合适的女子,就算开始两个人之间的情份差些,但做了夫妻,时间一长就有感情了,生了儿女,心思又放了在儿女身上,啥事都淡了。” 千喜听着,把脸埋进他肩窝里,自那次她回绝辛雨泽向她提亲的事,辛雨泽就把对她的心思收拾得干干净净,如果不是有那晚的话,她根本看不出他的想法,不料赫子佩居然看出来了。当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骂道:“快呸,明天就要出去办事,满嘴的死不死的,多不吉利。“ 赫子佩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哪能说死就当真死的。“ 千喜黑了脸,双手抵着他肩膀,“还说?呸不呸。“ 赫子佩不认为这有什么,不过见她急了,也不敢惹她,“好,好,我呸,我呸,可以了吧?” 千喜这才转怒为笑,重新抱了他,“你说,如果把晚亭说给他,薛沈两家会怎么样?” “晚亭?”赫子佩把脸仰开些,将她看着,“晚亭跟辛二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千喜想了想,挑挑捡捡的把薛晚亭和辛雨泽的事说了一遍,“你说他们有可能吗?” 赫子佩蹙着眉,‘啧’了一声,“不好说,辛二哥这人,表面和气,却硬气得紧。周大哥救晚亭那事,铁定是辛二哥背后操纵的。” “嗯,晚亭也这么认为。” “这么说来,辛二哥明知道晚亭的情况,晚亭已经孝满三年,他也没表示,怕是………”赫子佩说完,摇了摇头,又‘啧’了一声,“这事不好办。” 千喜也觉得这里面有些什么,“会不会是辛二哥介意晚亭嫁过人,还是个寡妇?” “哪能。”赫子佩笑着看她,“你看低辛二哥了,你怀着孩子,他都愿意,又怎么会嫌弃晚亭。” “那是为啥?”千喜想想也是,他都不介意当她孩子的后爹,“难道是因为薛家?” 赫子佩又一摇头,“怕不是,他既然能为了她,抛了功名,就不是在意官场关系的人。” “还真是急死人了,到底为个啥?”千喜觉得有时男人心比女人心更难琢磨。 “别想了,等我回来,寻个机会试探一下,好过咱这么瞎猜。” 他说着,大手探进了她的衣裳,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她光滑细腻的肌肤,身子也贴了过去。 第171章 别乱阵脚 “也是。”千喜按住他不老实的手,“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一早。” 他凑了脸过去咬她的耳垂。 “那你还……也不怕累着,早些歇了吧,明天赶路会累。”千喜拦着他,不让他进一步动作。 赫子佩一手覆上她胸前的丰润,一手揽了她的后腰,身下硬硬的抵着她,腻着她耳边哑声道:“就是因为明天要走,才更不能省了。你想啊,我这一走这许多天,该多想你,人在外面,光得个想,有多凄凉。依了我,嗯?” 千喜不过怕他累着,明天路上辛苦,并不是真想推脱,搂着她的脖子,在他脸上咬了一口,“就你缠人。” 赫子佩扬了眉梢,喜道:“允了?” 千喜笑着‘嗯’了一声,“温柔点,别伤了孩子。” “伤了我,也不能伤了他啊,这还没出世就成了小祖宗了。”赫子佩翻身坐起,就这月光曲解她身上衣裳。 千喜推了推他,嗔怪道:“那别生。” “生,都到这份上了,怎么能不生,别说是小祖宗,就是老祖宗,咱也得侍候着。”他慢慢摩挲着她的肌肤,她一身细皮嫩肉(为什么原来是懒肉=-||),比怀孕前更加细腻润滑。 千喜笑着呸了他一口,“你这话,被爹听见了,还不剥了你的皮。” 赫子佩嘿嘿笑着,伏身躯咬她的唇,“咱这床上的话,谁说给咱爹听去,除非你肚子里的小家伙听了去告密,不过等他生出来,再长到能说话告密,只怕他早不记得了。” 千喜被他逗得差点笑岔气,赫子佩也笑,吻上她的唇,慢慢收了笑,在她柔软的唇间辗转不去,他们能在一起,真不容易。 大手在她身上敏感处轻抚慢捏,直到她身上软成了棉,身下润湿了他的手,才慢慢进入她。 他们做夫妻已有些日子,摸索中,从初时的生僻到后来的水乳丄交融,他对她已是十分熟悉,知道怎么样能令她兴奋,能更强的反应,更热切的迎合他。 他虽然并不大动,却次次抵着她体内那处软软的地方,引来她身体一阵阵的颤,一次次的紧缩。 她死死的按住他宽阔的肩膀,喘个不停,不管跟他有过多少次,仍受不得他的挑弄。 那声音罗在他耳中,全身酥麻,伏低声,贴着她的卫畔,一阵粗喘,“我最抵不得你这声音,死在你身上也值了。” 千喜虽然是二十一世纪的人,但她是死过一回的人,打心里忌这个‘死’字,忍着体内一波强过一波的快感,指甲扣了他肩膀,使劲一掐,咬了他的耳朵,“你再敢胡说那个字,我踹你下床,以后都不许你再碰我。” 他痛得全身一崩,停下动作,片刻后,加大了身下动作。 刹时间千喜只觉魂魄飘出体外,哪里还有心思在责怪他。 在魂魄越飘越远之际,他忽的一退,猛地一进,全身崩紧,身子不住的颤动,喉间出沙哑的低吟,过了好一会儿疲惫的揽紧她翻了个身,侧躺下去。 粗喘着气,半眯着眼,一点点亲着她的脸,她的鼻,她的唇,“咱不忌那个字,不过你忌讳,咱就不说,依你。” 千喜怕他胡思乱想,再加上以前的事过了就过了,反正也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就一直没告诉他自己是穿过来的事,听他顺了她的意,捧了他的脸回吻着他,“饶了你这次。” 他等气息平了,才下床打了水将二人打理干净,帮她穿上衣裳,揽了她睡下,一夜好睡。 ☆☆☆☆☆☆☆☆☆☆☆☆☆☆ 千喜醒来的时候,一摸身边,空空如也,一骨碌爬起来,望向窗外,阳光在窗棂上渡了一层金光,已是日上三竿。 记者抛了床幔,提了软鞋,披上件外袍,开了门往外跑,明明说好今天早上送他的,结果一睡过了头,到了这时辰才醒,他很么时候下的床都不知道,“婉娘,素心。” 婉娘从屋里跑出来,一脸焦急,“素心开铺去了,出啥事了?” 千喜伸长脖子往院门外张望,大门洞开,看院子的老人正在打理着花草,他老板扫着院子里的尘,“赫子佩和周大哥他们走了?” “走了,一早就走了。赫掌柜说你最近太辛苦,让别叫醒你,反正铺子上最近事也不多,让你多睡会儿,所以我就让素心先去开铺了。”自从有吴彩兰差人纵马踩千喜那事,她更不敢放千喜一个人来回走动。 虽然薛家老爷子给了辆马车,但她不跟着,心里始终不踏实。 “走了多久了?”千喜拢了拢头,失望的往回走。 “个把时辰了。”婉娘随她进了屋,顺手拿梳帮她梳头,“听说朝里生了变动,节使们推后来唐了,舞服的事也跟着要延后。” 千喜这几天光顾着薛家的事了,这消息竟然没留意到,愣了愣,凡是一拖,大多没好事,但这上头的事,也由不得她们,“延后就延后吧。” “其实早一天,晚一天,也没什么的,不过我担心吴彩兰又借机搞出什么事来。” 屋中静了下来,只听见窗外的鸟叫。 这也是千喜所担心的,默了一会儿,对着镜子,理了理婉娘帮她挽好的坠马髻,压了朵珍珠花结,不在多做装饰。 “咱也不用自个先乱了阵脚,见步行步,咱也别主动招惹她,但她有动静,咱也不能吃了亏就是。衣裳已经送进去了,子佩给公子递了牌子,加上现在这官司,这还没洗干净,在宫外她暂时不敢做什么。她能做的就是在宫里将咱的衣裳改上一改,让最后筛选的时候,把咱刷下来。不过要改舞服,只能通过桂枝。”千喜打了水洗濑。 婉娘转到洗濑架前,给她递着洗脸的软巾,“如果真那样,我们怎么办?” 千喜洗了脸,顺手将水在门外泼了,“今天该是桂枝出来采购的日子,一会儿叫素心去她必去的铺子候着,见了她,请她务必过咱铺子一趟。” 第172章 失小利钓大鱼 千喜和婉娘在‘秀色坊’巷子口下了车,步行进了铺子。 素心已经加铺子收拾的妥妥当当,正在给坐在桌上的一位二十一二岁的年轻妇人斟茶,那妇人头上斜斜的梳了个坠马髻,压了朵粉蓝色的绢花,穿着一件青蓝色的高束腰长裙,没披挽纱,身上束了件及腰短衫,料子倒是上好的帛绸。这打扮不象哪家的夫人,倒像是大户人家开了面收了房的陪房,样子十分面生,并没见过。 妇人见婉娘扶了千喜迈过门槛,忙站了起来,向她拂了一拂,“薛夫人。” 千喜微微一楞,对这个薛夫人的称号还不甚熟悉,回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叫自己,赫子佩以前让他太傅养着,所以随了太傅姓赫,其实他该姓薛才对。 笑着请妇人坐下,看向素心。 素心给她翻了个茶杯,也斟了茶,道:“这位邢姑娘是吏部田大人的夫人房里的,田夫人听说咱这儿的衣裳做得好,差了邢姑娘过来要些图样回去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 千喜柳眉一挑,满心欢喜,除了宫里那两位,这还是一个上门的顾客,既然她进的来,说明吴彩兰没敢在外面接客了。 先不去那图样,细细的问了那位田夫人的年纪,长相,体型,喜好。 邢姑娘是田夫人陪嫁过去的,对主子自是十分了解,照着千喜的问话,一一答了。 千喜认真的听完,才从图样堆里挑了几幅图出来,另外配上布料,又在货架上寻了一套衣裳一起送到邢姑娘手上,这些图你拿回去给你家太太看看,如果看不懂,可以照着这套衣裳来看,这套和这些图上的有些相似,不过是细节,花色有些不同,你拿回去对着一看就明白。 邢姑娘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图,怕回去看不明白,交不了差,把图摊在桌上,又将那套衣裳一并摊开,照着图一一对过,不明的就问一问千喜,知道弄明白的了,才收了衣裳和图纸,“那我先回去了,不管我家太太看不看得上,后天把这些一定要您送回来。” 千喜笑了笑,“这衣裳,也不用拿回来,我们送给邢姑娘,虽然不是什么好衣裳,反正多见衣裳换换新鲜,也占不了多少柜子。 邢姑娘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也算是识得货的,这件衣裳不管料子,款式,做工都是极好的。刚刚拿到手上一看便喜欢,听她说送给自己,喜得满面是笑,嘴上却客套道:”这怎么好意思,这么贵重的衣裳,咱不敢收。” 千喜端着茶杯,正揭了茶盖刮着浮在上面的茶叶,“这样的衣裳,我们这儿多得是,算不得什么,邢姑娘不必客气。”放下茶杯,又寻了几张款式老沉些的图,摊到她面前,“如果你家太太有看上的,你不妨把这些给她,让她拿去给老太太看看,不管老太太看不看得上,她这份心,都能在老太太面前讨份喜。” “那就谢谢薛夫人了。”邢姑娘得了好处,心情大好,话也多,“正好我们老太太要过寿辰了,我们太太不知送什么好呢,可巧拿这个回去给她看看,万一看上了哪件,正好当贺礼,比送那些金银装饰的,怕更能讨喜。” “哟,是祝寿,那就得喜庆些的了。”千喜又另寻了几张图,摊到邢姑娘面前,“刚才那些适合平时穿,这几张做出来穿上身,富态喜庆,倒适合过寿辰。” 邢姑娘经她一解说,也觉得是这么回事,收了图,包了衣裳,不坐了,“那我就赶着回去给我们太太看看去,她还在家等着我回去回话呢。” 千喜留了一阵,留不住,只得送了她出去。 素心在门口望着邢姑娘走了,才一脸心疼的对千喜小声道:“那件衣裳可不便宜,就这么送她了?” 千喜看了她一眼,笑笑口的道:“舍不得孩儿,套不到狼,她得了好处,回去还不能不死命的给咱宣传啊,这些官家太太,都是一堆一堆的,闲着没事,也攀着比着的,只要她看中一件,咱好好的做,合了她的心意,这以后就有得是细水长流的生意,这么一件衣裳还不是芝麻大点的事。” 素心听着觉得挺有理,但一想着那件衣裳还是心疼。 婉娘从织布机后面探出头,“你别琢磨千喜的心思了,她的心思,你琢磨不明白,赶快去守着拉桂枝过来,才是正事。” 千喜刚才当着外人的面,自不能差素心去栏桂枝,这时也是一叠声的催着她去。 素心应着走了。 婉娘追着她问,“你知道在哪儿吗?” “知道,我看过她好几回了。”素心边走边应。 婉娘这才回了屋,“这丫头精灵得很。” 二人坐了一会儿,果然素心引着桂枝来了。 桂枝一进门,但朝着千喜道:“我也正想着来寻你,便遇上素心,咱还真是心有灵犀。” 千喜忙让着坐,“姑姑寻我啥事?” “还不是那舞服的事,心里不太踏实,过来给你说一句。”桂枝在桌边坐了。 千喜‘咯噔’了一下啊,果然宫里不太平,“宫里出事了?” “事倒是没事,这不是过来跟你打个招呼,提前防着些吗?” 千喜松了口气,“那是有麻烦了吗?” 桂枝也不瞒,直接道:”的确是遇上点麻烦。” 千喜心里收得更紧,“到底什么事?” 桂枝拍拍她的手,拉她坐下,“你别急,听我慢慢说。” 千喜接了素心冲来的茶,送到她面前。 桂枝走得口渴,喝了半盅茶才道:“咱后面,才调来了一个费大人,这人是父亲在皇上登基时没少花力气,所以深得皇上看重,这位费大人刚调过来,便向皇上请命管下这担舞服的事,皇上见他新官上任便这么勤快,心里高兴,便允了,还赞了他一回。” “那这费大人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吗?”千喜顺着这话,听出了味道,怕是这位新人任的费大人,要弄出什么事端。 第173章 小看了她 “他能做啥,咋不知道,但锦秀跟我提过一件事,要我给你提个醒。”桂枝总觉得这几天有些不太对劲,但到底哪儿不对劲,说不上来。 “锦秀姑姑提过啥事?”千喜心理猛打了个突,如果不是什么重要事,锦秀不会走这得罪人的一步。 “费大人家的祖坟曾经在吴家地里,近两年才迁(原文:牵)走,费大人牵着吴家的大人情。” 千喜抽了口冷气,还以为这舞服交上了就完事了,没想到现在又要节外生枝,“费大人上任后有什么举动吗?” “有一些,不过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桂枝想了想,还是没想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看上去,对你这套舞服还得看重些。” “这话怎么说?如果当真如此,姑姑为何担忧?” “就是看不明白,才担心,费大人担心有人提换,损坏舞服,又怕你和吴采兰的舞服弄混,特意命人将两套舞服放在他自己所住的寝屋旁边的两件偏房,你这套正挨着他的房间,别人更男随便做什么手脚,而且每天进去打扫的宫女都得锦秀盯着,锦秀与你有积分交情,宫里不少人知道,这么说明摆要人知道,他办事公正,并不私帮着。”千喜的舞服是桂枝力保的,如果出了什么问题,她在公里的十几年的攻击得毁了一半。 千喜认真听完,也没寻到里面有什么不妥当,“姑姑仔细想想,这费大人有什么与众不同的举动或者习惯。” 桂枝摇了摇头,又再想了想,“他这人别的没什么不妥当,就是特别怕热,总嫌他的住处被太阳烤的太烫,每天必定要人将他住的寝室外墙淋水,每天把那墙泼得湿嗒嗒的,你说他吧,喜欢水仙,一来就在屋外沏了一圈的水槽,种上了水仙,能热到哪儿去。我昨天有点事向费大人禀报,进了他那屋,都冷飕飕的了,他还在叫热,支着人在外面泼墙。” 千喜心里‘咯噔’一下,“姑姑,这位费大人泼水,只整栋房子泼,还是只往他住的那房间?” “只泼他住那屋,和与他的屋挨着的半边屋,也就降他自己那屋的热气。” “姑姑刚才说,放我的舞服的那屋和费大人的雾是挨着的?” “对,也就了泼了放你的舞服的那屋的半边墙。” 千喜笑了笑,“这位费大人的生活习惯,还真怪异得紧。” 桂枝看了看窗外的天,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明天锦秀要出宫,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或想知道的,便问问她。” 千喜忙站了起来,送她,“那有劳姑姑请锦秀姑姑明儿过来坐一坐。” 桂枝应着走了。 桂枝一走,千喜的脸就黑了下去。 婉娘见她脸色不对,过来小声问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可是我没听见桂枝说那个费大人对舞服怎么着啊,就连打扫都是锦秀盯着,该出不了问题。” 千喜冷笑了笑,“这位费大人为了吴家,当真忠心得紧。” 婉娘叹了口气,还真是好事多磨,“他现在也没做什么,咋求着桂枝和锦秀紧着些,有一风吹草动便通知我们,咱再想对策。” 千喜收拾了图纸,“吴采兰已经动手了,咱小看了吴采兰。你收拾收拾,咱得出去办点事。” “动手了?她做了啥?”婉娘讲刚才枝枝说的话,又想了一遍,没现漏了哪儿,也没听见吴采兰做了什么。 出了门,千喜才道:“这次我们用的帛绸怕潮,遇潮便缩,烫也烫不回去。”她冷笑了笑,“这个费大人,冒着自己得风湿的风险,让咱的舞服受潮,吴采兰这招可真阴损之极。”等衣裳受潮缩水变型,上头追究的只会是制作人的用料不当,而不会说什么管理不当,再说有吴采兰的舞服盯着,又何必强求她的那套。 千喜拉着婉娘去果铺买了一队的核桃,叫他们伙计送回家里,又绕道去买了好几个铁皮桶,让他们在挨着桶底的桶壁上打了个动,装了跟铁皮罐子,斜斜的往下支着。 婉娘看着那两大筐的核桃,叫了声,“妈呀,你想吃核桃也不用一下买这许多,这吃到坏也吃不完啊。”对那些怪模怪样的铁皮根究更不知是做何作用。 千喜也不多做解释,推着她,“你快去把院子里空闲着的人全聚起来,把能用的火盆全拿到院子里来,顺道看看家里还有多少木炭?” 婉娘虽然不知她这是要做什么,依言去了,回来道:“还存了几大筐的木炭。” 千喜深吸一口气,“成,那就动手吧。”指使折下人把核桃尽数砸烂了,分装在那些铁皮桶里,架到火盆上烘烤。 一时间十来个火盆燃着火,整个院子热得跟个蒸笼一样。 婉娘看着那些核桃,好不心疼,“这是干啥啊,这一烤,还能吃吗?” 千喜笑了,“当然不是拿来吃的,你啥也别问,照做就行。”虽然这些下人都是赫子佩精挑细选的,但难保不漏上一句嘴,只要漏了一句,她所做的一切就全白费了。 紧盯着那些铁皮桶里的核桃渣,直到铁管子不在冒气,核桃渣全变成了炽红的,才叫撤了火盆。 一群人抹着头上的汗,全跟要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千喜叫人带着火盆散了,自行回去洗了个澡出来,那些核桃渣还没冷透,不过已不再烫手,便差人倒了收来,收在一起,送上马车,去了京里最大的治金作坊。 这家治金作坊治金是薛家开的,千喜所乘坐的这辆马车,那些金属的部位还是他们这儿做的,掌柜自认得是薛崇简的车。 如今千喜坐这车来,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却不敢有丝毫怠慢,恭恭敬敬的接了进去。 虽然不知她口中的盐酸是个什么东西,但想着既然是酸,那与他们炼金属的酸,怕是差不了太多,试着按她所说的法子,取了些烤成焦炭的核桃渣煮了倒,倒了煮,折腾了三次,再烘烤干了,递到千喜面前,“夫人,您看这行吗?” 第174章 一物克一物 千喜将茶杯里的茶泼了,将那些核桃渣丢进带着湿的茶杯,过了会儿便见杯壁上的水珠被核桃渣吸了个干净,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成了,那余下那些就劳烦掌柜的照着这方式做出来,晚些我叫人来取。” 说着将备好的银子递了过去。 掌柜的哪里敢接,忙推了回来,“咱这是薛家产业,怎么能收自家人的钱才,这银子说什么也不能收。” 千喜不接,“自家人归自家人,伙计们也要吃饭,不能白白使唤,家里还有事,我也得回去了,就不坐了。”扶着婉娘站了起来,往门外走。 掌柜在后面送着,“您也不用差人来取,留个地址,咱做好了,给您送去。” 千喜想想也好,自己就这一辆马车,一天两趟的往这儿跑也有些招眼,便将地址报了。 掌柜虽不认得千喜,却认得赫子佩,一听地址,‘哎呀’一声,“原来是大少奶奶,看我这眼拙的。那银子,咱更不能受了。”说着又要回屋取那银子退给千喜。 千喜和婉娘已上了车,探了半边头,“拿着吧,你不拿着,我家相公知道了,也会怨我不懂事,平白来给你添麻烦。”对车夫说了声,“走吧。”放下了车帘。 掌柜的这才算了,赶紧着去折腾那两大框的核桃渣。 回了家,千喜也不闲着,寻了些纱向最稀疏的绵胚布,带着院子里能做手工的媳妇们做成一个巴掌大小的布袋,袋口穿了可以扎口的绳索。 到了晚上,将送回来的核桃渣分别装在那些小布袋里,扎了封口。 婉娘也是聪明人,看到这儿已明白这东西的用处,杏眼里泛着惊喜,“这都是谁教你的?木炭不能吸水,何需这么麻烦?” 千喜将那装好的核桃渣的收在一起,用块大布包了,“木炭的确可以,但是掉灰,那炭灰掉哪,哪黑,稍不不知会有多潮,得多少木炭才够。这天气将炭搬来搬去,终是引得人怀疑,吴采兰想得到这办法,就会知道拿那木炭有什么用。到头来,不知又要使出什么阴招,毕竟现在里面蹲着的人是她的人” “可是这个送进宫,难道他们就不会怀疑?” 千喜笑了笑,“那姓费的官,既然想我那衣服受潮变形之前不被人现,定然不会在中途前去翻看,否则万一被随行的现了,定然要上报,命我们重新制作,那样,吴彩兰这番心思就全白费了。而这东西只要送进去了,裹在衣裳里,三两个月的根本无需更换,实在湿了,拿出来晒晒便可以接着用,不同于木炭。” 婉娘摸着那些东西,“我的娘啊,你这小脑瓜里都装了些什么,这也能想得到。” 千喜笑而不言,这可不是她聪明,而在二十一世纪时,不少人都会用活性碳来防潮,她那时好奇翻过活性炭和木炭防潮的区别,就此有个印象,现在碰巧遇上这事,就搬出来用用。 手指敲着桌面,忽的一停,眼里带了些恨意,“我以前只求自保,但那姓吴的逼人太甚,我让一步,她进一步,还没完了,这次咱也要让她知道什么叫自食其果。” 婉娘心里一紧,捏了一把汗,“你腹中孩子快出世了,千万别玩过火了,引火烧身。” 千喜嘴角轻抽了抽,“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你把耳朵凑过来。” 婉娘忙凑了过来,千喜与她一阵耳语,如此这般的交待了一番。 婉娘眉开眼笑,“成,这法子好。” 千喜笑笑口的坐直身,轻推了推她,“去备银子吧。” 婉娘满心欢喜的去开了柜子取了钱箱,用锦布包了些银子收着。 二天,回了‘秀色坊’。 千喜算了算时辰,差不多该到锦秀采购完宫里事务的时间,便叫素心去门口侯着,果然不大会儿功夫,锦秀便跟着素心来了。 锦秀刚坐下,千喜就给她行了个大礼,“姑姑,这次一定要救我一救。”(这里好怪。原图是这样的。) “关于那舞服的事?”锦秀一看这架势已猜到昨天桂枝给她说的话,他从中知道了些什么。 “可不就是舞服的事,这事只有姑姑能帮得了千喜了。” 锦秀将她扶起,“你有话坐着说,我看着你累得慌,但这事,咋也把话说在面前,宫外的,我一点忙也帮不上。宫里的,现在上头弄了一个来压着,出了咱能力的,也办不了。”她的话说的很明白,如果要她对吴采兰的舞服做什么手脚,那也不成的。 千喜在她身边做了,“姑姑是聪明人,一定也察觉那位费大人怕热怕得不大正常。” 锦秀端了茶来喝,对她的话,不否认,也不承认。 千喜看在眼里,“姑姑对面料熟的不能再熟了,定然知道我那些帛绸遇不得湿,这搁个一两个月,整件衣裳就没型了。” 锦秀叹了口气,放下茶杯,“你想我怎么着?那衣裳我是拿不出那屋子。” 千喜取了一个事先备好的小炭包,递给锦秀,“姑姑只需将这些裹在衣裳里,其他无需做什么,如果过些日子这东西摸上去潮手了,便取出来再太阳下暴晒干来,再放进去便可以。” 锦秀打来束着封号的绳子,见里面黑乎乎的一些东西,不知是什么,“这是……” “这是烘干的核桃,脏不了衣裳,但吸水甚好。” 锦秀看了看堆在桌上的那一堆小布袋,欣然的道:“你果然冰雪聪明一点便透,手脚也麻利得很,这法子比我想象中更好用。 千喜微垂了头,”这全靠姑姑指点。” 锦秀揭了茶杯盖,拨这茶叶,“得了,就别在我面前谦虚了,你那脑袋瓜子,我还知道些。” 千喜笑着给她斟了茶,斜了眼朝着婉娘使了个眼色。 婉娘取了银子过来,送到锦秀面前,打开锦布,露出里面白花花的一堆银子。 锦秀睨了眼,不解道:“这是……”。 第175章 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我想求姑姑点事,如果姑姑答应了,少不得要些银子打点,这钱也不能让姑姑贴,所以……”千喜将那堆银子连着锦布朝着锦秀推了推。 “等等,你还没说啥事,都不知我能不能办。”锦秀不是不爱钱,但深深明白一个道理,有的钱挣得,有的钱挣不得。挣不得的钱挣了,倒贴是小事,弄大了随时能丢了性命。 “这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说,全凭姑姑一句话。”千喜端了茶壶给她斟上茶。 “呃?倒说来听听。”锦秀端了茶,只是那杯盖拨着茶叶,侧耳等着千喜接下去。 千喜放了茶壶,坐了回去,才道:“那位大人,不是每天要住房子上淋水吗?”她停了停,偷看锦秀没什么为难的神色,接着道:“只需淋水的时候,淋得宽些,让吴家小姐放衣裳的墙也湿上半堵墙。” 锦秀听完,笑了,将微凉的茶凑到嘴边喝了一口,“我就知道你压不下这口气,如果不帮你出这口气,你怕会恼我一辈子。” 千喜也笑,“我哪敢恼姑姑,只不过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人,我一忍再忍,简直没个头了。” 锦秀喝剩的半盏茶放回桌上,站起身,“成,别说半堵墙,就是一堵墙全泼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千喜暗松口气,跟着起身,“半堵就好,一堵全浇了,怕那位大人起疑心。” “那房子天天湿着,又阴又冷,那位大人,住了几天,便住不下去了,现在压根不住那儿去,白日里在绣坊呆着,晚上便睡在了宫外的相好那儿,除了每日不忘了吩咐浇水,连面都不在那儿露,去了也不过是望望小太监和小宫女们有没有做这道工序。” “如此甚好,不过万一他哪天想起了,突然认真起来,有所现,半堵墙到可以说是浇了这边浸过去的,他也寻不到什么话柄,如果全湿,他就能有话说了。” 锦秀轻点了点头,这宫里的事,小心总是好的,“还是你想得周全,半堵就半堵吧。天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姑姑不再多坐儿?” “不坐了,你这事,早些处理早些好。”唤了候在门外的小太监背了那些装着核桃壳的小布袋。 千喜将那些银子扎好,送到她怀里,“咱也不懂宫里的规矩,姑姑有什么想法,支吾一声,咱照着去做。如果银子不够使的,也尽管说声,别自己撑着。” 锦秀应了,领着小太监走了。 婉娘陪着她送走锦秀,“浇那半堵墙有用吗?” 千喜冷笑了笑,“姓吴的只知道我们的面料怕潮,她却忘了雪纱绸虽然相对我们的面料来说,不那么怕受潮,但终是没见过水的纱料,见水厉害了,还得缩,而且这一缩还不是一点点,她那套衣裳,所有边边角角都镶着雪纱绸,做拖布还嫌它不够吸水。” 婉娘‘噗’的一声笑,“我倒想看看,那拖布长成个什么样子。” 千喜也忍不住笑,“怕是见不了了。” 转前一个来月过去了。 这期间,吴彩兰怕千喜有所警觉,吩咐手下所有人不来招惹千喜。对外传的是,她因为那官司的事,处处避嫌,所以深入简出。以此来减弱千喜的警惕,省得她捕风捉影去差人去宫里探出点什么。虽然她有费大人这张牌,但夜长梦多,还是小心为好。 只要忍过这阵子,等到最后关头,千喜定会死得挺挺的,那时才是她笑的时候。 每三四天,她会与费大人见一面,问问情况,每次得到的情况都是一样。 起先费大人在宫里住着,她也放心,结果那人没住上几天,便住不下去了,天天泡在花楼里。 她怕那边宫女偷懒,而费大人怕得罪她,没浇水也说浇了。遍使着银子收买了个临着绣坊扫地的一个小太监。 本来是想买个绣坊里的人,但锦秀和桂枝在绣坊已有十几年,下面哪儿没她们的心腹眼线,她想买都无从下手,分不清谁是她们的人,万一买错了,反而暴露了自己的目的。 只得弃近就远,买了这个隔壁场子当差的,使钱临时买来的人,终不大信得过,怕他嘴碎,连那水该往哪儿浇都不敢告诉好,只是要他每天去绣坊门外望一望,有没有给费大人的房子浇水。 小太监不知道给费大人浇水是什么目的,每天扫院子的时候,拨拉拨拉的混到绣坊院子外,搬块石头踮着脚,从围墙上往里张上两眼,每天偷偷地把消息往外传。 一连数天都是如此,吴彩兰安下了心。 接连下了两天的雨,才放了晴。 千喜打了素心给田夫人和她家老夫人做的几套衣裳送去田府,有些犯困,见左右没事,便缩到‘绣色坊’里间小睡了会儿,正睡着,突然腹部一抽痛,给痛醒了。 翻身坐起,抚着肚子,正想叫婉娘,又不痛了,静丄坐着感受了一阵,也没什么反应,也就没怎么在意,只道是睡觉时一不小心拧着了。 醒了也就睡不着了,索性起了身,站到门吸了口雨后的空气,清鲜得周身舒畅。 伸长手臂伸了个懒腰,伸长的手臂还没缩回来,腹部又是痛了起来,‘哎呀’一声,捂了肚子不敢动,向里唤道:“婉娘,快来。” 婉娘听她声音有异,丢了棱子奔到门口,扶了她,“千喜,怎么了?” 千喜苍白着脸,“我肚子痛。” 千喜愣了愣,以前在二十一世纪时,年龄还小,没关心过生孩子的事,但看过电视里演的,生之前会阵痛。到了这儿,母亲又不在身边,婉娘又是没生过孩子的,所以对这方便的事所知不多,被她这么一提,现还真像这么回事。 偏偏赫子佩还没回来,有些着急,“那该怎么。” 顺道将城里很是出名的一个稳婆拽上了马车。 第176章 意外惊喜 稳婆听说在这路上就要生了,也吓了一跳,匆匆钻进马车,放了车帘,摸了摸千喜的肚子,又抛了她的裙子,松了口气,“还早呢,赶着回去准备,来得急。” 千喜其实肚子虽痛,但不是到了不能忍受的程度,是吓得,越怕,越觉得痛,听她这么一说,心就宽了,催着婉娘,“叫车夫快些。” 婉娘握了她的手,揭了车帘望了望,“马都快被打得飞起来。” 千喜又觉得马跑得太快,如果遇上突然跑出来的小孩子,难收住脚,难保不踩了人家,又拉婉娘,“还是慢些好,别撞了人。” 婉娘见她都这样了,还瞎操这些心,有些好笑,怕她着急,便又撩了车帘吩咐车夫慢些。 千喜闲着没事,又开始骂赫子佩,说是要赶在她生之前回来,到这时候还不见个鬼影子。 骂地两骂,又有些委屈,鼻子一酸就想落泪,碍着有外人在,强忍着不作表示,婉娘只道她是痛得难受,不时的低声安慰。 到了门口,千喜被婉娘和稳婆扶着下了车,见门口还停了辆车,也正在下人,立在车下俯视着的竟然是赫子佩,车帘一掀,出来的竟是陆氏。 千喜捂了着嘴,哽咽了一下,竟然说不出话来,刚才忍着的泪滑了下来。 赫子佩回头,见千喜惨白着脸,被人扶着,顿时一惊,也白了脸,朝她奔了过来,“这……这是怎么了?” 千喜眼泪婆娑的看了他一眼,看向陆氏,唤了声:“娘。” 陆氏是过来人,打了个愣,回过神,过来扶了她,“该不是要生了吧?” “要生了?”赫子佩愣了,继而转喜,问千喜道:“真的是要生了?” 千喜点了点头。 赫子佩浓眉一扬,就要抱千喜,陆氏一把将他拽住,“这要生了的人,可经不得你折腾,还不快叫人去请稳婆去。” 赫子佩一叠声的应着,就要往马车上爬,“这就去,这就去。” 千喜见他高兴得疯了,又好气,又好笑,拉住他,“已经请来了,你还去哪儿请去。” 赫子佩这是才醒起她身边还立了个婆子,骚了头傻笑,也不知该做什么。 陆氏笑打了他一下,“没出息,遇上点事就傻,快进去吧,别全杵在这门口了。” 稳婆随他们进了屋,指划着别人烧水备干净巾子,一家人忙得团团转。 赫子佩在千喜床边上杵着,一直笑着,合不拢嘴。 站得久了,便挨了床边坐下,握了千喜的手,夫妻二人,你看我,我看你,心里万般滋味。 陆氏忙完外面的事,进来看见,哎哟一声,就去轰子佩,“你咋还在这儿?快出去,快出去。” 赫子佩拽着千喜的手不肯走,“这不是还没生吗?再呆会儿,等到要生的时候,咱再出去。” 陆氏不肯,上前拽他,”一个大男人,哪能在这儿候着,该干嘛,干嘛去。” 赫子佩死活不肯,“都这时候了,我哪能还有心思做别的,就盼着咱孩子出世呢。” 陆氏睨着他又好气,又好笑,想着当初她生千喜的时候,陆掌柜也是这么赖着不肯走,最后还是被人给轰了出去,当时她看着他离开,心酸得直想落泪,看向千喜,正眼巴巴的瞅着她,“娘,就让他在这儿陪我一会儿吧。”心软了软。 赫子佩忙道:“谁知道还有多久呢,稳婆不是说还得等上些时辰吗,娘,您就让我在这儿再呆会儿,这屋里要使唤人的,你尽管使唤我。” 陆氏被他气得笑,“这生孩子的事,还有啥事能使唤得上你的?得,得,让你再呆会儿,一会儿可得出去。” “好叻。”赫子佩眉开眼笑,朝着千喜眨了眨眼。 千喜现在肚子也不大痛,再加上见到子佩,还接了她娘,心情大好,等陆氏走开,才小声道,你当真想讨打,去接我娘也不跟我说声。 赫子佩嘿嘿一笑,“我想给你个惊喜,车在路上坏了,车夫修车花了不少时间,害我们差点误了你生孩子的时候,好在老天有眼刚好让咱赶上了。” 千喜记挂着辛雨泽和薛晚亭的事,“你妹妹的事,辛二哥那儿,你问了吗?” “问了。”赫子佩抿了抿唇,露出些难色。 千喜的心皱巴了一下,“怎么?他不同意?” “咱先不说这事,你说这孩子先叫爹,还是先叫娘?我猜啊,肯定先叫爹。”赫子佩摸着她的肚子转了话题。 千喜眉头一竖,“美得你,孩子是我怀着的,我怀他多辛苦啊,干嘛要先叫你。” 赫子佩见她这肚子是一阵一阵的痛,也是说话逗她分心,不会这么痛,见她着急,笑道:”先叫你,先叫你,都做娘了,还说翻脸就翻脸。” 千喜这火也是装的,脸没崩住,笑了出来,“快告诉我,辛二哥到底怎么说的,你这么搁着,我心里憋得更难受。” 赫子佩收了笑,看着她,犹豫了片刻,吸了口气,才道:“这事,你别管了。” “怎么?”千喜也笑不出来了,多半是辛雨泽那儿没通过,“辛二哥嫌弃晚亭嫁过人?” “这道不是,他们分开已经这么久了,哪能说在一起就能在一起,随缘吧,啊?” 千喜蹙了眉头,“他们以前就有感情的,虽然分开了这么久,处一处总能有感觉的。” 赫子佩叹了口气,“千喜啊,你也不用着在我面前装糊涂,其实你比谁都明白。” 千喜咬着唇默了下来。 赫子佩拍拍她,“我知道你是怕我多心,但咱不能为了自己的私心。辛二哥是个重情的人,过了这么多年才把晚亭的是搁开,心里装了你,他把这份心藏着,埋着,已经不好过,咱不能非要去给他割了。” 千喜心里难受,深吸了口气,“可是……”她总觉得这么拖着,辛雨泽心里更不痛快。 赫子佩捏了捏她的手,“别可是了,现在强着他们成了亲,谁也快活不了,这是就这么搁着吧,再过些日志或许就谈了,他们当真有缘的,总会在一起,晚亭一个人都过了三年了,也不差再过上些日志。” 千喜叹了口气,一口气还没出完,腹部一阵绞痛,额头上斗大的汗珠滴下。 赫子佩急得忙大叫稳婆。 稳婆过来一看,“哟,怕是快了。” 赫子佩双眸顿时一亮,只得回头叫道:“千喜,别怕,我就在门口候着,有啥事叫我。” 陆氏笑着打他,“叫你做啥,快走,快走。” 他只得出了门,刚在门缝里望了一眼,门‘哐当’一声给撞上了,差点没撞了鼻子。 第177章 儿女双全 赫子佩在门口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趴在门缝上又啥也看不见。 听得千喜在里面杀猪一样的嚎,手里的汗水是捏了一把又一把,生个孩子,咱就这么难呢,只恨不得他帮她痛。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里面‘哇’的一声哭,悬在嗓子眼上的心总算落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喘了口大气。 门‘嘎’的一声被他撞开了,他爬起身就往里闯,被赶过来的陆氏拦住,“你还不能进去。” 赫子佩急得一身汗,伸长脖子往里张望,“怎么就不能进去,让我看看她怎么样了。”刚才嚎得震天响,这会儿一点声音都没有,他心里更不踏实。 “能进去的时候,我自会叫你。”陆氏话刚落,听里面千喜又是一声大叫,双手一合就要关门。 赫子佩听了心里更急,推着门不肯放手,“出啥事了?让我进去。” “小心充了血光。”陆氏不理三七二十一,硬生生的把门板合了。 赫子佩在门板合拢的一瞬间听里面稳婆叫道:“快出来了,再用点力。”即时懵了,刚才不是明明听到了哭声吗?难道没生下来? 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气,该不是卡到了,出不来?想拍门,又不敢惊扰了里面,从门口逛到窗下,哪儿都扣得死死的,望也望不见,张也张不着,得个干着急,搓着手在门口窗下来回转悠。 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听到里面又是‘哇’的一声哭。 按理到了这时候,他该安心了,可是有刚才的那一出,怎么也放心不下,三步并两步的奔到门口候着,眼巴巴的望着紧闭的门板,暗地里嘀咕,这门到底啥时候才肯开。 正犯着愁,门总算是开了,陆氏满面堆笑的抱了个孩子往他怀里一塞,“你可算是当爹了。” 赫子佩见陆氏这神色,也知道千喜安然无事,长松了口气,裂了嘴,笑得合不拢,仍问了句,“千喜还好吧?” “好,大人孩子都平安,你放心,抱好了,别闪了孩子啊。”陆氏后退回门里,反手又将门关了。 赫子佩的心这才完全放了下来,低头看怀里抱着的孩子,紧闭着眼,一张小脸通红,邹巴巴看不出长得像啥。 他歪着头,瞅了半天,也没看出个名堂,至于男女就更不会看了,不过是男是女,他也不大关心,嘀咕了一声,“小孩刚生下来怎么这么个模样。”嘀咕归嘀咕,打心眼里却是欢喜的紧,小声的唤道:“宝贝,咱是你爹,你睁开眼,瞅我一眼,认认人,省得以后叫错了爹。” 他叫了几声,怀里的孩子当真睁了眼,瞅了他一眼,又自合上。 就那一眼,她看清那孩子一双眼漆黑透亮,极是有神,喜得他直打转。 陆氏又开门出来,将他一把拽住,笑骂道:“才出世的孩子,经得你这么折腾,小心闪着了。” 赫子佩忙将怀里孩子抱的紧些,“娘,他刚才睁眼看我了。” 陆氏也笑,“看把你美得。” 赫子佩见丫头们将屋里的东西撤了出来,忙问道:“娘,我可以进去看千喜了不?”不管怎么说,没亲眼看到她,心里始终有个疙瘩。 “可以进去了。”陆氏摇了摇头,没见过这么猴急的男人。 赫子佩一得了准,应了一声,抱紧了孩子三步并两步的抢进屋,见千喜额头上裹了巾子,斜斜的靠着团成一团的丝被,怀里还抱了个孩子,即时懵了。转头看向跟在后面进来的陆氏,“娘,这是” 陆氏脸上也是止不住的笑,“龙凤胎,你抱上的这个是儿子,千喜怀里的是女儿。” 赫子佩一听,头就热了一半只差点没整个人弹了起来,这一生生了俩,儿女齐全,他这是啥命啊,走到床边,挨着床边坐下,看了看千喜怀里的孩子,更自己抱着的这个有些不同,虽然皮肤也红,但没皱巴巴的,一张小脸平平整整,甚是好看。 他将怀里这个放一块一比,对陆氏道:“娘,咱这女儿怎么长得就这么好看,这儿子就跟个小老头一样?” 千喜‘噗’的一声笑,“女儿象咱,当然好看,儿子象你,当然丑。” 陆氏横了女儿一眼,笑道:“你就逗他吧,孩子生出来大多数都皱巴皱巴的,过些日子长开了就好看了。” 赫子佩扬了扬眉,看着千喜笑了,“像我,像我,反正丑的都像我。”见她脸色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心疼的拧了眉,抬手摸她的脸,“辛苦你了,生孩子太辛苦,咱就把这对孩子养着,以后不生了。” 千喜刚得了这对龙凤胎,初为人母,心正暖着,被他这么一说,鼻子一酸,差点落了泪,这年代的人,都是巴不得子孙满堂,他有这心,可见对她是何等情深意重。 强忍了泪,白了他一眼,“你说不生就不生,过两年,咱还想再要两个呢。” 赫子佩有儿有女了,乐的都快忘了自己姓什么,说不想再生了,是不想她再受这累,听她这么说,也不敢反驳她,让她不高兴,只是望着她傻笑。 陆氏见二人你看我,我看你的,也不好再待,“我去看炖的鸡汤怎么样了。”转身出去了,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等陆氏一出去,赫子佩就歪了身子坐到千喜边上。空了一只手将她揽了,望着怀里的两个婴孩,感慨道:“当年,没你,我就冻死在外面了,你和爹娘救我一命,让我有了家娶了媳妇,现在还得了一双儿女,你说这天下,还有多少人能有我这好命?” 千喜笑睨了他一眼,“还记着呢,咱儿子是有名字了,可女儿还没有呢,你说咱给女儿起啥名?” 赫子佩想了想道:“我遇上你的那天正好下大雪,二天被抬进陆家的时候雪停了,天放了晴,她就叫雪晴吧,你看好不好?” 千喜念叨了两句,觉得“雪晴”这两个字正好是他们初识的情景,点了点头,手指抚着怀里孩儿的小脸,“雪晴,雪晴,咱就叫雪晴了。”突然想到什么,抬头问赫子佩,“姓赫还是姓薛?” 第178章 添堵 “姓陆。“赫子佩轻拍了拍她的肩,”本来,我想着以后生个孩子姓陆的,不过这次一生就生了两,也不用等下次了。如果以后咱不生也就算了,如果你当还要生,再得个儿子,也姓陆。“ 千喜虽然是穿来的,并非陆氏夫妻亲生,但是与他们之间的感情却是深过亲子。 在这年代又生活了这些年,深深体会得到在他们心里,传宗接代的渴望心情。听赫子佩这么安排,打心眼里喜欢,握了他的手,“我代我爹娘谢谢你了。“ 赫子佩笑着去逗怀里的孩子。 二人正乐着,陆氏在门外敲门,唤道:“千喜。“ 千喜冲着门口扬了扬声,“娘,进来吧,没事。“ 陆氏推门进来,赫子佩抱着之然转身冲着陆氏笑道:“娘………“ 话刚出口,见陆氏神色不对,收了笑,“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千喜也望了过来,见陆氏一脸别扭,心里‘咯噔’了一下,“娘,怎么了?” 陆氏强自笑了笑,从赫子佩怀里抱过孩子,“来了个大户人家的。子佩,你过去看看吧。” 赫子佩看了看千喜,皱了皱眉,又坐回床边,“我不过去了,有婉娘陪着坐会儿,尽尽心意,一会儿送走就行了。” 千喜也没了声音,只是抱着怀里的孩子看,心里象装了颗石头,咯得慌。 陆氏脸沉了沉,“子佩,咱乡里人,讲得就是个厚道,来了就是客,咱也不能失了礼,婉娘虽然跟千喜好得跟姐姐一样,但终究是外人。人家上了门,咱面都不露一个,就是咱的不是,说出去也不好听,千喜这样是见不了客了,所以你还是去见见,就算要打,也要你好声好气的去打,不能让人说三道四。” 千喜虽然不愿意他出去,但娘开了口,也不好说什么,推了推他,“去吧,娘说的对。” 赫子佩肚子里点了一把火,当着陆氏又不敢,起了身,“我出去看看。”走到门口,又不放心的回头看了千喜一眼。 见千喜眼巴巴的瞅着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对堂屋那人更是烦到极点。 陆氏等他出去,板着脸,拉了根板凳在床边坐下,盯着千喜,“你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千喜垂着头,没说话,心里堵得慌。 这时候千喜身子还虚,陆氏也不能让她多费心神,生生憋了一肚子的气,“我就问你一句,那女的是不是赫子佩在外面弄的小的?” 千喜将雪晴往身边一放,撑着身子,慢慢躺倒下去,“娘,你就别问了,过些天,我身子好些,再给你说。” 陆氏见她这样,心里很不是味道,将子然也放到她身边,“你先睡会儿,等鸡汤好了,我给你端来。” 起身出去,带上房门。 千喜望着身边两个熟睡的孩子,咬紧了唇,暗骂了句,不要脸在,还好意思来这儿。虽然不是赫子佩招来的,但怎么想,怎么不是个味道。 婉娘坐在一边的太师椅上,瞪着吴采兰,也不给她倒茶,冷言冷语道:“吴小姐果然是与众不同,居然还有脸往这儿来。你做这么多阴损的事,也不怕报应。” 吴采兰脸色变了变,觉得她不过是千喜织布的,平时虽然跟千喜穿着一条裤子,但终究是个下人,撇了嘴角不搭理她。 婉娘哪愿意陪着她,不过是被陆氏打来的,又不敢起开,见她不理,也懒得再费口舌,守着她干坐。 直到赫子佩进来,才站起身,冷着脸出去了,前脚出门,后脚就被陆氏揪着进了屋问话。 吴采兰见了赫子佩,也有些意外,不是说他外出未归吗?怎么会在这儿?愣了愣,即时换了个脸色,起身笑道:“我早想过来看看妹妹,但家里人说没这么快生,来了也是添乱,所以拖到现在才过来,不想来的还正是时候。”取了备好的长命金锁放到桌上,推到他面前,“这个是我的一点心意,给孩子。” 赫子佩明知她是有意来给千喜添堵的,但这大喜的日子,不便在这儿说些不吉利的话,淡淡的睨了眼桌上的长命锁,不咸不淡的道:“她可受不起这么贵重的礼,你还是回去吧。” 吴采兰见了他,就没指望得好脸色,“我想看看妹妹和孩子。” 赫子佩不知千喜现在心里堵成什么样子,不想在这儿浪费口舌,又不敢动静过大惊动陆氏,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你来做什么,可惜我回来了,让你白跑一趟。你现在最好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起来,离千喜远些。她也不想见你,你乘早走吧。” 吴采兰作出个委屈相,“我是真心来探望妹妹的,我与她早晚是一家人,又怎么能有别的想法,你误会了。” 赫子佩气得吸了口冷气,光是宫里浇水的那担子事,如果不是千喜聪明,就够千喜受的,拉下了脸,“她跟你成不了一家人,你在别人面前装可以,到了我这儿,省省。我忙,不陪了。”对着外面扬了声音,“送客。” 吴采兰知道坐不住了,只得向他福了福,走向门口。 赫子佩伸手拦住,她以为他要留她,脸上顿时放了光,“你…………” “你忘了东西。”赫子佩瞟了眼桌上的金锁。 吴采兰脸僵住了,收了笑,“留给孩子的。” 赫子佩脸黑了下去,“你这不是给他增寿,是给他减寿。” 吴采兰脸皮再厚,听了这话也挂不住了,抓了桌上的长命金锁气冲冲的冲出院门,上了轿子,又揭了轿帘,将金锁从窗户上摔了出去。 素心对她也是极不喜欢的,见她出去,‘哐当’一声便关了院门。 吴采兰气得抖,小声骂道“泼妇也养不出什么好奴才。” 第179章 小两口一条心 赫子佩打了吴采兰,急着往千喜屋里走,吴采兰来,就是想乘千喜刚生完来气她一气,落下些什么病根。 说什么也不能让千喜心里堵着。 刚走出没两步,被陆氏赶到门口叫住,“子佩,你来一下。” 赫子佩暗暗叫苦,一面担心千喜,一面又不敢违了陆氏,只得硬着头皮随陆氏进了门,垂着头,唤了声,“娘,有什么话,等我看过千喜,再来跟您说,成吗?” “不成。”陆氏板了脸,自打捡了赫子佩回家,他平日里懂事乖巧,她打骂千喜的次数不算少,对他这么严厉还是少见。 赫子佩心里犯着愁,知道这次怕是东窗事,如果换成别的时候倒也没什么关系,偏偏这时候千喜还在屋里不知堵成什么样子,爬陆氏一念半天,顺手拿了撑在门口的晾衣架,进了屋,不等陆氏开口,‘扑通’一声先跪下了,将晾衣架举 过头,“娘,不管您怨干儿啥,您先打,打完,等我去看过千喜,再来跟您慢慢解释。” 陆氏方才迫着婉娘讲这吴采兰的身份,以及和赫子佩之间的纠葛说了一遍。 婉娘不敢跟她提休书的事,只说吴采兰是太平公主配的婚,又将赫子佩的身份说了一说,本意是想让陆氏知道赫子佩也是出于无奈,对那吴采兰并没有情意。 结果陆氏光听了这些就气炸了肺,对着地下狠狠的呸了一口,“这白眼狼,当初好心救他,倒是个祸害,早该让他死在那山上。” 虽然大户人家的事一言难尽,但千喜是他明媒正娶的,走到哪也是行得端,坐得正,哪还有另立个正妻的说法,正当千喜什么了?就算是大户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婉娘还要解释,正巧赫子佩出来,陆氏丢下她就去截了赫子佩。 赫子佩一跪,婉娘也不好在一边立着,忙挨着门边溜了,去千喜屋里先陪着千喜,出了门却见千喜正扶着墙出来,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扶住,低声道:“你可不能出来吹风,万一落下个病根还得了?快进去。” 千喜身子虚的厉害,也知道她的性子,劝是劝不回去的,只得掺了她往陆氏房里去。 陆氏本是一肚子的火,被他这么一跪,不先想着给她解释,就想着脱身,这火就更大了,接了他手里的晾衣杆,嘴里骂道:“你这个没心没肺的畜牲。”扬了手就要打。 千喜刚巧到门口看见,丢了婉娘,拼着身子上那点力气,奔上前跪在赫子佩身边,拦了陆氏举着晾衣杆的手,“娘,别打,不怪他,别打。” 陆氏一看她出来了,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才生下孩子不久,跪出事,还得了,还没来得及扶她。 赫子佩已经煞白了一张脸,一骨碌爬了起来,将千喜打横抱着就跑,边跑边急,“你出来做啥啊,我皮厚,让娘打几下,又少不了什么,你这么不顾死活的跑出来,弄出点啥事,叫我杂活?你不为我想想,也得为孩子们想想。” 千喜隔着他肩膀,偷偷看了眼跟在后面的陆氏,故意道:“我不是心疼你挨打,你惹那些事,挨几下打是应该的,我是怕气着了咱娘。” 赫子佩听她这么说,不敢再接口,回头看了眼黑着一张脸的陆氏,脚下奔得更快。 进了屋,将千喜放在床上,为她盖了被子,用身子遮着,偷偷伸了手进被子里,在她身子下摸了一把,没见出血,才松了口气,回转身立在床边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娘。” 陆氏见千喜那么护着子佩,暗自叹了口气,女大不中留,再看赫子佩见千喜出来,急得脸色都变了,对千喜的这份心是装不出来的,心里的气消了些,板着脸在床边坐下。 “你也别立着了,坐下吧,既然千喜硬要管这事,咱就面对面的说清楚。” 千喜扁了扁嘴,“这事有啥好说的,又不是他愿意的。” 陆氏瞪了她一眼,“你就不能出息点?不管愿意不愿意,都欺上门了。” 赫子佩愧疚的垂了头,“这事怨我。” 千喜皱了眉头,不管心里再堵,在陆氏面前,也不表露,“这事能怨你啥?又不是你叫她来的。” 陆氏又叹了口气,瞧着二人这副摸样,分是分不得了,问赫子佩,“你怎么打算?如果让咱千喜降级给你做小,你乘早死了这条心,乘我在这儿,罢休书写了。” “娘,你这不是棒打鸳鸯吗?那吴采兰是自己贴上来的,又不是他要的。再说他把话早说明白了,这辈子只娶我一个,那吴采兰根本不听,能怨他吗?”千喜听陆氏迫赫子佩写休书就急,要写休书,她还能在这儿呆着? 陆氏有瞪了她一眼,“你闭嘴。” 千喜咬咬唇,这得闭了嘴。 赫子佩见陆氏在气头上,哪敢坐。 千喜拉了拉他,他才挨在她身边坐了,“娘,您别急,听我慢慢说。” 陆氏见他还跟以前一样对他们规规矩矩的,气又顺了些,“说吧,你打算怎么做?” 赫子佩扭头看了看千喜,又起身,去斟了杯茶给陆氏,才重新坐下道:“其实现在也就是公主那关。” 陆氏刚才也是一时气头上,过来这阵子,冷静下来,也知道皇家的事,不是光讲道理讲的通的,接了茶,也不喝,放在一边脚凳上。“那你怎么打算?” 赫子佩接了千喜递过来的雪晴,放到怀里抱着,“其实也就是钱的事。” 陆氏愣了愣,“钱?人家是京城里数得上号的有钱人,咱怎么跟她谈钱?” 赫子佩笑了笑,“是挣钱,不是现在家里有多少钱。” “嗯,挣钱,其实公主看上的不过是吴家的那套商路,如果把吴家的商路断了,吴家对公主而言没了利用价值,也就啥也不是了。” 陆氏抽了口冷气,这可不是小事,能成吗?” 第180章 独一无二的茶叶 赫子佩笑了笑,“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没有不成的事。”转了脸对千喜问道:“对吗?” 千喜虽然觉得这事是个棘手的事,但事情到了这份上,再棘手也的去做,也笑了笑道:“自然是,我现在最大的目标就是让她滚蛋。” 陆氏心里悬挂挂的,总觉得这事不是他们说的这么简单,但见他们小两口恩恩爱爱的,也宽了心,“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不能操之过急,莽撞了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还怕生出事端。” 赫子佩和千喜听了这话,知道娘这关是过了,暗松了口气,相视一笑。 千喜折腾了这一阵,也没了精神。 赫子佩放了抱着的雪晴,从她怀里接了之然,扶她躺下,给她盖好薄被。 陆氏看看天色。也不早了,要赶赫子佩出去厢房休息。 赫子佩不肯,“娘在坐了这么久的车,也没休息,才到便遇上千喜这担子事,也累坏了,赶紧着去歇着,晚上我守着千喜。” 千喜这是一次生产,他又没带过孩子,陆氏哪能放心他在这儿,说什么也不肯让他留下,硬是将他轰了出去。 千喜等陆氏睡下,翻了个身,一边逗着一双儿女一边问道:“娘,咱家那茶叶,除了咱们家,还有谁会烤吗?” 那茶一向是陆氏得意的,听千喜问起,笑笑道:“那茶,只有我会做,就是你爹,还是我教他的,哪能有还有别家会做。” 千喜拍着孩子的手停了下来,“只有娘会?不是外公外婆传下来的?” 这些陈年旧事,没人问,陆氏早也没当回事了,现在被提起,不禁有些得意,“就是你外公外婆也不会。” “那娘是哪儿学来的?”千喜更好奇了,以前在家只知道自家的茶好,但一直就以为是家传下来的绝活,也就没多问过。 “我小的时候,闲得无聊,但喜欢去偷人家的茶叶,拿来回自己捣鼓玩,无意中便弄了这个味道,结果你外公外婆尝过,一口一个好。从些我就对烤茶感上兴趣,人家一出了新茶,便去找人讨要回来拷来送给大家,时间长了,就自我成才的造就了你娘的这一门独一无二的手艺。” “这么说,咱家这茶,当真没有别家有了?” “当然没有,你以前对茶一直不感兴趣,今天是怎么了?”千喜问的多了,陆氏也听出了些味道,“难道你见到有和咱家一样的茶?” 千喜摇了摇头,“茶倒是没见到一样的,不过有一个人说这茶跟她失去了联系的家人烤的茶一样。” 陆氏愣了愣,收了笑,“你听谁说的?” “是宫里的一位姑姑,叫锦绣,跟娘一个姓,娘认得吗?”千喜总觉得这位叫锦绣的宫女跟她娘有点什么关系。 陆氏脸色微微变了变,“不认识,天不早了,睡吧,一会儿还得起来喂孩子。”说完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背朝着千喜。 千喜盯着陆氏的后脑勺,这里面有文章,不过既然他不肯说,也不能强求,这事也只能放放。 第181章 双喜临门 赫子佩和陆掌柜立在二门口接着前来贺喜的宾客。 千喜和陆氏一人抱着个孩子,堂前堂后的跑着招呼。 今天是双喜临门,一喜赫子佩在京里的新染坊开张,二喜便是两个孩子满月。 虽然这间染坊比太和镇的染坊大了不知多少倍,但仍以‘大和’为名,按他的说法,太和镇的染坊是他们的根,这后面不管怎么做,都只是(突然没了==) 对于这点,陆掌柜很是赞赏,暗地里没少向陆氏夸赫子佩知恩图报,不见利忘义。 虽然赫子佩为了对付吴家,在京里暗地里拉了不少商业网,行行业业,或多或少都有踩上一脚。 但他始终觉得没有实质的东西,就没有根基。不管暗地里再怎么挣钱,明里总是上不得台面,所以说什么也要在京里开自己实体店,想来想去,他最拿手的还是染坊,所以最终还是选了从染坊下手,一来他在行,容易展,二来也方便千喜的衣坊。 二人一联手,在衣界,起码能打下点根基。 薛崇简明白,一个人不管在朝里多有势力,都离不开个钱字,而薛家少的就是精通商道的人,所以对他不肯入朝谋差,舍官路,重商路也很是支持。 前两日,他已在薛府为子然和雪晴大摆过满月酒,而今天赫子佩借‘大和’开张和孩子满月为名,请的都是商贾之人。 而他与生意场中人,接触甚少,于是今天便只是差了人送来礼物,人就没来了。 薛晚亭倒是按时来了,陪着千喜招呼来贺喜的宾客所携的家眷。 子然和雪晴长得白白胖胖,很是可喜,又见人就笑,在客人堆里十分讨喜,被太太小姐们你夺我抢的玩了好一阵,才乏了困。 陆氏陪着客人,千喜和婉娘抱了孩子去后面休息。 千喜进屋喂过孩子,由婉娘拍着睡了,才伸了了懒腰。摆了酒,真能累的人扒一层皮。 婉娘等孩子睡了,到桌边倒了两杯茶,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千喜,“你说,今天姓吴的会不会来凑上一脚?” 千喜心里突地跳了一下,可别是宫里往墙上浇水的事被人现了。 忙唤了给孩子新请的奶娘进来看着孩子,引着婉娘急冲冲的出去了,到了门口见陆氏坐到了床上拍孩子。 问道:“娘不出去看看?” 陆氏脸上有些不自然,笑了笑,“在外面忙活了半天,有些累,想歇会儿,等一会儿回头再来问问。” 到了外面,见赫子佩陪着一个太监喝茶,看穿的是宫里总管级的太监。现往旁边一看,桂枝坐在了那太监的下,按桂枝在宫里的品阶坐在了下,可见是没错的。 太监和赫子佩谈笑风生,看着神色,不像是她请锦绣浇水一事东窗事,和婉娘交换了个眼色,迎了上去。 桂枝刚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抬头见了千喜,不等千喜走近,先站起了身。 千喜忙上前先赶着唤了声姑姑,才和声问道:“姑姑,这位是……” 那太监也正打量着她,听她问起,将拂尘往手臂上一搭,坐直了身 桂枝队她笑道:“千喜来见过许公公,使我们的内务总管。” 千喜这才向太监福了福,“千喜见过许公公。” 许公公知道赫子佩的身份,这个千喜是赫子佩的元配,虽然有公主给赫子佩许婚许家的事,但这事迟迟未定,而千喜又给赫子佩新添了一双孩儿,大户人家惯来母以子贵,不管赫子佩以后吴家怎么结亲,这千喜的地位是低不了的。 以她这身份却向他施礼,足见以对他多尊重。太监在宫里就是个奴才,不管再高的职务也是个奴才,到了这外面,有人把她当个人,自是满心欢喜,嘴里却道:“薛夫人,可别折杀了老夫了,没事我也不敢前来打扰夫人,今天也是圣上下了口谕,老夫才敢登门造访。” 千喜一听,就提了个神,再看他慈眉目善的,不会是坏事,暗松了口气,笑着上前给他和桂枝斟了茶,才问道:“不知圣上……” 许公公端了茶,“传的是口谕,老夫也就是不按圣旨那套过场了,后天薛夫人和吴家的舞服要决个高低了,圣上为了这次评选公平,要薛夫人和吴家小姐亲自到场,有公主和费大人亲选,薛夫人,你后天未时可准时进宫,别误了时辰。” 千喜望了眼赫子佩,脸上掩不住的喜色,盼了这么久的事,总算要做个了结了,朝着许公公又是一阵谢,请到里间另摆了宴席招呼着,等他吃饱喝足,又暗中打点了小诶银子,欢欢喜喜的把他和桂枝送出了门口。 第182章 及时雨 次日,天有些阴沉闷热,千喜携了把伞,提前到宫门候着,看看天时,离末时还有半个时辰,也就没敢叫人往里传。 恰巧桂枝跟前的小太监出来领送进宫的纱线,看见千喜,便叫人进去通报桂枝,桂枝忙奔出来,“怎么不叫人往里传?” 千喜向她问过好,“这不是离末时还远吗?怕姑姑忙着,就没敢往里传。” “今天就你们两家舞服的事,也没别的事,公主说了,为了公平,等到了时辰当着大家的面开门取衣裳,所以这时候,大家都闲着,你也别在这儿立着了,随我进去坐着等着。”桂枝拉了她,拿了腰牌朝着守卫晾了晾,便拖着她进了宫,朝着衣坊去了。 到了衣坊,也不敢乱走,随着桂枝在桌案边坐了坐,坐身边窗户望了出去,对面房子半干不湿的。 桂枝随着她的视线望了望,小声道:“对面就是放你们两家舞服的地方,外面那位可能怕着墙湿着,让公主和许公公看出眉目,给对面那位大人送了信,前天便没再淋水,不过淋了这么久的雨,那墙一时半会儿哪儿干得了,前天湿的能摸出水珠子,昨天天气好,晒了晒,还好了些。” 千喜朝着那边仔细看过,左手边石壁颜色偏深,显然左手边要湿些,右手边干些,虽然不太显眼,但只要有心,还是能看出来,问道:“那便是我们的?” “右手边的。” 千喜一听,心里就有些犯愁,吴采兰想得出这办法,就不会一点看不出区别,等她来了准保一眼看出来她那边淋过水,如果她心黑到不顾那位帮她的大人,硬说这里面动了手脚,这事怕又有麻烦,如果公主要偏袒于她,这事还不知要往哪个方向展。 正愁着,天下滴滴答答的砸下了斗大的雨点,眨了几眼的功夫,大雨倾盆。 桂枝招呼小宫女送来茶水,将窗打低些,免得溅了雨水,抱怨道:“这天气,说变就变,转眼便那么大的雨,好在吧你接进来了,要不你站在那外面,不知要淋成什么样子。” 千喜一见这雨,欢喜的不该如何是好,当真是场及时雨,这一淋,对面的石壁一湿,哪还分得出深浅,“这还不是千喜的福分,有姑姑疼着” 桂枝支开了小宫女,望了望左右无人,突然压低了声音向她问道:“昨天我去你们那儿,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穿着藏蓝衫子,很漂亮的妇人,她是谁啊?” 千喜一想,她娘穿了身全新的藏蓝初裙,“那是我娘,从乡下过来,给我们带孩子的。” 桂枝看了眼杯里的茶,这茶叶还是千喜送给她的,“你娘可是姓程?” 千喜正喜滋滋的看着外面的大雨,听了她这话,心里打了个闪,那天向她娘问起锦绣的事,她娘的表现就有些奇怪。 而在这之前,她也没告诉谁她娘姓程的事,突然想到锦绣姓程,而锦绣有说过桂枝跟她是同乡,这里面怕是有些关系,笑道:“姑姑怎么知道我娘姓程?难道以前见过我娘?” 桂枝握着茶杯,脸色变了变,握了茶杯,“这茶是不是你娘烤的?” 千喜对锦绣说过,这茶是家里烤的,但没说是她娘啊,心里就更加怀疑,“我爹也会。” 桂枝笑了笑,没驳她什么,接着又问,“你娘没跟你说过什么以前的事?” 千喜装傻,笑着摇了摇头,“没说过。” 桂枝叹了口气,“既然她没说,咱也就不说了” 千喜本来是想让她说出来,不想她居然缩回去了,忙放下手中茶杯,摇着她的手臂,“姑姑,你这话说一半,留一半的,把人家的好奇心勾起来了,又不说了,这多叫人难受,你就跟我说吧,你是不是认识我娘?” 桂枝想了想,才道:“这事,我也不能确定,你娘长得像我小时候一起玩的一个玩伴很像。不过这世上长得像的人,也有不少,再说我和她已有二十年没见过了,我怕我认错了人。” 千喜看着窗外,时间已是不多,央着桂枝快说。 桂枝将千喜包给她的茶打开,挟了几根茶叶在手中,轻轻捻着,“我家以前就是种茶的。” 千喜心里一紧,又听她说道:“以前我们家租的是当地一家大户的地来种茶叶,那家的小姐特喜欢溜出来偷我们家的茶叶……” 她话没说完,见吴采兰由费大人接着从门外进来,忙打住话岔,“这些事,咱以后再说。” 千喜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吴采兰正站在场子里看对面的屋子,识趣的不再问,暗庆这场大雨下的好。 吴采兰对着那屋望了一阵,又和费大人耳语了几句什么,满意的点了点头,向这边望来。见了千喜,眼里闪过一抹得意色。 桂枝不管暗里和吴采兰怎么不和,表面功夫还得做,起身向吴采兰问了声好。 吴采兰只是轻点了点头,算是应了,随费大人进了对面屋。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间,便停了,放了晴。 屋间的小太监和宫女们忙着布桌搬椅。 末时刚到,桂枝和千喜去了外间候着,吴采兰也随着费大人从门外进来。 她虽然托大,但到了这儿,也不敢有所表示,也在一边立着,没敢坐。 一盏茶功夫,便见许公公扶着太平公主来了。 千喜之前问过宫里规矩,不等人叫,见吴采兰往下跪,知道是公主来了,也忙跟着跪了下去。 太平公主没见过千喜,对着人早就十分好奇,在上座坐下后,便瞅着千喜,“你就是陆千喜?” “民妇陆千喜,叩见公主。”千喜忙叩了头下去,虽然这次应征是正大光明得来的,但有太平公主迫赫子佩休妻那事,摸不准这时太平公主见了她是什么样个想法,悬着心,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太平公主不叫起,吴采兰也不敢起来,陪着一边跪着,暗里恨不得一个眼神把千喜扎死。 “把头抬起来,我看看。”太平公主也想看看赫子佩死活护着的女人是个什么模样。 第183章 红裳变绿衫 千喜对太平公主逼赫子佩休妻一事心存芥蒂,打心里不愿理睬,但她明白这个世道不比得二十一世纪,可以由着自己任任性,对谁不愿搭理就可以不搭理,大不了别人对她有所看法,但不会把她怎么着。 但这儿不行,皇家的人就是天,藐视皇室就是死罪。 不管再怎么不情愿,还是抬了头,而且神色怡然,绝不表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之色。 太平公主定眼看过,果然一点不比吴采兰长得差,而且那双眼漆黑纯真,十分讨喜,这就是吴采兰比不得了,别说心机甚重的吴采兰,就算别家的大户人家小姐也难有这般纯真直爽的神态,怪不得赫子佩一门心思放在她身上,点了点头,“果然是个美人。” 吴采兰见太平公主对千喜和颜以色,心知不好,这般下去千喜的名分还得回去,只盼着尽快开始选衣,早些将她压下去,朝着费大人递眼色。 费大人收到指示,朝着太平公主小声试着问道:“公主,您看,可以开门取衫了吗?” 太平公主不咸不淡的睨了他一眼,这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也没马上开口。 费大人脑门一凉,憋了一额的汗,埋着头不敢看她,正在他紧张得想要跪下去时,听太平公主道:“开始吧。”才长松了口气,奔到外间招呼宫女们开锁取衫。 千喜昨天便要锦秀取走所有核桃壳,这时屋里该不会有什么做过手脚的痕迹,仍难免有些紧张,但在别人看来,只以为她是紧张这竞选的结果,也没谁理会。 吴采兰经历的事多,再加上认定自己必胜无疑,反而淡定,斜着眼角睨了千喜一眼,唇角轻勾,过了今天她这一辈子休想在太平公主面前抬头了。 太平公主这才想起她们还跪着,抬了抬手,“都别跪了,起来吧。” 千喜转脸看着窗外宫女们开了那两扇门,分别从两间屋子捧了那些舞服出来,神色古怪,缩手缩脚的不敢往这边送。 吴采兰背对着窗户站着,不好扭过头拿后脑勺对着太平公主,也不敢回头张望。 费大人不懂衣裳,见那些宫女这般神色,只道是她们现了千喜衣裳有什么不妥之处,催促道:“磨磨蹭蹭的做什么?还不快送过来。” 宫女们交换了眼色,战战兢兢的过来了。 到了近前,却不敢将衣裳抖开,挤在门口,你看我,我看你。 太平公主有些不耐烦,睨向桂枝,“这就是你平时带的人?” 桂枝心里明白出了什么事,听公主这么说,便装模作样的呵斥宫女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衣裳呈上来给公主过目。” 吴采兰眼角正勾着千喜,眼里笑意更浓,后者只是小小心心的呼吸,让自己处于最不显眼的状态。 这时突然听太平公主“咦”了一声,“这时谁的舞服。”有人回道:“是吴小姐的。”才回了头去看太平公主,只见她阴沉着一张脸看向她,暗觉哪儿出了问题。 转眼去看自己的舞服,一眼望过去,脸色大变,原本艳红色的舞服上,蒙了一层绿毛。再仔细一看,纯都白了,那些绿毛全是长出来的霉菌,哆了唇看向费大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费大人一看也傻了,水是吴采兰叫浇的,还以为她那衣裳不怕水,结果生生养了这么些霉菌出来,这时来问他怎么回事,他还想问她呢。 太平公主冷哼一声,又去看千喜的舞服,倒是干干净净,奇怪的又是“咦”了一声,“这些衣衫没有受潮吗?” 吴采兰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盯着千喜的那些舞服,如果她的同样受潮变形,也是两家一起罚,以吴家的背景,罚一罚,虽然伤元气,但尚可慢慢恢复,但千喜可就没这底子,这一罚,就别想再起来,这算下来,她仍然是赢家。 宫女回道:“也有些潮湿,不过没有长霉。” 太平公主方才以为千喜的舞服没有受潮,同一座房子,吴采兰的潮得长霉,而千喜的丝毫不潮的话,这里面就大有问题,怕就是千喜使了什么阴招,对她顿时起了厌恶之心,这样的人且能留,这时听宫女说也有受潮,微微意外,看向千喜。 见她绷紧了脸,神色紧张,全无喜色,拉长的脸缓和了些,怕是错怪了她。 千喜忍了一阵,壮着胆子道:“公主,我那些衣裳用的是丝帛受不得潮,能否允许民妇尽快将衣裳熨干,或许有救,不至于走样。” 太平公主脸色又转好些,既然她自己用的是丝帛,最是怕水的,又怎么会用这招陷害吴采兰,点点头,“去吧。”又转头对桂枝道:“多派两个人手帮着。” 千喜和桂枝领着捧了她的舞服的几个宫女进到里间衣坊,才长松了口气,想到递了个颜色,微微一笑。 升了炭炉子,烧红木炭,夹进她自己带来的熨斗里,抖开舞服,在上面铺了白棉布,将丝帛部位尽数拉扯着烫平,这些丝帛的部位受了一夜潮,微微有些缩水,但受潮时间短,缩份很小,只要将这些部位拉伸开些来熨,仍可以恢复。 等熨干定了型才交给宫女在炉子旁烘干别的部位。 太平公主等千喜走开,才又沉下了脸,对捧着吴采兰舞服的宫女冷声道:“抖开。”吴采兰一直是她护着的人,出了这事,她脸面上也是无光,这才等千喜走开才话,一来是略保住些吴采兰的面子,二是觉得这件事实在蹊跷,她不能不弄个明白。 等宫女提起那几套舞服,脸色更黑了下去,重重的哼了一声,“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那几件舞服,件件花花绿绿的布满霉菌,完全看不得,那霉菌不比其他,就算洗掉上面的绿毛,下面也要留下褐色痕迹,不管怎么弄都是除不掉的,这几套衣裳是彻底报废了。 吴采兰看到这些舞服时已傻了一半,只盼千喜的那几件衣这裳丝帛缩水,也拿不出手,这时被公主一吼,膝盖一弯跪了下去,“民女也不知为何会如此,一定是那千喜与桂枝窜通做了手脚,请公主明察。” 第184章 说多错多 太平公主冷哼了一声,“她自已的那些衣裳都怕水,这么害你,还得搭上自已,她疯么?”她不是不相信这里面没鬼,而是知道以陆千喜的能耐,根本不可能在费大人的眼皮下,让吴采兰的衣衫霉,而保得住自已的。 难道当真另有隐情?“她怎么害你的?说来听听。” 吴采兰看了费大人一眼,费大人一个劲的给她递眼色,叫她另乱说话,这事如果捅出来,他也得牵扯进去。 吴采兰也不敢拿费大人做替死鬼,把事往他身上推,眼珠一转,向费大人问道:“费大人,负责打扫是谁?” 费大人也是人精,听话头,知道话尾,忙上前道:“是锦秀,听说锦秀和陆千喜一直走的比较近,难道是………” 吴采兰假意喝道:“费大人,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能乱说,锦秀在这宫里可是十几二十年了。” “锦秀?你说负责打扫的人是锦秀?”太平公主最近也常听探子说起锦秀常去秀色坊的事,听这么一说,反倒有几分相信。 吴采兰和费大人对看了一眼,费大人道:“的确都是锦秀打点的,会不会是她在吴小姐的舞上做了手脚?” 许公公任着辅助公主的职务,所以进来了,也就坐在了公主下,一直冷眼看着,并不搭话,到了这时候,才轻咳了一声,向费大人问道:“要长出这些霉菌也得要些时日,绝非一天两天,难道这些日子,费大人就没进去看过?” 太平公主心里怀疑这事由吴采兰而起,只不过不知谁做了手脚,把事情变成了这样,听了许公公的话,更觉得自已想的不错,脸色一沉,“她负责的,那你做什么去了?” 那房子天天浇水,阴冷不堪,费大人这些日子根本不愿进那座房子,反正重大每天按吴采兰的吩咐做了,哪还会进屋去看,被太平公主一喝,顿时吓得膝上一软,跪了下去,“卑职进去看过,并没什么异样,不知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吴采兰也是气恼,暗骂费大人办事不成,败事有余,如果传了锦秀来问话,怕也是要将浇水的事供出来,不如当机立断,“如果费大要每日坚守职位,如何会有这等事生?就算衣裳刚刚起潮之时,及时处理,或者通知民女,也落不到今天这地步。既然锦秀日日打扫,更是可疑,不是她有意浇湿了衣裳,也是知情不报,还请公主明断,还民女一个公道。” 费大人一听,顿时傻了一半,怒火上冲,吴采兰分明是过河拆桥,把他给卖了来保自已,他哪能白白给她背这黑锅,忙朝公主一拜,“公主明鉴,不是卑职不看,而是吴………” 吴采兰忙截住他的话岔,道:“费大人,失职之罪也不过是扣些傣禄,但有意陷害之罪,可就是大罪,费大人管教手下无方,还请公主明察。” 费大人心里‘咯噔’一下,差点坏了大事,失职大不了除去现在职务,再扣些傣禄,这衣坊又没什么油水可捞,除了就除了,至于扣了的钱财,这儿扣了,回头吴采兰那边还得加倍的补上,如果刚才不是吴采兰拦住,说滑了嘴,这罪可就定下了,吓出了一身冷汗,“卑职确实有失职之罪,但卑职并不懂得衣裳,所以看过也看不懂什么,定是锦秀欺我不懂,才敢这般妄意行事。” 太平公主听着二人的双簧,脸色铁青,重哼了一声,“饭桶。” 许公公向太平公主凑近些,“公主,以奴才看,还是把锦秀叫来当面对质。” 太平公主板着脸对身边道:“传锦秀。”立马有人去了两个。 锦秀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出,一早便候在了门外,听到传她,埋着头进来,直接跪在了公主面前,磕了个头,“奴婢叩见公主。” 侧脸看了看提在宫女手中的舞服,也吃了一惊,她知道要霉,没想到霉成了这般模样。 太平公主将她表情看在眼里,许公公一拂手中佛尘,“锦秀,费大人说你利用职权,以公济私,有意湿了吴小姐的舞服,任其霉烂。你在宫中多年,怎么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锦秀脸色白,却一点不慌乱,又向太平公主嗑了个头,“奴婢冤枉,奴婢绝对没有故意浇湿谁的舞服,请公主明察。” 她不慌不乱的,反而让许公公意外,“这么说你知道这些衣服受潮了?” “奴婢确实知道,而且向费大人多次提起,费大人不但不听,反而责骂奴婢,说奴婢是想移动舞服,寻机从中作梗,所以奴婢再不敢多言。再说舞服都是用织布包裹,不允许私拆,奴婢也看不见里面变成什么样子了,没想到会霉成这样。”在这之前,她和千喜已对好口风,这时说出来,自是有条有理。 太平公主将脸一板,“这么说来,是你和费大人共同,你二人当了此差,将事情弄成这样,谁也脱不了关系。” 费大人心虚,顾不得在公主面前,脱口道:“公主明察,是她血口喷人分明是她偏帮陆千喜,有意陷害,现在事便栽赃于我。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在公主面前胡言乱语。” 吴采兰暗暗叫苦,这时候,说的多,错的多,包着含着的,太平公主自会设法把这事均过去,将费大人和锦秀一个判个失职之罪,费大亏损的,她以后给他补上便是,就算降了职,以吴家的财力,也不难帮他升回来,还可以借此机会拨了锦秀这个眼中钉。 偏偏现在这费大人力求自保,一箩筐的废话,引得锦秀有更多机会说话,说得越多,公主越不好打马虎,含混过去,一个眼神一个眼神剜过去,那个费大全然不加理会,仍是一个劲的责骂锦秀,推卸责任,气得恨汪得起身扇他几耳光。 太平公主眉头一皱,暗骂了句蠢货。 许公公尖着嗓子话了,“公主,这事圣上也十分慎重,依奴才之立,还是问得明白些才好,要不然奴才没办法向皇上交待。” 第185章 总算赢了一回 许公公是皇上派来的人,太平公主也得给他三分面子,现在他抬了皇上出来说事,太平公主也不敢就这么糊弄过去,再说这事就算罚,损的也是吴家的信誉,反正现在赫子佩比她得力,而陆千喜又是赫子佩心尖上的人,那方胜了,她正好卖个人情给赫子佩,算下来也不过是手心手背的事,用不着手背一定要挨打的,还拿手心去陪着。 干脆由着许公公处理这事,不管怎么处置,她大可推给许公公,吴采兰也怨不了她什么,谁叫他们把这事办成这样。 许公公见太平公主往靠椅上一靠,摆出个看热闹的神情,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顺着她的意思,向锦秀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定然受潮?” 锦秀抬起头,“能否认公主,公公,吴小姐,费大人,千喜随奴婢去看看。” 许公公有意转向太平公主问道:“公主,您看呢?” 到了这地步,太平公主能说不看?横了吴彩兰一眼,可不是她不帮她,“走吧。” 锦秀忙爬起身,奔到前面引路。 许公公扶了太平公主起身跟在她后面,吴彩兰狠狠的瞪了费大人一眼,也跟在了后面,另有宫女进里间唤了千喜和桂枝,也跟在了后面。 “公主,公公请。”锦秀先推开了存入吴彩兰的舞服的房间门,门一开,里面一股冷湿气息扑来,太平公主和许公公对看了一眼。 许公公是奴才,虽然好奇这里面有什么,却让着太平公主先进了屋,才跟着进去。 进了屋,更觉得阴冷,隐隐还闻到股霉味。 刚下过雨,虽然放了晴,屋内还是暗,锦秀叫人点了灯过来,几盏灯下来,整间房间,灯火通明,清清楚楚的能看见墙壁上渗着水珠子,这水分明不是打屋里浇上去的,而是从墙里渗出来的。 吴彩兰看了暗暗叫苦,又横了费大人一眼,明明叫他浇千喜那边,怎么浇到她这边来了,让这屋里湿成这样,能不起霉吗。说起来又觉得奇怪,她买通的小太监向她回报总说没浇过这边的,难道是费大人和小太监都被陆千喜收买了来诓她?但从刚才这蠢货费大人的表现,又不象与陆千喜有什么牵连,再说他家的祖坟还在她家地里,他也不敢啊。 太平公主与许公公面面相觑,又随着锦秀去了隔壁,那屋就更加湿得不像样子,墙上不但挂着水珠子,许多地方还往下淌,在屋角积了水印。 许公公满肚子疑惑,这天气,又不是起师德月份,怎么就潮成了这样,板起了脸,“这是怎么回事?” 锦秀做到这一步,自己的事也算做完了,“这就得问费大人了,公公不防再去费大人屋里看看。” 看到这儿,大家已是明白,肯定是有人做了手脚,到底怎么做的,就只有等问过方知,依言过了费大人的住处,这屋和千喜放舞服那屋一般的湿。 许公公走到床边,摸了一把被褥,也湿得能捏出水,冷声问道:“费大人,你晚上就睡这儿?” 这湿巴拉几的床,他能睡得下? “是,是睡这儿。”费大人脸色死灰,眼珠子乱转,寻着法子把这谎圆过去。 许公公对这个费大人本有些不对付,见他到了这地步,还死咬着,也动了怒,“也不用费大人在这床上睡一回,就在上面坐坐,给公主看看。” 费大人偷睨见太平公主黑着脸,只得硬着头皮,蹭到床边挨着床缘坐下。 “再坐进去些。”许公公也知道这是闹成这样,肯定得有人出来背下这事,否则就是皇上那儿也交不了差。 千喜是他想护着的,吴彩兰是太平公主想护着的,如果能做替死鬼的也只有这个费大人。 费大人虽然不愿意,却也不敢违逆,只得把屁股往里挪了些。 “再往里坐些。”许公公冷眼看着,不肯放过他。 费大人无奈,只得又坐进些,耳边不断听到许公公叫,“再往里坐坐。”直到整个屁股坐在了被褥上,他才住了嘴。 顿时屁股上一片湿冷渗上来,心里暗骂,脸上也不自在起来,想起来,又不敢起来,傻坐在那儿,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放。 过了一盏茶功夫,才听许公公道:“起来吧,费大人。” 他巴不得的,站了起来,风一吹屁股上一阵冰凉,伸手到后面一摸,一手的湿,即时僵住了。 偏许公公还不肯放过他,“麻烦费大人转过身去。” 他哪里肯转,杵在那儿直向吴彩兰递眼色,吴彩兰将脸扭过一边当没看见,他又急又气,当真公主的面,又不敢作。 千喜和桂枝站在最后面,强忍着笑,权当看场闹剧。 太平公主和许公公想法一样,现在只能将这人丢出去,冷哼了一声,“转过去。” 费大人头皮麻,公主的话,又不敢不听,只得双手挡了屁股,磨磨蹭蹭的转过身。 许公公‘啪’的一下打开他的手,屁股上一大片湿痕,如同尿了裤子,顿时又没能忍住的小宫女笑出声,又忙忍着。 许公公也是捂着嘴‘噗’的一声笑出了声,太平公主一张脸越加黑了下去,“还有什么话说?” 费大人见事情包不住了,一叠声的叫冤,正要将吴彩兰供出去,便听太平公主将他的话截住,“今天时日不多,也不能总在这事上纠缠,误了正事,来人,将费大人交刑部问审。” 即时有侍卫上来,押了费大人。 费大人双手被反绞着正想喊冤,见吴彩兰一个眼色递了过来,这次才算学乖了,当即闭了口。 一众人出了那间湿屋,吴彩兰的舞服报废了,不能再呆下去,便向太平公主和许公公告了退,出宫去了。 太平公主虽然好奇千喜的这边更湿,但衣裳反而没吴彩兰霉得厉害,但她有心放了吴彩兰,也不能多问,这是也就不了了之。 千喜的衣裳经过整烫,已然恢复原样,没了对手,顺理成章的中了选,领了报酬,受了封。 没能治到吴彩兰,虽然有些失望,但她也没指望这么一下就扳平吴彩兰,算下来,也是风风光光的打了一场胜仗,心满意足的向桂枝和锦秀道了谢,出宫去了。 第186章 另样的庆祝 出了宫门,千喜的马车驶了过来,在她面前停下,车帘自里面被人撩开,赫子佩控了头出来,笑口吟吟的看着她,向她伸了手,“上来。” 千喜胜了这回,本来就急着想见他,向他道喜讯,这时看见他出现在这儿,自是十分欢喜,把手递给他。 他手臂用力往回一缩,把她拽上车,等她坐下,落了车帘,一直将她看着。 “你怎么来了?”千喜被他拉着手,没放开。 “想你就来了。”他答得干脆,来接媳妇还需要什么理由。 二人成亲也有些日子,孩子也生了,但千喜听了他这话,还是甜进了心窝,“遇上什么好事了,笑得合不拢嘴?” “老婆凯旋而归,我做相公的能不开心吗?”上次千喜说叫娘子酸,他便改了口叫老婆,但相公却是没改,他觉得这是他在千喜身上打下的烙印,改不得,千喜对他这洋不洋,土不土的叫法一笑而过了。 “你咋就认定我凯旋了,也不怕我被人倒打一耙。” “别说,还真担心了,所以巴巴的赶来了。”他算到太平公主不会对吴采兰怎么样,如果吴采兰在宫里用的人聪明些,不是没有这可能,虽然如果当真生这这种事,他也不能进宫做什么,但起码她出了宫,能有个肩膀靠靠。 千喜心里更是暖成了一汪春水,面上却崩了脸,道:“你就这么小看我啊?” “哪能,如果小看你,我就说什么也想办法把自已一起弄进宫了,还能在这儿守着。”他担心归担心,但绝不愿插手她的事,让她觉得自卑,有些事还得她自已处下来,才有成就感。 伸手搂了她的腰,将她抱过来,面对着她的面跨坐在他腿上,收紧手臂,把她抱紧,脸贴了她的脸,咬着她的耳朵道:“这生了孩子,更小气了,一句话不对,就拉脸。” 千喜被他在耳边轻轻重重的吹着气,痒痒麻麻,整个人都麻软了,脸也崩不住了,趴在他肩膀上笑着避着,“这么快就嫌弃我了?” “爱都爱不过来,还能嫌?”他偏了脸,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千喜顿时大窘,望了眼车帘,这肉麻话,也不收敛着些说,这么大声,这外面车夫难保不听见。 他跟着她的视线望了望,手也开始不老实,乘她没注意,把她薄纱里面的彩兰抹胸剥了下来。 千喜胸前一凉,低头一看,自已两个白花花的胸脯裸在了他面前,吓得倒吸了口冷气,正要伸手遮着。 他已握了她的腰,将她往上移了移,更贴进他一些,低头含了她胸中其中一粒红蕾,吸了吸。 千喜更吓得魂都没了,这可是在车上,外面还有车夫,他简直疯了,又不敢叫出声,只是拿手推他。 他捉了她的手,背到她身后,连着身子一起抱得更紧,嘴上又吸又咬的更欢了。 千喜崩着身子简直连气都不敢喘,伏到他耳边小声道:“你疯了?” 他抬起头,“打了胜仗,总要庆祝下的。”说完又埋了头去咬另一边,空了一只手出来,摸向她身下裙里。 千喜急得想一脚将他踹出车去,要庆祝也不能在这儿啊,心里不愿意,但他嘴上,指上无处不碰在她敏感地方,越是扭着要躲,身上越是起着反应,呼吸也促了,红了脸,“回去再………” “现在归现在,回去归回去。” 他撩开长袍,当真就这么挤进了她身子,放开她的手,握着她的腰上下捣了两下舒服得眯了眼。 千喜差点叫出声,忙忍着,向后退开,想离了他,这地方实在不是地方,可是越是怕,反而更刺激,光他刚才两个已让她浑身都酥完了,身下传开的饱涨,酥麻又让她不舍得退出去,一时间僵在了那儿。 他微微一笑,握着她的腰,猛的将她按向自已,又重又狠。 千喜一个没留意,强烈的刺激让她身下剧烈收缩,情不自禁的呻吟出了声。 她忙伏身将她的唇吻住,将她诱人的声音压了回去,过了会儿才放开,压低声音吃吃笑道:“舒服吧?” 千喜差点出丑,红着脸横了他一眼,他不动,只是在她里面一缩一胀的,撩得她浑身上下到处难受,忍不住抱了他脖子动了两动。 畅意瞬间传遍全身,他得了她这几下,哪里还把握得住,一手掐了她的腰,一手轻轻重重的揉了她胸前丰润,大动起来。 千喜哪经得起他这般捣鼓,浑身软成了一汪春水,回头睨了眼车帘,关得好好的,缝都不会露一露,略略放了心。 他摩挲着她,令她更不能隐忍,也顾不得了,转身,扶了他的肩膀,随着他动作。 瞬时间,车内春色一片。 千喜越担心被外面看见,越是紧张,越紧张,身体反而越刺激,这一遭却是生平没试过的另一番感觉,比平时更加的强烈。 等他满足,她早如泥一般趴在了他身上。 他也不退出来,仍留在她体内,将她抱了,一点点吮咬着她胸前硬如果实的红蕾,直到二人气息慢慢平静,才满足咬了咬她的唇,嘿嘿一笑,退了出来,为她拉好衣裳。 千喜身上没力气,滚倒在他怀里,半阖了眼看他,这两年,他遇的事多了,虽然模样未见变化,神情比以前更加成熟稳重,抿嘴一笑,“你比以前更俊了。” 赫子佩听了眉稍一扬,“你这几年是丝毫不见了变,没嫌我老了就好。” 千喜呸了他一口,“你才多大,就叫老了。” 他只是摸着她的脸笑。 千喜玩着他垂到前面来的长,“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胜了?” “我看见吴采兰出来,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她那人如果得了好,眼睛是望着天的,这副神情铁定是败了。说说吧,今天是怎么个波澜起伏的打了这个大胜仗。” 千喜扬了小脸,神情得意,絮絮叨叨的把今天经过说了一遍。 他光是听也想得到当时是怎么个情境,眉头皱了皱,“你还是心软了。” 第187章 什么逻辑? 千喜熏熏然的正想睡,听了他这话,睁开眼,论心狠手辣,她是比不得他,但今天这事,她能怎么着?“太平公主今天明偏着她呢,今天让我得了个好,她都是没办法的事,我还能怎么着?如果我再多说,锦绣难免要被牵进去。” 赫子佩就知道她不敢,粗糙的手指抚着她的脸颊,笑了笑道:“就是该把锦绣牵进去。” 千喜脸一沉,呼啦一下坐起身,瞪着他:“我怎么能这么没良心,她辛辛苦苦冒着险帮我一场,今天又顶着暴风雨把这事给我揭出来,我怎么还能为了自己害了她。” 赫子佩撩了窗帘,望了望外面,已到了家门口,“你别急,咱回家慢慢说。” 千喜窝了一肚子火,难道他当真做生意,做得良心都没了?但也不好当着下人的面对他黑面赤脸的骂,忍了气,随他出了车厢。 刚探出了身出去,身子一旋,被他打横抱了起来,回头见娘正抱了一双孩儿出来接他们,耳根子一烫,低声道:“快放我下来。” 他不放,还把她抱得紧了些,小声道:“刚累过,腿还软着,还是我抱你进去休息的好。” 千喜还想再争,陆氏已一脚迈出了门槛,见她被赫子佩抱着,心里‘噔’了一下,关切的问道:“千喜这是怎么了?不舒服?还是怎么了?” 赫子佩道:“今天在宫里站得脚软,这回来了,我就帮她代代脚。” 千喜扁着嘴不好说什么,耳朵更烫。 陆氏啐了她一口,“都做娘的人了,还撒娇。” 千喜更纳闷,又不是她不肯走的,回头白了赫子佩一眼,挣了要下地。 赫子佩见陆氏抱了孩儿,笑了笑,也由着她下了地,去陆氏怀里接雪晴,抱在怀里逗着。 雪晴见他就‘咯咯’直笑。 陆氏看着,笑得合不拢嘴,“都说男人盼着儿子,他倒是专惯着这女儿。” 千喜恼赫子佩让他出丑,也从陆氏怀里抱了子然,“感情儿子就不是他的。” 赫子佩嘿嘿一笑,“你这话就不对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过儿子要粗养,女儿要娇养,所以要多惯着些,以后才能长成你这性子。” 千喜笑着‘呸’了他一声。 陆氏‘哟’的一声,随着千喜往院子里走,“别……快别惯着了,什么娇养贵养的,千喜这丫头就是被我们惯得没了型,不是遇上你,我看谁能要她。你再把雪晴惯成那样,那还得了?” 这话,千喜不爱听了,嘟着嘴,“哪有这么作贱自家女儿的,你叫他啊我休了试试,他前脚休,我后脚就能嫁。” “你就想了,你想另嫁,我还不肯休呢。”赫子佩瞅了千喜一眼,又是笑,“我倒是觉得她这样好,换个性子,咱还不喜欢。” 千喜得意的斜眼看着她母亲,“看吧,看吧,你女儿抢手着哪。” 陆氏受不了他们两个,抱着胳膊搓了搓,“把我麻的,得,累了就快进屋洗洗歇着,一会儿吃饭叫你们。” 抱了子然和雪晴去了自己屋。 千喜和赫子佩相视笑了笑,屁颠屁颠的进了屋。 门一关,千喜就拉下脸,“你刚才的话,可要说清楚,不带这么没良心的。” 赫子佩走到洗漱台架前舀着水,拿了软巾把她拽了过来,“先擦擦身子。” 千喜杵着不动,大有你不说清楚,啥也不想的架势。 赫子佩笑了笑,抛了她裙子,探手伸进里面,“都流出来了,裤子都湿了,还不先擦擦。“说着去解她的扣子。 千喜的脸一下子煮的透熟,抢了软巾,将他踹开,自行转过屏风擦洗。 登出来他已经收拾妥当,换了家居软袍,将被子团成一团,靠坐在床上。 见她脱了外面穿的长袍,只穿了再加了穿的白色薄袍,隐约透着里面曼妙线曲,眸子黯了下去。 刚才车里虽然刺激,但路途不远,他不敢久做,并未尽兴,这时下面又抬了头,拍拍身边床铺,“过来。” 千喜见他眼里带了邪火,想着刚才车里那一幕,脸又红了,“不过去。” “你不是想知道我刚才为啥要讲锦绣牵进去吗?你过来,我告诉你。”他柔声哄着。 千喜这才蹭了过去,在床边坐下。 他一把将她捞上床,摁在被子上,眼睛溜过她半透的衣裳,里面娇乳隐约可见,一身邪火更不得了的烧了起来,低了头去含她胸前果实。 千喜忙往旁边一避,推着他,“快说。” 他喘了口气,将她捞了回来,哑着嗓子,“穿成这样,不是诱惑我妈?叫我哪还静下心说什么。” 千喜咬着唇笑,硬是不给他碰,“你不好好说清楚,休想碰我。” 他只穿着件单袍,也没束起,唱着胸脯,也是诱人的很,她看着也是一身燥热,伸了手去摸他胸。 赫子佩喘了喘,将她摁着,“你这不是折磨我吗?” 千喜一手撑这他,一手摸他,就是不让他碰,“说不说?” 赫子佩急得咬牙,“一会儿再说。”伏身又要去亲她。 “不成,”千喜扭开脸,不让他亲,手上用力将他推开些,抚着他胸前豆粒的手顺着他结实的腹肌一路向下,探进他身下锦裤,在那附近圈圈点点,就是不碰他那地方。 他急得跳脚,纳闷的紧,只盼三言两语的把她想听的话说了,让她放自己一马,“这么说吧,”锦绣接了帮他浇水的活,就圈进去了,怎么都脱不了身,今天不追究,是因为太平公主想保吴采兰。“ “对啊,既然你知道,还有什么说的?”千喜不满的嘟了嘴,握了他涨得烫那处。 他抽了口气,将她抱了,伸手滑进她的衣裳,握了她胸前的丰挺,拇指压着硬着的花蕾把玩,“其实锦绣祥你把她圈进去。” 千喜愣了愣,“怎么可能?”在宫里,谁不想太平,谁还愿被牵扯到这些是非里?闹不好可是要赶出宫坐大牢的。 “她一直跟吴采兰不大对眼,吴采兰相除了她,她同样也想除了吴采兰,所以才肯接了此事。”身下被她的小手握得紧得难受,低吟了声,“动动。” 第188章 夫妻最暖心 千喜正听在紧要处,忘了手上事,听他一提,干脆丢了手,翻身坐起。 “你……”赫子佩傻了眼,这么把他晾着了?愣过之后着了急,狠的将她捞了过来,压在身下,便去拨她衣裳。 千喜听他说一半,便·卡在这不动了,也是着急,揪着衣裳,不让他脱,“你先把话说完。” “你太折磨人了,等说完了,我活活被你憋死了。”将她拦着的双手合在一块,单手握了,压在头顶,另一只手不闲着,摸着去抽她的腰间束带,她力小,哪抵得过他,转眼间便被他剥了个干净。 他松了手,褪了自己衣裳,赤着身子,靠坐在床柱上,将她抱起,按进怀里,紧紧贴上她,呼吸已变得急促。 只觉得覆在自己身上的身体,滚烫似火,知道他是当真忍不得了。 这么光天白日的,被他赤身抱坐着,千喜身上无处不落在他的视线内,从脸上一直烫过耳根,“咱还是躺着,盖上被子。” 一边说,一边往床上滚。 他将他抱着不松手,嘿嘿一笑,“这样好。”曲起一条腿,将她定高些,低头,吻在她锁骨上,呼吸烫过她的肌肤,慢慢吻下,牙齿和嘴唇尽落在敏感的地方。 他双手揉着他的臀,嘴含着她胸前娇乳,吮吮咬咬,身下紧压在她腿间慢慢摩挲的硬挺更是烫的厉害,无处不带给她莫大的刺激。 她整个人软了下去,没了一点力气,转头才现房门没落栅,顿时紧张得绷紧了身子,“门……门没栅。” “没栅就没栅吧。”他含着她她含糊的答了,全身上下无处不是火,哪里还想理会其他。 千喜不安的睨着门,“万一……我娘进来看见,怎么办?” “她叫了我们休息,便不会进来。” 他一只手爬了上来,握了她另一边柔软揉捏,另一只手滑自她身后滑向她腿间,触到一片湿润,吃吃的笑,“还说不愿意,都湿成这样了。” 她顿时大窘,又不肯承认,嘴硬道:“是不愿意,是你死缠着。” 他手指轻抠,拨弄她身下那点,引得她身子一阵巨颤,一个湿热的呻吟从嘴间溢出,得意一笑,“当真不愿意。” 千喜软趴在他肩膀上喘着气,懒懒的抬眼横了他一眼。 他只是笑,看着她含娇带嗔的样子,更兴奋,眼里**更浓,分开她的腿,跨坐在自己身上,将她身子抬高些,硬硬的抵了她那处,滑动几下,待自己沾满她的湿液,才双手握了她的腰,慢慢将她压下。 千喜一腿跪在床上,一腿旋到床下,身体的力量几乎全压在了他身上,这样一来反让他们贴的更紧,他也进得更深,死死抵在她里面,酥麻得紧,他轻轻一动,她便不由自主的颤。 里面便越加的紧缩紧绞着他。 他身体也是微微抽搐,呻吟出声。 这姿势,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过,放荡得叫她红了脸,咬着唇憋气,紧张得呼吸都要停了。 他咬了咬她的耳朵,“这感觉真好,以后咱再多用些新花样。” 她脑中‘嗡’了一声,这关还没过,他就想以后了,不过这感觉的确比平时那样规规矩矩的不同,甚是美妙。 羞归羞,心里却是欢喜,红着脸,将他看着,不答。 他知她脸皮薄,笑了笑,亲了亲她,身下被她绞得越加胀痛,重喘了口气,握了她的腰,将她提起些,再摁下,二人俱是一颤。 “舒服吗?”他憋得浑身是汗,握了她的腰,咬紧牙,慢慢的摩挲,强烈的刺激从身下传开,越来越强,越来越难忍耐。 千喜也被他磨得失了理智,搂了他一边呓咕,一边在他脸上,唇上乱亲。 她的反应让他体内的**煽到极点,知她是快了,一翻身,站落床边,将她摁倒在床边上。 伏低身亲了亲她,二人唇全是烫的,将她的腿架在肩膀上,不再隐忍,如脱缰的野马,疯狂般的抽*动起来,快感翻江倒海的向他逼来,后脑麻木,动作深深浅浅,越加没了规律,汗水滴了她一身。 斜洒在屋中的夕阳也变得春意洋洋,床上床下无处不散着热度。 他被她撞得呻吟声断断续续,有一声没一声的,只是崩着身子,想与他更接近些,能让他更深些,哪怕把她捣碎了也是值得的。 突然全身快丄感聚在一处,让她避无所避的向她猛压下来,再也无法克制,就在这时他身子一僵,猛的顶入,一阵哆嗦。 千喜觉得自己像是被抛入了九重天外,灵魂飘飘忽忽的飘出身体,越飞越高,又像是踩在云层中上下不着地,愣着神久久回不来。 直到他向疲软的向她压了下来,亲了亲她汗湿的耳鬓,寻她的唇,才眯了眼看着他,仍是反应不过来。 他抱紧他,摸着她的脸,呼吸重重的碰在她的面颊上,见她仍没回过神,哑笑着去亲她的唇,“千喜。” 她只是不应,他咬了咬她的唇,“千喜。” 千喜才‘呃’了一声,还有些失魂落魄的道:“我回来了。” “舒服吗?” 千喜难为情的嘿嘿傻笑两声,点了点头,“以后再这么做做。” 他前前后后与她连着两场欢爱,这次时间又长,本是极累,听了她这话,忍俊不禁,再看她此时的模样,妖憨可爱,如同他们刚成亲的时候一般,也不急着去清洗,抱了她滚上床,紧紧搂着,轻拍着她赤着的后背,他这辈子得她一个足够。 ”以后咱还有别的法子,反正咱是要折腾一辈子的。” “只和我一个人折腾吗?” “你相公一没妾,而没通房,当然只能跟你,你可不许拒我。” 千喜将脸埋进他肩窝,将他抱紧,心满意足的笑了,在这年代,像他这样有了些身家的人,谁不是三妻四妾,像这么一心只待她一个的,实在难找二人。 前世只活了不到二十岁,实在短命,在别人看来,她年纪轻轻便没了,该是如何的可惜。她们哪知道她这辈子挣翻了,挣了一个即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二十一世纪也难遇上的好丈夫。 第189章 再绕进去 千喜趴在赫子佩赤着的胸前,人懒洋洋的没一点力气,“你刚才说的事,还没说完呢。” 赫子佩手搭在她肩膀上,拍了拍,“锦秀这次帮你,其实也是自已赌上一把,赌对了,能再往上爬上一层,在宫里再呆上三两年的算是有些成就,出宫之时,免不得要受赏的。而她不赌这一把,在宫里也得呆三两年,如果好好的,没人打扰,也算能太太平平的过。不过她在宫里绊着吴采兰的路,吴采兰可没这耐心等她三两年,势必要寻机会将她除了,这次安排个姓费的,也就是这个目的。所以锦秀(这里果大写的是‘吴采兰’,但我觉得应该是‘锦秀’才对,所以我给改了)为了自保也好,上位也罢,都得赌这一把。要不然她今天也不敢冒然在公主面前出头,招人恨。” 千喜一门心思想着锦秀肯帮她,还真没往这方面想,听他这一说才恍然大悟,“可是今天公主已经有些不高兴了,如果再逼,且不是事得其反?” “这,你就不懂了,公主是现实的人,她护着吴采兰是因为,吴采兰对她有利,说白了就是钱做怪。但是如果吴采兰成为她的负担,或者绊脚石,她会毫不犹豫的将吴采兰踢开。象今天这事,如果你再撒一把盐,吴采兰就能成为公主的绊脚石。”他转过脸亲了亲她,“不过你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千喜垂着头想了想,今天的确胆小了些,以今天的情形看来,公主对许公公很是顾忌,而许公公又是帮着自已的。 如果当时寻机插嘴逼那姓费的一逼,那姓费的势必要将吴采兰招出来,公主碍着许公公的面自然不能有太多表示,但会顾忌吴采兰说出对她不利的话,定然会将吴采兰收拾了。 当时虽然会对她有所厌恶,但也正好借这机会,卖个人情给子佩,对她而言不过是失了吴采兰,却揽紧了子佩,这买卖并不亏。 想明白了这点后悔未及,嘟了嘴生闷气。 赫子佩在她脸上捏了一把,笑了笑,“我说给你听,可不是给你添堵的。” 千喜白了他一眼,都已经添了,还说不是给她添堵的,“吴采兰和刑部关系不薄,姓费的进去,怕也是要不了几天就能出来。” 赫子佩眉毛竖了起来,冷笑了笑,“他还想出来?怕得下辈子。” 千喜一看他这副神情,就知道他肯定有想法,现在绕着的全是沾官带势的,比不得在家里的时候,推了推他,“子佩,他这次被贬了,以后怕也出不了什么头了,你可别为了这么个小角色,自已绕了进去,咱还指着你过日子呢。” 赫子佩最听不得她的软话,眉毛顿时落了下来,将她抱得紧些,“你放心,你相公再怎么绕,也留着退路,咱可不舍得丢了个如花的老婆在家里,自个搭进去。” 千喜不放心的又推了推他,“你有啥想法?” 赫子佩抱着她躺倒下去,闭了眼打算寐上一会儿,嘟啷着道:“也没做什么,不过是叫人在牢里放了点风,说吴采兰为了自保,是不会管他的了。” 千喜一吸牙,翻身面对着他,“他能信吗?吴采兰肯定要给他报信,说保他的,要不他哪能这么老实跟人走。” 赫子佩困得有些睁不开眼,又不忍扫她的兴,道:“她保是要保,但嫌也要避,断然不敢亲自去牢里。而姓费的又是个多疑的,他听了风,肯定要问吴采兰派去的人,只要对方说话有一点闪忽,他就能把那风信个实在。” 千喜见他困得不行了,想放他睡觉,又止不住好奇,“可是吴采兰派去的人,定是她的心腹,还不给那姓费的一叠声的保证?哪能有什么闪忽。” 赫子佩睁眼看着她,笑了笑,“活该姓费的倒霉,他平时做人嚣张了些,给吴采兰跑腿这个偏是个看不得他的,认为自已一年到头做牛做马的被吴采兰使唤,结果来来去去也就那点钱。而这姓费的,不过托了块祖坟的福,受吴采兰处处照顾,又是升官,又是扒钱的,免不得嫉妒。不过藏得深了些,连吴采兰都没看出来。” “那你咋知道的?” “不是我知道的,说来也巧,那人正好和洪子是同乡,还有点沾亲带故,反正是八杆子不知能不能捞上的亲戚关系。洪子去寻他认了个亲,喝了几杯小酒,那人就迷糊了,啥苦水都往外倒。洪子便出了个主意,帮他收拾一个姓费的。那人本来不敢,后来听说只消在回答时,眼睛飘呼着左右望望,说话慢上两拍,就成。他听了就心动了,两眼左右看看,说话慢上半拍,谁能看出啥名堂?再加上洪子把了些银子给他还赌债。他是又得财,又出气,横竖不过是望两眼的事,何乐而不为?巴巴的就赶着去了。” “这么说姓费的已经听进去了?”千喜睁大了眼,他当真越来越杀人不见血了。好在他是自已的夫君,还对自已一心一意,如果站在对头上,她死得渣都剩不下。 别说她这么一贫二白的,吴采兰那么大的身家,都被他拖得七七八八,周转不灵。 “听进去了,将将咱的人回来说,他正在牢里骂吴采兰呢,声音大的隔了几间牢房都能听见。” 千喜‘噗’的一声笑了,刚才的郁闷一扫而空,“你是想把吴采兰再绕进去?” 赫子佩勾唇笑了,“谁让咱老婆办事留下尾巴呢,这尾巴还是由为夫来收算了。” 千喜笑着摆了他一拳,“你就得意吧。” 他嘿嘿一笑,“睡会儿,真困得不行了。” 千喜折腾了这一天,也累得够呛,偎了他怀里,一合眼,也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醒来,窗外天色已暗了下来,忙起身穿戴好,把还睡得正熟的赫子佩拽起来,帮他套好衣裳,抹了脸,就听见陆氏在外面叫门吃饭。 开门沷了水,回过头见他还坐在床上补寐着,知道他这些天是实在累坏了,心疼一已,干脆也不叫他出去吃饭,去向陆氏打过招呼,自个去厨房捡了些饭菜,端进屋,陪着他吃了。 第190章 落石下井 没过几天,果然听大牢里传了消息出来,说姓费的不知怎么的突然疯一样闹,满口胡言,说他进大牢是吴采兰诓他的。 又说吴采兰为了让陆千喜的舞服霉,拿着他家的祖坟逼他给房子浇水,结果陆千喜的没霉,反霉了她的,就起了黑心,他入狱杀人灭口。 偏他瞎嚷的那一天,偏偏武则天的面张易之奉命去牢里见一个要犯,正好把他那些话听了个实在。 他对吴家本是不怎么对付的,听了这话,巴巴的凑到武则天耳边说了。 舞服的事已经过,武则天也不太在意,但这么传着总是不好听,便要张易之不要去理会,反正人在刑部,那边自有人处理。 张易之没得到好,心里对吴家更加记恨,但也只得暂时作罢,暗里却没少给朝中一些大臣吹风说起这事。 也没半天时间,这事就传了个沸沸腾腾。 便有人连名赶着向武则天上奏,要求严惩吴家,整顿京中商业风气。 武则天本以为这事涉及到太平公主,想大事化小,但对大臣们上奏又不能不理不问,招了太平问起吴家的事。 太平公主也听说这事,正一个头三个大,暗里把吴采兰没少骂,如今吴采兰对她来说不过是个烫手的山芋,哪肯为了她与众臣对抗,就算皇上压下了这事,那些大臣难免对她生出间隙,对她参政一事,非常不利,便一口咬定此事与她无关,她并不知情。 如此一来武则天也就乐得顺了众大臣之意,叫张易之把这事办了,当即立了文书,将吴采兰的叔叔吴大人,外调到偏远地方任职,说白了就是被贬去了鸟不生蛋的地方,三几年是别想回来了。只等张易之把这事查明,便公布。 再说吴采兰收到牢里放出来的风声,气黑了脸,呸骂了声,“不识脸皮的狗东西。”换过衣裳,带了那日前去牢中传话的亲信,急赶去了大牢,把了些银子给牢头,立到姓费的面前责问他为何出尔反尔陷害她。 她不知张易之有心利用这机会扳吴家一把,早给牢头打过招呼,只要她进大牢,便立马给他报信。 也当得她不走运,牢头没走多远,便见张易之的轿子路过,忙上前拦了。 张易之见是他,自然知道是什么事,便招了他到轿边,听他回了话,打他先回去守着。而他自已随后摆了方向也朝着大牢来了。 姓费的见了吴采兰,破口大骂,“你这个小贱货过河拆桥,杀人灭口,我也要你不得好死。” 吴采兰听人家传话,已经气得黑脸,这时当面听着,一张脸更是气得五颜六色,又不敢大声喝骂,压着脾气,低喝,“你胡说什么?我不是叫人给你传了话,叫你安心在这儿暂时呆上几天,等这事平了,便弄你出去,虽然官职受损,但过上半年一载的,再使些银子也就回来了。” 姓费的哪里肯信,呸了她一口,“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贱货,传得狗屁话,你不过是把我稳着,外面却打点着要将我收拾了,我如不是看穿了你这黑肠,死了还在帮你说好说。我早该知道象你这样的人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却还瞎了眼的帮你。我呸,我死也得拉上你。” 吴采兰被他左一个贱货,右一个贱货的骂的一张脸黑得能捏出煤渣来,恨不得甩他几巴掌,但这人现在是铁了心要没皮没脸的拉她下水,这时与他闹开了,百害无一利。 只得耐着性子,转头问亲信,“你给他传的什么话?” 那天传的话,亲信是一个字没改,这时说出来,也不心慌,照着那日所传说了一遍。 吴采兰听了,没有不对啊,不知这姓费的抽的什么疯,耐着性子道:“这话不是说得明明白白吗?你这么闹得鱼死网破,有啥好处?我败了,你也别想再出得去。” “我呸。”姓费的朝她吐了口口水,话当然是这话,可神情可不是这神情,她这时来寻他,不过是想堵他的嘴,能承认她的动机?“假腥腥的编了这谎来哄我,最毒妇人心,却没见过你这么毒的,我家不过是有个祖坟在你家地里,便拿捏着要我为你做尽缺德事。以前做那些坏事也就不说了,这次你想抢人家相公,便想着方子要置人家于死地………心比蛇蝎,活该赫子佩不要你。” 吴采兰气得浑身颤,她当真是瞎了眼,使了这么一个扫帚星,终于忍无可忍,喝道:“住口!” “你敢做,不敢让我说?我c丄ao你祖宗,老子死了,也要你吴家垫背……”他越骂越没了谱,将吴采兰以前叫他做的坏事也一件一件口没遮拦的骂了出来。 吴采兰瞪着他,眼里喷着火,美眸一窄,当真起了灭了他的心,但此时如果不将他压下,定生是非,大声喝道:“我叫你住口。” 话落,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让他说,这么精彩故事,怎么能不听?” 吴采兰脸色大变,转过身,见穿着一身白色不知什么质地的丝袍的张易之笑嘻嘻的拍着手进来。 脚底顿时升起一股寒意,脸色由黑转白,向张易之福了福,“张大人。” 张易之似笑非笑的瞅了她一眼,“吴小姐当真是性情中人,这时候还来探望他这个带罪之人,不怕沾上些关系么?” 张易之这话说得极是挑拨,吴采兰脸色微变,又不敢驳,强笑着道:“民女也不过是念着他家的祖坟在我们地中多年,他每年上了坟便会来家里拜上一拜,多少有点情份,实在没多想,多谢张大人提点。” 有张易之在,她哪敢表示与姓费的关系非浅。 张易之的话在姓费的听着,更认定吴采兰外面做了些什么手脚,与他撇干净关系。再听吴采兰的话,换成平时他也会往好的方面想,但这时早认定吴采兰要害他,自然认为吴采兰是为了在张易之面前与他撇干净关系,更气炸了肺,双手抓了木栏,“张大人,给下官作主啊,下官冤枉,这一切全是这贱货陷害下官的,张大人………” 这时门一阵响,又进来两个人,吴采兰望过去,脸色更是一僵,装笑,都装不出来了。 第191章 冷嘲热讽 张易之回转身,见赫子佩和千喜从门外进来。 赫子佩向张易之一抱拳,“张大人。” 千喜也随着赫子佩向张易之福了福,“民妇千喜见过张大人。” 千喜在二十一世纪看关于武则天的故事便没少看张易之这么个人物,对他极为好奇。 到了这个年代,对他更是没少耳闻,上次锦秀来她这儿做的衣衫,她便料到是给张易之的,但见面还是头一回见,行过礼,就忍不住偷偷打量他。 见他白净皮肤,文文秀秀,眼角窄长,挑挑的往上斜,显得很是媚气,身材高挑,穿着正是她做的那件白纱衣,轻飘飘的长衫披在他身上,无风自动,又有几分飘渺,果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不过看来看去,还是觉得自个家的子佩长的俊逸沉稳更耐看。 张易之在宫外的生意近些日子,没少托着赫子佩周旋,给自家添了不少家底,对赫子佩自是十分的亲近,这时撞上免不得客套一番。 看千喜长得极美,一双大眼在他身上溜䏝,居然不恼,反觉得这女子娇憨可爱,她又自报了家门,知道是赫子佩爱极的那个结妻子,再加上欣赏她做衫的这水平,也忍不住将她好好打量了一番,连连点头,“赫兄弟当真是艳福不浅,流落民间,居然能娶得如此佳人,不但人长得美,手艺更是了不得。赫兄弟,好命,好命。” 千喜被他这么当着赫子佩夸了一番,脸上微微一红,心里却是美滋滋的,心想,武则天身边的红人,当真说话讨喜得紧,斜着眼,笑着偷偷瞅了眼赫子佩。 赫子佩听他赞千喜,满心欢喜,嘴里却说,“不过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妇人,以后还得张大人多加提点。” “好说,好说。咱们兄弟情份,一会儿寻个地方小喝两杯,慢慢的叙,咱先听听费大人的故事,如何?”张易似笑非笑的暼了吴采兰一眼。 吴采兰被晾在一边,听张易之的口气,严然被休了的千喜又扶上了正位,而她这个被公主指婚的正妻,反而什么也不是了,一时间脸上红了紫,紫了黑,偏又摊着姓费的这担子事在这儿,不敢插口反驳,一肚子苦水差点没将她生生的憋死。 张易之在还没受宠之前,家里一些小生意曾托过吴家,他娘还曾托了媒人向吴家提亲。他自幼没少读诗书,又是个孝子,婚姻大事自有父母作主,也就没有异意。 不料吴采兰嫌张家门槛低,配不上吴家,叫叔叔当面就拒绝了,还给了些脸色,意思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那时张易之也没将吴采兰怎么看上,不过尊的是父母之命,这时被人当面给了难堪,大受侮辱。他家虽然算不得大富大贵,但好歹也是个商贾,而吴采兰也不是吴家正经女儿,不过是过继收养在身边的,她这么样的身份,又凭什么那般作贱他,这一来一去的,恨也就记下了。 后来进了宫得了宠,封了官,也立了些小功,在朝中算是站稳了脚,但明着与吴家不对付,不过吴采兰有太平公主撑着腰,他又不敢明着与太平公主叫板,这些年来拿吴家也没办法。 张易之在宫里也听锦秀她们说起过千喜,赫子佩和吴采兰之间的事,知道吴采兰仗着家里的钱权纵着太平公主拆人家姻缘,立她为正妻的事,当即就呸了口气,暗庆当年没娶上这么个不要脸,又心狠手辣的女人,要不然,她在外面混了野男人,把治死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时见吴采兰脸色不佳,心里痛快,摇了摇手中折扇,朝着吴采兰笑笑道:“哎哟,差点忘了,吴小姐有公主的赐婚配给赫兄弟。”说着将扇子一收,‘啧啧’两声,“不过吴小姐这事办的煞阴毒了些,你看人家夫妻恩恩爱爱,你生生逼人家休妻娶你。俗语有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好姻缘。你看你这事办的…………” 说着又‘啧啧’两声,见吴采兰一张脸黑得吓人,更笑道:“不过费大人的故事讲完,吴小姐也脱不了关系,你那赐婚怕是要打水泡了。” 千喜听了他这一席话,对他又加了几分好感,寻思着以后多弄几匹好料子谢他。 赫子佩含笑听着,虽然明知道他这么说是为了气吴采兰,但心里就是舒畅,见吴采兰向他求助望来,只当着看不见,面朝了千喜,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了的几丝秀。 吴采兰更炸了肺,哪听得下张易之的冷嘲热讽,强压了脾气,“张大人管到人家家事里了,管得也太宽了。” 张易之轻轻一笑,将扇子打开,摇了两摇,“张某可不敢管吴家的事,不过见赫兄弟夫妻郎情妾意,羡慕得紧,了几句感慨之言。” 他服侍武则天,暗地里也有与一些女子一夜之欢,但都是沾了就散,不敢长时间堆一块,怕生出了情,被武则天知道了,就是杀身之祸,但对男女之情不是不向往。 对赫子佩和千喜的事也常有耳闻,这时亲眼所见,确实羡慕,少不得想成全他们。 吴采兰冷哼了一声,“如果张大人没别的事,民女告辞了。” 赫子佩伸手将她拦了拦,“张大人要听故事,免不得要几个人作陪,吴小姐怎么能走。” 吴采兰脸黑下去一层又一层,“你何必苦苦相逼?” 赫子佩冷笑了笑,“打住,我早跟你说过,别碰我妻子,否则我定百倍奉还,咱的账慢慢算。” 吴采兰深吸了口气,咬牙瞪向千喜,千喜将脸一撇,“你用不着看我,我后悔让他把你背下山,如果能倒回去,我铁定让你病死在山上,也不会去碰你一根手指。更别说还一勺药,一勺药的喂你。” 吴采兰认定那日是赫子佩救她,至于千喜和陆氏照顾她的事,她寻思着回来送上些银两去谢她们便是,但一回京见了赫子佩,便将那事忘了。 第192章 狗咬狗 吴采兰被千喜当着众人的面揭了短,恨得牙痒,又要自持身份不能与她这么样的民妇争吵,只能板了脸冷哼了一声,将脸别过一边。 姓费的一边看着,更认为吴采兰是自身难保,所以想将他撇开。 张易之和吴采兰不合,他是知道的,这时哪能不死死将张易之拽着,嚷道:“张大人,小人冤枉,您可一定要为小人做主啊。” 吴采兰气的颤,暗骂,这个不识的事务的东西,恨(原文‘怪’)不得在墙角揉一把稻草将她的嘴堵上,碍着张易之在,只能杵着不出声。 张易之似笑非笑的瞅了她一眼,转头对姓费的道:“费大人这话就不对了,这案的事,归着刑部管着,我怎么给你做得了主。” 姓费的失望的退开一步,转念一想,不对啊,如果他没想法,没事来这做什么,又忙上前一步,“张大人,皇上英明,您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关系又广,只要张大人肯插手为小人做主 ,铁定能成的。” 说完见张易之不表态,又对着赫子佩叫道:“薛公子,这个吴采兰,想陷害尊夫人,命我每日在尊夫人放置舞服的屋子外淋水,让衣裳受潮,到时间取出来不但落选,还要落下个糊弄皇 上的罪名,再让我向上参上一本,借机治了尊夫人的罪,轻也得关上好些年,重了”重了当然也就是掉脑袋,不过这话也就不用说了,大家都明白。 赫子佩和千喜从浇水那事就想到了她使的这一招,单亲耳(原文‘亲耳朵’)听到,仍止不住的气愤,千喜还算没多少表示,赫子佩一张脸就黑了下去。 吴采兰听到这,看看赫子佩,再沉不住气,喝道:“住口,你不要血口喷人,你家祖坟在我家地里。这些年来,我们吴家对你不薄,可是你贪心不足,对我们吴家隔三岔四(不是‘隔三差五’么?)的提出要求。我们吴家又不能昧着良心事事顺着你,你便存下怨恨,想寻机会陷害吴家。这次舞服的事,便是你将我的舞服弄得霉,以此来打击我们吴家,好在公主是明事理的人(原文‘事’),看穿你的阴谋,将你拿下。你不知悔改,还继续造谣陷我于水深火热中,你当真是狼心狗肺。” 赫子佩和千喜对看了眼,狗咬狗的戏上演了,他们也是收到风张易之随着吴菜兰进了大牢,才尾随着也来了大牢。 来的目的自然是当个见证,一来可以助张易之再加把柴,将火烧得旺些,二来也做个见证,万一吴菜兰使得重金买通张易之,也买不了他们,到时堂上自然少不了证人。 姓费的被她这一通歪曲事话的气得差点反了白眼,对着张易之双手乱摇,“张大人,您千万别听她的,她全是胡说。 她吩咐我只浇薛夫人这边屋子,并没浇过她那边,不信您可以去问浇水的小太监。如果要陷害她,怎么可能只浇薛夫人那边?只不过她做事一贯偷工减料,她的这批舞服也是如此,质 量实在水了些,受不得丝毫的潮,才比薛夫人的舞服霉的更厉害。张大人,小的这番话句句属实,您不信大可以去衣坊问那引起宫女太监。” 第193章 尽个人事 这些话都是众人所知的,要的不过是他亲口说出来。 姓费的象数豆子一样,有的,没有的啥都往外倒,吴采兰知道张易之来就是冲着她来的,现在说什么也没用,白这一张脸杵在那儿,干脆一声不出,只求离开了这里,再去求叔叔 帮忙。 张易之故作惊诧,斜睨着姓费的,“这话可开不得玩笑,陷害吴家可不是闹着玩的。” 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姓费的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哪能再缩回来,拍着胸脯保证,“张大人,小人说的句句属实,件件事,都不怕您查。” “得,这事,真不是我分内之事,不过你这么求了我,我也不好不理,要不这样,我帮你把刑部的郑大人请来,你敢不敢当着他的面,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张易之瞅了瞅吴采兰。 后者脸刷的一下,没了血色,他这么做是把她逼上绝路,根本不容她有回旋的余地。 姓费的一听,立马生出了希望,“敢,当然敢,小人巴不得能见见郑大人,谢谢张大人成全,谢谢大人。” 张易之果然唤了候在门口的家人过来,吩咐他立马前往刑部请郑大人。 赫子佩和千喜交换了个眼神,事情到了这一步,也算去得七七八八了,接下来的,也不过是些过场上的事了,反正吴采兰今天是别想离开这儿了。 事毕,吴采兰当即被扣下了,和姓费的门对门的关着,等着开审。 吴采兰恨万(是不是‘万万’?)没想到她有这么一天,吩咐家人唤了叔叔来,叫他快去寻公主帮助,结果回来说公主去了另处泡温泉,十天半个月是回不来。 吴采兰气得咬牙,这时候去泡温泉分明是避嫌,把与她的关系撇干净。 吴大人无可奈何,到处托人,结果那些平时多有交情的人,不知哪儿得了风,说吴大人即将派别处,也就是从此在京里失了身利。 这些人都是冲着利来的,没了利谁还跟他缠着绞着,再说这官司是皇上下的令查,接手盯着的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张易之,谁敢为了他这么个将失势的人得罪当前的红人? 一个个见了他,不是闭门不见,便是明称无可相帮。 饶是吴家再有钱,也使不出去,寻不到个人。 这边案子没审,朝里文书倒是先下来了,吴家涉及以权谋私,损害朝中利益,念吴大人并不多知情,在朝中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官职贬了四级,罚黄金四十万两,调派到边远 县镇负责文书上的一些职务。 他官职本只是个五品官,被这么一贬,成了九品,也就是最低的,不管官大官小只要在富裕地方,一样能捞钱,偏偏被去的地方是个鸟不生蛋的穷地方,暴乱不断,别说捞钱了 ,能保得平安都是运气。 这些日子被赫子佩搞鬼,亏损出去的几十万两,家底所剩并不多。如今要罚四十万两黄金,亏他做了一辈子生意也拿不出来,说白了,也就是相当于暗抄家了。 将家中所有商铺,土地,房产,古董,价值之物变卖光了也没能凑出来。 好在上头的目的也就是让他净身离开,这目的达到了,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给他过了。 如此一来,吴大人自身难保,携家带口的离了京。 吴菜兰在牢里得了消息,彻底傻了,这么个大家,一夜之间就成了两手空空,没了钱,没了后台,呆在这牢里也不过是熬时间。 姓费的见吴家破了,对她是终日冷嘲热讽。 吴菜兰虽然不理,听着却是一针一针的往她心窝里扎。 呆呆的坐了一夜,一张美人脸即时黄了下去,陶着身上仅有的一点银子,把给牢头,让他传话,要见一见赫子佩。 如今只求赫子佩能放她一马,吴家虽然倒了,她还能回娘家,虽然难免受些奚落,但慢慢熬着,总还能有点出头的机会。 等来等去,等来的却是千喜。 千喜带着婉娘,提了个八仙盒来了。 千喜穿着和以前差不多,并不多华丽,但却梳了个坠马髻,插了一堆金绞丝的云凤纹簪。 吴菜兰看着那对簪子,眼都绿了, 这云凤纹簪虽然值钱,却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但他这对就不同了,是薛家各代的长媳妇才能有的。 吴采兰一心想嫁赫子佩,对薛家不能没摸过底,再说她知道这对簪子还是因为早些年前薛家宗简的夫人不小心跌了她云凤纹簪,不敢声张,便叫丫头偷偷拿出来修补,正巧到了她 家金铺。 那天她刚好去金铺巡视见到,那簪子打造的的确精致,但这么大的一个薛家,用得着巴巴的来修这簪子?一个当家奶奶还能少了簪子戴不成,不由多嘴问了句。 那丫头见她口气有些不以为然,怕他们不好好补,就说了这簪子是薛家长子嫡孙娶的正房才能有,也就是一个身份的象征。 所以吴采兰对着簪子是暗留了心。 这时千喜戴着,而赫子佩又是薛家的长子,说明这个陆千喜在薛家已经得了身份,立了正室。 她为了嫁赫子佩,该做的做尽了,落得家破了,叔叔外派,而她进了大牢,到底怎么判还不知道,绕了个圈子,这个千喜还是赫子佩的正室。 一口气差点上不来,看着千喜打开食盒,为她摆了饭菜,只是板着脸不理,暗骂牢头拿了钱,办的这缺德事。 千喜看她一身华服皱皱巴巴,这才没几天她一张脸已尖得不成样子,眼圈又黑又大,陷了下去,脸色蜡黄完全失了型,觉得她虽然是自作孽,不可活,却也有些可怜。 “明天就要开审了,听说不会轻判,吴家现在在京里也没个人,我做了些饭菜送来,你将就着吃些,明天不管怎么判也能有些力气。” “你是来看笑话的吧?”吴采兰更气得晕。 千喜笑了笑,“随你怎么说,反正以后咱俩也见不着面了,我来不过是尽个人事。” 吴采兰冷哼了一声,“赫子佩呢?” 第194章 善后 千喜把饭菜摆好,将食盒收起起,叹了口气,“你怎么总想不明白,强扭的瓜不甜,你越是强迫他,他越是跟你拧着干,才会闹到今天这地步。我也不瞒你,他就在外面,还过他不会进来见你,他觉得你们之间什么也没有,这些日子不过是场闹剧,现在这场闹剧也结束了,也就没必要再见。” 吴采兰对眼前的女人恨得入骨,不是她,赫子佩也不至于这样无情,不是她,她们吴家也不会落到这个下场,哪听得进她的话,“怕是你拦着不让他见我。” 千喜笑了笑,“如果他真要来见你,我不真要拦,我这辈子什么也不要,就要他这么一个人,你硬要把他从我身边扒走,我自然是不肯的。我知道你恨我,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我今天来也就是想告诉你,以后别找他了,找了他,盼不到,你心里更难受,何苦呢。” 吴采兰撇了脸过一边,不看她。 千喜提了食盒起身,“你有胃口就吃些怕是要走很远的路。”说完抿了抿嘴,最后看了她一眼,出了牢房,走到前面拐角停着的马车前。 帘子的掀,里面伸出一只大手,将她拽了上去,接了她手中食盒放过一边,就着光见她脸色不太好看,“叫你别去,你非去,去了又给自已添堵,何苦呢?” 千喜在他身边坐下,“我只是觉得她虽然可恶,但也没什么大恶,弄得整个家都破了不说,她一个没嫁的姑娘,明天就要被贬出去给人为奴为婢,她自小生活娇养着的,这以后的日子怕是没法过了。” 赫子佩不以为然的揽了她的肩膀,“谁规定谁天生就一定要一辈子过好日子?咱还是穷过来的呢,不是一样活的好好的。” 千喜靠了他的肩膀,“这怎么同,咱小时候穷是穷了些,但有爹娘疼着,后来又遇上了你,虽然吃的差些,穿得旧些,但压根就没受过多少苦,也没忍过啥气。她就不同了,去了人家家里,遇上主人家好的,还能勉强平安过一辈子,遇上不好的,这辈子可就有得苦了。” 赫子佩‘嗤’的一声笑,“你甭为她操心,就她那脑袋,没准没几天就能当上小老婆,再以她的黑心肠,说不定能把人家大老婆给‘咔嚓’了,自已坐上正位。说真话,我觉得将她贬了,真是便宜了她。” 千喜‘哧’的一笑,回头捶了他一拳,“你咋就这么坏呢。” 赫子佩嘿嘿一笑,将她拦腰揽了,“不是看着你纳闷,张口胡说逗你吗?” 千喜被他一闹,的确刚才在大牢里的郁积去了不少,“你当真要去接管吴家散了的那些人啊?” 赫子佩见她问起这个,收了笑,‘啧’了一声,“咱现在生意也刚起来,也收不了多少人,反正咱也是看着,那些能自已寻地方的,也就算了,那些没地方可去,家里的困难的,咱就收下,反正染坊刚开业要人,你那儿钉钉缝缝的也能解决些。我是这么想,你看怎么样?” “我到是没有意见,不过你那染坊可都是技术活,他们成吗?”千喜把今天报上来的吴家散了的商铺,作坊,工人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以前吴家只是在布行设了两个染匠,只是染些他们自已衣坊要用的东西,与赫子佩那正儿八经的染坊实在不搭边。 “有什么成不成的,只要肯干,咱教。在大和那么多人都教出来了,还能差这么些个教不出来?”赫子佩揭了窗帘往外望了望,“走,咱去染坊看看,前几日已放了风出去,让吴家散的那些没处去的人今天来报名,这时候洪子怕是正在办这事,如果合你衣坊用的,你就带走。” “成,反正我也寻思着要去去衣坊,正好如果有合适的人,就领着过去。” 夫妻二人到了染坊门口,赫子佩跳下车,把千喜扶了出来。 千喜往门里一望,‘哎哟’一声,“咋这么多人。” 赫子佩一瞅,也犯了愁,明明说的年纪大些的,或是妇人什么的,凡是难寻去处的才来,结果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那些年轻小伙子也全来了,把染坊院子挤得满满的。 “子佩,你是不是没说清楚啊?”千喜望着沈洪正焦头烂额的坐在一张旧桌子后面搔脑袋。 赫子佩也有些傻,“不能啊,我明明说清楚的。得,啥也别说,轰人去,能去别处的,统统轰走。”说着搁下千喜,大步往染坊走。 沈洪无意间转头看见赫子佩,顿时一喜,‘嗖’的一下站了起来,朝着他奔了过来,“掌柜的,你可回来了,这些人…………” 赫子佩到了近处,往那些人堆里再一看,气得笑,别说吴家散了的人,连客栈的伙计都跑来了,把眼一瞪,问沈洪,“这是咋回事?” 沈洪苦了脸,“还不是你定下的价钱惹的祸,给老弱病残开的价,都比人家铺子正常的伙计高,所以吴家的人哪儿也不肯去,全涌来了。这还是少数,别家收到风的伙计也全涌来了,死活要往咱家挤。” “这不是胡闹吗?”赫子佩皱了眉,“价钱,咱只是内部说过,没对外扬啊,怎么就传开了?” 沈洪瞅了眼千喜,抿了嘴,没叽声。 赫子佩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瞅了眼千喜,也没叽声。 千喜一看,猜到了七八分,道:“你别看我,有啥说啥。” “那我可说了?”沈洪不放心的又追问了一句。 “叫你说,就说啊,这一院子的人堆着晚上请饭啊?”千喜白了他一眼。 沈洪这才傻笑了笑,道:“这事得咱家老太太心太善,吴家有一户困难遍及不住在离咱家不远的一个胡同口里,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太太,四十才得子,没几年,老伴撒手走了。她辛辛苦苦的把儿子拉扯大,娶了媳妇才生下孙子。那年,大伙都赶着往四方淘金,他们家太穷,儿子媳妇便将才出生不久的孙子交给老太太,双双跟了人家去淘金,结果山崩,被埋在了山下,挖出来的时候早没气了。” 第195章 分配 千喜听着心酸,“这老太太无依无靠了。” 沈洪接着道:“可不是吗?有好心人将他们夫妻的尸体送了回来,这送回来,老太太也是白人送黑人添着堵,如果不是还有一个孙子要养,早一头扎进了护城河。后来便托着熟 人去了吴家铺子里做些杂事,整点糊糊钱养着孙子。吴家倒了,她这把年纪了,还能有谁要,算是没有了生计。那天蹲在胡同口哭,被咱家的老太太撞上了,问明白了事,正巧前一晚 上,咱合计好的这事,咱老太太在一边听着,知道咱要招收这些没生计的人,便说出来劝那老太太,老太太不信,咱老太太就说,你只消回去睡一觉,明天包有消息,还把价钱一并报 给了她。结果二天咱放了榜出去,老太太知道了,逢人便说咱好啊,是天上掉下来的救星后面的事,也就这样了。” 洪子说完,往身后指了指。 赫子佩瞅了千喜一眼,哭笑不得,老太太也是好心,办的事也是好事,坏就坏在多了一句。 千喜一撇嘴,“别瞅我,咱去把人都哄(‘轰’?)了,成吧?” 赫子佩忙笑着抢着拦了她下来,“得,这事还能让姑奶奶你动手?这些不要脸皮的事,还是让小的去做。” 千喜被他一逗,也笑,“你去赶人,说话和气些,都是求口饭吃的。” “放心,你相公理会得。”赫子佩提了袍子角,往里走。 里面的人,有认得他的忙凑了上来,追着唤‘掌柜的’。其他人一听,也抢了上来,七嘴八舌的推销自己,唯恐他听不见,一个比一个嗓门大,一时间,整个院子跟炸了鸡窝一样,吵 翻了天。 跟在他后面的洪子忙举手吆喝着大家安静下来,“大家静静,咱掌柜的有话说。” 他一个人的声音哪吼得过几百号人,叫哑了嗓子,也没能让那些安静下来。 赫子佩往四周一望,一脚踏上身边一张板凳上,举着双手往下压了压,提高嗓门,“大家静静。” 那些人一看正主出了声,顿时安静了下来。 还有人想借这安静的机会表现自己,刚开了个口,被赫子佩一个冷眼瞪了过去,打了个哆嗦,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当剩下了个‘我’字。 赫子佩脸一板,指了他,“就光凭你这听不得吩咐的性子,我这儿也留不下你,你趁早出了咱这道门,往右拐,该去哪儿,去哪儿。” 那人顿时没了声气,耷拉着脑袋,又舍不得走,蹲过一边角落守着。 其他人见了,谁还敢再七嘴八舌,更不敢出来抢风头,一时间整个场子清风雅静。 沈洪杵在下面,一脸的佩服,这才叫魄力。 郝子佩环视了四周,有哪些人,已是明白了个七七八八,“从吴家出来的人,站左手边,其余的站右手边。” 那些人不知他是什么打算,不敢不从,自觉的两边一分,中间留了条道出来。 郝子佩站在高处看着,还没说话,又有人在下面闹了起来,拉拉扯扯的差点打了起来。 洪子跳了过去,拦住,“啥事,啥事?要打,外面打去。” 左手边的有胖子揪着一个干瘦的男子往外推,“这人不是吴家的。” 干瘦男子两眼乱移动,“吴家这么产业,你怎么就咬定我不是吴家,你这不是血口喷人吗?” 郝子佩将两人看了遍,问:“你们怎么肯定他不是吴家的?” 一个胖子朝个郝子佩道:“掌柜的,咱认得他,他是在赌场跑堂子的。” 郝子佩不赌,还真认不得赌场的人,打量了下那瘦子,见他两眼乱瞅,确实是个不安分的角。 瘦子听了,也忙向郝子佩道:“掌柜的,你别听他胡说,我是在赌场干过,不过早没做了,进了吴家。这两人爱赌,以前在赌场使老千,被我看见了,所以恨着我,这时寻机会报复 我呢。” 胖子气红了脸,“你血口喷人,老子以前是爱玩几把,可是从来没出过老千,是你见我不把小费给你,心里对咱一直不痛快。” 郝子佩一听,心里有数了,朝瘦子问,“赌场不比吴家挣钱吗?怎么不做了,去了吴家?” 瘦子装出一脸的苦相,“挣钱都是庄家的事,咱跑堂的哪来的钱挣。” 郝子佩暗笑,赌场的再怎么也要捞些油水,面上不露声色,“你啥时进的吴家?” “两个月前。瘦子答得挺顺溜。 胖子怕郝子佩信了他,急道:“掌柜的,您别信他,他是偷了庄家的钱,被轰了出来,不过可没进过吴家,跟着张痞子收了两个月的保护费。” 瘦子见胖子专跟他对着做,气红了脸,正要开口骂,见郝子佩笑道:“收保护费不也蛮挣钱吗?” 胖子接了过去,“张痞子嫌他打不得,不肯多给他钱。” 郝子佩听了又笑,问瘦子,“你说你在吴家两月,是在哪个铺子上?” ”这咱在干鲜店” 郝子佩扬了声音问,“这儿有吴家干鲜店的人吗?” 话刚落,有个五十来岁的黑瘦老人站了出来,“我在干鲜店干了二十来年了。” 郝子佩看他年纪虽然不小,但两眼精光,却是个精明的,“这个人是不是在你们那做过事?” 瘦子朝着黑瘦老人说道:“你看仔细些,我是不是你们哪儿的。” 黑瘦老人站了出来才有些害怕,听他那口气,怕是他说不是干鲜店的,便会寻他麻烦,这些混混得罪不得,睨了眼瘦子,“这”怕是有些怕,但是在郝子佩面前不敢说谎, “他没在干鲜店。” 郝子佩在上面冷眼看着,问老人,“你在干鲜店做啥?” 老人道:“咱管点记账。” 郝子佩点了点头,“成,你以后也在咱这点货记账。”这老人明明看得出,他是害怕的,但没说谎,可见人是老实的。 老人一听,大喜,连连向他作揖,“谢谢掌柜了,谢谢掌柜的。” 郝子佩又向瘦子道,“你哪来,哪去,不过出这门之前,你得好好我这门户,我姓薛,咱家的人少了一根汗毛,我都得找你去。” 第196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瘦子平日里也算是横行惯了的,听了这话,自然不受用,但薛家是地地道道的皇亲,薛崇简是当今最得宠的太平公主的亲子,现在上头站的这个是太平公主的亲孙,光这层关系就不是随便谁能碰的,何况他这么个小角。 要辗死他,就像是辗死一只蚂蚁。死灰着脸,哪还敢说半句废话,至于对报复的事,想都不敢去想,绕着圈子,挤开人群,一溜烟的跑了。 余下的人有的暗叫痛快,有的手上捏了把汗,这个掌柜的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不好蒙混。 赫子佩望了望下面,“还有谁以假乱真的没有?咱丑话说在前面,如果有,被我揪出来了,就算干上了活,也一个子别想拿。” 话一说完,下面刷刷的又有几个从左边站过右边。 千喜看了两边都是有老有少,在百姓家,常年干着活的,到了五十来岁,身板还是硬得很,只是这年纪找事做,肯定比不得年轻的待人见。 拉了拉赫子佩,低声问,“你真要把他们全拽了啊?” 赫子佩拍拍她的手,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招来洪子,“两边分出来了,你带着人,也分两边,把着门,排着队,挨个问。右边这些,在别家有事做的,一律不要,没事做的,做得事的,留个名和地址,等忙过这两天,去摸摸底,当真是身家清白,肯干的人,可以叫他们来。别的也就算了,毕竟咱不是办施粥铺子,是开作坊,干的全是力气活,做不得的,留下人家,能把人活活累死,那不是帮人家,是害人家。” 洪子点头,“掌柜的,咱懂,你就放心,那左边这些吴家的人呢?” 赫子佩抿了抿嘴,刚要说话,见宫里许公公领着个小太监在门口下了马,和千喜交换了个眼色,忙迎了出去。 “公公,啥风把您吹咱作坊来了,看这乱得,连个喝茶的地方都没有。” 许公公满面堆笑,“咱也不是头回见,这茶啥时不能喝,我来,是皇上叫我来给你传个话。” 千喜顿时捏了一把汗,这和宫里扯上关系,怕难是好事。 赫子佩‘呦’了一声,正了脸色,“啥事?” 许公公甩了甩拂尘,笑了笑,“别紧张,好事,好事。” 赫子佩故意松了口气,“差点被公公吓死,啥好事?” 许公公往里望了望,见他这儿正乱着,也就不绕弯子,“这次上头收缴了不少吴家的产业,但皇上想着,这些产业如果交给朝里人打点,怕又要出二个吴家,不大妥当,就盘算着找个能干,又不是朝里的人来打点。这话一说出来(原文‘话出来’),就有好些人推荐了薛公子。”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赫子佩本来就是皇家的人,交到他手上,相当于捏在皇家手里。 赫子佩一听,明白了个七七八八,怕都是那些平时在生意上,得过他好处的朝中大臣保的,而皇上也不肯肥水流向外人田,嘴里却说,“许公公别逗了,咱何德何能,当得了这事?” 许公公听说过他不肯为官,只道是他不肯与朝中人来往,“看你说的,皇上都说你能干,你还能当不了?”他这话是夸他,但也是暗示他,皇上都开口了,你再推就是没把皇上看在眼里了。 千喜了解赫子佩,这么说,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让人家觉得他低调,并不是当真要推辞,现在又听许公公这么说,顺着许公公的话风,对赫子佩道:“相公,既然皇上都开了金口,咱再说啥,倒象是不合理了,不如咱就等许公公把话说完,看这上头是怎么安排的,如果咱真的担不下来,再去求皇上收回成命也不迟,那样许公公也不为难。” 其实许公公来,皇上暗里还给他吩咐了一句,就是试探赫子佩轻狂不轻狂,如果他直接什么也不问,直接一口应了谢皇恩,也就是说明这人轻狂得厉害,今天这事也就到此为止了,那些生意也不能交到他手上。 但如果不自信,那也不成,以后办不好事。 如今他们夫妻俩一唱一合(‘和’?),许公公听着反而舒服,要的就是这效果,即(‘既’?)不狂,又知进退,笑笑道:“千喜不愧是在外面干大事的女人,连说话都大气。” 千喜笑了笑,“许公公再夸,咱可就要飞上天了。” 许公公放声笑了,“得,你们也忙,咱还是说正事。” “公公,您说。”赫子佩恭恭敬敬的站着。 许公公心里更舒服,他是皇亲,而自己只是个公公,他这么个态度那是对他极为尊敬的,“吴家那些小生意,散了也就散了,上头留了几间大铺子,金铺交了皇家,咱也就不管了,余下的,绣坊,衣坊,铜官坊,千金坊,看看你们,能不能接得下来。子佩啊,咱也是有些私情,也就提醒你一句,能接才接,接不了,别硬来,虽然推了,皇上会觉得你无能些,但总比以后做几离强。” “子佩明白,公公也是顾惜咱,才提点咱,不过想问下公公,这些铺子,咱可以不可以托给信得过,又有这能力的人办?” 许公公暗许,果然一点即透,也不明言,反问,“你的意思” 赫子佩听了他的话,已经有了想法,看了看千喜道:“咱千喜就是做衣坊,结刺绣,面料可以说无所不通,咱也不是夸她,这些公公也是亲眼所见。” 许公公点了点头,“的确难得,比咱宫里的有过之,无不及。” “所以那衣坊,绣坊,直接给了千喜打点便是;千金坊,我倒可以推荐一个人给公公。” “哦?”许公公有些意外,这千金坊是京里最大的药局,谁拿着,都是钱,他居然推给别人做。 赫子佩不等他问,先行道:“千金坊经营多年,已是有些底子的,不过最近常有卖假药传出,这事,可大可小。不瞒公公,咱不懂药,这假药到了咱手上,也分不出。所以咱推个不但认得药,而且精通药的人给皇上,这人为人正直,这千金坊到了他手上,绝对败不了。” 许公公‘咦’了一声,京里还有这号人?他怎么没听说,“谁?” 第197章 七夕快乐 千喜灵光一闪,恍然大悟,“辛二哥,辛雨泽?” 赫子佩点头一笑,“正是。” 许公公歪着头想了想,这个名字又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是谁,“哪个辛雨泽?” “就是刑部郑大人的外甥。”赫子佩在这儿推辛雨泽不是没有根据,辛雨泽的父亲世代的行医之人,在世之时就是宫里的太医,虽然早逝,但辛雨泽自小受家中影响,自脱不得医这块。 不过他自小爱武,所以当年考的是文武双科状元,后来不肯为官,着实让武则天遗憾了好些天。 也正因为医这块,他后来进了山,更深得人心。 许公公一敲额头,“我怎么就没想到他,那可是当年的高中的文武状元,结果为情舍了官不当,实在可惜,可惜。” 赫子佩笑笑道:“虽然不肯当官,但打点药局,怕是愿意的。” 许公公吸了吸牙,“好是好,郑大人又是皇上信得过的人,只是这事还得禀报皇上,再议。” “那就有劳公公了。”赫子佩虽然懂得做生意,但知道不熟不做,特别药物,真假差一线,就一线,就差得十万八千里了。 有些钱能挣,有些钱就不能挣,一旦出了点漏子,他这些年来辛苦挣下来的信誉负之流水事小,葬送性命,连累家人事大。 不如放手给有这能耐的人去做,再说辛雨泽年纪也渐大,一直混在匪窝里也不是回事,也该收山了。 上次与他一同去接陆氏就探过他口风,也有回京做点正经事的想法,只是舍不得那些兄弟,下不了决心,这次既然担上这事,不如推他一把,如果皇上下令,他要顾着郑家,自然会同意,从此也就离了那匪窝。 千喜感辛雨泽的恩,见赫子佩这么安排,心里暗喜,再加上还存着撮合辛雨泽和薛晚婷的事,虽然赫子佩不许她再管这担事,但辛雨泽只要回了京长呆着,不时与薛晚婷接触,以薛晚婷的温柔,不怕磨不软他那石头心。 皇上那边还等着许公公回话,他见赫子佩没别的意见,也就不呆了,“得,你这儿还忙着,我也不呆,这就回;回去向皇上禀报,有什么消息,立马通知你。” 赫子佩和千喜将他送了出去,等看不见他的人了,千喜才问赫子佩,“这千金坊,你是推给了辛二哥,可是那铜官坊怎么办?咱也不懂瓷器啊,这接下来,不也是烫手的山芋,请得人好,倒还好说,万一请得个不厚道的,真要折腾死了。” 赫子佩拖了她的手,往里走,“别急,我心里已有打算。” 千喜知道他一直主意就多,既然这么说了,想必也就有了想法,定下心,“说说看,你怎么打算的?” “你等我一等,我去给洪子交待几句。”赫子佩放开她,直奔着沈洪去了,“洪子,过来一下。” 沈洪忙回头交待了一句,跑过来,“啥事?” 赫子佩望了望吴家出来的那一堆,“千金坊,铜官坊,绣坊,衣坊的人,先不要动,全留个底,让他们先回去等着,派人挨个摸底,平时为人老实厚道的,全留。以前狗仗人势,挤兑人的全踢了不要。” 沈洪睁大了眼,“掌柜的,这几个坊的人可不少,咱怎么用得下?” “现在人杂,我跟你解释不了这么多,你照我说的去做,晚上空了,我再跟你说。就这么着,你去吧。”赫子佩看院子里人来人往的,沈洪他们安排的也算妥当,并不怎么乱,也就没去插手过问,搔了搔头想到什么,叫住沈洪,“回来。” “还有啥事?”沈洪转了回来。 “给我弄两张凳子来。”赫子佩打着转望了望,要寻个凳子还不容易。“ 沈洪忙将在一边换了人休息的两个伙计赶了起来,“去去,一边蹲着去,吃饭的时候都蹲在凳子上,这时倒坐上了” 那两伙计笑着道:“咱吃饭蹲在凳子上是为了高些,看得准,能多挟几片肉。” 沈洪没忍住笑骂道:“去你――娘,老子还少给了你们肉吃不成,这话让掌柜的听了,还以为我刻薄了你们。”抢了他们的凳子递给赫子佩。 赫子佩听了他们的话,也笑,“他敢刻薄你们,咱让他一年没肉吃。” 沈洪一脸委屈,“咱哪能………” 赫子佩接了凳子笑着走开了,将千喜拖到院角一棵树下,搬了两张小板凳。将其中一张抹得干净,递给千喜,“你坐下,听咱慢慢跟你说。” 千喜坐了下去,顺手把另一张小板凳上的尘抹了,“你又欺负人家洪子?” 赫子佩叫屈,“他可是有婉娘罩着,婉娘又有你撑着腰,我哪敢欺负他啊。” 千喜望了望沈洪,“他们两夫妻跟着咱这些年,不容易,我怕你委屈了他们。” 赫子佩在她身边坐下,“放心,有咱一天,就亏待不了他们夫妻一天。” 千喜微微笑了,对赫子佩的为人,她是信得过的。 两个人也不管那边人怎么挤法,头碰头的坐在树下。 千喜理了理他耳鬓的一缕被风吹乱了的黑,“那铜官坊,你怎么打算?” 赫子佩拉了千喜的手过来,在手里握着,“咱不懂,你忘了,大哥懂。” 千喜见人来人往的,他一点不顾忌,脸上微微烫,要缩手,他抓得更紧,不让她缩,“怕啥,咱拉的又不是人家媳妇,我巴不得全天下(原文‘世界’,我想古时候应该没有‘世界’这个词吧)的人都看,看咱媳妇有多漂亮。”说着,手就往她肩膀上搭。 “这人来人去,看着不好看。”千喜啐了他一口,将他搭上她肩膀的手打开,都成亲多久了,还这德性。 “谁爱看就看,正好断了那些把自已家闺女妹子往我这儿送的念头,万一谁起了心送了来,咱还得破费打,汤没喝上一口,关了门还得给你跪床脚根儿,这活罪,咱不受。”赫子佩撇了撇嘴角,家有虎妻。 千喜气得笑,“谁让你跪过了,你给咱休书,咱都没叫你跪,是不是该叫你跪上一跪,补回来?” 赫子佩一听就头大,“打住,打住,这事不许再提。”见千喜一个白眼飞来,忙转了话题,“咱说铜官坊。” 第198章 一人一粒糖 千喜见扯回到正事上,也不再与他胡缠,安安静静的等着他的下文。 赫子佩表情也认真起来,“我的意思是铜官坊由我们接着来,交给大哥打理。” 千喜咬唇皱眉,“这能成吗?大哥做的倒手买卖,铜官坊可全是瓷器,他看不来好次,怎么做得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也小看了大哥。”赫子佩坐直身子,晃了晃头,有点得意。 “呃?”千喜跟周成贵也还熟悉络,怎么到他这儿就是不知道了。 赫子佩把小板凳向她拉近些,“你每次看到大哥,都是满满一车的货,好象啥都有,其实他真正做的就是瓷器,只不过他有一点,不好不做,他不显山不显水的,京里好几家的瓷器铺,都是他供着货呢,如果不懂,人家能长期在他手上倒货?” 千喜听他这么一说,回过味了,想起以前成亲的时候,家里要的那些瓷器都是周成贵拉来的,那时她以为是他在京里买的,这么说来那些怕都是他要拿去卖的,当时他硬当是送给他们的贺礼,不肯收钱,所以千喜才没往深想,那些东西后来陆氏没少夸,说那些瓷烧的好,瓷细,还结实,那碗,不小心摔了两次也没摔坏。 当时只是得个笑,现在一想,如果不懂行,能成吗?“那为什么不象辛二哥那样,直接让上头分给他,还要咱在中间拦个手?这样上头有什么话,这下面有什么事要上报,都得通过咱,不是多事吗?” “你以为我不想撒手啊?多揽件事,要多费不少时间,但大哥和二哥不同。” “都是做生意,有啥不同?”千喜真没想明白,都是做生意,一人管一边的铺子,怎么就不同了。 “辛二哥当年考过状元,是高中了的,只是不肯为官,但在皇上那儿,已经是知道这么个人的。再说他有着郑大人这家子压着,皇上不怕他敢坑上头,他毛着胆坑了上头,郑家一个也跑不了,所以交给他,皇上放心。但大哥就不同了,大哥啥背景也没有,不过是个江湖上跑买卖的,做好了,上头有钱收,高兴,但上头收着这钱也会犯嘀咕,万一哪天做败了,他人跑了,去哪儿找人去?就算可以通缉捉拿,也不是百分百奶捉到的,所以上头不可能安心把这么大的铺子交给一个跟朝廷八杆子打不到一处的人。”赫子佩说到这儿,也就不说下去了,后面的事实在再明显不过了。 也就是拿薛家当抵压,周成贵跑了,薛家跑不了。 千喜算是明白了,不禁又犯了愁,“你爹肯定明白皇上的意思,那你爹肯帮大哥这跟薛家没关系的人压头吗?“ “铺子是咱接下的,咱用谁,我爹还能过问?再说人家不了解大哥,咱能不了解?何况别说铜官坊,就连衣坊,绣坊这些全是拿薛家压着的,多铜官坊这一间不多,这是公。咱再来论私,大哥年纪也过了三十了,家里好不容易给他说了门亲事,可是他一直这么在外跑着,拖了这许久,都没能定下来,如果他打理了铜官坊,可以把大娘和他媳妇一起接来京里,也算一家团圆,何乐而不为?“ 一席话说不来,千喜心服口服,他这么一安排,人员全妥当了,好歹大家绑在一起,相互扶持着,总能做出点啥,”听说大哥明天会到京里,要不先和大哥商量商量?“ 他们是想的美满,万一人家不乐意,还不是白搭。 “商量肯定要商量的,他不点头,咱也不敢接。吴家那边的衣坊和绣坊,你怎么打算?“赫子佩还有点担心就是千喜突然拉下这么大个摊子,受不受得了。 “刚刚你说事的时候,我也就想好了,吴家那绝色坊的铺子位置是极好的,也没必要再另寻铺子,就把那铺子重新粉装过,把那些奢华的摆设去了,换上咱的风格,挂上咱的牌子也就成了。把绣坊搬过巷子里的铺子,和咱的布坊合二为一,由婉娘管着,那边也就不做买卖了,专用来做衣裳,做好了就能往外面送,不用在路上耽搁。或者遇上有客人需要改动的衣裳,也能直接往里面送,两边隔得近,很是方便。“ 说起衣坊和绣坊,千喜条条是理,叫人挑不出毛病。 赫子佩听见,眉开眼笑,“成啊,这样将那边交给婉娘,你也可以适当的轻松些。“ 千喜听他完全没有意见,还很是支持,也有些小得意,笑着看向还在报名的那一堆人。 见其中一个长得瘦小的小厮转过头向他们这边看过来。 可能是长得太过瘦小,混在那群粗壮的男人堆里,特别的扎眼,千喜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总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悉,捅捅赫子佩,努了努嘴,“子佩,你认得那个小厮不?“ 赫子佩扭头看了看,“不认得。“看着看着,‘咦’了一声,那一堆人都是报染坊的,染坊尽是力气活,打湿的布,没点力气,连布头都挑不起。 这小子身子骨没三两重,挂在那身宽松的灰白短打衣袖,空空荡荡,那上手臂,还没自已的小手臂粗,这么单薄的一个人混在那里面做什么? “是不是走错了门?“ 千喜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大对头,“我老早就看见他排在那,如果走错了,这么久了也该听明白,换去该的地方才对。” “我看看。”赫子佩也觉得不太对劲,起身向那堆人走过去。 挤进人群,见沈洪正念了一个名字,好象是叫什么二狗的,挤在人堆里候着的那小厮,忙拨开人群,趴到桌边,“我是,我就是二狗。” 沈洪抬头看了他一眼,愣了愣,“你没个正经名字?” 二狗摇了摇头,“没,咱不足月就出来了,咱娘说我生下来只得一支筷子长,怕养不活,就给起了二狗这个名字,怕冲了大名,就没起大名,一直这么叫着,叫着叫着也就习惯了,大名的事也就忘了,后来咱爹娘死了,更没人起名了。” 第199章 心存顾虑 千喜跟在赫子佩身后,一声不出的看着。 二狗身上衣衫很旧,也大了不少,穿在身上不大合体,倒有些象是不知哪儿刨拉来套在身上的,不过穷人家穿衣讲究不了这么多,有什么穿什么,也说不出什么。 头又黑又多,束了个马尾立在脑后,穷得开不了锅,能养得这么一头好,实在不多见。 五官姣好,皮肤也细嫩,十分的秀色,一路看下,肩膀单薄削瘦,用麻绳束着的腰只得一点点,个子也不高。 按理是个长得不错的小伙子,但千喜总觉得有些别扭,怎么看怎么没有男儿气,不经意的往他胸前扫去,平的。如果这个二狗不是扮女的扮的好,就是当真是男儿身。 不过古代女扮男装大多是里胸,她总不能去剥了人家的衣衫来查看,视线上移,看向二狗耳垂。 这时的女子从小便穿耳孔,胸可以里,耳孔总里不住。 二狗觉她一直在看他,转过头,有些不自在的朝她笑了笑。 这一转头,千喜倒看清了,他耳垂上确实没有耳孔。 因为女子力气小,出来找事难,所以这年代女扮男装出来找事做,养家糊口的事,也不时会有。 如果遇上这样的,千喜不但不为难,怕还会帮上一把,直接弄到自已衣专里去。 现在看来,只怕当真不是,只不过人长得秀气些,不管哪个年代,长得女气的男孩也有不少。 听沈洪问二狗,“你以前在哪间铺子做事?” 二狗恭恭敬敬的道:“没固定的在哪家铺子,平时有事就在外面跑腿,没事帮着染染东西。” “能染东西?”沈洪抬了眼上下将他重新打量了一番,看他瘦瘦小小的,一脸秀色,“你行吗?” “管事的,我能染,真的能染,您就留下我吧。”二狗眼巴巴的瞅着沈洪。 沈洪看了立在一边的赫子佩,见他没出声,接着问,“你染了多久东西?都染些啥?” “因为要跑腿,间不中的在染,有两个来月,染过些花边布头什么的。”二狗捏了把汗,“管事的,您行行好,我染的时候是不长,但我有力气,绝不偷懒,只要能让我留下。” 一直没出声的赫子佩突然道:“一会儿这儿的事办完了,你领着他去染槽,染两缸东西瞧瞧,一缸随他染,另一缸就拿咱剩下的布头,染咱才出去的那批布随便一个布色。” 二狗转过身看着赫子佩,滴溜着眼,不知称呼。 沈洪忙道:“这是咱掌柜的和咱夫人。” 二狗也忙哈了腰,“谢谢掌柜的,谢谢夫人。” 赫子佩见他机灵,点了点头,扶了千喜的肩膀,往一边走,“吴家绣坊和衣坊的事一打岔,计划又要变了,你还回秀色坊吗?” “想回去看看,顺道看看‘绝色坊’千喜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走,觉得北皇有股寒意,回头见二狗正把视线错开,不知怎么的,对这人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但这安置人员,也不能按自已的感觉去左右人家办事,只能权当没事。 赫子佩见她神色有异,也回头望了望,什么也没看见,转回头,问她,“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千喜又望了望二狗,“没啥,他真的在吴家染过东西吗?“ 赫子佩看着她笑了笑,”你现在也变得多心眼了。“ 千喜睨了他一眼,“你这是夸我还是贬我?“ 赫子佩又笑,“在外面,多个心眼是好的,他染过东西,但没他说的那么长时间,另外就是不知是不是在吴家,不过吴家染东西就那么几个人,一问便知,有假藏不了。“ 千喜奇了,“你怎么知道他染过东西?“ 赫子佩捏了捏她的脸,“你还是不够心细,你看他的手。” 千喜打开他的手,又回头往二狗手上看去,二狗正看着她们这边,见千喜看向她的手,将手缩了缩。 但就这一眼,千喜也看清了,他手上确实沾了不少没能洗掉的染料,手心污得厉害。她自已老公是开染坊的,从小染布,那手是怎么样的,她再清楚不过。 二狗这双手的确象赫子佩所说,染过布,不过那双手比走长年在染缸边打滚的人来说,皮肤不知细腻了多少倍,怪之不得赫子佩说他染过,但时间不长。 不过来找事做的,把工作经验说得长些,给自已争机会留下,这也是常见的,他也只不过说了两个月,也并不多夸张,倒是可以认可的范围。 这一现,倒让她心里舒服了许多,刚才的那抹莫名的不自在也随之淡褪了。 “我送你过‘秀色坊’。”赫子佩手臂搭着她的肩膀,往门口走,一边朝门口叫,“备车。” “这儿,你不盯着了?”现在院子里虽然走了不少人,但还是人来人往,有得折腾。 “不盯了,这些事,沈子他们办得好。我想去给两孩子打一对锁,顺道送你过去。”赫子佩招了个伙计过来,“去跟洪管事说,我有事先走了,有啥事让他自已看着办,实在办不了的,晚上回去再说。” “诶。”伙计应着向沈洪跑去了。 千喜上了马车,才问他,“他们不是有锁吗?那一堆的锁,一个月换一块,一年都戴不完,怎么又打锁?” 赫子佩在她身边坐下,揽了她,“那些锁来来去去都只得个福寿什么的,没啥意思。” 千喜听着还稀奇了,“这孩子求的就是吉利,不戴福寿,还戴啥?”千喜不大信命,但这事来入乡随俗,二来也图个喜头,所以两孩子也是一个一块长命锁。 “福寿是要,不过我想打上啥的名字,天下这么多孩子,都挂着福寿,这老天爷也顾不过来啊,不如由爹娘罩着,不强过空落落的福寿二字?” 千喜心里又暖又喜,知他嘴上这么说,心里是候纪念他们两人的这份感情,在孩子身上打下他们两人的烙印,捏了捏他的大手,手心粗糙厚实,却让她心里踏实。 第200章 当爹的人就是不同 千喜陪着赫子佩去选了订下一双长命锁,一面仍照着习俗,刻着福寿图案,另一面刻的是同心环,圈着‘喜佩’二字,按理‘佩’字该在前面,但意思和读上口都不对,赫子佩金口一开,生生的给拧了过来,成了‘喜佩’。 千喜不觉得有多大回事,在当时的人看来,女子占了前,便有些惊世骇俗了。 赫子佩不以为然的道:“当今皇上还是女人,敢小看女人不成?” 金铺老板一听,都扯上皇上了,哪里还敢多说,一叠声的吩咐描图的伙计照着赫子佩的意思,将图早些描出来给赫子佩过目。 千喜哪能在这儿候着等他,拉了赫子佩去了‘绝色坊’,吴家倒了,‘绝色坊’的牌子已经摘了下来,丢在屋外旮旯死角里,布满了灰,一个拾破烂的正将那牌子翻来覆去的看,寻思着把上面能卖,能烧的东西拆下来。 大门也半掩着,只留了个把人守着门口,里面透光不差,但望进去到处灰朦朦的一片,总觉得黑,如果没有以前的繁荣,倒也罢了,繁荣之后,这副光景,硬是觉得萧瑟得很。 千喜站在门口望着,当初一直巴望着,吴家摔上一跟头,拙拙锐气,这时真的倒了,反而高兴不起来,给自已提了个醒。 站得越高的时候,越要收敛,设法给自已留条后路,否则昨天还光艳着,今天就可以成这副模样。 赫子佩看她望着门口出神,拖了她的手,“你不用担心,吴采兰是心太大,其实在皇上眼皮下,做什么都好,能给上头挣钱固然重要,但万万不能垄断,一旦心太大,存了垄断的心,上头就会顾忌。虽然平时用着的时候,不表示啥,但定会寻机会………”他抬了手掌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做了个砍脖子的手势。 千喜抿了抿唇,吸了口气,“我不就是担心这点吗,怕你心大。” 赫子佩笑了笑,“咱也不是心大,那时是一心想着不能让跟着我吃苦,一上了手,就越做越大。做大了,也不能生生的把生意做了来。所以上头叫我们接铺子,我才想将铺子分出去,就留下咱在行的就行了,让上头觉得离了我们不是不行,只是可惜。 千喜对他的想法是极认可的,推开门,到里看过,心里已有了想法,“这铺子装修的很好,不过终是吴家风格,我想,还得改一改,把吴家大风格的东西去掉,换上咱风格的,一来显得铺子新,二来也让人觉得这是新买卖,愿意来看。” “你这和我想一堆去了,这铺子不用等人员到齐,只要你订下了方案就可以先装修,等那边人员清查完了,这边也七七八八了,不用一号人干等着。” 守门的伙计认得千喜,又收到风说‘绝色坊’以后跟‘秀色坊’合并,以后就是她的产业,忙起身,向千喜和赫子佩打了个千,“掌柜的。” 赫子佩‘吆喝’一声,“这事还没完全定下来,掌柜的就叫上了。” 伙计陪着笑,“这不是早晚的事吗?按理今天咱也该去报名的,不过宫里来了人,说怕吴家散了,有人乘机浑水摸鱼,进去偷东西,硬叫小的守着。咱托着铺子里的老程帮咱报了个名,求掌柜的给我留下个名额,也不知他报没报上。” 赫子佩笑了笑,“就冲着你老实在这儿守着的这份上,也少不了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冯青,十九岁,家就住在后街的胡同里,铺子有啥事,招呼一声,一盏茶功夫就能到。” 赫子佩‘嘿’的一声笑,对千喜道:“这小子醒目,问一句,他答十句,家门,广告全报上了。” 千喜也笑,这小伙子看上去精精瘦瘦,眼睛不大,却澄亮澄亮的,极是机灵,“我们记下你的名字了,这门没开之前,你还在这儿守着,等新开张了,直接给你分个职位。” 冯青大喜,连着鞠了几个躬,“谢谢掌柜的。” 千喜从铺子后门进了后院,看到角落的染缸,回头问冯青,“你们染东西的,可有一个叫二狗的小伙子?” “有一个,不过他大多时间帮着吴小姐………”他话说到这儿,才想起千喜和吴采兰之间不大对付,在她面前称吴采兰小姐,有些不大合适,“咳,帮她跑腿,只有回来铺子,闲着没事的时候搭把手。” 千喜点了点头,“他在这铺子上做了多久的事了?” “也不久,才两个来月。” “他是怎么进的吴家?” “这,这不太清楚了,咱伙计的也不敢多问。” 他这么一说,倒和二狗说的对上了号,千喜仅存的那点疑心也消了,又回自已的‘秀色坊‘逛了圈,金铺的伙计便捧了图过来找赫子佩过目。 千喜凑上去看了看,那家金铺的老板思想虽然古董了些,认定什么男尊女卑,但做事实在叫人挑不出毛病,就凭着赫子佩一番口述,来来去去不过个把时辰,描出来的图竟十分倒位。 赫子佩将图递给千喜:“你看还有什么要改动的不?” “我看这样就成,也没啥可改的。”把图还给赫子佩。 赫子佩将图又仔细看过,确实没什么可改的,才递回给金铺伙计,“就这么着吧,跟你们老板说,叫他把金子称出来,算好价钱,直接去我柜台上支银子。该多少金子就多少,卖东西要实,别为了图便宜,生生把锁皮削薄来,一压就扁。” 伙计哧的一声笑,“赫掌柜当真会开玩笑,咱老字号了,哪能做那事,您尽管放心,金子,自一定用足。如果没啥事,小的先回去了。” “成,走吧,记住要快,别等我家两宝贝蛋子满街跑了,你这锁还没送来。” 伙计更是笑,“不出三天,一定给您送去。” “好,那我等着了。”赫子佩了了桩心事,心情也愉快。 千喜在一边早笑得合不拢嘴,等伙计跑走了,才捶了捶他,“这才二十几的人,当了个爹,就变得罗嗦了。” 赫子佩裂了嘴笑,“别的事能马虎,咱孩子的事万万不能。” 第201章 千喜的隐虑 傍晚,千喜和陆氏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原文‘院子’),在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管家从外面进来,走到千喜面前福了福,“少奶奶。” 千喜‘咦’了一声,“你不是跟着子佩的吗?怎么自已回来了。” “今天有客人定了些急活,少爷正盯着赶呢,怕回来晚了,少奶奶担心,叫我回来吱唔一声,开饭别等他。”垂着手恭恭敬敬的。 陆氏‘哎’了一声,“这生意都做得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死拼着,就算是赶工,叫下面人盯着就是了,何必一定要自已没白同黑的盯?” “听说这批话是出去波斯的,少爷说,咱出去的东西可不能丢了脸,而现在染坊好些工作都是吴家以前的人,以前不曾做过,跟着沈管事做了这半年,手还不是很熟练老道,所以少爷自已盯着些,万一出问题,能及时现,这改还来得及。”管家把在染坊听到的话,搬了一遍。 自接下吴家的生意这半年来,虽然皇上批准下来,千金坊给了辛雨泽,郑家得知这消息,大喜过望,巴巴的劝着辛雨泽脱了匪窝,打理起千金坊。 他虽然不曾经过商,但有行医的经验,实打实的底子在,在药材上,人家又忽悠不了他。赫子佩又从旁帮上一把,灌了些商业之道给他,将一些药物降了些价钱,伙计得了赫子佩的点拨,包药的时候,和和气气的来一句,这药以前是多少钱银子,现在咱掌柜的把价调了调,只收多少钱,一包药算下来,其实也便宜不了多少,但人家买着,心里就是舒服,几个月下来,辛雨泽生意也上了手,做起来头头是道,生意果然比以前还红火些。 而铜官坊,交给了周成贵,全不过问。 周成贵一家子搬到了京里,操操办办的把亲也成了,他那媳妇也争气,头里成亲,没两个月就怀上,喜上加喜,周成贵整天一身的劲,生意做起来也是风生水起。 至于衣坊,秀色坊都是千喜拿手的,把铺子搬到了外面当街的位置,又没了人截生意,生意自然就上来了,再加上宫里常有活出来,她这边就更忙了,起早摸黑,到了最近才算松了口气。 而赫子佩那边,他嘴里说生意差不多就行了,也不求大,可是手却越伸越长,这布都卖到别国去了。 千喜怕他做得太大,引起上头不满,暗里说起过,赫子佩道:“咱就是不想引得上头注意,才不在京里做大,而往外做。京里不垄断,上头也就不会在意,至于外头,做多少,他们能知道啥,反正钱没少往上头交,他们只有乐的份,没有怪罪的说法。” 千喜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就没再理会。 这时说起吴家那些人,千喜倒想起一个人,“那个二狗,还留在染坊?”报名那晚,沈洪回来,带了两块二狗染的布回来,虽然染的不怎么好,色彩偏差也大。但对于一个只断断续续染了个把来月的人来说,已经是很是难得,起码知道要用哪些色,只不过用的量配的不准确罢了。 赫子佩看了,说可以留,调――教些日子学得出来,于是二狗便留在了染坊。 但千喜总寻思着二狗那身子骨,在染坊吃不下那苦,做做也就会离开。 “回少奶奶,在的。” “他做得怎么样?”千喜自打那次报名见过后,还去了几次染坊,隐约也看到那个小二狗的瘦小伙子,二狗象是对她不大喜欢,每见她去,总是自动先隐了身,所以每次千喜看到的,不是他的一个影子,就是缩在角落里,毫不起眼,再后来就有两个来月没见到了,她以为他不在染坊了呢,才想着问一问。 “别说,二狗长得瘦小,力气也不大,但干活那劲头………啧,啧,就是少爷都另眼相看呢。”管家见少奶奶特意问起这么个人,巴不得往死里夸。 “那染出来的东西怎么样?”二狗不但没给累跑掉,反而往死里卖命,千喜有些意外。 管家竖起了拇指,“好,连省份都赞过,才染了这半年,到手上的布基本上都能染出来,虽然比不得沈管事,但比别的一起来的人,强得多了,听说沈管事有意叫少爷升他做个头领,带一个槽子的人呢。” “这样啊。”千喜不知怎么,对这个人就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他越能干,她心里越不踏实。 管家这才看出她神色有异,收了笑,“少奶奶,是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啊,没,没事,你也累了,去歇着吧,你们后头,一会儿怕也要开饭了。”千喜见奶娘抱孩子去喂奶,站起身。 管家也没看出千喜有什么,行过礼走了。 等奶娘抱了两个孩子进屋,陆氏向千喜问道:“那二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养大的千喜,哪能感觉不出千喜的不对劲。 千喜理了理耳鬓被风吹乱了的一缕束,“其实也没啥,我不知怎么就不喜欢这个人。” “既然不喜欢,就叫子佩把他开了吧,为一个伙计给自已两夫妻添堵,不值。”陆氏没见过二狗,但听这名字蛮土,不明白千喜性子一向随和,怎么就跟这么个土小子较上劲。 千喜笑了笑,“人家又没犯事,哪能随便开人家的,再说娘刚才不是听管事说了吗?他干活还很卖命,活干得也好,这样的人,子佩怕是喜欢都喜欢不及,我怎么能叫他开了?” 陆氏想想也是,“那你就别为了个不相干的人,总惦记着,惦记得多了,难免找子佩生事,他一天到晚忙里忙外的,你再跟他闹一闹,他不知会多难受。” 千喜嘴一撅,“我还忙里忙外呢,娘就不心疼心疼我。” 陆氏笑着打了她一下,“都做娘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对了,你这个月的月事怎么还没来?” 千喜这些日子忙得晕了头了,还真没想起这事,陆氏一提,才现,这个月推后了十来天了,心里‘咯噔’一下,看向她娘。 第202章 不安分的人 婉娘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她狠,哪知那位太太也是个狠的,本来是念着她能生个孩子过给她,才忍着气,没赶了她出去,对她还算好。被她这么一闹,来了气,支了个招,把老爷支了出去。老爷前脚走,她后脚将吴采兰关进柴房里,任谁也不许去看她。要知道吴采兰刚打了胎,血还没止,那边又不让大夫给她看病,这边在柴房趴了一夜,等老爷回来现,弄她出来时,冷得人都变了色,地上一摊的血,忙着请大夫,折腾了半天,人还是咽了气。” 千喜听到这儿,眼皮才抽了一抽,“死了?” “死了,真死了。那家老爷哭得跟泪人似的,将她按着妾礼葬了。可是人死都死了,怎么葬还有啥区别。” 千喜听着也不知是什么味道,她到这个地步,也是自已闹出来的,如果她不黑着心肠去陷害人家太太,也丢不了这条命,“这事得压着,叫她们别到处传。” 人言可畏,明明是吴采兰自作孽,但就怕传几传的,就成了因为千喜他们逼得吴家没了生路,才让吴采兰惨死他乡。 “已经压了,我说了,如果再听到有人说起这事,就叫谁滚蛋回家,那些也不敢再嚼嘴根子。” “嗯,就该这么处理,还有这事也别说给子佩听了,虽然他对吴采兰没什么想法,但突然死了,还是叫人难受,而他的性格就是难受也是装在心里不说出来,也就别说给他知道添堵了。”千喜心里觉得有些憋得慌,撩了窗帘秀气,见路边有人烧纸,一边烧,一边不时的抹泪。 刚要放下窗帘,觉得那背景有些眼熟悉,再探头出去,已离的远,也看不到脸,不知是谁,重新放下窗帘。 到了‘大和’,提着食盒下车,见沈洪正领着人干得热火朝天。 赫子佩跑前跑后的盯着看,这边试下水温,“水太烫了,丢个冰桶,降点温。”到了那边染槽一看,又叫:“快起布,快起,再不起,色就过了,别愣着,手脚麻利些。” 跑到另一个槽子,拿了槽边水舀,舀了半勺水就光看过,“色不够,再加半勺的蓝,只能半勺,一点不能多。” 站直身见千喜提着食盒站在对面望着他笑,禁不住也笑开了,“你来了?” 千喜走到他身边,拿了帕子,拭他额头的汗,“大老远就听你的声音了。” 赫子佩‘嘿嘿’傻笑,接过她手里食盒,“我一会儿就回去,你还巴巴的跑这一走趟。” 千喜从他手上抢回食,“咱娘心疼你,怕你饿着,洗手去。”说完又朝着婉娘叫唤,“婉娘,快叫你家洪子洗手开饭。” 赫子佩跟在她身后,“娘心疼咱,你不心疼?” 千喜嗔笑,“我心疼你做啥,要钱不要命,饿死活该。”走到桌边,将饭菜摆上。 赫子佩在一边桶里舀了水洗了手,坐到桌边,拿了筷子就要挟肉,被千喜一巴掌打开,“不是不回来吃吗,这时怎么就猴急成这样。” 赫子佩搓着被打痛的手背,“真饿了。” 千喜笑着盛饭。 沈洪赶着过来,唤了声嫂子,在桌子另一边坐下,婉娘忙给他递上筷子。 千喜递了碗饭给他,“快吃吧,快凉了。” 婉娘给沈洪挟了筷子菜,两只眼到处乱溜。 沈洪看了她两眼,“找什么呢?” “怎么没看见那个叫二狗的伙计?”婉娘瞟了沈洪,接着拿乱找。 千喜听她这么说,也跟着到处看。 沈洪脸色微黑,“一个妇道人家,一来就找人家小伙子,象什么话?” 婉娘呸了他一口,“说啥呢?刚才来的时候,在路边看到一个小伙子在烧纸,看背景有点象那个二狗,才问上一问。” 赫子佩停了筷子,抬起头,“二狗家有人过了?” 沈洪一脸迷茫,“没有吧,没听他说啊,只说家里有点事,出去耽搁一会儿。” “没事最好,就怕他脸嫩,有事也不好意思说,你寻个机会问问。如果当真有事,咱别的帮不上啥忙,多几个钱让人家尽尽人事。”赫子佩望了望那边染槽,“那小伙子倒是个卖命的。” “成,一会儿他回来,我试着问问。”沈洪三口并两口的把饭吃了,放下碗,“我先去忙了。” 赫子佩应了声,望了望天色,也不早,也放下碗起了身,对千喜道:“你们也别自个走了,我忙完手上这点活,跟你们一起走。” 千喜和婉娘收拾了碗筷,也不到处走,就着桌边坐了会儿,就见赫子佩脱了干活穿的被褂子,过来,道:“洪子今晚走不了这么早了,走,咱先回去。” 三人走到门边,刚好见二狗摸着门边进来。 千喜一看,正是在街边看到的那个烧纸的小伙子的衣着打扮,眼圈还有些泛红,不知是熏的,还是哭的。 他进了门,看见赫子佩,忙站住,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掌柜的。”又向千喜唤了声“夫人。” “回来了?”赫子佩也看出他脸色不太好。 “回来了,我去干活了。”二狗又行了个礼,就要往里走。 “二狗,如果家里有事,就歇一歇,不用回来赶工。”赫子佩唤住他。 “谢谢掌柜的关心,没事。”二狗扯出一个笑脸。 “那就去吧。”赫子佩回身扶了千喜的肩膀往外走。 二狗明明对千喜很恭敬,可是千喜总觉得他这恭敬是有意做出来的,刺人得很,回头望了望,恰好见二狗?望她,眼里并没有多少尊敬的味道,反而有抹恨意。 千喜打了个哆嗦,再看时,二狗已经转过身走了。 收回目光,向赫子佩问道:“二狗平时住在哪儿?” “就住染坊里面宿舍,洪子说他身子单薄,怕他跟别的伙计挤一堆睡不好,身子熬不住,把我们休息的屋子劈了一半,给他住。我想着我们一年到头也不在这儿睡一夜,顶多白天有时累了,打个盹用,所以也就同意了。” 第203章 吴采兰之死 第204章 阴风袭来 千喜和婉娘对望了一眼。 婉娘别了脸,向地上呸了一声,“这洪子尽做蠢事,他这点本事也就到头了。” 千喜捏了捏婉娘的手,“洪子也是一门心思为着染坊好。” 婉娘气闷的扭了头看外面风景。 赫子佩觉得二人神神怪怪的,当着婉娘的面,也不好多问,见千喜不再问什么,也转了脸,撩了身边车窗看风景。 千喜捏着挽纱,想事,车晃了晃,抬头见赫子佩正望着窗外一个正在买糕的中年妇人微皱了眉头,不知想什么。 顺着他的眼风望了过去,那女人背对着他们,看不见脸,身上穿的倒是不差,一身淀蓝的撒花长裙,没挽着纱,看式也不多装饰,梳得整整齐齐,这样打扮的人,大多是有钱人家有些地位的下人。 那背景有些眼熟,瞅了半天,她硬是不转过脸,推了推赫子佩,“看啥呢?” 赫子佩收回视线,放下帘子,“没啥。” 帘子落下一瞬,那妇人买好了糕转了过来,朝着这边望了一眼。 千喜心里一跳,‘哎呀’一声,立马重新掀了帘子往后看,只看到那卖糕的正收拾着担子走人,哪有女人的影子,心里跳得更厉害,捂着胸口,朝赫子佩问道:“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穿蓝裙子的女人?” “看见了,那背景真象一个人。”他说到这儿,咳了一声,“天黑了,不说这个。” 婉娘见千喜的脸煞白煞白的,见赫子佩不给说,也不好问。 到了门口,赫子佩先跳下车,先将千喜抱下来,又在婉娘肘子上托了一把防着她跌了。 还没进门便听陆氏叫唤,“子佩,过来一下。” 赫子佩应了一声,“是,娘。”回头对千喜道:“我去看娘找我啥事,你先进屋歇着。” 等千喜应了,大步朝着陆氏屋里去了。 婉娘提着食盒,往里望了望,等赫子佩进了屋,凑过问,刚才看到谁了?“ 千喜往后望了一眼,后背凉拨凉拨的,拉了婉娘进了大门,才压低声音道:“我刚才看到一人女人在买糕,穿着一身淀蓝的裙子,她回头望了我们车子一眼,象是以前一直跟在吴采兰身边的那个奶娘李氏,不过只看到一眼,我想再看清楚些时,人不见了。也不知是不是天黑,我看错了人,还是咋的。“ 婉娘‘哎哟’一声,手中食盒跌在地上,盖子摔开,滚着翻在一边,抱了胳膊,搓了搓,忙往外瞅了一眼,脸色也煞白煞白的,“你该不是见了鬼了吧?” 千喜以前不信有神有鬼的,这时却起了一身的鸡皮,从脚冷到头顶,“不能吧,可能是天黑,没看清。” 拾了婉娘跌落的食盒,盖上盖子,“应该是天黑,没看真,就算长得象也不稀罕。” 婉娘将她拽着,“不能吧,李氏也是爱穿淀蓝裙子的,再说好好一个人,怎么可能看一眼就没人了呢。” 千喜也吓得厉害,表面上却说,“别胡猜,可能是咱一时眼花。” “可是赫掌柜不是也看见了,该不会是李氏死的不甘心,所以阴魂才不散吧?”婉娘想着赫子佩在车上欲言又止的样子,说千喜没看真,难道赫子佩也能看岔了眼? “得,管她是不是呢,咱活人还怕鬼不成?”千喜脸又变了变,提了食盒,心里也是颤巍巍的。 吴采兰的奶娘平时仗着吴采兰的势,在外头也是个霸道的角,上面哄好了吴采兰,下面对伙计那个刻薄,真叫人想想就寒。 如果哪家的伙计没拿出东西来孝敬她,她就能有办法让那伙计一年干到头,一分钱拿不到,还得赔这赔那,倒贴上一堆的银子,暗地里那些人都叫她扒皮。 吴家被抄,她自然没能跑掉,吃过她亏的伙计就合起来闹,非要借这机会讨个公道。吴家全家搬迁,她也就没能随着吴家一起走,被关进了大牢,跟吴采兰一起审。 结果吴采兰判了给人为奴,她却得了个终身监禁,配到边疆修战事。 临行前,她一个想不开,在牢里上了吊,牢头把她从梁上取下来的时候,就穿的一身淀蓝裙子,尸由她的一个远房亲威领了去安葬,这事也就结了。 尸体运走的时候,千喜和婉娘恰巧打那街上过,在路边还瞅到一眼,整张脸都是紫的,脖子上一条深深的勒痕,吓人得紧。 都入土几个月的人,突然这么看到,哪能不怕? 婉娘怕是怕,但大半夜的,后脖子上阴风阵阵,也不敢再说,骂道:“我那口子,一天到晚该做的不做,不该做的瞎忙活,居然把那神神怪怪的人弄到自个屋里去了。” 千喜心里正为这事堵,见她骂,只得劝着,“不是拿板子隔了,劈成了两间吗?也不在一屋。” 婉娘脸色不见好转,“我咋看那人都不象个男人,才隔了一块板子,能有啥好事?我真想剥了他的衣裳看看,到底是不是个爷们。” 千喜忙捂了她的嘴,“嘘,小声点,叫我娘听见,又要刨根问底的,没准当真去剥人家衣裳,是男人也算了,是女人的话,叫人家脸往哪儿搁,得,你也进屋歇着吧,我去叫人给子佩备热水洗澡去。” “是女人,正好揪出来,一个姑娘家那么多铺子不做,偏混在大老爷们堆里干嘛?”婉娘看了一眼自个的门口,又朝院门望了望,更觉得阴冷,心里悬呼呼的怕,“那该死的也不知今晚回不回来。” 千喜心想,我也想啊,不过这样闹法,万一遇上个想不开的,跳河上吊的出了事,担着的还是赫子佩这个当掌柜的,传出去,别人只会说他刻薄伙计逼死了人。 “子佩说了,也做不了通宵,洪子从来不在外面胡乱过夜,一会儿收了工就会回来,进屋吧。”推了婉娘回去,才去了厨房,放了食盒,唤了人提水进屋。 路过陆氏门口,望了望,也不知娘这时候,巴巴的寻着他说啥。 第205章 讨个人 千喜招呼着下人摆布好洗澡水,怕娘揪着他一时半会儿的走不掉,叫人另备了桶滚水放在一边,用盖子盖着,等他回来,水稍微凉些,也有得添加。 等下人退出去,正要去里面将灯芯挑亮些,门‘嘎’的一声开了,赫子佩从外面进来,反手带了门,朝她望来,笑了笑,“还没睡下?” “给你备了水,还没凉,快去洗吧,一身的汗。”千喜挑了灯芯,去衣柜取了赫子佩的一套雪白中衣,送到外间屏风后,平平整整的搭上屏风顶。 赫子佩贴了过来,手臂从后面绕过来,缠了她的腰,低了头,贴着她的耳鬓柔声问道:“是不是这些日子铺子上的事多,太辛苦了?” 这些日子来,接收了吴家的衣坊和绣坊,加上又接了宫里的许多活计,确实比以前忙了许多,但有婉娘帮着,太辛苦也谈不上。 千喜微转脸,脸贴着脸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太辛苦,到是婉娘比以前多了好多事要做。” 他视线下垂,看着咫前的红唇,顺势亲了亲,“那就是我最近顾着染坊和大哥那边的买卖,很少着家陪你,恼我了?” 她白了他一眼,“自打你进了我家,几时没顾过染坊?我恼你做什么?怎么突然问这个,娘跟你说什么了?” 赫子佩见千喜挣着要跑,将她箍得更紧,“娘也没说啥,只说你最近有些恍惚,问你也不肯说,问我是不是跟你闹别扭了。我一琢磨,你近来真的经常跑神。咱十几就在一起,晃眼也十来年了,有啥不开心的,可不能自个憋着,如果是我做的不好的,你说,我改,成吗?” “我没啥不开心的,你别听我娘瞎说,朝里把吴家的铺子压上来,乱了一阵,顾不上家,正常着呢,我哪能怪你。一身的臭汗味,水凉了,快洗吧。”千喜拍拍紧箍在腰上的手臂,她那些捕风捉影的感觉,怎么说? 赫子佩在陆氏那儿受了一通的问,心里也是悬吊吊的担心,缠着不肯放,见她竖了眉,只得放了,“我们一起洗。” 千喜啐了他一口,“我早洗过了,等你?都两个孩子了,还没个正经。” 赫子佩咧着嘴傻笑,解着身上衣衫,“两个孩子咋了,我们还年轻着呢。” 千喜在旁边接着他脱下来的衣裳,也笑,现在也不过二十出头,可能真是成亲太早,感觉人都老了,换成以前,这年龄正是疯玩的时候,哪能象现在这样,相夫教子。 赫子佩累了一整天,翻进热水,靠着桶壁坐下,被热水一泡,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呼了口气,惬意的闭上了眼。 千喜将他换下来的脏衣服卷着放进一旁的竹篓,正要出去,看他这样,又折了回来,打散他束在头顶上的束,用玉梳细细的梳顺了,拿了水舀给他浇水洗头。 赫子佩握了她的手,突然一转身,两眼被水汽一蒸,格外的亮,看向她小腹,“我昨天就寻思着问你,回来见你已经睡了就没敢吵你。” “问啥?”千喜被他拽着,直皱眉,在外面,他自小就是少年老成,门一关,就没了形了。 “是不是又有了?”赫子佩两眼放着光,一脸喜色。 “啊?”千喜装傻,还没去看大夫的事,谁知是不是当真有了? “你以前天葵一向准,这次有半个月没见了,准是有了。”赫子佩一说就来劲了,“明儿你也别急着去铺子上,我同你去看大夫去。” 千喜抽了手回来,将他身子推正,继续给他洗头,“你去做啥,明儿娘会陪我去,你还是去忙你的吧,你掺和着更乱。” 赫子佩又拧了过来,笑得合不上嘴,“这么说,真有了?” “坐好,再乱动,不帮你洗了。”千喜手上捏了他的把长,被他动来动去,着实难洗,“明天去看过才知道。” 赫子佩转过身,“我知道你不愿多生,如果当真有了,咱就再生这一次,成不?” 千喜‘嗯’了一声,如果当真有了,还能打了不成?见他又要拧过身来,忙拽了他的头,“不许再动。” 结果他总是动来动去,这一个头给他洗得着实费劲。 好不容易等他安分下来了,道:“我铺子上少个小厮跑跑腿,我想向你讨个人,你看成吗?” 赫子佩浇着水笑,“你看上谁,尽管跟洪子说一声,调了去就行,还用得着问我?” “你都没问我讨谁呢。”千喜笑了笑。 赫子佩起身抹拭着身上的水,“你知道我现在不管人事方面的事,人员全归着洪子管着。” 千喜递了衣裳给他,“那我明天就去要人了。” “尽管去。”不接她手里的衣裳,赤着身将她打横抱了就走。 “你不穿上衣裳,怎么开门叫人把水抬出去?”千喜一阵天旋地转,忙抱了他的脖子。 “明早再叫人抬,咱好些天没做过了,想死我了,难得今天早些。”赫子佩只得二十几,欲――望正强,又没纳别的女人,更不在外面胡混,哪里忍得。 千喜成亲也有好些年了,听了他这话,脸仍烫了烫,倒没违他的意,将脸埋在他胸前,“你这才洗的头,还湿着呢。” “办完事,也就差不多了。”他贴着她的耳朵,声音暧昧。 千喜脸烧得更红。 他也不上床,将她放在窗边软榻上,高大的身驱压了下去。 窗外阵阵花香飘来,伴着起起伏伏的轻喘和呻吟,窗外花醉了,榻上的人也醉了。 事后,他将软得没了一点力气的千喜揽着滚倒下去,胸口起伏不定,粗重的呼吸吹着她的耳鬓,墨黑的长和着她的,铺了她半边身。 “你真不问我讨谁?”千喜转身环抱着他紧实的腰。 “讨谁啊?”总觉得她今天有些怪怪的,懒懒的顺着她的意思问了句,折腾了大半个时辰,累得她气都没多几口,这事却还记着呢。不让她说出来,她真怕是要惦记一晚上。 第206章 又有喜了 赫子佩‘咦’了一声,睁了眼,转头看着她,“你怎么就看上他了?他是洪子宝贝着的呢,你讨他,不知洪子乐意不乐意呢。” 千喜翻了个身,有些不悦,“我就知道你不舍得。” 赫子佩许久不见她这副神情,顿时一紧张,“不是我不舍得,他现在跟着洪子呢,一个他,还有一个以前吴家带过来的染铺料叫李勇的伙计,洪子一天一个好的夸着,说这二人在干染坊这行是个人才,有前途,你突然叫他转了道……” 他越说,见千喜的脸板得越长,忙住了口,停了停,将她拉了过来搂着,“要不这样,明天去跟洪子商量商量?再问问他本人愿不愿意,如果他愿意跟你去,叫他明儿就跟你过去,成吗?” 千喜脸色越冷,“难道做掌柜的支配个伙计都不能?还得问过伙计?” 赫子佩心里犯了琢磨,这下坏了,也不知哪儿做的不对,惹到她了,小心的问道:“你为啥一定要二狗?” 千喜犹豫了片刻,道:“难道你不觉得他根本不象男人?” 赫子佩瞪大了眼瞅了她半晌,偏了头想了想,“长得秀秀气气,人也短小单薄些,但胸平屁股平的,哪儿象女人了?” 一边说一边行为表现她丰满的胸前摸。 千喜好气,又好笑,将他的手打开,他这人在外面不拈花惹草,亲近的女人来来去去就得个她,他对这方面迟钝些也是难免,“在胸前里几层布,包你看不到胸。” 赫子佩‘哈’的一声笑,“这不是扯蛋吗,就算他是女的,拿布把胸里了,我还能叫人家把衣裳剥了?好了,好了,睡吧,明天我去给你问去,只要他肯去衣坊,你尽管带去,如果实在不愿意,我也不能拿刀逼人家,对不?” 话说到这份上,千喜也不能再闹,再闹就显得不讲理了,抬手抚着嘴打了个哈欠,“那你明天先问问再说吧。” 赫子佩‘嗯’了一声将她抱紧些,在她脸上亲了亲,“睡吧,明天可别忘了去看大夫。” ********************** 千喜近几天贪睡,起身时赫子佩早出了门,收拾妥当,陆氏已经坐在了院子里等着,见她出来,忙起了身,招呼着厨房给她端了早饭。 昨天夜里折腾了一阵,这早饭胃口反而好,比平时还多吃了小半碗的粥,半个咸蛋。 吃完又小坐了一阵,才同陆氏一起去了医所。 这家医所的大夫在京里是算得上号的人物,一身蓝色冠袍,四平八稳,风吹过也吹不乱一丝头。 他一手掐着下巴下的山羊胡,一手搭着千喜的手腕,微微摇晃着脑袋。 千喜倒没觉得有啥,陆氏紧张的瞅着大夫不放,等大夫一收回手指,马上凑上前问道:“大夫,怎么样啊?” “恭喜老夫人,千喜有喜了。” 陆氏一听顿时眉开眼笑,“真的啊?太感谢您了,大夫。” 千喜听着却是一撇嘴,又有得罪受了。 大夫取了身边药方纸,提了笔,“不过最近千喜是不是过于辛苦,或者情绪不太稳定?” 千喜心里微微一咯噔,“最近确实忙了些,这孩子有问题吗?” 陆氏脸上的笑即时僵住,紧张的拽了大夫袖子,“大夫,你有啥话,明说,咱妇道人家,一懂得绕那么多弯子。” 大夫搁下笔,又将手指搭到千喜手腕上把了一阵,“脉象有些弱,胎儿不太稳当,你们这是想保还是不保?” 陆氏抢在千喜前面答道:“保,当然要保。” 千喜刚要说话,被陆氏一个横眼瞪了回去,她生的女儿,能不了解?只怕千喜是巴不得不保,得个轻闲。千喜被娘一瞪,只得不叽声,保就保吧。 “成,那我开几副药,回去先吃着,吃完了,再来,我看过,根据情况再另外给千喜调理着,过了五个月,也差不多就稳当了。”他开着药方,又交待道:“这些日子,不可动气,不可太用车,多休养。” 陆氏代着一一应了,感情怀上的是她。 大夫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啥,接着写完药方递给身后的伙计,“抓药的时候把细些。” 伙计爽声应了,转身去柜台边捣鼓那些小抽屉。 等了片刻,伙计把药包递了过来,“您的药,请拿好。” 千喜顺手提着,陆氏忙从千喜手上接了过来,唯恐累到了她。 “你小心走好自已的路就成,啥也别拿。” “这才多重哪?千喜扁着嘴,这下好了,成了药罐子不说,还得跟个一碰就碎的花瓶一样供着。 出了药所,平时千喜都是自已攀上车,这时陆氏拽着她不肯让她直接这么吊着车辕爬上去,“别用力。“ 招呼着车夫,”快脚踏拿下来垫着。” 车夫见她们出来,陆氏就小心翼翼的,只当千喜哪儿不舒服了,怕她有所闪失,不等叫唤二遍,一骨碌翻上身后车辕,取了架在上面的脚踏,摆在车辕前面,立在一旁,托了千喜的胳膊,“少奶奶,您小心点。” 千喜实在没觉得有多了不得的事,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但这大街上也不好争辩,顺着陆氏的意思,上了车。 陆氏在她身边坐下,还撩着车帘对着车夫叮嘱一句,“车别赶太快,别哪儿不平,你专往哪儿压,走平的地方,小心将我的外孙给抖出来了。”说了这话,才现不吉利,忙将脸撇过一边,连呸了几声,轻轻打了自已嘴一下,“看我这嘴,没遮没挡的。” 千喜实在忍不下去了,“娘,大夫也就说说,看把您紧张的,咱小心些,不拧重东西,啥事也不会有。” 车夫也是有妻有子的,听到这儿总算明白了,回过头笑着道:“老太太,您就放宽心,咱乡下人,咱家老婆,到生的时候,还在地里干活,生孩子跟下猪崽子一样顺畅。少奶奶虽然不做农活,但一天到晚动着的,身体也好,不会有啥事。” 陆氏听着宽心,脸上总算露了笑脸,“你一个男人家,懂啥?” 第207章 心情烦燥 车夫见老太太高兴,又道:“老太太,您别小看我们男人,咱穷人家,不比得您们大户,夫人小姐都有人服侍着,咱媳妇生孩子哪请得起这么些人,就一个稳婆,多出来的事全得咱自个亲力亲为,所以咱媳妇生了几回,咱就看了几回。看得多,自然也就知道些。” 陆氏被他这么一闹,方才的忧虑又散了些,“你几个孩子?” “四个。”车夫神色间有些骄傲。 “哟!”陆氏听了就觉得羡慕,捣了捣千喜,“你看人家……” 千喜嘴一扁,谁愿当母猪,谁当去,小声嘀咕,“咱加肚子里这个,也三个了。” 陆氏满足的‘哎’了一声,“只盼着大夫的药好使,顺顺当当的就好。” 千喜‘嗯’了一声,也不争,心里记挂着昨晚跟赫子佩说的二狗的事,眼见前方就是分岔路口,往左边那条直去便是赫子佩的染坊,撩了车帘,“送我去去染坊。” 陆氏也想早些寻着赫子佩报喜,一叠声的附合,“对,去染坊。” 下了车,守门的老陈上来接着,“老夫人,少奶奶。” 千喜往里瞅了一眼,“掌柜的在吗?” “掌柜的出去了,还没回来,不过一会儿要开新布,掌柜的肯定要回来,算算时辰也差不多该回了。”老陈恭恭敬敬的回着话。 “那咱进去等会儿。”陆氏不等千喜表态,先开口拍了板,这大喜事,让她憋到晚上赫子佩回去,可真要憋死,先抬了腿迈过门槛。 千喜来图的是二狗的事,不过由着陆氏来报喜,却也是好借口,遮掩下,也省得赫子佩说她小心眼,一点事,急巴巴的赶着来盯着。 路过染坊,瞅了一眼,伙计们忙得热火朝天,却不见洪子和二狗,心里犯了琢磨,这二狗在染坊当真特别得很。 站在门边扶了墙直皱眉。 从吴家过来的另一个叫李勇的伙计,也就是昨天夜里赫子佩说的,洪子一口一个好的那位,抬头看见她和陆氏,放下手中的活,迎了上来,“老夫人,少奶奶,寻掌柜的?” 千喜应了声,过去没留意过他,只是大约记得有这么个人,这一院子的人,都没人现她们,独他一眼瞅见,还跑了过来,不由的留了个心眼,多看了几眼。 他二十二三岁,皮肤黑黑,浓眉大眼,个子还算高,肩宽胳膊粗,也算得上标致。 这时站在千喜面前,垂着手,“掌柜的还没回来,这边到处脏得厉害,要不老夫人和少奶奶去掌柜的房里休息一会儿,等掌柜的回来,我跟他说,您们来了。” 千喜还在往染坊瞅,怕看漏了哪里,听了他的话,又问:“洪管事呢?” “洪管事在后院,手上有点事处理,没在这前面。”李勇老实回答。 千喜更觉得奇怪,有啥事不能在这前面处理,还得缩到后面休息的地方,难不成他还敢另外找了人,缩在后面偷情?如果那样的话,为了婉娘也饶不得他。 越乱想,心越乱,什么不好的事,都想出来了,脸也跟着拉了下去。 李勇见她脸色不好,忙道:“小的去忙了。” 千喜这才现自已牙都咬紧了,怕在别人看来,有些吓人,忙把脸色缓和下来,“去忙吧。” 李勇弯了弯腰,退开几步,才转身回了染坊,忙自已刚才的活。 陆氏拉了拉千喜,“咱去后面坐着等去。” 千喜朝陆氏递了个眼神,压低声音,“咱去看看洪子在干嘛。” 刚才李勇跟千喜说话时,陆氏就察觉千喜脸色不对,也有些胡猜,听了千喜的话,正中下怀,二人放轻了脚步,朝后院去了。 到了门口,就听见有人在抽抽搐搐的哭,听声音正象那个二狗,二人对视了一眼,缩到门边立着,往里一看,沈洪在院子里的凳子上坐着,二狗在他面前杵着,正拽了衣袖抹眼泪。 沈洪道:“这不是在问你吗?又不是拽你,哭啥?” 千喜一听,更担了个醒,心里更疙瘩,该不会这二狗当真是女的,还跟洪子有一脚吧? 二狗吸了吸鼻子,“管事的,您也别瞒我,是不是我哪儿做的不好,掌柜的才赶我?“ “哪能,咱掌柜的从来不会胡乱赶人,再说你做得好好的,他前些天还当着所有人狠狠的夸了你一回,怎么能赶你,你想多了。”沈洪好言好语。 “既然咱没错,那干嘛一院子的人,就拽我一个人?”二狗得了理更不肯依。 陆氏心善,又不知道千喜讨二狗过衣坊的事,最听不得人家哭,一听就心软,以前从来就没听说过赫子佩无原无故拽人的事,怕是这小伙子误会了,心里着急,抬了腿就要往里迈。 千喜忙一把将她拽住,摇了摇头。 陆氏指着里面要说话。 千喜赶紧捂了她的嘴,小声道:“这事,您别管。” 陆氏平时就好管点闲事,哪里忍得,将千喜的手拉下来,倒也知道压低声音,省得被人知道他们听墙角,面子上不大好看,“怕是他误会咱子佩了,我得去问问他,跟他解释。” 千喜心情本来就不好,见娘跟着来,还瞎掺和,顿时恼了,“您敢多管闲事,我肚子里这个孩子,也不用保了。”人气都气饱了,还保啥孩子。 陆氏听她拿孩子说事,也气,扬了头,想朝里面喊,见千喜瞪了眼,压了她手里的药包就往地上掷,顿时吓得没了脾气。女儿长这么大,这么脾气还是头一回见,忙接了药包,“得,你也别拿孩子撒气,我不管,成吧。” 千喜撇了撇嘴角,不再搭话,接着听里面的谈话。 这一岔,里面谈话已经扯开了,有些没能接上,不过倒也能听得出是沈洪不知怎么劝了二狗几句,那二狗却死活咬着说是要拽他出去。 沈洪急了,“都说了绣坊缺人,少夫人想寻个机灵的,才想到了你,这是看得起你,怎么能是拽你?再说绣坊的活绝对比这染坊轻松,你身子骨也单薄,不正好合适吗?” 第208章 讲规矩 二狗抹了把泪,“管事的,您也知道,咱穷人家图的就是点手艺,手上有点本事,走到哪儿也不至于饿肚子,咱也就冲着掌柜的和管事的手上的真功夫,铁着心来的,求的就是能学点本事在手上,这才上了点手,学得不三不四的,您们就要拽我出去。虽然说衣坊也有工钱,但来去就是一个跑腿的,生生的断了学本事的这条路………少奶奶这不是坑我吗?” “胡说,少奶奶是那样的人吗?”沈洪忙将他的话截了。 二狗咬了嘴皮子,耷拉着头,看着脚尖,没接嘴。 千喜冷了脸没吱声,陆氏听不下去了,想学本事是好事,但怎么能说调他过去就是坑他,看样子蛮机灵,说出的话,却实在不好听。 忍不住又要往里迈,千喜握着她的手臂,将她拦着,到要看看他还能说些啥,说的越多,越难听,越好。 怕就怕他那人太善,当真委曲了他,反之,她眼里露出一抹狠意,没点狠劲,也管不下自已那摊子生意。 二狗杵了一阵,上前拽沈洪,“管事的,您就去给掌柜的说说好话,让我留下吧。” 沈洪也是头疼,“你以为我不想留你啊?多少年也难得遇上几个当真得力的伙计,你和李勇的能耐,咱是看在眼里的,掌柜的心里也明白,不过少奶奶是难得开一次口的人,这次要人,怎么能不给?” “反正少奶奶要的只不过是个跑腿的,也没啥高要求,另外寻个给她不就成了?”二狗不肯放弃,叠叠不休的求着。 “咱也知道,寻个机灵点的,会看人脸色的就成,不知少奶奶犯了啥毛病,指名点姓的要你,以前也不见她这么不讲理。掌柜的今天忙,跟我说了这事就出去了,我也想不到你会这么大反应。得,你实在不想过去,一会儿掌柜的回来,我跟他说说,把你放过去,还真可惜了你………” “看来咱还当真委曲了人了。”千喜笑嘻嘻的走了出来。 陆氏黑了脸跟在她身后,“哟,洪子,几年时间,还真长出息了?” 沈洪惊得浑身打了个哆嗦,立马站起来,转了身,有点傻,“老太太,少奶奶,您们怎么来了?” 二狗也是脸色一变,很快便恢复正常,龟缩着站在那儿,一声不吭。 千喜先在二狗坐过的凳子上拂了拂,“娘,您坐。” 陆氏看旁边还有一张凳子,也就没让,径直坐了,把沈洪看着,“咱这些年不管生意上的事,没想到一眨眼,你这神涨得到快,这庙都快装不上你了。” 这话说的虽然重,但千喜倒觉得这下面的人是该约束约束了,也就没说啥,只是挨着一边凳子上坐了,静静的看着。 沈洪来染坊这许多年,几时见对他说过这重话,脸色黑了红,红了黑,最后变白了,“老夫人,您这话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陆氏一掸坐下时卷起来的衣摆,哼了一声,“咱今天不来,还没能看上这场好戏,这都编排上我家千喜了,这听见的是这几句,没听见的,还不知有多少。现在编排,过些日子,还不知要怎么了。” 沈洪刚才那话也是没遮拦,想着把二狗先安抚下来,省得总在这事上缠着,哪知就让她娘听去的,叫苦连天,“老太太,您误会了,咱不是那意思。” 陆氏当年也是个厉害的角,不过这些年清闲,没怎么管事了,这时撞上这事,哪能不管,“虽然你们叫我一声老太太,但我也不过四十来岁,耳不聋,脑子也还没迟顿,还能听得懂人话,这些年,咱千喜亏谁了?亏了你洪子了?当初你们光着屁股来咱家,他们小两口二话不说,留下,教你手艺,跟咱一个锅里吃,有咱一口,就有你们两口子一口。咱千喜亏了谁了?你怎么就说得出这种没良心的话?” 沈洪急得跺脚,“老太太,您看您这话说的,咱是那样的人吗?” 陆氏打斜了眼看了看二狗,这小厮长得怎么这么女气,再看千喜冷冷的望着,赫然明白了些什么,垮了脸,“染坊是手艺,绣坊就不是手艺了?你地皮还没踩熟,就先指着掌柜的不是,你这是哪家的规矩?” 二狗刷白着脸,哪敢接话,刚才只顾着求沈洪怎么就没现隔墙有耳。 千喜见说到绣坊,才冷冷道:“还好你还没去绣坊,咱那小作坊,还真容不下你。我不知你有啥天大的本事,但我只知道做人伙计就得有个伙计的样子,如果没有伙计的样子,就算有再大的本事,只能是养虎为患。虽然我平时不管我相公的事,但今天撞上了,也就管一管,你收拾收拾,走吧。” 沈洪自顾不及,但见千喜真二话不说,就把二狗给拽了,也着实急了,“少奶奶,这不合规矩,就算要拽人,也得有个理,他也没做错啥………” 千喜‘嗖’地一下站了起来,“你跟我讲规矩?那我问你,你背地里纵着下面的人,说我不是,是哪门子的规矩?你在这儿时间长,我一直给着你脸,你可别逼着我不给你脸。就拿调个伙计来说,多大的事,要搞得跟死了人一样,又哭又闹,你就这点威信?这也就算了,为了哄着个伙计,反倒说我的不是,我怎么不是了,我刻薄了谁了?还是你现在翅膀硬了,根本就不把我看在眼里了?” 沈洪几时见过她这么泼,又急又委曲,逼了一额头的汗,“少奶奶,咱一起处了这么多年了,你说这话,不是连我一块拽吗?” 千喜还没回话,身后传来赫子佩的声音,“这是怎么了?硝烟弥漫的,到处是火,要拽谁啊?” 千喜冷着脸没理,沈洪大松口气,忙迎了上去,“掌柜的,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咱都能急得跳护城河了。” 赫子佩扫过几人,一个比一个脸黑,再看身后院门口,扒着一堆脑袋在看热闹,眉头皱了皱,千喜这么砸场子,还没遇上过,抬手轰了那些看热闹的,“看啥看,该干嘛干嘛去。” 等那些人散了,才又问道:“咋了?” 千喜抬了抬眼,二狗已经把话接过去了,小小心心的道:“少奶奶要拽我和洪管事走呢。” 第209章 不用解释 赫子佩飞快的看了千喜一眼,千喜也看他,眼里一片冰冷,没解释,倒要看看他怎么个说法。 陆氏本就不悦,听了二狗这话,即时点燃了爆竹,指了二狗,“这几时轮到你说话?就拽你了,你想怎么着?” 沈洪瞪了二狗一眼,他平时怪机灵的,这时怎么就冒了这么句话出来,这不是火上加油吗?“ 偏二狗象吃了豹子胆,啥也不顾,一抽鼻子,委屈道:“外面一直传着掌柜的为人最是公正,从来不打压伙计,不管谁提了,都是一口一个好。咱平时干活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总是往死里干,只求最好。如今也没做错啥,就算拽我,也得给我个理由。“ 他声音不小,院墙外,耳朵好些的都能听见,赫子佩要面子,在伙计面前维护自已威信的,也确实该当面问个明白,否则硬这么不明不白的把他拽了,传出去也就是赫子佩不问清红皂白,不讲是道理。“ 沈洪又瞪了他一眼,“掌柜的自然知道怎么处理,你急什么。”说完,朝着赫子佩道:“掌柜的,这事与他没关,是我多嘴………” 赫子佩抬了抬手,把沈洪后面的话拦了下来,将视线从千喜脸上挪开,看向沈洪,淡然问道:“二狗月钱多少?” 沈洪愣了愣,他突然问这个做什么?老实回答,“刚进来时一月二两银子,他表现良好,活也做得好,所以三个用前涨到一个月三两银子,上个月活太多………”他说到这儿,抬眼看了看赫子佩,见他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表情,心里有些虚,赫子佩没管这些事许久了,这些日子都是他管着这些事,赫子佩从来没挑剔过,接着道:“他又没黑没夜的干,比别的伙计多干了不少活,所以我给他开了五两银子。” 陆氏哼了一声,“这涨得比顺风的纸鹞还快,都够上多年老师傅的工钱了,怪不得不肯过去当小厮呢。” 二狗看着一边石桌,“月钱不是咱叫涨的,咱也没指着涨月钱,掌柜的觉得不合理,咱退回来,咱还拿二两。” 沈洪忙道:“确实我见他实在能干,给涨的,跟他没有关系。他现在手艺不比那些老师傅差,还肯干,所以………”看了二狗一眼,跟被丢在街边的小狗一样,可怜巴巴的。 赫子佩点了点头,“你去帐房支十五两银子,付他三个月的月钱,如果有地方住,也就算了,如果没地方住。”他抬眼看了看二狗,“暂时在这儿住着,等到别处寻到活做,再搬不迟。至于洪子,终归是在我们家多年的,不能说拽就拽,等收了工,面对面的说清楚,他做错的,该怎么罚就是怎么罚,如果是咱冤枉了他,该道歉的,也就道歉。” 千喜听到这儿,垂了眼,这事也就这么结了,她也不能再闹了。 沈洪一听,傻了,“掌柜的,您的意思………” 陆氏有些不耐烦,“这么明显的话,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叫他走人。” 沈洪不是不懂,只是不敢相信赫子佩会不顾名声。 赫子佩眉头微皱,没理他,看了眼陆氏手里提的药包,心里有些着紧,对千喜柔声道:“我送你回去。” 二狗眼一眨,泪就下来了,追上一步,“掌柜的,咱也不求能留下来,只求知道掌柜的为什么让我走。” 赫子佩转过身,“按理,我没必要跟你解释,不过你既然问了,我也就顺便说一说。”望了望身边千喜,“她进了家门,是我的夫人,但进了铺子,就是大掌柜,我的买卖是从陆家做起的,她一直就是当家的,如今买卖做得大了些,铺子多了几间,才和我分着做,不过所有生意终是一起的,她仍是染坊的大掌柜。她觉得你不合适,也就不合适。她无需向我解释,我自然也不必多问。” 说完不再理会二狗,扶了千喜往外走。 陆氏解气的暼了二狗一眼,又瞪了瞪沈洪,也往外走。 到了门口,千喜停下来,往染坊望了望,正面伙计正忙着将染好的布包装,“你说过这批货完了,要请大伙好好吃一顿,现在赶着回来,是为了这事吧?” “嗯,这两个月,大伙确实辛苦了,我吩咐了厨房加菜,等收了工,好好犒劳他们,再就是到柜上跟帐房把他们的工钱算了,他们拿了钱,吃喝着更踏实。”他也不瞒。 “那你别送了,我和娘先回去。”千喜拍了拍他身上沾着的一片叶子,“你了钱,叫他们收好了再吃,别喝了两杯,晕头转向的跌了钱,这两个月可就白累了。” “我一会儿就去吩咐帐房,一个,交待一声。”赫子佩看了看陡然拧着的药包,“这药………” 陆氏一扫刚才的愤愤不平,面露笑容,刚要说,千喜从后面捏了捏她的胳膊,抢着道:“只是一些滋补药材,没啥。” 赫子佩眸子一亮,压低声音,“有了?” 千喜‘嗯’了一声。 赫子佩欢喜的将千喜一抱,见陆氏向他望来,忙松了手,搔着头傻笑,“我,我送你们回去。” “别送了,来回折腾,一会儿工钱算不完,又不知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千喜圆筒挽了陆氏,走向马车。 赫子佩一来确实事多,二来见千喜执意不肯,只得将她抱上马车,吩咐车夫,“慢着些,走平路。” 车夫‘嗳’的一声应了。 赫子佩看着马车走完,拐了弯才反身进了染坊走向帐房。 陆氏撩了帘了看不见赫子佩,才向千喜问道:“为啥不跟他说,这是保胎药?” “和伙计们一同庆祝,是高兴的事,如果他知道这孩子不大稳当,肯定是要担心的,心里装着事,他哪里还在这儿坐得住,坐不住,又不能走,活活受罪,倒不如暂时让他知道,等过了今晚再跟他说也不迟,反正这孩子也不是马上就要出来,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千喜摸了摸平坦的小腹。 “说的也是。”陆氏将药包抱紧了些,好象抱紧了这些药,也就稳住了千喜肚子里的孩子。 第210章 私心 赫子佩刚迈腿进了门槛。 沈洪搓着手凑了上来,左右看了看,没外人在,道:“掌柜的………” 赫子佩脚下不停,径直往帐房走,“你怎么还不支银子?” 沈洪有些懵,“掌柜的,你是当真的?不是见千喜身子不适,不想刺激她,伤了身子,这么说说来哄着她?” 赫子佩猛的刹住脚,将沈洪盯着,“你今天才来的?” 沈洪顿时傻着,摸不清他这话是啥意思,不敢接嘴,怔怔的将他看着。 “你几时见过我拿这事哄人?”赫子佩脸沉了沉。 沈洪惊愕得张了嘴,“掌柜的,你不开玩笑吧?” “谁有闲功夫跟你开这玩笑。”赫子佩眉心微蹙,接着走自已的路。 沈洪急了,将赫子佩拽住,“掌柜的,这么多伙计都听着呢,你这么无原无故的由着千喜把人拽了,叫人家怎么看?就为了媳妇赌个气,不顾伙计的感受,把这么多年的声誉全毁了?” 赫子佩眉头一拧,停了下来,“成,你非要这时候跟我说这事,是吗?” 沈洪跟他多年,知道千喜是他心肝肉,但也不想他为了哄着千喜不顾多年积下的好名声,也不肯让步,“反正现在千喜不在,只要你开个口,伙计那边,我去说。至于二狗叫他先回去休息几天,当是放假,过两天千喜气消了,再回来,这样伙计也就不会往别处想。这事也就圆过去了。” 赫子佩歪着头将他看了好一会儿,看得他浑身不自在,才道:“我告诉你,毁我声誉的不是千喜,是你。” 沈洪愣了愣,急了,又有些上火,“我几时能毁掌柜的声誉,你不能把千喜做的事往我身上赖。“ 赫子佩却不急,背了手,等他闹完,才道:“刚才当着人面,我说如果冤枉了你,咱给你道歉,其实我们一点没冤枉你,等这儿的事完了,你还得给千喜道歉去。“ 沈洪红了眼,“我做了啥了?” 赫子佩沉着脸,没有一点笑意,“不服,是吧?好,我就让你心服口服。咱先说千喜,千喜是什么样的女人,我清楚,你也清楚。从来不是个蛮不讲理,胡搅蛮缠的人,就算她不解释,也肯定有原因。今天她这么做,肯定是有我们没察觉到的事,要不然她不会这么绝。” 他想着刚才千喜望着他的神情,半点不容他让步,这样的事这十来年不是没遇上过,但每次遇上,就算她当时不说,事后知道原因,肯定是她在理。 “可是也不能说她是这样的人,就百分之百没错一次。”没凭没据的,沈洪哪里肯服。 赫子佩不理他,接着说,“再说你处二狗月奉这事,你没私心?” 沈洪顿时哑了,过了会儿才结巴着道:“我能有啥私心………” 赫子佩脸色一垮,沈洪忙住了嘴,没敢再狡辩下去,才又接着道:“二狗的确勤快,上手也快,涨工钱,该涨,但是你咋涨的?” “我………” “不是我心痛那两钱,从太和镇跟咱上来的老师傅们,也才五两半的月奉,你就给了他五两,他现在的水平真够上了这些老师傅的水平?” “这………”沈洪有些结舌。 赫子佩不给他说话的时间,又道:“就算够上了,这经验能有不?换个染料,换缸布,他就不知道该怎么染,但那些老师傅成,拧来就能上手。这二狗,不混上个三五年,别想够上这水平。你连级跳着的给他涨,叫这些老师傅咋看?咋想?叫那些年轻的又咋想?只要手上有点料,拼着往你身上贴金,拍马屁,就能踩到人家真功实底的人头上,以后谁还好好干活,都给你拍马屁得了。你别以为我现在染坊时间少,眼就是瞎的,咱不瞎,真不瞎。千喜也不瞎,你说这是谁在毁我声誉?” 沈洪一额头的汗,没了刚才的怨气,“掌柜的,咱………” 赫子佩冷笑了笑,既然今天气话开了头,也就干脆全说开来,“你说怕伙计有想法,肯定有想法,老伙计们怕正在痛快呢,说不定心里是一口一个好。至于那些脚踩着浮萍想跟风的,爱咋想咋想,如果不好好干活,就一起打包滚蛋。” 沈洪彻底没了底气,肩膀也垮了下来,磨着脚底往后退,“我去干活了,早些收工,这晚上还得跟大伙吃饭。” “等等。”赫子佩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才道:“你和婉娘在一块也十几年了,你们虽然没孩子,但婉娘是贴心贴肺的为着你。你也别东想西想的,两口子这么掺和着过吧。” 沈洪拉了拉嘴角,“谁不想有个孩子,你也做爹的人。” 赫子佩呼了口气,“千喜领着婉娘去看过大夫,她没有问题,她所以这么小心翼翼的对你,不是亏心,是怕你难受。她这么个心思待你,你给她弄个女人回去,叫她咋想得开?要不你寻个时间也去看看大夫。” 沈洪脸搁不住了,这意思就是说他有问题?生不了孩子,叫他去看大夫,丢不丢人?“我不去,这去了,没事都能给人传得有事,我以后还咋呆?” 赫子佩笑了笑,“这有啥丢人的,要不我陪你去,就说我看病,让人家说我好了,反正咱有了一双儿女了,爱怎么笑话,怎么笑话。” 沈洪心情越加不好,绕到一边花坛上抱着胳膊蹲下,“说得到是容易,再说咱哪儿找女人了?” 赫子佩叹了口气,“洪子啊洪子,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咱在一块也有好些年了,你那点心思,我能不知道?那二狗,你这么紧张,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咱不说穿就是给你面子,不让婉娘心里疙瘩。” 沈洪望了他一眼,眼里露着惊讶,没吱声。 赫子佩重重的呼了口气,“二狗在这儿呆了这半年,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她是女的?你当初跟我说,单独给她住处,我就想到了,不过只要她藏得好,不惹事,这也没啥,反正我们也不在这儿住,给她就给她,一个女人也不容易。可是我如果知道你会存这心思,我当初死活也不会同意。” 第211章 别有居心 沈洪望着赫子佩走进帐房,重重的‘哎’了一声,起身也朝着帐房去了。 有些心虚的朝正在对帐的赫子佩看了一眼,在柜上支了十五两银子向后面去了。 二狗坐在床边,身边摆了个收拾到一半的包裹,望着脚下墙角,脸上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洪走了过去,把银子递给她,“你别太多,先歇歇,如果没地儿去,别急着走。明儿不开工,我出去寻我一个同乡,他也在染坊做事,把介绍给他们掌柜的,你有手艺,人又聪明,他们掌柜的肯定高兴。 二狗木着没吱声。 沈洪碰了个软钉子,也觉得没趣,又等了等,她仍不接银子,只得将银子放在她身边,慢慢往后退,“哎,你歇着,一会儿吃饭,我来叫你。“ 退出门,小心的关了房门。 二狗转了眼珠,暼了一眼身边的银子,冷笑了笑,从枕头下摸出铜镜,立在床边的小木桌上,取了梳,揭了头上布帽,一头乌黑的长泄落。 她慢慢梳顺,理平,在头顶斜斜的梳了个坠马髻,压了珠花,插了步摇,除下身上小厮布衣,解去裏了胸的布带。 抖开女装披上,墨绿抹胸,低低的掩了半边玉润丰胸,浅绿的云绸长裙,墨绿高束腰带挽了个如意结。衬得她肌白如雪,面若桃花。 只是手上沾上的染料,一时半会儿,却是洗不掉。 收拾了床上摊着的东西,也不急着走,静丅坐在床边,仍自看着铜镜中的自已。 一晃到了掌灯时分,沈洪在门口敲了敲房门。 二狗起身将门拉开。 沈洪虽然知道她是个女人,也知她长得眉清目秀,但这换了女装,还是一次见,突然象变了一个人,一时间看得愣住了。 二狗向他福了福,娇声道:“清雅谢谢沈管事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 沈洪‘呃’的一声回了神,想着自已刚才的失态,脸皮有些烫,将她又偷偷打量一番,其实说她漂亮,不见得比婉娘漂亮。不过比婉娘年轻了些。再说天天对着婉娘,再漂亮,看得久了,也没太多的感觉,这时猛的一见她,眼睛扫过她胸前露在裏胸外面的那条深沟,心里便腾腾的起了团火,咽了口吐沫,“你叫清雅?” 二狗‘嗯’了一声,“姓方,乳名清雅。” “好名字,人如其名。” 沈洪一个粗人,哪懂得什么清不清,雅不雅,随口附和,本来是唤她去吃饭的,现在一看她这副打扮,怎么好坐在那一堆臭男人堆里,到嘴边的话,反而说不出口,抹了抹额头上渗出的汗,“我去给你端饭去。” “有劳沈管事了。”方清雅慢慢掩了门,在门将要合拢之时,朝他微微一笑。 沈洪更是魂飞上了半天,转身就走,妙,实在太妙。 没一会儿功夫,沈洪便端了一盆子的饭菜回来。 方清雅接过,放在小木桌,回头笑道:“我有一房亲戚,家住在城外三十里的小镇上,这时辰过去,怕是要走大半夜的夜路………” 沈洪忙道:“你一个姑娘家,哪能走夜路,掌柜的不是说了吗?没去处就先住着,你还是暂时住这儿,想啥时走,再走。” “谢谢沈管事,还有件事想拜托管事的。”方清雅半垂了眼,眼角勾着他。 沈洪骨头顿时酥了一半,“啥事?你尽管说,能给你办的,我绝对给你办了。” “清雅有些烦闷,想喝上两杯,又不方便出去拿酒………” “酒啊,还以为是啥难事,就这芝麻大点的事,你等着,我马上给你拿去。” 这次沈洪比刚才拿饭菜度还快,眨眼功夫就回来了,迈进门槛,“酒来了。” 方清雅接酒壶的时候在他手上轻轻捏了一把。 沈洪剩下的一半魂也飞没了,但终是平时不大偷食的人,见她笑嘻嘻的看着他,一张脸顿时通红,慌了神,“我……我出去大伙去了,你…………你慢慢吃着。” 脚下踩着浮云,一个急转身,忙乱间,头‘呯’地一声撞在了门框上,回头难为情的笑了笑,一溜烟的跑了,边跑边回头,琢磨着她这是啥意思………难道是想今晚……… 心里猛的一紧,又一收,心花怒放,脚下也轻了三分,把赫子佩的那席话抛到九霄云外。 他前脚一走,方清雅脸上即时没了笑意,站在门口,焦急的往外望,没一会儿功夫,见一个人影偷偷摸摸的往这边来,忙从包裹里取了备好的酒,酒壶和厨房存的那些酒壶一般无二。 黑影到处望了望,不见有人,才摸到门口。 方清雅将酒壶递给他,压低声音道:“快走,别被人看见了。” 那人接了酒壶,立着不走,“这合适吗?”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如果你办不好这事,你以后再也不要来见我,孩子你也别想要了。”方清雅冷着脸,口气中没有一点余地。 那人长叹了口气,将酒壶捂在衣摆下面,小跑着走了,到了门口,朝外望了望,大伙都伙着吃喝,没人注意他,才出了门,混到人群里。 方清雅深吸了口气,掩了房门,坐到桌边,桌上的饭菜,不动一筷子,望着那壶酒呆。 等了一会儿,贴着门板,听外面院子喧闹得厉害,知道染坊的伙计都喝在了兴头上,稳了稳神,起身整了整衣裳,又理了理耳鬓的髻,才开门步出小屋,向前院走去。 款款往人群前一站,有人抬头望见,愣了愣,用手肘顶了顶身边的人,那人抬头一看,也愣了。 一时间,另有现异样回头观望,没一会儿功夫这一桌子的人尽数安静下来望着桌边的方清雅。 隔壁桌的也随着望来,一桌传一桌,片刻间,整个院子静了片刻后,议论声纷纷四起。 赫子佩坐在离她最远的上席,也随着众伙计看过来,即时眉头一皱,端了酒杯招呼自已一桌的伙计,“来,喝酒。” 众伙计忙回转身,端起酒杯。 第212章 中招 方清雅望了赫子佩一眼,他一边坐着沈洪,一边坐着李勇。赫子佩和众伙计说说笑笑,全无架子,让人如沐春风。他长得本来就好,这时带了些醉意,瞳仁比平时更黑亮深幽,越加的俊朗。 走了会神,提了酒壶挨桌敬酒。 最后才走到赫子佩那桌,这一桌都是染坊最得力的伙计,她先自己斟了一杯,对着众人比了比,“二狗想在此敬大家一杯,谢谢这半年来,掌柜的,沈管事,各位师傅对我的照顾和指导,二狗无以为报,只能用这杯酒谢过大家了。” 说完,脖子一仰,一口干了。 她一个姑娘家来敬酒,又如此干脆,众人哪能不理。纷纷端了酒杯,面朝着她也一口气喝了。 赫子佩和大伙一起,不喜欢这些客套,但也不好太过生硬,只好把自己杯里的酒也喝了。 沈洪要给他斟酒,他被伙计们轮翻灌了十几轮,已有些头晕。加上惦记着千禧去看大夫的事,怕醉,拦了下来。“喝不得了。” 方清雅停了停,移步走到赫子佩面前。伸手要往赫子佩杯子倒酒。 赫子佩眉头微皱,以掌盖了杯口。“我今天确实喝不得了。” 方清雅抿了抿唇,道“我虽为女子,却也想自力更生,不管掌柜的怎么看我,我是真心的感谢掌柜的让我有这学习手艺的机会。方清雅敬佩掌柜的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一直希望象男人一样和掌柜的喝上一回。明天就要离开了,以后或许再无见面之日。怕是没有机会了。方清雅最后敬掌柜的一杯,也算是跟掌柜的喝过一回酒。希望掌柜的能让小女子了了这个心愿。如果掌柜的实在喝不得,沾个唇也作数。” 她话说到这份上,不喝实在显得小家子气。周围伙计也开始起哄。 赫子佩眉头一皱,接着赫然一松,“罢了,最后一杯。” 方清雅面露喜色,“谢谢掌柜的。”伸了手又去为他倒酒。 他睨了一眼她手中酒壶,“我自己倒。”顺手扶了手边酒壶,方清雅也不坚持,缩回手,给自己杯中斟满。平端着杯子等他。 赫子佩提了手上酒壶,竟是空的,倒不出酒。 身边李勇忙将自己手边的酒壶捧了,给他满上。 赫子佩侧眼看着杯中酒满,端了起来,扫了眼方清雅沾满染料的手,道“一个姑娘家出来闯荡,实在不易。我先干为敬。”一仰头,将酒一口喝了,火辣辣的酒顺着喉咙滑下,朝她照了照空杯。 方清雅垂眼,眼角有些湿意,也将酒喝了。将酒壶连着酒杯搁在桌上,退了出去,径直回了后院。 赫子佩也不看他,只是夹菜压压上涌的酒意。 沈洪和李勇望着脚步有些浮的方清雅,脸上神色各异。 赫子佩坐了一阵,头突然晕的厉害,揉了揉额头。平时比这喝的多,也不见怎么醉,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只道是最近事多。睡的太少才受不得酒力。 见大伙正在兴头上,如果这时离开难免扫兴,只得再坐一阵,等众人兴头过了些,再走。 勉强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只觉天眩地转。再也坐不住。想起身过一边的石凳上靠靠,哪知一起身,一个晕眩,顿时往下栽到。李勇忙一把将他架住,“掌柜的醉了。” 伙计们纷纷放了手中杯子,上来关心,“哟,今天没往日喝的一半多,怎么就醉了,要不先送掌柜的回去?” 沈洪往门口望了望,有些犯愁“马车没这么快过来。今天掌柜的请大伙吃饭,吩咐了车夫晚些来。” 李勇扶着赫子佩,“要不先扶着到后院歇歇,一会儿车来了,再送掌柜的回去。” 沈洪记挂着方清雅,正盼着散了伙,去后院与她会一会,赫子佩先回去了,婉娘一问,就难解释了。听李勇这么一说。正合心意。赫子佩醉成这样,一时半会也醒不了,神不知鬼不觉。“行,这样送回去,千禧夜担心,倒不如小睡意会儿。酒醒一醒再回。” 起了身,和李勇一左一右的架了赫子佩。一旁的伙计,哪能让沈洪扶,抢上来扶着,“管事的,你喝着,我们扶就行了。” 沈洪看了李勇一眼,李勇和方清雅以前同是吴家的人,平时李勇对方清雅又很是照顾,怕他看出眉目,也不坚持,松了手。由那伙计扶着,“小心点啊,别跌着掌柜的。” “放心吧,跌了咱,也跌不了掌柜的。”李勇应着,把赫子佩的手臂搭上肩膀,使着劲往后院走。 踹开木门,小心的将赫子佩放上床。 李勇蹲了身去脱赫子佩的鞋子,对等在一边的另一个伙计道“你先去吃着,我把掌柜的安顿好了,立马出来。” 那伙计站着也是干站着,插不上手。“那我先出去了。” “去吧去吧。”李勇将赫子佩的脚搬上床,有去脱另一只鞋。 “你把仔细点,可得把掌柜的安置妥当了。”伙计一边退一边吩咐。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去吧。”李勇抬脸朝他笑笑。 那伙计这半年也是和李勇处开了,知道他为人把细。转身出去了。 李勇脸上的笑顿时消失,瞅着伙计出了院门,飞快的将人事不知的赫子佩硬架了起来,出了门。 隔壁门“吱”的一声开了,方清雅立在门口,左右望了望,不见有人,让开门口,压低了声音,“快”。 李勇二话不说,扶了赫子佩进去,丢到床上,对立在门口的方清雅道:“你答应我的,只是装装样子,不当真,等事成了。咱就远走高飞。” 方清雅见他忤在那儿废话,怕有人这时进来看见,又急又恼“快走,快走,哪这么多话。” 李勇看了眼床上熟睡的赫子佩,儒雅秀美,体态真男儿,再说他有钱,有地位,女人跟了他也就掉进了金窝。这样的男人有几个女人不想跟他?不放心的追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呢。” 第213章 要命了 “他都醉成这样了,能做得了啥?”方清雅等得不耐烦,上来拽李勇往外推。 李勇也是过来人,一想也是,醉得人事不知的,又做得了什么,才跑着出去了,坐回席间,心里始终放不下,吃喝也就没了心思,人也有些讪讪的。 有人拉他喝酒,一味的推说喝不得了,推不过的,勉强喝了两碗,也装醉,一边歪着。 沈洪怕一会儿会方清雅的时候,赫子佩酒醒撞到,只盼这餐饭早些完,也不肯再喝,伙计们硬劝了一阵,硬是僵着脖子,不肯让步,大伙就有些无趣。 各自喝了会儿,拨了饭也就散了。 别的桌子还有正吃的高兴的,划拳喝酒闹翻了天,沈洪也不再陪,挨桌打了招呼就要往后院退。 这些伙计没事不能随便往后院跑,这时候也不怕有人进去。 他徒弟吴信被赫子佩捡了回来,交给沈洪带着,做事很是机灵,加上赫子佩和千喜念他是孤儿,很是照顾。 吴信也就贴着心一头扑在染坊,把沈洪那套手艺也学和炉火纯青。 赫子佩在染坊隔壁盘了个院子,与这边的围墙打通,供染坊没有住处的伙计用,普通的伙计,十几个人一间大屋,打着通铺。 老师傅或者是技术够好,当得上领头,又是单身汉的两人一间。 因为染坊刚开的时候,事多,沈洪经常要在染坊过夜,所以吴信就跟着沈洪一间。 后来沈洪搬去了赫子佩的小院,沈洪的床位也就空出来。 半年前吴家的并了过来,染坊扩大了不止一两倍,一时间,住处也比较紧,而二狗又是后来的,没能安排下去,便暂时安排进了吴信那屋,沈洪以前的床位。 吴信跟二狗同屋处了些日子,总觉得这人蛮怪,在染坊干活的,都是男人,天热衣服一脱,赤着身子到处走。 可这二狗,再热,身上衣裳都裏得死死的。 吴信几次见他热得一脑门的汗,要他把衣脱了凉快凉快,二狗扭捏?死活不肯脱,吴信看不得他那娘娘味,急了,上去扯他的衣裳,结果衣裳没给他扯下来,挨了他一巴掌,一通的骂。 他当时懵了,自从没当叫化了,除了学手艺时做的不好,被赫子佩和沈洪打,还不谁打过他,顿时来了气,冲着走了。 终归是年轻人,气一气也就过了,等他气消了回去,二狗被沈洪调到了赫子佩的院子。 当时觉蹊跷,但也没往深想,觉得二狗这人太小气,不好多交往,也就疏远了他,转眼过了这几个月。 今天见二狗出来敬酒,居然是个女的,以前的那些怪事也就不怪了。 但心里却另存了个疙瘩,如果沈洪不知道她是女的,干嘛在他们院子劈了半间出来给她住? 不过这几个月也不见沈洪在染坊留宿,怕当真是好心,知道了她是女的,又不肯离开,才帮她瞒着,想通了这点,这事也就丢开了。 今天累了一天,又吃了个饱,有些犯困,想回屋睡会儿,见和隔壁院相通的门前摆着饭桌,还在喝酒的伙计们堵了那门,怕被拉着灌酒,不敢朝那儿走,绕着正门出去,刚出门便见赫子佩的马车来了,忙转了身往回跑。 进了门见沈洪杵在院子里,直愣愣的瞪着二狗的房门,门下压着片撕破了的绿色衣角,赫子佩的房门大开着,里面空荡荡的没人。 心里‘咯噔’一下,放轻了脚走上前,唤了声,“师傅,掌柜的呢?” 沈洪正在出神,冷不防听见有人叫他,转过头,脸青青黑黑拉得老长,一双眼赤红赤红的盛着火。 吴信吓得倒退一步,刹时间明白了什么,白了一张脸,转身就跑。 沈洪看着他跑出院子,才回过神,惊出一身虚汗,他出去张扬开还得了,立马追了出去,又不敢大声喊,一直追到染坊门外也不见吴信,只看见赫子佩的车正在飘远。 心里抽了一下,“坏了。”也不知是不是吴信那小子跟车夫说了什么,忙朝着隔壁院子冲了过去,说什么也得先问明白吴信有没有多嘴,结果到了隔壁哪有吴信的人影,急得一头的汗,重新折了回来,揪了离门口最近的伙计,“看到吴信了吗?” 伙计正捧了个碗吃饭,拿着筷子指了指门外,“看见他上车了。” “哎哟,坏了,坏了。”沈洪急得一拍大腿,脸愁得挤在了一堆,“这小子,哎,这不要我的命吗?” “管事的,出啥事了?”伙计迷惑的看着他。 沈洪心里打了个愣,忙换了一脸的笑,拍拍他的肩膀,“没事,没事,吃你的,吃高兴来啊。”奔到门口望了望,已经没了车影。 在台阶上埋头搓着手转了两圈。 得赶紧着去通知赫子佩,稳了神回了后院,蹬蹬蹬的跳到方清雅门口。 刚要伸手敲门,听里面方清雅边喘边哭,怒火又冲了上来,手敲不下去了,对着门呸了一声,低骂道:“什么掺扶着过日子,一转眼,你去把人家硬搞上了,我呸。” 重新冲向门口,猛的又刹住了脚,跺了跺脚,恼归恼,终是对二狗没有太多感情的,也不能为了个她,不顾赫子佩这些年的情份,看着他倒霉。 忍了气,转到院子一角蹲着,把院门守着,只盼赫子佩快些完事出来,万一千喜来了,就说吴信瞎说,这事也能圆过去。 可是左等右等就不见赫子佩出来,急得一会蹲一会站的,浑身跟长了虱子一样难受。 望着前面木门,子佩啊子佩,赫掌柜啊赫掌柜,你到是快些出来啊,你家那母老虎多半要杀来的了。 你不挺正经的一个,吴采兰那女人那等姿色,你都没把人家瞅上,今天喝了两杯怎么就乱了性呢,哎,这叫啥事……… 念完赫子佩,又骂方清雅,奶奶-的,都要走了,打扮得花姿招展的出来敬啥酒,骚得慌吗,这下好了,出事了,现在知道哭,哭你-娘的哭。 第214章 捉奸 千喜的婉娘在灯下给孩子做衣裳,头埋得久了,有些涨痛,抬手揉了揉,望望窗外,天已黑,起身点了灯。 婉娘放下手中小衣裳,“那二狗明天当真会走么?” “怕是要走的,闹到这地步,不走也没脸呆了。”千喜微皱了眉,好好的日子总要来些让人心烦的事,挑了灯,拿着针在间刮了几天,审视着小肚兜上绣着虎头。 正要坐下,吴信从外面撞了进来,他是赫子佩和千喜收养的,过年过节的,家里有好吃的,都少不得他一份,是常来的,家里人都认得,进出也不用通报。 他急着寻千喜,径直冲到千喜屋外,唤道:“婶子,婶子。”他怕惊动陆氏,也不敢喊得太大声,在门口急得打转。 千喜撩帘出来,一看他那神色,心里就咯噔了一下,瞄了眼陆氏屋里,没什么动静,才小声问道:“出了什么事么?” “婶子,出事了,快去染坊,赫掌柜他………二狗是女的,他………”吴信年纪小,脸皮薄,不大说得出口。 千喜脑子‘嗡’的一下热了,即时就愣住了。 吴信急得跳脚,将她拽着,“婶子,你现可不能愣着,快去啊,怕还能来得及。” 婉娘站在帘子里听着,火苗嗖嗖的直往上窜,一摔帘子出来,也瞅了眼陆氏,这事暂时还不能惊动她老人家,也压低了声音,“沈洪呢,怎么不拦着?” 吴信苦着脸,“师傅在门外蹲着呢,怕也是在犯愁。” 婉娘急得骂,“这浑球,蹲着有什么用,”推了推仍傻着的千喜,“别愣着了,快走吧。” 千喜这时已回过了神,也不回屋,急步走向门外。 婉娘和吴信忙在后面跟着。 陆氏揭了帘出来看着,朝千喜叫道:“都这时辰了,你们还去哪儿?吴信,你不在染坊喝酒,跑这儿来做啥了?”吴信回头回道:“没事,掌柜的喝醉了,吵着寻婶子呢,我不唤婶子去接掌柜的呢。” 陆氏笑着骂,“这小两口子,一时半会儿,都离不得。” 陆掌柜在里面接了话岔,“年轻人的事,你就别掺和了,他们感情好,该高兴才是。” 陆氏笑了笑,撩了帘子回了屋,“就问了一句,你就说这一堆,谁不想他们好了?” 千喜坐在车上,脸色煞白煞白的,一声不出,以前小说、电视,没少看这样那样的小三变着花样勾引有妇之夫的事,那时也就得个看,得个骂,现在自已突然就摊上了,心就乱成了麻。 满脑想着这事该怎么办,这事明摆着,那人就是想进他的门,换成二十一世纪,这事倒好办了,只要不是赫子佩自愿的,想办法打了就是,可这年代,不管是不是女的先勾引的,只要成了事,男的就得摊上,要不然给你来个要死要活的,弄出个人命,事就多去了。 但要她就这么认了,她不如一头扎进护城河。 想得越多,心里越乱,越没了主意。 倒是婉娘冷静,把吴信唤到车里,一五一十的把事问了个明白。 车刚停下,千喜也不要扶着,自已人先跳下了车,直往里院冲。 还有没吃喝完的个别伙计,看她脸色不对,都停下吃喝,愣看着,见她进了后院,放了手中碗筷,悄悄跟在后面看出了啥事。 沈洪正在院角蹲着,一见她来,忙起身上前拦着,干笑道:“千喜,子佩多喝了几杯,等他酒醒醒,我就送他回去。” 千喜婉娘一眼已望见赫子佩这边屋没人,隔壁二狗屋的门下夹了片碎片。 千喜一张脸更白得没了脸色,唇都有些哆嗦。 千喜将他推开,往前走。 沈洪又上前拦着,这上去看着,还得了? 千喜板着脸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沈洪知道瞒不过去,扁了扁嘴,不敢看千喜,干巴巴的道:“其实也不是啥大事,不过是掌柜的喝多了两杯,有点乱………” 千喜心里更不是滋味,心里跟插了千百把刀尖子,痛得钻心,不再理他,径直走到门口。 沈洪看她脸色有点害怕,又觉得该劝一劝,壮着胆子道:“不就是个女人吗?大不了娶了,放在外面,不带回去就是了。” 千喜眼里喷了火,他这是什么屁话。 婉娘忍了这半天,终是忍不住了,拽了他转了半个圈,面对自已,一耳光掴了过去,“你真是狗嘴里吐不象牙,喝醉了就不往家送,不拦着,这时还说这狗屁不是的浑话,你是不是也指着这么弄个女人回去?” 沈洪几时被她这么打过,对赫子佩和方清雅这事本窝着气,也红了眼,捂着脸,“你涨脾气了,敢打男人,你生不了儿子,咱还就去找一个,你想怎么吧?” 婉娘一听这话,顿时气得哭了,不能生的是他,这倒赖到她头上,哭踹着他,“去找,去找,给我休书,你马上去找,找十个八个,也跟咱没关系。” 千喜见赫子佩的事没妥当,他们倒先闹上了,心里气苦,对吴信道:“把门踹开。” 吴信小时候衣裳什么的,全是千喜打点,没拿他当外人看,为了让他不自卑,人家孩子有的,他一件不少,过年过节的还添置新衣,比普通家的孩子还光鲜些,吴信认了沈洪当师傅,比她小了一辈,唤着婶婶,但打心眼里就当千喜是亲姐姐,一门心思向着千喜的,听她一吩咐,使足了劲的往门上踹。 沈洪一看傻了,丢了婉娘来拦吴信,“踹不得,踹不得。” 终是晚了一步,那门不结实,‘哐当’一声巨响,颤了两颤向里倒了。 沈洪‘哎’地一声,掩了脸不敢往里看。 吴信往里瞅了一眼,脸色通红的让开。 千喜往门口一站,寒着脸直接看了进去。 里面衣服,好的,破的铺了满地,一件墨绿的绣着百合的肚兜撕成破布压着赫子佩的雪白褥裤。 千喜的脸顿时绿了。 方清雅白着脸,卷着被子坐起来,被子低低的抱在胸前,丰胸**遮了跟没遮一样,被角被拖开,露出赫子佩赤着的胸膛。 第215章 事有蹊跷 千喜明知道会看到什么样的景象,还是要看,看了仍然心痛如绞。 她苍白着脸,身体摇摇欲坠,手扶着门框,只是浅浅的扫过半裸着的二狗,便看向熟睡的赫子佩,仅这一眼,胸口痛得象被挖了一样,自打小时候就一块,十几年了,婚后更是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这不易的婚姻。 不时的偷着乐,在这三妻四妾的年代,她算是独守着他和自已的小天地。 这眨眼间,就变成了另一个味。 婉娘担心千喜才怀了孩子,胎儿又不大稳当,压了怒气,摔开沈洪,上前扶了千喜,不往屋里看,屋里情形仍尽收了眼底,忙低了头,“千喜,这事咱从长计议。” 方清雅缩着身子,垂着头,脸上有些羞怯,又有些害怕委屈,偷偷看着千喜,一副等着挨罚受审的神情,见她望来,忙将头埋得更低。 千喜感觉就象捂了一嘴的苍蝇,吐又吐不出,说不出的恶心难受,小腹有些隐隐的抽痛,深吸了口气,捂了捂肚子,这地方实在呆不下去了。 转身就走。 婉娘怕她有闪失,忙跟了上去。 沈洪指了指傻在一边的吴信,又不敢当着千喜骂,‘哎’了一声,“你干的好事。“ 吴信看着千喜难受,心里也不好过,但不觉得自已做的不对,这么大的事,千喜该知道才对。 指指门,小声问,“掌柜的怎么办?“ 门倒了,方清雅也没这么大的胆敢光着笛子跳下床竖门板堵门。 沈洪抬了抬眼,瞅着那一屋子的乱,也忙别开脸,小声嘀咕,“刚才屋里还有声音呢,这才没一会儿的功夫,怎么这么大的动静,他居然没反应?“ 千喜耳尖,听了这话猛的刹住脚,刚才看了那一屋的狼籍,气得傻了,脑子象被稻草塞满,什么也不能想,这时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打了个叮咛,自已傻啊? 当年成亲的时候,他为了洞房,使着劲躲喝酒,就怕办不了事。婚后喝醉也不是一两次,哪次被人抬回来,不是死猪一样睡到天亮,醉着的时候,踹他下床也不知道,还能把这事办得这么顺溜,又不惊动外面一院子吃喝的人? 这事不对,倒了回来。 沈洪一看,怎么又回来了,刚才走的时候脸色白煞煞的,这时却罩了层黑,更吓人,腿一软,退了一步,“千喜,有话,等咱把掌柜的弄回家再说。“ 千喜横了他一眼,问吴信,“你叔醉的时候,你看见了吧?“ “看见了,当时一桌子的人全看着呢。“吴信不知千喜怎么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摸着脑袋,也不敢瞎琢磨,”婶,你别急,咱这就把掌柜的抬回去。“ 千喜又立到门边,看着床上的赫子佩,“醉成什么样子进来睡的?“ “在桌边一站起来就倒了,是李勇他们抬着进来的。”沈洪后悔当时没抢?抬赫子佩。 看千喜脸上全无表情,冰冷冰冷的,不知是不是气得过头了,有点怕,“婶………” 婉娘跟千喜一块好几年了,知道她的性子,有时越往心里去,表面上却越平静,平时倒也罢了,这时身上带着孩子,可别捂出了内伤,“千喜,先让他们把掌柜的弄回去,这事,等气平了,慢慢再说。” 千喜轻点了点头,把方清雅看着,对吴信道:“是谁抬的你叔进的这院子,叫他们去我家候着,我有话要问。” 方清雅身子微微抖了抖,飞快的抬眼看了千喜一眼,对上她眼里的一片冰冷,打了个哆嗦。 千喜只是与她目光一对,便错开了,对婉娘道:“你在外面等我一会。” 又唤吴信,“把这门给我抛开,去外面寻块布,在外面拽着遮一遮。” 吴信跑着走了。 沈洪心虚,知道这事,自已肯定跑不掉,不等千喜再吩咐,抢着进屋去抛倒在地上的门板,眼角挂着了床上光溜溜的半边身子,脸皮烫了烫,回头见婉娘黑着脸瞪着他,忙低了头,手忙脚乱的把门板侧着弄了出来。 方清雅走这一步,就没指望不被人看见,但这么个敞着门的看法,这脸实在没地方搁,涨红着脸,把被子往上拽了拽,把肩膀也给遮着,只露了个头。 她这边拽,赫子佩那边就晾着,转眼两条腿也露了出来,千喜脸更黑如锅底,终是忍着没了出声。 等吴信拿了布来,和沈洪一人一头的在外面拉扯着把门遮了,进屋捡着赫子佩的衣裳,一件件一拧了抖了几抖,一根手指都不碰到方清雅的衣裳。 拾完了,搭在手臂上,睨了眼方清雅,冷声道:“下去。” 方清雅愣了愣,没想到她这这样直接将她拽下床,脸变了色,“麻烦你先出去,我穿衣服。” 千喜哪能等她,声音更冷了些,“下去。” 方清雅也来了脾气,又不敢硬闹,把脸一别,僵着不动。 千喜冷笑了笑,“你是想我叫他们进来拽你下去?我叫他们遮个帘子都是给你面子,我给了你面子,你别逼我不给你面子。你做这些不外乎是想进他的门,但我告诉你,他虽然现在姓薛,但当年可是姓赫,是倒插的我家的门,你要进薛家,怕是没门了,想进陆家,点不点头,全在我,你要跟我拧着,乘早现在就滚。” 沈洪在外面听着,摸了一把额头的汗,看向婉娘,婉娘直接将脸别开。 吴信暗叫了声痛快,这才是他熟悉的千喜的真性子。 方清雅不敢相信的看着她,她虽然不喜欢千喜,但平时看她对下人倒是一派慈善,这时怎么就这么硬心冷面。 唇哆了哆,不安的望了眼门口遮着的那块布,怕她当真做得出那事,抖着腿,下了地,带了被子刚要退开。 千喜将被子一按,不给赫子佩的身子这么光着全露出来。 方清雅一个没留神,光溜溜的滚倒在地,气得脸色青黑,翻过身,抱了身子缩成一团,指着千喜骂道:“你不是人,你简直不是人。” 千喜眼角打斜暼了她一眼,眉头一皱,不跟她争辩,“转过去,我男人可不是你随便看的。” 方清雅脸色白,但自已这么光着对着她,也是难看,咬牙转过了身,背对了床。 千喜这才抛了赫子佩身上被子,拿了里衣往他身上套。 赫子佩睡得死沉,长得又高大结实,被她折腾也不知配合,单给他穿上中衣中裤都累得不行。 坐在床边,喘了两口气,身上越累,心里却更定了。 第216章 玲珑心 千喜折腾了这一阵,实在没有力气再给赫子佩穿上外衣,睨了缩在一边的方清雅,这气真不知打哪儿出。 如果这不是染坊,外面还有那许多的伙计,如果不是怕丢脸,真想上去狠狠的给她几大耳括子。 抓了被子朝着她背脊摔了过去。 方清雅转过头对上她的眼,脸上也是怒容满面,抓住被子将身子裹了。 千喜冷瞥了她一眼,回头见床上一摊未干的血迹,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闭过气,也不回头,冷冷问道:“一次?” 方清雅板着脸不出声,将眼斜过一边。 千喜嘴角抽了一丝寒意,“既然不说,我就当是葵水,要知道这时候还和男人房事是大不吉利的。”方清雅脸色顿时僵了,慢慢变黑,“你以为是我愿意的吗?” 千喜怒极反笑,“我家相公是怎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别在我面演戏。” 方清雅后面的话即时卡在了噪子眼,再看千喜的脸色,实在不宜在这时候再说什么,闭了嘴不再说话。 千每唤了吴信进来,“把你叔抬回去。” 吴信忙上前耒背了赫子佩,沈洪挨着冂进来,见千喜没说什么,忙帮着将赫子佩扶了,急急的往外走。 见门口围了好些伙计在看,忙拉了脸,“看什么看,该干嘛,干嘛去。” 千喜沾了血的床单揭了起来,裹成一团,拧在手上往外走。 方清雅见她要拿那东西走,急了,“少奶奶,那床单…你不能拿走。” “我为什么不能拿走?这可是我相公出墙的证据,我得拿这跟他论理呢。”千喜转了身往外走。婉娘瞅了眼她手里的床单,蹙了蹙眉,出了小屋,问千喜,“你真拿这东西跟掌柜的论理啊?这事,怪不得他。” 千喜朝她递了个眼色,婶娘是个聪明的女人,这一看知道千喜另有打算,不再多问。 千喜走出几步,小腹又有些阴痛,额头上渗了几滴汗珠。 婉娘一看她神色不对,忙把她扶住,“怎么回事?” 千喜轻喘了两口气,出了大门,避开人,偷渝对婉娘道:“叫人去帮我找中大夫。”婉娘心里一紧,“难道是孩子?” “现在不知道,就是有一下一下的痛。”千喜一开始就知道这孩子不太稳当,心里也没多少压力,心情反倒平稳,只是防着流产引起大出血。 婉娘听着却是脸色都变了,一边扶着千喜上车,一边对吴信叫道:“快去找曾大夫去家里。”看着吴信跑开又补了句,“要快啊,别在哪儿耽搁了。” “知道了。”吴信一边应着,一边小跑着走远。 沈洪一听要找上大夫了,心里也慌,哪还敢在这儿呆,坐上车辕,也随着他们一起回家。 千喜抖开放在车里的毯子,给歪在一边的赫子佩盖上,省得他喝了酒,又只穿了件中衣,见了风受凉。撩着帘子朝外看了看,将手里的床单也塞给她,用只得她二人听得见的声音道:“顺道你在前面路边下一下,找咱熟悉的那个稳婆看看,这是什么血。”婉娘杏眼一睁,“我咱就没想到呢。” 千喜将唇抿了抿,“不是我想冤她,实在子佩不是这样的人,他醉了连我都不碰,怎么又能碰她如果他真想要,根本用不着借酒装疯。” 以赫子佩的条件,要人材有人材,要家世有家世,要魅力又有魅力,弄个女人有什么难?还用得着用这下三滥的手段? 到了前面路口,放了婉娘下车。 黑灯瞎火的,沈洪看不清婉娘怀里团了团啥,朝她问道:“你去哪儿?” 刚才再了一场,婉娘正气着,哪能理他,径直走自己的路,看也不看他--眼。 “嘭,还来脾气了。”沈洪嘴里嘀咕着,前后望了望,街上行人已缪缪无几,别扭归别扭,终是多年的夫妻,跳下车,追了上去.“问你去哪儿?”婉娘没好气的回头骂道:“我去哪儿关你什么事?” “我是你男人,咋不关我的事了?”婉娘性子虽然不能说对他百依百顺,但总几时这般对他说过这种硬话,被她这么一吼,即时有些懵。 婉娘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你赶紧着回去把休书写着,今晚上便不再是了。你乘早去寻个能给你下蛋的。” 沈洪刚才跟她闹也是一时的浑气,事后也是后悔,再想着赫子佩的话,更加心虚,哪还有脾气,“那不是一时气话吗?你怎么就听进去了。” “我就是听进去了,你觉得谁能给你生,你去找谁去,咱俩也从此各走各的路。”婉娘气苦,在这街上也不愿嚷着说他不能生,他好歹在这附近小有点名气,前前后后认得他的人也不少,也不能为刚才的口角,让他从此抬不起头。沈洪见她到这时候还护着他的面子,不管赫子佩说的那大夫准不准,但她这心,让他羞愧难当,上前一把拽了她,‘婉娘,别说了,我错了还不成吗?我也是见一直没孩子,心急,糊了心窍,你…饶我这一回吧。”婉娘听了这话,更委屈,鼻子一酸,泪就下来了,丢了他的手,接着走。 沈洪哪肯放,不顾街上还不时有个把人来往,从后面一把将她抱了,“婉娘,我真错了,咱以后都不骂你了。”婉娘挣了挣,没挣脱,转了脸将他看着,“嘴里不骂,心里也报怨,强免又要生出什么心思,我受不了那气,不如早些撒手,来得自在。今天是掌柜的那儿出了事,其实你心里明白,你干嘛这么护着二狗?干嘛要把她往你们院子里搬?我不是没想过,只是怕千喜多心,忍着没说,忍着忍着,果然忍出事了,不过出事的是掌柜,不是你。 她出来敬了酒,掌柜的醉了,你干嘛不赶紧着把他往家里送?出了事,你干嘛一脸愁苦的在那门口蹲着?你真以为我眼瞎,心迷糊吗?” 她随了千喜这些年,多少也沾了她的想法,婚姻就是两个人好好的护着,容不下砂子,一想着他为了孩子,去生些这样那样乱七八糟的事,心里就堵,再说又不是她不能生。 一番话把沈洪说的抬不起头,差红着脸,却硬是不放手 有很多亲亲报怨这文更的慢,在这儿果子向大家说起“对不起,更的的确是很慢。” 其实这篇文是果子的买断文,同样码一千字绝对比更“请夫入瓮’要挣的多,但因为果子的”末果“笔名在冲年月榜的前三名,虽然没多少钱,但也算是果子在女频努力的上一个台阶。既然要冲榜,也就得保证一定的字数。 第217章 床单上的血迹 婉娘僵着,见他闷着不出声,又不肯放手,更气,“撒手,我赶着去办事。” 沈洪这才松了手,走在她身边,偷眼看她,结婚这些年了,一直没孩子,身材一如既往的好,相貌娇美,又耐看,随便放在哪儿,也是难得的,比二狗只有强,没有差的,自己怎么就一时鬼迷了心窍。 床单的事,婉娘不好让沈洪听着,赶又赶不走,只得让他在墙角等着,自己一个进屋把床单递给稳婆,“陈妈妈,您见多识广,能帮我看看这是什么血吗?” 同时摸了一锭足有二两的银子塞了过去,“是什么就是什么,您也不用瞒着。”这些事稳婆见得多,这些有钱人得了结果,会怎么说,是一回事,但事实是另一回事,她要做的也就是把真相弄明白,也不耽搁,收了银子,给婉娘冲了杯茶,请她在这稍等。 自行把床单拿去里间。婉娘也明白这是人家吃饭的玩意,自是藏着遮着,不能让人看了方法,也不跟着,安安静静的在桌边坐了。 等了一柱香时间也不见稳婆出来,往窗外望了望,沈洪还在墙角等着,这晚上有些凉,他穿的也薄,冻得抱着乎臂,直搓,直愣愣的望着这边,没走的意思。 心里软了软,他脾气怪她生不了孩子的事,也不能全怪他。这社会风气也就这样,有什么事就往女人身上想,如果不是千喜,她也一直以为是自己不能生,后来被千喜拽着去看了大夫,才知道不是她的事。 她知道这里也有些日子,硬是没敢对他直言,怕他骂她胡说八道,这事也就这到一直瞒着,他又怎么能往自己身上想,说来说去倒也怪自己不够爽直,如果能有千喜的性子,这事怕就不是这么处着了。 但回念又一想,这时软了,以后又不知要生什么事,硬了心肠,不再看他。 又等了好一阵子,才见稳婆抛了帘子出来,忙站了起来,“查得出来,是什么血吗?是葵血还是初红”稳婆把沾了什么液体,还没完本干的床单递还给她,“婉娘,咱不知你这血是哪弄来的,不过怕是你被糊弄了,这血根本不是人血,哪能是什么葵血和初血。”婉娘心里“通’地一跳,眼里露了喜色,“不是人血?”稳婆察颜观色,知道这事说中了,也不怕说出来得罪人,大胆道:“这是鸡血。” 婉娘心里突突的跳开了,千喜果然是玲珑,,怕是她早就猜到了这血不是人血,所以才叫她拿了来应证。 “你说这是鸡血,可有凭证?”稳婆犹豫了片刻,想着把在怀里的银子,又知道婉娘是薛家少***心腹,这事怕是跟薛家大少爷有关,薛家她惹不起,走到灯下,朝着婉娘招了招手,“你过来,我跟你说。”婉娘忙凑了过去。 稳婆把床单在灯下铺开,“用什么方法,咱不能告诉你,我老婆子就指着这点本事吃饭,我只能这么跟你说。”说完偷看了看婉娘的脸色。婉娘忙笑道:“你尽管照着你能说的说,只要能让人信服就成。” 稳婆一听,心定下来了,指着那滩血,“你刮刮看。”婉娘觉得恶心,但为了把这事弄明白,还是照着稳婆所的了,长指甲刮了过去,一些粘糊糊的东西,触上她的指甲,更觉得恶心,忙把手缩了回来。 稳婆满意的道:“看到这上面的这些血块了吧?” “看见了。”婉娘僵着手指,不知该怎么放。稳婆打了水给她净手,一边递巾子,一边道:“人血一干了就硬,一湿了水,还化成血出来,不过颜色就不大鲜。别的血,也就不跟你解释了,就说这鸡血,鸡血一凝固就成块,虽然湿了水,也化血水出来,但里面的凝固着的血块却是总是有的。”婉娘恍然大悟,满一欢喜,这可给赫掌柜洗了个干净澡,又取了一两银子递给稳婆,“谢谢了,不过这事,不能张扬。”稳婆见她出手大方,将将才得了二两银子,这时又赏,喜得有眉没眼,“放心吧,咱吃着这行饭,懂得规矩。” 婉娘这才小一的把床单叠了回去复命。 出了门,沈洪忙跟了过来,见婉娘不搭理他,便老实在后面跟着。 婉娘跟他成亲十年,哪见过他这般模样,心又软了些,硬着心肠往家里走。 回到陆家,见侧厅门开着,李勇和染坊另一个伙计在里面候着,厨房生着火,有小丫头正端了药罐子在滤药,碗里呼呼的冒着一殷药味,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是千喜出了啥事? 顾不得沈洪,朝着千喜的屋去了,到了门口见陆氏撩了帘子出来,忙凑上去问,“是不是千喜有啥不舒服?” 陆氏愁眉苦脸,朝里望了一眼,也不避忌千喜听见,道:“你说她这性子吧,明知道胎儿不稳,也不知道安生些。大半夜的还到处乱跑,你明明知道,也不拦着劝着,也纵着她胡来。也不知怎么折腾的,见了点血。”婉娘被这连带着骂,更担心千喜,不敢出声,只好眼睁睁的望着帘子,等陆氏骂停了,才小心问道:“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陆氏骂了这一通,心里才舒服些,“还好大夫来的及时,说没有大碍,开了药才走一会儿,一会儿喝了药,也没什么大事,不过大夫说了,上次难产,就亏虚得厉害,再经得不得折腾了。” 婉娘长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陆氏平时也打心眼喜欢婶娘,把她当女儿一样看,见她也吓得半死,不再说她,见丫头端了药过来,伸手要去接。婉娘忙将接在手上,“我来吧。” 千喜在里面便听见陆氏训婉娘,穿了鞋出来,撩了帘子,“进来吧。” 婉娘朝里望了望,“方便吗?” “他在里屋呢,又落了帘子,睡得跟死猪一样,有啥不方便的。”千喜让开门,放她进去。 陆氏看着帘子长下,知道她们姐妹俩的感情,也不多管,转身回了屋。 第218章 没冤枉你 婉娘进屋,从帘缝里看着陆氏走开,才问,“孩子当真没事吗?” “没事。”千喜答得爽快,这孩子说是不稳,她看倒是蛮经得起折腾的。 “我看见李勇他们在偏屋等着,你今天还见不见。如果不见,不如先打了他们回去。”婉娘怕她身子虚,经不得这个累。 “当然要问,在他没醒之前,我得问清楚来,我故意把他们冷着就是等你回来。”千喜说着,直接看向她挟在腋下的床单。 婉娘把床单递了过去,怕睡在里面屋里的赫子佩醒了听见,压低声间,凑到千喜耳边道:“是鸡血,还好你想得周全,要不然掌柜的可真做了冤大头了。” 千喜冷笑,“我就知道。” 将床单一裏,寻了个空木箱,往里一抛,净了手,三口两口的把药喝了,“我见李勇他们去。” 出了屋不直接去偏厅,而是进了自已隔间的翠花厅,叫丫头先唤了那伙计过来。 细细的问了那日酒桌上的事,赫子佩所在那桌,最早散的伙,这伙计一散了伙便去了相好那儿,对染坊的事一无所知,方才还是吴信差人去他相好那儿将他唤来的。 忐忑不安的在这儿等了这一阵,不知自已犯了什么事,听丫头说千喜唤他过去问话,心里更是七上八下,进了屋也不敢坐,只是挨着门边站着。 千喜收丫头斟了茶,示意他坐下,才挨了凳子坐了,茶却是不敢伸手去碰。 小心问道:“少奶奶,是不是我哪儿做得不好?” 千喜笑了笑,把他安慰了一阵,把当时的情况仔细问过,“你是说你离开院子的时候,李勇还在掌柜屋里?” “在的,他正在给掌柜的脱鞋,还过也没多大一会儿功夫就出来了。” 千喜心里一动,“这没多大一会儿功夫有多久?” 伙计想了想,“也就两三盏茶的功夫,当时也不注意,反正感觉,我出去了跟兄弟喝了一轮酒的样子。” 千喜眉头微蹙,脱个鞋要脱上一轮酒的功夫,这鞋也太难脱了些,“行了,你回去吧,顺便把李勇叫来。” 伙计出了门口,才大松口气,扯着袖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千喜把着杯子,将李勇细细的端详了一遍,长得浓眉大眼,倒也有几分人才。 李勇被她这么个看法,有些不自在,两手死死的拽着袖子,“少奶奶。” 千喜这才点了点头,指指桌对面圆凳,“坐吧。” 李勇顺从的坐下,不敢直接抬头看千喜。 千喜静静看着,突然问道:“你和二狗认识三年了吧?” “哪能,也才一年多………”李勇说完,才现漏了嘴,忙更正道:“是没到一年。” 千喜笑了笑,以二狗所说,在吴家做了三个月,加上到这儿这半年,也就**个月,看来是在二狗进吴家前就认得的。 “你以前在吴家做了多久?” “在吴家两年。”李勇看不出千喜脸上有什么表情,反而心里更虚。 千喜又问,“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有五了。”李勇见她半天不进主题,问东问西,反而坐如针毯。 “和我家相公差不多年纪,成家了吗?”千喜给他添了些茶。 “没,咱穷人家,又没老人张罗,这媳妇哪能这么好娶。”李勇苦笑了笑。 “唉,说的也是,赶明叫我娘帮着你张罗张罗,我娘闲着没事,最爱管这牵红线的事。” 李勇心里一扑腾,吓了一跳,双手乱摇,“不,不用了,咱一时半会的,还娶不上媳妇。” 千喜抿嘴笑了笑,“是有心上人了吧?哪家的姑娘,我叫我娘去打听打听。” 李勇紧张得后背都崩紧了,慌得坐立不安,“没,没心上人,这事,真不用老太太操劳。” 换成别人,如果没有媳妇的,听说能说上媳妇,不知得有多高兴,象他这般吓得如见鬼神的,到是稀奇。 千喜笑了笑,不再与他纠缠这事,将方才问那伙计的话问了一遍,李勇也老实回了,说法与那伙计也没什么出入。 当千喜问到他什么时候出的院子,他说给掌柜的脱了鞋就出去了,前后也就不到一盏茶功夫。 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有些闪避。 千喜当是没察觉什么,放了他回去。 等李勇出去了,婉娘撩了帘子进来,“问出什么吗?” 千喜叹了口气,“这个李勇,平时看着做事蛮得力的一个,可惜了…………” “真是他干的?”婉娘倒吸了口冷气,这个李勇,她是常听沈洪说的,算得上是个人才。 千喜‘嗯’了一声,“只是不知他跟二狗是什么关系………” “少奶奶,少爷醒了,在寻您呢。”丫头在门口唤着。 千喜忙起了身撩了帘子往自已屋走。 进了屋,隔着帘子,见他已经把床幔打了起来,正坐在床上揉着额头。 走到桌边倒了杯搞好热茶,撩了珠帘进去,坐到床边,把茶递了给他,伸了手帮他揉额头,“痛得厉害?” 赫子佩真觉得这头跟要裂了似的痛,以前就算喝醉醒来也没这么个痛法,看看身上衣裳是换过的,皮肤极干爽,也是洗过澡的,朝她笑了笑,“还好睡在家里的,醉了也有人服侍。” 千喜翻了个白眼,“你以为睡在哪儿?染坊?二狗屋里?” “我睡染坊做什么。”赫子佩说完才想起千喜后面那句,哭笑不得,“尽胡说,我睡她屋里做什么?” 千喜嘴角一撇,“还真是把你从二狗屋里,光溜溜抬回来的。” 赫子佩正含了口茶在咽,听了这话,那口茶呛进了嗓子眼,涨红着脸,一味的咳。 千喜接了他手中的茶杯,随手放在一边角凳上,帮他拍着背,直瞪瞪的将他看着。 赫子佩等缓过了气,把将她搂了摁进身边锦被里,顺势压在她身上,“你现在也学得这么坏了。” 千喜鼻孔朝天,“你别不信,沈洪两口子,吴信可都看见了,你和二狗正光着搂在一个被子卷里呢。”指了指屋角那口箱子,“那床单上还有人家的初血,我给拿回来了,我可没冤枉你。是纳进门,还是给钱,你说怎么办吧?”赫子佩身子一僵,愣了,瞪着千喜,见她一脸认真,不象开玩笑,顿时黑了脸,呼的下坐起,套了鞋就要下床。 千喜将他一把拽住,“你去哪儿?” 赫子佩的脸拉得老长,跟要吃人一们,“我找沈洪那小子去。” 【名门秀色】 第219章 借题发挥 千喜想拦,转念一想,这事当真险得很,不管是不是赫子佩主动的,但终是他马虎给了人家机会,才捅出了这个漏子来,也就该让他痛一回,省得下回还马虎。 而沈洪更是该收拾的,婉娘和他多半要闹的,万一压不下,他还当真反了天了,倒不如让赫子佩把他收拾一通。 主意一定,也就没拉,见他火箭炮一样冲出了门口,以前从来没见过他使这么大气,也有点害怕,跟在了他后面出了屋,站在门口对着他背景叫道:“你也用不着使着劲对别人使横,你先把自已的责任数清楚,该怎么着也得给我个说法。” 赫子佩一听,刹住脚,回头将她看着,又急又气,又委屈,事情又没弄明白,没跟她硬扳,仍却气得抽筋。 陆掌柜和陆氏已经知道了怎么回事,只是不知道鸡血的事,只以为赫子佩当真把人家姑娘睡了,也是气得跳脚,双双立在门口,观气色。 但见二人都跟吃了火药一样,也不敢再往上面浇油。 陆掌柜听千喜拿话堵赫子佩,想着赫子佩这些年的好,有些过间不去,上前劝千喜,“又不是他愿意的,你怪他也没用,事都到这地步了,要不就让他把她纳了,另买个院子给她住着,少来往就是了。” 赫子佩听了这话更气,这是哪儿跟哪儿,陆掌柜是不想他为难,但他可是在成亲前就给千喜过毒誓的,先别说他对那个二狗没心,就是有心,他也不能,正要开口驳陆掌柜。 千喜已是勃然变色,提高了嗓子,让沈洪屋里也听得见,“还让他纳回来?成,叫他把休书拿来,从此一刀两断,叫他多醉几回,挨个纳,让他多买几间屋备着,他爱纳多少就纳多少,都与咱没关。” 说完也不看赫子佩脸色,摔帘子进屋了。 陆氏瞪了陆掌柜的一眼,“看你说什么鬼话。”赶紧揭了帘子跟了过去。 赫子佩心里堵得慌,青了脸,将手紧紧攥住,想跟她回屋,先把话说通了,但见陆氏跟进去了,也不好再去。 闷着头朝着沈洪屋里去了。 婉娘正跟沈洪别扭着,从门帘里见赫子佩过来,忙挑了帘放他进去,自已出来也朝千喜屋里去了。 千喜刚才的话,沈洪是一字不漏的听了的,知道赫子佩遇上大麻烦了,这事还是他引起来,心虚的站起身,陪笑给赫子佩让坐。 赫子佩虎着脸,也不坐,将他直直的盯着,看了一阵,长叹了口气,压着火,道:“说,我醉了,生了什么事?一件事不能漏的给我说。”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不说,别人也会说,便一五一十,结结巴巴的把赫子佩醉了以后,怎么叫人抬他进去,后来现他在二狗屋里,吴信寻了千喜来,眼睁睁的看着他和方清雅光溜溜的捅在一个被卷里,最后还是千喜给他穿的衣裳,把他弄回来的事说了一遍。 他每说一句,赫子佩的牙关就咬紧几分,到得后来咬得两边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太阳穴直跳,两眼红得象被火烧红的炭,最后实在压不下这气,猛的一挥拳,将身边门框击了个坑,指关节上顿时渗了血,“我说,我醉了,你干嘛不把我往家里送,往那屋里,做什么?” 沈洪涨红了脸,吱吱唔唔的半天唔不出一个字。 赫子佩急了,大步跨上前,双手撑了桌子,隔了桌子向他凑近些,“老实说,你是不是想把我撂那儿,等饭席完了,你好和她勾搭? 沈洪嘴角抽了抽,笑不出来了,又悔又急,抱了胳膊也不敢坐,就桌边蹲了下去,抹了把泪,“子佩哥,咱对不住您,都怪我一时被鬼迷了心窍………” 赫子佩默了一会儿,突然抓了桌缘猛的一掀,‘哐当’一声,桌子翻了个个,差点压了沈洪,骂道:“你要勾搭,你勾搭去,拽上我做什么。你不知道不知道,我这一辈子就图个千喜,如果她跟我迈不过这道坎,不用别人动手,我先劈了你。” 外面被陆氏指着来偷偷留意着屋里动静的小厮吓得扭身就跑。 沈洪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子佩哥,全怪我,是我害了你,你打我,罚我,怎么样都行。” 赫子佩看着他软骨头样,气不知打哪儿出,一脚踹在掀翻的桌脚上,“你就这出息。”转身出了门。 见陆掌柜立在那儿急得搓手,叹了口气,上前道:‘爹,您知道千喜那烈性子,眼里融不得一点砂,以后那话千喜不能再跟她说。她急起来,可不是找我要休书,直接休了您干儿了。“ 陆掌柜叹了口气,“子佩啊,其实这事换在别人家,也不是什么大事,男人纳多一个妾也没啥,都怪我跟你娘把千喜从小惯坏了。我也跟你娘商量过,说给些钱那姑娘………,差了人去探她口风。“ 赫子佩眉头一皱,和千喜成亲这么多年了,从来不曾听她说过他喝醉了酒会对她办那事,既然从来就没这先例,怎么可能对方清雅做出这事,再说他实在一点感觉也没有。 不过这些话就不方便跟陆掌柜说了,“爹,这事,您跟娘别管了,我自有分寸。”回头往自已屋里望了望,不知千喜现在啥想法了。 陆掌柜知他站不住了,“去吧,看看千喜去,有啥话,好好说,她也就得个嘴硬,好好哄哄,没有过不去的坎。” 赫子佩应了,走到门口,咳了一声,才揭了帘子,站在门口朝着坐在床边和千喜说着话的陆氏先喊了声,“娘。” 婉娘忙站了起身,朝他行过礼,往外走。 陆氏也起了身,拍拍千喜的手,“别闹,好好说。” 千喜把嘴一撇,就这么放了他,他长不了记性,见陆氏一个眼瞪过来,才扁了嘴,应了声,“知道了。” 陆氏走到门口,看了赫子佩一眼,也叹了口气,“有啥事,好好商量着办,别硬打硬的乱来,啊?” 赫子佩‘嗯’了一声,挑了帘子放二人出去,反手关了门,朝床边走过去。 【名门秀色】 第220章 解释 千喜也不出声,抬了脸,也将他看着,明知他是什么心思,硬是不肯这么给他台阶下。 赫子佩看了她一阵,慢呼了口气,挨着床边坐下,去握她的手,“千喜,我们谈谈。” 千喜将他的手打开,不让他握,“谈吧,说吧,是买院子,还是我让地方给她?” 赫子佩一听,火就上了头,眉心拧成了疙瘩,“千喜,你明知我不会,还说这种话来堵我?” 千喜看着他急,心也是一软,脸上不作表示,仍拉长着,“赫子佩,我可是亲眼见着你在她床上,衣裳还是我给你穿的,人也是我唤着人抬回来的。”指了指屋角的那箱子,“那沾了血的床单也是我裏回来的,这些你给我怎么解释?” 赫子佩之前就想好了,这里面有问题,也知道她会这么问,将她拉过来些,硬握了她的手,任她怎么挣,就是不放,“千喜,咱成亲前,就支你过誓,这辈子只要你一个。这不光是嘴上说说,心里也是这么想。” 千喜将嘴一撇,“你那时得十几岁,又没接触多少女人,一门心思自然在我这儿,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个人天天对着,你看我也早看得没感觉了。男人有几个不贪鲜的,你这时去想别的女人也不难理解。” 赫子佩捉了她的手,按在胸口上,“就算你当我以前年轻冲动,为了娶你,啥话都说,但这么些年过去了,我不管在外面再累,再烦,回了家,一看你和孩子,那些累,那烦全没了,只有舒心。我就知道,我当年并不是一时冲动,那些话是打心眼里的。” 千喜从来没怀疑过他对她的心,但从来没听他这么直接说出来过,鼻子一酸,眼上湿了,忙垂了眼睑,不让他看见。 这半年多来,他和她都总在忙,一直没有时间这么坐下来好好说过话,这话说出了口,就象放了闸门的洪水,关也关不住,心里也是免不了的激动,“千喜,人家说男人最高兴的莫过于是升官财,人丁兴旺,但自打我认得了你,你最开心的就是看着你在我身边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其他都不重要,真的不重要。” 千喜听到这儿,鼻子一抽,两滴泪落了下来,滴在身前被褥上,化开两水晕。 赫子佩深吸了口气,将她抱了过来,搂在怀里,脸贴了她的脸,亲了亲她湿着的眼,“咱们才二十几,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得看着孩子长大,上学堂,成亲娶媳妇。这么长的路,得遇上多少坎?遇上了拽一把,也就过了,你说呢?” 千喜闭上眼,叹了口气。 赫子佩停了会儿,见她不答,又道:“方清雅,对了那个二狗叫方清雅,我也是她出来敬酒才知道的。不管她是什么想法,但我对她真没任何一星一点的意思,我也真没碰过她。她是个人,不是小猫小狗,随便弄家里给两鱼就能喂着,别说弄回来给你添堵,就是我这儿也容不下。” 千喜将脸退开些,看着他的眼,他眼里没有一点糊弄,看得出他那些话是掏心窝子的话,“你在外面累奔这么多年了,见的事也不少,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 赫子佩将薄唇一抿,脸上全是懊悔,“我错了,实在是我太大意,但这事有文章,我会去查。你怀着孩子,万事把心放宽,我会把这事查明白了,给你一个交待。我只要你信我这次,好吗?” 千喜吸了吸鼻子,垂了头,“子佩,那血是鸡血,我知道你没碰她。” 赫子佩冷笑了笑,心里顿时释然,“果然。” 低头,单手抬了她下巴,眉头又慢慢拧紧,“既然你知道,那为什么还要说那些话来堵我?” 千喜咬了咬唇,“我只是恼你不小心,给人家转空子。这次是假的,万一哪次成真了,我该怎么办?” 赫子佩心潮涌了涌,将她抱紧,抬头望向窗外,风吹过一睡枯叶,枯叶随着风翻卷着习走,眼底也有些潮,“以后再不会了。” 他这话说给千喜,也是给自已提个醒,凡事得更多一个心眼。 出了事,伤的不是自已一个人,是千喜,是整个家。 千喜将头靠了他的肩膀,笑了笑,“那鸡血床单,你可不能给我丢了。”闹起事来,那可就是铁打不动的证据。 “我晓得。”赫子佩见她没了气,长舒了口气,对着她的嘴,亲了下去,亲得两亲,身下便有了反应。 手探进她衣裳里揉着她丰满的胸脯,更想得难受。 千喜坐在他腿上,见他脸上微微泛红,身下硬硬的抵着她,却是不再有别的动作,反手搂了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小声?,“想得厉害?” 他‘嗯’了一声:是想的厉害。“ 千喜知道他每次醉了酒,不会乱来,但酒醒后,欲-望却比平时更强许多,以前每次酒醒了,只要有时间,必定要缠着她做上一回,瞅了眼门口,“来一次?“ 他马上将头一摇,”不行,不行,现在不行。“ 千喜懵了,以前他酒醒了,缠得她说不行,都不肯,非缠着要不可,这时她先开口,顺他的心,他反而一口拒绝,”怎么?“ 赫子佩将手移到她微鼓的小腹,来回轻轻的摩挲,“娘说孩子不太稳当………咱还是忍着,等孩子稳了再说。“ 千喜心里一暖,”轻点不就行了?“ 他将头摇成了浪鼓,“不成,不成,你又不是不知我这人,兴头来了,也就没轻没重,万一伤了孩子还是伤了你,我也别活了。” 千喜将手伸进他袍子里,隔了裤子握了他那处,笑着打趣,“不难受?” 赫子佩眉头一竖,“哪能不难受,我整个人都被塞进炉子里烤着呢,得,我去洗个脸。” 说着就要起身,千喜握着他的手,突然一紧,他一嗤牙,崩着身子,没敢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吁了口气,“姑奶奶,你这么可得折磨死我了。” 【名门秀色】 第221章 以和为贵 “当真不来?”千喜继续逗着他。 他心里火烧火烤的难受,听了这话,马上摇头,“不来。” 千喜嘴角一撇,丢了手,心里却暗暗欢喜,自己实在嫁了个知痛知暖的好男人。 赫子佩一得自由,顾不上千喜黑的脸色,起身就往外间屏风后冲,脱了衣裳,舀了凉水当头淋下,过了好一阵才算压下一肚子的火。 深吸两口气,甩了甩头,扯了巾子,把身子胡乱擦了,走回床边。 千喜拿了干巾给他拧着湿,“哎,这时候,有没有后悔不纳妾?” 赫子佩轻飘飘的回头望了她一眼,突然一把将她拽过来,抱了就亲,咯得千喜痒得直笑。 “你再拿话撩我,我可不忍了。” 千每笑着就在他怀里拢了他的头来撩,“二狗的事,你明天还是别出面,让我去办。”他终归是男人,在外面跑得多,总得顾些面子,有些做恶人的事,还是她去的好。 她现在怀着孩子,受不得气,赫子佩不想她去操,,但又怕她怨他办得不合心意,到时反而更憋气,也就默许了。 二人坐着又说了会话,才上床睡下。 二天一早,云层厚厚实实的挤到了天边,见不到太阳,天有些阴沉。 赫子佩有一个重要的买卖要去谈,换了身上好的帛锦玉白长袍。 千每给他挽好了,把衣摆给他掸得平整了,又塞了把伞给他,才把他打出了门。 赫子佩到了门口,还扭头回来丢下一句,“你去染坊,也带上把伞。” 千每应着赶他,“快走吧,再不走,一会儿迟了,路上又得急赶。” 赫子佩这才大步出了门,上了才买的一辆新马车。 陆氏在屋时听见,向窗外望了一阵,回头,笑着推了推陆掌柜,“小两口和好了,没事了。” 陆掌柜撑起身,穿衣裳,“他们一块大的,能有啥隔夜仇,话说,这妾,子佩还纳不纳?” 陆氏脸顿时跨了下来,“是不是你这辈子没纳上个妾,给你生个子,觉得不值,所以才这么巴巴的想咱干儿纳一个回来?” “看你说的,哪能?”陆掌柜看了妻子一眼,都四十好几了,眼角已有了细纹,心里突然生了些感慨,突然握了妻子的手。 陆氏被他突然来了这么一下,有些懵,抬了另一只手去摸他额头,“没烧啊。” 陆掌柜哭笑不得,将她的手拽了下来,一并握着,“我看着千喜和子佩就想着咱当年。当年你在郡王府穿金戴银,偏偏抛了郡主身份,偷偷的跟着我这贱民跑了出来,受了这么些年的苦。别说咱还有个千喜,就是没有,我就光守着你过一辈子,也是挣到了。我这辈子还能有别的想法,真是猪狗不如了。” 陆氏一听,也默了下去,很久没想过的往事,涌了上来,心里也是起伏不平,“都多少年的事了,还记着。” 陆掌柜隔了窗望了望在院子里帮着奶娘捉了孩子喂饭的千喜,“能不记着吗?这些往事,我最近常拿出来想想,如果没遇上你,我这辈子还不知被活成什么样。” “你家好歹有几百亩地,不领着我跑路,兴许你现在大富大贵呢。”陆氏笑着开了窗朝千喜叫道:“千喜,你别跟着孩子瞎跑,小心跌了。” 千喜应了,一手揪了个孩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坐下,奶娘忙端了碗,舀了饭凑上来,往之然嘴里塞。 雪晴见哥哥有东西吃,也跟着要一口,一碗饭,两个小的抢着吃,也不难喂。 陆掌柜看得脸上笑得合不拢嘴,“子佩当真说,如果千喜再得个子跟咱姓陆?” “嗯,子佩是这么说的,我也正想着这事,如果这次千喜生个女儿也就算了,当真生个儿子,雪晴,咱还是让她改回姓薛。千喜也不肯多生,咱占着两个孩子,不合适。”陆氏寻思着赫子佩虽然在他家几年,但毕竟上头还有人,还是有身份的人,并非当真孤儿,不能当真就认定人家是上门的女婿,随便从了自个的姓。 “嗯,是不合适。”陆掌柜收回视线,“我看宫里的锦秀就是当年你的贴身丫头,当年她放了咱走,被人现了,听说被你爹卖了.不知怎么辗转进的宫。想想咱真对不住她,你真不打算跟她相认?” 陆氏在丈夫身边坐下,“不认了,认了,我是主,她是仆,咱可是欠着人家天大的情,哪能还拿人家当仆?上次千喜引了她到家里.她跟我也很谈得来。估计也猜到了我是谁,不过见我不认,也就没捅穿。我寻思着与她多处几回,等她熟悉了咱,设法认了她做妹妹。到时这身份就算捅了,也没什么了。我还寻思着给她在隔壁盘间院子,再物色个好男人介绍给她,等过两年她出了宫也有个靠。 陆掌柜觉得妻子的安排很是妥当,连连点头,又见妻子梳好头,穿着要出门的衣裳,又问:“今天千喜怕是要去染坊,你跟着去不?” “当然要去,这事哪能让千喜一个人去盯着,万一气出点什么来,可不值得。”陆氏说起那二狗,脸就垮了下来,抬了腿往处迈。 陆掌柜忙起身跟在她后面,“你去了,可别火上浇油,这事得捂着,闹开了,子佩脸上没光。” “知道,我办事,你还不放心?”陆氏回头飞了丈夫一眼。 陆掌柜摸着后脑,傻笑,“放心,放,不就是再提一提吗?怕你为着千喜,一时没压下脾气,噪门一大,整个坊子都听见了。” 陆氏叹了口气,“你还指望瞒啊?我看整个坊子早知道光了,这事就得让别人知道是那二狗不要脸,勾引东家,不是咱对不起她。” “那是,那是,不过还是温和着些,别逼出人命。”陆掌柜头一回遇上这事,心里总是没底。 陆氏沉了脸,“那你去办。” 陆掌柜懵了,“我一个男人家,哪办得了这种事。” 陆氏啐了他一口,笑着出去了,“千喜,别管孩子了,交给妨娘吧。该去办的事,早些办了,早些回来。” 千喜”哎’了一声,摸了摸两个孩号红朴朴的小脸蛋,交给了奶娘,上来挽了母亲唤着等在一边的婉娘,往外走。 本章完 【名门秀色】 第222章 松口气 赫子佩路过广仁药铺,唤停了车,望了眼头顶的金字招牌。 车夫陪笑站提醒,“少爷,离商会还有半个时辰。” 赫子佩点了点头,“来得及。” 刚下车,药铺伙计已撩了帘侧身候着,“赫掌柜,您来了?” 赫子佩点点头,迈进了门。 在柜台里打着算盘的药铺掌柜,五十来岁,穿了件斜襟藏蓝袍子,瘦条条的,看上去很精神。 抬眼一看是他,忙从柜台里出来,“赫掌柜,有些日子没来了,快请坐。”一面回头招呼伙计上茶。 赫子佩忙抬手拦着,“李掌柜别忙了,我坐不住,就走。治风湿有什么好药吗?” 药铺掌柜扬手打了伙计下去,试着问,“是陆掌柜的膝盖又痛了?” 赫子佩笑了笑,摇头,“没痛,是我寻思着梅雨天气快来子,先备上些好药,防一防。” 三言两语,药铺掌柜明白了,忙从柜子里取了四瓶药酒出来,递了一瓶给他看,“这是正宗的五步蛇酒,泡了好些年了,今天刚开封,每天拿这蛇酒,揉上两次,等变天的时候,也就不会那么酸痛。” 赫子佩接在手上看了几眼,递了回去“有效?” “有效,这药刚开封,我还没指着卖,价钱都没盘,这药,也就不谈钱了,你拿回去先给陆掌柜试试,当真觉得好,下回来,咱再说。” 药铺老板接过去,四个小瓶排在一块,麻利的打着四瓣花结。 赫子佩接了,提了起来,“李掌柜的心意,我领了,该多少钱还和多少钱,你盘出来了,支个伙计到我柜上结帐。用得好,咱下次再多买些。” 药铺掌柜笑着将他送了出去。 等赫子佩一走,忙唤着伙计,“快把五步蛇酒,收起来,不卖了。” 伙计有些懵,“为啥不卖了?” “这药,赫掌柜拿去试了铁定回头,咱那一坛药酒,卖他一个人就够了,不用再跟那些人一分两分的讨价还价。”药铺掌柜美滋滋的在算盘上,记下个数字。 掌柜夫人从里间挑了竹帘出来,羡慕的望着走远的马车,“千喜嫁了他,可真是一家人享福。” 药铺老板听着有些不舒服,“我对你们娘家还差了不成?” 掌柜夫人扯了扯嘴角,没说什么,走过一边清点药材。 赫子佩刚要上车,见一个妇人走来,正要迈腿进药铺,认得是那晚上和千喜从染坊回去,在巷子口看到的,以为是鬼的妇人。 如果说那晚上遇了鬼了,可这大白天的……… 妇人回头看见他,也吃了惊,佯装不认得,快了两步进了药铺。 听着身后车响,回头见赫子佩走了,才松了口气。 赫子佩等车行前几步,药铺里看不见了,唤了随他出门方便跑腿的小厮,瞅着药铺,低声吩咐了几句,伙计应着跳下了车去药铺对面街角蹲着。 马车接着往前走了。 ******************************** 千喜进了染坊大院,朝在一边忙着的李勇看了看。 李勇回头看见她,有些不自在,低了头接着做手上的活。 沈洪听到动静,从里院出来看见,忙跑了过来,瞅了婉娘一眼。 婉娘一见他从里面出来,顿时不痛快,没给他好脸色,将脸板着扭过一边。 他讨了个没趣,有些殃殃的,先朝陆氏唤了声,“老夫人。”才招呼千喜,“你今天来是………” 陆氏一皱眉,还没长记性,大清早的还往里面凑。 千喜没每件事,回身跟在陆氏后面往里院走。 在染坊大院里,人来人往的,沈洪不好多说,进了小院,才道:“二狗走了,没在里面了。” “走了?”千喜停了下来,施施然的看了他一眼,才向二狗以前住的房间望过去,光望了一眼,想着那天的情形,心里就疙疙瘩瘩的。 被踹倒了的木门装了回去,没关,里面东西收拾得一样不剩,学“什么时候走的?” “昨晚上就走了。”沈洪陪着小心。 婉娘冷笑,“该不是你把她收到哪个院子里去了吧?” 沈洪一听就急,又不敢作,压了声音,将她拽了一把,“怎么这么说话呢,我藏她做什么?” 婉娘冷哼了一声,没根没据的话也总扯着,“她去哪儿了?” “不知道。”沈洪见婉娘瞪眼冷笑,忙又道:“我听了李勇说是去投奔她的一个远房亲戚。”看婉娘脸色仍是不好看,苦了脸,“咱怕你多心,真没敢问。” 婉娘这才没说什么。 陆氏在屋里已转了一圈出来,“怕是真走了,东西收拾得一样不剩,干净着呢。多半是知道自已做的这狗屎束败了,翻不上天,再呆没脸,赶着走了。” 千喜突然松了口气,这些破事处理着,总叫人心烦,处理不好,还有得麻烦,这么走了也好,“走了就算了,以后这事,谁也不能再提。” 婉娘有些懵,“这事就这么结了?” 陆氏知她气不过沈洪,拿着这事撒气,气笑道:“不结,还能怎么着?人都走了,还能揪回来打一顿不成?” 婉娘也觉得自已有些唯恐天下不乱了,难为情的笑了笑。 沈洪在一边长松了口气,婉娘见着,脸又是一沉。 陆氏叹了口气,把她拉着,“夫妻之间,难免有这样那样的事,他吃了这招,如果改了,以后还是个好的,如果改不了,再犯,咱也不稀罕他,你说呢?” 沈洪忙上前应着,“咱改,一定改,以后再不会想些乱七八糟的。” 婉娘心里虽然有个结,但陆氏开了口,也不好当着就回了,只得应了声。 沈洪喜得直搔头,“谢谢老夫人,谢谢娘子。” 婉娘眉头拧在了一堆。 陆氏又道:“你们在我们家也这么年了,我打心眼里喜欢你,这么着,一会儿回去,你就去给我和我家老头子上了茶,认了我们做爹娘。你以后就是咱的闺女,以后他再欺负你,不用等他表示,咱就不跟他过了,天底下哪能没好男人,你说呢?” 沈洪吓得脸白了白。 千喜拉了婉娘的手笑,“这下好了,可真成了咱姐姐了。” 婉娘满心欢喜,脸色才好了些。 千喜瞟了沈洪一眼,“你前面没事忙了?” 沈洪知道是赶他走呢,顺着梯子滑了下去,“有事,有事,前面马上下大布,我得去瞅着。” “那还不去?”陆氏恨不得能将他一脚踹走。 沈洪小心的看了看婉娘脸色,小跑着走了。 【名门秀色】 第223章 幸福要靠自己把握 千喜出到外面院子,往染槽边望了望,李勇光着膀子,在染槽边干得蛮卖命,想了想,回头对陆氏道:“娘,你们先上车,我去问几句话,就来。” 陆氏知道女儿向来是有主见的,也不多问,只是嘱咐她走路小心些,染坊到处是水,地滑。 千喜应了,朝李勇方向走去,在染槽边停下。 李勇手里捧着染料,手边放着一块试色的布料,正准备下色,抬头见是她,神色顿时有些僵,微哈了哈腰,“少奶奶,有事?” 千喜扫了眼脚边染槽,笑了笑,“没事,水热了。”她跟得赫子佩久了,虽然赫子佩总认定染料多少带了毒,不让她碰,但她看得多,也知道些门道。 李勇慌得忙把染料倒进染槽。 千喜看着槽里染料在滚动的水里化开,冷不丁问道:“你很喜欢二狗吧?“ 李勇想也没想点了点头,点完了才观漏了底,慌得抬头看她,见她神色温和,看不出她什么意思,心里七上八下的,又低了头,去搅槽里的染料。 千喜静静的立了一会儿。 虽然她没有半点坏脸色,但李勇却紧张得汗水大滴的自额头拼命往下淌,呼吸都放轻了。 千喜看了他一阵,突然问道:“你喜欢一个女人,如果看着那个女人与别的男人一起了,会难受吗?” 李勇捏着布料的手,猛的一紧,将唇抿紧,脸扭曲了一下,心里象针扎一样难受。 千喜苦笑了笑,“如果我相公娶了二狗,我难受的死的心都会有,希望这事就这么结了,别再结外生枝,大家都好……” 李勇拽着布料的手,紧得了白,面上笑了笑,那笑还没成型,就没了,“少奶奶,小的不明白你话里的意思。” 千喜掸去肩膀上沾上的一片落叶,“人的幸福是靠自己把握的,握不住,以后总有一天会后悔,等那时候什么都晚了。你懂也好,不懂也好,就这样吧。” 回头见吴信朝这边走来,离了染槽往外走。 吴信到了她面前,让开路,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婶婶。“ 千喜见他肩膀上勾破了个洞,没补,将他拽过一边,取出随身带着的小针包,一指脚边石凳,“坐下。 吴信是孤儿,又是赫子佩收下来。这些年来也有月钱,但衣裳什么的,大多还是由千喜帮着置办,缝补,听了她的话,顺服的坐下,仰了脸笑,“婶婶最疼我了。” 千喜笑看了他一眼,“又贫嘴,再过三两年给你说上一房媳妇,这些事也就不用我管了。”手指挽着线尾,搓了个结,就着他身上,给他缝补。 吴信也十几了,再过两年也是到娶媳妇的年龄,听千喜这么说,嘿嘿一笑,“还是婶婶管着的好。” 千喜知道他唤着她婶婶,实际当着她是亲姐姐,笑着看了他一眼,“你整天跟着你师傅,逮着机会的时候,也多劝劝你师傅,娶个好媳妇不容易,你师娘这么好的一个人,打着灯笼都难找。你师傅再不收收心,把这家过散了,他以后有得后悔。” 吴信,哎,了一声,想着上次寻了千喜来看了赫掌柜和二狗的事,那脸色白得吓人,事后也有些后悔,当时做事太莽撞,万一气出点什么事,他的罪果就大了,“婶婶,那天我去唤你,你怪我吗?” 千喜奇怪了,“我怪你做啥?” “如果我不去唤你,你也气不成那样。” 千喜戳了他的头一下,“你不唤我,等以后再知道这事,我更气。那天,你可是帮了我大忙。” “真的?”吴信眼放了光,这些天一直为这事耿耿于怀。 “真的,不光我要谢你,就是你子佩叔的也要谢你。”千喜缝好破洞,打了结,低头咬断线头,一拍他肩膀,“完了,去忙吧,我也该回去了。“ 吴信应了,起身就走,走出几步,又折了回来,望着千喜,犹豫了会儿,还是说出了口,“婶婶,刚才我去给人送资,看见二狗了,她还在京里,不象他们说的去了别处投奔亲戚。婶婶还是防着点,省得她又回来寻咱叔。” “她寻也没用,你叔不会搭理她。”千喜心里皱巴了一下,就知道她不会轻易这么走了,嘴里说不在意,仍忍不住又问了句,“你在哪儿看见的?” “金铺,我看见她跟一个穿蓝衫子的妇人在那儿挑饰,不过金铺,咱没敢进,也看的不真,就在外面等了一阵。等她们出来,远远的跟着,见她们又去买了好些花衣衫,最后进了百花楼的后门。”吴信停了停,才又问,“婶婶,她该不会是想去百花楼当姑娘吧?” “不能吧?”千喜微微愣了愣,皱了皱眉头,“这事别往外说。” 吴信,嗯,了一声,“我去干活了。” 千喜在他肩膀上一拍,“去吧。“ 走出染坊,上了马车,陆氏见她神色间袭了层虑色,关切的问道:“又出了啥事?” 千喜摇了摇头,“没事,只是和吴信随便聊了几句。” 陆氏想她们是说起了那天的事,心情不好,也不多问,省得再惹她烦燥,扯了其他话题。 千喜也顺着她,把这事和过去了。 马车行了一阵,揭了帘子向前张望,百花楼就在前面一条巷子口进去,打街口路过,也能看见里面的门口。 现在这大白天的,百花楼闭着门,一个小丫头在门口扫地。 侧门开着,门口立了个走卖小杂资的,身边围了几个帮自家姑娘出来买东西的丫头,里面情景就看不见了。 这种地方,又有陆氏在车上,千喜也不好叫人去打听,只得将吴信的话揣着。 虽然不少生意人爱来这种地方谈,有吃有喝,还有得玩。 遇上难搞定的,又好这一口的客户,赫子佩也出过钱请客户到这种地方玩,但他的宗旨是只出钱,本人绝不会来作陪的。 所以就算二狗当真进了这地方,也与他扯不上关系,她也不必担心,大不了回去把吴信的话跟他说一说,给他提个醒。 【名门秀色】 第224章 担忧 外面淋淋落落的下了一夜的雨,把树叶洗得很干净风一吹,沁人心肺。 二狗那事,虽然过去了,但千喜终归是气了一场,又来回折腾的累了一场,起先一直靠了口气撑着,这一松下来便有此不对付。 一觉睡下去,头便沉得厉害,醒了也懒得动弹。 赫子佩急得在床边转悠,陆氏一再安慰他,没什么大事,只是这两天累着了,休息休息便好。 可他自从知道千喜肚子里的孩子不大稳当,听别人谈起生孩子的事时,就不免多听一听,不时听见别人说女人生孩斗难产的事,心里就天天揣着一把钉子,没能安过心。 偏偏千喜又在二狗这事后,倒下了,他心里更嘉千百只猫儿在抓。 担心千喜的身子,又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争担心她县不县存着心结,心结不去,身体也养不好。 瞅了半糜半醒的千喜一眼,这一屋子的人,又不能拿这事问她,只得干着急,冲着外面喊,“大夫还没来吗?” 外面有人应道:“还没来,应该快了。” 赫子佩蹙了蹙眉,“怎么这么慢,再叫人催去。” 外面有人跑着去了一个。 陆氏坐在千喜身边,拿着干巾给她拭了额头渗出来的汗,扭头看他,“你一盏茶功夫就问一遍,叫人去请,这一来一回的,就某飞也飞不到啊。” 赫子佩难为情的搔了搔头,道理他懂,就皇忍不佳的煮一 千喜睁了眼,微皱了皱眉,“你这么晃来晃去的,耳膜子里全是你的吼声,听着更不对付。你铺子上不是有事吗?别在这儿伫着了,去忙吧。” 赫子佩忙在床边角凳上坐下,却不肯走,“铺斗上的事,我吩咐过吴信去办了,我不去也没啥的,你……难受得厉害吗?“ 千喜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胸口闷得慌,见他着急,又没精神解释,“我没什么事,其实不用找大夫,休息会儿便好,你非要一惊一诈的,弄得家里鸡飞狗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昨天晚上睡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早上醒来,便见她不太对劲,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披了衣裳就跳出去叫人弄大夫。 陆氏和婉娘在屋里听见,以为千喜出了事,一窝蜂的往这屋里涌,把他这个正主反而挤到了一边。 赫子佩坐是坐下了,心却静不下来,终千听见门口传了声,“大夫来了。“ 忙起身迎大步迎了出去。 结氏和婉娘从床边上站起来,落了床幔,将她一只年露存帐外。 有了头搬了圆凳放在床边,大夫坐下,细把了脉。 赫子佩和陆氏眼巴巴的将他瞅着。 直到大夫放开了千喜的手腕,赫子佩忙将他往外间屋边上,回头吩咐,“快上好茶。” 陆氏揭了床幔,帮千喜挟好被子,“别担心。” 千喜倒不怎么担心,在二十一世纪,掉个孩斗也不甚什么不得了的事。 这孩子能保就保,实在保不了也就算了,大不了好好养养,身体好些的时候再怀就是。 只是怕赫子佩有些想不开。 大夫到了外间,也不耽搁,取了纸竿便开药方,见赫斗佩一脸焦急,忍着不催他,微笑道:“赫掌柜不必担心,夫人只是有些气虚郁积。药也不能多服,我就开些温补的给她润润。平时多说此箕话给她听听,心情好些,大人孩子都好。” 赫子佩一听,暗叹了口气,说来说去,问题还是出在自己身上,更是后悔。 大夫开好药方,递给他过目,他接过看了,也看不懂,仍涕了回去,“你看怎么好,怎么来。” “那我回去叫伙计把药送来。”大夫收拾了药箱,药童忙背着。 赫子佩将他送了出去,转回来,把大夫的话原原本本的向陆臣转了。 陆氏听完,咬了咬牙,那二狗跑得快,要不说什么也不能就这么放了她。 回头又骂千喜没出息,为了这点破坏落下了百般不事。 千喜闭着眼当耳边风。 赫子佩见千喜挨骂,心里跟刀割一样难受,“娘,这事怪我。” 陆氏瞪着他,叹了口气,他自打进了陆家就处处护暑千喜,这时见他还是这般,心下欣慰,“得,我也不在这儿讨人嫌了,我在外面看着,一会儿药来了,我会盯着熬了叫人送来,你不用来回折腾,就在这儿陪着她吧。” 赫子佩‘哎’了一声,也送了她出去。 回到床边坐下,见她睁着眼,似笑非篓的将他看善,心里‘咯噔’了一下,将她的手握了,咳了一声,“大夫说你是心有郁结,胸口才不舒服。”见她仍只是将他看着,怕又惹她不开心就概话停佳了。 千喜撑着想坐起来,赫子佩忙将她抱了,拿了枕头给她宝在背后枕着,见她神色*情没什么不自在,才接着又道:“那件事,你心里不舒服,可以骂我,但别憋在心里。” 千喜见他当真憋得不自在了,才道:“如果这孩斗保不住,怎么办?” 赫子佩愣了愣,“还能怎么办,只要你能太平就行,别的咱不奢望。” “真的?”千喜拿眼吊着他看,他倒是开明得很。(广告:若影文字) “当然是真的。”赫子佩见她担心的不悬二狗的事,而试孩子,暗松了口气,将她揽着,“你要把心放宽,心里带着自担,身子更养不好。” 千喜嗯了一声,靠在他肩膀上,“这孩子,我是想要的。” “能要当然好,但不能要,咱也不强求,以后铺午上的事,多交给婉娘去做,你多些休息,别再操劳,我也尽量把年上的事交出去,多些陪着你。”经过上次这事,他还真怕了,生意做得再大,万一哪儿不小心,出了点差错,真得后悔一辈子。 千喜闭着眼眯了会儿,人没这么晕得难受,胸口也略好讨了些,道:“今天听吴信说好象看见方清雅进了百书楼。“ 赫子佩有些意外,皱了皱眉,一个有手艺的女人,还能没饭吃?要走这一步,实在是怨不得别人,自甘坠落,“个人有个人的活法,咱过咱的,她过她的,咱也不用为她操这份心了。” 千喜见他神色淡淡的,道:“你不觉得鼻咱把她酒成这样的?” 赫子佩奇怪的看向她,“咱该给的银子,一文没少给,这半年,手艺也没少教她,哪儿活不下去?如果真是去了百花楼,那也是她自愿的,没人逼她。“ 千喜听着,心里欢喜,只要他不心软便好。 【名门秀色】 第225章 往事 陆家隔壁小院偏厅白了小宴,桌上摆的尽是精致小炒,还烧了锅上好的捞鱼翅。 陆氏、进修围着圆桌坐着,千喜坐在下陪着。 千喜一个劲的给锦绣夹菜,自己却不怎么吃,就在一旁陪着。 锦绣眼圈微微泛红,看着眼前的院子,鼻子一酸,止不住的泪就下来了。 她不缺钱买院子,但自打进了宫,就没指望着能有人为她在外面张罗,不止一次的想着,出宫后孤零零的一个人,倒不如老死在宫里。 但宫里哪能让宫女呆上一辈子,不管现在再风光,再对上头的胃口,出宫是早晚的事。 这时见陆氏为她打点,眼泪巴巴的看着陆氏,心里乱成了一团。 千喜在床上养了好几天,才下了床,不敢喝酒,为锦绣斟了酒,给自己斟了茶水,唤了声:“锦姨,我娘今天请你来,还有一个想念,还望锦姨成全。” 锦绣抹了泪,忙把就被接过去,“哎,有什么事,跟我说一声就成了,我能办的,还不去办吗?” 千喜笑了笑,“这事,锦姨一定办得到。” 锦秀转头看了看陆氏,见她眼里充满了期待,知道当真有事,也正了脸色,“你说,我听着。” 千喜看了陆氏一眼,见陆氏点了点头,道:“我娘想跟锦姨结个姐妹。” 锦秀吃了一惊,手一抖,杯里的酒洒了好些,愣了好一会儿,道:“不成,这不成。” 千喜没想到她会这么大反应,问道:“锦姨是有什么难处,还是嫌弃我们家……” 话没说完,锦秀忙把话给截了,“千喜,你这话说哪儿去了。别说你现在是皇亲国戚,就是平民百姓,咱也不能有那心。” 千喜更奇怪了,“那是……” 陆氏听到这儿,叹了口气,把千喜拦下了,脸上尽是失望,拍拍锦秀的手,“是咱一厢情愿了,既然你锦姨不愿意,千喜,咱也就别勉强你锦姨了。” 又挟了一筷子菜刀锦秀已堆得老高的碗里,“吃饭吧,才都快凉了,咱以前怎么过,以后还怎么过,千万别把这事搁在了心理分了生。” 锦秀听了这话,哪里还忍得住,突然起身,朝着陆氏跪了下来,“郡主,你是主,锦秀是仆,怎么能……” 千喜懵住了,陆家以前穷得开锅都难,靠着那要倒不倒的染坊勉强凑了三餐,知道捡了赫子佩,日子才算活转过来了,她娘哪能是什么郡主。 “锦姨,你认错人了。” 锦秀将陆氏的手攥得紧紧地,见千喜不知道这事,也不敢往下说。 陆氏看了她一阵,叹了口气,将她拉起来,按回凳子上,一脸的愧疚,“锦秀,是我连累了你,你不怪我吗?” 锦秀连连摇头,“锦秀只是没想到还能见到郡主。” 陆氏握着她的手,“我从离开王府那天,就已经不是郡主了,这辈子,我也就想这么平平静静的过,你也别再叫我郡主。你怎么会进宫当地宫女?” 锦秀‘唉’了一声,“那年郡……陆夫人离家后,网页叫我哥哥去追郡主回来,结果我哥哥也一去不回,王爷恼了,说我们家的人都是吃里扒外的,就把我卖了。买我那家老爷想纳我为妾,可是他家夫人死活不肯,正巧宫里找一批织布的宫女。奴婢也不想给他家老人做妾,便偷偷跟夫人说,我会织补。夫人听了正中下怀,便暗里把我送去见招宫女的公公,试手艺,奴婢就这样进了宫。” 陆氏长叹了口气:“真难为你了,可惜你哥……你却见不着他了。” 锦秀心里一抽:“我哥他……他……” 陆氏长呼了口气,“你哥寻到我们,见我不愿回王府,于我结拜了兄妹,在太和镇住了下来,不过你哥哥自小身体不大好,没几年就去了,留下了个儿子。” 锦秀刚止了泪,听到这儿,泪又下来了。 陆氏掏了帕子给她抹泪,锦秀忙接了过去,自个抹着,“我哥那孩子还在吗?” “在啊,叫程根,长得可壮实了,媳妇都娶了,再过两个月,你就要做姑奶奶了。” 锦绣听了心里更是不知什么滋味,想着再见不着哥哥了,心里堵得难受,又着着程家有后,心里又是欢喜。 千喜听到这儿,虽然不知道娘家是哪家的郡主,又是怎么离开的王府,但也算听出了眉目,凑上前扶了锦绣,“锦姨,你别难过了,三舅舅走的很安详。根儿如果知道还有你这个姑姑在,不知会有多高兴。现在咱太平的染坊,全靠跟儿撑着,等他媳妇把孩子生下来了,就叫他们抱了孩子来京里看你。” 锦绣吸着鼻子应了,又听说这个侄儿能撑起太和的染坊,又欣慰了几分。 陆氏见桌上的汤全凉了,唤了老妈子进来端了去重新热过。 千喜又叫人打来水给哭得乱七八糟的锦绣和陆氏洗了脸,笑呵呵的道:“咱三舅舅都和我娘结了兄妹,锦姨还不肯吗?” 陆氏正给锦绣装着鱼翅,听千喜又再提起这事,朝锦绣忘了过去,见她仍有些犹豫,但没像刚才那样一口回绝,放下碗,拉了她的手,唤了声。 “妹妹。” 锦绣嘴唇哆了一下,半晌才唤了声,“姐姐。” 陆氏眼里涌上泪,一叠声的应了。 千喜见气氛有些沉闷,忙端了陆氏没装完的鱼翅碗,先给锦秀盛了一碗,又给陆氏装上,道:“娘,锦姨,再不吃,又得使人去热了,再热酒全成糊了。” 陆氏这才端了碗送到锦秀手中。 千喜看二人都是两眼含泪,知道她们怕是有得聊,一时半会儿的完不了,起了身,“锦姨今天休假,也不用回宫,屋子已经收拾出来了,今晚娘舅在这儿陪陪锦姨,也顺便给咱爹放放假。” 陆氏笑啐了她一口,“我知道你坐不住,要走就走吧,我今晚就住这边了。” 锦秀也含着泪笑,“怀着孩子的人,做得久了,也是不好,快去吧。” 千喜应了出来,又吩咐才妈子好生服侍,才回了这边。 赫子佩恰巧回来,见她眼红红的,顿时紧张,追上两步,“出啥事了?” 第226章 出事了 千喜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 赫子佩听了,拖了她的手,往屋里走,“这是喜事。” “我知道是喜事,可是还是禁不得要难受。”千喜觉得他的手有些冷,握了他的手搓了搓,“是不是穿少了衣衫?” “不觉得冷,倒是你怀着孩子,身子越加的要小心,宁肯热着些,也别凉着。” 赫子佩揽着她的肩膀,刚上台阶,还没进屋,听身后一阵急唤,“大少爷,大少爷。” 回头见薛府的管家撩着衣摆,气喘吁吁的在门口滚下马,见了他,丢了马缰就奔了上来,“少爷,出事了,老爷叫你快回府呢。” 千喜心里‘咯噔’一下,她们一直在外面住着,薛府有事自会派人来吩咐,但管家亲自这么火烧火急的奔着来,还是一次。 听他口中嚷着‘出事了’更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赫子佩也是脸色微变,回转身站定,“出啥事了?别急,好好说。” 管家瞅了千喜一眼,有些犹豫。 千喜心里又揪紧了一下,眼皮突的一跳。 赫子佩也随他看了眼千喜,“有话直说。” 管家不敢耽搁,道:“是三少爷出了事,不过与大少爷和少奶奶有关。这事小的也说不好,少爷和少奶奶还是赶快回去,老爷等着呢。” 千喜刚经过刚才的那场激动,这时又听说出事,心跳就没了谱,有些不对付,怕赫子佩担心,强忍着不表露,催着赫子佩,“回去吧。” 赫子佩‘嗯’了一声,对千喜道:“你先上车,我马上出来。” 千喜看了眼管家,没敢多问耽搁时间,随着管家出了门,见赫子佩唤了平日帮他在外面跑消息的伙计福蛋说了几句什么,福蛋不住的点头。 赫子佩交待完,撇下福蛋大步走来,跃上车,撩帘坐下,“走吧。” 车夫忙撤了马朝着薛府急赶。 下了车,随着管家,径直去了二堂。 千喜每走一步,额头冷汗就渗出一些,如果不是出了大事,断然不会在二堂处理。 赫子佩反倒冷静,轻揽了她后腰,怕她怀着孩子,走快了吃力,不急不缓的走着。 千喜瞅了眼管家,见他急得火烧屁股一般,又不敢催,低声对赫子佩道:“咱走快些。” “都到这儿,再快也省不了几个时间。”赫子佩斜瞥了管家一眼。 管家马上识趣的道:“我先到前面通报去。”等赫子佩一点头,就先跑着走了。 千喜轻拽了拽他,“你说能有什么事?” 赫子佩心里隐隐有些想法,但没亲眼看到,也不先断言,“我说不好,不管啥事,咱得沉着气,你更上不得火,否则小事得闹得大事。” 千喜‘嗯’了一声,手心渗了汗,朝他笑了笑,有他扶着没有过不了的坎。 进了二堂。 雪崇简坐在上座,他现任的夫人薛夫人坐在他身侧,都铁青着脸。 薛夫人的儿子,也就是薛家的三公子跪在堂里,他身边还跪着个女人,头埋得很低看不见长相。 千喜一看这架式,心跳得更厉害,七上八下的,实在想不明白,这堂里的两个人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随着赫子佩行过礼。 却听薛夫人冷哼了一声,“跪下。” 千喜的心扑通一跳,望向座上两人。 换成以前,她怀着孩子,薛崇简断然不会让她跪,就连行礼,都是意思一下,便唤她起来,今天听夫人叫她跪,竟不拦着。 千喜越的紧张,不知自己犯了啥事,愣愣的就要往下跪。 虽然她是穿过来的,以前从不跪谁,但到了这世上,少不得也得依这世上的规矩。 赫子佩脸一黑,伸手要拉着。 千喜怕事还不知道,他就跟家里拧上了,忙向他摇了摇头。 赫子佩知道她的意思,忍了忍气,自己一撩袍子,自己先跪下去了。 千喜忙在他身边跪下。 上面两位的脸色越加的难看。 赫子佩抬脸看向父亲,“爹,不知儿子和媳妇犯了啥错,要您这么大的火?咱挨点罚没事,气坏了您老人家,叫我们做儿女的怎##” 他这话明里是关心父亲,实际是问他们一来,不问青红皂白的罚他们跪着是什么意思。 薛崇简还没回答,薛夫人沉不住气了,一拍太师椅扶手,“你们干的好事,却让我儿子来背黑锅,揩烂屁股,还在这儿装不知?” 她气得厉害,说话也没了分寸,甚粗鲁,薛崇简皱了皱眉,重咳了一声,她才醒悟,十分不畅快的闭了嘴。 千喜一头雾水和赫子佩对望了一眼,还真不知她说的什么。 赫子佩面不改色,“二娘有话直说,别光顾着骂,我们还当真不知道您说的啥事。” 薛夫人哪还忍得住气,站起身,指了他,“你……” 薛崇简忙瞪了她一眼,她才重重的坐了回去,将身子扭过一边,心里气恼,赫子佩他娘死了多久了,他还这么放不下,打心眼里偏着那女人生的儿子。 千喜不知什么事,不敢乱开口,垂着头偷看了眼跪在一边的那女人,正巧风吹开那女人耳鬓的束,露出了脸,竟是方清雅,吃了一惊,恍恍然若有所悟,心反而慢慢定下来了。 朝赫子佩使了个眼色,赫子佩侧脸看了看,眉头微微一蹙,唇边露了丝冷笑。 方清雅只是偷看上头的脸色,未留意他二人的神情。 赫子佩心里有数了,朗声道:“爹,有事就直说吧,也没外人,不怕丢人。” 薛崇简这才叹了口气,道:“男人风流些,也没啥。咱这样的人家,也不是养不起人的人家,既然把事办了,叫人抬了进府,啥事也没有。” 千喜暗暗冷笑了笑,这女人当真有些本事,居然能把状告到家里老人这里,瞅了眼一边脸黑如锅底的三少。 她能告到这儿来,怕是与这位三少脱了不关系。 赫子佩冷冰冰的瞥了方清雅一眼,再看向薛崇简,“我跟她啥事也没有,压根没碰过她。” 薛崇简料到他会这么说,亲耳听到,仍憋了一肚子气,拉下脸,“孩子都有了,你还敢说没碰?” 第227章 遇事要冷静 千喜冷笑瞥向方清雅的肚子,这狗血故事,还活生生的给搬到面前来了。 知道了怎么回事,反而不急了,心平如水,静等着看这出戏怎么演。 赫子佩气得笑,连看方清雅都不看一眼了,索性起了身,要扶千喜起来。 千喜僵着没敢起来。 赫子佩沉声道:“起来。”声音决断,不容人不服从。 千喜没见过他这么对自己说话,头皮紧了一下,懵懵的就随着他的力道起来了。 薛崇简微微一愣,这个长子虽然没长在身边,但知书达礼,绝不是目无尊长的人,突然这么做,实在也让他觉得意外。 薛夫人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的火,见他放肆到了这程度哪里还按捺的下去,前倾了身子,指着他,“你眼里还有尊长吗?” 赫子佩笑了笑,“二娘这话说的不对,我娘死的早,我要跪,这堂上也只有我爹能让我跪得。” 薛崇简的元配死于当年政乱,才重新立了现在这位夫人。而赫子佩却是嫡子,现在这位虽然是大老婆,但终是爬不过赫子佩头上。 薛夫人被他这一顿抢白,变了脸色,“你和你媳妇犯着错,难道不该罚?” 赫子佩冷笑了笑,“如果我们犯了错,要罚也是我爹来罚。我爹罚我们,我们自当跪得,然我们根本没错,为何要为个不知姓谁名谁的杂种挨这罚?再说千喜怀着薛家的种,跪出了问题,二娘是不是也担着?” 他的话再明白不过,要寻他的麻烦,她还不够资格。 方清雅听到‘杂种’二字,也即时变了脸色,嘴角微微紫。 千喜知道赫子佩动了真气,心里乱得厉害,死死攥着他的手臂,这堂上又不敢乱插嘴,偷偷掐他几下,要他冷静,他偏偏全不理会,急得一额头的汗。 薛夫人更气得面色铁青,转头望向薛崇简,委屈的唤了声,“老爷……你看他……” 薛崇简本对赫子佩的行为感到气愤,但听他提前亡妻,心就软了,他实在愧对他们母子二人,好不容易收了他回来,再让他受委屈,他这个当爹的自是心里过不去。 再说男人风流的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好死不死,扯了三子进来罢了,这才有夫人的这番不依不饶,本有些烦躁,听赫子佩口口声声的杂种,心里便犯了嘀咕。 就算媳妇容不得他纳小,把他在外面的女人打了。 他碍着夫妻情份,不加理会,也不能把自己的孩子叫成杂种,这不是打自己的脸。 这事有问题。 再看千喜小腹,万一真出点事,那还得了。 喝道:“好了,人都到齐了,这事得好好问清楚,不能光听一面之辞。” 自从赫子佩回来薛夫人的儿子从长子变成了次子,心里不痛快,本是想揪着这事闹上一场,但见当家的开了口,也不敢再多说,只得板着脸,扭着身子坐着。 反正事情揭出来,赫子佩一样得不到好。 薛崇简这才对赫子佩道:“你和千喜也坐下吧。” 不管啥事,他始终还得顾着自家的种。 千喜暗松了口气,随着赫子佩到下坐下,拿眼看着方清雅。 方清雅在他们没来之前,还信心满满,这时见他们来跪了一遭就坐下了,心里就有些虚,偷偷抬头见千喜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全无担忧之色,心里猛的一跳。 赫子佩等坐实了,才向薛崇简道:“爹,儿子和您儿媳是被管家火烧火燎的催着来的,前前后后压根不知出了啥事,就算要打要罚也得先让我们知道到底出了啥事?这三弟干嘛又在这儿跪着?” 薛崇简叹了口气,指了指三子,“你叫他自己说。” 薛夫人见他一把火又烧到了自己儿子身上,不自在了,“这跟我儿子什么关系……” 薛崇简横眼过去,将她的话掐了,“你教的好儿子,还有脸说,这丢人的事,你不叫他说,那你来说好了。” 薛夫人顿时哑了,扁了扁嘴,心里不服,嘴上却不敢再说什么。 三少见娘挨了说,只好自己一五一十的说了。 原来三少平时有个坏毛病,喜欢去风月场上混,一次见了刚挂牌的方清雅,便一门心思的迷上了,便将她包了下来。 二人如糖胶一样沾了一阵子,他对她正迷着,她突然不肯见他了。 这下可急坏了他,百般追问才知道她怀上了孩子。 对他们这样的人家,让一个女人坏了孩子,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他素来有些惧内。 他那位正房娘家又是有头有脸的,哪肯让他抬个青楼姑娘进门,死活不肯。 于是他便回去跟他娘商量着,搬了他娘去压压那位正房,把方清雅抬了进来。 结果那位正房也不是吃斋的,请了人三下五除二的查得这位怀孩子的月份跟三少去包下她的月份对不上。 薛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三夫人拿捏了这把柄,还能不连本带利的向他讨回来? 对于方清雅鱼目混珠,出了这事,自是要浸猪笼的。 方清雅急了,竟说怀的孩子是赫子佩的。 按时间算,她那时确实在赫子佩的染坊,偏之前又的确有赫子佩醉酒那事,这下全不谋而合了。 顿时气坏了薛崇简,也乐坏了薛夫人,自己儿子不过是风流一场,却可利用这事打击赫子佩,于是便有了现在这出戏。 在场中人听完,有怒的,恼的,幸灾乐祸的,场子里的气氛顿时紧张。 赫子佩怒极反而冷静,手紧紧握着太师椅扶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眸子却冷到了极点。 拧着眉头,转过来看千喜,他倒不担心千喜会相信这篇鬼话,但怕她动气,影响身子。 千喜听见,不知是可悲还是可恨。 自进了二堂便没说过话,这时突然笑了,这一笑顿时让场中变了味道。 所以视线朝她望来。 一直憋着的薛夫人不敢骂赫子佩,却哪里怕千喜,冷脸撇来,“不是你心胸狭窄,将她赶了出去,她逼得无路才进的青楼,又哪里生出这些事?如果不是你相公护着你,就凭这点就能休了你,你不好好反省,倒还好意思笑。” 第228章 大结局 千喜被她一通话训过来也不着恼,按住赫子佩的手,不让他一根筋的跳出来给她出头,对薛夫人甚谦和的道:“二娘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男人风流些也是难免,三弟不过是风流了些,地上凉,别让他紧跪着了,跪出点毛病,多的事都去了。wwww.26dd.cn书友整~理提~供” 她这话虽然很咯人,薛夫人听得百般不是味道,但是也确实心疼儿子,也不再骂她,看向薛崇简。 薛崇简是气儿子不争气,小的流连花草倒也罢了,不想一直引以为豪的子佩也是这般,才来了脾气,这时冷静下来,便闻出了味。 也不愿为了个妓子跟夫人闹得不愉快,便哼了一声,没明着表态。 薛夫人跟他也有二十来年了,知道他这么着,就是允了,忙唤了儿子起来。 三少早跪得双膝麻,听了娘的话,忙爬起来,刚动了动身子,又抬头看了看薛崇简,见没拦着,才放心的起了身,千万支针扎般的麻自脚心传开,裂着嘴强忍着。 薛夫人看着更心疼,想叫他坐,回头见丈夫面色不善,不敢得寸进尺,只得作罢。 把气撒在了千喜身上,“这事,你们说怎么办吧?这可是门风问题。” 千喜不答她,先起身向薛崇简行了一礼。 众人更是意外,不知她这是做什么。 薛崇简也觉得意外,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千喜不急不缓的道:“媳妇白白担了个嫉妇的名声,觉得很是冤枉。既然冤枉就要洗干净才行,所以这事,既然扯到媳妇和相公身上,媳妇想求公公把这事交给媳妇处理。” 薛夫人抢着道:“你处理?上次处理成这般模样,还能信你?我看怕是前脚交给你,你后脚就能把人打死了丢出去。” 千喜脸上没有多的表情,“二娘说的这般轻松,难道以前也曾这般处理过?” “你……大胆!”薛夫人即时变了脸。 薛崇简哪能不明白薛夫人的意思,偏这个媳妇又是民间大的,没这么多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女人那么多的忍让,怕这事越闹越大,到头来,让人看笑话,瞪了夫人一眼,“这事本是他们房里的事,自该她处理。” 薛夫人听了闭了嘴,她可不愿把这事揽到自己房里,但这么算了,又不甘心,脸上愤愤不平。 薛崇简对千喜道:“事自该你处理,可是你要怎么处理才让旁里看着的人心服口服?” 薛夫人听他这么说,才安了心,把千喜看着。 千喜就没打算把这事藏着,瞒着,道:“自是由公公,二娘在旁亲自看着,媳妇不过是向公公讨个处这事的权利。” 薛崇简自是点头应允。 当着面办事,薛夫人自也说不了什么,也默认了。 千喜便走到门口唤了管家,在他耳边一阵嘀咕。 管家点了点头,要走,被赫子佩叫住。 赫子佩也交待了几句,管家满眼迷惑的看了他一眼,见他点了点头,才跑着走了。 薛崇简既然把这事交给了千喜去办,也就不过问,叫丫头换了茶,打算长坐。 方清雅心里冰冷一片,本来指着借薛夫人对赫子佩的敌意,能钻个空子,但交给了千喜,就不同结果了。 千喜处事,她是见识过的,冷静果断,想在她手下讨好,怕是不容易。 但想着横竖是个死,无论如何要闹个鱼死网破,拖她下水,让她不得好。 打定主意,静了下来,等着千喜话。 不想等了一阵,却见千喜走到门口朝着管家说了几句什么,便回来坐着,慢慢喝茶,一句话不问,心里反而没底了。 等了小半个时辰,见管家抱了个箱子,领了一个人来,是城中出名的稳婆。 管家叫她在门口侯着,进厅里把箱子双手捧给千喜。 千喜谢过,接了,等管家退开,打开那箱子,抖出一块床单,中间一瘫的血迹。 方清雅脸色微变,又有些暗喜。 千喜向方清雅问道:“这个,你还认得吧?” 方清雅委屈的埋低头,“认得。” 薛夫人奇怪了,这床单怎么看也是普通人家用的,断不会是她们这样大户人家用的东西,千喜拿着这个做什么,再看方清雅神情,恍然所悟,嗤鼻暗道:这东西换成别的,巴巴的处理了,亏她还留着。 这厅上还有三个大男人,这东西这么摊出来,实在有伤大雅,正要喝骂。 千喜微笑了笑,捧到薛崇简面前,众人均是变了面色。千喜却道:“公公可否请信得过的人看看这血迹是什么时候的?免得说媳妇胡掐,冤枉了人。” 赫子佩扬了眉毛,往后一靠,全当看戏了。 薛崇简有妻有妾,哪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脸色一沉,“不必了,你接着办便是。” 千喜回身报了日子,向方清雅问道:“这是那日我相公中你的计,在你房里呆了个把时辰后,我在你房里拿的,对吗?” 薛崇简一听,这不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吗,这丫头看上去精明,实际糊涂。看向赫子佩,后者却好整以暇,没点反应,眉头不由皱了皱。 薛夫人换了个坐姿,修得跟柳叶一样的眉毛扬了起来。 方清雅心里暗喜,千喜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正好给了她生路,逼上些泪,看上去楚楚可怜,低声道:“是。” 千喜将床单往她面前一掷,冷哼了一声,又回头对薛崇简道:“公公可唤门口的稳婆进来问问这是什么血。” 方清雅额头渗着汗冷,但很快冷静下来。 薛崇简看向门口,管家领了稳婆进来。 稳婆一看那床单自是认得,再看这座上的人,早吓软了腿,还没站稳就跪了下去。 千喜对她和声道:“你不必怕,这事本不该再牵扯你进来,可是关系到我的七出之名,我不得不劳烦老人家给我做个证。” 稳婆只求平安,忙一叠声的说,“是鸡血,是鸡血。” 方清雅顿时面如死灰,歪倒在地,大声叫道:“你血口喷人。” 千喜冷哼,“我血口喷人?方才这床单你还说认得。” 方清雅哽了一下,“我……你,定是你另寻了同样的床单来陷害我。”又指了指稳婆,“这个婆子是你买通的……薛大人,给民女作主啊。” 千喜冷笑,也不与她辨,只问薛夫人,“二娘可认得这位稳婆?” 这位稳婆在京里甚有名望,薛夫人哪能不认得,见事情展到这步,虽然不是自己所想,却也不能胡乱诓人,冷着脸‘嗯’了一声。 千喜又问,“二娘可知,她平日为人如何?” 这些大户人家生孩子,自然家里有人,但有时不免要请外面的稳婆办些事,这些事多半是见不得光的,自然不会随便得罪外面这些有些门面的稳婆,如实道:“虽然贪些小财,却不是乱说话的人。” 稳婆一听,大松口气,连连向薛夫人道谢。 事到了这步,已经明白了。 方清雅却不肯承认,趴在地上硬说是千喜和稳婆串通害她。 本来有些事,千喜不想再问,想揭过算了,对她该怎么处置,那是薛家的事。 见她不依不饶,反而起了疑心,“我自是不愿你进他的门,但就算我同意,他也断然不会失了信,让你进们,你与我根本扯不上太多关系,你说我要害你,我和你非亲非故,为何要害你?” 方清雅哑然。 千喜又道:“你自己不检点,闹出这破事,便要拉上我们夫妻二人,怕不仅是为了保命这么简单。” 不等她答,接着道:“难道说,你恨我?这么做是想诓我个七出的罪名?” 她这一问,在座众人也起了疑心,她这么做,确实放了大赌注,赌得中了,千喜得个七出之名,出了薛家,她现在这事到这环境,和三少又厮混过一阵,要赫子佩娶她是不能了,但养着生下孩子,却是不难,时间长了,这事淡了,怕又是另一番环境。 方清雅打了个哆嗦,“我,我没有。”向薛崇简爬上两步,哭得跟个泪人一样,“王爷,我真是冤枉的,我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赫掌柜的。” 薛崇简自不会相信她,但这事证据确实不足,额头有些痛。 正寻思着怎么处理,门口人影一晃,奔进一个披毛散的蓝衫妇人,直奔到方清雅面前,将她一把抱住,见她哭得一片惨决。 慌了神,放开她,扑到薛崇简脚前,不住磕头,“王爷,饶了她吧,饶了她吧,全是我逼她这么做的,全是我鬼迷了心窍想为小姐报仇才逼她这么做的,要杀要剐,要浸猪笼,全该我来。” 方清雅大惊失色,扑上前将她拽住,“娘,你胡说什么。” 再看座上薛崇简,知道大势已去,身子软了下来,眼里一片绝望。 刚活了一点的扣,又成了死扣。 千喜这时才看清,来人正是吴采兰的已经死了的奶娘,之前的猜疑全涌了上来,看向赫子佩。 赫子佩正看着场中冷笑。 薛夫人见突然有外人闯进来,脸色大变,喝问道:“她怎么进来的?” 管家不安的上前道:“是大少爷叫小的吩咐下面的人别拦着的。” “这成何体统,当王府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薛夫人板脸喝骂。 薛崇简抬手将她拦下,对妇人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如实说来,要不然,一并乱棍打死。” 妇人只想保着方清雅,一五一十的说了。 原来方清雅是她的亲生女儿,为了奶吴采兰,就将女儿放在外面养着。 吴采兰对她十分信任依赖,对她的亲生女儿自也不薄。 她奶大吴采兰,感情自然不同一般,如同亲生母女,吴采兰因千喜倒了,她自是恨千喜入骨。 吴采兰知道自己是逃不过这关了,暗中与方清雅联系,要妇人诈死,叫方清雅认尸,救了出去,算是报答奶了她这一场的恩。 如此一来,她更是感激吴采兰。 后来吴采兰惨死,她便将所有过错全堆在千喜身上,誓要为吴采兰报仇。 方清雅勾引赫子佩,被千喜搅和了,本来就该放弃,但是她不甘心,打探出薛家三少留恋花丛之事,便又有了新招,让方清雅勾搭上三少。 等进了薛家的门,再另谋办法。 方清雅是顺利进了薛家,没料到遇上的三夫人却是个不好对付的人,还没见到千喜,便被揪了出来。 她在外面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一副环境,只得个干着急,不久前有个叫福蛋的人带信给她,说薛家要处置方清雅,准备浸猪笼呢,叫她赶着去,说不定还能见上一面。 以前她被仇恨晕了头,只想报仇,到了这时候才如梦方醒,仇没报上,搭上的是自己亲生女儿,即时疯了一般冲向薛府。 后面的事众人也就明了了。 三少听完,想着这些日子她对他全是虚情假意的利用,怒气上涌,顾不得爹娘在场,上前重重的一耳括子掴在方清雅脸上,“婊子养,我打死你。” 边说边要提脚踹她。 方清雅知道自己必死吓得傻了,忘了躲,却下意识的护着腹间的孩子。 赫子佩将他一把抱了,丢过一边,“你在外面不知检点,惹的狗屁事。爹和二娘还在这儿呢,你却撒上了野。” 三少虽然不服赫子佩,但对方终归是长兄,气呼呼的没敢驳,再看父亲,脸黑如锅底,吓得一哆嗦,垂下头。 赫子佩扫了眼堂子,向薛崇简道:“爹,事情已经明白了,您媳妇身体不大好,我们先退下了。” 薛崇简也听说了千喜胎儿不大稳的事,这又让她白白折腾了这么一阵,也过意不去,“快回去歇着吧。” 薛夫人到了这步,也是面上无光,见赫子佩和千喜向她请辞,也就顺着杆子滑了下来,“这误会说开了就好了,让你们受委屈了,快回去躺着吧。” 夫妻二人才双双往外走。 千喜回头见方清雅绝望的看着她,见她回头望来,流着泪道:“其实我不恨你的,只是我们母女二人欠着人家天大的恩情……所以才对不住你,我也快死了,你以后也不必怨我了。” 赫子佩见千喜愣,扶了她的腰,“走吧。” 千喜才懵懵的随他出了门。 到了门外,千喜问赫子佩,“她们母女二人会怎么处置?” 赫子佩眉头皱了皱,“怕是没活路了。” 千喜被人害了一场,确实生气,但转眼就是两尸三命,不禁毛骨悚然,心脚冰凉,抓了赫子佩的手,“子佩……咱现在没事……” 赫子佩看着她笑了笑,摇了摇头,“好在你没活在豪门,知道了,为没出世的孩子积点德,是吗?” 千喜轻点了点头,“我不是不气,罚也该罚,但不至死。” “知道了,你在这儿等等我。”他扶了千喜到一边青石上坐下,“别乱走。” 千喜应了。 赫子佩来路返回,过了好一阵才回来,扶了千喜,“走吧。” 千喜眼巴巴的瞅着他,“怎么样了?” “老爷子,也说该为孩子积点德,吴采兰的奶娘赏了二十板子,方清雅怀着孩子,板子也就算了,明天就配了,放得远远的,永远回不来了,以后是生是死就看她们自己的造化了。” 千喜长松了口气,这一松下来,全身都觉得累得慌,上了车便自躺下不愿动弹。 行了一阵,车停了下来,撩帘见是到了染坊门口,看着赫子佩下车,进了染坊,不知他这时候来这儿做什么。 看了一阵,身上实在软得厉害,也就不理会了。 赫子佩进了染坊,见李勇手里攥了把正在染的布呆,两眼望着前方,眼球上全是血丝,全无生气。 叹了口气,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勇赫然惊醒,一见是赫子佩,脸色一变,低头唤了声,“赫掌柜。” 赫子佩又叹了口气,“方清雅怀的孩子是你的吧?” 李勇全靠一口气忍着,被他这么一问,泪就滑了下来,点了点头,抽搐着,“她母子死了吗?” 赫子佩拧了拧眉,“真没出息,自己女人都守不住。” 李勇更是忍不住,丢下手中的布,捂了脸,蹲下去哭了起来,“我是没出息,我是世上最窝囊的男人。” 赫子佩扭着眉,抿了抿嘴,“得,现在没时间看你哭,我问你一句,你跟方清雅是真心的吗?” 李勇点了点头,“是真心的,她是被她娘逼的,她也不愿意的,可是她说她们娘俩欠着吴小姐大人情,不能不还。” 赫子佩撇撇嘴,不知怎么说这些女人,“那你想不想跟她一处?” 李勇抹了把泪,“不瞒掌柜的,咱等着给她母子收尸,收了尸,我是要随她去的。” 赫子佩眉头一松,“尸不用收了,她和她娘明天要配了,你既然要跟她去,就去柜上结了帐,跟着去吧,以后别再干这种傻事了。” 李勇愣了,半天才回过神,“她还没死?” 赫子佩呸了一口,“我又快当爹了,别左一个死,右一个死的,晦气。我夫人要给孩子积德,求咱爹免了她们死罪。天也不早了,我去给柜台打个招呼,你也赶快收拾去吧,晚了怕赶不上。” 李勇看着他走开,才完全醒神,知道自己不是梦,扑通的一声跪了下去,唤了声,“掌柜的。” 赫子佩回头,他‘咚、咚、咚’三个头磕了下去。 赫子佩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李咏朝门口望了望,见千喜正等得不耐烦,撩了帘子望进来。 忙奔了过去,在车前也跪着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头。 千喜愣了愣,明白了,也猜到赫子佩到这儿来做什么,道:“别磕了,以后好好去过日子吧。” 李勇止不住的流泪,“少奶奶,你好人有好报,您和孩子一定会平安的。” 千喜胎儿不稳的事,已不是什么秘密,听了他的话,笑了笑,“托你这话的福,会平安的。” 李勇见赫子佩朝外面走来,退开一步。 赫子佩上了车,将千喜搂了,才对车夫道:“回吧。” 千喜撩了车帘,望着窗外道:“咱好久没这时辰在外面了,不如乘这机会,去看看日出。” 赫子佩怕她身子受不住,想拒绝,但见她满眼的渴望,把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撩了车帘叫车夫调方向。 山崖上…… 赫子佩拿了毯子将千喜裹了,再抱在怀里,才问道:“李勇跟你说什么?” 千喜望着从天边万紫千红中跃出的太阳,脸上放了光,“他说,我和孩子都会平安的。” 赫子佩笑了笑,将揽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也看向天边,眼里尽是幸福,他以后会一直紧攥着这得来不易的幸福。 千喜转头看他,抬头摸了摸他的脸,一如既往的英俊,他们是去看日出遇上的吴采兰,一切麻烦从那次看日出开始,希望从这次看日出结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