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扫把星》 第1章 被活埋的穿越者 天空很蓝,连一片云彩都没有。 贾平安记得自己正在市图书馆里查找唐宋资料,眼前突然一黑,再睁开眼睛时,就看到了这片蓝天。 这天真蓝啊! 他偏头,左边俩大汉;再偏头,右边俩大汉,四个穿着唐代服饰的大汉举着他,就像是举着祭品。而在周围,数百穿着同样装束的男女老少都在看着他,神色竟然有些畏惧。 灰褐色的土布衣裳,开叉开到了胯骨那里,这是大唐区分百姓和官员贵族的标志之一:官员和贵族的外袍衣裳开叉低,而百姓的衣裳开叉很高。 这节奏不对啊! 贾平安是历史爱好者,研究的是唐宋历史,特别是唐宋科举,钻研颇深。身边的好友多是爱好者,最喜欢的就是穿着古装来骗人,说什么自己从某个朝代穿越而来。 可这里有几百号人! 那么逼真的服饰,以及这些看着和真的一样的群演……要花多少钱? 贾平安心中犯嘀咕,这时左边有人喊道:“平安!” 一个矮瘦的男子正在冲过来,一边跑一边喊。 边上一个大汉突然出拳。 呯! 矮瘦男子被一拳打了个满脸桃花开,扑街。 那血喷的真真的,贾平安敢用自己那双能精准分辨妹纸尺寸的眼睛发誓,这一拳打的货真价实。 卧槽! 穿越了? 那大汉回身,神色凝重的道:“今日召集了你等,是有要事要说。” 贾平安眨巴着眼睛,还在分辨着周围的情况。 这是一个村子,周围有围墙,甚至还有哨楼。贾平安对唐宋历史颇多研究,一看就知道是典型的坞堡。 所谓坞堡,就是在晋代时,司马懿的灰孙子们窝里斗,结果把胡人给引来了,北方成为了炼狱。那些大家族就聚族而居,筑造坞堡来抵御侵袭。 这种坞堡一直延续到了唐代。 这坞堡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若是弄个民宿什么的,贾平安觉着定然会火,成为网红打卡的景点。 “贾平安。” 这具身体也叫做贾平安? 贾平安一怔。 大汉说道:“他出生时,高祖皇帝驾崩,时辰一模一样。” “这是巧合!”贾平安忍不住出言辩驳,“高祖皇帝驾崩时,不止某一人出生吧?” 大汉点头,“那时我等都以为是巧合。” 好人呐! 发了一张好人卡之后,贾平安觉得有些不对劲。 搞那么大的阵势,究竟是为了啥?难道是要拿我去祭天? 这等愚昧的行径万万不能啊! “九年前,他五岁时,外祖一家都去了,就剩下个表兄杨德利……” 众人看向了那个先前被大汉打倒的瘦小男子。 “七年前,他祖父那一脉也去了,就剩下了他一家子。” 这个……还是巧合吧? 贾平安觉得原身大概是有些运气不好罢了。 “到了四年前,村里的糟心事就越来越多,贾家的邻居不时出些事,养狗狗死,养鸡……大半夜的,他邻居家里的公鸡跑屋顶上去打鸣,就和见鬼似的。家里人也轮番生病,到了后来……” 大汉痛心疾首的道:“到了后来,贾家就没邻居了。” 我去! 竟然把邻居都吓搬家了? 什么养狗狗死,养鸡鸡飞,贾平安觉得那就是水土不服。 是的,定然是水土不服。 贾平安有些心慌,觉得这事儿真的让人瘆的慌。 “贾平安读书把家里给读穷了,却毫无寸进,四年前,乡学的先生忍无可忍,让他莫要白白耗费家里的钱粮,别读了,回家种地去。” 原身竟然读书不成,被劝退了。 贾平安心中唏嘘,只是读书不行就不行吧,又不是吃你家的粮食,为啥要拿出来说事? 这个大汉有些嘴碎啊! “可他前脚才出了乡学,后脚乡学的先生就喝多了……”大汉的眼神有些畏惧,“掉河里淹死了。” 一股凉气从贾平安的脊背处升起,让他不禁遍体生寒。 卧槽! 原身竟然这般……牛笔吗? 大汉叹息一声,“也是在四年前,他的父母就这么一场病去了。” 一个词在贾平安的脑海里转悠着,喷薄欲出。 天煞孤星! 不对! 不对! 贾平安在想着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原身的遭遇…… “这四年来,杨家坞经常会发生些怪事,有女子的亵衣亵裤莫名丢失!”大汉的语气越发的严厉了。 那是内衣大盗啊!管我屁事? 贾平安想喊冤。 “这四年来,杨家坞经常有人走路摔跤,连嫁出去的女人都被休了两个!”大汉伸出两根手指头,怒不可遏! 可贾平安却翻个白眼,觉得这事儿真的和原身不搭干。 走路摔跤你怪我,特么嫁出去的女人被休了也怪我……这以后是不是吃饭噎着了也要怪我? 哥管天管地,还能管你吃饭放屁? 大汉用力的深呼吸几下,神色沉痛的道:“三日前,贾平安病倒了。” 呃! 贾平安觉得大汉的表情就像是死了爹一般,很是沉痛。 可原身和他没啥交情吧? 难道是…… 贾平安不安的动了动屁股,没感觉到变成向日葵的趋势,心中不禁一松。 “今日才来了消息,三日前,陛下……陛下驾崩了。” 大汉跪下,痛哭流涕。 那些村民们纷纷跪下,嚎哭着,说着陛下的功绩:什么击败突厥人,什么让公主和亲吐蕃……一系列的举动让大伙儿安享盛世。 唐太宗驾崩了? 贾平安再淡定也没法淡定了。 他竟然穿越到了贞观末年,好死不死的,原身一病倒,李世民就驾崩了。 这是什么? 那个词在脑海里越发的清晰了。 “就是这个扫把星!是他克死了陛下!” 大汉一声大喝,村民们纷纷起身,杀气腾腾的逼了过来。 贾平安慌得一批,心中那个词也冒了出来。 扫把星! 原身活脱脱的就是个扫把星啊! 一个看着四十多的妇人喊道:“上次我家夫君就在路上撞了贾平安一下,第二日就寻了个荡妇厮混,被我捉奸在床……这个扫把星,弄死他!” 大汉喊道:“某杨忠顺身为杨家坞的村正,今日就为大家做主……丢他下去!” 前方,一个挖好的大坑边上,几个大汉杵着铲子在等待贾平安被丢下来,然后填土,完成大埋活人的程序。 贾平安不淡定了,喊道:“这还有没有律法了?” 他记得大唐的律法很严格的吧,私下活埋人,这事儿就没人管了? 一个老人喝道:“在这里,我等就是律法!” 所谓皇权不下乡,只要大伙儿都同意弄死贾平安,谁也别想知道。 卧槽! 贾平安一个哆嗦,说道:“陛下驾崩不关某的事!” 杨忠顺冷冷的道:“不关你的事?那高祖皇帝驾崩时,你恰好出生,这难道也是巧合?” “对,就是巧合!”贾平安觉得这事儿怕是没法善了了。 “巧合?”杨忠顺怒道:“你外祖,你祖父,你父母都被你克死了,你的先生也死了,你这等扫把星,再不弄死你,咱们都得被你克死!” 轰隆! 天空一声巨响,这是晴天霹雳啊! 杨忠顺指着天空,怒道:“看看,连老天都看不过眼了,你这等扫把星,就不该存于世间!” “对!”村民们群情激昂。 “扔他下去!”杨忠顺喊了一声。 四个大汉一起发力,把贾平安丢进了坑里。 哎哟! 贾平安屁股着地,差点摔成四瓣。 他刚想站起来,一个铲子挥动,一波泥土迎面而来。 “呸呸呸!” 贾平安伸手去挡,可下来的泥土越来越多,没多久就到了膝盖。 “平安!”表兄杨德利醒来了,在呼号着,“某答应姑母要照看好你的,某对不起姑母啊!” 四年前老贾家除去贾平安之外,全被一场病带走了。临去前,杨氏死死的拉着贾平安的手,盯着杨德利,让他发誓一定要照看好表弟,否则浑身长烂疮而亡。 所以杨德利悲痛的就像是自己马上要被活埋了一样。 这特么是大埋活人啊! 贾平安的脑子飞快转动着,一个念头浮起,他不禁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咳咳咳!” 才将笑了起来,就有泥土进了他的嘴里,呛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泥土已经到了腰间了,再缓一会儿,他大概就要成为史上穿越最烂的一个了。 穿越就被活埋,谁这么倒霉过? 想到这里,贾平安喊道:“你等说某出生就克死了高祖皇帝,某病重就克死了当今陛下,那某若是死了呢?” 杨忠顺傻眼了。 “是啊!他若是死了,会克死谁?” 贾平安出生,李渊驾崩;贾平安病倒,李世民驾崩;若是今日大伙儿把他活埋了,会克死谁? 只是病倒就克死了当今陛下,若是死了,怕是会克死无数人吧?而弄死了贾平安的杨忠顺等人,怕是会被弄死了再鞭尸一万遍。 杨忠顺的腿有些发软,他觉得自己弄错了。 那几个大汉还在填土,杨忠顺连滚带爬的冲过去,喊道:“住手!” 里面的泥土已经埋到了贾平安的胸口,他呼吸困难,仰头看着上面。 老子要归位了吗? “快停住!”有个大汉还在填土,杨忠顺一脚踹开他,然后趴在坑边,喊道:“平安,平安!” 贾平安觉得脑子有些懵,他抬头,冲着杨忠顺笑了笑。 哥就问你们怕不怕! 坑口出现了杨德利的脸,他欢喜的道:“平安,别怕,回头就克死他们。” 这个表兄好像有些不对点啊! 贾平安满头黑线,说道:“赶紧把某弄出去!” “哎哎哎……” 就在此时,杨德利的身体一滑,竟然就这么滑了下来,一起下来的还有泥土。 卧槽! 这个坑……塌了! …… 新书发布,新嫩的爵士需要大家支持,推荐票投起来! 新书期每日两更六千字:12点,19点。 第2章 这个倒霉蛋 杨家坞的村民们先前慌张,是担心被贾平安这个扫把星克了;其二是担心长安城里的太子会不会派了府兵来,把贾平安乱刀砍死,顺带他们也跟着倒霉。 人一慌就六神无主,于是就偏激了,忘记了贾平安若是死去的后果。 “贾平安不能死啊!他若是死了,天知道会克死谁!” 数百人慌得一批,齐齐涌上去,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才把贾平安扒拉了出来。 贾平安被送到了家里,歇息了半日,听着表兄杨德利嘀咕了许久,才知道了些情况。 那些村民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原身就是个倒霉蛋,从祖父到外祖,再到自家父母,全灭。 当年外祖家全灭,就剩下了杨德利,贾平安的母亲怜惜他,就接他来家里照拂。 可四年前老贾家也全灭了,就剩下了贾平安,于是这对表兄弟也算是相依为命。 贾平安叹息一声,说道:“可怜!可怜!” 年少时祖父、外祖灭,接着乡学的先生灭,再后来父母灭…… 关键是连出生时的时辰都赶上了李渊驾崩,病倒的时辰都赶上了李世民驾崩,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杨德利看着他,眼中含泪的道:“平安,你小时候出门摔跤,走路撞树,吃饭噎着,五岁时骑牛,落下来差点被牛踩死……你读书时,乡学的先生几次来家里,说你什么都没学到。姑父和姑母担心你以后饿死,就让你学种地,可你一锄头差点砸断了自己的脚,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倒霉蛋啊! 读书让先生绝望,种地让父母绝望。 自己出门就倒霉,不,在家也倒霉。 一句话,原来的那个贾平安,做什么都不成,都倒霉。外加村里也有不少倒霉事,都算在了他的头上。 这些不算啥,关键是……老李家的两任帝王传闻都被他克死了。 这样的原身,竟然还活着,贾平安不禁表示深深的敬佩。 你真强大! 这等扫把星,哪家的妹纸敢嫁过来? “咱们穷的……”杨德利看着周围,堪称是家徒四壁。 “剩下的米粮就只够三日了,三日后,咱们就得上山寻野菜打猎。” 杨德利见贾平安发呆,就问道:“平安,你莫不是被埋傻了?” 贾平安摇头,“某只是在想……咱们如今这个模样叫做什么。” “叫做什么?”杨德利觉得表弟有些不一样,却又说不出来。 “穷的吃土!” 贾平安起身去了外面。 杨家坞在围墙的保护下很是静谧,坞堡里,屋宇交错,偶尔有炊烟升起,引得几只雀儿在叽叽喳喳的鸣叫。 两条狗在前面撕咬,贾平安觉得有趣,就靠近了些,结果两条狗呜咽一声,竟然夹着尾巴跑了。 竟然连狗都嫌弃我? 贾平安真心的无语。 再往前,几个少女背着背篓来了,背篓里全是些猪菜,回头要弄给家里喂养的肥猪吃。 少女纯真,虽然不怎么出色,但却让人感到了活力。 几个少女正在嘀咕着,其中一人抬头见到了贾平安,就惊呼道:“扫把星!” 瞬间几个少女就跑了。 那轻盈的身姿就像是小鹿,只是有些慌乱。 “真是轻盈呐!”贾平安赞美着。 “扫把星出来了!”惊惶的喊声中,前方挑着担子的几个村民跑的飞快,边跑边喊道:“娘子,快!快回家!” 十余个村妇本是在家门口带孩子,或是干些活计,听到喊声赶紧惶然起身,随即抱起孩子,拿起那些东西就冲进了家中。 呯呯呯! 无数关门的声音传来,刚才还很是热闹的坞堡里鸦雀无声。 贾平安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觉得自己就成了个净街虎,鬼见愁。 哎! 他缓缓回身,一只鸭子站在那里,仰头看着他。 贾平安露出了微笑,“终究还是有一只鸭子明白我不是扫把星,真好。” 话音未落,那只鸭子嘎嘎的叫唤着,扇动着翅膀,飞也似的跑了。 贾平安回到家中,杨德利问道:“平安,村里的人可凶你了?” “没,只是人嫌狗憎。” 贾平安问道:“表兄,家里可还有钱?” 杨德利摇头,“早就精穷了。” 果真是穷的吃土啊! 贾平安皱眉道:“旁的可能换钱?” 他现在只需要一笔启动资金,不多,但老贾家穷的一批,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家里值钱的就你以前读书时置办的那几套书,当年可是把姑父和姑母都愁白了头发,卖了许多东西,才让你抄了来。” 呃! 这个时代印刷业很是不发达,读书人大多是靠着抄写的方式来获取书籍。 “当了。”贾平安很是豪迈,让杨德利心中一喜。 这年头你卖什么都好,就是不能卖书。可贾平安读书把先生都读绝望了,留着那些书作甚?你要说留给子孙……在杨德利的眼中,贾平安这等扫把星,绝对娶不到媳妇,孩子更是空中楼阁,没戏! 这里是华州,距离长安城一百八十里地。华州的治所在郑县,而杨家坞就在郑县城外五里地。 杨德利扛着书箱一溜烟出去,见到坞堡里人都看不到,不禁讶然。随后在坞堡外遇到了村民,村民问道:“杨德利,这不是贾平安的书箱吗?往日宝贝的和啥似的,你这是要干啥?” 杨德利不是扫把星,村民们没那个忌讳,所以他低声道:“平安不读书了,留着作甚?当了。” 见他欢喜,那村民也颔首道:“他原先读书把先生都读死了,耗费了家里的钱粮,半点用处也无,当了好,以后就安心种地吧。” 这村民想到贾平安以后安心种地的日子,不禁叹息道:“只是他这等扫把星种地……就怕地里的庄稼也不肯长啊!” 杨德利无语,但却莫名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他去城里把书当了,等回到家里后,把钱交代清楚。 “平安,今年咱们的日子会好许多。” 有了这笔钱,加上地里的收获,今年算是个好年头了。 “表兄,买十斤豆子来。”贾平安很是平静的说出了要求。 他现在是扫把星,村里的人不可能会卖东西给他,只有让杨德利出马了。 “买豆子?”杨德利说道:“平安,咱们家可不种豆子。” “某要弄些东西。”老贾家的这种日子贾平安一天都没法再过下去了,他必须要改善自己的生活,然后才能考虑其他的事儿。 杨德利欲言又止,觉得表弟从被活埋之后,整个人都变了。 买吧。 他去村里寻人,买了十斤豆子,村里的人问他买去作甚,他只是苦笑。 “那扫把星又在作妖了。”有人叹息着,然后说道:“他何时把自己作死了,村里就摆酒宴庆贺。” 消息传到了村正杨忠顺那里,他的娘子生病正在床上躺着,所以他没好气的道:“这是在作践自家的钱呢!莫管他。” 他的娘子赵氏喘息着说道:“夫君,妾身大概是病重了,听到那扫把星……妾身有些怕呢!” 杨忠顺说道:“你莫怕,他若是敢来,为夫就弄死他。只是让那些人别躲鬼似的,见到他出门就回家躲着。” 赵氏点头,“贾平安在村里十余年,若是要克死谁,早就克了。哪会等到如今。” 随后这话传了出去,村民们想想也是,但胆小的依旧说了,若是遇到贾平安出门,他一家子就不出门。 …… 豆子泡一夜,凌晨起床的贾平安打着哈欠,把杨德利当做是驴使唤。 杨德利一边推磨,一边看着表弟把浸泡后的豆子倒进磨眼里,白色的浆液从口子里流淌出来。 这就是哥的第一桶金啊! 贾平安不禁暗爽不已。 有人说豆腐是汉代的淮南王刘安发明的,但作为唐宋历史的研究者,贾平安却没在盛唐时期发现豆腐的记载。随后他隐晦的问了表兄杨德利,得知此时并无豆腐这个神器时,不禁就激动了。 这是合该我贾某人发财啊! 杨德利觉得表弟激动的有些莫名其妙,但却不好问。 把豆浆过滤,然后煮开,杨德利见他一脸的兴奋,就悄然退了出去,蹲在外面哭。 “姑母啊!平安还是傻了。” 里面的贾平安在点浆。 石膏在这个时代是药材,被他用于点浆,化开后倒进豆浆里。 看着豆花渐渐出现,贾平安不禁想仰天长啸一声。 前世他有个邻居阿姨就是做豆腐的,每日里在楼道压豆腐,一股子豆腥味很是浓郁。他也偶尔帮个手,谈笑间就学了做豆腐的手艺。 在事先准备好的木箱子里铺上一层布,随后把豆花弄进去,包裹起来,加木盖子,最后用石块压住。 这是压榨多余的水,让豆腐成型。 杨德利哭了一阵子,随后去做饭。 所谓的饭,就是两碗麦饭,加一样菜蔬。 贾平安只是吃了一口麦饭,就觉得难以下咽。 这麦饭是用麦粒连皮一起弄成小颗粒做的,粗糙的让贾平安觉得是砂砾。 杨德利吃的满头汗,很是酣畅淋漓,仿佛是在吃着什么美味。 贾平安吃不下去了,把剩下的放下,杨德利愕然道;“平安,你这是……往日你可是要吃两大碗的。” 贾平安干笑一下,“今日却没胃口。” 前世他虽然不算是大富大贵,可好歹也算是半个美食家,哪里愿意吃这等食物。 杨德利一拍脑袋,“忘记做汤了,你往日最喜爱的汤,你等等。” 他又进了厨房,晚些捧着一碗汤出来,一脸献宝的模样,“难怪你今日没胃口,就是没这个汤。” 这碗汤看着……灰黑色,没有半点油腥,里面有些杂七杂八的材料。 这是什么汤? 贾平安有些皱皱眉,杨德利笑道:“你以前没这个汤就不肯吃饭,某是鼻子被打的厉害,头晕忘记了,赶紧吃吧。” 原身竟然没这个汤就不想吃饭,可见味道极好吧。 汤勺是没有的,就是直接捧着碗喝。 只是一口,贾平安就差点吐了。 发酸也就罢了,可那股子馊味是几个意思? 他干呕了一下,杨德利关切的抬头道:“可是连这个都不想吃?那定然就是病了。” “某没病。”贾平安欲言又止的看着这个怪味汤,不禁觉得这对表兄弟能活到现在真心不容易。 他艰难的把汤喝完,打个嗝,就觉得想飞升了。 杨德利得意的问道:“可好喝?” 贾平安忍着呕吐的欲望,强笑道:“美味。” 这日子,他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 求推荐票,求打赏啊! …… 感谢幸福妹纸、赵东平、聪林、爱吃小妞的牛胖子、溃雪o、迪巴拉爵土(是土,不是士)、老巨!感谢盟主大佬们。 第3章 大唐男儿,不吃白食(感谢‘Justin_yu’的白银大盟打赏) 吃完了早饭,贾平安在家里溜达了一圈。 这个家……房屋有七间,看来原先还是有些家底的。 “当初姑父和姑母送你去乡学读书,还置办了那些书,几年下来,家里就穷了。” 杨德利很是唏嘘的说着当年的事儿。 这年月读书真心的费钱,因为印刷业不发达,所以教科书大多是抄写的,于是书籍就成了平民子弟读书的一大障碍,加上读书的各种耗费,真不是老贾家这种农户所能承担的。 贾平安打个呵呵,走到厢房前,伸手去推门。 “别……” 杨德利刚想劝阻,可却晚了些。 房门就这么直挺挺的往外面倒了下去,贾平安赶紧避开。 呯! 门板倒下去,溅起的尘土弄了贾平安一头一脸都是。 可门板却是紧紧地擦着杨德利的脸落了下去,他却怡然不惧。 贾平安觉得自己会被吓尿,可表兄怎地这般坚强? “表兄……” 杨德利淡淡的道:“在姑母去了之后,某就经常遇到这等事,菜刀突然掉下来,出门屋顶掉瓦片……都是差点砸到某。事情多了,某就无所谓了。” 这是……命硬啊! 原来外祖家全灭了,而杨德利竟然能侥幸活着的原因是他的命硬。 贾平安呆呆的站在那里,觉得自己一定是得罪了老天爷,才会穿越到了这个地方来。 家徒四壁也就罢了,可特么还顶着个扫把星,外加学渣的名头,这日子怎么过? 他仰头看着屋檐,觉得自己就是个倒霉蛋。 老天爷,你为啥不给我一个好地方啊! 农户的儿子,只有一个看起来很是猥琐的表哥,外加一村子警惕的眼光,以及说不定何时从长安城赶来的百骑,一刀剁了他。 杨德利拿着钱袋,蹲在边上慢慢的数钱。 贾平安在等豆腐成型,就半个时辰的功夫,杨德利数了三十多次铜钱,一脸的紧张。 第三十六次数钱开始了,贾平安无奈的道:“表兄,就五文钱。” 五文钱有什么好数的?一眼就看清楚了,可杨德利却孜孜不倦的数着,这莫不是有强迫症? 强迫症比较麻烦,比如说会老是去看天然气灶关了没,老是去看大门关了没。 杨德利抬头,认真的道:“五文钱一斗米,这钱能买一斗米。。” 一斗米有十来斤,按照贾平安和杨德利的胃口,他们俩离饿死不远了。也就是说,老贾家离全灭不远了。 真是可怜啊! 贾平安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就去开豆腐。 搬开石块,揭开木盖子,揭开布…… 白嫩嫩的豆腐,水灵灵的豆腐…… 他粗鲁的用手抓起一块豆腐送进嘴里,仔细品味着。 兴许现在的豆子更好些,他觉得比自己前世吃的豆腐还香甜,更嫩滑。 “平安,这是什么?”杨德利也弄了一小块,试探着吃了。 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哪怕没有经过烹调,可嫩豆腐那香甜嫩滑的口感,一下就击败了这位黑暗料理师。 “这是……”杨德利又弄了一块,这次他慢慢的品,“美味!喷香!某吃了那么多年的饭菜,从未吃过这般美味的食物,平安,这是哪来的?” 呃…… 这个问题贾平安想过了,很是从容的道:“表兄,书中有万千好处,悟到了受用无穷呐!” 杨德利一怔,皱眉道:“当年先生说你读书……什么……读到牛piyan里去了,白费钱粮。某还和他吵了一架,差点打起来。可那时你看着呆呆的,就和……某当初还担心你读书读傻了。” 贾平安很无语,按照他的推算,原身确实是读书读傻了,加之从小被看做是倒霉蛋,估摸着早就自闭了。 他淡淡的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表兄,当年都说某是倒霉蛋,若是某露出了聪明的模样,那会如何?”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借口,否则一个学渣这么转变,早晚会被认为是妖孽一把火烧死。 这个村子很邪性啊!想到自己一来就差点被活埋,贾平安不禁有些淡痛。 杨德利突然就哭了起来,“某答应姑母要照看好你,可某却没发现那些人欺负你,某对不起姑母啊!” 贾平安只是想寻个借口,免得被人发现自己转变的事儿。没想到杨德利竟然这般会脑补,一下就把事儿给脑补齐全了。 杨德利哭了一阵子,突然愣住了。 “平安,这东西……值钱啊!” 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豆腐值钱,这位表兄怕也不是个机灵的。 不过,不机灵才好啊! 否则被他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到时候喊一嗓子:我家平安被鬼附身了,那老贾就可以洗白白归天了。 老贾心中得意,随后把豆腐切块,弄了家里最好的一个碟子带着。杨德利扛了一张歪腿的桌子,两兄弟就这么出发了。 “扫把星出来了。”村里依旧是鸡飞狗跳,不少人都回家躲着,剩下的人也离的远远的。一个孩子还不肯回家,被自家老娘在屁股上赏了一个五毛,嚎哭着往家跑。 剩下的的人见他们两兄弟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有人就问道:“杨德利,你们弄啥呢?” 杨德利很是得意,贾平安皱眉道:“别嘚瑟。” 杨德利马上就改口道:“我们去拉屎。” 谁家没有茅房?谁拉屎要带着家具? 贾平安看着手中的竹篮,再看看扛着桌子的杨德利,心想老贾家没全灭真心都是运气。 两人一路往官道去,杨德利的体力贼好,边走边说:“平安,等豆腐挣了钱,某就去寻媒人给你说个娘子,好歹要……姑母当年说你一定要有三个孩子,那就得寻屁股大的娘子,村里的那些未婚女子屁股都不大。” 贾平安很无语,觉得自己在杨德利的眼中就是老贾家的种马。 咿律律! 一声战马的长嘶传来,接着一小队骑兵在前方出现。官道上的人纷纷避开。 这群骑兵穿着甲衣,冲着长安的方向疾驰而去。 “是明光铠!”贾平安欢喜的道:“这是府兵吧?” 他在后世见过复原的明光铠模样,很是目眩神迷。但此刻见到活生生的大唐府兵之后,那种人马如龙的视觉冲击感,让他不禁看呆了。 杨德利扛着桌子,身体歪斜着看过去,得意的道:“平安,这就是越骑。” 越骑,就是府兵里骑兵的称呼。 “咱们华州有二十府的府兵,这些越骑经常能看到。” 杨德利很是理所当然的模样,并且……贾平安看到了自豪。 “前些年突厥人得意,被先帝灭了,后来又打吐谷浑,一直到啊打,到现在,咱们再也不用担心有外敌来了。” 杨德利一边说着,一边把桌子摆好,贾平安把豆腐弄在碟子里,边上摆着个木勺子,然后冲着官道上的行人开口:“白玉豆腐,白玉豆腐喽!” 为啥要叫做白玉豆腐?因为华夏以玉为美,君子如玉,温润如玉…… 比如说夸赞女人,一句:肌肤如玉,就能让人心向往之。 华州距离长安城一百八十里地,左边是潼关,右边是蓝田关,堪称是左青龙,右白虎的存在。 那些行人闻声看过来,贾平安用勺子舀了一勺子豆腐送进嘴里,一脸的陶醉。 “喷香!” 一个行人过来,问道:“是何食物?多少价钱?” 杨德利吸吸鼻子,摸了摸腰间的钱袋,那里面有老贾家最后的家产五文钱。 “这是缘分。”贾平安一脸认真的道:“先尝尝。” “不要钱?”行人皱眉,“大唐男儿,从不吃白食。” 这行人说的很是理所当然,贾平安笑道:“都说了是缘分,只管吃。” 他弄了一勺子豆腐过去,行人看了他一眼,然后一口吃了。 “如何?”贾平安对豆腐有绝对的信心,杨德利却一脸纠结,觉得表弟又抽了,竟然不要钱。若非是在场有外人,估摸着又要嚎哭起来了,向姑母汇报表弟的不靠谱。 行人缓缓抬头,咽喉动了几下,赞道:“嫩滑,香甜……好吃!真好吃!” 夸赞美食的用词很多,可再多、再华丽的辞藻,也不如这等直截了当的话语。 边上的行人纷纷止步,贾平安喊道:“缘分,今日都是缘分,愿意尝尝的都来,某不收钱!” 有人说道:“若是你反悔如何?” 不是说大唐的人都豪爽吗,怎么多了个棒槌! 贾平安看了那个一脸精明的男子一眼,说道:“大唐男儿,言出必践!” “好!” 众人纷纷涌来,就着一个木勺子品尝豆腐,都没啥意见。 贾平安有些心虚,心想大伙儿共用一个勺子,干净不干净另说,可别有什么传染病才好。 “好吃!” “嫩滑,某从未吃过这般嫩滑的美食。” “此物入口即化,嫩,香甜!” “……” 两斤豆腐顷刻间就被吃光了,那些吃过的人意犹未尽,赞不绝口。而没吃过的人有些心痒难耐,更有人直接说道:“可还有?某出钱买就是了。” 贾平安笑了笑:“此物难做,代价颇高,今日就这些了。” 众人正在等待他的报价,见他径直走了,不禁有些懵。 杨德利扛着桌子追上去,低声道:“平安,为何不卖?” 他觉得表弟定然是被扫把星蒙蔽了心窍,所以糊涂了。 贾平安低声道:“要想卖高价,就得矜持些。” 后世那些商家为了给自己的产品抬身价,各种手段都用上了,比如说什么……精美的外包装,各种高大上的名字,随后就是各种造势,以及惜售等等。 而豆腐这玩意儿在大唐是第一次冒泡,难道要如同是烂大街般的卖出去?那贾平安能一头撞死。 记得后世超市里那些女人端着小份的食物,免费让你品尝,若是你喜欢,自然会购买。贾平安按照这种思路出手,先是免费尝尝,知道豆腐的美味,随后就是守株待兔,等待聪明的商人来上门收购。 “矜持些?”杨德利压根就不知道矜持是个什么玩意儿。 贾平安听到了脚步声在追来,就说道:“告诉他们,咱们在杨家坞,别说是某说的。” 这个装矜持还得要全套才行,千万别低头。 杨德利装作是累了,就放缓了脚步,落后了一截。 一个商人追上来问道:“敢问二位郎君,家在何处?” 前方的贾平安说道:“不可说,不可说。” 那商人一怔,落在后面的杨德利说道:“我家在前面的杨家坞,一般人某不说。”。说完后,他扛着桌子飞也似的跑了,一路跑一路落泪,觉着表弟真心傻了,竟然不收钱。 几个男子面露微笑,然后彼此看了对方一眼,都笑吟吟的。 那个棒槌,竟然不收钱,可见是个蠢的,回头哄一哄,说不得能把配方给拿到手,到了那时……可不就发达了吗? …… 肥肥的一章来了,新书期,兄弟姐妹们的支持就是爵士的动力,也是本书成长的养分。求推荐票,打赏。 感谢书友:justin_yu,大佬轰隆一声,白银大盟,全站飘红。锻炼结束的爵士心颤了一下。感谢。 感谢书友:淼淼孩子、如假包换的东东包、九成新、看书玩呗、柳倒映如梦幻、风起叶落v,感谢盟主大佬们。 第4章 发达了 回到家中后,杨德利把桌子放下,蹲在那里嚎哭了起来,“姑母,平安又不肯收钱……变傻了。” 什么做生意要矜持,这等概念对于杨德利而言纯属多余,在他的世界里,做生意就该是很淳朴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贾平安解释了半晌,杨德利这是摇头,然后开始数钱。 五枚铜钱被他摩挲的光滑锃亮,泪水滴落在铜钱上,杨德利抬头,“平安,若是卖钱,少说能买几斤米呢!” 几斤米? 贾平安觉得杨德利去做生意的话,迟早是破产的结局。 他叹道:“那两斤豆腐若是没有给人尝尝,谁会买?谁肯出钱买?” 一个新东西出来时,必定是要有一个尝试阶段,后世就有了试用报告。而贾平安来个免费品尝,这也是一种推广手段。 杨德利一怔,“也是啊!” 这表兄蠢的让贾平安想飞升了,但想到原身的父母去的这几年都是他在照顾原身,这才多了耐心。 “表兄你安心好了,明日,明日保证有人来买豆腐。” 随后就是泡豆子,贾平安晚些去了村里转悠。 “扫把星出来了。”几个孩子在打闹,见到他出门,都惊呼的跑,然后又停下来,好奇的看着贾平安。 贾平安作势要冲过去,孩子们尖叫着跑远了,晚些见他只是装模作样,就又试探着回来。 有坞堡的保护,杨家坞的安全感大概是最强的,所以贾平安转了一圈后,不禁倍感安心。 第二天早上,依旧是做了豆腐,随后就是做早饭。 “平安,快喝了吧。”杨德利依旧做了表弟‘最爱’喝的汤,贾平安觉得不能再这样了,“表兄,这汤某不想喝。” “咦!”杨德利诧异的看着他,“平安,你以前可是最爱喝这汤的,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扫把神让你没了胃口?” “有,有胃口。”为了不被怀疑,贾平安屏息喝了那碗汤,堪称是一饮而尽,酣畅淋漓的一塌糊涂。 “可好喝?”杨德利很是自恋的问道。 “味道好极了。”贾平安有些生无可恋。 吃完早饭后,杨德利催促道;“咱们赶紧把豆腐给送过去。” 贾平安却摇头道:“等。” “为何要等?”杨德利从小就穷怕了,恨不能插翅飞到官道那里去卖豆腐。 “豆腐刚出来,这等食材香滑美味,有钱人想不想吃?”贾平安很是自信的道:“定然想吃,可豆腐只有咱们这里有,咱们不卖,他们上哪买去?” 杨德利不解的道:“可那些有钱人哪里知晓豆腐之事?” 贾平安叹息一声,“昨日就有商人尝过了,他们会如何?定然会想着转手售卖。而这豆腐才将开始出来,当然要卖个高价。记住了,想卖高价就得矜持。” “矜持?”杨德利端着脸,贾平安点头,“差不多这个意思。” 两人就在家里等候。 天色渐渐大亮了,外面有村民出去田间干活,谈话的声音传了进来。 “昨日某拉肚子了,估摸着就是被扫把星给克的。” “多半是,你今日最好去拜拜佛。” “一定去,家里也点几炷香,敬敬扫把神。” 扫把神? 贾平安满头黑线,想到自己被村民供奉着,那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膈应极了。 又过了一阵子,杨德利有些坐立不安,“平安,他们莫不是……不来了吧?” “一定会来。”贾平安很是坚定。 又过了半个时辰,杨德利绝望了,“他们怕是不来了。” 那是钱啊! 杨德利不禁悲痛欲绝。 贾平安心中也在犯嘀咕,觉得自己怕是判断错误了。 这个自信满满被抽了一巴掌,很难受啊! 贾平安心中尴尬,正准备解释,就听外面有人喊道:“杨德利!” 杨德利应了一声,外面那人喊道:“有人寻……寻扫把星!” 瞬间,贾平安神色淡然,准备等杨德利纳头就拜。 “某去看看!” 可杨德利一溜烟就跑了,没多久就跑了回来,一脸欢喜的道:“平安,是商人,商人来了。” 他欢喜的眼睛都亮了,佩服的道:“平安,你果然是扫把星,竟然能算准了他们会来。” 这个夸赞的方向让贾平安很是‘受用’,他起身道:“去看看。” 二人拎着豆腐一路出去,在坞堡门口见到了一个商人。 “见过贾郎君。”商人笑的很是得意,“某来此正是想买了豆腐去,贾郎君可出个价钱。” 杨德利紧张的看着贾平安,担心他报价太低了。 贾平安笑的很是老实,“五文钱一块。” 商人瞪大眼睛,嘴唇哆嗦着,指着贾平安说道:“你……你疯了!五文钱,一斗米的价钱,你……多大的一块?” 他抱着最后的希望,希望是超级大的一块。 “表兄。”贾平安看着很是老实的模样。 杨德利已经傻眼了,他机械的拿起一块豆腐,也就是和他的手差不多大的一块。这是贾平安先前分割的,而且说了,以后的豆腐就按照这个尺寸切割。至于原因,不外乎就是前世的嫩豆腐就是这么大,所以他觉得这样很亲切。 那商人颤抖着,“这么小一块,你疯了?” 贾平安含笑道:“做出来很难,很费钱,一块白玉豆腐要花四文多的本钱。” 豆腐的本钱不过是豆子罢了,杨德利觉得表弟一定是疯了。但他的心跳在加速,心想要是能做成了,那……那就发财了呀! 老贾家穷了多年,说句难听的,从小到大,杨德利羊肉都没吃过几次,真的是穷的吃土。 商人怒了,“五文钱,你这贪婪的……心肝肚肺都是黑的,黑透了。今日某若是买了,某就是蠢货!” 杨德利心中惶然,看了贾平安一眼。他虽然很想劝表弟降价,但见表弟依旧是老实的模样,不知怎地,竟然就没说出来。 贾平安笑道:“是啊!太贵了,某准备明日就不做了。这里你既然不买,某就随后进城去卖了,好歹弄回些本钱来。” 呃! 那气势汹汹的商人突然平静了下来,然后说道:“五文钱实在是太贵了,不像话,少一些吧,啊!” 他觉得贾平安就是个傻子,本想哄便宜买些豆腐,可现在这个傻子却不准备做了,他不禁暗喜不已,接着说道:“要不,方子卖给某吧,一贯钱可好?” 昨日他吃过一口豆腐,觉得大有前途。华州靠近长安,有钱人不少,那些人不差钱,差的就是新奇的玩意儿,比如说食材。 这个豆腐拿了去,他并不是想挣大钱,而是用于维系和那些有钱人的关系,以后生意就能做进去。 这就是敲门砖,他迫切的需要这块砖头。 贾平安诧异的道:“方子?那方子是祖传的,传子不传女。” 呃! 商人很纠结,但却没怀疑。 这个年代有许多绝活,这些绝活基本上都是一线传承,贾平安的说法没啥问题。 祖传? 杨德利觉得表弟说谎说的和真的一样,连他都差点信了。 商人无奈,就说道:“这豆腐,你以后只管给某,不过少些钱,一文钱一块可好?” 答应他! 答应他! 豆腐的本钱多少?杨德利非常清楚,低的可怜。一文钱一块,赚大发了呀! 杨德利双拳紧握,恨不能代替贾平安答应了。 发达了!发达了! 就在杨德利心潮澎湃的时候,贾平安摇头,“四文多的本钱,少了五文钱……某进城去卖,咦!那是谁?” 马蹄声传来,商人回头看了一眼,将数骑正在加速而来,他下意识的道:“两文钱,可好?” “呵呵!”贾平安就笑了笑,还是装老实。 等商人看到来人的模样后,惶急的道:“三文钱,只要你答应了只卖给某,三文钱一块,你做多少,某收多少。” 贾平安摇摇头,商人以为他是不懂这些,傻乎乎的,不禁绝望,然后哀求道:“四文,四文好不好?” 那几骑已经近前了,全都是商人。 “你竟然敢独吞!” “贾郎君,多少钱?” “五文钱。”贾平安很是平静。 “啥,五文钱?太高了。” 新来的商人们不满,贾平安指着前面来的商人说道:“那某就全卖给他。” 呃! 几个商人不禁愕然,那商人狂喜,“好,五文钱,某全要了。” “放屁!” “某在此,谁敢独吞!” 一番争执后,豆腐被几个商人一抢而空,篮子里多了一堆铜钱。 …… 感谢友“111119005548253”的盟主打赏。 求推荐票求支持。 第5章 不怕死的商人 一块豆腐五文钱,今日做的豆腐有三十块,三五十五…… 一百五十文钱! 杨德利提着钱袋子,觉得无比沉重。 一斗米十多斤,五文钱就够了,这里的钱能买三十斗米。 某杨德利从未见过那么多钱呐! 几个商人分了三十块豆腐,一人笑着问道:“贾郎君,这白玉豆腐可能多做些?” 能挣钱的好东西,一天才弄三十块,还怎么挣钱? “好说。”贾平安颔首,却不肯说每日能做多少。 豆腐怎么做,难不难,一天能做多少,这些都在贾平安的脑子里,他故意不说,就是蔫坏,让这些商人心痒痒难受。 至于这些商人是否会因为每日售卖的豆腐数量太少,觉得不挣钱而放弃,贾平安觉得不能。 有钱人想要啥?不就是新鲜事物吗?这些商人用豆腐去撬开那些有钱人的家门,好处多多啊!这里主要就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了拉交情,拉关系。就和后世奢侈品卖的那么贵,依旧无数人蜂拥而去一样,有一部分人不是奔着商品本身去的,而是冲着奢侈品这个名头心甘情愿的掏腰包。 这时边上有孩子跑出来,见到贾平安后,喊道:“扫把星在这里,快跑!” 几个正在想着怎么用豆腐去打开高端市场的商人闻言缓缓看向贾平安。 扫把星的事儿已经传出去了,但具体什么情况,外界目前不是很清楚。 扫把星竟然就是这个做豆腐的贾平安? 顷刻间几个商人面色煞白,其中一人腿一软,竟然就瘫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某今日死定了!” 呃…… 几个在后面看热闹的村民不禁摇头唏嘘着,觉得贾平安这个扫把星当真是坑人,这几个商人不知道回去后会如何的倒霉。 贾平安知道扫把星的名头会慢慢传出去,最后一直传到长安城,所以很是淡定,说道:“明日依旧是这个时候售卖豆腐,愿者可来。” 他转身进去,几个村民赶紧避开,仿佛是在躲避瘟神。 杨德利提着提篮跟在后面,只觉得万念俱灰,低声道:“平安,他们怕是不会再来了?” 这豆腐生意才将开始,商人们若是畏惧不来了,这还怎么挣钱? 此刻杨德利最后悔的就是表弟竟然没卖配方,如今再想卖的话,定然不会有人出大价钱了。 想到老贾家的发财大计完蛋,他不禁心痛如绞。 “别担心这个。”贾平安的语气很笃定。 大唐的商业环境,说句实话,至少在此刻不算好,和宋朝没法比。 “何为商人?”贾平安本不想说,但想到在父母过世的这四年里,一直是表兄在照顾原身,他更是自己唯一的亲人,所以要另眼相看。 “就是挣钱的。”杨德利一辈子在乡村,见识也就那么点。 “一笔生意的利钱若是有五成,商人就敢铤而走险,若是有十成的利钱,商人就敢冒着杀头的危险去做……” 扫把星会克人,这只是个虚无缥缈的概念,也没有一个标准来衡量。比如说老贾克谁,或是不克谁。 这等情况下,商人们若是退缩了,那才是咄咄怪事。 他有千年的见识,远超杨德利和那些人,所以自信满满。 村正杨忠顺在照看媳妇,外面来了个邻居,激动的道:“扫把星,扫把星果然是扫把星啊!” 杨忠顺愕然,“他又如何了?” 邻居说道:“那贾平安不知道做了什么……豆腐,竟然引得数名商人来买,可那些商人听闻他是扫把星后都面色大变,看来这生意他怕是做不下去了。” “哎!”杨忠顺叹息一声,起身出了房间,说道:“那一年某记得有个厉害的大儒路过咱们杨家坞,当时贾平安还准备去求见,大概是想寻个机缘,可他才将出家门,就被一条狗追的狼狈不堪,等他躲过了狗再出去时,大儒已经走了,可见这人不但能克人,也克自己。此事……正常。” 对于扫把星的倒霉,众人都觉得很是正常。 “只是他那个什么白玉豆腐……” 邻居遗憾的道:“他大概要卖方子了,前次有人出五贯钱,此次大概最多三贯,贾平安终究是没有发财的命啊!” 杨忠顺说道:“你看看他,从出生开始,就不住的倒霉,克了一路,自己也倒霉的做什么都不顺,这样的人,哪里能发财?” …… “表兄,买二十斤豆子来。”回到家,贾平安就交代了此事。 杨德利觉得表弟怕是烧了,不禁伸手去摸摸他的额头,“那些商人怕是不敢来了?” “你只管去。”贾平安想到了麦饭,顿时就来了兴趣,“表兄,顺带买些米回来,咱们做大米饭吃。” 想到大米饭,他不禁就忍不住了。 杨德利别看瘦小,可力气却不小,晚些把东西采买来了,贾平安亲自下厨,用类似于铜鼎的锅做了一道炒饭,顿时把杨德利吓坏了。 “平安你何时会做饭的?” 在姑父和姑母去了之后,一直是杨德利在照顾贾平安,贾平安何时做过饭? 可现在这份炒饭却吃的他差点把舌头都吞了下去。 是啊! 这是个问题。 贾平安觉得自己疏忽了这个,但他马上就想到了借口,“书中自有黄金屋,书里什么都有,某做饭就是天才。” 这年头读书人不多,糊弄一下,杨德利果然深以为然,又嚎哭了一通,给贾平安的老娘,也就是他的姑母汇报了贾平安现在的出息。 至于贾平安,脱离了每日一碗汤的‘美好’后,只觉得神清气爽。 …… 坞堡的村子,管理方式和城市里的坊差不多,每天到了时辰就关门,早上到了时辰才开门,而钥匙就掌握在村正的手中。 五更,天色微暗,东方的天际隐隐有些白。 杨忠顺有些腹痛,但身后有村民在聚集,就等着他开门,然后去地里干活。 “村正,今日开门可是晚了。” 杨忠顺点头,“拉肚子了,就晚了些时候。” 打开坞堡的大门后,杨忠顺打个哈欠,然后……眼珠子都瞪圆了。 大门外,此刻站着一个黑影。 那黑影的身体应该是靠在大门上,此刻随着大门的打开缓缓倒了下来。 呯! “杀人了!” 杨忠顺先是一惊,不禁就往后退。 “竟然杀人丢在了咱们的大门外面,好大的胆子!” “这是谁干的?赶紧报官吧!” “报给里正。” 村民们也有些怕,但人多势众,就议论纷纷。 “哎哟……” 倒下的黑影突然哎哟一声,有村民被吓了一跳,“这是活人?” 又胆大的过去一看,却是认识的,“是刘架。” 刘架是个商人,昨日早上就来过,买了几块豆腐。 是活人就好啊! 杨忠顺心中一松,然后板着脸喝问道:“你在城中居住,为何能出城?” 大唐许多城市的格局就是坊。什么叫做坊?就是用围墙包围着的住宅区。后世人一听,定然觉得熟悉,然后就脱口而出:这不就是小区吗? 是的,兄弟们,你们没看错,大唐的坊实际上就是封闭管理的小区。和坞堡一样,到了时辰就关闭坊门,没紧急事务别想出来。 可刘架是怎么出来的? 难道是……有什么情弊?作奸犯科? 杨忠顺心中一凛,伸手在背后摆动了几下,然后喝道:“为何在此?” 几个丁壮冷着脸逼过来,准备拿下刘架。 拿下这等犯禁的人,回头县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奖赏。 刘架摸摸摔痛的地方,说道:“某昨日下午就来了,一直在外面靠着打盹。” 这是有预谋的,是想干啥? 杨忠顺喝问道:“你想寻谁?” 在他看来,刘架多半是有情弊,若是胆敢撒谎,当场拿下就是了。 刘架在流鼻血,他仰着头道:“某要见贾平安。” 杨忠顺一怔,“你在外面蹲守了一夜,就是为了求见贾平安那个扫把星?” 他觉得自己怕是听错了。 刘架吸吸鼻子,很是难受,“是啊!若是方便,某这就进去。” 杨忠顺摇头,好心劝了一下:“那是……扫把星。” 刘架依旧点头,“是啊!某知道。” “有人来了!”有丁壮指着前方喊道。 众人看去,就见数骑正在疾驰而来。 这里离县城有五里地,这些人定然是快马加鞭赶来的。 “刘架,你这个无耻之徒,看看,看看他身上都被露水打湿了,可见是一夜蹲守,就想独吞白玉豆腐,无耻!” “某今日带了许多铜钱,谁也别想一人把好处占了!” “说那么多作甚?贾郎君呢?” 几个商人在叫嚣,杨忠顺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被颠覆了。 为了贾平安做出来的豆腐,那刘架竟然能蹲守在杨家坞外面一夜。要知道现在虽然是五月,可夜里的露水重,刘架这样的,弄不好回去就会大病一场。 而这些商人定然是早早守在郑县县城的城门里,就等城门打开,一路快马而来。 那么疯狂啊! “你们不怕……扫把星?”他觉得自己是村正,好歹要尽到提醒的义务,免得到时候这几人被克了找麻烦。 商人这种生物,天生就会寻官府的关系,为自己的生意保驾护航。若是他们联手,说不得能让杨忠顺吃个大亏。 几个商人看着他,有些愕然,就像是看傻子一样。 “怕什么?为何要怕?” “贾郎君,我等来了!” 商人们的呼喊声是那么的深情,让人不禁感动。 “豆腐马上来。”杨德利的声音远远传来,商人们激动的不行,纷纷把钱袋子拿出来,然后彼此交换眼神。 杨德利是挑着两个大木桶来的,木桶里全是豆腐,等见到商人们时,他不禁欢喜的道:“平安就是平安,他说你等定然会来,果然啊!” 贾平安施施然在后面,打个哈欠后,就见那刘架满脸是血的扑过来,很是恐怖。 可扑到半途时,刘架担心碰撞到扫把星倒霉,就强行止步,一头扑倒在地上。 刘架扑街后,仰头伸手,喊道:“贾郎君,看在某从昨日下午就守在堡门外的份上,多给某几块豆腐吧。” 刘架有几个有钱人客户,昨日有人吃了豆腐说极好,其他几个就不乐意了,说你刘架不地道,凭啥不卖豆腐给我? 这种厚此薄彼的行径,若是没有改变,回头那几个有钱人就会丢弃他。所以别说是扫把星,就算是杨家坞有鬼,他也得来。至于蹲守,不过是想独吞罢了。 现在独吞的梦想破灭,他只想多要几块。 贾平安见状不禁暗爽,然后沉声道:“如此……今日多给你五块,不过明日这个优待却没了。” 那些商人本是不满,听到只是一天优待也就算了。 “多谢贾郎君!”刘架马上原地满血复活,拿出钱袋交割。 “我等只要豆腐,有多少?” 商人们一阵争执,晚些把豆腐抢了一空,地上丢下了好几个钱袋子。然后他们竟然开始一脸虔诚的祷告着。 “佛祖保佑,让某不被扫把星给克了,回头某多加香火。” “福生无量天尊,道尊威武,请保佑某平安无事。” “……” 杨德利把钱袋子收起来,放进木桶里,挑了起来,觉得有些沉。 发财了!发财了! 他满心欢喜的挑着担子回身,就见到了惊愕的村民们。 扫把星竟然发财了? …… 感谢书友:8000banshee的盟主打赏。 求推荐票,求各种支持。支持越多,气运之子的祝福就越多。贾师傅很是惆怅的看着推荐票:怎地……那么少? 第6章 著名奸臣,一朵奇葩 “那扫把星从小到大都在倒霉,别说是挣钱,就算是种地也不成,若非是有杨德利在,他早就饿死了!这人……他竟然发财了?” “看看那些钱袋,鼓鼓囊囊的,好多啊!” 那个倒霉蛋竟然发财了,村民们依旧觉得这是一场梦。 杨忠顺一路回到家中,他的娘子赵氏还躺在床上,见他回来就问道:“怎地回来晚了?” “那扫把星……”杨忠顺想到先前那几个商人为了争夺豆腐差点大打出手的事儿,真心的觉得不可思议。 “那扫把星可是又倒霉了?”赵氏叹道:“那人啊,妾身不知是病久了还是什么,胆气弱,提到他就害怕。” 杨忠顺摇头,“他弄了那个什么豆腐,五文钱一块,先前卖了两大桶,挣了大钱了。” 李氏一怔,“他竟然挣大钱了?不能吧?从小到大他就是个倒霉的,何时挣过钱?” 杨忠顺苦笑道:“为夫亲眼所见,那杨德利还说贾平安断定那些商人不怕什么扫把星,会来。你没看到,那个刘架,为了独占买豆腐的机会,从昨日下午就蹲在堡门外守着,浑身都被露水给湿透了。” “那些商人疯了吗?”赵氏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然后牵扯到了身体,不禁痛呼一声,然后晕了过去。 杨忠顺不禁愕然,第一个想法就是被克了。 “那个扫把星!”他急忙叫人去请郎中,然后默默念道:“福生无量天尊,保佑扫把星不克某的家人……” …… 杨忠顺家乱作一团,而贾家却是欢天喜地。 杨德利在数钱。 “多少?”贾平安也是有些欢喜。 杨德利抬头,眼含热泪的嚎哭了起来,“姑母……” “别哭了。”贾平安见他又要给原身过世的母亲汇报工作,就有些头痛,心想你汇报就汇报吧,嚎哭个什么。 “一百块豆腐,五百文!五百文呐!”杨德利双手捧起了铜钱,两眼全是星星,“平安,晚上某要睡在上面。” 贾平安没好气的道:“随你!” 杨德利随后去买了羊肉来,中午时,贾家飘着一股子多年未曾嗅到过的羊肉味。 “平安吃饭呢?”众人见扫把星出行,赶紧退后保持距离。 就在先前,有商人说他去求了高僧,高僧说了,只要和扫把星没有夙怨,那么保持三步开外的距离就没事,于是大家纷纷效仿,只是离的有七八步的距离。 贾平安端着一个大碗,笑眯眯的见人就点头。他很忙,不但要做豆腐,还得要把前世的许多学识记录下来,所以要了解杨家坞,也只能借着吃饭的时间出来看看。 众人见他的大碗上面铺着一层羊肉片,那个馋啊! 美食无过肉类,而在大唐,肉类又以羊肉为首。 杨家坞这等乡下地方,一年到头能吃到羊肉的也就是那几家人,而且那几家人一年也吃不到几次。按照他们的说法,每次吃羊肉都要把肉啃干净,再把骨头使劲熬几遍,直至没有羊肉味为止。 谁家用羊肉片铺满了大碗?没有的事。 于是村里就多了些流口水的人,时值午饭时间,大伙儿看看自己碗里的麦饭和没有肉的菜,只觉得格外荒唐。 “那扫把星竟然能吃羊肉?” …… 长安城中依旧沉浸在悲痛之中。 太极殿内,李治双目红肿,呆呆的跪在那里。 他的父亲去了。 那个被异族尊敬的称之为天可汗的帝王去了,把偌大的大唐留给了年轻的他。 他知道父亲还想多留些岁月,再教导他一些东西,把他的威信再提高一些,把一些臣子慢慢的转化为他的臣子…… 比如说李勣,父亲的意思是因为他对李勣没有恩义,到时候不能重用。于是父亲就在身体觉得不妥当的时候,把李勣贬官出京。等他登基后,再把李勣召回来,这就是恩义。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很是沉重。 “殿下。” 李治起身,露出了些许软弱之意,“舅舅。” 门内站着一个微胖的男子,他目光微眯,好似含笑,但一股子威严却随着目光转动着。 这便是大唐国舅,当朝宰相,以及先帝的首席托孤重臣长孙无忌。 “殿下身系天下,不可过于哀痛。” “是。”李治低头。 长孙无忌微微昂首,对几个内侍说道:“殿下的身体要紧,你等不可不顾,当时常劝谏才是。” 内侍们低头应了,很是恭谨。 随即长孙无忌露出了微笑,近前说道:“殿下纯孝,先帝在天之灵若是有知,定然会欢喜。” 李治不过二十多岁,可一直担心父亲的病情,竟然都有了白头发。 “不过有人却毫无戚容,并垂臂。” 在帝王的丧礼上垂臂是无礼! 长孙无忌目光温和的看着自己的外甥,直至他抬头问道:“谁?”时,才缓缓说道:“许敬宗!” 许敬宗是李治的人,人称东宫忠犬。此人的文采不错,当年深得先帝的喜爱。这人的经历有些有趣,在前隋时遭遇宇文化及叛乱,他的父亲嚎哭哀求,这才保下了他这条命。 随后他又去了瓦岗寨,结果扑街,最后归顺大唐。兴许是经历了生死,所以他很是那啥……有啥说啥,想干啥就干啥。 这样的性子按理要扑街吧?可老许不同,他会看老大的眼色,办事得力,于是一路就飞升了。 有啥说啥,想干啥就干啥,大伙儿会觉得不可能出现在高官的身上,错!且看看老许的奇葩表演…… 当年大唐著名的丑男欧阳询出席了长孙皇后的葬礼,大伙儿都觉得此人真丑,于是难免指指点点的。 这说明群臣对于长孙皇后的离世并无悲痛之心,但许敬宗更过分,竟然指着欧阳询大笑。 mmp!朕的皇后,朕的结发妻子离去了,你们不悲痛也就罢了,竟然还大笑! 老李怒了啊! 于是许敬宗就被赶出了京城,可没几年就被重新招了回来,并得到了重用,成为李治这位太子的右庶子。 按理说得了一次教训,这位东宫忠犬该学乖了吧? 没有的事儿,这不,这位马上就在先帝的葬礼上来了个无礼的举动,堪称是大唐政坛上的一朵奇葩。 后续许敬宗还有许多奇葩事儿,让人笑喷,或是不屑。 这人虽然奇葩,可却架不住他的优点让帝王怦然心动啊! ——老大说啥我干啥,老大说东我绝不往西,老大说撵狗我绝不捉鸡。 虽然是一朵奇葩,但好歹是绝对忠犬,头号打手……外加办事得力。 李治微微偏头,避开了舅舅的目光,然后赧然道:“许敬宗此人虽然有万般不好,但他行事率性,不作伪,我以为……” 舅舅,那是我的忠犬,你就放他一马吧。 长孙无忌叹息一声,目光依旧温润,“雉奴,你的心太软,不好!”。 他负手而立,淡淡的道:“先帝才将驾崩,你若是心软,群臣就会视你为无物。” 李治犹豫了一下,气氛一下就紧张了起来。 那些内侍浑身轻颤,就怕被炮灰了。 即将登基的太子和国舅兼首席托孤重臣长孙无忌若是发生矛盾,朝堂就会地震。 长孙无忌看着自己的外甥,目光温和,“不过许敬宗毕竟是你的人……老臣刚得知一事,华州有一农夫,出生时高祖皇帝驾崩,随后事事倒霉。” 李治皱眉,“这应该是巧合。” “是啊!老臣也以为是巧合。” 气氛马上就融洽了起来,一个内侍刚想上来奉茶,长孙无忌的脸一沉,吓得他赶紧退了下去。 “可就在先帝驾崩的那一刻,那个农夫正好病倒了。” 李治抬头,目光中多了厉色,“那是扫把星!” 每当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如同是扫把般的在遥远的天空中掠过时,人间就会慌作一团,说是有人要倒霉。 “是。”长孙无忌的眼中多了厉色,“老臣恨不能把他千刀万剐,可他病倒就克死了陛下,若是弄死了他会如何?” 他看向李治的目光中多了慈爱,李治不禁觉得身上微冷。 “老臣担心动了他,殿下你会出现莫测之事,所以才压了下来。” 李治也想到了这一点,压住了杀意,淡淡的道:“如此,反而是投鼠忌器了。” 长孙无忌点头,也很郁闷。 一个即将登基的帝王,一个被先帝指定为托孤大臣的国舅,竟然拿一个华州的农户束手无策,真是操蛋啊! 可他们真心不敢动。 一旦贾平安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说不得某些人就要跟着倒霉。至于谁会倒霉,无人知晓。但从高祖皇帝和先帝的驾崩来看,怕是身份越高的人越有可能倒霉。比如说李治或是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叹息一声,“华州刺史刚病倒,老臣以为许敬宗却是极好的继任者。” 他拱手告退,内侍们一脸懵逼。 华州有个扫把星,然后你建言把许敬宗弄过去,这是想让老许死在那里吧。 李治沉默了一瞬,赧然的姿态消散无踪。他淡淡的道:“让许敬宗来。” 他就站在那里,眉间渐渐皱了起来。 脚步声从远及近,一个皮肤白皙的官员来了。 此人就是许敬宗。 许敬宗一脸恭谨的进来,就在李治回身的一瞬,他正色道:“殿下看着越发的威严了,臣不胜惶恐。” 按照安排,李治将会在下个月登基。而作为首席忠犬,许敬宗觉得自己也要跟着飞升了,弄不好过几年就能混个宰相做做,到时候俯瞰群臣,何等的快意啊! 想到这里,许敬宗不禁就得意的笑了起来。 别人有情绪都会忍着,可这朵奇葩却是毫不掩饰的笑了起来。想到他敢在长孙皇后的葬礼上放肆大笑,你就能知道这人是个什么尿性。 随心所欲! 哎! 李治很头痛,若非老许忠心耿耿,加上办事得力,他绝对会把此人赶出京城,有多远走多远。 “有御史弹劾你无礼。” “这是污蔑,可耻的污蔑!”许敬宗慌了,跪下道:“殿下,臣忠心耿耿,臣誓死效忠殿下!” 李治叹道:“去吧,去华州。” “殿下!” 许敬宗一声大喊,然后大哭,边哭边说道:“臣对殿下忠心耿耿,臣此生就想在殿下的身边伺候,臣不去华州,臣……” 他竟然膝行上前,抱住了李治的大腿。仰头,泪眼朦胧的道:“殿下,臣对殿下别无二心呐!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殿下让臣自尽,臣……” 他目光转动,然后起身冲向了木柱子。 这是要撞柱自尽? 李治刚想叫住他,可许敬宗却越跑越慢,等到了木柱子前时,已经和散步没区别了。这样的速度,别说是撞死,就算是撞起包来都艰难。 这朵奇葩啊!真是让人无奈啊! 李治捂额,说道:“去吧,过一阵子我再把你弄回来。” …… 奸臣许无辜的看着苍天:老夫冤呐!推荐票呢?支持呢? 第7章 吝啬,正气凛然 “殿下……” 许敬宗被架着出去,到了宫外时,两个内侍放下他,气喘吁吁的很是辛苦。 按理这等时候你老许得道声辛苦,好让他们回去帮你说好话。 “呸!”许敬宗冲着地上呸了一下,骂道:“定然是有奸佞在殿下那里进谗言,老夫与他不共戴天!” 两个内侍喘息了一会儿,其中一个说道:“殿下说了,华州有个农夫,出生时克死了高祖皇帝,前几日病倒,克死了先帝,让你去华州查探一番。” “这不是扫把星吗?”许敬宗傻眼了,随后骂道:“是哪个蠢货的建言?谁撺掇的殿下?” 作为李治的人,他正等着走上人生巅峰,结果竟然就被一巴掌给拍去了华州。出主意的那人就是他的生死大仇,不弄死此人许敬宗不甘心。 那内侍叹道:“此人你不知道为好。” “放屁!”老许是忠犬,所以无所忌讳。 内侍同情的道:“别想着报仇,是……国舅。” 许敬宗呆立原地。 那是当今太子的亲舅舅,而且还执掌朝政,你老许一条忠犬罢了,可敢去和长孙无忌哔哔一番? 内侍进去了,许敬宗冲着某个衙门的方向呸了一口,骂道:“贱狗奴,老夫诅咒你不得好死!” 然后他整整衣冠,冲着皇宫拱手,朗声道:“老夫对殿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他说完就走,身后,两个官员在低声说话:“做官做到了这等高位,竟然在宫门外对殿下表忠心,用词之谄媚,让人……恶心!” “此人文采不错,可就是贪生怕死,外加贪图富贵,人称忠犬。忠犬嘛,自然要当众表忠心,越谄媚、越直白就越好。” …… 做豆腐其实不难,泡豆子,磨豆浆,煮豆浆,过滤,点浆,压制…… 其它活杨德利都抢了过来,不给贾平安做,这是等到了点浆的那道程序时,他会借口去茅厕避开。 没什么秘密啊! 终于有一次,贾平安一把拽住了他,然后拿出石膏说道:“把这东西弄碎,然后化开……” 杨德利傻眼了,“平安,这是宝贝,该是你的。” 谁家有什么宝贝方子不是藏着掖着的?贾平安大方的让杨德利眼中含泪,“姑母,平安又傻了。” 这厮老是提及原身的亡母,让贾平安有些纠结,他没好气的道:“让你做你就做。” 点浆实际上是非常简单的事儿,一点就通。 贾平安把剩下的事儿教给了杨德利,见他眼泪落在豆浆里,就觉得这个时代的人真实诚。 换做是以后,你要教挣钱的方法,弄个视频就火了。 可现在的人却想避开,为你保密,可见淳朴。 淳朴好啊! 贾平安淡淡的道:“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表兄安心,某最近读书读通透了,许多事都领悟了,以后会的更多。” 读书在此刻就是个奢侈的事儿,书籍的流通更是让人无语,主要的获取方式竟然是抄写,可见教化的艰难。 杨德利就是个文盲,却对读书人尊敬异常,闻言就信了,眼中多了些崇拜之色,“平安你只管去读书,咦,那书还抵押在当铺里,某回头去赎回来。” “也好。”贾平安虽然觉得杨家坞的日子还行,但要想在村里的日子更惬意,最好就是有个读书人的身份来装比。 可装比得有工具啊! 贾平安准备以后每日无聊的时候就拉着一卷书出门溜达,慢慢的改变自己的地位。 晚些,当日的豆腐又被抢购一空,杨德利就带着钱和票据去了城里的质库。 所谓质库,原先起源于寺庙,可用不动产去抵押钱财。如今的质库依旧大多掌握在寺庙的手中,但华州这里的市场里,有一家私人的质库,杨德利就把贾平安的那几套书典当给了他们。 杨德利到了市场时还不到午时,所以不能交易。 按照大唐的规矩,每个地方的市场都必须要在午时才能开始交易,日落前关闭。 杨德利花了一文钱,买了几个蒸饼,自家蹲在市场门口吃了一个,然后念念不舍的看看剩下的蒸饼,最终掰了一块下来吃了,毅然决然的把剩下的收进了怀里。 虽然现在老贾家通过做豆腐渐渐的有钱了,但从小穷怕的杨德利依旧是抠门的作风。 咚咚咚…… 市场里开始敲鼓了,按照规矩,正午时分,市场敲鼓三百下,然后开始交易。 可这里不是长安,没那么讲究,只是鼓声一响,众人就涌进了市场。 华州的市场里什么都有,你可以理解为后世的一个大型商场,基本是百姓想买的东西这里都有。 人头攒动中,杨德利寻到了那家质库,把票据拿出来,说道:“某来赎回那一箱子书。” 质库的伙计接过票据看了一眼,说道:“等着。” 杨德利回身,看着那些商人和顾客在大声说话,甚至还有一个胡商带着几个胡姬在卖胡饼。 这些胡姬大多是在胡人开设的酒肆里卖酒,卖胡饼的不多。她们穿着的又那个啥……杨德利看的目不转睛的,直至一个胡姬冲着他抛个媚眼,这才双手下意识的挡住了下身那里。 杨德利舔舔嘴唇,“真特娘的好看呐!” 老贾家太穷,杨家坞没有人家看得上他和贾平安,若是一切不变的话,大唐将会多两个光棍。 “哎哎哎!” 伙计回来了,说道:“你这个利钱算下来,有半文钱,某这里定然不能给半文钱出来,所以你得多给半文钱。” 就像是后世弄个五厘钱的利息来,可货币最低的面值是一分钱,这五厘钱怎么给?没法给! 这就是套路,当有人来当东西时,质库就会在利息上做文章,否则怎么可能弄出半文钱的利息来? 一般人也不会计较那半文钱,都给了。 伙计觉得没啥问题,就伸手要钱。 杨德利的眼珠子渐渐瞪圆了…… “凭什么?” 他怒道:“那可是半文钱,能买许多东西呢!” 大唐的物价目前还行,五文钱能买一斗米,半文钱确实是能买些东西。 可这是质库啊! 半文钱在质库这里就和白菜没啥区别,没有人会为了半文钱和质库较劲。 所以有人就笑道:“竟然这般吝啬。” 那伙计冷笑道:“那你给某半文钱可好?” 这就是质库的套路,有本事你把一文钱弄断,一边一半。可半边铜钱是残币,没法用啊! 这时候可没什么钱币收藏,除去那些喜欢把大量的铜钱带进坟墓里的家伙之外,铜钱唯一的作用就是花销。 伙计觉得杨德利会屈服。 杨德利却很是认真的点头,“行。你们把铜钱弄成两半吧。” 这厮竟然真的同意了,这思路让伙计想吐血。 人人都说质库是铁公鸡,一文钱都能给你掰成两半用。 可现在却来了个比铁公鸡更抠门的家伙,让人不禁愕然。 杨德利把钱袋拿出来,一文钱一文钱的拍在柜台上,然后数了一遍。 伙计讶然发现这厮看向铜钱的目光中满是深情款款,就如同是在看着一位绝世美女,就深知遇到了对手,于是回身冲着掌柜点头。 大佬,来了个比咱们还狠的家伙,咋办? 掌柜瞥了他一眼,从容的走过来,说道:“市场里就某一家质库,若是下次还想典当,就需知晓做人要厚道的道理。” “做人要厚道?”杨德利琢磨了一下,说道:“你这是想说,若是某今日不给这半文钱,下次某就找不到典当的地方了?” 穷人典当东西是常事,你若是得罪了质库,那下次他们要么拒绝你的生意,要么就会压低你的典当价格。 半文钱看似不多,可架不住每一笔生意都有啊! 商人的本质是什么?颗粒归仓,有好处就要,蝗虫腿上都要刮一层油出来。 所以掌柜才不肯低头。 他觉得杨德利会低头,会后悔。 杨德利一怔,然后说道:“某以后就不当了!” 他觉得表弟自从被活埋之后就开窍了,显然,这是扫把神下凡的功效。有了扫把神在,老贾家还会缺钱?至少卖豆腐就能维持体面的日子。 掌柜倒吸一口凉气,见外面人多,知道自己必须要做出决断。他的眼皮子跳了一下,本想拒绝,但担心破坏商誉,于是就冷笑道:“算你狠!不过某这里没法弄断铜钱。” 半文钱不算是什么,但现在围观的人多了,掌柜觉得丢人,不乐意。 “某能啊!”杨德利跑去借了锤子和凿子,就在质库的外面开始分割铜钱,甚至不小心一锤子敲打在手背上,受伤处马上就淤血了。 有人不忍的道:“半文钱罢了,再说了,弄断之后也没法用。” 杨德利摇头,“这可是铜呢!回头好歹能有些用。” 边上的人齐齐想捂额,心想这得多抠门,才能干出这等事来啊! 凿断铜钱后,杨德利把一半给了掌柜,一半自家收好。 掌柜拿着半枚铜钱发愣,想他纵横质库界多年,从未吃过亏,今日竟然输在了一个矮瘦的农夫手中,真是憋屈的想抓狂! 杨德利顺利拿到了那一箱子书籍,得意的准备回去,那伙计觉得今日质库丢脸了,就阴测测的道:“你家哪的?” 这是威胁,就像是街头打架打输了说狠话一样,实际上不可能会付诸实施。 杨德利觉得节省了半文钱,心情巨爽,随口道:“杨家坞的。” 伙计心中一颤,“杨家坞,那你可知晓有个扫把星?” “那是某的表弟。” 竟然是那个扫把星的表兄,掌柜和伙计都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 “求求佛祖保佑某。” “新刺史来了。”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些嘈杂,原来是新刺史经过外面。 杨德利跟着去看热闹,见新刺史坐在马背上,不怒自威,不禁赞道:“看着正气什么?什么来着……果然是使君。” 边上有人说道:“正气凛然!” “对对对,正气凛然。”杨德利艳羡的道:“若是某有一日也能如此,那该多好?” …… 气运之子杨德利眼泪汪汪的拱手,“读者老爷们,求支持。” 第8章 铁公鸡 太阳开始西斜,坞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生机勃勃。 现在地里的活不算多,家里的活也不多,少女们就有空出来玩耍。 阳光下,她们微黑的脸庞在闪光,笑的很是纯真。 “少女真好。”老贾穿越过来时正好和女友分手一年多了,单身狗的日子过的很是滋润。 此刻他看着几个少女在树下嘀咕,不时看自己一眼,下意识的就笑了笑,还招个手。 前世这般做的话,女人们会白他一眼,然后不屑的昂着头,踩着高跟鞋远去。若是遇到脾气不好的,还会骂一句渣渣! 可那几个少女却兴奋的看着他,有人问道:“他会不会克死我们?” “不会,说是隔着三步就不怕了,咱们现在隔了七八步呢!” 有个少女大概是好奇,一步步的靠过来。 贾平安心中一乐,心想难道哥在大唐的第一次暧昧就要发生了吗? “平安……” 烟尘滚滚中,杨德利扛着书箱飞奔而来。 那少女惊呼一声,赶紧退了回去。 曰! 贾平安悻悻的起身,见杨德利满头汗,却高兴的不行,就问道:“表兄可是遇到好事了?” 杨德利近前,先是看了那几个少女一眼,等她们呸了一下离开后,才遗憾的道:“平安,她们的屁股都不大,生孩子不行,这样的小娘子不适合你!” 屁股大……贾平安努力的想了想,好像东方女子里,未婚的屁股大的不多吧。 “那质库的掌柜还想骗某半文钱,他也不想想,某杨德利可是一把米能吃两天的人。就凭他,也想让某吃亏?某后来弄了锤子和凿子……这不,把半文钱带回来了。” 杨德利拿出那半文钱,很是得意。 贾平安无语,觉得这位表兄就是葛朗台重生,黄世仁再世,若是让他变成地主,那些佃农怕是都没法活了。 关键是一把米能吃两天,这个比较可怕。那熬出来的粥估摸着和水差不多。 “某还买了一只鸡。”书箱的后面挂着一只大公鸡,正在咯咯咯的叫着。 炊烟升起,大公鸡炖上,杨德利在灶台边上负责烧火,一边整理着炉膛里的柴火,一边说道:“这只鸡今日吃两条腿,剩下的用瓦罐装着,放在水井里,不会坏。肉吃三日,汤泡饭吃两日,如此一只鸡能吃五日……” 结果一顿饭下来,两兄弟把一只大公鸡吃的干干净净的,杨德利对此很内疚。 “表兄,咱们现在不差这个钱,该买的就买,该吃的就吃。”贾平安在后世虽然不算有钱人,可吃喝却是不差的。 杨德利看着他,认真的道:“平安,咱们家世代都是种地的,豆腐虽然能挣钱,可以后若是被别人自己琢磨会了,那咱们还能挣多少钱?如今不节省,以后你要成亲,还得生三个孩子。孩子长大了要成亲,要建房子,要吃喝,要花许多钱。 某虽然没读过书,可却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穷人有了钱不能得意,要看呢!若是三五年都能挣钱,那时候才能稍微花些钱。别的还得节省。” 杨德利看了那些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一眼,眼神中全是惋惜。 贾平安觉得不大妙,就问道:“你莫不是想用吃过的鸡骨头来熬汤吧?” 他觉得不会,再怎么说老贾家如今也不差这个钱了,别说是鸡,羊肉隔三差五来一顿也不是事。若是把豆腐的生产规模扩大些,那就是妥妥的小地主之家了。 杨德利一脸欣慰的道:“平安你也是这般想的吗?那正好……” 贾平安一脸懵逼…… 鸡骨架最终还是没留下,杨德利心疼了许久,晚上睡觉都能听到他在对面唉声叹气。 贾平安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就听杨德利说道:“平安,某去市场时听闻了一件事,咱们华州的公廨钱亏空了,说是捉钱户借贷出去还不回来了,亏了好大一笔钱。说是什么……沉了两艘船。” 大唐有许多奇葩的制度,比如说官员的俸禄来源就有几个渠道,其中一个渠道是放贷。华州州衙就有上面拨下来的一笔钱,州衙去寻了华州‘有路子’的有钱人,让他们拿着这笔钱去放贷,定期把利息送到州衙,这笔利息就是官员俸禄的一部分。 这笔钱就叫做公廨钱,而这些有路子的有钱人,就叫做捉钱户。 不对啊! 贾平安想了想,觉得不对劲。 这季节没风没浪的,沉船的话,沉一艘就好了,两艘一起沉,怎么像是那个啥……就像是前世骗贷的套路呢? 再想想这几日传来刺史梁波病重的消息,贾平安就觉得很是有趣。 不过这事儿和他没关系,所以他嗯了一声,然后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杨德利把贾平安赶了出去,“你以前喜欢在树下读书,从今日起,你只管读书就是了。” 这位表兄真的很能干啊! 贾平安拿起一本书,慢慢溜达到了树下,仔细看着。 他是历史爱好者,对唐宋历史颇有些研究,对科举这个动摇门阀世家根基的利器也颇有兴趣。 目前大唐的科举考试最要紧的是律诗,接着就是试策,这两样对于贾平安来说,都有作弊的空间。 可现在他压根就没有考科举的想法,就想在杨家坞这么过下去。 到时候娶个贤惠的媳妇,生几个孩子,教他们学识,看着他们成材…… 吸溜! 贾平安想到欢喜的地方,不禁吸溜了一下口水,然后抬头,就看到了前面一张威严的脸。 此人胡须黝黑,肤色白皙,看着四十多岁的模样,那仪态不怒自威。 贾平安起身拱手,“见过老丈。”。拱手时他才发现这个男子身着官服,心中就是一个咯噔。 男子看了他一眼,退后一步,右手握紧,隐约能看到佛像,问道:“三步之外就无事?” 他带着两个大汉,身边是村正杨忠顺作陪。一行人距离贾平安起码有六步远了。 杨忠顺恭谨的道:“使君,这是一位高僧说的,那高僧在华州鼎鼎有名,最为灵验。他说只要不是夙怨,其实亲近也无事。” 使君? 贾平安一个激灵,马上就知道祸事来了。 在大唐,使君基本上就是刺史的称呼,而华州刺史梁波前几日据说病重,这难道就是新刺史? 新刺史才将来华州,就马上来了杨家坞,这是想干啥? 贾平安看看新刺史身后的两个大汉,脚下有些发软,想跑路。 可坞堡有围墙啊!怎么跑?到时候喊一嗓子,他插翅难飞。 “夙怨?”男子负手而立,淡淡的道:“若说夙怨,老夫已然查清了他的踪迹,这十四年里,他大多在杨家坞里度日,在乡学读了几年书,把先生给克死了回家。谁与他有夙怨?” 男子说着就盯住了贾平安,一双乌黑的眸子里全是掩饰不住的警惕。 贾平安拱手,“见过使君。” 他不担心自己会被干掉,毕竟长安的贵人们担心扫把星死了之后会克死谁,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被软禁起来,然后再请百八十个高僧道人来镇压他。 想想以后就住在寺庙里,每日外面无数人在念诵经文,贾平安不知怎地,竟然就想到了许仙。 可我的那条白蛇在哪? 男子眯眼道:“你可知晓自己的罪过?” 这个是过门,随后定然就是要上手段了。 贾平安有些慌,但依旧保持着平静的姿态,“学生不知。” 他是读书人,可以自称一声学生。 男子冷笑道:“老夫见你面带煞气,可见是天生的扫把星,如此,你可去高僧处修行,若是能不害人,兴许还能得个善终。” 所谓去高僧处修行,实则就是软禁,外加用佛法镇压。 这就是贾平安先前胡思乱想的一种可能,此刻他心中慌得一批,但渐渐的冷静了下来,想了想后,说道:“如此容学生整理家事后再去。” 杨忠顺叹道:“使君,此人在村里倒也老实。” 男子颔首,一脸冷冰冰的道:“老夫正好令人去高僧处问问,安排一番。如此,明日老夫再来。” 等他们走了之后,闻讯赶来的杨德利跪地嚎哭,“姑母,某没有看好平安,姑母,某罪该万死啊!” 他涕泪横流,双手捶打着地面。 那些村民在远处摇头叹息,但也有人面露喜色,大概是觉得扫把星要走了,自己也不必过得提心吊胆的。 贾平安觉得去寺庙里也不错,那位武妹妹不也在那个啥……感业寺里吗,说不定啥时候就出来了。 “那个奸臣,那个大奸臣,某要弄死他!”杨德利就记得自家姑母临终前的话,要照顾好表弟。现在表弟要去庙里软禁,这算是什么?所以他对新任刺史恨之入骨,连这等犯忌讳的话都说出来了。 “奸臣?”贾平安一怔。 大唐的奸臣不多吧,而且这里是华州,长安的门户之一,谁敢用奸臣来镇守? 杨德利抬头,泪眼模糊的道:“就是奸臣,那许敬宗当年跪地求饶,丢人。还在丧礼上大笑……” 许敬宗? 我去! 贾平安不禁一阵欢喜。 竟然是老许来了吗? 唐初名臣云集,当年李世民自己开府时,曾经召集了些文人,号称十八学士,老许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许敬宗此人太过奇葩,经常干些让老大欲哭无泪的事儿,而且还蠢,蠢萌蠢萌的。他唯一的长处大概就是忠犬属性,外加办事得力。老大让干啥就干啥,为此得罪谁都无所谓。 这年头的臣子大多有自己的想法,忠犬是不可能忠犬的,所以才显得许敬宗这等人的奇葩。 他来了,贾平安觉得自己的机会也来了,若是运作的好,扫把星的危机说不定就能过去。 …… 老许抚须微笑,“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诸位读者老爷,老夫有礼了。” 第9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许敬宗回到了州衙,先去自己的房间里待了一会儿。 “使君呢?”长史廖全来求见,可许敬宗的随从却拦住了他,“使君在写奏疏。” 房间里,此刻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神像,许敬宗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低声祷告:“……恳请神灵护佑信徒,不受扫把星的带累,回头信徒定然供奉丰厚……” 他良久才起身,把神像收好了。 “使君,廖长史求见。”有小吏来通禀。 许敬宗回身,干咳一声,威严重新回来了,“让他来。”。他微微眯眼,“老夫本在思索华州的将来,却被他这一下打断了。” 小吏敬佩的道:“使君为了华州废寝忘食,真是华州百姓之福啊!” 随后长史廖全进来,行礼后说道:“使君,公廨钱亏空的厉害,如今公厨连菜都买不起了,今日中午……大家怕是只能喝粥了。” 公廨钱放贷的利息除去支付官员们的一部分俸禄之外,还要负责衙门的食堂,也就是公厨的开支。 大唐的规矩,各级官衙都有自己的小食堂,大伙儿一起去吃饭,聊聊天,气氛融洽的就把事情办了。 现在连小食堂都办不下去了,可见那笔钱亏空的多厉害。 许敬宗看了廖全一眼,心中却在犯嘀咕。 他来华州就是贬职,顺带来看看那个扫把星,可谁曾想前任留下了这么大的一个窟窿。想他堂堂太子殿下的心腹,竟然只能喝粥,这真是不能忍啊! “那是梁波的亏空,对了,那些钱为何没能追回来?” 捉钱户都是有钱人,至少能承担借贷出去的钱,也就是说,若是他们放贷亏空了,官府只管让他们全部赔来,不赔就抄没家产。 廖全很是无奈的道:“那两个捉钱户放贷给了一个商人,商人运送货物的两艘船沉了,使君亲自审讯,最终却是天灾,就去抄没那两个捉钱户的家产,谁知道那二人竟然在外面欠债,家产早就被典当的差不多了,于是那笔钱就没了着落。” 捉钱户穷的一比,还在外面装有钱人,这不就坑了华州州衙。 “贱狗奴!”许敬宗骂骂咧咧的道:“此事与老夫何干?去借来,把公厨弄好,午饭老夫要吃羊肉。” 廖全无语,心想堂堂华州州衙,竟然要去借钱来维系公厨的开支,这传出去,怕是连长安城里的官吏们都会笑喷了。 “使君,这面子……”廖全觉得面子还是要要的。 “面子值钱?”许敬宗此刻把威严的嘴脸一收,活脱脱的就是个无赖,“那梁波老夫见过一次,一看就是个没本事的,就靠着谄媚才做到了华州刺史。如今他弄了个窟窿让老夫来填补,凭什么?” 众人不禁愕然。 想那梁波乃是有名的贤臣,可在许敬宗的口中,却变成了个奸臣。关键是许敬宗说梁波是靠着谄媚上位的,这让人不禁倍感荒谬。 这般尖酸刻薄,真的是太过分了。你老许才是靠着谄媚上位的吧? 可官大一级压死人,廖全只能出去借钱,出了州衙后,他不禁呸了一口,骂道:“狗官!” 许敬宗的名声早就在数十年前就臭大街了,大唐著名的奸臣,贪生怕死,贪求权势的小人。得知是他来接任华州刺史后,廖全和不少人都觉得华州的劫难来了。 这样的奸臣和小人执掌华州,华州官吏的日子只怕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啊! 晚些廖全去借了钱来,好歹中午弄了羊肉。 午饭时,有资格的人都出现在了饭堂里,旁人都自己去打饭,就许敬宗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这是以前某位刺史留下的习惯,说是不管官职高低,都要自己去打饭,有点儿与民同乐的意思,也是放低身份,让大家在午饭时间里能畅所欲言的意思。 随后的每一任刺史都遵循了这个习惯,可老许却不屑一顾。他觉得自己既然是上官,那该有的威严为啥不享受? 一个小吏打了饭,恭恭敬敬的送过来,老许嗯了一声,然后开吃。 那些官吏不时看他的一眼,眼神中多是无奈。 有这么一位上官,咱们的日子怕是没指望了。 吃完饭,廖全跟着许敬宗回去。他看着这位著名奸臣,忍着不满的情绪问道:“使君,那扫把星的事……长安有人派来了使者,说是……” 他看看左右,这是暗示:派使者来的人,都是大佬。 “那个扫把星让他们慌了?老夫怎地就倍感欣慰呢?”许敬宗只觉得浑身舒爽,就像是那个啥……刚敦伦了一般。 所谓的大佬,多是那些世家门阀的人。这些人和皇室天然是对手。前隋时,就是这些人让隋炀帝如芒在背,随后玩了几次大动作,都有针对这些门阀世家的意思。 结果杨广针对门阀世家的大动作失败,导致处处烽烟,随后那些门阀世家把老李家顶出来造反,最后成功的改朝换代。 老李家造反成功,关陇的门阀世家出力不少。但成为皇族后,老李家的屁股就坐歪了,心中犯嘀咕,觉得这些门阀世家的势力太庞大了,很危险,要削弱一番才行。 于是两边就从队友隐隐成了对头,而作为皇室忠犬的老许,自然就是他们的眼中钉。、 所以他们就算是传话,也只是让廖全来转达,而不是亲自去找许敬宗。 他们觉得老许应当会给力,可却不知道老许这个人就是那种恩怨分明的。 那些人以往没少给老许下绊子,所以此刻得知他们因为扫把星的事儿慌得一批,老许不禁暗爽不已。 廖全从未见过哪位上官这般尖酸刻薄,竟然直接说老夫很欣慰。他无奈的道:“是,那些人有些担心。” 许敬宗板着脸道:“他们担心他们的,他们死了与老夫何干?休要啰嗦,老夫自有道理。” 廖全无语望天,觉得那些门阀世家的大佬们若是听到许敬宗的话,估摸着想飞到华州来掐死他。 晚些老许就出门了,径直去了寺庙。 寺庙里听闻这等事,觉得就是对自家的莫大看重,哪有不答应的道理,都说一定要用无边佛法镇压住那个扫把星,若是不行,就建造个那啥塔来镇压。 许敬宗再次来到了杨家坞,村正杨忠顺出迎,说道:“贾平安昨夜一直在家中,并未外出。” 从昨日许敬宗离去了开始,杨忠顺就让人盯住了贾平安,就怕他跑了。 “你很好。”老许颔首,然后径直去了贾家。 老贾家很醒目,中间是他家,两个邻居家被爬藤给爬满了,看着竟然有些出尘的味道。 “这两边……莫不是有隐士在?”一个随从觉得爬满青藤的意境很不错,不禁想着两边住的是什么人。 杨忠顺一脸便秘的神色,“中间是贾家,隔壁的两户人家,当年养狗狗死,养鸡,那鸡大半夜飞到屋顶上打鸣……” 卧槽! 众人想想大半夜听到公鸡打鸣的场景,不禁觉得格外的诡异。 “后来那两户人家就搬家了。”杨忠顺叹息一声。 许敬宗觉得脊背发寒,就干咳一声,然后握紧了手心里的佛像,说道:“叫他出来。” 杨忠顺喊道:“贾平安,出来!” 里面很安静,一个随从低声道:“莫不是……自尽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这时里面传来脚步声,众人纷纷看去。 贾平安穿着一袭白衣出来了。 所谓白衣胜雪,所谓白衣飘飘,看似潇洒,实则就是麻衣,下等人的衣裳罢了。 贾平安缓缓出来,行礼,然后目视许敬宗,说道:“使君可能屏开左右?学生有要紧话要说。”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许敬宗身后的几个小吏,心想这套方案若是不行,自己该怎么在寺庙里煎熬。 许敬宗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了那些大佬通过廖全来给自己施压的事儿,鬼使神差的道:“都避开。” 在老许看来,若是扫把星能指定克人就好了,把那些门阀世家的人全给克成傻子。 众人避开后,许敬宗冷冷的道:“你有何话说?” 在老许看来,这个扫把星虽然读了几年书,可乡下地方就是乡下地方,能有什么见识?所谓有话要说,怕不是扫把星的一些内幕。 比如说他是怎么成为一个倒霉蛋,又是怎么克死两位帝王的。 人人都有八卦心,老许也不例外,甚至还有些小期待。 让八卦来的更猛烈些吧! 贾平安觉得老许的表情有些古怪,就像是期冀着什么,“学生虽然在乡间,可也曾听闻有人诽谤使君,那些人恨不能让使君一生都待在华州,不得跨入长安一步。” 后世对老许的研究不多,大多是承袭唐宋史家的态度,认为老许是个奸臣。 可贾平安却觉得老许这人是看得明白,站队站的彻底,帮着帝王削弱了门阀世家的影响力,所以得罪了不少人。那些人都是大佬,自然要让他在各种记载中臭名远扬。 许敬宗微微皱眉,实际上心中却是暗爽之极。外面诸多人对他横眉怒目,都说他是奸臣,可在这里,却有个少年说那些都是诽谤。 但这等程度的话无法让老许停手,他淡淡的道:“寺里准备给你建个塔,去了好生修炼。” 卧槽! 贾平安瞬间想到的是雷峰塔。雷峰塔下面镇压着白娘子,那这个塔难道就镇压着我? 他忍着荒谬感说道:“使君若是想回长安,必然要在华州做出一番事业,否则……那些人就有理由压住使君。” 这话没错,许敬宗没想到一个少年竟然能有这番见识,就高看了贾平安一眼。 “可华州六山三田一分水,想要做出一番政绩来,在学生看来……难!” 贾平安在后世对所谓的政绩真心听的太多了,而大唐说句难听的就是个农业国家,官员想要政绩,除去教化和劝耕之外,毛都没有。 若论对政绩的了解,大唐的官员真心的差远了。 所以他就用这个试探了一番,若是老许再不动心,那他就只能去塔里蹲着了,变身为男版白蛇。 想着在暗无天日的塔里青灯古佛,每日吃的素净,关键是还清静,贾平安就想直接穿越回去。 他看似平静,可心中却已经把各路神仙的名号都念诵了一遍。 许敬宗看着他,突然笑道:“你一介少年,知道什么叫做政绩?” 贾平安先前的一番话正如同那些说客一见面就说道:“某特来凭吊公!” 主人家一听这话定然就怒了,啥?你把某当做是死人来凭吊? 这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许敬宗果然那个啥了,贾平安心中一喜,说道:“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学生这里倒是知道一事,可为使君解困。” …… 新书发布三把火,第一把火:推荐票,第二把火:支持…… 第10章 一诺千金 许敬宗的经历颇为传奇,从前隋的官员到瓦岗寨的叛逆,再到秦王府的十八学士之一…… 他经历的够多,吃亏也多,最终觉得还是一根筋比较好,也就是抱紧老大的大腿,别的事不去琢磨,当忠臣、孤臣最好。 但当忠臣和孤臣,你最好要待在帝王的身边。否则你得罪人太多,出任外官的话,容易被仇家坑死。 所以被长孙无忌一巴掌拍到华州之后,他最担心的就是无法返京,被那些仇家给收拾了。 回京需要什么?政绩! 没有政绩,李治想调他回京,那些人也会反对。目前李治的威权还不足以保住他这位忠臣,所以他只能自救了。 想到这里,他看着贾平安,淡淡的道:“你有何想说的?若是想糊弄老夫,逃脱责罚,那是痴心妄想!老夫为官多年,你这等狡黠的少年见过不少,多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之辈,今日老夫倒要看看你有何手段能让老夫罢手!” 他虽然蠢萌,但一眼就能看出贾平安是在垂死挣扎,想逃脱去寺庙里软禁的命运。 太子让他来华州看看扫把星怎么样,作为忠犬,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为太子解除扫把星这个威胁。所以衡量利弊后,觉得把贾平安送进庙里去镇压最好。 现在他就是猫抓耗子的心态,想看看这个少年有什么可说的。若是一派胡言,那就送进庙里。若是言之有物,那么就再斟酌。 贾平安说道:“使君可知晓华州公廨钱借贷出的篓子吗?” 许敬宗点头,“那两个贱狗奴,竟然敢蒙蔽州衙。” 这事儿按理是前任梁波的锅,可梁波重病,他就成了背锅侠,还得去堵窟窿。 想他老许历来都只为老大背锅,这次竟然倒霉,为个刺史躺枪,这份憋屈啊! 贾平安说道:“两个捉钱户把钱借贷给了一个商人,那商人采买货物,用两艘船运送,结果两艘船都沉了。可最近却风平浪静。学生有个想法,既然风平浪静,那就算是沉船也只是一艘罢了。为何沉了两艘?” 许敬宗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 “是啊!为何沉了两艘?”许敬宗喃喃的道:“可梁波却查过了此事,说是遇到了风浪,沉了。” 梁波颇有些名气,就是名士的那种,所以大家对他的印象很好。名士的话,自然是可信的。 可贾平安却觉得不对,他从这件事里嗅到了骗贷的味道,加之对这等事儿见多识广,马上就形成了一条推理链。 梁波想调去京城的事儿几乎是路人皆知,他一旦有空就往长安跑,有人说是去求人帮忙。可求人帮忙要花钱啊! 缺钱,使人骗贷,随后把这笔钱弄去京城跑官。 而支撑这条推理链的最大动力就是梁波的病情,病倒前还在州衙正常理事的他,隔了一天就说是病重了。 可华州的郎中却说刺史的病情找不到病因,这个就让人费解了。而且重病了十余日,竟然还是那个模样。在郎中束手无策的情况下,竟然病情不加重,这事儿没鬼的话,贾平安就愿意被村民们绑在架子上烧死。 “使君,听闻梁使君一直想回京城任职,为此寻了些人帮忙,可学生却知道,求人不能空手啊!” 求官你得给好处,否则谁会帮你? 贾平安说完就退后一步,剩下的就等老许来衡量利弊了。 许敬宗猛地一惊,他虽然嘴里说梁波是个奸臣,但那只是口炮罢了,“是了,老夫一直以为梁波是个君子,可君子也得谋身呐!他在京城寻人帮衬,这些哪里少得了钱?他家境普通,哪来的那么多钱?而且老夫听闻此次调回长安的人里并没有他,嘶……” 这就是跑官失败了! 跑官失败,梁波就必须要堵住那个亏空的漏洞。 许敬宗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然后感激的对贾平安点点头。 不是老许太蠢,而是他压根就没这等见识。 骗贷,后世知道的人不少,可大唐有几个人知道? 贾平安这么一说,顿时所有的疑点都浮现了出来,许敬宗先是冷笑了一下,阴测测的道:“老梁,你竟然敢阴老夫?” 咦! 这个老许,怎么那么温柔呢? 贾平安觉得这种语气不符合老许的那个啥……节操,按照他的了解,老许就该是破口大骂。 “贱狗奴!”许敬宗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破口大骂道:“竟然给老夫留下了这些麻烦,老夫不弄死你就不姓许!” 贾平安松了一口气,觉得这才是著名奸臣许敬宗的本性。 许敬宗急匆匆的转身就走,随行的人喊道:“使君,扫把星该如何弄?” 许敬宗没回头的摆摆手,“跟老夫回去!” 一行人看了贾平安一眼,急匆匆的跟了上去,可一个疑问却浮现脑海:为啥使君和贾平安说了一番话后,就放弃了把他弄去寺庙的谋划呢? 这事儿很是奇怪,村里人更是不解。 许敬宗急匆匆的回到了州衙,第一件事就是令人去传唤了那两个捉钱户。 捉钱户一来,许敬宗就沉着脸道:“捉钱户的家产必须要保证能偿还手中的公廨钱,你二人说在外欠债,无法偿还那笔借贷,这便是行骗,为何?” 两个捉钱户跪下哭诉,大概就是心存侥幸的意思,请使君宽宥。 这等事儿抄没家产就是了,没必要再处罚,否则天下的捉钱户都会畏惧,不敢接手公廨钱放贷的事儿,那到时候怎么办?难道让官吏们自己去放贷? 所以这二人看着很悲伤,可却不见绝望。 “竟然行骗到了老夫这里!”许敬宗想到了贾平安的分析,觉得此事怕是有六成的可能,就咬牙道:“打!” “使君饶命!” 廖全出来劝道:“使君,若是重责了他们,回头就怕华州无人敢接手公廨钱放贷之事了。此事关系到官吏的俸禄和公厨,不可不慎啊!” 这是稳重的态度,还带着些不满。 你许敬宗要查案子直接查就是了,用刑拷打是几个意思? 要知道这些捉钱户虽然不是官吏,但却是在为官吏们谋福利,大伙儿平日里对他们也颇为客气。你许敬宗上来就打,过分了吧。 这话旁人不敢说,作为刺史的副手,廖全却能说。 他的眼中多了不满之色,若是可以,真的想弹劾老许。 许敬宗看了他一眼,喝道:“打!” 他这个人做事不含糊,比如说站队,既然站在了李治的这边,哪怕是去对付那些世家门阀也毫不犹豫。 几个胥吏按住两个捉钱户就打。 惨叫声中,有个捉钱户喊冤,许敬宗冷笑道:“若是不肯说,打死,出了事,老夫担着!” 这很果敢,很有气魄,也很奸臣。 听到打死不论,两个捉钱户开始还坚持了一下,稍后有人开口喊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许敬宗其实也很紧张,若是他判断错误的话,回头长史廖全就能上书弹劾他。长孙无忌等人正想收拾他这条太子的忠犬,说不得会顺势出手,赶他去天涯海角。 他双拳紧握,暗中紧张的不行。听到有人知罪,不禁大笑了起来。 天不灭我老许,天不灭我老许呐! “哈哈哈哈!” 廖全怕是屈打成招,就问道:“你有何罪?” 老许马上停住了大笑,盯着捉钱户。 “小人……那钱小人并未给那商人……” 廖全心中一惊,急忙追问道:“为何?” 捉钱户嚎哭道:“梁使君寻了小人二人,说是要挪用些公廨钱,让我二人和那商人联系,让他谎称沉船,随后那钱就给了梁使君……我二人就得了五贯钱的好处呐!” 廖全心中一惊,盯住了另一个捉钱户。 那人说道:“使君让我二人事先把家产转了出去,时候他让人来假装抄没。” 卧槽! 这是合伙来骗钱啊! 他不知道,这等事儿在后世有个词:骗贷! “使君!” 廖全回身,就见许敬宗一脸肃然的坐在那里,不,是一脸的正气凛然,顿时就内疚的不行,觉着自己误会了老许。 可老许此刻正在感叹着,心想那个扫把星竟然有这般见识,可见是个聪慧的。关键此人竟然帮了我老许一把,让老夫一举在华州站稳了脚跟。 想到消息传到长安城后,殿下会如何的高兴,长孙无忌等人会如何的憋屈,许敬宗就暗爽不已。 可他这副模样在廖全的眼中却是胸有成竹的从容。 谁说老许是奸臣? 廖全是个正直的人,所以此刻不禁感慨万千,拱手道:“下官听从了那些谣言,想着使君到了华州,定然不是好事,于是心中不敬。今日下官才知晓,使君手段之高明……是了,使君让下官去借钱买羊肉,定然是在麻痹他们,这手段……下官拜服。” 许敬宗一怔。想他老许在各处为官,因为那些坏名声的作用,上官和下属都对他颇为不屑,只是不显露出来罢了。此刻华州长史竟然一脸敬佩的表达了那个啥……崇敬之情,这…… 这真是意外之喜啊! 他马上就谦逊了几句,然后骂道:“梁波那个贱狗奴,竟然犯下这等事,还装病来坑老夫,老夫定然要弹劾他!” 廖全钦佩的道:“使君先前说梁波是个奸佞,下官还腹诽了许久,今日才知道使君是何等的目光敏锐,一眼就看穿了梁波的本性。” 老许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可这事儿他真的没这么想过啊! 比如说吃羊肉,哪里来的为了麻痹梁波?不过是他喜欢吃罢了。至于说梁波是个奸佞,那只是他尖酸刻薄的说话方式而已,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可现在这些事儿竟然都变成了他老许的英明,给他增加了光环。 奏疏写好了,他令人快马送去长安。 随后有人来问,“使君,寺里有人来问话,说是他们准备了三十余名僧人,就准备镇压扫把星,问那扫把星何时能到。” 老许沉吟了一下,一拍案几,“那扫把星老夫见了觉着有些亲切之意,且等再看看。” 亲切之意? 扫把星可是个凶物,你说凶狠之意还差不多,亲切之意……哪来的亲切之意? 廖全不禁仔细看着许敬宗,一脸担心的道:“使君莫不是被扫把星给迷惑了心神?” 许敬宗的眼皮子跳了一下,说道:“老夫无碍,那少年……老夫一诺千金,说了再看看,那便再看看。。” 想他许敬宗在外面名声扫地,可却是条好汉子,一诺千金。 当然,好汉子只是他的自吹自擂,但一诺千金却是真的。贾平安一番话让他在华州站稳了脚跟,这个和扫把星的属性不符。许敬宗觉得有必要再观察观察。 廖全的性子比较偏激,以前觉得老许是个大奸臣,结果被反转。从此他就觉得老许以前是在忍辱负重,很不容易。 所以此刻在他的目光中,老许的头顶上仿佛多了四个漂浮着的大字在金光闪闪。 ——一诺千金! 第11章 以己度人 长安城。 伟大的天可汗驾崩已经十日了,李治渐渐从悲痛中走了出来,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国事不可一日停滞,他已经开始视事了。 殿内,长孙无忌在首位,接下来是褚遂良、高季辅、于志宁、张行成…… 这便是目前李治的宰相班底。 “……罢辽东之役,停土木之功……” 长孙无忌朗声说着,李治微微点头,表示赞许。 先帝驾崩后,大唐现在需要的是稳定,一切大动作都得停了。攻伐高丽停止了,大兴土木停止了…… 长孙无忌见外甥神色从容,不禁目露欣慰之色,“殿下从容,老臣欣慰不已。先帝临去前嘱咐老臣,让殿下亲贤人,远小人。” 李治的第一反应就是许敬宗。 老许号称东宫忠犬,一直是外朝不少臣子的眼中钉。此次他被长孙无忌一巴掌拍到了华州去,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赞许长孙无忌。 老许去了华州,李治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担心。那个扫把星就在华州,老许别被他给克死了。 他是太子,下个月就将登基成为大唐帝王。帝王一言九鼎,威势笼罩朝堂……这是惯例,但他知道自己不成。 看看这些臣子吧,亲舅舅长孙无忌挺着肚腩站在最前面,笑容可掬;褚遂良一脸忠心耿耿的模样……剩下的几个都是歪瓜裂枣,没法和前面的两位抗衡。 帝王需要帮手,需要忠心耿耿的臣子。高季辅和于志宁等人算是他的班底,可在那个啥……在忠心耿耿上,真心没法和许敬宗相提并论。 比如说现在,他若是喷长孙无忌,那么高季辅等人会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然后一脸‘咋回事?臣不知道啊!’的表情。 而老许不同,若是他在,只需李治一个眼色,就会和疯狗般的扑上去,用他那尖酸刻薄的性子去狂喷长孙无忌。 所以哪怕知道老许有这样或是那样的毛病,但李治依旧很是倚重他。 他看着臣子们,心中无比怀念在华州的许敬宗。 稍后议事结束,长孙无忌等人告退,有人送上了奏疏,而且是密奏。 打开奏疏后,一看到忠犬那熟悉的字迹,李治不禁欣慰的笑了笑,等看到内容时,笑容渐渐凝固。 “……梁波贪腐了公廨钱?” 华州前刺史梁波告病,按照规矩,他这个太子就该让梁波安心养病。若是可以,甚至还需要派个御医去瞅瞅,表达一下来自于他的关切之意。 等看到梁波贪腐了公廨钱来跑官时,李治的眼中多了厉色,左手捏住了衣袍。 不要脸的东西,竟然用公帑来跑官,若非是顾忌外界的看法,此刻他就想把梁波弄回来,公开展示一番后,赶到岭南去。 “来人!” 内侍王忠良近前。 “去,把相公们叫来。” 大唐的宰相不少,统一的称呼都是相公。 王忠良看了李治一眼,见他微喜,就欢喜的道:“奴婢这就去。” 见他跑得飞快,李治不禁微微颔首。 李治继续往下看,当看到了最后时,不禁以手扶额。 “扫把星?” 许敬宗竟然在密奏里把事情的原委都说了,当然,他也会给自己加分,就在奏疏里说自己慧眼如炬,竟然发现了贾平安是个人才。 “是个人才?”作为即将登基的太子,他有自己的渠道获取消息。而扫把星的消息他知道的比许敬宗还多。 祖父这一枝就贾平安在,其他全灭。 外祖这一枝除去杨德利之外,全灭。 乡学的先生,灭! 最后就是……大唐的高祖皇帝,灭! 大唐太宗皇帝(这个是准备好的庙号),灭! “这样的扫把星,他竟然说是人才?”李治皱着眉,若非老许的忠犬属性根深蒂固,他真的要怀疑这厮是不是被人收买了。 人才? 李治皱眉看着密奏,上面说贾平安通过一些蛛丝马迹,竟然猜测出那笔公廨钱的去向有问题,还说了一句什么……骗贷! 用公廨钱放贷,被骗了,可不就是骗贷吗? “殿下,相公们来了。” 李治抬头,脸上瞬间就出现了那种谦逊的微笑。 ——我是个乖孩子! 长孙无忌当先急匆匆的进来,“殿下有何事?” 最近因为先帝驾崩的缘故,事情被积压了不少,长孙无忌等人很是忙碌,所以难免有些不耐烦。 李治的笑容更加的谦逊了,甚至多了些赧然,“刚接到华州的奏报,华州前刺史梁波贪腐,证据……确凿!” 长孙无忌皱眉道:“竟然如此吗?不过梁波历来都有贤名,此事谁查出来的?当是……” 他突然觉得不对,就抬头看着李治。 华州,许敬宗不是才将去的华州吗? 李治的笑容依旧赧然谦逊,“许敬宗。” 瞬间他就看到了长孙无忌脸上的愕然和难堪,顿时觉得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在疯狂的呼吸着。 舒坦啊! 从先帝驾崩之后,长孙无忌以长辈和首席托孤大臣的身份,很自然而然的就掌控了朝政。他作为太子,做事都得看这位长辈的脸色,那种憋屈怎么了得啊! 可此刻华州的消息就像是一支援军,让他的积郁的心情一下就舒展来来。这一瞬,他不禁想起了贾平安。 据禀告,贾平安在乡学读书时很是平庸,不,是蠢。此人蠢的让先生都觉得再读下去就是耗费钱粮,就把他劝退了。 那他怎么变聪明了? 许敬宗的解释是贾平安从小就被乡人歧视,说他是倒霉蛋,在乡学里也经常被同窗欺负,所以要藏拙。 是啊! 李治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在面临着以舅舅为首的老臣时,他何尝不是在藏拙呢? 长孙无忌的脸上有些发热,微笑道:“殿下,许敬宗此人……老臣从未听闻他善于破案,他才将到了华州没几日,怎地就查明了此事?老臣觉着此事怕是有些……不妥吧?” 老许哪里是能破案的人,而且他才将去了华州,人生地不熟的,怎么破案?换了长孙无忌也不能。 人最擅长的就是以己度人,我做不到的,你凭什么能做到? “此事证据确凿。”李治微笑道:“梁波已然认罪,许敬宗正准备让人押解他进京。” 这事儿就是板上钉钉了,否则等梁波回京后,一旦改口说冤枉,长孙无忌就敢一巴掌拍死许敬宗。 许敬宗竟然……那个奸臣竟然查出了梁波的贪腐案? 长孙无忌微笑道:“如此……老臣以为,许敬宗果真是长进了。” 长孙无忌等人随后告退。 出了大殿,褚遂良走过来和他并肩,低声道:“许敬宗只是一条忠犬,做事只知晓听从上意,上面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蠢。老夫以为,此事怕是有假。” 许敬宗这等人的本事就是揣摩上意,然后根据吩咐办事,也就是说,主观能动性不足,喊一声动一下,不喊就不动…… 这等人在褚遂良的眼中自然是蠢货的代名词,可长孙无忌却唏嘘的道;“老夫多年前见许敬宗时,他笑的和一条狗似的,巴结老夫,可老夫哪里会搭理这等丧家犬?没想到啊!这条狗竟然……竟然咬了老夫一口。” 长孙无忌微笑道:“回头老夫自然会派人去查,若是有假,那……” 他的眼中闪过利芒,准备用许敬宗来开刀。 结果还没回到官衙,两人就接到了消息。 “华州长史廖全来了奏疏,极力为许敬宗说好话,说许敬宗目光锐利,一来华州就察觉到了梁波的不对劲,只是略施手段,就把此案查了出来。” 我去! 长孙无忌哪怕是久经考验的老狐狸,可此刻依旧是脸红了一瞬。 褚遂良一怔,然后笑道:“辅机,你我二人竟然猜错了此事,那许敬宗竟然是个能吏,那他在长安城为何不显山露水?” 长孙无忌皱眉,面色凝重的道:“他莫不是在藏拙?” 褚遂良摇头,“老夫却以为只是机缘巧合。” 长孙无忌失笑道:“是了,许敬宗蠢了多年,若是能藏拙数十年,那就是枭雄。他……” 大家都说老许是奸臣,但你要说他是枭雄,别说是李治,但凡和老许打过交道的人都会捧腹大笑。 就老许的人缘,他连朋友都没有几个,怎么做枭雄? 两人相对一笑,都觉得有些郁闷。 “殿下有令,赏赐许敬宗。” 扬眉吐气的李治毫不犹豫的令人去了华州,带去了自己的赞赏和赏赐。 …… ——高句丽的国名在何时改为高丽很难考证,但不管是大唐的记录还是别的记录,都显示此刻的国名叫做高丽,而不是高句丽。 …… 小李见过诸位读者老爷,孤下月即将登基,还请诸位老爷多多支持。 第12章 老许,你就是俺的那口锅 许敬宗走了之后,村里的人依旧在等待着。他们觉着刺史不会放过扫把星。 杨德利很是悲伤,于是每日就疯狂的做豆腐,然后挣钱。 “平安,吃饭了。” 贾平安在看书,闻言出了房间。 天气有些热,院子里摆放着一张桌子,上面霍然是一盆羊肉。 热气腾腾的羊肉散发着让贾平安心动的味道,他好奇的问道:“表兄,这日子不过了?” 号称一把米能吃两日的杨德利抬头道:“吃吧,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呃……” 贾平安这才知道,原来表兄是觉着自己迟早要去寺里蹲着,所以才忍痛改善了伙食,就和人犯在上路前吃断头饭一个道理。 可这事儿犯不着啊! 贾平安也不说破,一顿羊肉吃下来,美滋滋的在门口坐着消食。 杨德利在给自家姑母上香,在说着自己的错误。 “梁波被抓走了。”外面有人在喊。 杨德利眨巴了一下眼睛。 “梁使君被抓了。” 外面又有人喊了一嗓子,杨德利冲了出去,就见杨忠顺正指着一个村民喝道:“过来说清楚。” 这村民刚去了县城里回来,一脸八卦的兴奋,“村正,某先前看到了,梁使君被两个胥吏带了出来,许使君在州衙外面喝骂,说梁使君……说梁波乃是个贱狗奴,竟然贪了公廨钱……” 华州的刺史因为贪腐倒下了,这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就是一个巨大的八卦,能多吃一碗饭的八卦。 贾平安坐在门外,眯眼看着蓝天,突然就微笑了起来。 老许得分了。 著名奸臣许敬宗甫一到华州,不,是被下放到了华州,就在大伙儿不看好的情况下,他逆袭了。 在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刚接手华州的许敬宗竟然查获了前任的贪腐大案,光芒四射啊! “许使君来了。” 外面一声高喊,杨忠顺看了贾平安一眼,然后带着人去迎接。 杨德利紧张的浑身颤抖,“平安,某该再买一只鸡给你吃的,某……姑母,某错了,某不该抠门,该再买只鸡给平安吃的,让他好去寺里能多熬一阵子……” 许敬宗来了,看着一脸正气凛然的模样,村民们站在边上,大气都不敢出。 所谓父母官的威严,就是能掌控你的生死。在这个威严之下,谁敢不低头? “贾平安!”威严的父母官目光扫过来,贾平安拱手:“见过使君。” 他神色从容,甚至和老许对视了一眼。 许敬宗板着脸道:“听闻你读书不错?” 呃! 杨德利和村民们都失态的抬头看着许敬宗,觉得这位使君怕不是失心疯了。 贾平安可是有名的学渣,把先生都教的无可奈何的存在,你竟然说他读书不错? “使君谬赞了。”贾平安心中大定,知道老许此人值得结交,说不得还能弄来当个挡箭牌。 传闻中的扫把星无所不克,有高僧说若是没有夙怨则无碍,亲近都无事。这话出来之后,村民们对贾平安的忌惮少了些。但权贵们不同啊! 官位越高越怕死,拥有的东西越多越怕死,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长安城里的权贵们大概巴不得贾平安无疾而终,这样皆大欢喜。 所以贾平安现在就是个高瓦数的大灯泡,锃亮锃亮的,引人注目不说,不小心就会被人一锤子锤碎了。 长孙无忌是个阴人,武妹妹也不是善茬,贾平安觉得自己顶着个扫把星的名头,弄不好就会被这些大佬给灭了。 他看着老许,目光热切,就像是和分别多年的老友刚重逢一般。 老许,你就是俺的那口锅啊! 背锅侠老许此刻踌躇满志,见贾平安谦逊,很是满意的道:“老夫知晓你在乡学时是在藏拙。” 在老许看来,能凭着一些蛛丝马迹就察觉到梁波不妥的贾平安,绝对不是个蠢货。可他在乡学时为何蠢?老许以为贾平安从小就被人说成是倒霉蛋,到了乡学里被同窗欺负狠了。 被欺负了怎么办?有人是以牙还牙,可双拳难敌四手啊!于是贾平安只能选择隐忍,藏拙。 这个少年不容易啊! 许敬宗心中感慨,想到了自己多年来的经历,不禁觉得贾平安就是自己年少的模样,“老夫身为华州刺史,有老夫在,华州治下的年轻俊彦只管大展才华,若是有出色的,老夫向朝中举荐。” 才说完老许就后悔了。 他若是举荐了贾平安,弄不好太子就会觉得他是想谋害自己。 他真心想反悔,可想到自己的人设是一诺千金,就心痛如绞。罢了,老夫……老夫……老夫大不了在殿下那里嚎哭一番,想来殿下不会和老夫计较。 “多谢使君。”贾平安没想到老许竟然这般耿直,顿时就觉得那口锅越发的黑了。他一脸正色的道:“学生此生只愿在杨家坞耕读为生。” 长安城里的长孙无忌此刻正拎着大刀虎视眈眈,准备把对手们全给干掉。用不了几年,房遗爱同学就主动送死,被长孙无忌连带拖出来李恪等人。啧啧!真是一个大案啊!把长孙无忌的对头都干掉了,也把李治的对头干掉了。 武妹妹正在感业寺里青灯古佛,翘首以盼李治能想起自己来,然后双剑合璧,横扫大唐。 这时候的朝中就像是个大漩涡,但凡不小心陷进去了,就别想活着出来。 所以贾平安觉得自己蹲在杨家坞也不错。但想有安稳日子过的话,他还需要一个挡箭牌。而许敬宗此劫一过之后,仕途顺畅的就和拉肚子一样,一路飞升,最后八十多岁才寿终正寝,李治为此辍朝三日,算是文官的巅峰了。 许敬宗一怔,颔首道:“你竟然能这般淡泊名利,殊为难得。” 既然如此,他许敬宗一诺千金的人设依旧存在,皆大欢喜啊! 老许笑了笑,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人设。 一诺千金很好,但贾平安对自己帮助不小,不给点好处,那是什么? 忘恩负义! 嘶! 许敬宗暗呼一声好险,然后说道:“回头老夫让人送些绸布来,你且好生在家读书。” 耕读耕读,不读书叫做什么耕读? 贾平安拱手道谢,许敬宗觉得这个少年知进退,关键是极为有灵气,不禁赞道:“老夫当年如你这般大时,却不如你。” 呀! 怎么又说实话了? 许敬宗赶紧带着人走了。 老许前脚一走,杨德利就仰天嚎哭,“姑母……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平安没事了!” 许敬宗虽然没明说,但态度谁都感受到了。虽然不知道是为何,但从此之后,贾平安就算是在许敬宗这里挂上号的人了。 贾平安冲着杨忠顺拱拱手,然后说道:“表兄,回家了。” 杨德利喜滋滋的擦去泪水,突然一拍脑门,懊恼的道:“哎呀!某定了一只羊腿……太奢侈了,太奢侈了,不妥不妥,某这便去和屠夫说不要了。” 贾平安不禁愣住了,然后问道:“那晚饭咱们吃什么?” 杨德利边跑边喊道:“中午剩下的羊汤,煮菜能吃两日呢!” 想到中午剩下的一大碗羊汤,贾平安赶紧回去一看,竟然连肉丝都没有一条…… 他不禁仰天长叹:“这日子没法过了呀!” 而在外面,杨忠顺面色凝重的和几个村老在说话。 “使君为何突然对扫把星和颜悦色了?还说要赏他绸布。”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杨忠顺虽然是村正,但当遇到麻烦事时,村老们的作用也不小。 村老虽然那个啥……活的够久,但这事儿也没思路啊!所以想了想后,就说道:“那贾平安从小就倒霉,还克死了两位帝王,这般凶狠的扫把星……按理使君就该弄他到寺庙里去镇压着。为何赏了他绸布呢?老夫觉着……咦!老夫想到一事,使君才将来了华州,就查了梁波的贪腐案,这是好事啊!福星高照的好事!” 几个村老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说道:“难道使君觉着……你等忘记了?那高僧都说了,贾平安克人乃是夙怨,和他没有夙怨之人就无需担忧。后来更是说了什么……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杨忠顺眨眨眼睛,“这话好像是……某好像听到道人念过?” 那村老瞪了他一眼,“这道理都是一样的,那高僧的说法就是贾平安能克死人,却也能让人享福呢!你们想想,这使君本是太子的身边人,都说……” 村老看了一眼边上,然后放低了声音,“都说使君是奸臣,这不就被赶到了华州来做刺史。可才将到了华州,使君就立功了,这是福气呀!” 众人不禁点头,杨忠顺纠结的道:“贾平安竟然给使君带来了福气,那咱们呢?咱们和他住在村里十四年,为何没有?” “是啊!为何咱们没有?” 村老和杨忠顺都觉得很不满,仿佛贾平安就是个神灵,有求必应。 …… 黑锅许笑容可掬的拱手:“诸位读者老爷,晚上好。无人关注,老夫苦啊!求个推荐票行不行?求个评论章评可否?” 众读者老爷矜持的颔首:可! 第13章 某死定了 天还黑着,杨德利就早早起来了,他得去做豆腐。 他的卧室和贾平安的相对,就是两间厢房,出来后就喊道:“平安,起来读书了。” 贾平安正在睡觉,这具身体才十四岁,瞌睡多啊! “某在背书。”贾平安应了一声,随后沉睡。 等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贾平安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懒洋洋的出了房间去洗漱。 吃了早饭,杨德利去送豆腐,贾平安拿着一本书在村里转悠。 许敬宗的谢礼还没来,但村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几个少女的目光中多了些不明之色,其中一人甚至还大胆的盯着贾平安看。 十四岁的少年看着格外的稚嫩。大唐的成人标准是二十一岁,但这只是官方的规定,在实际操作中,十余岁的少年就是劳动力了。 贾平安摸摸脸颊,觉得自己长得还挺帅的。 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的鸣叫着,几条狗懒洋洋的在周围转悠,一群不知道谁家养的鸡在刨土…… 清晨的阳光晒的人微微热,很是舒坦。 贾平安一路溜达出了堡门,伸个懒腰。 阳光明媚的日子,没有任何目标,贾平安的脑子完全放空了,觉得这样真不错。 在后世他需要面临着各种压力,而在这里,他只需要好好的活着就是。等以后扫把星的事儿渐渐没人提起了,他就娶个媳妇,生几个孩子…… 他一路溜达着,就在身后不远处,两个男子正在悄然接近。 一人低声道:“确定就是扫把星?” “就是他,烧成灰某都认得!” 这声音大了些,被前面的贾平安听到了。他一个激灵,回头一看是两个大汉,就毫不犹豫的往杨家坞跑去。 “贾郎君!” 后面的两个大汉在喊,一边喊一边追。 竟然敢小看哥的速度吗? 贾平安前世在吃宵夜时曾经遇到过打群架,打红眼的双方见到人就动手,正在看热闹的他殃及池鱼,一溜烟就跑,后面俩醉汉连背影都看不到。 “贾郎君!” 直至回到了家中后,贾平安仿佛还能听到呼喊声。 “这是想绑架?”贾平安觉得自己的处境有些危险,“这个大唐很危险呐!某得要有自保之力才是,那就操练起来!” 他寻摸到了一把柴刀,然后在院子里练了起来。 “力劈华山!”柴刀劈砍,贾平安差点闪到腰。 “举火烧天!” “横扫千军!” “平安,某回来了。”杨德利回来了。他先把担子放下,然后从里面提起一小块羊肉,“那屠夫非得和某讨价还价,某磨了他半个时辰,直把他说的无言以对,这不就多送了些……” 贾平安见他得意的拈起大约食指大小的一溜肉,不禁愕然:“就这么点?” 半个时辰的砍价成果就这么点? 杨德利叹道:“你莫要小看了这一溜肉,一锅菜里放上这么一溜肉,那就是羊汤煮菜,美滋滋啊!” 贾平安无语,但杨德利是家里的主要劳力,他只能违心的道:“表兄厉害。” “那是。”杨德利颇为得意,然后说道:“先前某在坞堡外面遇到了两个商人,说是追你没追上。他们想拿了白玉豆腐去长安卖,只是这白玉豆腐弄到了长安都臭了,所以想多拿些,用冰块冰着弄到长安去。咦!平安你拎着柴刀作甚?莫不是要砍柴?罢了,某昨日已经砍了一堆,却是不用了。” 贾平安拎着柴刀很是无语,然后干笑道:“是啊!某准备砍柴。虽说不少,可多砍些总是好的。” 他拎着柴刀去砍柴,只是他从小就是倒霉蛋,没怎么干过活。后来去学种地,一锄头差点把自己的脚背给砸断了,由此就成了个闲人。 但前世的贾平安却不是闲人,会做的事儿多了去。 他干脆去弄了根木棍,再去弄来了两块分量都差不多的大石头绑在两头,然后开始操练。 一套器械操练下来,贾平安浑身是汗,就去洗了个澡。 他的身体有些抽条,胳膊上的肉都很单薄。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恢复能力太强大了,只是半个时辰后,身体里又满是精力。 “平安。”杨德利挑水回来了,一边把水倒进水缸里,一边说道:“某倒是忘记了,先前早上买豆腐的时候,有个叫做刘架的商人说什么……说这白玉豆腐就是凉拌了好吃,其它的不好吃,这不价钱就卖不起来。其他几个商人也跟着起哄,说是让咱们把白玉豆腐的价钱降一些。” “刘架,就是上次蹲在堡门外的那个商人吧。”贾平安一怔,然后说道:“这倒也不是大事,不过表兄你可答应了?” “怎么可能!”杨德利瞪大了眼睛说道:“某可是一把米能吃两日的人,就凭他们?某恨不能涨价,降价……想都别想!” 贾平安想想也是,但这个问题得解决啊,“某不是说白玉豆腐还能炒吗?” 杨德利一脸无奈的道:“那些有钱人……他们说不知道何为炒菜。你上次弄的那个什么炒饭,真好吃,某就不会。”,他忧心忡忡的道:“这般下去,咱们的白玉豆腐怕是越发的不好卖了。” 若是只能凉拌,对于那些有钱人来说,这等食材自然算不得什么,也就是个稀奇罢了。 贾平安叹息一声,杨德利心中一冷,“怎地?不成?” “安心。”贾平安想了想,干脆自己出门去采买。 他一路去了县城的市场,刚进去,就遇到了一个隔壁村认识自己的男子。 男子眼珠子都瞪圆了,面色煞白,“扫把星来了!” 市场里所有的目光都投射了过来,然后人流一下就散了。 “快跑啊!” 顷刻间,市场里就少了大半人,剩下的也是紧张不已,离着贾平安老远。 那么怕我?贾平安无奈的道:“某只是想买些东西。” 扫把星也得要吃饭的吧,你们不卖东西,那哥可就自己去拿了! 众人没回应,良久,一个衣裳破旧的男子说道:“你想买什么,给某五文钱,某为你买来。” 众人不禁大赞,有人懊恼的道:“那扫把星才将做白玉豆腐挣了不少钱,他不差钱呀!为何某刚才没想到帮他代买东西呢?” 连出门买东西都得找个胆大的来代买,贾平安觉得这样的日子太刺激了。 晚些他带着东西回家,让杨德利去把那几个买豆腐的商人叫来。 “看好了!”贾平安亲自下厨,几个商人离了三步的距离,依旧有些害怕。 铜锅看着像是三足鼎,贾平安很别扭,真心不乐意做饭。 起油锅,下羊肉。 “羊肉鸡肉都行啊!” 随后放入酱料、豆豉、蒜末、姜末…… 晚些加点水煮开,把切成小方块的豆腐放下去一起煮,最后起锅,放花椒面,外加葱花…… “试试。” 贾平安负手出去,站在外面想着啥时候弄口铁锅来用用。 “美味!” “咦……麻,还有些辣,啧啧!香!” “这……” “可有饼?米饭也成!”几个商人已经是忍不住了。 杨德利迟疑了一下,苦着脸道:“贾家穷的揭不开锅了。” 可边上的一个大碗里全是米饭。 有人看了米饭一眼,再看看杨德利,不禁觉得此人抠门的有经商的天赋,“一并算钱。” 杨德利这才给他们盛饭,于是几个商人就蹲在厨房里,用米饭配着这份豆腐,吃的唏哩呼噜的。 “好!爽快!” 几个商人出来了,冲着贾平安郑重拱手:“多谢贾郎君指点,有此法子,这白玉豆腐想来能更好卖些。” “蒸煮也成啊!”贾平安觉得那些有钱人家的厨子都比较保守,“告诉他们,要多尝试,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作为厨子,也得要与时俱进才好。” 商人们拱手,“谨受教。” 那个刘架上次从下午动手到第二天早上,就是想独占白玉豆腐的销售。此刻吃了贾平安做的豆腐,只觉得美味无比,就想问问贾平可还有别的菜式。他刚举步,却踩到了一片菜叶,脚下一滑,绝望的往贾平安那边扑去…… 他看到了几个同行惊愕的神色,其中一个却是窃喜,此人叫做彭大书,和他都是做酒肆生意的,算是死对头。 呯! 刘架就这么扑倒了贾平安。 贾平安觉得脊背都摔麻木了,被扶起来后,正准备发火,却见刘架面色惨白,浑身颤抖…… “某死定了……死定了。” 连杨德利都没这么和贾平安亲近过,所以他也很懵。 那个彭大书窃喜,然后正色道:“无事无事,最多倒霉罢了。” 倒霉?就怕被克死了! 大家看向刘架的目光中多了怜悯之色,随后告辞。 有人临走前问道:“贾郎君,这道菜何名?” 贾平安揉揉摔痛的腰,眉间多了惆怅之色,“麻婆豆腐。” 后世的麻婆豆腐啊!加上一个鱼香肉丝,还有回锅肉和炒肥肠,都是下饭的利器。 杨德利等他们走后,纠结了半晌刘架多久会被克,随后用大饼把铜锅里残留的汤汁用饼给擦得干干净净的,吃的很香。 “喷香!”杨德利赞道:“平安,那书里真是如你所说的……有什么黄金屋,还有小娘子?” “有。”贾平安说道:“表兄要不你也学学?” 虽然他不赞同把读书和金钱美女官位挂钩,可架不住这个时代读书的成本太高了,没有诱惑,谁乐意去读书? 你要说读书能明理……这年头活着就是幸福,至于什么道理,祖辈口口相传的道理就足够那些百姓用了。 杨德利点头,贾平安就教他识字…… …… 值此高考之际,贾师傅携气运之王杨德利,祝学子们蟾宫折桂,一举成功。 新书发布一周纪念日……爵士颤声求支持。推荐票,留书评,积极发言,每一项都是新书的生命线,爵士三百六十度空翻求支持。外加七百二十度空中转体,托马斯??全旋…… 第14章 河东狮 刘架回到家中,径直去了房间里躺下。 妻子王氏进来,见他面色煞白,双目无神的躺着,就把一双眉毛皱成了一个八字,然后怒吼道:“生意不做了?不吃饭了?” 往常她这么一吼,刘架绝对会蹦起来,然后赔笑着说些好话,赶紧回市场里去。 可今日的刘架却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神都不动一下。 王氏心中一个咯噔,伸手摸摸他的额头,“不烫啊!这是怎么了?” “某没事。”刘架才将安慰妻子,泪水却忍不住从脸颊滑落,一路顺着耳畔流淌下去。 “怎么了?”王氏见他不肯说话,就一把把他揪起来,焦躁的道:“亏你还是男儿,有话就说!” 刘架哽咽道:“为夫先前撞到了……撞到了扫把星。” “那个贾平安?”王氏一惊,缓缓松开手,茫然道:“你……你如何撞到了他?” 扫把星的名声现在越传越响亮,华州的百姓堪称是闻风丧胆。 刘架双手捂脸,哽咽道:“为夫吃了他弄的美食,想追问……脚下却踩到了菜叶,就撞到了他。” 恐惧在这对夫妇之间涌起,王氏无力的坐下,“难怪……先前妾身遇到彭大书,他笑的那般得意,还说咱们家的酒肆何时售卖,原先的价钱不给了,得再低三成。他这是笃定你会被扫把星给克死了。” 刘架深吸一口气,恨恨的道:“咱们家的酒肆地段好,生意也好,彭大书一直垂涎。只是为夫哪里会理他?这两年为何经常有恶少来酒肆闹事?就是彭大书在使坏。” 所谓恶少,就是以后的混混泼皮。 “刘架……刘架!” 外面传来了喊声,刘架起身,骂道:“是彭大书,他这是想趁火打劫!反正某也没好结果,弄死他!” 王氏更快,一下冲进了厨房,再出来时,手中拎着一把菜刀,径直出门。 大唐的街道两边都是围墙,围墙里是坊。你说街道两侧都是店铺,那是不可能的。刘家就住在坊内,里面照样有街道和小巷。 彭大书就站在大门边上,见王氏出来就肃然道:“见过王娘子。” 王氏举起菜刀,喝问道:“你来我家作甚?若是趁火打劫,我今日砍死你!” 彭大书从袖子里摸出个佛像,说道:“某今日亲眼看到刘架扑倒了贾平安,就怕他熬不过去,这不就去庙里给他求了个佛像。王娘子只管拿去,若是管用,某不胜欢喜。” 这姿态,闻讯出来的邻居们不禁微微点头,有人说道:“是个有情有义的!” 刘架出来了,他扶着门框,冷笑道:“你觊觎我家酒肆多年,为此不择手段,若非是某一一化解了,此刻市场里的酒肆就是你一家独大了。某告诉你,痴心妄想!” 众人这才知道有这么一个恩怨在,看向彭大书的目光中都带着鄙夷。 “哎!”彭大书叹息一声,“那些恩怨某不会辩驳,不过那贾平安乃是扫把星,今日你扑倒了他,怕是沾上了。回头若是被克了……你才将借钱修了宅子,到时候生意不好,你再出点事……那钱怎么还?难道你想让自家娘子去做生意?” 嘶! 刘架不禁倒下一口凉气,“你好毒!” 他才将从捉钱户的手中借钱把自家的宅子近乎于重建般的修整了一遍,那可是公廨钱,一旦捉钱户得知他要倒霉了,定然会提前上门要债,到时候把酒肆给没收卖了,他找谁哭去? 这便是釜底抽薪,让你刘架毫无还手之力。 彭大书叹道:“你误解了,某只是想着,如今给你个好价钱,也算是帮你一把。若是等你被扫把星给克了,那时候,你的妻儿孤苦无依,何苦呢!” “好手段!”刘架咬牙切齿的指着彭大书道:“最多低一成。” “三成!”彭大书正色道:“扫把星触霉头,你倒霉了,说不得酒肆的生意也会跟着不好,那些都是钱呐!” 刘架心中犹豫,他想硬气一把,可一旦出事,妻儿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就痛苦的闭上眼睛,“也……” 好字未曾出口,边上就传来一声厉喝。 “贱狗奴!” 彭大书正在得意,就见王氏冲了出来,那高举的菜刀寒光闪闪,不禁就乐了,谑笑道:“怎地,你这举刀想吓唬谁呢?来,有胆子冲着某来!” 刘架已经傻眼了,喊道:“娘子,别啊!” 王氏的眼中全是疯狂之色,冲到了彭大书的身前,毫不犹豫的挥刀。 彭大书本觉得王氏是在虚张声势,他和那些恶少有些交情,见惯了那些虚张声势的斗勇好狠,哪里会怕这个,所以只是笑着。 等他看到王氏眼中的疯狂之色时,菜刀也来了。 彭大书下意识的低头,菜刀从他的头顶上掠过。他只觉得头顶一凉,接着一团乌黑的长发就落了下来。 我曰! 这个疯女人竟然来真的? “我砍死你!”王氏再度举刀。 彭大书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刘架,你特么的在市场里吹嘘自己的娘子和猫一般的柔顺,对你百依百顺,你……你缺大德了你!救命啊!” 王氏已经追来了,彭大书赶紧狂奔,两人一前一后就跑不见了。 街坊们都面面相觑,有人试探着问道:“那是……王氏?” “是啊!” “那往日刘家有女人在咆哮……” 众人看着呆滞的刘架,有人说道:“刘架说什么……是婢女有躁狂的毛病在嘶吼,原来不是呀!” 往日大伙儿经常听到刘家有女人在吼叫,难免就怀疑一番,可刘架却说是婢女得了病发狂…… 如今看来,什么婢女发狂,分明就是王氏发飙,刘架低头。 可这人却在街坊和市场里吹牛,说自家娘子温柔的和猫似的,叫东不往西。现在真相大白…… “这刘架说的那人莫不是他自己?” “是啊!说东不往西,柔顺的和猫似的,这说的怕是他自己吧!” 刘架苦笑着,若是往日,他定然要为自己辩驳一番,可现在的他却对世间的一切都麻木了。 晚些王氏回来了,面对街坊们的惊讶眼神,坚定的道:“刘家就算是活不下去了,也不会把酒肆卖给那等小人。” “可你和孩子怎么办?”刘架想到妻儿,不禁心如刀绞。 那可是连帝王都能克死的扫把星,自家的一家子,外祖父一家子都被克死光了,这样的人,谁敢去扑倒他? 王氏淡淡的道:“若是你真被扫把星给克了,我就带着孩子去市场给他们做饭去,堂堂正正的养活孩子,不会给你丢人!” 旁边的街坊们闻言不禁肃然起敬,拱手道:“好一个烈性的女子!” 随后市场里就有了传言,说是刘架扑倒了扫把星,要倒霉了。消息渐渐传开了,刘架不禁大怒,既担心捉钱户来提前要债,又担心酒肆的生意变差了,一夜之间嘴角就长了几个火泡。 而就在此时,长安的嘉奖也到了州衙。 许敬宗带着廖全等人恭谨的站着,一个内侍在念着太子的交代。 “……许卿一到华州,就破了此案,我颇为欢喜。往日卿寡言,世人多有猜测,此案一出,谣言不攻自破……” 这是说:老许你这事儿干的太漂亮了,我高兴的不行。你往日话不多,外面都说你是个奸臣,这个案子一破,你的名声又好了些…… 许敬宗不禁感激的拱手道:“臣对殿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这是大唐,臣子这般赤果果表忠心的少见,但许敬宗神色真挚,廖全不禁频频点头,觉得老许这是纯忠心,并无杂质,不愧是自己的典范。他又想起自己对先帝和太子的忠心,好像很少啊!不禁大为惭愧,觉得要和老许学学。 内侍满意的点点头,问道:“那个扫把星如何?” 许敬宗正色道:“请转告殿下,那扫把星只是听闻凶狠,可老夫见过他数次,很有灵气,老夫以为,既然不能弄死他,那何不善待他?到时候多看看就是了。” 内侍一听就明白了,说道:“也是,此事要谨慎才好。许使君高见。” 你既然不敢弄死扫把星,那又何必搞得这般紧张呢?该被克的自然会倒霉,不该被克的你别管就是。 “呵呵!”许敬宗见他知趣,下意识的就想给点好处,可想到自己的崇拜者廖全就在身边,却不好弄这等手段,就一脸正气凛然的说道:“使者难得来一次,公厨那边有些羊肉,可吃了再回去。” 内侍不禁一惊,认真的看了许敬宗一眼,觉得自己怕是看错人了。 以往老许喜欢给那些有头有脸的内侍一些好处,想让他们在先帝的面前给自己说些好话。可现在呢?他竟然不给了? 内侍迷惑不解,等他走后,许敬宗沉声道:“不管是对谁,都要恪守本分,莫要行贿去要好处,更不能去跑官,那等人,老夫不齿!” 廖全不禁感动了,“外官都喜欢给天使好处,想让他们回长安帮自己说话,使君正气凛然,下官不禁肃然起敬呐!” 老许眨巴了一下眼睛,想到自己怕是得罪了这个内侍,不禁有些心痛。但看到廖全那崇敬的模样,心中又不禁暗爽。 不过这内侍显然不是那等小气的,晚些走的时候还给许敬宗说了些京城的情况,让他欢喜不胜。 装比成功了呀! 老许心情一高兴,就说道:“老夫来了华州也没说去市场看看,且等明日都去,老夫请你等饮酒。” 第15章 扫把神贾平安之位 大唐的商业基本上都集中在了市场里,长安有东西市,而各地也有自己的市场,集中交易。 华州的市场里,当许敬宗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来时,刘架正在酒肆的后厨试验贾平安的那道麻婆豆腐,边上就是王氏,他准备把这道菜教给妻子,以后也算是个本事。 昨日他在家里就做了好几次,今早他叫人去弄了豆腐来,又炒了好几次,这不,看着有模有样的,味道也不错。 王氏在边上认真的学,不时低头回想揣摩。 外面,许敬宗在市令和市丞等人的陪同下,一路视察着过来了。 那些商贩都出来看热闹,有人胆大吆喝道:“使君可来某这里饮酒吗?” 许敬宗看了看那人,微微摇头。 边上的市令说道:“使君,那家酒肆的菜却是不错。” 这是官方推荐,按道理老许就该去了。 可许敬宗却淡淡的道:“那人脸上有大痣,大痣上有三根黑毛,老夫见了没胃口。” 这是实话实说,却把市令给梗了一下。 一般的官员在视察时都会很亲切,什么大痣,就算是丑男也会含笑答应了。可老许却一点面子都不给,让人无语。 继续往前走,当看到了一家酒肆时,市令说道:“使君,这家的人触碰了扫把星,可不好进去。” 他觉得自己是好言相劝,应当能得分。 可老许眼睛一亮,说道:“进去看看。” 贾平安于别人而言是扫把星,可对于老许来说却是福星呐。 进去之后,伙计慌了一下,赶紧上前伺候。 大家坐下,许敬宗微微颔首,廖全说道:“你家有何好酒菜,只管弄来。” 伙计跑去了后面,刘架两口子还在研究麻婆豆腐。 “郎君,使君来了,要酒菜。” 刘架一怔,可看看边上吧,都是他们两口子一路试出来的麻婆豆腐七八碟,其它的菜一样也无。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那是刺史啊!岂能糊弄? 厨子过来准备接手,外面却来了小吏,进来冷冷的道:“使君腹饥,赶紧先弄些菜去。” 按理现在就该上些凉菜什么的,可今日却特殊,边上摆放着的都是麻婆豆腐。 刘架知道不能得罪这些小吏,就赔笑道:“这里有些白玉豆腐……” “白玉豆腐?”小吏只是听闻这个好东西,却吃不起,闻言说道:“弄去前面。” 伙计用木盘子把麻婆豆腐弄去了前面,一人的案几上摆放了一盘。 “这是何物?”许敬宗见这道菜很是古怪,就不大敢吃。 刘架出来伺候,闻言赔笑道:“使君,这是白玉豆腐。” 许敬宗闻言看了一眼,皱眉道:“老夫听过此物,是贾平安弄出来的。只是你这个做法……” 廖全觉得不能让自己的老大冒险,就用勺子舀了一块豆腐送进嘴里,仔细品尝着。 众人都在看着他,只见他的眉间渐渐舒展,咀嚼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一拍案几,喝道:“速速取了饼来!” 许敬宗问道:“味道如何?” 白玉豆腐他也只是闻其名,一直忙碌着,也忘记了去弄来尝尝。 廖全放下筷子,说道:“这道菜麻辣,麻的是花椒,辣的却是姜末,加了酱料和肉糜,这豆腐……使君,此物却不能单独吃,须得就着米饭或是饼才好,否则就觉着辜负了这道菜。” “这般好?”许敬宗吃了一口,顿时就被征服了,一迭声的道:“弄了饼来。” 伙计赶紧去弄了饼来,随即酒肆里全是吃东西的声音,酒水摆在边上,竟然无人取用。 市令在边上看的不解,想去尝尝,可老许在,他只有边上站着的份。 众人一顿好吃,最后停下时,大多肚子滚圆。 廖全放下筷子,赞道:“某也算是爱吃的,听闻何处有美食,定然是要去大快朵颐。某自诩华州再无某没吃过的好东西。可今日这白玉豆腐却让某惭愧呐!” 他忍住了一个饱嗝,说道:“这道菜,却是某这些年吃过最美味的。” 这是来自于华州二把手的夸赞和肯定。 刘架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觉得酒肆的生意定然差不了。 可还没完。 许敬宗喝了一口温水,眯眼说道:“老夫在长安多年,却从未吃过这等美味,好!” 刺史的一声好,关键是他说了在长安都未曾吃过这等美味,这就是金字招牌啊! 发了! 发财了! 刘架觉得自己此刻就算是被克死了也值得了。 这是来自于大唐著名奸臣,也是大唐著名的美食家许敬宗的评价,老刘家的酒肆要发达了呀! 付钱的时候,许敬宗一摆手,谁都不能抢。 “某……这顿算是某请客。”刘架觉得老许的广告做的太好了,这顿饭请的心甘情愿。 许敬宗冷哼一声,“老夫爱民如子,岂会贪了你这个便宜?拿着!” 付钱之后,许敬宗看到刘架眼中的崇敬之色,不禁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 沸腾了。 许敬宗等人前脚才走,无数客人就涌了进来。 “使君说的麻婆豆腐是何物?快快上来。” 火了! 火了! 刘家的酒肆生意火爆的不行,可豆腐做完后,却没了。 几个从贾家买豆腐的商人,就只有刘架和彭大书是做餐饮的,彭大书得了消息,就自家在厨房动手,准备也把麻婆豆腐弄出来。 他家的厨房不小,彭大书却不会做饭,就给厨子说了,让他做。 可照着口述做菜,这特么太难了呀! 厨子连续做了好几次,味道和彭大书记忆中的差了十万八千里,他不禁大怒,说道:“闪开,某来!” 他不断回忆着贾平安当时做这道菜的程序,先放油…… 好滴,某放油。 油在铜锅里滋滋作响,然后冒烟。 接着贾平安是怎么弄的? 厨子在边上干咳一声,“郎君,差不多了。” “你懂什么?”彭大书在回忆,被打扰了之后很是恼怒。 青烟渺渺啊!越来越浓了。 “咳咳!”彭大书被油烟呛到了,见状就随手弄了肉糜进去。 轰! 火头一下就从锅里窜了起来,从未做过饭的彭大书慌得一批,手忙脚乱的去拖铜锅,结果把铜锅弄翻了。 火焰就在灶台上蔓延,随后引燃了不少东西。 “着火了!” 厨子跑了出去呼喊,才发现彭大书没出来。 里面火头越发的大了,关键是烟雾很大。 救还是不救? 这是个问题! 等他鼓起勇气冲进去,把彭大书拖出来时,这厮已经晕了过去。 “快,送医馆去!” …… 刘架回到家中,见到一家子在等自己吃饭,很是欣慰,也有些对未来的惶然。 那个扫把星会不会克死某? 吃完饭后,街坊传了个消息来。 “那个和你有恩怨的彭大书,先前在家里弄什么东西,把厨房都烧了,自己被弄去了医馆,说是被烟雾给呛晕了,醒来后有些懵。” 我去! 一个念头在刘架的脑海里转悠着。 他回到了家里,找到了妻子王氏。 “娘子,某觉着……这扫把星怕不是克人,是福星呢!” 王氏却根深蒂固的觉得扫把星就是凶物,“夫君,那贾平安克死了两任帝王,还克死了家里的许多亲人,哪里是福星。” “可你想想。”刘架说道:“今日有长史和使君夸赞咱们家的菜好吃,这生意好的不得了,这是不是喜事?” “还有,那彭大书和咱们家是对头,今日一把火烧了自家厨房,自己差点被烧死,这是不是喜事?” 王氏想了想,“是有些啊!不过扫把星就是扫把星,夫君你可不能糊涂。” 这等迷信的认知对于许多人而言根深蒂固,刘架的话虽然很有说服力,但却没法让王氏扭转对扫把星的观点。 晚间两口子上床,老夫老妻了,自然没啥激情,顺利的敦伦了一回后,王氏沉沉睡去。 刘架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看着透过门缝投射进来的月光,慢慢的起身出了卧室。 刘家有返修宅子时剩下的木料,刘架寻了一块板子,认真的书写着。 他识字,但水平有限,几个字写得歪歪斜斜的。 月光从外面映照在了木板的上面,冷冷清清的白光,把那些黑字照的格外的清晰。 ——扫把神贾平安之位! 他把板子供奉在杂物间里,然后点香,跪下,虔诚的祷告道:“今日信众刘架感激不尽,恳请扫把神看在信众虔诚的份上,再让信众多挣些钱吧。顺带……让那彭大书再倒霉一次……” 第16章 械斗 许敬宗吃了麻婆豆腐后,回来一直念念不忘,就派人去买。 廖全很是诧异的道:“使君为何不让人去贾平安那里买呢?想来他也不会拒绝。” 此刻的官就是官,天生和百姓就有阶层的差别,所以廖全的想法就是大家的共识。 让个小吏去杨家坞,那贾平安还不得屁颠屁颠的把最好的白玉豆腐拿出来? 许敬宗当然也想这么做,但他却担心直接从贾平安那里拿豆腐会引发些莫测的变化,比如说来自于扫把星的诅咒什么的。 你要说老许先前认为贾平安就是自己的福星,可福星是福星,不代表老许敢和贾平安太过亲近。 从商人的手上买,那么有什么诅咒就冲着商人们去,老许觉得自己肯定就安全了。 但话不能这么说,许敬宗一脸正气凛然的道:“老夫是刺史,若是老夫张口去要白玉豆腐,那贾平安定然惶然,不敢收钱。可百姓不易呐!从商人那里买,这便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伤民生。” 廖全觉得老许的形象越发的高大了,不禁赞道:“使君慈善,华州百姓有使君为父母,果然是福缘深厚。” 父母官父母官,说的就是地方长官。所以廖全说父母也过得去。 许敬宗心中暗爽,却谦逊的道:“老夫没这么多的想法,就一个,不扰民。” 廖全拱手,肃然道:“不扰民,任民休息,这便是无为之治啊!那些人说使君只知道写文章诗赋,旁的都不懂,某看大谬!” 他心潮澎湃的道:“使君的治理之道让下官佩服之至,下官愿意追随使君,为大唐效力。” 呃! 这就是彻底的舔狗了?不,是彻底的崇拜者? 许敬宗只是标榜一下自己,实际上他哪里会什么无为之治,只是懒罢了。可廖全却觉得这便是无上大道,学会了就是贤臣。 看看他目光中的崇敬之色吧,货真价实啊! 许敬宗只觉得身体发飘,想他老许在长安城中的名声臭不可闻,可在这里却收获了崇拜者一枚,这就是福分呐。 随后有人去买了几块豆腐来,许敬宗想吃,可却接到了急报,说是下面出了大事,有两个村子械斗,要打死人了。 这等事儿不小,一旦发酵,地方官就会被追责,所以许敬宗赶紧带着人去处理。 等他赶到时,两个村子的人已经被隔开了,但能看到地上有血迹。 此时的大唐民风彪悍,那些百姓觉得种地没前途,都愿意从军去争取功勋,这便是开国初期的彪悍民风,但在民间就容易引发矛盾。 郑县县令赵聪一夜未眠,眼泡老大,说道:“下官处置不当,劳烦使君了。” 他说的客气,可却有些疏离。 他和山东士族的人有些关系,对老许这个门阀世家的对头自然没好感。加上老许奸臣的名声……特别是前几日长安城有人来,和他说了老许在宫门外公然对太子表忠心的那几句话后,赵聪就更加的看不起许敬宗这个上官了。 这年头讲究的是风骨,帝王是帝王,可帝王也只是个屁罢了。没见当年修氏族志时,皇族老李家都只能往后靠吗? 可见在天下人的眼中,那些门阀世家才是最强大的,皇帝也只能屈居后面。 于是官员们对皇帝的态度很是微妙,一方面是帝王之尊要维持着尊重,一方面觉得也就是这么回事。 所以谄媚是要不得的,大伙儿要把腰杆挺直了,这才是名臣。 许敬宗看着两边虎视眈眈的村民,沉声道:“说说。” 赵聪说道:“左边的是旺林村,右边的是下埔村,两边昨夜为了争夺田地打了起来……” 许敬宗皱眉,“田地不是都分好了吗?争什么?” 大唐目前实行的是均田制,百姓成年了,官府就会授田,而不是百姓自己去谋田地。 赵聪越发的不屑了,“华州地少啊!” 这个棒槌,你来华州,难道就不知道华州没多少田地? “田地少了?”许敬宗皱眉道:“那就给他们分清楚。谁是谁的地,分清楚。” 赵聪看了他一眼,“使君,这等纷争,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扯不清的。”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句话用在这等纷争上也没错。地方官府压根就没法给这些人说道理。 许敬宗缓缓走了过去,站在中间,说道:“老夫许敬宗!” 两边数百村民躁动了一下,然后安静了下来。 这是个好兆头,许敬宗满意的道:“都安分些,回头让地方重新检校两个村的田地,老夫在此保证不偏不倚,若是错了……” 他指着赵聪说道:“若是错了,老夫让他悔不当初!” 这等许诺对百姓而言不错,只是负责的却是赵聪,一旦出错,老许只需拿他来开刀,就能平息民愤。 可这不就是甩锅吗? 老许一口黑漆漆的锅隔空飞来,正好扣在了赵聪的头上, 赵聪面色微白,刚想说话,老许已经上马了,“州里事多,老夫先回去了,后续有事禀告。” 他刚走,百姓们就躁动了起来。 “赵明府,咱们下埔村可是少了五亩地,这个怎么说?” “放屁,那五亩地是我们村的!” 两边村子的火气重燃,赵聪赶紧过去劝阻。 咻! 不知道是谁开始扔东西,顷刻间赵聪就被杂物给淹没了。 “明府!” 那些小吏和杂役都傻眼了,赶紧去救赵聪。 没走多远的许敬宗回头看到这一幕,不禁暗自一乐,心想老夫果然是英明,这不就避开了。 可这事儿得解决啊! 回到州衙后,许敬宗一直在琢磨此事。 有小吏进来,“使君,那白玉豆腐可还吃?” 许敬宗点点头,小吏去交代厨子做豆腐。 厨子准备把豆腐和馎饦一起煮,做个别有风味的美食。 馎饦就是汤饼,也就是面条,面片。 他拿起白玉豆腐,嗅了嗅,皱眉道:“怎地味道怪怪的?” 大伙儿都是第一次见到白玉豆腐,于是以为就是这这个味。 可这是五月天啊!已经热了。 这豆腐……变味了,若是贾平安在的话,一定说赶紧扔掉。当然,有人会问,臭豆腐也变味呀?可臭豆腐不是这种变味法,压根就不搭干。 晚些馎饦送了过去,许敬宗吃了,大概是有吃臭豆腐的天分,赞道:“这股味就是有趣,说不出……和那个什么麻婆豆腐截然不同,有趣,有趣,赏厨子。” 睡到半夜时,他突然觉得腹痛如绞,就去了茅厕。 拉啊! 这一下拉的许敬宗头晕目眩,等拉到第三次时,他觉得不对,就赶紧让人去寻了郎中来。 大唐有夜禁,可对于老许来说这不事。晚些郎中来了,一诊断,就说他大概是吃错了东西。 煎药吃了之后,肚子里依旧很难受,可更难受的是虚弱感。 “使君!” 天色还没亮,有官员来了,带来了个坏消息。 “下埔村和旺林村又打起来了。” 卧槽! 许敬宗怒了,虚弱的问道:“赵聪呢?他死女人的肚皮上了?” 这话刻薄,来人呆了一下,“明府已经去了,额头上被石块砸了一下,此刻正晕着呢!” 这是来求援的! “现在如何了?”许敬宗虚弱的厉害,都没法动弹了。 “如今两个村子的人见砸晕了明府,都回去了,不过说是这两日还得要打起来,不打死人不作数。” “一群畜生!”许敬宗觉得这些就是刁民,可不处置好了,回头长安城里的那些对头就会趁势弄他。 咋办? 他想起来,可身体软弱的不行。 瞬间他就想到了贾平安。那个有灵气的少年。 “去,去杨家坞把扫把星,不,把贾平安请来。”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需要一个智囊,而最出色的就是贾平安。 他昏昏沉沉的靠着睡觉,等被叫醒时,发现天色大亮了,贾平安就在外面,周围没人。 扫把星的威力依旧无敌! 可许敬宗却觉得不妥。 “人呢?”他喊了一嗓子,声音依旧虚弱。 半晌才来了两个白直,看向贾平安的目光中带着畏惧。 ——白直就是出京为官后,官方给的随从。 许敬宗冷笑道:“幸而来的是贾平安,若是旁人,杀了老夫你等也不知。如此,老夫要你等作甚?滚!” 两个白直面色惨白,跪下不住求饶。 “赶出去!”许敬宗摆摆手,等他们被赶走后,这才舒坦的道:“幸而及时发现,否则哪日被人给害了都不知道。” 说完,他缓缓看向贾平安,问道:“他们都怕你,你可觉着难受?” “还行。”贾平安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没人敢来盘问他,如此他这个假货就彻底的安全了。 这个少年怎么就没半点害怕畏惧老夫的模样呢? 许敬宗有些郁闷,就想来个学习时间,可贾平安却在琢磨着武妹妹多久能从感业寺里出来。 良久,许敬宗见贾平安依旧从容,不禁叹道:“果然是个出色的。老夫今日叫你来,是有个事,城西有两个村子为了田地械斗……可华州少田,如何才能压下他们的纷争?” 贾平安问了两个村子的名字,不禁就乐了。 这事儿杨德利给他八卦过几次,那两个村子为了五亩地的事儿争斗多年了,可一直找不到解决方法。 贾平安不想管这事,可老许放弃了把他镇压在庙里的打算,而且还为他说了好话,这个挡箭牌很给力啊!否则长安的手段早就下来了。 贾平安觉得自己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所以决定帮衬老许一把,“使君,可否去现场看看?” “老夫却是动弹不得了。”许敬宗摇头。 第17章 果然是个奸贼 许敬宗努力想爬起来,可身体却异常虚弱,站在地上都有些摇晃,骑马就更别想了。 “腹泻?”贾平安问清了缘由,得知腹泻已经止住了之后,说道:“简单。” 简单? 许敬宗狐疑的道:“先前郎中说了静养,明日就会好些,你说简单,为何?” 贾平安说道:“叫人弄些糖和盐,煮开水化开,随后喝了。” 前世他拉过肚子,脱水的反应很厉害,最后就是喝了盐糖水,半个小时后就能去上班了。 许敬宗不解,“这有何用?” “腹泻会让人身体里的水大量流失,这时候就得补水。”贾平安尽量用最简单的话来描述。 可老许一听就乐了,说道:“弄温水来,老夫饮一升下去,想来马上就好了。” 一升……这是牛吗? 贾平安的眼皮子跳了一下,“使君却不知,这等水不是普通的水,这么说吧,那拉出来的……罢了,若是信得过某,还是喝糖盐水吧。” 许敬宗皱眉想了想,“是了,拉出来的虽然都是稀的,温水却是至稀之物,定然补不回去。” 这个道理太强大了,贾平安找不到反驳的地方。 糖在此时是稀罕物,但这里不会缺。晚些老许喝了两大碗糖盐水,躺在床上喘息。 渐渐的,他觉得力气和精神都回来了,再次下床后,他欢喜的道:“老夫还以为腹泻是被你给克了,没想到却是你救了老夫,好!” 贾平安早就猜测出是过期豆腐惹的祸,决定回去后告诫那些商人,保质期之外的豆腐留不得。否则今日把老许弄的腹泻脱水,明日若是把李治给弄死了咋办? 随后老许叫人弄了一辆马车带上贾平安,一行人上马出发,一个多时辰后就到了两个村子的中间地带。 地面上依旧能看得到几块发黑的污渍,那便是血液凝固后的模样。 赵聪的额头上顶着个包出现了,一见面就落泪,“那些村民彪悍,下官带着人去丈量田地,当场就发作了。打啊!两边打的厉害。下官就去拦阻,却被一个孩子用石头砸在这里……” 他指指额头上的包,却碰到了,嘶嘶呼疼。 他一脸痛苦之色,觉得自己也算是尽职尽力了,你许敬宗总得要嘉奖一番吧? 许敬宗看着他,眉心渐渐皱起,“无能!” 啥? 赵聪抬头,不敢相信的问道:“使君说啥?” “无能!”许敬宗淡淡的道。 赵聪本就不服他,被这么一批评,顿时就炸了,“下官为此多次周旋,就说去他们两个村的次数,都有上百次了,这是无能?” 奸贼! 赵聪咬牙切齿的,但毕竟得顾忌着老许是上官,所以才强行忍着。 许敬宗冷笑道:“你说自己多次周旋,来了上百次,可有用?” 赵聪愕然,“这……这里民风彪悍,此事艰难,谁能解决了?谁?” 他觉得老许欺人太甚了,所以梗着脖子道:“两个村为那五亩地争执七年了,华州多少人知晓此事,可谁解决了此事?” 几任刺史和知县对此都束手无策,你许敬宗拿大帽子来扣我,那你来试试! 想到这里,他就压着怒火说道:“使君为官多年,见过的事比下官多多了,下官恳请使君为地方解决了这个隐患,如此,郑县百姓感激不尽。” 这是激将法。 许敬宗愕然,这事儿他想了许久,也没办法啊! 赵聪觉得这样激将估摸着还不够,就长揖不起,“恳请使君出手,郑县官吏百姓感激不尽。” 那些官吏觉得气氛不对,但此刻却只能跟着行礼。 这是逼宫啊! 老许这个奸臣怕不是要抓狂了。 “此事……”许敬宗觉得自己坐蜡了,他冷冷的看着赵聪,想说你竟然敢阴老夫? 可这话他不能说,一旦说了就是承认自己解决不了此事,威望何在? 想到自己的超级粉丝廖全就在身后,许敬宗就强行压下了骂人的冲动,说道:“此事……郑县要抓紧。” 这是打哈哈,准备抹过去。 可今日的赵聪大概是被砸晕了,外加火气十足,竟然说道:“此事郑县却难以解决,请使君见谅。” 这是不给脸了啊! 许敬宗知道赵聪的意思,这厮是觉得刺史耍流氓打哈哈不管事,还要压榨他这个县令,所以觉得委屈了。 可老许早就习惯了为上官、为自己的老大背锅,所以习惯性的觉得下属也该有为自己背锅的觉悟,于是赵聪在他的眼中就显得格外的面目可憎。 “此言大谬!”就在此时,边上的贾平安淡淡的道:“此事使君胸有成竹,只是想看看郑县上下的本事罢了。可惜!” 嗯? 赵聪看着贾平安,“这是谁家少年?” 一般人谁敢给老许出头说话? 关键这是许诺啊! 胸有成竹,也就是说,老许已经有了解决方案,只是想看看你赵聪的本事罢了。 赵聪本就是被许敬宗气得想吐血,所以才直挺挺的让他下不来台,可老许却不接茬,直接打哈哈准备混过去,让他很是郁闷。现在听到这话,他只觉得……真特么太解气了。 老许怕是会不承认吧? 看看贾平安的衣裳,不过是平头百姓的灰黑色,边上开衩很高,这就是普通人的身份象征。 他看了许敬宗一眼,觉得老许还是会打呵呵,然后回去收拾这个少年。 可许敬宗却怒了。 马丹! 老夫来华州做刺史就是受罪,可这里逼一下,那里鄙夷一下,真当我许某人没脾气? 他骂道:“贱狗奴!老夫为官时,你尚是黄口小儿,今日竟然咄咄逼人,真当老夫无能?呸!此事老夫便应承了,回头解决了此事,老夫定然要弹劾你!” 他竟然答应了? 赵聪心中一喜,觉得这事儿弄不好自己就能在山东士族那边博一个好感,有了这棵大树乘凉,以后升官不要太容易。 廖全拱手,肃然道:“使君威武!” 他习惯性的觉得老许这是要为民做主,至于喝骂……那只是使君的脾气不大好罢了。 这人吧,就没有完人,所以还是不能太苛求了。 他这边自行脑补,把许敬宗的形象又弄的高大了些,可许敬宗的怒火一去,只觉得浑身发凉。 老夫怎么又冲动了呢? 此事他当众答应了,到时候解决不了,他就会成为华州的笑柄。随后消息传到长安,长安城里,他许某人的形象怕没法看了。 老夫的命好苦啊! 他不禁看向了贾平安,觉得这是来自于扫把星的蛊惑,否则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般的答应了呢? 虎死不倒威,老许不肯自坠威风,就板着脸道:“老夫先回去,回头再来。” 他上马的时候有些慢,看来是慌了。 一路回到州衙,许敬宗撇开所有人,和贾平安单独在值房里说话。 “你今日越俎代庖,让老夫坐蜡了。”许敬宗痛心疾首的道:“若是此事不能解决,老夫就会成为天下笑柄,此后休想再为高官。高官呐!” 谁不想做宰相?想到自己无法做高管,许敬宗就心如刀绞,恨不能时光倒转,把贾平安的嘴堵住。 “以后老夫要升官时,自然有对头把今日的事说出来,羞煞人了!” 许敬宗竟然会害羞? 贾平安觉得每个人都是一个宝藏,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特性。 比如说……谁还不是个宝宝呢? 他平静的道:“使君可知晓在两个村子的边上,就有大片荒地?” 这事儿他早就听杨德利说过,只是那片荒地就靠着华州几位很有力量的豪绅的田地,谁也不敢去触碰。 许敬宗一怔,“那片荒地老夫也知晓,那几个豪绅和关陇那些人有些关系,就等着殿下登基时会大肆封赏,大赦天下,到时候直接占了那片荒地,如此就算是有人上告,殿下多半也是无可奈何。” 所谓关陇那些人,指的就是以长孙无忌为首的关陇贵族,也是从龙功臣。 除非是经过官府,否则荒地不是你想占就占的。但新帝登基,不是大事一般不会发作,否则容易站不稳。所以那些人就瞄准了这个时机,等着把那块地拿到手里。 老许这点眼光还是有的,可贾平安却近前一步,说道:“使君,你可怕得罪那些人?” “老夫哪里会怕!”许敬宗冷笑道:“老夫就是不肯和他们同流合污,这才被诬陷为奸臣。” 老许走的是忠犬路线,那些门阀世家却隐隐和帝王是对头,所以两边没有回旋的余地,自然是敌人。 那边说老许是奸臣,老许也经常骂他们是贱狗奴,很是好玩。 贾平安说道:“既然如此,使君怕什么呢?” 许敬宗一怔,“你……你想说什么?” 贾平安笑道:“使君,华州地少,有不少农户的田地都分少了,若是把那片荒地全部开垦出来,两个村子的械斗算什么事?咱们造册量地,谁分少了只管补足,如此谁再敢闹事,那就是居心叵测,直接拿下,谁敢置喙?!” 轰隆! 许敬宗只觉得听到了一声晴天霹雳,不禁脱口而出道:“好手段!” 这是一箭多雕啊! 许敬宗起身,欢喜的道:“此事老夫也想过,可总是觉着和自家没关系。你这么一点,老夫却想明白了,给那些门阀世家的人添堵,老夫一想就来劲,就欢喜啊!” 贾平安不禁一愣,这才知道老许的想法。 老许是不是奸臣?有点,但不是彻底的奸臣。但他更不可能是贤臣,所以在知道那一片空地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关老夫屁事? 也就是说,你用什么为民做主的由头去劝他,多半是没用的,唯有用收拾对头,或是要政绩的理由才能说动他。 许敬宗的眼神炽热的让贾平安有些害怕,他想伸手去拍拍贾平安的肩膀,最后却缩了回去。 “好一个贾平安,果然和老夫想的一样,人才难得!人才难得呀!安心,老夫会给你好处。” 这个无耻的老许,夸赞人还不忘赞美自己,果然是个奸贼! 贾平安很是无语。 许敬宗迫不及待的就要动手,贾平安想回家,却被他叫住了。 “老夫既然答应给你好处,自然不会忘记。你要知晓老夫的人品。”许敬宗目视贾平安,认真的道:“老夫一诺千金,回头给长安的奏疏里,定然会有你的名字!” 这货一诺千金? 贾平安深深的表示怀疑,随后就被热情的老许给带走了。 …… 一诺千金的老许打滚求支持…… 第18章 百姓欢呼 廖全一直在看着贾平安。 作为著名的倒霉蛋和扫把星,一般人压根就不敢接近此人,可许敬宗却非常亲切的策马在马车边上,不时和里面的贾平安说几句话。 廖全深深的担忧着老许的安危,就靠近了些,想听听那个扫把星在说些什么。 “……使君放心,那些百姓只要有了田地,有使君出头,他们哪里会管什么豪绅。至于两个村子的夙怨,学生以为简单……” 廖全不禁皱眉,觉得贾平安这个话有些拿大了。 那两个村子争斗数年,各自重伤的都有几个,这几乎就是不共戴天的仇恨,怎么能和好如初? 小子大言不惭! 廖全再靠拢了些,准备干咳。 “只要平息了此事,让两个村子联姻即可,只要有一对,那大局就定了。” 又没打死人,这等事儿有什么不能解决的? 许敬宗叹道:“这等恩怨哪里一时就能消除了,你在杨家坞难道就不知晓那些村老的顽固?这等事,没个十年二十年的,想都别想。” 廖全听到这里,不禁目光钦佩之色,觉得老大就是见多识广。 许多村子之间因为一件小事百年不相往来的都有,何况旺林村和下埔村械斗多次,怎么可能短时间就能消弭了隔阂? 无知小儿! 廖全不禁腹诽着。 贾平安却没再解释。 等到了地方后,许敬宗把两边人都叫来,让他们带上农具,说道:“老夫知晓你等的心思,就是不肯低头。” 这话在理,否则为了五亩地打的这般惨烈为何?一是这五亩地的好处;二就是不肯低头。 马丹,打死了算逑,就是不能低头。 数百村民都默然,只是黑压压的阵势,看着有些慑人。 大唐府兵就是兵农结合,忙时种地,闲时地方折冲府召唤他们去操练,或是去京城上番戍守。 目前大唐的府兵制正在鼎盛时期,许多百姓都想从军,好歹拼杀出一个功劳来。 这便是此刻的大环境,在这个大环境之下,大唐的百姓性格彪悍,堪称是最好的兵源。 许敬宗大声的道:“老夫知晓田地数目有差,可华州的田地就这么多?怎么办?”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田地补给你们,怎么办?这是基础,也是这个问题没法解决的根源。 数百村民默然。 这是个死结。 县令赵聪站在侧面,目光复杂的看着许敬宗,觉得这位今日来此,怕是要自取其辱了。 想到前几日来的友人提及许敬宗在长安的丑事,他不禁低声叹息,觉得这样的臣子竟然能被重用,果真是……人心不古。 但他知道帝王要养忠犬的道理,所以心中鄙夷。 许敬宗已经进入了状态,想到先前贾平安让自己要感情外露,最好是落泪的话,就觉得很是正确。 可…… 可老许何许人也?能在帝王丧礼上失礼,能在皇后的葬礼上大笑的奇葩,你指望他能对百姓落泪,那就是天方夜谭。 他看了贾平安一眼,有些为难的情绪从双眸中透露了出来。 廖全心中一紧,知道这个难题终究是让许敬宗纠结了。 他马上就脑补了一下,觉得许敬宗主动担责,这份担当罕有,所以就算是力有未逮,也情有可原。 这等脑补的心态在后世叫做啥?狂粉丝。 贾平安看到了老许为难的眼神,心中一怔,随即想到老许各种奇葩事儿,就知道他没法动感情。 那你假哭会不会? 贾平安想了想,近前,低声道:“使君,把百姓……会想象、会幻想吗?” 老许点头,他当然会,他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在朝堂之上挥斥方遒,下面的那些重臣们都对着自己谄笑。 这种事儿他幻想了无数次,每一次获得的爽感都很足。 贾平安看了廖全一眼,“使君可以把那些百姓幻想成为……自家兄弟。” 老许摇头,贾平安没法,再问道:“那使君最舍不得什么?” 许敬宗想了想,却不好意思说。 贾平安说道:“使君只管把那些百姓想成自己最不舍的东西,想着那东西马上就要离去了……” 瞬间,许敬宗热泪盈眶。 这演技,这速度……就算是影帝来了也得跪了吧! 贾平安心中惊讶,就听到许敬宗在低声说着:“阿耶……” 当年宇文化及造反,许家父子被捉住,许敬宗的父亲拼命哀求,请宇文化及放儿子许敬宗一马。最后他死在许敬宗的眼前,许敬宗却逃过一劫。 许敬宗缓缓走了过去,说道:“老夫知晓你等地少的苦楚。地少,收的粮食就少,一家子嚼用不够。大人苦也就罢了,可孩子……哪家父亲愿意看着孩子受苦?没有!” 他眼中含泪,有百姓眼尖看到了,震惊不已,“使君落泪了!” 这年头有几个官员愿为百姓落泪? 老许就是华州百姓见到的第一人! “使君!” 百姓在某些时候是淳朴的,当你用心对他们时,他们就会用心对待你。 礼尚往来,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 这便是百姓最淳朴的处世原则。 许敬宗吸吸鼻子,“北面有千亩荒地。老夫查过了,你等两个村子差了百余亩地,如此,可随老夫来,去开垦荒地,差多少就开垦多少,来!” 他转身向北方走去。 那些百姓楞了一下,有人说道:“那是……那是华州豪绅订下的地呢!不能占啊!” 这年头对权贵的畏惧根深蒂固,大伙儿都担心被收拾了。 你要说帝王,不好意思,现在最厉害的是门阀世家,是豪绅。 “可使君……” 众人看着许敬宗,只见他微微昂着头,脚步稳健。 廖全感动了,“这是你出的主意?”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却喊道:“使君都不怕得罪那些人,不,使君愿意为你等去得罪那些人,你等却不动,使君的好心都变成了驴肝肺,不值!不值啊!什么大唐男儿,在哪?某却看不见!” 他这番话一出口,数百村民都羞红了脸,一个村老喊道:“老夫羞于见人了,走!跟着使君!” 数百村民扛着锄头就跟在了后面。 这群人气势汹汹的到了那片荒地,许敬宗刚想指挥,贾平安说道:“使君,动手!” 许敬宗一怔,看看左右,问道:“和谁动手?” 这个不懂百姓心思的奇葩啊! 贾平安想死的心都有了,说道:“使君不必管什么,只管开荒,只管挖土就是了。” 许敬宗想到贾平安这一路的分析都没错,于是毫不犹豫的就开始挖土。 一群人沉默的在挖土,农户们没问题,都是老手,可老许却不成,多年的官宦生涯让他的手很是娇嫩,没多久竟然就起了泡。 许敬宗看了贾平安一眼,见这厮坐在边上,嘴里咬着草根,很是逍遥,就过去踢了他一下,然后把手心的泡展示了出来。 “好事啊!”贾平安两眼放光,“继续挖,多些水泡才好。” 许敬宗觉得手心剧痛,刚想发怒,贾平安说道:“政绩……” 是啊!政绩! 老夫要回长安! 许敬宗神色坚毅,继续挥舞着锄头。 廖全在后面,渐渐的有些明悟。 这位贾平安,俨然就是使君的智囊。那么他们俩是从何时开始的? 去杨家坞之时? 廖全觉得使君的高大形象矮小了些,但马上就自行脑补了一番。 人无完人,那些伟大的重臣,他们的身边也不乏智囊啊! 但这个贾平安竟然这般机智,倒是让廖全觉得很是不简单。 难怪使君要护着他,原来如此啊! 一直干到了午时,众人歇息,许敬宗缓缓松开锄头,边上有人惊呼道:“使君的手!” 众人闻言看去,就看到了一双血糊糊的手。 这…… 一个老人走过来,颤声道:“使君的手为陛下握笔,何等的尊贵,可今日却为了我等的生计而挥动锄头,使君……” 瞬间荒地上就跪了一片。 没种过地的人不知晓这个活计的艰辛,刚上手时,起泡只是寻常。 可这是一州的刺史啊! 关键是老许的手心血糊糊的,一看就是早就起泡了,他却不吭声,继续干,直至水泡全被磨破了。 这是为何? 不就是为了我们吗? 两个村子的人感动了,真心实意的感动了。 “使君高义!” “以后谁说使君是奸臣,某就弄死他!” “……” 老许楞在那里,双手的剧痛都被遗忘了。 他也曾几度在地方为官,可和百姓接触有限,觉得百姓和自己离的太远,所以不在意。 可今日看到这跪下后乌压压的一片百姓,他感动了,“起来,都起来!” 感动之余,许敬宗看了贾平安一眼,心中不禁狂喜。 这是百姓真心实意的感激,这便是活生生的政绩啊! 回头禀告给长安,谁还敢说我老许是个奸臣? 他忍笑忍的很辛苦,贾平安却想到了两个村子的事儿,就对廖全说道:“告诉使君,如今他们心神激荡,使君出言相劝最好,让他们联姻呀!” 联姻在这个时代是最好的和解方式,所以廖全就想过去,可百姓们却一拥而上,围住了许敬宗,各种感激! 啧啧! 现场真是人山人海,锣鼓喧天呐! 廖全一怔,“没法说啊!” 老许被围住了,难道大喊大叫?那也太明显了。 贾平安见边上有个送饭来的妇人,就走过去,冲着老许喊道:“使君!” 就在许敬宗抬头看来的一瞬,贾平安伸手虚揽妇人,然后挤眉弄眼了一下。 呯! 妇人下意识的就是一巴掌拍去,拍在了贾平安的后脑勺上。等见到是个少年郎,而且还眉清目秀的,就呸了一口,“谁教你的这些?定然是……” 她看了廖全一眼,然后过去和几个妇人说了,都对廖全指指点点的。 廖全不禁想吐血,心想这可不是某的教唆,全是那扫把星自己的主意。 可华州长史廖全是个喜欢调戏妇人的奸贼,这个谣言还是被散播了出去。 而那边的许敬宗已经被贾平安的动作带起了回忆,然后笑道:“如此,你等两个村子,可愿意联姻?” …… 上传本章时,爵士不禁深深怀念着书友们,想着那些帅哥美女哪去了?他们可在投票?可在支持着爵士…… 第19章 少年,一起干吧 “联姻?” 两个村子的村老商议了一阵,许敬宗含笑看着,可双手却痛的颤抖。 想他许敬宗此生吃过的苦头屈指可数,若是论痛楚,都比不过今日。 可想到政绩,许敬宗的心中美滋滋的,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没多久,两边就商议好了,“使君这般为我等着想,我等若是不答应,那便是狼心狗肺。如此,两个村子就寻几对适龄的出来配了。” 这就是配婚,男女之间连意见都不能提的那种,和包办婚姻一个样,堪称是盲婚哑嫁。 卧槽! 贾平安不禁觉得自己造大孽了,可转念一想,这两个村子紧挨着,如今关系也好了,回娘家也方便,就释然了不少。 关键是,此刻的婚姻依旧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这个配婚也没啥区别吧! 赵聪呆立在那里,从开始开荒时他就在发呆,此刻见到两个村子的人在商议联姻的事儿后,他觉得自己要倒霉了。 许敬宗的目光扫过来,陡然锐利,然后冷笑道:“你说此事七年不能解决,也无从解决,老夫说你无能,你却顾左右而言他,更是狡黠逼迫老夫。这等行径,如何能为官?你且回去等着老夫的弹劾吧。” 赵聪面色惨白,刚转身,却又想起了什么,就回身拱手,问道:“某听闻使君乃是奸佞,为何这般勤勉,这般手段高明?” 许敬宗看了贾平安一眼,淡淡的道:“许多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呐!” “竟然都是诽谤吗?”赵聪不禁落泪了,“某却被那些谣言给误了,误了呀!” 贾平安不禁想笑,但却看到了边上来了十余骑马的男子。 廖全低声道:“就是那些豪绅。” 大唐地方豪绅的力量不小,所以廖全也有些紧张。 双方见礼,许敬宗含笑道:“老夫许敬宗。” 那十余人拱手,默然离去。 既然是许敬宗这个奸臣来了,那还有啥好说的,回吧,这事儿就算是泡汤了。 至于对许敬宗的恨意加倍,不好意思,老许就是滚刀肉,债多不愁,随便你们恨,只要有宫中帝王的信任,他怕个屁! “多谢使君!” “……” 百姓躬身相送许敬宗,那感情真挚的……老许见不少人的眼中含泪,有个少年甚至都吹出了鼻涕泡,不禁感动不已。 他策马到了马车边上,说道:“今日老夫才知道为何要做好官。” “为何?”贾平安很是好奇老许的奇葩观点。 许敬宗默然片刻,看看手心里刚结疤的伤口,说道:“先前百姓对老夫落泪,老夫觉着……就如同是升官了一般,浑身舒坦,更有许多感动,哎!” 这就是成就感。 若是老许迷恋这种感觉,说不得就会幡然醒悟,改头换面。 马车里的贾平安不禁大喜,心想自己竟然把一个奸臣引导成了一个贤臣,功德无量啊! 他欢喜的道:“使君竟然感悟到了为官的真谛,想来以后会爱民如子。不知使君此刻想到的是什么?” 这个时候老许就该想到如何为百姓谋福利,随后一步步的转变思想。 “爱民如子?”老许看着前方,憧憬的道:“老夫此刻就想回到长安,长安……富贵之地啊!唯有在那里,老夫才觉着自己是活着。而在华州,老夫只是行尸走肉罢了。” 说了半晌,老许的终极目标还是富贵,还是高官厚禄,活脱脱的就是个俗人。 尼玛! 这个老贼! 贾平安气得脸色发红,许敬宗心想老夫怎么又说实话了?他有些尴尬,掩面道:“你放心,老夫一诺千金,你对老夫好,老夫自然会护着你。” 一种莫名其妙而来的温暖让贾平安有些不适应。 从穿越而来后,他实际上一直处在一种紧绷的状态,生怕哪一日有人冲进杨家坞,把他带到某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软禁一生。 于是他只能蹲在杨家坞里,最大的动作不过是做个豆腐来改善生活罢了。 许敬宗这个奸臣的出现,让他生出了寻个挡箭牌的想法,然后一步步的出手相助,到现在看来,果然是成功了。 一路回到州衙,许敬宗和贾平安在值房里说话。 “你的目光深远,和老夫差不多。” 许敬宗看似有些漫不经心,可贾平安却真想喷他一脸盐汽水。 他自后世而来,耳闻目染之下,那见识不是吹的,真心能碾压了当世所有人。老许说他目光深远,这便是来自于后世的金手指。 可老许接着来了个和老夫差不多,这个就真的很不要脸了。 许敬宗干咳一声,一本正经的道:“梁波贪腐的案子,你能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到了不妥,老夫本以为只是巧合。可此次两个村子的争斗,你却另辟蹊径,更是想出了让他们联姻解除夙怨的法子,这……万万不能是巧合,所以老夫知晓,你这等人,便是那等天才。” 这个天才之说,贾平安坦然受了,并无愧意。 他满脑子后世的知识,若是倾囊而出,许敬宗估摸着要拎着长刀想砍死他,觉得这货就是个妖孽。 “老夫的对头不少。”许敬宗看了贾平安一眼,“关陇那些人,以长孙无忌为首的,都是老夫的对头。还有山东士族的那帮子人,他们也看不惯老夫……” “使君……豪迈。”贾平安的眼角抽搐着,觉得这位颇有些举世皆敌的傻缺。 后来老许投靠了武妹妹,就化身为疯狗,四处撕咬,为李治和武妹妹打击对手立下了汗马功劳。 “老夫……只是不得已罢了。”许敬宗突然身体一松,骂道:“那些贱狗奴,就喜欢讥讽人,老夫的性子却是嫉恶如仇,见不惯他们讥讽,于是就出言反驳,叫骂,这不就成了另类。呸!一群野狗,老夫宁可一生无友,也要和他们斗下去!” 老许……这不是忠犬,而是斗牛犬啊! 贾平安的脑海里出现了一条斗牛犬,在冲着四处咆哮的画面,拱手道:“使君豪迈。” 许敬宗突然微笑道:“你可愿来老夫这里?老夫一诺千金,每月与你两贯钱,吃住老夫也管了,你只需和老夫闲聊罢了。如何?” 操蛋的许敬宗! 贾平安看看桌子上的茶杯,再看看老许那张白皙的脸,真想给他一茶杯。 这是想招募他为幕僚的意思,两贯钱是月薪,包吃住,这便是后世流水线工人的待遇。至于什么只需闲聊,老许这是脸都不要了。 ——你只管给老夫出主意! 这便是幕僚,也是智囊! 京城的人若是得知许敬宗想寻扫把星做幕僚,估摸着一脸懵逼,两眼茫然,三生有幸,四脚朝天…… 两贯钱! 贾平安现在做豆腐,一月收入就能有数十贯,两贯钱,你这是想羞辱谁呢? “告辞了。”贾平安起身拱手,随即闪人。 “好商量!好商量!”许敬宗追出去,可贾平安早一溜烟跑了。 他站在屋檐下,笑骂道:“果然是个狡黠的,不过你给老夫出主意,那些人自然会以为你是老夫的人,如此你还想撇清?做梦,哈哈哈哈!” 他觉得贾平安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不禁洋洋自得。 可几份书信却急匆匆的去了长安。 随后朝中接到了弹劾许敬宗的奏疏。 “许敬宗与那扫把星亲密,竟然出行都一起。” 长孙无忌眸色平静,在他的眼中,许敬宗只是一条狗罢了,若是可以,他随时都能打死的一条野狗。 李治抬眼,眼中多了惊讶。 “他疯了?” 那扫把星克人,许敬宗竟然是不忌讳,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长孙无忌沉声道:“就怕他是被扫把星给迷惑了,或是有了……不轨之心!” 这话说的很是无稽,李治摇头,“许敬宗并无交好之人,说他有不轨之心,他难道一人能谋逆?” 他看了于志宁等人一眼,想着他们该出来和舅舅辩驳一番,好歹让自己有个帮手。 可于志宁等人却默然。 果然都是渣渣啊! 李治越发的怀念忠犬老许了。 长孙无忌老脸一红,“可那扫把星终究让人忌惮呐!老臣旁的都不担心,就担心那扫把星克了殿下……老臣……” 他的眼睛有些红,李治叹息一声,说道:“去个御史看看,告诫他一番。” 长孙无忌补充道:“若是不妥,御史可当机立断出手!” 这是为御史要临机处断的权利。 李治犹豫了一下,想到忠犬的好处,可随即又想到了扫把星的邪门,就微微点头。 长孙无忌见他答应了,不禁倍感欣慰,就再建言道:“百骑乃是跟着高祖皇帝起兵的元从禁卫,煞气充盈,老臣以为可派些去,镇压那扫把星的邪气。” 李渊当年起兵造反成功,那些最早跟随的将士们不想归乡,就安置在长安护卫皇宫,号:元从禁卫。其中的佼佼者被挑选出来,为帝王贴身护卫,号:百骑。 御史李默接到了命令,和十余名百骑会和,一路疾驰,往华州去了。 三日后的中午,李默等人到了华州州衙。 李默面色微黑,胡须散乱,沉声道:“去通禀,御史李默到了!” 等许敬宗得了消息时,不禁叫苦道:“那李默刚正不阿,他来了,这是要收拾老夫吗?” 不得不说,老许的感觉很敏锐。 可他说李默刚正不阿,那就映衬着自己就是个奸臣,这味道不对啊! 边上的小吏愕然,许敬宗见了赶紧干咳道:“老夫一身正气,怕什么?去见见。” 差点露馅啊! 许敬宗深深的觉得好官不好当,得时时刻刻的保持言行一致,忒难了。 可随即他就陷入了忐忑之中,想着李默这厮的来意。 …… 这一章修改了几遍,晚了些。 第20章 某的神啊 许敬宗和李默在正堂相见,见礼后,许敬宗微笑道:“李御史来此,可一观华州景致,华山定然要去看看。” 这是客套话,可李默冷冷的道:“老夫奉命而来,许使君,可令那扫把星来此。” 这是要对老夫的智囊出手了吗? 许敬宗只觉得心痛如绞,“此事怕是有些误会了。” 不得不说,老许的一诺千金真不是吹嘘的,答应了要护着贾平安,就不会退缩。 “某此行前,殿下给了临机专断之权。” 李默把脸一板,许敬宗心中叫苦,两腿发软,却不能再阻拦了。 临机专断之权,若是他再阻拦,李默就敢令人拿下他。 贾平安正在家里‘教书’,教授表兄识字。 百骑的人跟着州衙的胥吏一到,贾平安就懵了。 百骑的人看着和府兵截然不同,那股子冷漠的味道,显得格外的高大上。就有点儿像是什么……后世的宪兵。 “使君召唤!” 使君你个大头鬼! 贾平安知道,这些人绝壁来自于长安。 用老许召唤的借口,这是想把某骗出去杀了? 他心中忐忑,等一路进了县城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见到李默时,贾平安露出了微笑,觉得是可以去哄少女看金鱼的那种人畜无害。 可李默却冷冷的道:“老夫李默,你便是那扫把星?” 贾平安下意识的道:“敢问李御史,可有证据说某是扫把星?” 李默眯眼看着他,“你从小倒霉……” “世间倒霉的人太多了。” 在见到李默后,贾平安就知道事儿闹大发了,若是再沉默不语,就等着被镇压吧。 想到被镇压在某个阴暗的地方,他就慌得一批。 李默一怔,是啊!这世间倒霉的人何其多,比贾平安倒霉的人多了去,拿这个指责他站不住脚。 “你克死了自家的父祖。” 贾平安诚恳的道,“大唐就某一个孤儿吗?” 呃! 李默再次被噎着了。 是啊! 大唐的孤儿何其多,你要拿这个来指责贾平安,也没道理。 李默号称御史台头号打手,也就是魏征的名气大,否则铁定要取而代之的彪悍御史,刚正不阿。 所以他讲道理,不会胡搅蛮缠。 “可你克死了两位帝王,作何解?”他盯着贾平安,语气森然。 这个时代的封建迷信就是一种生活态度,你觉得他们蒙昧,可他们却觉得你撒比。这就是时代的认知差异。 贾平安无奈的道:“这个世间巧合之事多了去,就在某人离去的一瞬,世间的某个角落里,定然有人出生。生老病死,日升日落,这便是世间的大道至理,无人能超脱。那么某想……” 他看着众人,缓缓说道:“高祖皇帝七十高龄驾崩,先帝五十一仙去,历代帝王中,可算长寿?” 这个反问一出,顿时四座皆惊。 是啊! 高祖皇帝堪称是长寿,先帝……先帝也不算短命,这么说来…… “可你依旧是扫把星。”李默摇头冷笑道:“你说倒霉的人多,是多,可有谁如你这般巧合?没有。你且寻到一个如你这般倒霉巧合的,某就在宫门前为你喊冤!” 贾平安想说定然有,可却没有证据。 李默冷哼一声,“某来华州,就是要查许敬宗与你之间的勾结,你且归家,从即日起,不得出家门。” 这是软禁。 哥要凉了? 贾平安一想不对,有扫把星的名头顶着,没谁敢弄死他。可老许呢? 老许为他背锅,这次若是不妙的话,大概率就要扑街了。 这个挡箭牌多好啊!就不能留下? 贾平安心中惋惜,随后回家。 许敬宗怒道:“那老夫呢?难道你还敢软禁老夫?” 李默回身负手看着他,“你尽可出来试试!” 几个百骑盯住了许敬宗,许敬宗想反抗一下,但想到李默那刚正不阿的性子,生怕被收拾了,就强行装作淡定的模样,可双腿却有些发软,心中慌得一批,“老夫从未做过亏心事,怕什么?” 廖全见了他淡定的模样,不禁叹息一声,“从容不迫,果然是使君。” 许敬宗也被软禁在了州衙里,两个百骑在盯着他,连上茅厕都寸步不离。 老夫危矣! 许敬宗悲愤莫名,但还得端着从容不迫的架子,否则一旦低头,粉丝会掉。 …… 第二天的午后。 “求求扫把神保佑某发财,顺带让彭大书倒霉。” 酒肆里,刘架开辟了一个小单间,专门用来供奉扫把神贾平安。 牌位上,那歪歪斜斜的几个字在香火的缭绕下,显得没精打采的。 ——扫把神贾平安之位。 因为许敬宗带着州衙的官员们来吃了一次,说了一声好,随后酒肆的生意好的不行。刘架也颇有些厨子的天赋,靠着贾平安传授的那点厨艺,竟然开发出了不少菜式,已经是华州餐饮界的顶流了。此刻午后,依旧生意不错。 “郎君!” 外面有伙计在喊。 “何事?”刘架看了牌位一眼,拱拱手表示歉意。 扫把神莫怪。 外面的伙计说道:“郎君,先前有个人点了咱们所有的菜,随后说是要和咱们开什么,去长安开大酒肆!” 啥? 把酒肆开到长安去可是刘架的终极梦想,他迫不及待的出去,一个微笑着的中年男子已经在等着了。 “某韩进,长安人,此来是想寻刘郎君去长安开酒楼。某出七成,占五成股,刘郎君出三成,占五成股,可否?” 他看了自己刚才吃的那些菜一眼,觉得这是自己从未吃过的美味,长安城的权贵们若是尝到了,那会引发一次消费狂欢。 要发达了呀! 不过首要的事儿就是把这位刘架给绑在一起。 刘架一听,顿时就欢喜了,可却摇头道:“韩郎君可是为了那些菜?” 韩进也不隐瞒,“是。某以为,这些菜到了长安之后,定然能广受欢迎。而刘郎君想去长安怕是没门路吧?某有。” 这年头并不是你想去哪就去哪。比如说出个远门,你就得向县里申请,县里都没资格批复,要转送到州里,最后得了手续,你才能出门。 “七成?”刘架觉得有些晕。 韩金矜持的道:“你的手艺值得某多出那两成。” 也就是说,他刘架只凭着手艺,就得了长安户口。再投些钱进去,就能得了一个大酒楼…… 额滴神啊! 刘架下意识的道:“可这个手艺却是贾平安的,你为何不去寻他?” 韩进干笑了一下,“某却有些不便。” 扫把星的威力太大了,他担心自己去了扑街。 两人随即签订契约,只等韩进把刘架一家子的户籍解决了之后,刘架就把酒肆卖了,然后举家搬迁过去。 韩进拱手告辞,他前脚才走,刘架就捂着胸口,面红耳赤的道:“发达了!发达了!” 呯! 刘架倒地。 市场被惊动了,大伙儿听闻了这个消息之后,不禁羡慕不已。随后有人去寻郎中,酒肆也有人去刘家报信。 “只是欢喜狠了,且待老夫施针!” 晚些时候,伙计请来的郎中自信满满的拿出了银针,就听外面一声喊:“刘架的娘子来了,大家闪开!” 有人说道:“就是那个和猫一般温顺的女子?” 刘架在市场里经常吹嘘,说自己在家里说一不二,妻子温顺的和猫一般。 谁不想有个温柔的妻子?可在实际操作中却一言难尽。 众人让开一条路,王氏缓步行来。 “娘子,郎君这是欢喜狠了!”去叫她来的伙计一脸苦笑,觉得刘架才将前途无限,可接着竟然就晕了过去,真是运气不好啊! 王氏走过去,郎中刚准备下针,就听到一个宛如雷霆般的女人声音。 “该死的!你欢喜什么?!” 郎中想捂耳朵,可市场里的人都懵逼了。 这个咆哮的女人就是刘架整日吹嘘的温柔娘子? 就在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刘架竟然睁开眼睛,随即就蹦了起来,一脸赔笑的道:“娘子,为夫只是高兴啊!” 郎中无奈,“这……这竟然无需下针就醒了?” 王氏怒吼道:“挣了多少?值当你发狂!” 刘架说道:“娘子,咱们一家子要去长安了,长安呐!” 此时去长安定居,大概就和后世去一线城市定居一样,有过之而不及。 “啥?”王氏眼睛都亮了,“去长安?” “是啊!”刘架含泪道:“还有人出钱建酒楼,让咱们入股子,他们多给两成呢!” 卧槽! 王氏仰头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发达了!” 就在边上,彭大书在默默的看着这一幕。 “他扑倒了扫把星,竟然没有被克,反而两次发财,某却放火烧了厨房……这老天爷为何不开眼?为何?” 他也大笑了起来,“老天不公!” 众人见到是他,不禁都为之叹息。 “这没扑倒扫把星的人反而倒霉了,这……” 彭大书脚步踉跄的往外走,恰好一辆马车过来,车夫见他挡路,就喊道:“闪开!吁……吁……” 可彭大书却失魂落魄的,压根没听到。 呯! 马车在停住之前,把彭大书撞倒在地。 车夫下车,茫然看着周围,“诸位郎君,还请为某作证,不是某的错啊!” 众人都点头,然后觉得不对劲。 “刘架,你扑倒了扫把星之后,发财两次了吧?” 刘架点头,脑海里只有那个牌位。 ——扫把神贾平安之位。 某的神仙啊! 他幸福的想哭出来。 “彭大书是你的对头,一次失火,一次被撞倒……也是两次了。” 众人觉得毛骨悚然,可刘架却再也忍不住了,欢喜的道:“是扫把神!是扫把神呀!” “扫把神?”王氏想起刘架前阵子给自己说过的事儿,可她当时不相信。 现在呢? “某扑倒了贾平安,可却连连走运,那哪是扫把星,分明就是福星。”刘架喊道:“这便是福星呐!” 他太过兴奋和激动,以至于喊出了破音,可却没人嘲笑他。 市场里沸腾了。 …… 求推荐票,求支持啊! 第21章 没脸了 御史本是监察的职责,当拿到了临机专断权利的御史出现时,那几乎就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存在。 李默出了州衙,叫来了长史廖全,面色凝重的道:“某知晓此行并不简单,有人想把许敬宗弄垮了,于是就希望某下狠手。可某却从不是他人手中的刀,某的心中只有大唐。” 他看着廖全,森然道:“你是长史,本就有监察刺史之责,某问你,许敬宗可有不妥之处?你需小心答话,否则某第一个就拿下你!” 长史是二把手,一旦刺史不在,就是天然的接替者。而许敬宗到华州的时日很短,在李默看来,不足以影响廖全,所以他觉得廖全的话可信。 廖全认真的想了想,“许使君刚到华州时,下官就认为他是个奸臣……” 李默微微颔首,在他的眼中,老许就是个奸臣。 “让下官觉着疑惑的是前任刺史梁波一案,使君刚到华州几日,就突然动作,一举查明了梁波贪腐公廨钱之事,堪称是雷厉风行,手段高超。” 呃! 李默微微皱眉,这事儿他也知道,但觉得怕是有些巧合。 这个真心不是偏见,按照老许在长安为官多年的尿性来看,他就没这个本事。所以不但是李默,许多人都觉得老许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了。 廖全叹道:“就在前几日,下面有两个村子为了田地械斗,数人重伤。地方官吏束手无策,来寻使君……” 李默抬眸,眼中有些凝重之色,“地方百姓械斗,某在御史台也时有听闻。大唐民风彪悍,此等事死伤只是寻常……” 这种村子之间的械斗,不打死人才是稀奇事。 “可使君却两度亲赴事发地,第一次劝阻,第二次径直带着人去开荒。”廖全诚恳的道:“李御史,那片荒地可是华州豪绅的囊中物,就等着殿下登基时全数收了,谁敢去触碰?可使君去了。他扛着锄头当先去了……他亲自下地开荒,双手血泡尽数磨破,血糊糊的呀!” 李默心头巨震,见廖全眼中含泪,就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廖全举手,肃然道:“李御史可去走访那两个村的村民,若是有假,某马上辞官!” 这话说的斩钉截铁,李默已经信了九成。 那个奸臣竟然这般……这堪称是贤臣呐! 著名奸臣许敬宗竟然是个贤臣? 廖全想到以往外界对许敬宗的看法,不禁就怒了,“李御史,使君来了华州半月不到,某见到的却是一个兢兢业业的好官,可就这么一个好官,却被人诬陷为奸佞。使君忍辱负重至今,难……难呐!” 廖全落泪了,难过的哽咽了起来。 这…… 李默查过廖全,是个好人,就是性子有些刻板。可刻板好啊!刻板不会被收买,说话直……这样的人说出的话,可信度很高啊! 那么也就是说,著名奸臣许敬宗,在华州彰显出来的,却是一个贤臣的模样。 “老夫有些晕。”李默觉得脑子里有些乱,就再问道:“那扫把星如何?” “扫把星?”廖全说道:“那少年颇有灵气,见识不凡,李御史,此人在华州安分守己。” “安分守己啊!”李默皱眉,“那扫把星动不得,动了就怕牵累殿下。” 廖全欲言又止,李默见了就说道:“某在此,你有话只管说。” 廖全苦笑道:“那贾平安某也和他说过话,可并未倒霉。” 李默无语,良久开口:“某来之前去过寺庙里,寻了高僧说话。高僧说……这等扫把星乃是异数,说不准何时就会害人,说不准啊!” 远方有些嘈杂,一个官员飞也似的跑来,廖全说道:“是市令。” 市场有官吏管理,为首的就是市令。 市令喘息着跑来,对廖全和李默行礼:“见过长史,见过上官。” “何事?”廖全正在想着怎么解救许敬宗,所以问话也有些漫不经心。 市令说道:“先前市场里有个刘架,长史可还记得?” 廖全点头,市令说道:“那刘架前几日在杨家坞扑倒了贾平安,众人都说他要倒霉。” 李默心中一紧,急忙盯住了市令,喝道:“老夫御史李默,那刘架可是倒霉了?” 在他看来,和扫把星亲密接触,那就是找死。 竟然是御史?市令一个哆嗦,说道,“并未倒霉。那刘架是开酒肆的,扑倒了贾平安之后,没多久,酒肆的生意就好得不得了。” 这是走运了? 一定是巧合! 李默有些头痛。 “接着他的对头彭大书在家把厨房给点燃了,差点把自己烧死。” 李默捂着胸口,觉得很闷。 “这是第一次。”人人爱八卦,这个观点在市令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欢喜的道:“就在今日,长安豪商韩进到了市场里,说是愿意出七成本钱,只要五成股子,和刘观一起在长安开酒楼,并答应解决了刘架一家子迁居长安之事……” 李默的呼吸越发的急促了,“这……那韩进,某却知晓,这……这难道是福气来了?” 市令仰头叹息,就是那种惊叹,然后说道:“这还没完,就在先前,那个彭大书一头撞到了马车,如今还在医馆里医治。” “这是福星!”廖全毫不犹豫的为贾平安打call。 李默本想说怕是有假,可那个韩进他却知道,在长安餐饮界也算是有些名气。他才到华州,许敬宗就算是要作假也来不及把韩进从长安弄来。 “这是扫把星?”李默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被颠覆了。 廖全点头,“这便是福星。李御史,使君无罪!” 他目光炯炯,“那些诽谤还不够吗?如今还要对他下毒手,这不公!某在此,若是有人动使君一根汗毛,某就和他拼了!” 这一刻的廖全浑身都是那个啥……无所畏惧。 李默叹息一声,然后摆摆手。 “某为御史多年,自诩刚正不阿,可今日……今日真是……” 今日真是曰了狗了啊! “使君!” 廖全转身就跑了进去,李默神色黯然,随从劝解道:“此事咱们只是奉命行事,那许敬宗既然是贤臣,想来也该知道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要怪也只能去怪始作俑者……” 这事儿就是长孙无忌等人的手笔,李默只是一把刀而已。 “贱狗奴!”里面传来了许敬宗中气十足的叫骂声,“老夫对殿下忠心耿耿,别无二心,你等贱狗奴就眼红,就想弄倒老夫,如此你等就可主宰朝政。可老夫在此,要想欺凌殿下,就先踏着老夫的尸体过去!” 李默想捂脸。 这事儿如今真相大白,他就像是一个奸臣,来华州陷害许敬宗这位贤臣,特么的!这脸……没地方搁了呀! 这一刻他无比痛恨长孙无忌等人,觉得这些人一天没事做,闲得蛋疼,非要整治许敬宗,这下好了,把他也带累了进来。 “李御史。”一个便衣百骑来了,低声道:“某等去查探过了,那刘架之事……确实。那扫把星,好像也能让人沾染福气。” 李默觉得此行就是来受辱的,他说道:“回长安。” 那百骑低声道:“那刘架在家里弄了个牌位……” 李默抬头,“谁的牌位?” 百骑很是纠结的道:“扫把神……贾平安。” “长安城里都说扫把星克人,可华州却有人供奉了扫把星的牌位,竟然得了福气。这是扫把星?这分明就是福星!”李默想骂人,“走,马上回长安。” 华州这个地方他一刻都不想待了! 出城五里外时,有百骑指着左边说道:“李御史,那边就是杨家坞。” 李默想了想,“去看看。” 于是一行人拨转马头往左边去了。 …… 感谢书友:“du书消得泼茶香”成为新书盟主。 新书不易,书友们的一条评论,一张推荐票,一个赞许……都是新书茁壮成长的养分。求支持。 第22章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呐 李默到了杨家坞,还没报上身份,村正杨忠顺就盯着那十余百骑问道:“可是京城的宿卫?” 一个百骑眯眼看着他,单手握着刀柄,问道:“你如何得知?” 百骑就是帝王的贴身侍卫,最为倚重,所以自然眼高于顶。 杨忠顺被这煞气一激,赶紧行礼,“某曾在县城里见过百骑,就和你等一般。” 百骑颔首,“回头自己去县城里寻人说清楚,否则……” 这是要杨忠顺自己去县城里自首,把问题交代清楚,若是没事就算,一旦发现问题…… 他竟然自信到认为杨忠顺不敢不去的地步,可见自然有手段掌控这一切。 杨忠顺冷汗都出来了,赶紧答应,然后问了来意。 “让扫把星来。”李默的随从看了村里一样,见少人,不禁就微微摇头,觉得果然是扫把星住的地方,看着邪性。 杨忠顺皱眉:“先前不是有人传话,不许贾平安出家门吗?” 李默说道:“某御史李默,就是某下的令,让他来。” 杨忠顺吓了一跳,赶紧行礼,“见过李御史。”。可作为村正,他却有职责过问此事,“敢问李御史,贾平安之事……” 前脚才说禁足,后面你亲自来说撤销,这事儿怎么像是玩笑呢?李默不说清楚,他也怕背锅啊! 回头要是出了什么纰漏,他就是待宰羔羊,想想就心慌。 李默脸色微青,“那贾平安……” 朝令夕改是大忌,所有李默很尴尬,但他的性子就是刚直,所以哪怕是难堪,依旧照实说了,“有个刘架,你可知晓?” 杨忠顺点头,“某知晓,那人还扑倒过贾平安。” 哎! 那就没错了啊! 李默说道:“那刘架自从扑倒了贾平安之后,就发了财,自家的对头也倒了霉……” 杨忠顺眼珠子都瞪圆了,“这……上次不是说巧合吗?”。上次刘架的事儿他也知道,彭大书点火烧了厨房的事儿也知道。 李默微微昂首,很难受,随从说道:“叫你去就去,磨蹭什么?” 另一个随从微笑道:“那刘架后来又走运了,那彭大书直接撞车进了医馆。” 我去,这不是扫把星吧! 杨忠顺看看那些百骑,想问问他们是否喝多了,可却不敢。 李默叹息,“速去。” 杨忠顺一溜烟跑去了贾家,喊道:“贾平安,平安,出来。” 贾平安正在家里看书,看似很稳健,可若是书本不拿倒就好了。 他在神游物外,而杨德利正跪在姑母的牌位前嘀咕。 “姑母,平安怕是过不去了,回头某就多做豆腐,给他买个女人送去,好歹给贾家传宗接代……” 他始终牢记着姑母临去前的交代,一定要让表弟生三个孩子。 “贾平安,平安,出来!” 杨忠顺的声音传来,贾平安依旧在想着前世关于李治和武妹妹的记载,没注意。 杨德利猛地起身,拎起长刀说道,“平安,你从后面走!” 这一刻的杨德利面容狰狞,瘦小的身材里仿佛蕴藏着巨大的能量。 贾平安眨巴了一下眼睛,走出了出神的状态,不知道先前是想到了什么,竟然擦了一下嘴角。 “啥?” “平安,出来!”杨忠顺的声音传来,贾平安第一反应就是,“不是坏事,看看去。” “为何?”杨德利依旧很是谨慎。 “他叫了平安,少了个贾字。” 少了贾字就带着些许亲切之意,只是少了个贾字…… 贾平安,假平安。 贾平安觉得这个姓真心让人无语,还好现在只是挂了个平安,若是挂一个‘有钱’、‘发财’;还有‘宝玉’、‘正经’什么的,前面加上个贾字,真心没法听。 杨德利开门,左手扶着门框,右手持刀在身后,盯着杨忠顺问道:“敢问村正,可是来拿人的吗?” “拿人?”杨忠顺踮脚看向里面,可贾平安在侧面,他看不到,就激动的道:“朝中的御史来了,要见平安,快去!” “不是拿人?” 杨德利眨巴着眼睛,心中一松。等杨忠顺点头后,他转身就跑。、 “姑母……” 杨忠顺也知道他喜欢寻过世的姑母汇报工作,可贾平安人呢?他满头黑线的喊道,“平安呢?” 贾平安从侧面出来,拱手道:“见过村正。” 杨忠顺死死地盯着他,“你……平安,你可是有让人走运的本事?” 啥意思? 贾平安有些懵,“走运?” “是。”杨忠顺的眼神灼热,“你可知晓,刘架已经发财了?眼瞅着就要去长安城了?他的对头更是数次倒霉,如今还在医馆里。” 杨忠顺的身体一抖一抖的,就像是想扑过来的模样。 自从那天被刘架扑倒之后,贾平安的脊背处就有些疼痛,至今未好,所以印象深刻。 “他走运了?” 卧槽! 贾平安有些不淡定了。 扑倒了哥之后,刘架竟然发财了?而且他的对头还倒霉了。 这个……难道我就是善财童子? 贾平安把五指并拢,仔细看着手指头之间的缝隙…… 传闻指缝大的人就留不住财,他的指缝……大的让人绝望。 贾平安出来了,村里人已经得了消息,此刻都默默走出家门,盯着他看。 “村正,他们的眼神怎么和狼似的?”贾平安有些怕。 杨忠顺看着他,“他们都想扑倒你,某也想扑倒你试试。” 贾平安一个哆嗦,赶紧往前一些。 他觉得自己已经成了唐僧肉,就怕哪天被人给分了。 李默见到他,不禁眯眼仔细打量着。 眉清目秀一少年。 “见过李御史。”眉清目秀的贾平安好奇的看着那些百骑,作为业余历史研究者,他对百骑也琢磨过许久。 这些看似冷漠的骑士,就来自于老李家的起家军队,最是忠心不过。 而且看看他们的站位,左右两人,李默的身后两人,这是随时准备扑上来的意思。 有趣! 李默也在观察着贾平安,见他目露欣赏之色,却是对着百骑,就有些好奇。 “你……读书不成,归家。种地不成,无所事事。那么,你能有何为?” 这话的意思就是问:你干啥啥不行,祸害第一名,混吃等死有意思不? 贾平安一听就乐了,“李御史说的对,学生就想混吃等死。” 李默满头黑线,觉得这少年果然是惫懒,“你……那刘架之事,你可有些……嗯?” “学生不解。”贾平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就是在装傻。 他至今也没弄明白刘架怎么就发财了,至于彭大书倒霉,这更是让人无语。 李默叹息一声,觉得这个少年还是很单纯的,“听闻你和许敬宗走的近,为何?” 这是他此行的首要任务,弄清楚许敬宗和贾平安之间的关系,看看是否有什么猫腻。 “学生和许使君只是惺惺相惜罢了。”贾平安的眉间多了黯然之色,努力装出唏嘘的模样。 他不和老许走近,谁给他当挡箭牌?没有挡箭牌,说不定啥时候他就得去庙里蹲着,和那个啥……和白素贞一般的被镇压。 “许敬宗被天下人骂为奸佞,而你却是扫把星。”李默觉得自己懂了这二人的关系,“许敬宗在华州堪称是能吏,而你……某并未看到你克人,只看到了有人因你而走运,所以……你们觉着自己委屈?” 是啊! 贾平安别过脸去,看似很难过,可他忍笑却忍的很辛苦,肚子里转筋的感觉。 李默觉得这事儿真的很操蛋,他习惯性的拍拍贾平安的肩膀。 “李御史!”身后的百骑急促提醒,示意他别去触碰扫把星。 李默笑道:“怕什么?某拍这么一下,弄不好回头就会走运,哈哈哈哈!” 他是开玩笑,所以笑声爽朗。 “贾平安在哪……” 前方传来一声喊,百骑们纷纷回身,就见数十男女正狂奔而来。 “扑倒他!” 卧槽! 贾平安面无人色的喊道:“表兄!表兄!” “平安别慌!”杨德利提着刀来了,双眼几欲喷火,“谁敢扑某的表弟?谁?” 那些人都是得了刘架走运的消息后赶来的,看那模样,分明就是想扑倒贾平安。 “荒谬!”李默骂道:“告诉许使君,此事得管管,否则某弹劾他!” 一个百骑低声道:“某也想扑倒他试试。” 李默大怒,回身看着百骑们,却见到的都是意动。 扑倒贾平安,试试能否走运。 连百骑们都想试试运气,贾平安危矣…… 李默看着贾平安,摇头道:“你好自为之。” 他上马离去,没多远回头,就看到一个妇人从身后扑倒了贾平安……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呐!”李默痛心疾首。 第23章 刀神附体 铜镜里,眉清目秀的那张脸,不,是英俊潇洒的那张脸上,竟然多了几处淤青。 “不能忍啊!”贾平安穿越过来后,最得意的就是这张脸,堪称是原生态的帅哥,可现在看着格外的好笑。 “平安。”杨德利也来了,在先前的疯狂中,他挡在了贾平安的身前,被那些男女弄的狼狈不堪。 “某去买米,你在家小心些。” 杨德利出去了,贾平安蹲家里看书。 晚些的时候,他出门试探了一下。 “平安!” 几个少女含羞带怯的看着他,一个妇人在喊:“大女,赶紧去扑倒扫把星,回头能保佑你找个好夫婿!” 一个少女犹豫了一下,刚想迈步,嗖的一下,贾平安就消失了。 嘭! 大门关上,贾平安在里面喊道:“都死了这条心吧!” 他靠在门后面,骂道:“某不是唐僧肉!” 连出门都不能,这日子没法过了呀! “咳咳!” 外面两声干咳后,都安静了下来。 贾平安觉得自己真心来错了地方,好歹托生在长安城里也行啊!至少长安城里的人不会垂涎自己。 “小贾……平安。” 尼玛! 听到这个道貌岸然的声音,贾平安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你说怎么能从声音里听出道貌岸然来,因为那是许敬宗啊! 这货来了,多半是有手段。 贾平安决定不搭理这厮。 “可想老夫为你解围呐?”老许的声音听着充满了诱惑,就像是来哄骗孩子看金鱼的怪蜀黍。 贾平安瞬间就想到了许敬宗的法子,他无语的靠在门板上。 “三个数。”老许得意洋洋的开始数数,“一……二……” “好!”贾平安艰难的答应了,“你想要某做什么?” “不着急,不着急。”许敬宗心情大快,“晚些再说。” “若是不妥,某宁死不屈!”贾平安打开大门,老许站在外面,含笑道:“从明日起,你三日去一趟城里的州衙,陪老夫喝喝茶。” 这个无耻之徒! 什么喝喝茶,铁定是去当智囊。 贾平安衡量了一下利弊,看看远处的村民,就说道:“罢了。” 这次李默下来,亏得老许挡在前面,贾平安才能逃脱一劫,所以这个挡箭牌当真是尽职尽责,贾平安投桃报李,当然要出手相助。 人就是怎么回事,别人帮助你,给你好处,你不能坦然受之,否则必然不长久。所谓礼尚往来就是这个道理,有来有往才是长久之道。 “哈哈哈哈!”许敬宗抚须大笑,得意洋洋的模样让人恨得牙痒痒,他摆摆手,“明日啊!明日老夫在州衙等你,有好茶!” 老许平日里板着脸,一脸正气凛然。可在这个时候却让人联想到奸臣,上电视不用化妆,本色演出即可的那种。 杨德利回来得知情况后,就嘀咕道:“平安,那许使君……怎么觉着像是奸臣呢?” “大胆些!”贾平安没好气的道:“把怎么觉着像五个字去掉。” 杨德利抬头,“那就是……那许使君是奸臣呢?” 咳咳! 贾平安觉得和表兄没有共同语言,杨德利却悚然而惊,“他是奸臣?” “假的。”贾平安很坦然的道:“所谓奸臣,必然是要做坏事,危害大唐,或是危害人,可许敬宗被那些人诟病的只是一点:帝王的忠犬!” 杨德利有些不解,“对陛下忠心耿耿不对吗?” 他觉得这事儿真心的是理所当然,可贾平安却摇头,“那些门阀世家的人觉着不对。” 世家门阀和皇室是隐隐的对手,老许这条忠犬自然就是他们的眼中钉。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时,贾平安起来了。 一把长刀在他的手中舞动的虎虎生威,没一会就觉得自己刀神附体了。 杨德利在厨房做饭,贾平安喊了一声,“表兄,你看某的刀法如何?” 杨德利往外面看了一眼,眼皮子抽搐了一下,“好刀法!堪称是鸡犬不留的上等刀法。” 杨德利当年一家子全灭了之后,姑母接他来贾家,但心他以后没出路,就让他学习操练,好歹也练过刀法。此刻一看贾平安的…… “杀鸡刀法。”杨德利低声嘟囔着,然后抽了一根柴火,起身揭开锅盖。 锅里的菜粥已经差不多了,杨德利拿了小油罐来,用手指头挡在边缘倒麻油。倒了一点后他就想收了,可想到表弟在操练,就心痛的又倒了些,然后把手指头上残留的油给舔了个干净。 最后就是鸡蛋,按照贾平安的安排,他们两兄弟每日早上就该吃两个鸡蛋,煮来吃,煎来吃都行。 菜粥的话,自然是要打散进去。 杨德利打了一个鸡蛋进去搅散了,一脸陶醉的嗅着香味,然后打第二个蛋,却只把蛋白弄进去,蛋黄留在蛋壳里,放在边上。 “中午又是一顿呐!”杨德利摇头叹息。 大唐目前的主流还是一日两餐,可贾平安却熬不住,说是长身体,每日三餐才行。 所谓两餐,分为早上和下午两餐。其中早上的一餐也叫做朝食。所谓灭此朝食,就是说,灭了对手,我们再吃早饭! 吃了早饭后,贾平安准备进城了。 杨德利拎着长刀陪着他出去,见外面有十余男女在,就说道:“敢扑上来的,杀了。” 那些人见他带着刀,就有些悻悻然,有人说道:“杨德利,扑倒一下罢了,又不会害了他,有啥不能的?” “滚!”杨德利怒目圆瞪,拔刀出来指着那人。 出了杨家坞后,杨德利看看外面,说道:“某就担心会有人绑了你,到时候许多人来扑倒你。要不某陪你去?” 听到许多人来扑倒自己,贾平安不禁恶寒,“表兄放心,许敬宗那边有手段。” 他缓缓而去,一路就当是游逛。 五里地对于这具身体而言不是事,可等看到几个大汉堵在前面时,贾平安不禁后退几步,看看左右。 “贾平安,你且乖乖的站在那,等着某来扑倒你,否则……嘿嘿!” 几个大汉狞笑着走过来,贾平安骂道:“老许,许敬宗,你的人呢?” 许敬宗的人没看到,几个大汉倒是越来越逼近了。 贾平安暗骂许敬宗的不靠谱,刚想跑,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马蹄声。 马蹄声急促,接着一队越骑出现了。 ——越骑,折冲府的骑兵。 “是越骑!”几个大汉赶紧装作无辜的模样。 这队骑兵轰然而至,在侧面停住。 战马打着响鼻,显然是没跑过瘾。 马背上的骑兵穿着甲衣,手中的长刀反转,竟然是刀背在前。 为首的军士喝道:“跪下!” 几个大汉懵逼,“为啥?” 一刀背就这么砍了过去,那问话的大汉被刀背砸在背上,龇牙咧嘴的赶紧跪下。 “带走。” 骑兵下马,用绳子把他们捆成一串,随后有人说道:“你是贾平安吧,跟着我等走。” 得,贾平安知道这必然是老许的手笔,很是不屑。 一路进城,那些百姓见了好奇,有人就问了缘由,军士说道:“这些人想扑贾平安,使君吩咐,一概拿下,有生意的闭门,种地的加税。” 这就是老许的招数。 你们只管去扑,能不能扑倒两说,但凡被抓到了,一律把你本业废掉。你可以看看是贾平安能让你发财,还是老夫能让你倒霉。 贾平安试探了一下,就走近了些,那些百姓纷纷后退。 成了! 他冲着那些人笑了笑,“某今日起床时觉着有人会走运,试试?” 尼玛! 这是活生生的挑逗啊! 那些人恨不能一把掐死他,可看看那些骑兵,只能憋着。 等见到许敬宗时,他正坐在大堂上面,很是威严。见到贾平安后,他干咳一声,“等老夫处置完了事情再饮茶。” 接着他对下面的官员们微笑道:“老夫在长安喜饮茶,只是却要有人一起品茶才美……” 一个官员觉得这是个投机的好机会,就兴奋的道:“使君,下官也喜饮茶呀!” 陪老许喝茶,一喝二喝的,说不得就喝出个官职来。 许敬宗斜睨着他,“看你笑的虚假,半点灵气也无。老夫与你饮茶,只怕会吐。” 老许的刻薄本性发作,那官员羞红了脸,起身告退。 …… 求推荐票。 第24章 你竟然还玩兼职 喝茶是一件很雅致的事儿,许敬宗显然也是个中高手。 茶水泡好后,他举杯示意,自己用茶杯沾唇,看似不经意的看着贾平安。 喝茶不是问题,但高雅的品茶却是个品味问题。许敬宗想让贾平安感受一下什么叫做高雅,所以没给他那份茶水里加各种作料。 贾平安端起茶杯,老许没有给他的这份加葱姜橘皮盐等作料,这让他倍感欣慰。但嗅了一下后,依旧觉得无法和后世的茶相比。 轻啜一口,惬意的眯眼消化着茶水带给自己的宁神感觉,贾平安轻松的叹息一声。 没有加葱姜橘皮大枣盐的茶水你竟然也喝的津津有味?许敬宗不禁摇头叹息,憋住了土包子这句话。 他喝了一口加了许多调料的重口味茶水,就像是喝高度酒那样的龇牙一下,爽的直抽抽,问道:“华州离长安近,你对朝中如何看?” 这个话题大而化之,许敬宗只是想看看贾平安的格局罢了,若是可以,就把这个少年收在身边,慢慢磨砺,以后定然能成材。 可他不知道面前的少年是个千年老鬼,对大唐的走向了如指掌。一句话,只有贾平安磨砺他的,他去磨砺贾平安,那就是个笑话。 “朝中……殿下登基,国舅掌舵。”贾平安对这个太清楚了,当世谁都没他更清楚。 以后就是长孙无忌的天下了,这厮随后就开始了一系列的清洗活动,渐渐巩固了自己的权势。 但武妹妹在啊! 想到武妹妹的手段,贾平安就不淡定了。 未来的女皇会是啥样的? 他不禁有些期待。 但这些和他没关系,他就准备蹲在华州,看着长安城中风起云涌。 等武妹妹站稳脚跟,长安城中的那些人就再也没精力来关注什么扫把星了吧。 到时候他多挣些钱,寻个美女成亲,那日子,不提了。 想到滋润的地方,他不禁就装了个比,“富贵于我如浮云……” “咳咳!”许敬宗在边上阴测测的道:“你这是想遁世?” 所谓遁世,对于贾平安来说就是蹲在华州一辈子不动窝。 他点点头,“自该如此。” 他觉得老许的语气不对,就问道:“这不对?” 老许怎么笑的有些鸡贼呢? “老夫对殿下忠心耿耿,奏疏里自然就把你的事都说了。” 卧槽尼玛! 贾平安瞬间想到的是长孙无忌那个阴人记住了自己,随后就是武妹妹那个狠人。 他怒了啊! 但此刻却不是发火的时候,他忍住气说道:“某是扫把星,进不得长安城。” 许敬宗得意的道:“老夫知道,但你让刘架走运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你这个扫把星能让人走运呐!这不是纯粹的扫把星,而是……” 他想了想,“这是混种的扫把星!” 这还能这么解释? 贾平安无语。 许敬宗见他无奈,不禁暗喜,觉得自己手段高超到了一个境界,大抵是比长孙无忌还强些。只是想到自己被长孙无忌一巴掌拍出了长安城,他就默念了几句‘贱狗奴’来泄愤。 但他却还有些话要说,“你要知晓,遁世无用,帝王的身边多是有心人,他们一旦随口提一句扫把星,或是哪年扫把星来一次,你就会被人给盯住。遁世……那就是百姓。那些人整治一个百姓……譬如说把你镇压在寺庙里,你可有办法?” 他冷笑道:“遁世,老夫当年视名利如粪土,也想过遁世,可惜……可叹呐!” 呵呵! 贾平安只想笑,觉得老许真心的不要脸。 别人说遁世他都信,就老许这个贪恋富贵的老贼不可能。 “哎!”许敬宗长叹一声,又看了贾平安一眼。 廖全成为他的舔狗,这是个意外的惊喜。每日里来到州衙,身边有一条舔狗在,那滋味,让他难以忘怀。 贾平安当然不可能是舔狗,但若是能收为己用,对自己忠心耿耿,那也不错啊! 正如同三国里曹操逃命时期待着麾下有人问一句‘丞相为何发笑’一样,许敬宗就在等贾平安问一句:使君为何叹息?然后就开始长篇大论。 可贾平安端着茶杯,竟然在出神。出神就出神吧,这小子竟然还一脸陶醉的模样。 小狐狸! 许敬宗无奈,只得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你这等扫把星,必须要避祸,否则大祸临头也不远了。而遁世只是无稽之谈。唯一的法子就是……” 他看着贾平安,眼中有智慧之光在闪烁,就等着贾平安躬身求教,然后才矜持的说出来,告诉他,老夫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多,老夫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多…… “出名!”贾平安说出了他憋着的智慧结晶。 许敬宗张开嘴想骂人,可却憋了回去。 特么的!憋屈啊! 老夫活了大半辈子,这才总结出了要想避祸,唯有出名的结论,这个少年竟然一想就知道了,羞煞老夫了呀! 他擅长的是一根筋做事,也就是有些呆萌,所以只能走忠犬路线。事情复杂一点的话,他就要头痛了。所以这才费心思把贾平安弄在身边参赞事务。 今日就是面试的日子,他连续出手,被贾平安一一堵了回来。这竟然不像是面试,而是请贾平安来显摆…… 他压住想吐血的郁闷,摆摆手,示意贾平安赶紧闪人。 贾平安巴不得如此,出了州衙后,就站在门外发呆。 出名,这事儿对于他而言不是事,可出名之后呢?众星拱月,很让人惆怅呐! “扫把神。” 一个很是恭谨的声音传来,刘架出现了。 “呃!”贾平安很纠结的道:“某不是什么扫把神。” 刘架的眼中有光,“你就是某的扫把神,某一生都会供奉你的牌位,一定能发财。” 贾平安无语,想着这个事儿会不会引发长安某些人的不安,但想想就觉得无稽。 他顶着个扫把星的名头,谁敢说他谋逆? 这就是最大的挡箭牌。 至于扫把神,这特么就是个笑话啊!扫把神和倒霉神有何区别?说出去就是一嘴笑话。 只是要想不被镇压,唯有出名呐! 许敬宗不知何时踱步出来,淡淡的道:“老夫在想……你该如何出名?” 贾平安回身,“使君也想出名。” 老许就是个俗人,喜欢富贵,喜欢出名。 贾平安是个扫把星,需要出名来自保。 两个人相对而视,然后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边上有人在叹息:“一个奸臣,一个扫把星,某怎么觉着瘆的慌呢?” 这时一骑远来,近前后说道:“使君,李御史在回京途中落马摔伤。” 许敬宗说道:“快去打探消息,带郎中去。” 廖全路过,闻言不禁赞道:“使君果然是仁厚君子。” 舔狗的夸赞老许很是受用,但随即两人就想到了一件事。 他们齐齐看向了贾平安,目光炯炯。 “那李默临走前去了杨家坞……你对他做了什么?不,是他对你做了什么?”许敬宗觉得自己危险了,不禁低头看看全身上下,可一想到贾平安带给自己的都是好事,不禁惬意的道:“老夫真是幸运呐!” 贾平安无语望天。 哥才将挽回的名声,又要跌落了吗? …… 李默是被马车拉着进的长安城。 长孙无忌和褚遂良正在议事,有人来禀告道:“二位相公,李默回来了,说是落马摔的骨裂。” “骨裂?为何?”长孙无忌的眼中闪过一缕精光,放下了手中的文书。 褚遂良抚须眯眼,神色沉凝。 来人说道:“李默一路去了华州,说是没查到许敬宗的问题,后来……就回来了。” “嗯?”褚遂良伸手止住来人的话头,想了想,说道:“这不对,他和扫把星可有接触?” “不知。”来人摇头,褚遂良说道:“去打听。” 等来人走后,长孙无忌又拿起文书,淡淡的道:“你以为和扫把星有关系?老夫却觉得没那么巧吧。” “老夫只是问问罢了。” 两人随即沉寂。 噗噗噗! 脚步声飞快,很是沉重。 去打探消息的官员回来了,一脸骇然,“二位相公,李默去了一趟杨家坞,还拍了扫把星的肩膀。” 长孙无忌霍然起身,“这是被克了!某要见殿下。” “老夫也去。” 稍后许多人都聚在了太极殿内。 李治刚得了李默的奏疏,正在看,还没开始禀告的百骑站在一边,群臣就来了。 “那是扫把星!”长孙无忌的眼中多了厉色,“殿下,该镇压住他!若是不妥,那就弄到长安来,寻个……老臣在想,玄奘在长安城中不安心,总是想去少林寺,不如把扫把星弄到长安来,玄奘既然佛法高深,自然能镇压他。” 玄奘取经回来之后,一直被逼着还俗,可他却不同意,屡次想乞骸骨回登封少林寺养老,被李世民多次拒绝。据说最近那位高僧又要准备上书李治,恳请放自己去少林寺。但按照老李家和这些重臣们的尿性,这事儿依旧是没戏。 褚遂良赞道:“是啊!玄奘能行万里至西方取经,其人果敢,若是放归登封,就怕有些不妥。若是能让他镇压扫把星,如此算是两全其美。” 玄奘这人的名气太大了,而且竟然敢西行万里,这样的人,朝中怎么可能会放他回去?只能放在长安城中,就近控制。若是朝中对西域有想法,还能把他拉来当参赞,各种好处不少。 李治有些出神,良久幽幽说道:“李默有奏疏,说许敬宗乃是贤臣。” 嘭! 殿内仿佛有什么东西落下,众人有些不安。 许敬宗是贤臣? 若非说这话的是刚正不阿的李默,长孙无忌就想出手了。 李治见到众人的反应,心中不禁暗爽,“那贾平安颇有才干,数次给许敬宗出了主意。” 瞬间长孙无忌等人都明白了,合着老许还是那个老许,只是多了个贾平安在,于是他就变了,从一个奸臣变成了一个贤臣。 长孙无忌心中苦笑,“殿下,难道许敬宗就没被克过?” 李治摇头,“不但没被克,还雄心勃勃,说是要把华州治理的更好。另外……” 他有些纠结的道:“华州有商家,和贾平安亲密接触,随后发财,对手倒霉。” 长孙无忌不敢相信的抬头,“这……扫把星竟然还能如此?” 既然是扫把星,那就好好的克人,你贾平安竟然还玩兼职? …… 求推荐票,求支持…… 第25章 谢谢了老铁 登基的日子已经定下了,李治就在等待着,但在此之前,他需要看看群臣的站队情况。 谁是忠于自己的,谁是…… 在门阀世家蓬勃发展的当今,皇室显得格外的式微,所以他需要更多的帮手。 他看了长孙无忌一眼,心中对这个舅舅有些不满。 先帝驾崩后,长孙无忌一系列手段固然稳定了朝政,但也有些大权独揽的意思。 他现在就希望舅舅能自己觉悟,随后收敛些。 而在这个时候,许敬宗就显得格外的重要,是他倾力打造的一个金字招牌。 看看,谁说大唐没有忠臣?老许就是。 褚遂良出班道:“殿下,那贾平安乃是扫把星,竟然能帮许敬宗行了正道?臣以为怕是值得商榷。” 这话有些过分,一巴掌把贾平安和老许拍在了扫把星和奸臣的沙滩上。 李治嘴角抽搐了一下,恨不能忠犬早日回归,然后和这些人大战一场。 “此事……让他说。”李治指指那个百骑,想象了一下老许站在朝堂之上,和这些人撕咬的场景,不禁倍感憧憬。 边上那个百骑先前才刚开始汇报,闻言上前一步说道:“先帝驾崩的消息传到了华州后,那扫把星差点被村里的人活埋,后来自救,说他若真是扫把星,那他死了之后,会克死谁……” 臣子们觉得浑身发痒,恨不能挠一下。 是啊! 扫把星若是死了,天知道会克死谁,首先帝王危险。 所以若是谁敢对贾平安喊打喊杀,李治收拾他就天然带着正义。 你这是想让我死呢! “贾家穷,他就弄了白玉豆腐,如今每月也能有数十贯收益。” “许使君到了华州,随即就去了杨家坞查探,本想把贾平安弄到寺庙里去,可贾平安就献计,帮助许使君查清了梁波贪腐公廨钱之事。” 长孙无忌心中一震,原先对贾平安的轻视收了些。 原先他觉得那个扫把星一巴掌就能拍死了,只是顾忌着李治在,这才容忍了下来。如今看来,那个扫把星却意外的有些才华。 “……两个村子为了争夺田地械斗了七年,地方束手无策,许使君带着那些村民去开荒,为此和地方豪绅交恶。” 这…… 这活脱脱的就是个果断的忠臣呐! 百骑继续说道:“许使君亲自开荒,一个上午下来,双手血肉模糊,百姓感佩,跪地嚎哭。” 李治不禁暗喜不已。 以前许敬宗在长安时,就是个打手级别的臣子,也就是那么回事。 以往的许敬宗哪里会弯腰去种地?哪里知道什么民生疾苦?可如今他竟然能把手都磨破了,可见转变之大。 “够了!” 一声厉喝后,长孙无忌冷冷的道:“你等才去了几日,哪里就能查清楚了?道听途说不可信,只会误了殿下!” 李治微笑,“舅舅说的是。” 长孙无忌面色稍霁,说道:“老臣无礼,不过李默此次却孟浪了。不过是去了华州两日,哪里能查清楚……再说了,他自家拍了扫把星的肩膀,随后就摔断了腿,可见荒谬!” 褚遂良笑道:“是啊!身为御史,要稳重才是,去拍扫把星的肩膀,这……太让人意外了。” 李治有意无意的看了那个百骑一眼。百骑是他的人,谁都无法撼动。所以接到眼神指示后,那人继续说道:“华州有商人扑倒了贾平安,随后在家等死,没想到竟然发了财,对头还倒霉了。” 长孙无忌脸色柔和了些,只是握着笏板的手青筋毕露。 这事儿先前李治说过,但他却觉得不可思议,并百思不得其解……这扫把星难道还兼着福星的活计? 褚遂良干笑道:“此事怕不是道听途说吧。” 那百骑正色道:“此事确凿,咱们的人在市场里打探的清清楚楚。其中涉及京城富商一人,那人已经回京。” 这话的意思是:你褚遂良若是不信,尽可去问那商人。 褚遂良面色微变,然后微笑道:“老夫哪里会不信,只是此等事不好宣扬罢了。” 李治强忍着大笑的冲动,说道:“如此就好。”。他瞥了长孙无忌一眼,舅甥俩相对一视,李治羞赧的一笑,但眉毛一挑,却把信息送了过去。 ——舅舅,我不需要人扶。 长孙无忌慈祥的看着他:雉奴,你还年轻,舅舅要护着你才行啊! 其他臣子目睹了一场交锋,不禁暗自咂舌。他们知道,太子是想把自己的忠犬许敬宗抬起来,挡在前方来护住自己,就像是前锋大将一样。 而扫把星贾平安却意外引爆了朝堂舆论。 一个扫把星,克死了两任帝王的存在,在大家看来定然是浑身邪气。可按照许敬宗的说法,那贾平安眉清目秀,颇有灵气。 关于扫把星,大伙儿的印象就是会带来倒霉事。可这个扫把星带来倒霉事之余,竟然也给别人带来了幸运。 比如说那个商人,竟然扑倒了贾平安之后,不但没倒霉,反而处处走大运。 更离谱的就是许敬宗,这位呆萌的奸臣和贾平安‘狼狈为奸’,竟然在华州蜕变成了一个问民疾苦的贤臣。 李治看着群臣的反应,心中知道,这些臣子大多没啥立场,他也指望不上,所以他现在最迫切的想法就是能多些忠臣。 可数来数去,他的心腹也就是那么小猫几只,能上得了台面的就更少了。 但老许却给了他一个惊喜,那就是此人具有可塑性,也就是可以被打磨。 想到此事里那个扫把星的作用,李治心中的阴霾消散了些。 他才二十多岁,就算是扫把星真能克帝王,躲也躲不掉,至于以后,天知道是什么情况。 想到这里,他微笑道:“华州最近大治,许敬宗功不可没,可那贾平安也有些功劳,我虽然还未登基,可也得让世人知晓我的想法……” 他起身,群臣恭谨站好,知道这位太子是要发表登基前的政治宣言。 李治说道:“一国之治何为先?我以为当是赏罚分明。有功赏,有过罚。赏罚分明,则国大治。赏罚不明,臣下怨望,百姓不安…… 一国风气从何而来?先帝对我说过,垂范!帝王当率先垂范,上行下效,这才是长治久安的法子。” 李治的声音清越,眉间多了些威严,“许敬宗到了华州后,多有建树,我很欢喜。那贾平安对此颇有些功劳,怎能不赏?来人!” 有臣子出班,却是李义府。 “赏贾平安绸布百匹。” 群臣无异议,但都多看了长孙无忌一眼。 国舅,你这次可是被太子给弄的有些没脸啊! 长孙无忌看向李治的目光中多了欣慰,“殿下英明。” 这个对于长孙无忌来说不算什么,只是那个扫把星竟然得了嘉奖,让他觉得有些荒谬。 而许敬宗那个奸佞看样子越发的得意了,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再度回到京城,到时候在朝堂上和他叫板。 想到许敬宗撒泼的往事,他不禁觉得有些头痛。 那个不要脸的老贼,真希望他死在华州! 想到这里,长孙无忌出班道:“殿下,许敬宗当年乃是先帝潜邸时的十八学士之一,堪称是德高望重。如今他去了华州,天下翘首以盼呐!先前殿下说到了垂范,老臣觉着该让许敬宗给天下官吏做个示范。” 他抬头看向了李治,微笑道:“让天下官员看看许敬宗如何把华州治理成一个让人向往之地。” 这就是要政绩,没政绩,老许你就在华州待着吧。 李治一怔,知道自己还是嫩了些。 …… “扫把神。” 早上,贾平安在村里转悠读书,身边跟着一个刘架。 “扫把神,某想着,要不那个酒楼给你些份子?不然某心中不安呐!”刘架说的很是虔诚,贾平安眼角抽搐了一下,“某不差钱。” 扫把神这个称呼实在是让他瘆的慌,若非可以,他此刻就想一拳打晕刘架。 想到此人不久将会去长安,贾平安才舒坦了些。 刘架却含泪道:“长安那边在买地了,可某一想到要离开华州,离开扫把神,这心中就难受。若非签了契约,某就想一辈子待在华州,跟在扫把神的身边,日日焚香祷告……” “滚!”贾平安终于忍无可忍了,一脚踹去。 什么焚香祷告,这分明就是把他当做是财神爷供奉。 刘架揉揉屁股,拱手道:“扫把神,某明日再来。” “走了?”杨德利正好出来,见刘架准备回去,就摆手,“好走啊!” 刘架却想着是不是再和扫把神亲近些,就说道“要不某叨扰一顿早饭?” 杨德利面色一变,说道:“今日早饭吃过了。” 刘架看看天色,“真是吃得早啊!” 等他走后,杨德利才说道:“平安,吃早饭了。” 想在他杨德利的手中讨得便宜,做梦! 早饭才将吃到一半时,刘架再度来了,大门没关,他不敲门就冲了冲了进来,一脸震惊。 “你想作甚?”杨德利下意识的护住了饭碗,怒道:“某就剩下了半碗……”,他低头从指缝里看了一眼,“小半碗菜粥,还不够某果腹!” “有使者来了,长安来的使者!” 使者来的很急,匆匆的把绸布给了贾平安后,又匆匆的走了,全程就是麻木的念了几句夸赞的话,随后含糊说了什么扫把星,还有什么奸佞。 等他走后,贾平安问道:“表兄,他刚才说了什么?奸佞?” “姑母……”杨德利跪在绸布之前嚎哭,双手拍打着绸布,“平安有出息了,这可是太子赏赐的绸布。姑母,你看一眼啊!” 这和叫魂差不多的嚎哭让贾平安有些恶寒,若是贾母真的在天有灵,估摸着第一件事就是掐死贾平安这个雀占鸠巢的冒牌货。 他看着这些绸布,想起了刚才内侍的话,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连内侍都对他这个扫把星有畏惧之心,别人就可想而知了。至于奸佞,自然说明这个内侍不算是李治的心腹,否则他就该站在许敬宗的立场,不会把贾平安说成是奸佞。 不过奸佞也不错啊! 武妹妹明年就回宫了吧,随后就是波澜壮阔的逆袭,上下千年,谁都没这个妹纸牛笔。 啧啧!在这个时候被称为奸佞,那几乎就代表着老贾家以后稳如泰山了。他真想冲着李治诚恳的说一声:“谢谢了老铁。” …… 又是大章,良心的爵士求支持。 第26章 老许,你是大唐最靓的崽 杨德利的嚎哭声在村里回荡着,那一声声姑母喊的贾平安头痛欲裂,村里的人却很受感触。 李治的赏赐就像是一个信号,让村民们知道,原来扫把星不但能克人,还能让人走运,更是能立功。 这样的人,让村里的少女们重新燃起了那个啥……对爱情的希望。 “平安哥……” 少女的娇呼最让人心颤,但贾平安现在有的只是肝颤,他看看几个少女的眼神,有些怯,就担心被她们扑倒。 几个少女在前方含羞带怯的看着他,没低头揉捏衣角。这是个好习惯,说明大唐女子落落大方,只是不敢靠近是几个意思? 有本事过来表白啊! 贾平安呵呵一笑,回身就见到了那些村民。 “平安,出来转圈呢!” 杨忠顺很尴尬的拱拱手,然后看了那堆绸布一眼,“可要帮忙?” 贾平安摇头,“表兄不许的。” 果然,杨德利嚎哭完毕,就开始搬运绸布。有人大概觉得老贾家以后有前途,杨德利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就上前说帮忙。 “不用。”杨德利看向绸布的眼神就像是看着老情人般的深情,哪里会给别人碰一下。 村里人看老贾家两兄弟的目光不同了,虽然还有忌惮,但也多了羡慕。 杨德利把绸布搬运完毕,在大门外畅快的来了个仰天长啸。 “啊……咳咳咳……” 百匹绸布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对于此刻刚起步的老贾家来说,就是一个意外之财。 “表兄,中午吃羊肉吧。”这年头的猪没阉割过,所以味道重,最好的还是羊肉。 杨德利想了想,“这些绢布值不少钱,不过平安,过日子……它就是要省呐!” 看着杨德利一脸的唏嘘,贾平安说道:“哪日某弄了几千上万贯钱财来,看你还抠不抠。” 这年头有家产上万贯,那就是有钱人了,吃香喝辣自不在话下,女人都能养一群。 杨德利毫不犹豫的道:“钱多钱少不要紧。” “那要紧的是什么?”贾平安觉得让这位表兄执掌家里真的有些让人痛苦。 “要紧的是要节省。”杨德利很认真的道:“平安,你以后还得有孩子呢!” 呃! 贾平安想吐血,“那若是五万贯呢?” 他从未觉得挣钱是个问题,问题在于他的身份太敏感。若非是有老许在前面做挡箭牌,他连白玉豆腐都不敢扩大规模。 现在情况又好了些,他自然要想想怎么改善生活状态。 杨德利又很认真的想了想,竟然扳着手指头在算,让贾平安心情大好。 这表兄虽然抠门,但那只是打小穷怕了的缘故,不是毛病。 杨德利算清楚了,“某答应姑母,一定要看着你有三个孩子,三个孩子一人有三个孩子,那就是有……九个孩子,九个孩子一人三个孩子……平安,某答应姑母要看好你,就定然不能让你乱花钱,要多存着。” 这就是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可某总不能把重孙的钱都攒下来吧?罢了,某出去转转。”贾平安觉得自己迟早会被憋死。 杨德利说道:“某晚些去买只鸡来,弄一锅鸡汤,中午就用鸡汤泡饭,热乎乎的,好吃。” 贾平安觉得心都凉了半截,刚想问中午有没有鸡腿,就见外面来了一人,却是老许的随从。 “使君来了。” 老许是便衣来到了杨家坞,作为村正,杨忠顺照例要来巡查一番,等见到是老许时,刚想行礼,老许就不耐烦的摆摆手,“就当老夫没来过。” 他径直去了贾家,杨德利见了赶紧行礼,客套的问道:“使君可是来吃饭的吗?” 许敬宗满头黑线,想他堂堂前大佬,竟然被看成是来混饭吃的…… 不能忍啊! 贾平安恰好出现,许敬宗改口道:“也好,就叨扰一顿。” 杨德利恨自己多嘴,心如刀绞的去买鸡,贾平安弄了两张墩子去了外面。 院子里有树,上午的阳光清朗的照射下来,地面全是光影斑斓,透过打开的大门,能看到坞堡一角。 两人坐下,许敬宗说道:“长安的嘉奖来了,殿下说老夫行事有古君子之风,能与百姓同甘共苦,殊为难得……” 这是口头嘉奖,可贾平安知道,老许一心就想回长安城。 许敬宗突然叹息道;“老夫若是去了长安城,你在华州就是待宰的羔羊。老夫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可知晓避祸的第二个法子吗?” 他抚须微笑,一脸矜持。 上次他说的那个出名的避祸方法只是浅显的,这个才是他心窝子里的手段,一般人都不告诉。 他觉得贾平安此次该要低头了。 “假死。”贾平安见许敬宗的得意笑容凝固,就很无奈的道:“假死之后再请使君帮忙弄个新的户籍,从此某兄弟二人自然能逍遥快活。” 这等手段他还有许多啊!只是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不好施展罢了。 许敬宗准备的得意又被憋住了,郁闷的厉害,干咳一声后,起身准备回去。 “使君慢走啊!”贾平安觉得老许短时间不可能回长安,那么挡箭牌依旧在,他怕个毛线。 许敬宗叹息一声,“老夫见过许多少年,就没有你这等心思透亮的。” 贾平安淡淡的道:“某从小就被视为倒霉蛋,被人欺负都不敢说话,后来更是被视为扫把星,若是心思不透亮,此刻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许敬宗回身,“这倒也是,不过……” 他又坐了下来,突然骂道:“那些贱狗奴,竟然说老夫乃是当年秦王府的十八学士之一,非同一般,如此到了华州任职,自然要做出一番非同一般的政绩来,当为天下表率……” 我去!这是谁在阴老许? 贾平安为老许默哀一瞬,“这是要把你陷在华州呀!” 老许,你是大唐最靓的崽,没有超人一等的政绩,你好意思回长安吗?就在华州蹲着吧。 许敬宗阴测测的道:“老夫却是不怕,都想好了,所谓政绩,不就是耕种和户口,外加教化吗?老夫准备让下面的官吏们都去下面盯着种地……” 贾平安觉得他太乐观了,“今年都快收成了,来不及了,如此就只能再等一年。” 许敬宗看着他,很是恼怒,“老夫还有一个法子,回头就在华州兴办学堂。” 教化也是政绩,许敬宗觉得自己算无遗策。可他也不想想,自己一直在中枢厮混,偶尔下去为官也是混日子的,就这样的能力,玩政绩能把自己玩死。 “没那么多人愿意读书,再有,使君,建造学堂的钱从何处来?”贾平安依旧是平静。 许敬宗捂额,“找那些有钱人募集。” 他狞笑道:“不给?老夫有的是法子让他们哭!” 贾平安忧郁的看着许敬宗,心想这么傻萌的老许,竟然有些猪队友的模样,和他厮混是不是错了。 贾平安觉得自己有义务把这个老贼调教出来,“他们会去信长安,随后那些人就会弹劾你,说你在地方胡乱收什么……苛捐杂税,回头太子就把你给……” 他横掌在脖颈前拉了一下,许敬宗怒道:“总是你有理,那你且说说该如何做?” 呵呵! 老许这等激将法贾平安却不会上当,他优哉游哉的坐在那里,看着寂静的坞堡,觉得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 许敬宗心痒难耐,可贾平安却不肯张口,两人安静了一会儿后,许敬宗终究是开口了,“说吧,要如何你才肯帮忙?” 老许上钩了。 贾平安说道:“某想要的是……长安的户籍!” 许敬宗叹息,“你不是想在华州一辈子吗?” 贾平安平静的道:“使君你说的对,他们都认为某是扫把星。某一厢情愿的在华州待着,可等哪日有人提及扫把星,或是哪年扫把星过境,某就会被那些人想起来,随后不是进寺庙里被关着,就是被送到某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待着。既然如此,那某何不如去长安看看。” 扫把星过境的记录在史书里络绎不绝,一旦来了,若是贾平安还在杨家坞的话,多半没好结果。那时候许敬宗不在,谁能帮他挡住那些? “果断!”许敬宗很是赞赏贾平安的判断力,“去长安看什么?” “看大唐!”贾平安的眼睛很亮,仿佛有火光,“某总是要去看看的。” 许敬宗颔首道:“老夫一诺千金,说了护着你,自然不会反悔。” “那就拭目以待吧。”贾平安做出了决定,心中一松,然后就生出了许多豪情来。 “长安?”杨德利回来后,得知这个决定,第一反应就让贾平安后悔现在告诉他这个消息。 “那边的东西很贵,咱们还得存钱呢!” 中午许敬宗在贾家就吃了一顿鸡汤泡饭,他看着清汤寡水的汤饭,很是无语。贾平安吃的时候,发现下面有撕成细丝的鸡肉。他吃了一口,然后看看许敬宗那边的汤饭,心情美滋滋啊! 杨德利笑了笑,很是得意。 想在他杨德利这里占便宜,门都没有。他刨了一口饭,眯眼,缓缓咀嚼咽下…… “真香!” 第27章 狂拽吊炸天 吃完鸡汤泡饭,许敬宗和贾平安在村里散步。 许敬宗看着村里那些懒洋洋的鸡狗,不禁感慨道:“若是能归家养老,也是一件幸事。” 贾平安觉得这是人性的偶尔闪光,老许若是愿意丢弃荣华富贵回家养老,他就愿意去吐蕃劝说禄东赞成为和平使者。果然,接着许敬宗就冷冷的道:“阻拦老夫回长安,这是长孙无忌的主意,老夫想到殿下在长安被这奸贼欺凌,就恨不能插翅飞回去,和他决一生死!” 长孙无忌目前操控朝政,好不快活。他要弄许敬宗,不外乎就是想把老许这根搅屎棍给弄出去。 至于老许说要和长孙无忌决一生死,在目前的局势下,贾平安觉得老许一定会被狂殴,压根就不是对手。 贾平安这几日向许敬宗了解了不少目前的朝局,结合后世的研究,他基本上判断出了局势。 “朝中辅政的是长孙无忌和褚遂良,有他们二人在,于志宁等人只能干看着。”贾平安觉得李世民给儿子留下的这个辅政阵容有些奇葩。 长孙无忌是他的舅子,褚遂良和长孙是一伙儿的,有这两个大佬站在朝堂上,李世民凭什么觉得李治能出头? 难道他是想磨砺儿子? 贾平安觉得不可能。 这年头世家门阀可是会吃人的,老李家就是世家门阀造反成功的典范,所以李世民为啥这么放心长孙无忌和褚遂良呢? 贾平安不解,觉得是蜜汁自信。 李治后来把武妹妹弄回宫中,并非只是旧情复燃那么简单,还有寻个帮手的意思。 老李啊老李,你把自己的儿子逼得要寻个女人来帮衬,有意思吗? 满朝大佬,最终能给李治提供决定性帮助的竟然是个女人,堪称是奇葩中的奇葩。 不过武妹妹确实是厉害,从进宫后就开始了开挂之路,直至成为女皇。 “是啊!于志宁他们压根就无用。”许敬宗颇为踌躇满志的道:“殿下在长安翘首以盼,某当尽早谋划回去,平安,你这少年有灵气,连出个主意都是这般的与众不同。老夫与你携手为殿下效力,此后定然一同名垂青史……哈哈哈哈!” 许敬宗想到高兴处,不禁大笑了起来。 但,他太乐观了。 历史上他是李治和武妹妹的头号忠犬,但掌控舆论的却是那些世家门阀,于是他的名声臭不可闻。 名垂青史,你做梦呢! 不过想到自己和老许已经被外界绑在了一起,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贾平安不禁有些忧郁。 他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难道以后顶着个奸佞的名头出现在史册里能好受? 退?没法退,一退不但名声全完蛋,连老许这个挡箭牌都不见了,那是作死。 那么就只能一步步的顶上去,把那个啥……把舆论控制在手中,在史册里成为大唐著名的正面人物…… 后世一看盛唐历史,许敬宗这个老奸臣幸亏遇到了贾平安这个扫把星,否则早就名声扫地了。 想到这里,贾平安不禁多看了许敬宗一眼,倍感不值得,“使君,咱们要努力呀!” 许敬宗不知道他在琢磨这些,就欣慰的道:“好,老夫定然要一路逆袭回到长安城!” 远处有村民见老许器宇轩昂,不禁赞道:“使君果然是一表……一表什么?” 边上的村民说道:“一表才人。” “才人不是宫中的名号吗?是皇帝的女人呢!” “咦!也是哈!皇帝的女人说是好漂亮哦。” “是哦,还说一天没事就等着皇帝去睡她们……” 两个村民的话题迅速跑偏,许敬宗却问了贾平安,“小贾,何以教老夫?” 这是诚恳的请教,贾平安思忖了一下,说道:“华州山多地少,若是想要让百姓的日子好起来,就不能走寻常路。” “那该走什么路?”许敬宗在大方向上不错,但在这等时候还是个传统的官员,只是想着教化。 为何? 因为教化是自古以来官员政绩的一个重要指标,不但是朝中,民间也是这般认为的。只要你在任上多关注教育这一块,回头卸任时,保证能得一个贤臣的名号。 可在贾平安的眼中,华州目前最紧要的却是让百姓富裕起来。 许敬宗见贾平安在思索,就觉得年轻人还是不够稳妥,说道:“如此你与老夫到州衙去慢慢琢磨,老夫多年为政,你少年机灵,你我合谋,定然能想出办法来。” “某想去各处看看。”贾平安来自于后世,深知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的道理。 于是许敬宗就给了他一辆马车,一个车夫,顺带让人教他和杨德利骑马。 老贾家一个月做豆腐挣到的钱,基本上能买一匹马还多些,所以未来买马也是必然的事儿。 过了一日,贾平安就出发了。 他时而骑马,时而上马车,在华州境内四处游荡,每到一处必然看看地方特产,访民疾苦。 许敬宗得了消息后,不禁很是欣慰,“那少年在老夫的磨砺之下,也算是有些长进了。” 廖全听到这话,不禁觉得有些违和,但习惯性的在心中为老许辩护:是了,使君定然在私下教导了贾平安。只是使君谦逊,不肯说出来。 外面来了个小吏,“使君,长安派人来了,说是新任司马。” 许敬宗一怔,旋即不满的道:“华州已经有了长史,还要司马作甚?” 长史和司马都属于那个啥……没有具体职务的官员,辅佐刺史,合称为‘上佐’。许敬宗有个崇拜者长史就够了,来个司马啥意思? 晚些新任司马来了,三十余岁,看着很是谦逊的模样,“余文见过使君,见过廖长史。” 许敬宗颔首道:“华州的事不多,你无事就别来了。” 这话是说:你没事就自己玩自己去吧,别来碍老夫的眼。 为啥老许说话这般不客气? 因为华州靠近长安,那些在帝王的心目中有些地位的官员被贬官多半来这里,或是在边上的同州,这样想调回去也方便。长孙无忌为啥把老许弄到华州来,而不是不弄远些?就是因为这个潜规则。弄太远的话,就是直接抽李治的耳光。 现在来了个司马,不消说,多半是哪家的关系。 余文微微抬头,谦逊的道:“使君客气了,下官新到华州,定然是要每日来向使君学习……” 咦! 这人怎么那么谦逊呢? 许敬宗不禁暗爽,但看了廖全一眼后,竟然生出了些那等移情别恋的愧疚来,就板着脸道:“去吧。” 他美滋滋的觉得靠着自己的人格魅力,定然能俘获许多崇拜者。 为官要帮手,这个道理老许是懂的,只是他选择了忠犬这条路,自然就被主流官场给排斥了。 以前他一直就这么形单影只,就东宫的李义府不时来和他切磋一番忠犬之道。在廖全成为他的崇拜者之后,他就彻底的觉醒了。 主流官场拒绝老夫不打紧啊!老夫能发展自己的人手,到时候抱团过日子,谁怕谁呀! “扫把星……贾郎君来了。” 外面有人叫了一嗓子,不等老许点头,贾平安就进来了。 廖全注意到他的双腿是撇开的,这多半是学骑马的代价。 “水!”贾平安脸都黑了不少,嘴唇有些干裂,一进来就径直寻到了水壶,提起来就喝…… 许敬宗见他形容憔悴,不禁感动的道:“辛苦了,平安。” 贾平安喝光了壶里的水,呼出一口气,说道:“热啊!” 他目光转动,看到了站在边上的余文,就目视老许。 许敬宗干咳一声,“新任司马余文,这是……贾平安。” 余文的脸上多了谦逊的笑意,“贾郎君看着颇有气度……” 咦! 这人竟然知道我是扫把星依旧面不改色,这胆气不错啊! 贾平安心中一动,就走过去。 他速度越来越快,那余文开始还能维持着那等谦逊的笑意,等他逼近后,也扛不住扫把星的压力,一边退一边说道:“你且住!止步!” 可贾平安却茫然道:“为何,某一见余司马就觉着亲切,不禁想亲近一番,余司马为何拒人于千里之外?” 让我们一起嗨起来吧! 余文脸上的谦逊笑意消散了大半,怒道:“还不退下!” 他觉得一个农户定然不敢和自己哔哔,可却忘记了老许。 老许自诩一诺千金,说了要护着贾平安,那就不含糊。见贾平安被余文呵斥,就骂道:“贱狗奴,滚!” 呃! 贾平安止步,余文愕然看着许敬宗,“使君,这扫把星咄咄逼人,下官只是情急罢了。” 他说着又开始了那种谦逊的微笑。 可许敬宗何许人也? 著名奸臣。 “滚!” 什么叫做直接? 这就是了? 什么叫做蠢萌? 这就是了。 换了旁人,绝对会出言抚慰余文,好歹不能让这个下属和自己离心。可老许却是直接开骂,什么下属离心,老夫只要心情爽,别说是离心,就算是离婚都行。 贾平安有些懵,然后有些小感动。 余文面色微变,“下官告退,明日再来。” 等他走后,许敬宗不屑的道:“老夫在此为刺史,他要么低头,要么就滚!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啧啧! 这等跋扈嚣张的表态,廖全不该是要劝谏,甚至是驳斥的吗? 贾平安看了一眼,却见到廖全一脸崇拜的看着老许…… 这是…… 狂粉丝? 看到偶像老许这般狂拽吊炸天,廖全嗨了。 …… 贾师傅刷鸡蛋,书友们也该刷刷他,用推荐票来刷。 第28章 悲伤 贾平安把自己此行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至于想法,目前还在琢磨中。 “你且回家歇息,殿下就要登基了,老夫上书请去长安观礼。” 帝王登基,那仪式自然非同凡响,后世的电影电视也没法原汁原味的呈现出来。贾平安不禁有些羡慕,“使君有福。” “老夫当然有福。”许敬宗很是得意的道:“到时老夫定然是排在前列。”。 作为李治的心腹,老李自然要在前面露个脸才行。 贾平安真心羡慕啊!许敬宗见了,不禁取笑道:“这等事,一人一生大概就只能亲自见到一次,此次你不能去也别沮丧,回头老夫回来给你仔细说说……长安繁华,你想要什么,老夫一诺千金,保证给你带回来。” 贾平安想了想,说道:“某想要几个美人来做饭,再要几个突厥人来喂马,若是有新罗婢也来几十个……” “……” 许敬宗想一把掐死他。 …… 回到家中,杨德利已经等许久了。 “平安,你回来就好,某羊肉才将下锅。” 杨德利的脸上有些淤青,贾平安蓦地一下就怒了,问道:“谁打的?” 杨德利摸摸脸上的淤青,“是村里的王老六,都好几日了,罢了。再说了,某也踢了他一脚。” “为何?”贾平安再问道。 杨德利是谁? 从穿越而来开始,就是杨德利在照顾他,什么活都不让他干,做饭做豆腐卖豆腐全包了,。这样的表兄,谁欺负了他,贾平安能坐得住? 杨德利有些纠结的道:“那王老六偷看某做白玉豆腐,被某发现了,就厮打了起来……” mmp! 贾平安怒了,随手提着一根棍子就出了家门。 “平安!”杨德利追了出来,“罢了,罢了。” “罢个屁!”贾平安怒道:“被人欺负了就要还回去,否则别人会接着欺负你!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杨德利呆立远离,喃喃的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话好有道理。平安的学问看来又精进了。姑母……平安越发的有出息了。” 贾平安冲到了王家到外面,喊道:“王老六,滚出来!” 王家的院子很是破旧,随着一阵喧哗,王老六出来了,随后是他的父亲王三儿。 王老六有些一瘸一拐的,出来后就低着头。 贾平安举着棍子说道:“你想偷学白玉豆腐,被发现竟然还敢动手,今日某不弄你,真当贾家是窝囊废!?” 在这等地方,你若是被欺负了一直忍气吞声,别人就会视你为窝囊废。 王三儿的面色一变,喝问道:“你竟然去偷学白玉豆腐?” 王老六嗯了一声,王三儿一脚就踹倒了他,随即喝道:“拿棍子来!” 家里出来了王老五,拿了木棍子过来,然后缩缩脖颈。 王三儿接过棍子就开始了毒打儿子。 砰砰砰砰砰砰…… 王老六在地上翻滚惨叫着,贾平安无语,赶来的杨德利却一脸的理所当然,“某就是不想让他被家里毒打,所以才没说出来。否则……大唐男儿,没出息就种地,有出息就去从军,去厮杀,为自家挣个功勋回来。偷鸡摸狗的,自家人都看不起!” “王家的子孙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偷鸡摸狗!”王三儿毒打了儿子一顿,丢下木棍,斩钉截铁的道:“下次再有此等事,某打折你的手!” 说完他冲着贾平安拱手,目光炯炯的道:“此事老夫无理,平安你若是还想打他一顿,只管上手。” 贾平安看了一眼院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王老六是幺儿,头上还有五个哥哥,一家子六个儿子,这家人活的真的艰难。 贾平安摇摇头,然后转身回去。 王老五这才出来,说道:“阿耶,先前贾平安看着想杀人似的,孩儿从未见他这般过,看来他以往是装傻呢!” 王三儿一脚把王老六踹起来,然后叹息道:“他从小就被人说是倒霉蛋,没人搭理他。读书不成,种地也不成,这等少年,要么是无赖,要么就和狼一般的狠,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 王老五吸吸鼻子,说道:“阿耶,当年贾平安他娘临去前,喊的惨呐,就喊着让杨德利发誓,一定要照顾好贾平安,全村人都听到了。当夜某就做了噩梦,梦到贾平安他娘说某欺负了她的儿子,要掐死某……” “父母哪有不顾着自家孩子的?哪怕是要死了,想着的也不是自己,而是孩子。”王三儿回身,见王老六站在那里龇牙咧嘴的,就皱眉道:“可痛?” 王老六缩缩脖颈,“痛……不痛。” 王三儿骂道:“见别人家的日子好过,你就下狠心种地挣钱就是了,去偷,去抢,那是畜生呢!” 王老六低头认错,最后说了一句,“阿耶,可……可咱们家真的穷呢!” 华州穷的不只是王老六一家子,是很多人家。 贾平安回到家中,杨德利坐在院子里发呆。 “表兄,晚饭吃啥?”贾平安这段时日吃的最多的就是干粮,嘴里淡出鸟来了,恨不能来一大锅羊肉。 “羊肉炖着呢!”杨德利抬头,然后又低头盯着自己的麻鞋看,“平安,你……你以前怕事,姑母让某练刀,某知晓……是要某护着你。” 贾平安缓缓坐了下来。 他不知道原身的具体情况,也不好问,此刻杨德利愿意说就再好不过了。 “姑母在世时,经常看着你读书,那时候姑母最是得意,说以后你定然能有出息,弄不好还能让她得个夫人的名号呢!” 所谓夫人的名号,指的是贾平安若是能为官有出息,到时候能给他的母亲加封号。 贾平安努力想着一个慈祥的农妇,但终究没法把感情代入进去。 他点头,认真的道:“某会的。” 想要追封,只有他做了高官,或是立下大功才有可能。 杨德利吸吸鼻子,“以前某护着你,可如今却是你护着某。平安,若是不行,某就分家出去过吧。” 他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来自于自家表弟的崭露头角,他觉得自己是拖累,没出息,不该享受这一切。 贾平安皱眉道:“可这几年一直是你在照顾某。你想让某做个忘恩负义之人吗?” 杨德利不知所措,贾平安叹道:“这个世间可信之人这般少,你若是不在,某的钱财怕是要被人哄骗走了。” 果然,一听到这个,杨德利马上就来劲了,双目炯炯的道:“谁敢?” 呵呵! 贾平安觉得自己一番话就让杨德利振作了精神,果然是帅极了。 “羊肉可好了吗?”他有些饿了。 “糟了。”杨德利起身就往厨房跑,稍后羊肉来了,贾平安数了数,不过十余片。 杨德利一边喝汤,一边说着安排,“先前某买了菜,明早用羊汤煮菜,加些豆腐进去,美滋滋啊!” 贾平安:“……” 杨德利美滋滋的吃了一片羊肉,仔细咀嚼着,然后咽下去,一脸满足的道:“回头那骨头多熬几次,你不是说长身体要吃好的吗?晚上临睡前来一碗羊汤,躺床上,肚子里的羊汤来回动,咕咚咕咚的,听着听着的就睡着了……” …… 因为老许要去长安参加李治的登基大典,所以贾平安准备在家里多休息几日,等他回来后再商议怎么让华州百姓脱贫致富的事儿。 按照时间来算,今天老许就该出发了,所以贾平安很是悠闲的在村里的大树下坐着看书。 大树下,晨风轻拂,贾平安倍感惬意,不禁觉得诗兴大发,就搜肠刮肚的想些应景的诗词。 想了半晌,他想到了一首诗,“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这首李白的诗念诵出来很有排面,贾平安只觉得如春风拂面,心中颇为自得……就差个人来给自己捧个场了。 想到自己在此念诵着这等千古名篇,却无人问津,贾平安不禁有些小小的惆怅。 好像气氛不对啊! 贾平安突然觉得气氛有些那个啥……郁郁,不禁很是奇怪。 他是乐天派的性子,前世最喜欢和朋友开玩笑,恶作剧什么的,乐的不行,怎么会郁郁呢? 想了半晌没结果,贾平安纳闷的道:“难道某每月也有那么几天?” 传闻男人每个月也有几天情绪会不对劲,过了就好了。 想通了这个,他不禁赞了自己的博学多才,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张木然的脸。 “使君?”贾平安被吓了一跳,蹦起来就想一书卷拍去,幸好及时收住了。 老许站在那里,木然道:“说说吧,你此次在华州转悠了一圈,有何收获啊?” 不对! 老许的情绪不对! 贾平安此刻才知道,原来先前自己察觉到的郁郁情绪来源于许敬宗。 “使君你此刻不该是出发去长安了吗?”贾平安有些感动,“临行前竟然还来探望某一番,使君……高义!” 老许真是够义气啊!回头让杨德利多给几片羊肉。 许敬宗木然依旧,“说说你的主意。” 呃! 不妙啊! 这等去参加登基大典的事儿谁敢耽误时辰?何况老许号称李治的头号忠犬,更是不可能。 那他在这里干啥? 这是被拒绝了吧? 贾平安不厚道的想笑,然后一脸担忧的道:“使君,再不走,就怕到长安晚了呀!” 许敬宗摇头,贾平安叹道:“此事不急于这几日,使君只管去,回来再说。” 许敬宗的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你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没啊!”贾平安一脸无辜的道:“使君难道是……病了?” 许敬宗突然骂道:“那些贱狗奴,竟然说动了殿下,不许某去长安呐!” 泪水从老许的眼眶滑落,可见他是真的伤心了。 不,是悲伤逆流成河。 第29章 哭穷 新帝登基,能去观礼的才是真大佬。而不能去的,只能算是小虾米。这个就是当下的共识。 许敬宗作为李治的头号忠犬,在前阵子就上书长安,表达了自己想参加登基大典的殷切希望,甚至还露骨的说,能亲眼看到殿下登上御座的那一刻,臣死也瞑目了。 这就是忠心耿耿呐! 李治不发昏的话,定然会把他弄回长安去观礼,可这次他却失败了。 “有御史说老夫在华州和你厮混,就怕沾染了扫把星的习性,到时候克了帝王,所以最好别来。殿下呵斥,说若是扫把星真能克了帝王,在华州和在长安都是一个样,可群臣却不肯答应……” 许敬宗很是伤感,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贾平安又坐回了树下,盘膝打坐,一脸得道高僧的模样。等老许说完后,他叹道:“使君,这是好事!” “好事?”许敬宗怒了,“殿下被臣子逼迫,竟然不能做主,这是好事?” 这等事儿……在门阀世家牛笔的此刻很是正常,只是打了老李的脸罢了。 “先帝留下的托孤重臣里,长孙无忌和褚遂良是一伙儿的,先帝指望他们尽心辅佐,可人……”贾平安看了许敬宗一眼,那眼神……咋说呢,特别出尘,真心有些出家人的味道。 “可人是善变的。”贾平安想到了某种不可描述的生物,“殿下根基不稳,长孙无忌他们势力已成,在这等时候,谁能舍弃手中的权势?你?还是他?” 许敬宗不禁摇头,“老夫若是权倾一时,怕是也舍不得丢弃权势。” “这就是人。”贾平安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心灵导师,在给许敬宗指明道路,“在这等时候,殿下想要的是什么?忠心耿耿的臣子。使君,你被重用的日子不远了。” 在后世的记载中,许敬宗被重用,就是在登基之后。 许敬宗两眼放光,“是啊!老夫对殿下忠心耿耿,别无二心。只是要想回长安城,想来要做些功绩才是,平安,你来说说……” 贾平安微微一笑,“某已经有了些腹案,使君可敢一试?” 这是考验,老许若是犹豫,贾平安就会远离他,另外寻个办法来避祸。比如说……感业寺里的武妹妹…… 想到武妹妹,他不禁一脸憧憬。 那是女皇啊! 千年来就这么一个猛女,若是能抱住武妹妹的大腿,那简直就是无敌了啊! 许敬宗是想犹豫一下,可一见贾平安那憧憬的模样,不知怎地,一下就脱口而出,“你只管说来,老夫定然做了。” 孺子可教也! 不,是老汉可教也! 贾平安说道:“使君可知华州?” 许敬宗点头,“华州老夫还是知道些的,人口,教化,耕地……” “可使君知道的这些并无帮助。”贾平安从容的道:“某此次在华州各处游走,看到了百姓的艰难,也看到了华州的底蕴,使君,华州……大有作为呀!” 许敬宗不知不觉就被吸引住了,“你速速说来!” “使君可知晓华州竹子之多?” “知晓。”许敬宗颔首道:“华州山多,地形便于竹子生长。” “竹子多,可却长在哪里无人去管,真是暴殄天物!”贾平安痛心疾首的道:“某看到那一片片的竹海时,真是心痛!” 呃! 许敬宗不知贾平安发什么疯,就说道:“竹子多了去,你心痛什么?” “华州没多少耕地,教化也没钱,想要功绩就只能不走寻常路,这是某说的。”贾平安觉得老许真的没眼光,“可竹子呢?” 许敬宗纳闷,“竹子能用来作甚?烧竹炭?” “哎!”这个棒槌,贾平安说道:“某此次在农家中,见到不少人在用竹片编制竹器,使君,这就是功绩呀!” “这……”许敬宗不解,“竹编老夫知晓,各处都有呢!” “别处可有华州那么多竹子?”贾平安觉得要把一个奸臣调教成贤臣真是太难了,“华州的竹子做竹编比别处的都好,而且最要紧的是,华州会竹编的百姓多,这便是天时地利人和,若是有此优势在还穷,这刺史就是猪!” 他说的酣畅淋漓,说完后,发现许敬宗在边上一脸便秘的模样,就干笑道:“某说的是前任刺史。” 当着老许的面说刺史是猪,这和当着猪的面说它黑没啥区别。 许敬宗嘟囔道:“什么猪,那是豕。” 他学问高深,自然习惯性的要纠正贾平安话里的错误,可纠正完就发现自己给自己弄了个豕的头衔。 “老夫不是豕。” “是,使君不是。” “老夫真不是。” “是,使君不是。” “你……” 许敬宗气得想打人,贾平安不安的往里面靠了些,就怕老许发飙。 可老许却叹息一声,“老夫要知耻而后勇,只是竹编并无大用,你此行只是弄了这个?那老夫……罢了,老夫再想想别的法子吧。” 老许这人真的不错,特别是对自己人。 贾平安微笑道:“使君,一人做竹编自然无用,可若是百人、千人呢?” 许敬宗一怔,“是啊!若是那么多人做,每家都能挣钱……” “此事还需发动百姓。”贾平安拱手道:“就落在使君的身上了。” 他既然要调教老许这个奸臣,自然不能事事代办,得让老许有主观能动性才是。 老许想到那个美景,不禁赞道:“好一个贾平安,果然是老夫的智囊!” 智囊? 呵呵! 贾平安觉得老许真的自视太高了。 不过这样也好,老许幻想着把他当做是智囊,他把老许当做是挡箭牌,等以后各自的造化不同,但依旧能成为盟友。 你要说还有门阀世家的人,也能去结交一番,那就错了。门阀世家的人不是说不好,而是太好了。但在他们的眼中,贾平安这个扫把星自然是恶心人的存在,还是个农夫,所以两边大概没啥机会成朋友了。 贾平安腹诽了门阀世家的那些人,然后心情大快。 而许敬宗就径直去了州衙,吩咐道:“令各处百姓学了竹编,都要做起来!” 官员们一脸懵逼……觉着老许又抽抽了。 刺史是一州长官这没错,刺史施政也没错,可这等突兀的政令却让人很懵逼。 一个官员说道:“使君,此等事该是让百姓自己去弄的吧?” 这时候所谓的无为而治,就是少骚扰百姓,这等一家伙把一个州的百姓都卷进去的政令,当真是骇然听闻。 “是啊!使君,若是做出来卖不掉怎么办?”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许敬宗踌躇满志的道:“长安城多少人口?还担心卖不掉?只管去!” 廖全说道:“使君高瞻远瞩,定然能造福华州。” 许敬宗目光扫过下属,见有几个官员面色微冷,就冷笑一声,等看到新任司马余文依旧是谦逊的微笑时,就觉得此人倒也知趣。 于是政令下达了。 但没几天,反馈的消息气得老许想吐血。 “使君,各处的百姓说了,除非州里能担保出钱收,否则他们不敢做。” 许敬宗怒了,但转念一想,却觉得这等想法无可厚非。 百姓穷,你让他们做竹编要耗费时日,还得采买竹编的工具,以及学习竹编的耗费,若是见不到好处,谁敢做? 许敬宗急匆匆去寻了贾平安。 “不愿意?”贾平安很是欣慰,觉得至少百姓不蠢。 “百姓不愿意,老夫也无可奈何!”许敬宗觉得这条路大概是要断掉了。 “使君可敢破釜沉舟吗?”贾平安再度诱惑道。 “什么意思?”许敬宗双目炯炯。 “去寻钱来。”贾平安坚定的道:“想做大事,就不能惜身!” 老许低声道:“可有把握?” 他的眼中多了血丝,可见压力很大。 “有!”贾平安做事怎么可能浪?“华州的市场里有许多木制的用具,价钱不便宜,而且沉重。若是用竹器代替,价钱便宜不说,还轻便。另外……许多东西都能用竹片编出来,从达官贵人到平头百姓都爱用,使君,这是多大的生意?而大唐目前却没有人去关注这个,时不我待呀!” 许敬宗的眼睛红了,鼻息咻咻,显然是被贾平安给忽悠的激动了。 激动了好啊! 贾平安出了个主意,“殿下那边可以去求求,另外,使君可知晓怎么才能出名吗?” 许敬宗摇头,他是出名了,却是恶名,天下人都说他是奸臣。 “使君若是想出个好名,那此事就是个机会……” “你且说来。”许敬宗觉得自己好像一步步走向辉煌,又像是一步步走向大坑。 “使君若是能变卖家产……那名气。” …… 许敬宗回京了,就在登基大典过了没几天,他求见李治。 “许卿辛苦了。”李治觉得委屈了他,所以柔声抚慰。 “陛下。”许敬宗行礼,抬头,欣慰的道:“陛下比臣上次所见多了精神,更多了……说不出的气韵,臣觉着,这便是龙气。臣只是靠近了些,就觉着精神抖擞,连疲惫都消散了。” 哎!还是忠犬的马屁舒坦啊! 李治觉得很是惬意,“你在华州好生做,有难处只管对朕说。” 这是皇帝对臣子的套话,没谁会当真。 “陛下……” 可许敬宗却跪了,声泪俱下的道:“臣穷啊!” …… 老许声泪俱下的喊道:“读者老爷们,我老许……穷啊!看看那推荐票,惨的没法看。那些书友都不知道哪去了,悲伤……辣么大!” 第30章 脸为何红了 李治想过许敬宗见到自己时的反应,什么都想过,就是没想到他会嚎哭。 “你……”许敬宗嚎哭也就罢了,可他还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穷?”李治觉得不可能吧。大唐虽然不算是太富裕,可对于刺史这个阶层的官员来说,穷是不可能的。何况许敬宗在朝中任职多年,家中也颇有些钱财,怎么就哭穷呢? “许卿,这是为何?”李治见他哭的伤心,就有些难受。 许敬宗抬头,泪眼朦胧的道:“陛下,华州的百姓苦啊!华州山多地少……” 随后就是许敬宗的表演,一番话把华州差点说成是人间地狱,不过也差不多了,因为李治已经幻想出了易子相食的人间惨剧每天都在华州发生。 “咳咳!”幻想是一回事,实情是一回事,李治满头黑线的道:“朕每日召见各处刺史探问民情,说什么的都有,可就是没有华州这般惨的,你……难道你在华州倒行逆施,弄的民不聊生?若是如此,朕当重惩!” 许敬宗心中一个咯噔,才想起这位可不是那等‘何不食肉糜’的昏君,就干笑道:“臣见到华州百姓贫困,心急如焚,这不,臣就想了个法子,让百姓做竹编……” 嗯? 李治沉吟了一下,看看周围,边上的王忠良摆摆手,除去他之外,那些内侍都出去了。 是个忠心的。 李治满意的道:“想做竹器卖?” 许敬宗点头,李治叹道:“小打小闹罢了,到时候卖不出去,麻烦不小……” 这年头的商业……说句难听的,连长安这等国际大都市都是限定在东西市交易,商业手段哪里能和后世的相提并论? 所以李治觉得这个策划不怎么地。 可许敬宗却不同,贾平安给他出了几次主意,一次比一次有效果,所以他渐渐的深信不疑。 “陛下,臣……这是贾平安的主意。”许敬宗还是老老实实的把事儿说了。 “扫把星?”李治沉吟了一下,“你以为如何?” 这话问的是人,也可能是这件事,许敬宗却觉得是人,“此人臣以为不是祸害,而且恋家。” “为何?”李治的眸色平静,仿佛是在问晚膳吃些什么。 “他那个表兄没什么本事,可贾平安却把挣到的钱都交给他掌管,这等胸襟……臣就是看到了这等胸襟,才放过了他。” 李治笑了笑,“一个人能不爱财,若非是胸有大志,就是胸襟宽阔,视钱财如粪土,你以为他是哪一类?” 帝王看问题的角度和普通人自然不同,许敬宗低下头来,“臣以为是胸襟宽阔。那少年从小被人欺负,可却没有一丝戾气。”。 他抬起头来,神色认真的道:“陛下,臣当年经历颇多,哪怕多年过后,心中依旧有戾气。可那少年却没有。若非如此,臣定然会果断镇压了他。” 当年许敬宗和父亲被造反的宇文化及拿下,准备干掉,父亲许善心苦苦哀求,最后许敬宗逃过一劫,但许善心却惨死在他的眼前。那一段经历是他一生的梦魇。许敬宗的性格这般蠢萌,这般直接,也和那一段经历有关系。 这便是环境塑造人。 “整个华州都弄竹编,朕不看好。”李治转换话题的速度快的惊人,“若是亏了该如何?” 许敬宗说道:“臣……兜底!” “咳咳!”李治觉得这不是那条贪财的忠犬,“你想要什么?” “臣想要一万贯。”许敬宗说道:“这钱臣会用于收购那些百姓的竹编,贩卖了之后,臣自然会还回来。” 竟然学会了借贷。 李治觉得老许长进了许多,可…… “朕也穷呐!”李治唏嘘着,“宫中的钱财并不多,一万贯,你想让朕明日吸风饮露吗?后宫那么些人吃什么?喝什么?” “那就八千贯?”许敬宗一脸纠结。 别人来借钱,一文钱都没有,可这是忠犬,必须要给些支持。 李治叹息一声,“多了没有,就一千贯。” “臣……”许敬宗悲痛欲绝的道:“两千贯吧,陛下!臣真是太难了!” 李治从未遇到有人和自己这般讨价还价,不禁觉得有些荒谬,“一千五,再多……什么都没了。” “多谢陛下。”许敬宗笑的很是得意,李治就随口问道:“你开始是想要多少?” “八百贯。”许敬宗脱口而出,然后跪下请罪,“臣罪该万死。” 哎! 李治很头痛的道:“你可知晓朕最头疼你什么?” 许敬宗低下头,“臣欺骗了陛下。” “错了。”李治淡淡的道:“你这个有话就说的毛病能不能改改?哪日你若是当朝说想弄死谁,你说说,回头你想怎么死?” 他最担心的就是把许敬宗弄回来后,这厮当朝指着长孙无忌等人叫骂,说出些让他都没法收场的话来。 许敬宗默然。 他不蠢,以前也是说话有分寸,行事有分寸,只是经历了生死大劫,目睹父亲死在自己的眼前后,他的性子就有些扭曲了。开始他还想改,后来发现有话就说竟然深得帝王的喜欢,就懒得改了。 至今这个毛病已然根深蒂固,他也没法扭转,索性就随性而为。 “去吧。” 李治觉得让许敬宗折腾一下也好,等他走后,就笑道:“一千五百贯,随便他折腾,到时候还不了,就让他变卖家产……许敬宗的家产足够抵偿吧?” 王忠良说道:“许使君多年为官,家产差不多有两三万贯。” 李治含笑道:“如此就随便他折腾。” 他在看奏疏,不知过了多久,竟然就怒火上涌。 “看看,竟然说先帝驾崩,大唐应当与吐蕃再和睦些,还献策送些好东西去吐蕃,让吐蕃赞普放松戒备,如此可得太平。” 李治一拍案几,冷笑道:“此人说吐蕃赞普对大唐多有觊觎,当年先帝让公主下嫁给他,送了许多东西,这才换来了太平。 此等人愚不可及!他不知晓大唐不可求和的道理。一旦求和就是自露破绽,让人以为大唐软弱。若是吐蕃要来,那便来,大唐诸多百战勇士,早已非昔日窘境,朕就盼着吐蕃来!” 他的眉间多了英气,王忠良不禁赞道:“陛下英气勃发,那赞普哪是陛下的对手。” “莫要小看了他。”李治眯眼抬头,“此人算是个枭雄,大唐当年若是不能快速击败了突厥,吐蕃就会倾国来攻,和突厥一起灭了大唐。所以什么是和亲换来了太平,这是蠢话!你看看史书,真正的太平,从来都只能是用刀枪杀出来的,用敌人的尸骸堆积出来的,舍此都是梦呓!” “陛下,长孙相公来了。” 有内侍在门口禀告,李治颔首,然后脸上露出了那等和煦的微笑,近乎于赧然。 长孙无忌进来,行礼后说道:“陛下看着疲惫了些,要多歇息才是。” “让舅舅担心了。”李治赧然道:“朕刚登基,每日召唤了刺史来问话,自家还得多看看奏疏,如此才能知晓大唐之事。” 新帝勤政,这是个好苗头。 “陛下勤政,老臣不胜欢喜,只是还要多注意身子才好!” 两人寒暄了一番后,长孙无忌说道:“老臣听闻那许敬宗在华州多有荒诞之事,近日他竟然让华州百姓都去做竹编,此等事闻所未闻。老臣在想,若是做出了竹器卖不了会如何?那些百姓怕是会怒不可遏。华州离长安太近了,百姓鼓噪,天下就会震动呀!” 华州就是长安的门户,若是百姓造反,长安城也得一夕三惊。 不过长孙无忌的消息也太灵通了些,李治还不知道的事儿,他这里就已经了如指掌了。 李治笑道:“那许敬宗虽然不算是聪明,不过做事却很踏实,深得低头做事的道理,舅舅可安心。” 长孙无忌笑了笑,“如此老臣倒是放心了些。” 两人随后就说了些近期的朝政,气氛渐渐温和。 “陛下。” 外面来了人,王忠良过去问了,然后带了那人进来。 “何事?”李治笑的很是放松。 来人说道:“陛下,那……那许使君竟然把自家给典当了。” 李治的笑容还挂在脸上,渐渐僵硬,“你说什么?什么把自家给典当了?” 长孙无忌退后一步,微微眯眼,看着很是和气。 “陛下,许使君刚从宫中出去,就找了质库的人去了家中,说是当……当了两万贯,除去家里的人口之外,都是质库的了,据闻连家中娘子最喜欢的一条狗都给典当了。若是到期无法赎回,一家子都没了居所……” 李治的脸上渐渐浮起了红晕,那是怒火。 长孙无忌说道:“许敬宗也算是老臣子,多年的恩宠,这怎地把家产都典当了。这人怕不是失心疯了吧?” 所谓卖啥都别卖自己的窝,一旦卖了,别人也就觉着你家败了。 李治猛地想起了许敬宗找自己借钱的事儿,不禁愕然。 那个老许,不会是想拿这笔钱去收购竹器吧? “去问问。”李治生怕出错,就叫人去打探消息。 “陛下,此人怕是无法在华州为官了,老臣以为,不如让他去鄂州吧。”长孙无忌盯着李治,神色慈祥。 鄂州离长安超远,许敬宗一旦去了,再想回来就难了。少了这条忠犬,长孙无忌觉得外甥定然能一心向学,一心走正道,慢慢的在自己的辅佐之下成材。 李治温声说道:“舅舅,许敬宗此举怕是有些用意。” 长孙无忌目光微动,“哦,他若是有别的用意,老臣倒是要对他刮目相看了。不过此人言行荒诞,多有放肆,老臣就担心他丢了朝中的体面。” 老许的黑材料太多了,奇葩的事儿也不少,若非是忠犬属性,早就别拿下了。 没多久,去打探消息的人就回来了。 “陛下,那许使君典当了家产,说是要把这钱弄到华州去,去收购百姓的竹器。好些人都说他疯了。” 长孙无忌的脸猛地一热,觉得自己竟然看错了许敬宗,有些难堪。 外甥好像并未察觉到自己的异常,还好还好……舅舅的威严还能维系下去。 “舅舅的脸……为何红了?” 第31章 薅老许的羊毛 杨家坞里,村民们渐渐的适应了和扫把星做邻居的境遇。有人不敢靠近贾平安,有人却跃跃欲试的想扑倒贾平安,试试自己能否会走运。只是慑于许敬宗的流氓手段,所以不敢下手。 许敬宗的手段很是简单粗暴:但凡扑倒贾平安的,你本来是干啥的,直接废掉,让你丢掉自己谋生的手段,看看是否还能走运。 陆陆续续的被抓了七个人,时至今日,一个都没走运,所以贾平安才敢出门溜达。 那些妇人见到他,大多两眼放光,都在琢磨着自家的闺女是不是有戏。 但她们都有些忌惮贾平安的扫把星命数,竟然把祖父和外祖父两边都克光了,自家父母也不例外,就剩下了个表兄杨德利。 若是把闺女嫁给他,会不会反手就把自家给灭了? 想到这个可能,那些心动的人家都打了退堂鼓。 “平安。”杨忠顺来寻贾平安,面色凝重的道:“使君上次说了让咱们做竹器,你觉着可能行?” “还行吧。”贾平安心中已经有了腹案,只是为了调教老许,这才让他来回折腾。 “此事某却是信你,不信使君。”杨忠顺的话让边上的几个村民都纷纷点头,一脸的理所当然。 老许来杨家坞太过频繁了些,让村民们觉得贾平安已经掺和了进去。 而就信任而言,村民们自然信任贾平安,所以忐忑之下,就来相问。 目前整个华州的情况不容乐观,提及做竹器,百姓都说老许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觉得州里强令百姓做竹器,多半是要坑人。 所以这事儿就被百姓强烈顶了回去,老许刚起来的名声也下去了些,对此痛心疾首。 贾平安知晓这事儿的好处,原先他没想过和村里私下交代些什么,可那天听到了杨德利说的事儿,知晓贾母对他的期望,心中难免感动。 贾母希望自己能有封号,目前这个愿望没法实现,但可以让贾家在村里的名声变好些。 想到这个,贾平安说道:“若是信得过某,如今就可以先做起来。” 杨忠顺去寻了几个村老商议,最后来寻贾平安。 “做什么?” “村正可知道,长安城里喝茶的人有多少?”贾平安从容的道:“喝茶是件雅致之事,可茶杯滚烫,若是有个竹制的茶杯垫,那上面还有青色,竹子的清香混合着茶香……谁不肯买?” 杨忠顺心动不已,“可他们有手段褪青,如此茶杯垫能多用些时日,也不会生虫子。” 贾平安叹息一声,“竹制的茶杯垫不贵,那些人不差这个钱。某问一句,你也喝茶,可愿意买茶杯垫?” 杨忠顺摇头,“某吃饱撑的才买,舍不得钱!” “这就是了。”贾平安为了给老贾家刷名声,耐心很足,“舍得买茶杯垫的人,他压根就不在意一年买两三个。如此咱们的茶杯垫源源不断的就有人买……” 杨忠顺一脸憧憬,边上一个比贾平安大几岁的年轻男子突然说道:“明明能用几年的东西,如今只能用半年,这不是哄人吗?” “大人说话有你多嘴的余地?”杨忠顺上去就是拳脚交加,年轻人被打的叫唤。他的父亲闻声而来,听到是这事后就骂道:“狠狠地打!” “平安这是为了全村寻好处,却被你给说成了奸商,该不该打?” “该!” “下次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 眼瞅着一个好青年被镇压了,贾平安觉得有必要挽回一下那纯洁的心灵,就说道:“在商言商,若是要处理竹子的话,成本就上了一截,对于售卖颇为不利。而且茶杯垫这等小东西,你弄的再精致,被茶水浸泡些时日,那茶杯垫就没法看了。所以,弄的那么麻烦,实则一点用处也无。平白耗费!” 那年轻人一脸崇敬的拱手,“原来如此,平安一说某就明白了,就是村正不说道理,上来就动手……” 杨忠顺气得还想动手。 咳咳! 贾平安觉得崇拜者就是麻烦,说道:“此事要做就要抓紧。” 杨家坞随即就忙碌了起来,当他们做出了第一个茶杯垫时,悲壮的许敬宗的回来了。 “老夫把家产都变卖一空,得了两万贯,告诉华州的百姓,能做的都做起来,就算是亏了,亏的也是老夫的钱,亏完了两万贯,该干嘛干嘛去,在此之前,谁不听招呼,打!” 沸腾了。 州衙沸腾了。 余文瞠目结舌的看着他,觉得老许是疯了。 绝壁疯了! 廖全却依旧是崇拜者,“使君竟然破家为民,谁若是还不尽心,那就是狼心狗肺!” 许敬宗想起了上次开荒时的情景,就说道:“召集了百姓来。” 稍后州衙前围满了百姓,许敬宗让余文喊话。 余文站在前面,心中不知怎地,就有些那个啥……膈应。 他是关陇贵族圈的人,此次是带着任务来的华州,目标就是老许和扫把星。至今为止,他觉得自己隐藏的挺成功,眼瞅着就要打入‘敌人内部’,成为老许的心腹。 这是一次考验呐! 余文深吸一口气,喊道:“许使君为了华州百姓,把家产都典当了,所得两万贯……” 许敬宗站在边上,突然说道:“声音太小。” 这是他的光辉时刻,先前他想亲自和百姓们说出来,可廖全却拼死拦住了他,说是当事人亲自去说,有些膈应人,还是让他去说。 你做了好事,还要亲口告诉大家,这事儿实际上没错,可老许是刺史啊!得矜持。 许敬宗一想也是,但觉得余文最近频繁向自己靠拢,有成为第二个舔狗的希望,所以就扔个事儿给他做,也算是考验一番。 可余文的嗓门有些小,老许真的不满意。 余文就提高了嗓门,“许使君为了华州百姓……” 许敬宗摇头,廖全提醒道:“再大声些。” 百姓越来越多了,声音不够大,怎么能让所有人知道许敬宗的壮举? “许使君为了……” “再大声些。” “许使君为了……为了……” 破了! 余文的破音格外刺耳,许敬宗叹息一声,“廖全,你去。” 廖全上去,余文下来,难掩失望。 “许使君为了华州百姓,把家产典当一空,换了两万贯,全数收购竹器……” 那些百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未有人这般为百姓着想过,为百姓破家更是不能。而老许顶着个奸臣的名头来到了华州,却接二连三的带给了大家好处。 一个老人颤颤巍巍的过来,许敬宗赶紧迎过去。 老人含泪道:“使君破家为民,可以往我等还以为使君是个奸臣……” 许敬宗不自在的摸摸胡须。 “可使君查清了梁波的贪腐,为咱们去和豪绅争夺荒地,这次更是舍家为了咱们……老夫……” 老人老泪纵横的就想下跪,许敬宗赶紧拉住他,“无需如此!无需如此!” 他想起了上次开荒时自己落泪后百姓的感动,就再次使出了幻想的绝招,泪水滑落下来。 “使君落泪了。” 百姓感动了,以至于不舍离去,最后许敬宗再度落泪,这才送走了他们。 老夫又得分了呀! 许敬宗颇为满意,回身对余文说道:“要练练嗓门,这样,从明日起,你每日早起来州衙,冲着外面高喊某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喊十遍。” 瞬间余文就想死。 可许敬宗在看着他,所以他只能谦逊的道:“下官怕是……” “怎地?陛下这般仁慈,你不愿意?”许敬宗把脸一板,余文赶紧笑道:“哪里,下官明日就开始喊。” 于是等第二天早上贾平安来州衙时,就看到了余文站在大门外叫喊。 “某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贾平安听出了羞耻的味道,也就是说,余文是不乐意喊这些话的。于是他就走近了些。 被人盯着喊口号,余文的脸都红了,越发的羞耻,就瞪了贾平安一眼。可贾平安恍若未觉,嬉笑着盯住了他。 “某对陛下忠心耿耿……” 除去老许这个奇葩之外,没人愿意当众对李治表忠心,很羞耻的好不好。 贾平安听了九遍,若非有事,他真心想继续听下去。 进去寻到了许敬宗,老贼正惬意的在喝茶。 “使君可知晓昨日那番话坏事了?”贾平安一来就翻脸。 “坏什么事?”许敬宗依旧沉浸在成功之中。 “本来百姓信心十足,可使君却落泪了,杨家坞有人说使君怕是没啥信心,落泪也是担心那两万贯会打水漂。这下都没精打采的。” 许敬宗一惊,“这……昨日老夫只是想感动百姓,竟然如此吗?” “这和厮杀是一个道理。”贾平安觉得调教老许的重任很艰难,“厮杀之前,要给他们信心,而不是让大家惶然。” “百姓都无精打采吗?”许敬宗觉得自己太失败了。 “不,大部分很精神。”贾平安神色古怪的道。 “为何?”许敬宗不解的问道。 “大家都想从那两万贯里分一杯羹,多做多得,这不都疯了。” 这是在薅羊毛,大部分百姓在争先恐后的薅老许的毛。 “那该怎么办?”成为肥羊的许敬宗很郁闷,觉得有些冷。 “使君,你也做起来吧。” “做什么?” “做竹器。” “可老夫不会。” “寻个工匠就是了。” …… 华州就是今天华山周边那一大坨,历来都是关中要地。关于华州的竹器,这个并非是爵士杜撰,那地方后世,也就是今天,就是国内著名的竹器之乡,书里只是把这个时间点提前了些。 第32章 长安 “使君,竹片要从这里穿。” 一个工匠在教授许敬宗竹编,很是认真,因为贾平安说了,若是教不会,回头就扣工钱。 每日一百文的工钱呐! 这工钱传出去,许使君大方的名气也有了,只是有人背地里说老许怕不是傻了。 许敬宗的手指头被削薄的竹片给割破了不少地方,看着到处是伤口的手指头,他拿起编织了一半的箩筐就想砸。 “咳咳!” 改造‘奸臣’总指挥贾平安出现了,“使君,名声!名声!” 许敬宗把箩筐放下,深吸一口气,“老夫要名声,老夫要名声!” 为了名声,老许愿意吃苦,这让贾平安很敬佩。他本想陪着老许一起做,但目前的事儿很多,都是老许丢下的漏洞。 “华州各处自行其是,箩筐实在是太多了,不妥,某以为当引导。” “什么意思?”许敬宗用那书写奏疏和旨意的白皙双手,渐渐熟练的在编织箩筐。 “华州是一盘棋,不能各行其是,否则商人怎么收购?全是箩筐,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 “什么技术含量?”许敬宗抬头,“那你说该如何做?” “统一筹划,几个村做一种,随时根据外面的需求改变,如此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许敬宗哦了一声,“让廖全陪你去做。” 老许神色平静,贾平安有些诧异,心想这等后世的统筹规划你也不惊讶一下?看来老许真的是脱胎换骨了。这都是某的功劳啊! 想到自己呕心沥血的调教老许,贾平安成就感爆棚,决定晚上一定要让表兄弄羊排来烤。 做些美味的酱料,烤的外焦里嫩的羊排……不行了,口水。 等他走后,许敬宗才叹道:“这少年,聪慧的让老夫头疼,许多时候只能装傻,否则丢人。” “不许说出去!”许敬宗看了边上的工匠一眼。 工匠赶紧答应了,许敬宗这才满意。 “咳咳!” 门外有人咳嗽,许敬宗抬头,就见到了一脸无辜的贾平安:“某回来只是想问问……商人可联系好了吗?” “先前的话你听到了?”许敬宗不禁老脸一红,心想自己明明被贾平安给震住了,却装作平静的模样,等他走后才惊讶,真的很丢人啊! “没。”贾平安一开口就知道错了。 若是没听见,他的反应该是反问一句:什么话。 他转身就跑,“商人的事,使君抓紧了!” 卧槽! 许敬宗也反应过来了,骂道:“滚!” 羞煞老夫了呀! 动起来了,整个华州,上千人在做竹器,一时间山上挖竹子的,处理竹子的,做竹编的……整个华州都在躁动。 就在这个躁动中,几个小吏飞快的冲进了州衙。 “使君!” 许敬宗正在编制着一个箩筐,他觉得自己的心彻底的安静了下来,眼中只有竹片,脑子里只有那些纵横的构造…… “何事?”许敬宗觉得自己的心从未这般宁静过,太安逸了。 “使君,那些商人说了,华州的竹编不买!” “某那边也是一样。” “……” 死一般的寂静。 许敬宗摆摆手,众人见他神色平静,不禁暗赞使君大气。 等人都出去了,许敬宗猛地一砸,手中的茶杯就落地粉碎。 “两万贯呐!两万贯呐!” 老许慌得一批,骂道:“那些贱狗奴,这是有预谋的!长孙无忌,你这条老狗,老夫要弄死你!” 正在各处协调竹编产业的贾平安回来了。 “有人出手,不许商人收购华州的竹编,平安,完了!咱们完了!”许敬宗拍打着桌子,“定然是关陇的那群畜生,此事要抓紧,要不……让各处的竹编都停下来?不妥!” “为官者最忌朝令夕改,若是如此,老夫的威信荡然无存,名声也没了。名声啊!” 许敬宗就像是一头困兽般的在室内游走,一说到名声,他那脸上的挣扎表情让人不禁想笑。 “两万贯呐!难道全给花光?那老夫一家子住哪去?难道就在坊中寻个破茅屋住下?” “老夫为何这般耿直呢?”许敬宗很痛苦,等看到贾平安在边上很是悠闲的喝茶时,就怒道:“你竟然在幸灾乐祸?” “使君,某不是这等人。”贾平安正色道:“某行事正直,感同身受。” 许敬宗狐疑的看着他,“老夫怎么觉着你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狡猾的劲头呢?” 老许多年为官,不说多的,这等看人的眼光不会差。 所以贾平安心中一个咯噔,觉得是不是哪里暴露了自己‘正直’的人设,就打个哈哈道:“这是聪慧。使君,聪慧和狡猾可没关系。” 许敬宗没精神纠结这个,他眼睛都红了,“两万贯呐!若是没了,老夫有何面目回家见人?” 这厮一边说,一边瞥着贾平安,可贾平安喝茶依旧。 调教一个奸臣是很难的,贾平安觉得自己心力交瘁,没有两个美人来捶肩就起不来的那种。 “小贾……”许敬宗见自己卖惨半晌,贾平安依旧无动于衷,不禁恨得牙痒痒,心中已经把贾平安骂成了猪头。但事情要解决啊! “平安!”老许的眼中已经多了杀气。 好了,摆谱到此为止。 贾平安放下茶杯,看了老许一眼,觉得他的耐心已经比原先好多了,不禁暗自欣慰,但旋即就觉得不对劲。 耐心好多了,难道我是想把老许改造成乌龟? 罪过罪过! “商人逐利,他们竟然不来,定然是有人施压,不消说,那些都是使君的对头。” 这个是必须要厘淸的概念,许敬宗点点头,承认是自己的锅。 这个承认的速度很快呀! 贾平安又多了些欣慰,“他们以为阻拦了商人,就能让华州的竹器无处可卖,可他们想错了!” 许敬宗目光炯炯,就差喊一声小祖宗了,“快说!” “首先得造势。”贾平安想到了余文那人,他觉得此人有些不对劲,向老许靠拢的太快了,“那些人既然为难使君,为难华州,那咱们就得让人知晓使君的忠心耿耿。如何做?明着来不行,那咱们就喊……” “喊?”许敬宗一脸怀疑。 “对,就是喊,每日早上,使君让余文带着他们喊话,剩下的事,交给某了。”贾平安的眼中闪烁着恶趣味……不,是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好!” 许敬宗见贾平安愿意大包大揽,就答应了。至于余文,那厮最近有些舔狗的迹象,老许正好考验一番。 于是第二天早上,州衙的外面站在一群官吏,为首的就是余文。 “我等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 羞耻啊! 余文想死的心都有了。 百姓路过都要停留一会儿看热闹,有人嘀咕道:“怕不是有病吧。” “就是有病。” “……” 这些话让余文心中难受,可更难受的是,老许让他主动承认,喊话是他自己的主意,这个就很膈应了。 新任司马竟然是陛下的舔狗,这个…… 余文咬牙答应了,心中全是忍辱负重的人物,比如说胯下之辱的韩信…… 他带着人在喊,不经意间就看到了人群中一张熟悉的面孔。 这不是专门和自己联系的信使吗? 信使此刻一脸的懵逼,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余文竟然带着人向陛下表忠心? 余文想借势,可这里众目睽睽。他悲愤莫名,想咆哮,可最后喊出来的却是:“我等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就在此时,贾平安带着刘架寻到了廖全。 “去长安?”廖全不禁愕然。 这年头你若是想远行,必须要由村里的村正向县里提出申请,多少人,带有什么东西,可有大牲口等等,都会记录下来。县里审核无误后,送交州里批准。 那些什么兴致一起,就骑着马出门撒欢的事儿是不可能的,至少在这个时代不可能。 若是不申请就出门,各处的关卡会直接拿下你,随后拷打讯问来历,最后就是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你说哥有武功,能横行。 不好意思,这里是大唐,各地都有折冲府,折冲府的府兵一旦出动,你是龙得盘着,是虎得趴着。 “对。”贾平安说道:“没商人来采买竹器,那咱们就自己卖。” 呃! 这个想法就像是一道闪电从许敬宗的身体里路过,让他浑身颤栗了一下。 “啥?自己卖?”许敬宗只觉得脑子瓦特了,“老夫怎地就没想到呢?蠢啊!” 廖全站在下面,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的老大,觉得他憔悴了。 老夫怎么又说实话了呢? 许敬宗很是尴尬,然后板着脸道:“只是那么多竹器,怎么卖得了?聊胜于无罢了。还有,他让谁去?” “刘架。” “两人!”许敬宗颔首,“他是扫把星,若是去长安,必然会引发关注,告诉他,不得在长安城中游荡,只可在东西市和住所……可懂?” 廖全点头,“下官陪着他们一起去。” 许敬宗见他知机,不禁赞道:“果然还是你最贴心,此行……若是能卖出五成就是大功,剩下的五成,老夫兜底。” 他痛苦的握紧双拳,面色却依旧从容,让廖全不禁暗赞不已。 州衙亲自出手弄通关文牒,也就是过所,那速度快的吓人。 第二日,贾平安、廖全、刘架,外加几个乡村代表就出发了。 几天后,贾平安就看到了长安城。 宏大! 他只是看了一眼那宽敞的不像话的笔直街道后,就傻眼了。 这……一百多米的街道宽度,这是街道?是广场吧? “这就是长安?”贾平安只觉得心跳加速,一种见证历史的热血澎湃让他面红耳赤。 “是。”廖全自豪的道:“这便是长安!” …… 大丈夫写的操切了些,新书爵士就决定沉下心来讲故事,不急不躁,请诸位书友慢慢品尝。 贾师傅离开了华州,进了长安城,故事就那么……开始了。撒花,投票,支持……吆喝起来。 第33章 千年等一肥 贾平安在脑海里幻想过无数次长安的模样,但当他看到长安时,依旧被镇住了。 高大的城墙,宽敞的不像话的街道,街道两旁全是坊墙……没有店铺! 这是格外怪异的一幕。 但华州也是这个模样。 长安的街道宽敞,周围全是坊墙割开的一个个‘大型小区’,这种小区叫做‘坊’。 槐树在街道两侧比比皆是,黄白色的槐花一串串的坠在树枝上,微风吹过,那股子特殊的香味让人不禁心旷神怡。 一行人去安顿了下来,贾平安寻了文房四宝,把一些口号写了出来。 “大减价,大减价,大姐不嫁二姐嫁!” 这些才是他自信的源泉,有了这些东西,他才敢打包票华州竹器不愁销路。 …… 宫中。 “陛下,长孙相公说了,李勣才将出外为官,骤然调回来,有朝令夕改之嫌。陛下刚登基,海内欢呼,可这等时候要越发的谨慎才好,且等等……” 王忠良刚去传话,长孙无忌那边反馈的消息很糟糕。 皇帝刚登基没多久就想把李勣弄回来,明眼人都知道,他这是想给自己寻个帮手。 可长孙无忌却悍然拒绝…… 怎么办? 王忠良忧心忡忡,觉得皇帝的威信受损了。 李治幽幽的道:“舅舅这是为了朕考虑,朕很是欢喜。” 他笑了起来,看着就是发自内心的欣慰。 陛下真可怜。 王忠良抹了一下并没有眼泪的眼睛,然后…… “呯!” 奏疏落地,李治伏在案上,右手弹动了几下,然后沉寂。 “陛下病倒了!” 新帝病倒,长孙无忌等人急忙来探视。 御医诊治了一番,说道:“陛下是焦虑过甚了些,并无大碍。” 那就是没有生命危险。 长孙无忌心中一松,和宰相们出去。 褚遂良低声道:“辅机,咱们前面挡住了陛下调李勣回京的意图,接着陛下病倒,你觉着……” “这是个麻烦。”长孙无忌捂额,目光平静。 “是个麻烦。”褚遂良叹道:“陛下还年轻,这是在耍孩子脾气呢!可咱们是臣子,难道还能直接揭穿了不成?可若是不揭穿,陛下一直躺着……辅机,新帝登基就病倒,天下会震动,百姓们会觉着惶然不安,吐蕃人和突厥人会蠢蠢欲动,这个天下就会……乱了。” 宰相们都在看着长孙无忌。 这便是一言九鼎的大佬,当然,在某些人的眼中,这便是权臣。 长孙无忌淡淡的道:“老夫听闻扫把星来了长安城。” 褚遂良心中一喜,“妙啊!陛下病倒,定然是那扫把星克的,如此……” 宰相们都面露轻松之色。 对于他们而言,新帝和长孙无忌之间的暗流涌动是个麻烦,但他们避不开。 现在找到解决方案,大伙儿都算是解脱了。 至于扫把星……不弄死他就行。 “让百骑扣住贾平安。” 长孙无忌做出了决定,随后飘然而去。 众人呆立原地。 褚遂良第一个反应过来,笑道:“百骑是陛下的,如此把扫把星交给陛下处置,这便是长孙相公的良苦用心,妙啊!” 说这病是扫把星克的,这便是给了皇帝台阶下,而且把事情交给皇帝来处置…… 你想啥时候醒,就让人把扫把星弄一下。 这样的手段,堪称是面面俱到,关键是带着一股子正气,让皇帝无法拒绝。 …… 贾平安等人此刻已经在东市里租赁到了店铺,正在带着人铺设货物。 廖全走出来,见贾平安站在外面,手托下巴,就问道:“如何?” “廖长史放心,让华州的父老乡亲们等着喜讯吧。” 后世各种销售手段,他但凡弄几种出来,还担心什么销售问题…… 那还不如买块豆腐一头撞死。 廖全点点头,就让人回华州传话,只说一切顺利,就等着收钱吧。 “廖长史觉着使君是个什么样的人?”贾平安觉得老许的这条舔狗很有趣。 廖全肃然道:“使君忍辱负重,只为大唐。” 啧! 这个评价能让老许在深夜里痛哭流涕,然后欣喜若狂。 果然是忠犬一号,有前途! 贾师傅心情愉悦,决定给老许的逆袭事业添砖加瓦:“朝中的臣子抱团,使君若是和他们一般和光同尘,陛下去哪寻帮手?所以,使君的言行都是故意的,用心良苦啊!” 廖全脑补了一下许敬宗故意把自己弄的人嫌狗憎的场景,眼睛都红了。 贾平安心中暗乐。 “谁是贾平安?” 后面有人问话。 “某!”贾平安很是淡定的回身,然后…… 十余百骑站在后面,都披甲带刀,杀气腾腾。 我…… 贾平安的第一反应难道是李治驾崩了? 那没啥说的,他赶紧一头撞死,希望再次穿越时,能到一个更好的地方。 为首的百骑说道:“我等奉命而来,跟我等走吧。” 完蛋了! 完蛋了! 贾平安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接着和超级计算机般的沸腾了,各种分析和应对手段一一浮现。 李治驾崩了? 不可能! 若是如此,这些百骑不会这般客气,会直接动手,先把他捶个半死,然后再拖走,最后活埋。 那么就是谁病了? 大哥! 你生个病难道也要请人算个命? 这个皇帝当得累不累啊! 贾平安笑道:“还请各位大哥稍待,某这里有些话要交代给他们。” 那百骑说道:“莫要啰嗦,赶紧走。” 这是不给面子了? 贾平安指着店铺说道:“这里寄托着华州父老乡亲的希望,若是卖不好,华州的百姓能冲进长安城来弄死你们!” 尼玛的! 和你们好好说话不听是吧? 那就撕破脸皮,有本事就来弄死我! 身为扫把星,我怕你个毛线! 百骑们面面相觑。 那百骑面红耳赤的道:“快一些。” 贾平安摸出那张纸递给了廖全,“廖长史,这东西交给刘架,就让他照着办。” 廖全接过纸,刚看了一眼,就被镇住了。 贾平安急促的道:“稳住,别浪。” “走了!” 百骑在催促,贾平安伸出双手。 呃! 银镯子呢? 几个百骑看着他一脸慷慨激昂的模样,不禁哄然大笑。 “就你这样的还用得着咱们上枷锁?” 贾平安赶紧收回双手,后怕不已。 传说中的枷锁很重,一旦架在脖子上,堪称是生不如死。 “贾郎君!” 几个华州的百姓代表出来了,纷纷挥手,就像是和他告别。 竟然都不冲上来为了我和他们厮打?好歹也要落几滴泪吧! …… 一路到了百骑的驻地,贾平安见到了百骑的统领,昭武校尉唐旭。 唐旭身材魁梧,脸也很是‘魁梧’,全是横肉,看着就吓人。 他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看着被押解进来的贾平安,沉声道:“你乃是扫把星,可莫要想着能在百骑克了谁。” 他坐在案几后,案几下面是空的,贾平安看到他的脚在微微颤抖。 你不怕,那脚抖是几个意思? 难道是气抖冷? 贾平安感受了一下炎热的气温,说道:“扫把星之说只是传言。” 这话很苍白,但做人就得有节操,哪怕是李治当场被他克死了,也得说和自己没关系。 唐旭摆摆手,“寻个房间关着他,屋前屋后都得有人看着,屋顶也安排兄弟轮班值守。” 这般谨慎,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他被送进了一个阴暗潮湿的房间里,房门关上,只有门缝透了几丝光线,以及头顶泄露了些微光。 他寻摸了一下,里面有一张床,不过床上一股子霉味。 这一路从华州到长安很辛苦,他身心俱疲,接着就被弄来了这里,堪称是晴天霹雳。 此刻他唯一的想法就是睡觉。 一觉睡下去,再醒来时,浑身发痒。 脱开衣裳后,看着小腹的十多个小疙瘩,贾平安骂道:“就算某真是扫把星,好歹也是个神吧,尊重呢?就弄了一张有虱子和跳蚤的床给扫把星住?你们特么的也不怕被克死了!” 外面有人说道:“住口,再说话某就……” “你就什么?弄死某?”贾平安在甩衣裳,希望把虱子和跳蚤甩出去。 外面的看守沉默了。 这是扫把星,除非皇帝被他克死了,否则你动他试试。 贾平安沉默了。 他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然后,突然一脚踹翻了案几。 呯! 房门马上就被打开了,有人喊道:“扫把星自尽……” 自尼玛! 贾平安就坐在地上,抬头,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然后笑容凝滞…… 一个和尚站在门外,眉间全是平和,“贫僧玄奘。” “唐长老!” 唐僧竟然来了? 贾平安仔细看去,看到的全是平和。 那双眸子里波澜不惊,仿佛什么都无法让他心动。 “何为唐长老?贫僧不知。”玄奘说道:“檀越可安坐,法会马上开始。” 啥意思? 贾平安抬头看了一眼…… 一群和尚站在外面,手中拿着各种法器。 “这是要超度某吗?” 玄奘颔首,“祛恶扬善,祛邪扬正,檀越安坐……” “唐长老……大师!” 唐长老不是白白嫩嫩的,也没有白龙马,更没有一个叫做孙悟空的弟子…… 贾平安招手,可玄奘恍若未见,转身出去。看守把腰间的连鞘长刀摆了摆,示意贾平安老实些。 随后就是法会。 和尚们不断念诵经文,各种手段都上了。 唐旭蹲在边上,对手下说道:“玄奘大师厉害,那扫把星此次怕是要浑身冒黑烟吧。” 众人点头。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高亢的歌声传来: “铁门啊铁窗啊铁的锁链,我坐在牢中想外面……” 这是啥歌? 那些和尚的节奏一乱,经文就念诵的有些不顺畅。 呃! 玄奘皱眉:“静心。” 众和尚赶紧默念静心咒,然后重新开始念诵经文。 “千年等一肥,我不肥啊啊……” 乱了! 法会彻底的乱了!!! …… 求推荐票。 第34章 碾压 李治已经‘醒来’了。 御医才将诊治完毕,给他留下了汤药。 “陛下,喝了这碗药吧。” 王忠良端着碗来了。 “处理掉。” 李治摇摇头,王忠良心领神会的仰头。 吨吨吨…… 他打个嗝,一股子药味冲了出来。 “好药!” 李治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这时外面有人来禀告,“陛下,唐旭求见。” 稍后满脸横肉的唐旭被带了进来。 “何事?”李治此刻看着和平常无异。 唐旭低下头,“陛下,玄奘带人做了法事,可那扫把星却没被感化。” 李治皱眉,“扫把星如何?” “他在唱歌,唱些很吵的歌。” “嗯?”李治抬头,“玄奘怎么说?” 帝王的注视让唐旭觉得脊背有些热,脸上的横肉抖动了一下,“玄奘说……他想回嵩阳,去少林寺清修养老。” 李治默然。 玄奘从西域回来后,就一直在请求回嵩阳老家,可先帝一直不允。 “他还说……这个扫把星他也有所耳闻,不过世间诸多荒谬之人事,不可一言断其未来,当观其言,察其行。” “他这是说……要看看这个扫把星的言行?”李治突然笑了笑,“如此,且看看。” …… 唐长老来了没好事,唯一的好处就是贾平安借机要了一套全新的被褥,顺带叫人弄了开水来冲洗木床。 虱子和跳蚤的尸骸密布,但好歹算是清静了些。 躺在床上,贾平安在想着此事。 玄奘都来做法事了,可见不是什么大事,否则朝中直接让人修建一座塔,然后他就只能高唱一曲:西湖美景三月天哎!在梦里见到两条巨蛇……以及一个叫做法海的和尚,最终水漫金山。 新帝登基,长孙无忌作为舅舅兼首席辅政大臣,自然权倾一时。别人都以为李治是个软弱的,可贾平安却知晓这位皇帝的心狠手辣。 难道我成了他们之间争斗的炮灰? 这个念头一起,贾平安就睡不着了。 若是如此,他要怎么脱困? 老许……这事儿老许也只能徒呼奈何,他插不进去。 那么就只能自救了。 如何自救? 贾平安知道两条道:一是竹器大卖,华州百姓沸腾,造成舆论。在这个时代,舆论就是民意,谁也不敢忽视。 可这样的力度却差了些,若是长孙无忌坚持,他还得倒霉。 “……校尉,公主……” “和尚……房遗直……谋反……” 外面飘了零零散散的几句话,贾平安心中一动,“哎!大哥!大哥!” 外面安静了下来,接着两个百骑开门进来,目光不善的看着他。 “你听到了什么?” 这是要杀人灭口? 可那是羔羊公主和房遗直啊! 贾平安笑的很是自信,“某刚才听到了高阳公主的名字,还有什么和尚私通……” 呛啷! 长刀出鞘,两个百骑的眼中多了杀机。 但贾师傅很淡定。 “某不忍心看着你二人去送死,所以才出言相劝,否则……明年的今日,你二人的坟头草怕是要有三尺高了。” 他叹息一声,眼中全是慈悲之色,比先前那些高僧的还多。 “那是公主。”他说了一半,然后闭嘴不言。 那两个百骑缓缓走进来,其中一人说道:“你知道些什么?” 另一人的脸上多了残忍之色,把长刀收了,悄然抬腿。 这是准备下狠手,至少得断根骨头。 贾平安再说了一句:“谁去谁死!” 说完他闭眼,唱了一首歌:“青青草原……” 有本事就下手。 两个百骑低声说话。 “这是扫把星!” “此人邪性!” “说吧。”短暂交谈后,二人取得了共识,“若是真,某将会禀告给校尉。你可知晓百骑?我等乃是陛下的元从禁军,你若是立功,校尉会直接禀告给陛下。” “忘了告诉你,校尉可随时求见陛下。” 贾平安抬头,“这是陛下的家事,只要不是谋反,百骑掺和进去……在这个时候就是死罪。” “为何?” “陛下刚登基,朝中有几个心腹?有的是人想让陛下灰头土脸。这时候去查皇室的丑事,你等是想把陛下的把柄亲手递给那些人吗?” 两个百骑默然,随后出去。 晚些他们找到了唐旭,把事情说了。 唐旭沉吟了一下,“有人禀告,说高阳公主喝骂房遗直,并有谋反之言。百骑有护卫陛下和皇宫之责,既然得知,岂有不查之理?某亲自去!” 晚些,得了高阳公主出门的消息后,唐旭带着一群百骑出发了。 他们一路跟着马车,在经过一个寺庙时,一个带着羃?的……人上了马车。 “那人雌雄难辨!” “屁股好翘!” “……” 唐旭咬牙瞪了一眼,麾下马上噤声。 “跟上!” 他们悄然跟在后面。 “校尉,马车在震!” 唐旭骂道:“驴曰的!” 他们一路缓缓跟着,有麾下突然低声道:“校尉,有人也在跟着。” 唐旭心中一紧,不动声色的道:“留下两人,其余的……去盯着那帮子人,撤!” 他悄然退了出去,一直往后,直至看到了几个男子骑马而来。 “校尉,拖后的兄弟发现他们一直在盯着马车。” “哪的人?”唐旭怒了。 晚些消息来了。 “校尉,其中一人好像是那些人!” 那些人,在百骑的内部就是个专属称呼,代表着老李家最初的支持者,关陇小圈子。 那些人为何盯上了高阳公主? 唐旭觉得不妙,“他们来这里作甚?不对!他们盯着公主,这是……” 瞬间,贾师傅的话回荡在耳边。 ——陛下刚登基,朝中有几个心腹?有的是人想让陛下灰头土脸。这时候去查皇室的丑事,你等是想把陛下的把柄亲手递给那些人吗? 他额头见汗,低声道:“留下些兄弟盯着他们,撤!” 随后他出现在了宫中。 “陛下,臣听闻高阳公主有谋反之言,就带人跟踪……” 唐旭抬头,看到了一抹不满。 他心中一紧,低头道:“臣在路上遇到了一伙人,他们也在盯着公主。臣发现……” “你发现了什么?”李治的声音有些飘忽。 “臣发现……”唐旭汗流浃背,“臣发现是那伙人在盯着公主,臣当即回转,臣……万死!” 李治的眸色冰冷,“为何去盯着高阳?” “公主……臣有罪。” 贾平安的话不断在他的耳边回响。 李治冷笑道:“你竟然主动撤了回来,为何?” “臣……臣不敢妄言,是那扫把星说了一番话,说是……陛下刚登基,有些人恨不能让陛下灰头土脸,而忠心之臣却少。若是在这等时候皇室爆出丑事,对陛下的威望就是一次打击,他劝臣别去,臣……万死!” 他跪在地上,把肠子都悔青了。 “扫把星?”李治突然厉声道:“说清楚!” “是,有两个百骑无意间说话被他听到了些……” “说了什么?” “说公主喝骂房遗直,并有谋反之言。” 李治沉吟着。 “可有谎言?”李治冷冷的道:“仅凭着这个,他就判断出了此事,难道他真是扫把星转世?” “臣不敢虚言。”唐旭抬头。 李治惊讶了一下,“果真如此?” 他摆摆手“去吧,下次……记得请示。” “是。”能逃过一劫,唐旭决定回去就烧香拜佛。 但本能驱使他问道:“陛下,那些人……可要臣出手弄掉?” 有人跟踪公主,按理该出手拿下。但关陇小圈子的势力太庞大,拿下就是撕破脸,最好是干掉。 他觉得应当是如此。 李治眯眼,淡淡的道:“朕累了。” 唐旭心中一紧,急忙告退。 等他走后,李治放下了笔,嗤笑一声,“许敬宗说贾平安聪慧,是自家的智囊,可朕却不信。如今他只是凭着几句话就断定此事对朕不利,确实是聪慧。这个扫把星……少年聪慧,难道是天授?” “是啊!扫把星自然与众不同。”王忠良小心翼翼的道:“陛下,那扫把星若是知道忠心,倒也难得。” “忠心难得,可此人却不知会给朕带来些什么。若是带来灾祸,朕必不留他。” …… “换床!” “换被褥!” “闪开,浴桶来了!” “酒菜来了。” 贾平安的待遇骤然就好了,他心知肚明的享受着这些,但却等不到被放出去的消息。 难道皇帝觉着这个功劳还不够? “校尉来了。” 在屋里折腾的几个百骑行礼,唐旭走了进来。 “你等先出去。”唐旭摆摆手,等人出去后,就盯着贾平安问道:“你为何知晓此事不能查?许敬宗告诉你的?” “不,许使君从不和某说这些。” 奸臣许最喜欢说的是什么老夫对陛下忠心耿耿,别无二心,恶心肉麻到了极点,但挺多了之后,连贾平安都觉得这货是个奸臣。 唐旭笑了笑,“那你为何知晓?” 我也不知道啊! 贾平安也笑了笑,“因为某聪慧。” 高阳的‘事迹’于他而言再熟悉不过了,而后她的下场也很复杂。在这个时候,百骑出动有些犯忌讳。 唐旭冷笑了一下,然后出去寻了个查探许敬宗消息的百骑。 “许敬宗对贾平安的评价是什么?” “聪慧!极为聪慧!” 百骑发现自家校尉在发呆。 “校尉,可是不妥?” “妥。”唐旭苦笑着。 他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迎面撞击了一下,很郁闷,也很无奈。 …… 求支持。 第35章 贾平安套路了长安 许敬宗得了消息,快马加鞭的赶到了长安城。 竹器店已经整修完毕,准备开张,但廖全没心思管这个,和许敬宗见面后,第一件事就提到了贾平安。 “说是陛下病了,所以百骑来人拿了他,至今没有音讯。” 百骑是皇帝的人,廖全不敢去窥探消息。 许敬宗风尘仆仆的,脸上也被晒的有些发黑。他看看店铺,见刘架一脸忧色的在那里背诵着什么,就骂道:“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做什么生意?” 刘架哭丧着脸道:“贾郎君临去前说了,稳住,别浪。” 许敬宗一怔,“稳住老夫知晓,这是让生意照做。别浪是何意?浪……浪……” 刘架说道:“怕是他担心谁去青楼嫖,所以说别浪。” “做吧。”许敬宗先前是火气上来了,此刻清醒了些,说道:“做好了,华州百姓会挂念着平安的好处,如此老夫也能在陛下那里为他多说些好话。” 回过头,许敬宗就准备进宫求见,为贾师傅求情。 他站在宫门外的时候,刑部尚书马原悄然无息的出现在他的身侧。 马原有一口好胡须,人称美髯公。说话前,他的嘴角一撇,流露出些不屑的意思,“老夫一直在等你。” “等老夫给你送终?”许敬宗开启了毒舌。 论损人,他老许怕过谁来? 马原笑了笑,嘴角又撇了一下,“贾平安来长安城必须有过所,而过所必须要州衙批复。他到了长安城之后,陛下随即病了,这便是你的罪责。老夫一直想弹劾你,可却寻不到机会。此次老夫就是要等你坐不住了,来了长安求情才出手。不如此……不如此,老夫怎能洗刷当年的羞辱!” ——过所:大唐百姓要想走出州县去办事,必须得向村正或是坊正提出申请,随后村正或是坊正查验无误,就报上县里;县里审核无误,再上报州里批复,若是无误,就发下过所,持有人凭着过所出行……一句话,这个年头想出个远门,真的超级麻烦。 当年老许一张嘴谁都敢说,有一次他和马原当朝争执,就骂了马原,说他整日就知道吹捧长孙无忌等人,这才得了高官做…… 当时马原的脸就红的和猴屁股似的,那关键是许敬宗竟然还说了出来:“你的脸就和猴屁股似的。” 奇耻大辱啊! 他就是靠着小圈子一路顺利升官,但那又如何? 如今风水轮流转,轮到老许倒霉了。 老对头出现了,让许敬宗的心冷了大半截。 马原出手,随即就会有许多对头出手,老夫危矣! 稍后二人进宫。 君臣都在,看着他们二人,神色都很平静。 马原行礼,“陛下,臣弹劾华州刺史许敬宗。许敬宗明知扫把星的厉害,却故意许他来了长安,致使陛下病倒。许敬宗此举居心叵测,其心当诛!” 长孙无忌木然。 褚遂良微微笑着。 已经‘恢复’了的大半的李治神色平静。 “陛下……” 许敬宗悲愤的道:“贾平安不是扫把星,他在华州和臣交往,臣深知此子秉性敦厚……” 秉性敦厚? 李治皱眉。 “臣与他交往许久,可却不曾倒霉,华州更是有商人刘架扑倒了贾平安,最终对头倒霉,还发了大财,此事陛下尽知。臣……” 许敬宗跪下,垂首道:“此次贾平安来长安城,乃是为了华州百姓的福祉……竹器。” “陛下,那事臣知晓。”马原得了机会收拾许敬宗,当然是做够了准备,他出班说道:“那贾平安蛊惑许敬宗,让整个华州都在做竹器。陛下,若是那些竹器卖不掉……华州一地将要沸腾了。那些百姓白白耗费了钱粮,怎会甘心?臣不敢想那等后果……” 长孙无忌坐观麾下弹劾许敬宗,颇为惬意,但听到这话后,就忍不住出班道:“果真如此?” 一州的事儿还轮不到他这个大佬去管,但这事儿的后果去不轻。特别是华州距离长安不远,堪称是长安的门户,若是华州有变,长安也不安宁。 马原点头,“长孙相公,此事确凿,许敬宗听信了贾平安的谗言,此刻华州竹器大举进入长安,就在东市准备开业,下官担心……一旦无人问津,华州将会生变。” 许敬宗咬牙切齿的道:“这批竹器都是老夫变卖了家产收购的,就算是亏了,也是老夫亏,马原,你这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马原笑了笑,自信的道:“可老夫却得知华州如今还在做竹器,难道那些也是被你许敬宗收购了?” 许敬宗无语。 后续他本想叫停,可贾平安让他放心,说若是卖不掉,他全吃掉。 可现在……贾平安吃不掉了,他老许就算是变身为食铁兽,也吃不了那么多竹器。 ——食铁兽就是后来的熊猫,此刻的秦岭一代有分布。而且秦岭的大熊猫可不是关在园子里靠着卖萌为生的萌物,那是能追杀狼豹几个山头的狠角色。 他咬牙道:“若是出了纰漏,臣……臣……” 马原叹息一声,“你的家产都变卖了,你还能如何?” 难道你许敬宗还能去卖身? 许敬宗:“……” 李治沉默。 长孙无忌皱眉,“去看看吧。” 李治点头,王忠良飞也似的去了。 他一路去了东市。 “好热闹啊!” 今日的东市人全部往一个方向去,王忠良很艰难的一步步往前挤。 当到了竹器店时,他看到刘架站在一个案几上,手中拎着个竹椅,在疯狂的叫喊着。 “竹椅十五文一把,二十九文两把,四十二文三把……” 呃! 还能这样卖东西? 纯良的大唐人,此刻觉得这个价格颇有诱惑力。 买两把椅子能便宜一文钱,三把甚至能便宜三文钱。 这个不错啊! 刘架拿出一张纸看了一眼,继续喊道:“大减价,大减价,大姐不嫁二姐嫁!” 噗! 周围好多人都笑了起来。 “这边看,这边瞧,华州的竹器就是牢。” 已经有人涌过去了,在询问价钱,然后出手购买。 疯了! 王忠良不禁微微摇头,觉得那些人定力太差。 “水在流,鱼在游,一根华州鱼竿在手不用愁。” 一根鱼竿在刘架的手中被弯曲的厉害,却没折断。 “某买一根!” 长安城别的没有,沟渠多,外面的护城河里鱼也不少。 “某买两根!” 王忠良被现场的火热气氛引导着,心中蠢蠢欲动。 “看一看你不吃亏,试一试你不上当,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华州竹器,天下第一!” 刘观又看了一眼那张纸,吆喝的很是顺畅。 沸腾了。 长安百姓哪里见识过这等销售手段,被套路的晕晕乎乎的,顷刻间就淹没了店铺。 …… 宫中,许敬宗跪在哪里,马原神色淡然的站在边上。 李治在沉吟着。 刚才马原提出把老许丢到南方去,这是刨根。 很大胆呐! 但马原后一个建议更凶,他建言在长安城里修建一座塔,让玄奘驻守,一边翻译经文,一边镇压贾平安。 前一个是要弄老许,后一个就是讨好李治。 随后一阵争执,老许没有资本,败下阵来,只能等待李治的决断。 李治沉吟着…… 一阵脚步声传来。 “陛下!” 王忠良回来了。 众人回头,齐齐愕然。 这人回来就回来吧,可他手中拎着竹扫帚,肩上背着两个竹箩筐,脖子上还挂着几个竹器…… 这是出去采买了? “陛下,奴婢去了东市,看到那竹器店售卖……” 王忠良觉得自己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脑子里依旧还残留着兴奋。 “那刘架在喊,大减价,大减价,大姐不嫁二姐嫁……” 君臣都呆住了。 噗! 不知道谁先笑了出来,接着群臣狂笑。 “后来又喊了什么……这边看,这边瞧,华州的竹器就是牢。” 君臣的笑容渐渐凝固。 “看一看你不吃亏,试一试你不上当,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华州竹器,天下第一!” “奴婢听到这里时就忍不住了,不知怎地就跟着人挤了进去,买了一堆东西……奴婢出来时,店里的东西已然售卖一空……” 马原面色发红,心跳加速,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陛下……” 许敬宗一声悲呼,叩首道:“陛下,这些都是贾平安苦心孤诣想出来的手段,他为了什么?他一文不取,只是为了陛下,为了华州的百姓。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进长安城就被人给拿了,天呐!臣……臣……” 众人骇然发现许敬宗竟然泪流满面。 以往老许为官数十年,大伙儿何曾见他落过泪? 这是真的伤心了? “陛下……” 李治不禁动容。 “许卿请起。” 许敬宗觉得自己不能起,“陛下,臣为贾平安觉着冤呐!” 马原心跳的飞快,噗噗噗的,让他想起了自己见到美人时的感觉。 现在就要看皇帝的决断。 李治沉吟了一下,“那贾平安此举于华州百姓颇有裨益,朕不是吝啬的帝王……” 如此就好啊! 马原心中一松,知晓这事儿还不足以让许敬宗反击自己。 老许,你要出气不要? 呵呵! 他隐蔽的冲着许敬宗笑了笑。 他得了可靠消息,自己最近将会升官,以后将俯瞰许敬宗。 咱们下次再战! 李治突然赧然一笑,很是稚嫩的模样,“那贾平安前几日竟然出手帮了朕一个忙。” 长孙无忌皱眉,“陛下,此等事要慎重。” 他觉得李治是在忽悠人。 李治微微眯眼,显得更加的羞赧了,“朕的身子,御医说了,乃是心力耗费过甚导致,却不是被克。另外……前几日百骑遇到了些人,那些人跟了不该跟的人,却被贾平安发现了。” 长孙无忌微微一笑,然后拱手道:“那这确实是功劳。” 这次的所谓被克,君臣都知道,是皇帝想把李勣弄回来,失败后的一种表态。 小圈子里最近有些躁动,有人在盯着几位对小圈子有威胁的权贵,准备拿人来杀鸡儆猴。 这事儿竟然被皇帝知道了,而且和贾平安有关…… 长孙无忌知道此事不可为,就退了回去。 “散了吧。” 李治颔首,群臣行礼告退时,他就像是突然想起了某事,看了马原一眼,说道:“马原……有些轻浮,不好。” 马原呆立原地。 因为长孙无忌看了他一眼,神色木然。 升官的事儿……完了。 我的心好痛。 许敬宗起身…… “老夫就知道邪不胜正,哈哈哈哈!” 瞬间所有人的脸都黑了! 第36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竹器被售卖一空,众人都在欢喜,唯有刘架不同,他看着空荡荡的店铺,眼睛就红了。 “某出去一趟。” 他去买了几个胡饼,想了想,又多带了些铜钱,这才出了东市。 东市距离皇城不远,刘架急匆匆的赶到时,就见几个和尚在那里和军士交涉。 “……那扫把星对陛下不利,贫僧等回去钻研经文,又寻到了个法子,保证能超度了他。” 军士却只是摇头,“此事你等去寻别的地方,咱们管不着。” “寻谁?这等祸害,玄奘大师回去后就病了一场,可见是被这妖孽给克了。再不动手,就怕他会白日显形……” 刘架的脑海里不禁出现了一个画面:青天白日的,贾平安突然长啸一声,随后身体膨胀,把衣裳撑破,几条触手从躯干里生长出来。那张脸也渐渐拉长…… 呃! 扫把神,某不是故意的。 刘架听到这些话,心中已经凉了半截。 “贾郎君不是扫把星!” 几个和尚回头,神色古怪,微微摇头,大概是觉得遇到个疯子。 “某和贾郎君亲近,可某倒霉了吗?”刘架用力拍着胸脯,只是几下,就觉得胸口里发痒,想咳嗽。 “某……某的运气好得很!一路对头倒霉,生意顺畅……咳咳咳!” 和尚们都笑了起来。 “邵中官!”几个军士突然站好,随后里面出现个内侍。 内侍出来,细声细气的说道:“扫把星之事,朝中已然有了决断,方外人……别闹。” 呃! 这话就像是大人哄孩子:别闹了。 几个和尚面红耳赤的,其中一人问道:“敢问中官,是何决断?” 邵中官提高了些嗓门,声音顿时变得尖锐起来,“是何决断,与方外无关,你等六根不净,可去看看玄奘,和他学学与世无争。” 他转身回去。 几个和尚默然。 这时百骑的驻地,贾平安已经被提了出来。 唐旭坐在上首,身边是两个百骑。 贾平安坐下,唐旭沉声道:“你此次来长安城,导致陛下病倒,按理……该杀!” 这个威胁比女人的威胁都不如,女人还能说什么……你若是不洗澡,今夜就不让你上床。 唐旭却只能用这个虚无缥缈的理由来威胁。 按理二字一出,贾平安心中大定,知晓自己的生路来了。 他露出了惶然之色,害怕的微微颤抖。 唐旭很满意自己威胁的效果,“但陛下仁慈!所以赦免了你的大罪。” 贾平安露出了狂喜之色,冲着皇宫方向拱手,“多谢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咳咳! 这时候还没那么多礼,唐旭觉得这样的扫把星很跌份。 但他不知不觉的就放松了戒备和警惕,看着贾师傅越发的顺眼了。 “你上次一番话,让百骑立功了。” 他不能说是少犯错,只能含糊用立功来解释。 但…… 贾师傅何许人也? 唐旭这么一说,他就断定此事自己立功了。 高阳公主和辩机和尚来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婚外恋,结果被太宗皇帝打断了。从辩机被处死的那一刻开始,这个女人就变成了半个疯子。 这样的疯子说什么要造反,估摸着李治都没兴趣去管。他只是在旁观。 皇帝在看戏,百骑去搅合,这不是作死是什么? 想到这里,贾平安就笑了笑,很是感激的那种。 唐旭又满意了一分,“某听闻你在华州无人敢靠近?” 这个有些扯淡! 在竹器大卖之后,贾平安若是回到华州,保证会成为福星,人人欢迎。 但唐旭既然这般说…… 他这是想干啥? 贾平安微笑拱手,“是啊!某苦了多年,就在百骑的这几日能得了清静。” 这个年轻人……很识趣。 唐旭终于露出了笑容,“你在长安也无亲无故,可有住所?” 这货想干啥? 贾平安不解,但作为老司机,他选择了顺着说,“是啊!长安居,大不易,逆旅太贵了些。” “如此,百骑为你提供住所……” 贾平安心中一震,抬头看了唐旭一眼。 唐旭脸上的横肉绷着,似笑非笑。 百骑提供住所,那不就是……从军? 大唐府兵的规矩,二十从军,六十而出。 他才十四岁,不合规矩。 那么这是什么意思? 贾平安先是诚恳的道:“多谢校尉好意,只是某却没有长安户籍,不能长久住在这里。” 长安户籍可不是大路货,没有关系你拿不到。 贾平安就抛出了户籍来试探,若是唐旭拒绝,那么事情就简单了。随后他把竹器店的事儿弄清楚就回华州,特么最少两三年内远离长安城。 长安,请将我遗忘。 唐旭突然打个哈哈,满脸的横肉都抖动了一下,“此乃小事。如此,你且在长安住下……” 我…… 贾平安维持着微笑,可心中一万句mmp已经出口了。 在长安城住下,在皇帝和重臣们的眼皮子底下住下,回过头哪天有人想起了有个扫把星的存在…… 他就可以洗白白飞升了。 大佬,你这啥意思? 他一脸兴奋的模样,“敢问校尉,某真能在长安住下?只是某以何为生?” 坐吃山空总是不行的吧,难道你百骑还能给哥发俸禄? “呵呵!”唐旭的身体微微一松,“百骑缺一个文书,你且做着。” 贾平安瞬间全明白了。 他被弄进来之后,为了自救,给唐旭提了个醒,让他们避免踩雷一次。这事儿多半是被李治知道了。 李治一看这少年还算是聪慧,又想到任由这个扫把星在华州逍遥不妥,若是哪日被人利用了怎么办? 最后他一合计,干脆把贾平安弄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如此有什么变化他也好做出应对。 啧啧! 小李的手段。 贾平安想到了一件事…… 他到了长安城,李治就病了,这事儿是真是假? 多半为假。 这事儿就是个坑。 贾师傅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被人给坑了。 谁说小李软弱无能? 贾平安起身,拱手,“见过校尉。” 他一脸的欢喜之色,让唐旭都跟着心情大好。 “如此你就先去把竹器那边交代好了,回头某这里给你寻个地方住下。” 唐都起身,满意的拍拍他的肩膀,“你很好。” 贾平安就像是新入职的菜鸟见到了公司董事长,笑的很是谦逊。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 当看到皇城外的天空时,贾平安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扫把神……” 那个让人头痛的声音传来。 “这里是皇城!”贾平安觉得自己迟早会被这个狂信徒连累。 “扫把神……”刘架涕泪横流,哽咽道:“先前有和尚说要超度你,某以为你要……谁知来了个邵中官,说朝中自有处置,某怕你被关着,就去买了胡饼。” 他背着个大包袱,看着很重。 “这里还有些铜钱,某准备给那些看守的人。” 贾平安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铁窗泪,觉得老刘这人还不错。 贾平安欣慰的道:“此事已经妥了,对了,竹器那边如何?” “妥了?”刘架大喜,“某按照你说的去喊,售卖一空啊!” 贾平安楞了一下。 “扫把神,咱们回华州吧。”刘架连在长安开酒楼的心思都淡了,觉得不如在华州小地方待着,小日子多舒畅。 “回不去了。”贾平安很是惆怅。 “为何?” “从今日起,某就是百骑的文书。” 呃…… 瞬间刘架的眼睛就亮了,“百骑的文书?我滴神啊!百骑可是陛下的心腹,百骑的文书……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他的眼中多了崇拜之色,只觉得自己的扫把神当真是无所不能。 “平安!哈哈哈哈!” 奸臣许的笑声回荡在皇城前。 “你可算是出来了,你没看到老夫先前大战马原,那贱狗奴还弹劾老夫,说什么老夫让你来长安城,是居心叵测,可陛下却说自己的病乃是思虑过甚。哈哈哈哈!” 随后许敬宗说了先前朝堂之上的事儿,贾平安才知道竹器的大卖也是自己能脱罪的原因之一。 “你就是华州百姓的福星!”许敬宗得意的道:“回头跟着老夫回去,华州百姓将会为你欢呼雀跃。” 老许得意的像是个孩子,见贾平安神色黯然,就诧异的道:“这是怎么了?” “百骑招募某为文书。” 许敬宗:“……” 老许这是在为了我担心吗? 贾平安有些小感动。 “哈哈哈哈……” 奸臣许那著名的笑声再度响起。 他笑够了,压低了嗓门,却压不住得意的情绪,“平安呐!百骑可是陛下的心腹,你进了百骑……以后老夫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你就……啊!”,他压压手,得意的挑挑眉。暗示到时候贾师傅给自己开后门,徇私。 这个老贼! 贾平安气的脸红,心想调教了那么久,这个老贼怎么还是奸臣的做派? 许敬宗也觉得失言了,就端着脸,干咳一声,不要脸的道:“老夫一身正气,忠心耿耿,哪里需要你来压事。” “不要脸!”贾平安很欣慰老许的转变。 只要他往好的方向去,去做好事,那么不管他的出发点是什么,都行。 这时失魂落魄的马原也出来了。 他出了皇城,见许敬宗和一个少年在说话,很是亲热,就问道:“那少年是谁?” 军士说道:“扫把星。” 马原喃喃的道:“就是他让老夫颜面扫地?” 他今日准备痛打落水狗,把老仇人许敬宗给收拾了,可最终被收拾的却是自己。随后皇帝一句轻浮就葬送了他升官的机会……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这个少年。 “某被扫把星克了!” 马原泪如涌泉…… …… 老许反身翻腾两周半,屈体,落地拱手:“老夫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一生所念不过是推荐票罢了。” 第37章 好汉兄 东市今日最亮眼的就是华州竹器店。 那全新的营销口号和方式,不但蛊惑了长安百姓,也亮瞎了东市商户们的钛合金狗眼。 “生意还能这般做?” “某从未见识过这等手段,是谁?” “那人叫做刘架,来自于华州。” “小地方的商人,竟然这般机巧,啧啧!” 一群商人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些华州人在收拾店铺,还有人在得意的大声说话。 “哎!让让啊!” 众人闪开,就见贾平安和刘架一前一后进来。 “那是刘架。” “边上那个……那少年是跟着一起来的。” “不对,那少年……那日是在边上帮衬,后来百骑的人来带走了他,好像是姓贾。” “从百骑竟然能出来?” 众人用那种仰望的眼神看着贾平安。 百骑在许多时候就代表着帝王的意志,一般人你想进都进不去,能进去的……九成九都别想再出来了。 这少年牛笔了! “贾郎君来了!” 那些华州人见了贾平安就欢喜的迎了上来。左右还有人挽着他的手臂,就差热泪盈眶了。 老贾觉得这个场面有些眼熟…… “我等都以为你死了。” “那百骑就是个魔窟,他们说进去就活不了。” “……” 呵呵! 贾平安笑了笑,“无碍无碍!” “陛下亲口说贾郎君乃是有功之人,所以无罪。”刘架得意洋洋,就像自己是杨德利般的与有荣焉。 众人不禁欢喜,一个村民代表说道:“贾郎君此次算是为了咱们华州吃了大亏,某看要不这样,竹器都卖完了,各村都挣钱不少,可咱们吃水不忘打井人,吃屎不忘……” 边上一个村民代表捂着他的嘴,“老杨,你喝多了。” 那村民代表干笑着点头,等同伴松手后,先郑重行礼道歉,然后建议道:“贾郎君也快十五岁了,好歹……某的意思,咱们凑个钱,请他去尝尝女人的滋味……如何?” “咦!这个主意好。” 一群人在嘀咕,然后行礼感谢贾师傅。 “贾郎君只管待着不动,我等安排。” “某知晓你等是好意,可此事万万不可。”贾平安没想到他们口中的感谢竟然是这个。 他是童子鸡,在可以预见的几年内,并不想用腰子。 否则,现在嘚瑟,以后流泪。 贾平文交代道:“华州的竹器要抓紧做出来,不过不可一拥而上,否则积压货物。另外,若是有外面的商人来讯问价钱,记得要统一。” 他看着这些代表,硬邦邦的道:“谁若是只顾着自己的小碗,不顾华州的大碗,回头就砸了他的碗,让他吃不成这碗饭!” 在这个时候你别想着说什么道理,一旦发现有人私下砸饭碗,严惩不贷! 那些代表赶紧应了。 那些商人在边上看着这一幕,有些傻眼。 “这少年……怎么像是主心骨呢?” 贾平安冲着众人拱手,“某在华州承蒙诸位乡亲的看顾,多谢了。” 他躬身。 众人惊讶。 刘架与有荣焉的说道:“贾郎君从今日起……就算是长安人了。” “长安户籍?” 和后世的京城户籍一样,长安户籍也是个抢手货,有关系还不行,你还得有正当理由。 众人惊讶,有人问道:“这是……” “贾郎君去了百骑!” 刘架欢喜的和自己做官一样。 众人愕然。 贾平安再度躬身,“告辞。” 他这一躬身,就是和华州的过去道别。 众人躬身。 贾平安颔首,转身而去。 “这不是扫把星!”一个代表喃喃的道:“他带给华州的是福气!” “对,是福气!” 那些商人见他来了,赶紧闪开。 少年远去,有商人过去请教刘架,“刘郎君,敢问那等手段……我等可能学了去?” 他们也想学了那些什么……大减价,大减价,大姐不嫁二姐嫁。 这些口号的蛊惑性对于现在的百姓而言几乎是不可抵御的。 刘架正在唏嘘于自己的扫把神的际遇,闻言说道:“那是贾郎君的手笔,你等却是问错了人。” 那些商人缓缓回身,贾平安早已消失了。 …… “贾文书来了。” 百骑的驻地在皇城内,方便就近保护。 贾平安没想到自己才出去了一阵子,这些人都变得亲热了起来。 这变脸变的和女妓一样。 贾平安笑眯眯的点头,就像是领导般的进去。 唐旭依旧是满脸横肉,只是看着有些发红。 “你的住所安排在了道德坊,晚些让人带你去。” “多谢校尉。” 贾平安是真心欢喜,但下意识的问道:“每月多少钱?” “这是百骑自己的产业,你只管住。”唐旭颔首,示意他可以走了。 啧啧! 竟然还有免费宿舍? 百骑的待遇不错啊! 等他走后,后面进来一人,却是那位内侍,邵中官。 “见过邵中官。” 这位邵中官乃是皇帝的心腹,虽然职务是在宫中,但却不干活,唯一干的就是不时来百骑视察。若是百骑有事,也会第一时间禀告给他。 邵鹏面白,坐下后,细声细气的问道:“此人你如何看?” 唐旭看了一眼门外的百骑,摆摆手,等人走后,才说道:“这少年聪慧,只是凭着一些蛛丝马迹就能猜测出背后之事……扫把星之说以前某不信,可在见到这等少年之后,某却信了。” “扫把星……”邵鹏沉吟道:“某哪日去问问太史令,是否有这等古怪的东西,不过……有人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以为如何?” ——太史令,李淳风。 要想掌管百骑,目不识丁不可能,不管是邵鹏还是唐旭,都属于半个读书人。 唐旭摇头,“某觉着……他来了百骑数日,并未克了谁,但此事要谨慎。” 邵鹏点头,眉间多了轻松之色,“他只是出了个主意,陛下却要让他在百骑厮混,你可知为何?” 唐旭马上坐直了身体,“还请邵中官示下。” 邵鹏提高了些嗓门,声音尖利了起来,“他若是留在华州,说不得就会被人利用,你要知道,许多人希望陛下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好是不管事。在这等时候,任何意外都不能出。” 唐旭点头。 “所以陛下把他弄在了百骑,就是弄在了眼皮子底下,而你我……就是陛下的眼睛,明白吗?” 唐旭起身,“是,某知晓了。某定然盯住贾平安,不让旁人利用他。” 邵鹏满意的起身道:“如此,有事就禀告。” 唐旭随后准备出去一趟。 他一路出了皇城,正在朱雀门外,觉得分外的轻松。 他仰头深呼吸。 深呼吸,闭上你的眼睛…… “闪开!” 前方一阵慌乱,几个恶少正在追打,其中一人竟然手持弓箭…… 而就在唐旭的身前五步开外,一个矮瘦的男子背着一个很大的包袱正在前行。 “这是皇城!” “你竟然敢弄弓箭,这是死罪!” 边上有人在惊呼。 大唐民风是很彪悍,你打架斗殴没问题,甚至是提刀砍人也行,但玩弓箭是大忌。 弓箭就意味着不可控。 可现在两股恶少正在追打,其中一人竟然带来了弓箭。 这是作死! 可此刻你说什么都晚了。 张弓搭箭…… 咻! 箭矢飞来。 矮瘦男子见箭矢冲着自己而来,依旧往前走,仿佛那只是幻觉。 “闪开!” 周围一阵惊呼。 但男子依旧无动于衷。 而在他的身后,唐旭刚抬头…… 男子依旧如故。 箭矢飞来,他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然后,箭矢从他的头顶飞过,甚至切断了两根头发…… 而在他的身后,就是来不及做出反应的唐旭。 咻…… 唐旭比男子高出大半个头,箭矢飞来…… 他下意识的低头,箭矢却穿过了他的头顶…… 头皮剧痛! 可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前方的男子为何面对箭矢而丝毫不乱? 他难道真能漠视生死? 好汉兄…… …… 推荐票,求支持! 第38章 嘤嘤怪 箭矢飞过,一缕长发飘飘荡荡的从唐旭的眼前落了下来。 “抓刺客!” 一队军士冲了出来,那几个恶少掉头就跑。 你要说束手就擒,那不是恶少,是小偷小摸。 长安城的恶少和游侠儿都喜欢标榜自己不惧律法和官府,所以今日才大胆的把弓箭弄了出来,少不得晚些长安县和万年县要清理一番。 唐旭的脑海里此刻只有一个画面:他拍了贾平安的肩膀,很淡定的觉得自己不会被克。 然后他才出皇城就挨了一箭。 在皇城周围放箭,除去老李家几兄弟内讧之外,这是第一次。 而这个第一次就被唐旭遇到了。 第一次…… 难道真有扫把星? 拍一下就会被克? 自·唐旭·信此刻脊梁骨发寒,可前方那个矮瘦男子却恍然未觉自己先前遭遇的危险,而是津津有味的看着那些军士在追击。 “表兄!” 左前方来了贾平安,他的身后跟着一辆牛车,牛车上有不少生活用品。 矮瘦男子欢喜的冲了过去,先是嚎哭了一声,然后拍着贾平安的肩膀说话。 这厮就是贾平安的表兄杨德利? “平安,某听到他们说你被百骑抓了,就带着姑母的牌位来了。” 杨德利激动的说了半晌,然后解开巨大的包袱,“这是给你带的油饼,某嗅嗅……好像还没臭,晚上咱们就吃这个。这是姑母的牌位,这是……” 唐旭眨巴着眼睛,觉得看不懂这对表兄弟。 看看杨德利,激动的想升天,压根就没什么被克的担忧。 不过不对啊! 前面那一箭可是奔着杨德利的脑袋来的,他竟然不动。 是被吓傻了? 不像。 唐旭不知道气运之子杨德利的厉害,经历的危险太多,以至于麻木了。 那是什么意思? 可某为何会被克呢? 对了,有人说过……缘分。 扫把星克人也得讲个缘分。 想到这里,唐旭一个激灵,然后反省了自己最近的一言一行,决定回头就减少去青楼的次数,谨言慎行。 “表兄,咱们去道德坊。” 杨德利比许敬宗晚到,是因为他需要一层层的申请过所手续。此刻到了长安城后,他又开始惦记着家里的东西,担心小偷进家偷了他的那些宝贝。 在一个百骑的带领下,两兄弟去了道德坊。 “这是道德坊?” 贾平安站在道德坊内,觉得自己的眼睛一定是花了。 我特么这是来到了长安城外吧? 眼前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地里的庄稼欣欣向荣。 “这就是……道德坊?”杨德利也傻眼了。 带路的百骑干笑道:“对,这里就是道德坊,你们别看道德坊里多有田地,这里还算是好的,若是去了升道坊,那才叫做吓人。” 杨德利好奇的问道:“如何吓人?” 边上陪同的坊正姜融笑道:“那升道坊里全是坟墓,没人敢住。” 这……难道我来到了洪荒? 随后他们寻到了一个小院,一个男子出迎,和百骑低声说了一会儿后,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姜融也不过问,开始登记贾平安两兄弟的情况。 和村正一样,坊正也担负着治安和人口管理的责任,登记是必须的。 稍后百骑和男子一起出来,交代道:“这里面各等事物都有,米粮也有一些,只管安住。” “多谢。”贾平安拱手道谢。 男子的东西不多,两个大包袱就全部带走了。 只是…… 一个小小的东西被男子拎了出来,随手扔在了门边。 “告辞!”男子拱手。 “呃……慢走。”不要随手乱扔垃圾……贾师傅的目光一直在那个小东西的身上。 等他们走后,贾平安过去把小东西拎了起来。 四目相对。 一个是黝黑的大眼睛。 一个是大大的黑眼圈…… 卧槽! 国宝? 贾平安冲着男子喊道:“你的食铁兽掉了。” 男子摆摆手,“某不要了。” 擦! 贾平安无语。 他手中的熊猫在挣扎着,嘴里发出类似于孩子的声音,嘤嘤嘤。 贾平安的第一想法是放归山野。 可他才将生出这个想法,手中的熊猫已经抓住了他的衣襟,顺着往上爬。爬呀爬,最后爬在他的肩上趴着。 “这是什么?”杨德利仔细看看,“这不是食铁兽吗?平安,这东西长大很凶。” 这不是后世那些卖萌为生的家伙,贾平安笑着把它抱进去,“表兄,它这般幼小,放归山林也活不了,要不……咱们养着它吧。” “那么小,随便弄些稀粥就能养活。”对于杨德利而言,只要花钱不多,养个东西不是问题。 一进去就嗅到了些腥味,地上还有几坨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粪便。 “这里还有笼子。” 原先那人看来在这里饲养了不少动物,这只熊猫就是某只大熊猫的崽。 可小熊猫吃什么? 贾平安仔细想了想,觉得最通用的就是奶。 他去寻到了坊正姜融,正好坊里有人家养了几头产奶的牛。 挤奶的人没在,小熊猫饿的直叫唤,杨德利见状就自告奋勇的道:“某以前见他们挤过奶,某来试试。” 主人家笑道:“莫要被牛踢了。” 杨德利洗手,然后用毛巾擦擦奶,开工……他一边挤奶,还有闲工夫扯淡,“平安,这挤奶就是做人,你得先擦擦奶,再给它揉揉,它舒服了,自然就有奶。” “最后挤完了,你别和那些上青楼的男人一般,提上裤子就走人。”杨德利伸手安抚着奶牛,“看看,它叫唤了,这便是舒坦了。” “这就是做人,别只想着索取,也得回报。否则谁也不是傻子,你说是不是?”杨德利一边说一边摸牛。 呃! 贾平安觉得表兄有变身话唠的倾向。 牛奶弄回家煮沸,随后慢慢的喂了熊猫。 两兄弟第一次饲养宠物,都有些小激动。 “平安,取个名字吧。” “要不叫做……”贾平安一边给熊猫拍打背部,一边看了一眼不可描述之处,是个小哥哥,“要不叫做……阿福?” 杨德利看着他。 贾师傅有些心虚。 但他真的是取名废。 “好名字!”杨德利却大声叫好。 “阿福!”贾平安在给熊猫拍奶,手法越来越熟悉。 嘤嘤嘤…… 阿福叫唤了一阵子,就在贾平安的怀里睡着了。 为了把它弄下来,贾平安是软硬兼施,可等到了晚上,阿福不知怎么弄的,竟然爬到了他的身上。 第二天早上,贾平安是被胸闷弄醒的。 阿福正趴在他的胸口上,两只前爪抓着他的中衣。 他动了一下,阿福不动。 他坐起来,阿福挂在他的身上…… “阿福!” 阿福睁开眼睛,然后嘤嘤嘤…… “我得去为你弄奶啊!” 嘤嘤嘤! 这特么就是个嘤嘤怪。 贾平安硬起心肠把它弄下来,然后拎着瓦罐往奶牛家跑。 回来后,煮奶,阿福就趴在他的膝盖上,嘤嘤嘤…… 喂完奶,贾平安要出发了。 阿福挂在他的身上就是不下来。 咚咚咚…… 外面开始打鼓了,随后坊门开,众人该干啥干啥去。 贾师傅现在是百骑的文书,但不算是正式编制,所以得积极些。 把嘤嘤怪弄下来递给表兄,贾平安上马离去。 杨德利会在家里做豆腐去卖,贾平安有俸禄,只是不知道多少。 坊里炊烟渐渐消散了,一股子柴火味,夹杂着田地的味道。 去掉被关押的那些时日,这就是贾平安在长安的第一天。 一路到了皇城前,验证身份,也就是鱼符。 作为文书按理没资格弄到这等高大上的东西,但因为他每日都要进皇城,所以唐旭就给他弄了一个。 一路到了百骑的地方,守门的百骑下意识的行礼。 “辛苦了。”贾师傅也下意识的来了个首长慰问。 进了里面,有人带着他去值房。 路过院子时,先到的唐旭正在练刀…… 刀光闪闪啊! 边上一个文书叫做孟亮,正在吹捧…… “这刀光四射,让人叹为观止,脊背发寒,汗毛倒立……” 他见贾平安来了,就故意提高嗓门,“贾平安你可看得懂校尉的刀法?” 所谓同行相忌,原先他在百骑的日子很是滋润,可现在来了个竞争者,这个不能忍啊! 正好唐旭练刀结束,贾平安赞道:“校尉的刀法,某有了……” “你有了什么?”唐旭浑身发热,把长刀入鞘。 “校尉的刀法让人忍不住击节叫好,某有了几句诗……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贾平安拱手,然后去了自己的值房。 身后,唐旭喜上眉梢,“好诗!好诗!” 孟亮只觉得心中冰冷,“他竟然还会作诗?” “可这诗……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孟亮喃喃的道:“这等气势……某可能做得出来?” 他低下头,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无法作出这等诗句来。 可贾师傅只是看了唐旭练刀,随口就出来了,这份才华直接碾压了他。 ……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码字码的头晕,读者老爷们的推荐票和支持就是最好的良药。 第39章 战略判断 所谓文书,在贾平安看来就是整理各种消息。 可当他看到孟亮进了值房,和几个文书嘀咕一阵子,然后关门时,就知晓,自己只是个假文书。 百骑打探的消息涉及权贵高官,他这等扫把星,还是个外人,在没有取得信任之前,不可能接触到这些。 但不接触也好啊! 白拿工资不干活,这小日子…… 贾平安打个盹,稍后开门伸懒腰…… 孟亮几人正好出来,见到他懒散的模样,羡慕嫉妒恨之余,也有些恼火。 “他为何一人一间值房?” 这几个文书共用一间值房,真的很挤。 有人说道:“谁敢去和他待在一间值房里?” 众人:“……” 臣妾不敢! 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众人看去,却是一个百骑。 百骑兴奋的道;“刚到的消息,右骁卫高郎将率军攻打车鼻可汗,一路所过,无不请降……” 贾平安一怔…… 车鼻可汗此人他知道,颉利可汗被大唐收拾了之后,他被推举为可汗。这货很有些枭雄之姿,先是臣服于薛延陀,随后不断袭扰薛延陀…… 薛延陀后来被太宗皇帝被灭了,车鼻可汗就顺势膨胀,随后假装顺从于大唐,甚至说自己准备去长安拜见太宗皇帝。 太宗皇帝一听就乐,,就派了两个使者去迎接他。 结果两个使者到了车鼻可汗部,发现他压根就没有去长安的准备,心中知晓被骗了。 一般人发现这种情况,多半是找个借口把消息带回去。 可那两个使者……大唐的牛逼不但在于军队强大,更在于那些臣子们的彪悍。 两个使者商议了一番,竟然准备效仿前辈,直接绑架车鼻可汗回长安。 这是什么? 在虎穴里偷老虎崽子,和眼镜蛇调情…… 最终事情泄露,两个使者被干掉。 太宗皇帝勃然大怒,旋即令右骁卫郎将高侃领军出击。 这次出击的战果这个时候才传回来,算是一个巨大的鼓舞。 “万胜!” 一阵欢呼声中,唐旭出来了,他骂道:“耶耶也不愿意蹲在长安城里看门。高郎将此次出击,以府兵为根基,征召回纥、仆骨军队,一路望风而降……特么的!为何不是耶耶?为何不是?!” 那些百骑面色涨红,有人拔刀喊道:“我辈当持刀杀敌,为子孙赢取功勋!” 连那几个文书都在振臂高呼。 这个大唐…… 贾平安只觉得浑身发热,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让他想高呼出声。 可是有些羞耻啊! “高郎将威武!” “活捉车鼻可汗!” “让他跳舞!” 贾平安喊了出来,开始觉得羞耻,可渐渐就抛弃了这个顾虑。 喊吧,大声的喊。 一阵呼喊后,他觉得遍体舒泰,心想难道哥是个虚伪的人? “中午多弄好菜!”唐旭的决定又引来了一阵欢呼。 随后捷报更详细了些,众人都当了一回军师,对着战局指手画脚。 “高郎将一路进军,那些部族纷纷请降,车鼻可汗会如何决断?” 唐旭是武人,这等时候召集了麾下议事,也想显摆一番自己的见识。 显摆之前先提问,这是一种策略。 几个小头目说了自己的答案,唐旭微微摇头,显得心情极好。 领导故意抛出来的题目,回答不上来就对了。 贾平安站在最边远,想着此事的后续。 毫无疑问,高侃会继续进军,而那个倒霉催的车鼻可汗,他觉着自己很强大,能够和大唐掰掰手腕。 可在这个阶段和唐帝国开战的,几乎都没好下场。 唯一能和大唐掰手腕的也就是吐蕃,以及后续出现的大食人。 这两个强敌一直伴随着大唐,直至彼此衰亡。 “……高郎将将会一直打下去,某以为,车鼻可汗定然会请降。” 唐旭很是笃定。 可贾平安记得车鼻可汗是被俘的吧? 他下意识的道:“校尉,那车鼻可汗毕竟是枭雄,除非山穷水尽,刀枪临身,否则怕是不会请降。” 他说完就后悔了。 没事我逞什么能啊! 唐旭愕然看着他,“你这看法……如何想的?” 贾平安干笑道:“下官乱猜的。” “哈哈哈哈!” 众人一阵大笑。 贾平安拱手,“下官内急,告退。” 他尿遁而去,孟亮觉得这是一个打击他的机会,就说道:“贾平安出于华州乡间,哪里知晓军国之事?” 另一个文书也来帮衬,“我等每年耳闻目睹许多军国之事,大唐兵锋鼎盛,那车鼻可汗如今怕是悔也悔死了,哪里还敢抵抗。” 唐旭微微点头,几个文书不禁大喜。 这不是轻敌,而是误判。 车鼻可汗从开始就在装孙子,给薛延陀人装孙子,给大唐装孙子……所以大家的判断都很乐观。 “邵中官来了。” 邵鹏来了,见众人都在,就问了原因,得知是在分析战局后,难得的笑了起来,细声细气的道:“此事刚进宫,陛下和相公们都很是欢喜,陛下令英国公当朝分说战局,英国公说……那车鼻可汗怕是会负隅顽抗,不过高侃乃名将,车鼻可汗非死即俘。” 李靖之后,大唐名将不少,但佼佼者就是那么多,其中英国公李勣隐隐有些名将之首的意思。他的分析,自然带着权威性。 邵鹏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陛下说了,既然如此,百骑要注意近期的使者,若是发现有岔子,要及时报上去。” 这是百骑的任务。 他有些怒了。 咱交代事情,你们怎么一脸死了爹娘的模样?啥意思? “你等这是何意?”邵鹏是内侍,少了家伙事之后,心态和普通人不同,特别记仇。 孟亮面红耳赤,几个文书都是如此。 那个扫把星竟然一眼就看透了此事,显得咱们这些老前辈都在混日子,目光短浅。 唐旭也很是惊讶:“邵中官有所不知,方才得了消息,我等都说车鼻可汗怕是会畏惧大军而归降,有人却说那车鼻可汗乃是枭雄,怕是不肯降。” 这等战略判断价值重大,若是错误,将会对后续用兵产生巨大的负面影响,所以邵鹏惊讶的问道:“百骑的人竟然有这等本事?谁?” 你这话说的,把俺们都当成是粗汉了……唐旭想到贾平安现在也算是百骑的人,心中不禁暗爽不已,说道:“贾平安。” 邵鹏尖利的道:“那个少年竟然有这等眼力?他可是以前琢磨过此事?” 唐旭摇头,“他一直在华州乡间,怕也得不到这些消息。” 邵鹏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少年……先前朝中商议时,有人说先帝驾崩未久,不好动刀兵,干脆让人去招降车鼻可汗,竟然有数人支持,那等老臣竟然还不如一个少年,这……” 孟亮等人想到原来还有上官也判断错了,不禁少了些难受,但一想到贾平安先前尿遁时的神色,那种淡然,仿佛这件事必然就是这样,自信的让人生气。 果然,事实就是这样。 那些小头目们在低声说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唐旭笑道:“那贾平安竟然有这等眼光,可惜没去从军。邵中官,此事要不嘉奖一番?好歹也鼓舞一下弟兄们的士气。” 邵鹏点头,“赏贾平安五贯钱,其他人,中午给一顿羊肉。” 稍后有人送了五贯钱去,贾平安准备回头去买一条羊腿,回家炖了吃。 …… 唐旭的值房里。 邵鹏的声音更尖锐了些,“高阳公主怒了,说是咱们百骑的人跟踪她,有人在害她。为此她昨日进宫哭诉,陛下……哎!” 唐旭脸上的横肉抖动了一下,“若是旁人也罢,可那位公主……邵中官,没有陛下的授意,咱们真不能惹。” 那个疯女人,连皇帝都要头痛不已,百骑上次贸然跟踪了她,也不知道消息是怎么透露出去的,这下麻烦了。 唐旭想了想,觉得不行就用自己的男色去牺牲一下,但传闻公主只喜欢方外人,他目前还没有出家的打算。 “此事陛下作难,那咱们自然得出力。”邵鹏见唐旭皱眉,就不满的道:“事情既然因百骑而起,自然由百骑来消弭公主的怒火,此事你准备让谁去?” 唐旭纠结的道:“公主的性子你也知道,谁去了怕是都免不了那一顿鞭子,若是被打个半死……谁给咱们抱屈?” 邵鹏也觉得牙痛,“可此事却不能不办,否则公主频频去陛下那里闹腾……让陛下为难就是咱们的失职,要不……咱去?” 唐旭仔细看着他,“邵中官你肌肤细嫩,眉清目秀……” 他想干呕一下,但只能继续违心的夸赞,“你这等去了,公主怕是……” 邵鹏的脸一下就红了,唐旭这才反应过来……让邵鹏去,他没这个功能啊!只能用别的法子。 “下官孟浪了。”唐旭起身请罪。 “当年咱也是许多女人暗自爱慕的好男儿,若非……”邵鹏傲娇了一下:“此事咱就交给你了,办不好……两罪并罚。” 唐旭心中叫苦,却觉得自己是自作自受。 邵鹏分明就很头痛此事,可却找不到解决办法,这才来寻他商议。 而他不小心羞辱了邵鹏,这下被他抓到了错处,顺势就把此事丢了过来。 “下官……”唐旭的脑海里电光火石般的冒起一个人。 “让贾平安去,如何?”唐旭觉得自己就是个天才,“扫把星呐!” 邵鹏的眼前一亮,指着唐旭阴笑道:“天才,老唐你特娘的就是个天才。想想,公主再跋扈,可她得顾忌扫把星,怎么说也得收敛一二,好歹不敢打死他,否则陛下也会忍不住出手。” “是啊!谁都能死,就是贾平安不能死,否则陛下怎会让他来百骑,让咱们盯着。”唐旭心中一松,然后低笑道:“只是某听闻公主的口味古怪,若是她喜欢……” 邵鹏淡淡的道:“听闻你十三岁就碰了女人?” 唐旭干咳一声,“那时年少,被一个妇人勾搭了一下,就没把持住。” “贾平安快十五了,不小了吧。”邵鹏淡淡的道:“告诉他,磨也好,哭也罢,总之一句话,让高阳公主消停了。” …… 没有存稿的日子很煎熬,一旦卡文,倍感痛苦。 第40章 掐死你的温柔 “曾经年少啊!” 唐旭把贾平安叫来,见少年唇红齿白,不禁遥想了一下自己当年。 贾平安却不知道他把自己叫来干啥,正在琢磨着怎么给家里的阿福弄一头食物回去。 “平安呐!” 唐旭一开口,贾平安就是一个激灵。 这口气不对啊! “平安呐,陛下在宫中……苦不苦?” 呃! 这个问题很玄妙,你要说苦,就代表着李治在宫中的日子水深火热,比如说每日被王氏和萧氏皮鞭蜡烛一起上。 但你若是说不苦,那就有拍马屁之嫌…… “宫中……不苦吧。”贾平安选择了中立。 唐旭脸上的横肉颤动了一下,眼中凶光一闪,“高阳公主最近老是去宫中闹,陛下头痛万分。我百骑乃是陛下的心腹,当为陛下分忧,你……” 卧槽! 竟然是这事? 贾平安刚想拒绝,唐旭先说道:“你做事妥当,某一直看在眼里,觉着你以后的前程定然能远超某。可万事开头难……”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丧,干脆就直接说了,“此事本来某和邵中官都准备亲自出马,可……邵中官是内侍,某是……看看某须发浓密。” 羔羊喜欢方外人,最好是秃头。 贾平安幻想着羔羊抚摸着秃头,然后笑吟吟的道:“御弟哥哥,我美不美?” 他打个寒颤,“此事……” 他想拒绝,可唐旭把他们的打算都说出来了:以男色诱人。 “某还年少啊!” 事情既然不可避免,那么就多争取好处。 唐旭见他松口了,就笑道:“你表兄还不是长安户籍吧……” 啧! 若是能把杨德利的户籍弄过来,这个值当了! 而且把此事办妥之后,也算是在百骑立足了…… 既然如此,那么就来吧。 他一脸难色,“校尉……” 唐旭一咬牙,“罢了,把某的那把刀带去。” 随后贾平安就得了一把好刀。 他拔刀看了一眼,不禁暗爽。 等他走后,唐旭交代道:“去弄些上好的伤药,再弄些……问问郎中,少年伤了腰子该吃什么。” …… 公主府。 天气有些热,高阳身穿薄裙,懒洋洋的躺在榻上。 一双明媚的眼,一双白嫩的手臂露在外面,胸脯更是拉的近乎于没有下限的低。 两个侍女在边上忙碌,一个打扇子,一个捶腿。 小几上摆着一壶冰冻的葡萄酿,还有一碟子这个时候罕见的牛肉。 “百骑跟踪我,那是皇帝的意思。” 高阳喝了一口葡萄酿,恨恨的道:“此事也多亏了他们相告,否则我还不知道自己吃了大亏。” 边上捶腿的侍女欲言又止,高阳骂道:“有话就说。” 侍女一边捶打着丰腴的大腿,一边说道:“公主,那些人……他们都是一伙儿的,长孙无忌是他们的头领。他们突然告诉你此事,奴婢就怕……” 高阳面无表情的喝了一口酒,突然就喷了出来。 噗! 侍女被喷的满脸都是,却不敢去擦,而是跪下,浑身颤抖着。 “奴婢有罪。” 高阳一脚就踢翻了她,喝道:“取了我的鞭子来!” 外面进来一个侍女,送上了皮鞭。 啪! 啪! 啪! 侍女跪在那里惨叫着,衣裳被皮鞭抽裂,一道道鞭痕渐渐红肿起来。 “公主,有人求见。” 高阳涨红着脸,气喘吁吁的回身,“谁?” 门外的侍女低头,浑身颤抖,“是百骑的文书,他说得知公主有大难,特来营救。” 高阳一怔,“贱狗奴,莫不是骗子?” 侍女心中一松,“那要不……奴婢让他们赶出去?” 高阳坐了回来,“让他来,若是骗子,回头就打个半死,随后丢在街上,让百骑的来领人。” 她坐在那里,眸色不断变化。 百骑的人来……是皇帝的意思? 想我堂堂先帝的女儿,何等的尊贵?可皇帝竟然不肯把爵位给了房遗爱……却是给了房遗直。 房遗直就是个蠢的,房遗爱更蠢,但蠢归蠢,却听话,让他在门外把风就把风,给两个侍女他就笑的和傻子似的。 这样的驸马……原先她看不上,看不起,可自从房遗爱第一次为她和辩机把风之后,她就渐渐转变了看法,觉得这驸马有用,还是留着吧。 既然要和房遗爱维系着关系,那么房家的爵位她是一定要拿到手的,否则以后出门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 但皇帝一直不肯答应,这显然就是在敷衍我高阳。 当年信誓旦旦的说要照顾我一辈子,现在做了皇帝之后,却只知道敷衍我,一看就是个没信用的。 没信用…… 高阳的眼神渐渐冰冷。 那个皇帝,真以为我是蠢的? 看看,连长孙无忌一伙儿都知道给我传递百骑跟踪的消息,否则我还真被蒙在鼓里,皇帝,你很好啊! “公主,百骑的人来了。” 门外,贾平安突然抬头,然后低下。 屋里坐着一个明媚的女人,若非眼神太过凶狠,算得上是个美人。 “百骑文书贾平安,见过公主。” 高阳看着这个少年,“抬起头来。” 贾平安抬头。 这个少年竟然没有惧色? 一般人见到她后,官职高的会皱眉,不敢惹她,但却也不怯。 而官职低的见到她,大多是害怕。 这个少年有趣。 高阳笑了笑,“你就是扫把星?” “是。”贾平安没有否认。 但这个娘们竟然不怕被扫把星给克了吗? “百骑为何跟着我?” 高阳手中拎着皮鞭…… 我手里拿着小皮鞭,心里正得意……一首歌在贾平安的心头飘过,“公主可知自己危在旦夕了吗?” 高阳冷笑道:“大言不惭,若是说不出道理来,我今日……” 她甩了一下皮鞭,竟然甩出了声响。 这就是一匹野马,谁家有青青草原就能领了去。 结果房家的门楣都变成了绿色。 咳咳! 贾平安在等着高阳的反应。 高阳面色微变,挥鞭…… 啪! 哎呀! 贾平安肩头挨了一鞭,他抬头,脑海里闪过了苏武的不屈,以及吃软饭的艰辛,“公主可知晓有人在利用你吗?” 这娘们,再特么动手动脚的,老子就把老底给你揭了。 高阳沉声道:“说。” 这种女人从小被娇惯着,长大后,觉得自己能秒天秒地秒空气,但凡一点儿不如意就要原地爆炸。 这样的女儿该寻个什么样的驸马?太宗皇帝选择了房遗爱,他觉得小房性格弱,如此以后就是女儿当家做主,没人欺负,多好? 可怜天下父母心,最后却落空了。 高阳就属于那种需要硬汉才能压服的性格,也就是说,房遗爱的小受性格她不喜欢。她需要的是能硬扛的汉子。 硬扛的汉子唷,你威武雄壮。 瞬间贾平安想到了某部电影里,达叔忽悠女上司,最后女上司臣服的事儿。 “你可知晓房玄龄当年的对头?” 高阳一挑眉,刚想说话,贾平安喝道:“某和公主有事要说,都出去!” 他怕泄密,更想试探一下高阳的性子。 若是她不肯,那么就算是失败了,再寻找试探的办法。 若是她肯了…… 啪! 哎呀,小娘皮! 又挨了一鞭的贾平安刚想换个话题,冷着脸的高阳喝道:“都出去!” 啧啧! 这个娘们,果然是不走寻常路啊! 贾平安等人都出去后,忍着肩头火辣辣的剧痛,说道:“房玄龄当年深得先帝的信重,为此压住了某些人,公主可知晓?” 对于公公的往事,高阳还是知道些的,“不就是长孙无忌吗?” 长孙无忌自诩是先帝的首席重臣,可却被房玄龄压制多年,不管是从才干还是威信,房玄龄都完全碾压了他,让他无话可说。 两人之间还有许多矛盾,比如说站队,房玄龄在选择未来的太子时,就站在了长孙无忌的对立面。结果他站错了队……长孙无忌大获全胜。 关键是房玄龄也站在了李治的对立面,这作死作的他自己大概都想吐血。所以高阳还想在房家折腾,在老贾看来就是自寻死路。 “公主……”贾平安的脑海里飞快的转过一些念头,决定不当渣男,实话实说,“此次百骑跟踪公主,乃是因为得了消息,说公主私下对陛下有怨言,并说了些要造反的话……” 高阳怒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但凡是皇帝,最看重的就是权力。什么亲情,不好意思,那玩意儿只是附带的。先帝当年和几个兄弟争斗,最后刀兵相见,杀的血淋淋的,什么兄弟情义,在那等时候都让位给了权力。 你一个公主也敢说什么那又如何,不是自己寻死是什么? 这个娘们蠢出了天际啊! 贾平安真的觉得这个娘们死得其所,但为了自己的谋划,还是出个手吧。 “为政者若是想对付自己的对头,要的是斩草除根,公主跋扈,每每让陛下难堪,若是有人要对公主出手……公主以为陛下可会阻拦?” 高阳不屑的道:“皇帝从小就是个软弱的性子,他当然会阻拦,否则心中不安。” 李治从小给这些兄弟姐妹们的印象非常的软弱,好欺负。 这个娘们…… 贾平安淡淡的道:“当今朝政,谁做主?” “长孙无忌啊!这有什么?咦……”高阳猛地一惊,霍然起身道:“皇兄也怕他?” 你总算是知道了啊! 贾平安站在那里,肩头有鞭痕,但他却板着脸,脑海里全是那些硬汉的模板。 哥是硬汉! 可高阳呢? 你是不是个抖m? 高阳的面色越来越难看,突然把鞭子一扔,走了过来。 你要干啥? 贾平安昂首,眼神坚定,就算是斧钺加身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那种。 高阳的眸色渐渐变化了,她伸手去触摸那两道鞭痕。 “疼吗?” “不疼!”贾平安痛的一批,真想一拳撂倒这个娘们。 “我给你上药。” 这声音…… 怎地那么温柔? …… 求推荐票。 第41章 硬汉贾师傅 从高阳公主进宫去闹腾开始,许多人都在等着看百骑的笑话。 其中一个就是刑部尚书马原。 他今日再度和许敬宗交锋一场,惨败,随后许敬宗得意洋洋的准备回华州了。 “马尚书,百骑那边去了个文书。”有小吏来报信。 “是那个扫把星。” 本来没兴趣的马原,瞬间就上头了。 “那扫把星和许敬宗狼狈为奸,此次进了百骑,也是陛下不放心的意思。让他去劝说公主,那就等着被打个半死吧。” 马原微微一笑,“许敬宗就是个蠢的,这个少年却是个邪性的,两人混在一起,许敬宗竟然在华州风生水起。如今他们被隔开,这便是天助我也!” 许敬宗正在宫中辞行。 “回去华州后要安心。”李治也舍不得这个头号忠犬,但局势如此,他也无可奈何,“你要谨慎些,有前面的政绩在,回头朕再琢磨一番,就让你回来。” 长安! 老夫梦寐以求的长安啊! 许敬宗不禁跪下,含泪道:“臣此刻不想走,就想留在陛下的身边。” “哎!”李治也动了些感情,“去吧,好生做。” 君臣难分难舍,情真意切…… “陛下。”外面来了内侍,王忠良去问了,回来时面色古怪的道:“陛下,百骑那边让贾平安去劝说公主……他先前已经进了公主府。” 卧槽! 老许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惶然道:“陛下,求陛下派人去公主府,把贾平安抢出来。” 在许多人的眼中,公主府和龙潭虎穴也差不多,贾平安这等少年进去,再出来时,不是半死就是瘦骨嶙峋。 李治却没怎么着急,他知道高阳再怎么着也不敢下死手,但若是被狠抽一顿呢?朕会不会被克一下? 他叹息一声,“朕本想……罢了,许卿你既然这般着紧他,来人!” “王忠良你去,告诉高阳,不得胡闹。”李治板着脸,仿佛很生气。 随后有内侍去了百骑。 “陛下说了,唐旭是做什么的?为何让贾平安去!” 呃! 唐旭此刻才记起了一件事:谁都能死,贾平安不能! 贾平安若是被高阳公主弄死了……但应该不会。 哪怕是跋扈如高阳公主,若是弄死了人,御史们也不会放过她。 但皇帝显然不想有任何意外,或是皇帝对自己那位姐姐了解的更多,知晓贾平安此去的风险很高。 “走,跟某来。” 唐旭一狠心,知道自己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去营救贾平安。 邵鹏也来了,看着灰头土脸的,“咱没事,只是累了。” 没事? 这分明就是被呵斥了。 二人集结了数十百骑,浩浩荡荡的出去了。 路上他们遇到了许敬宗,老许腰间带剑,咬牙切齿的模样让人愕然。 一路到了公主府前,许敬宗叫道:“让贾平安出来说话!” 没人应。 许敬宗的眼眶都红了,“小贾!平安!你可还好?” 他握住剑柄,准备要狂化了。 邵鹏眯眼,“唐校尉……” 他是内侍,也就是皇室家奴,高阳弄死了他,只要皇帝不吭气,这事儿也大不到哪去。 所以,老唐,你去扛一波。 唐旭看了他一眼,邵鹏微微一笑,看似很洒脱。可你的腿抖什么?气抖冷? 但此刻他别无他路,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准备敲门。 贾平安若是出事,他就准备找根绳子在公主府门外吊死,如此省得连累家人。 吱呀! 就在此时,侧门开了。 先是门子探头看了外面一眼,见到不少人在也不惊,而是回头堆笑道:“贾文书这边请。” 贾平安施施然的出来,此刻他已经换了一件新衣裳。 许敬宗欢喜的不行,就招手。 “平安!” 贾平安见他来了,心中不禁感动。 老许虽然有各种毛病,但人真是不错。 “许公。” “等等!” 里面传来了女子的声音,许敬宗打个寒颤。 “平安快出来!” 作为李治的心腹,他非常清楚高阳的秉性,若是高阳此刻拎着皮鞭出来追打贾平安他也不会意外。 可贾平安一旦被高阳在外鞭打,外面的各种传言就会兴起,这对于一个没有根基的少年来说,就是一个致命打击。 “快出来!” 可贾平安却止步回身,许敬宗按住剑柄,大步过去。 老夫……老夫豁出去了! 唐旭和邵鹏面色难看,两人相对一视:“把人抢出来再说。” “上!” 邵鹏一挥手,百骑们冲了过去,准备把贾师傅从公主的魔掌里抢回来。 贾平安回身,就见一个膀大腰圆的侍女急匆匆的走来,手中提着一个沉重的包袱…… 这是啥意思? 贾平安有些懵,心想高阳不会想老牛吃嫩草吧? 侍女近前,喘息了一下,福身道:“公主说劳烦文书跑一趟,却不能白跑,这里有些……” 她把包袱放在地上,打开…… 太阳很猛烈,所以反射也来的很猛烈。 卧槽! 黄金? 包袱里是六坨金锭,此刻金锭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看着全是暴发户的气息。 高阳……这个娘们果真是大方呐! “呀!” 身后一阵惊呼,却是许敬宗和邵鹏他们。 高阳那么火爆脾气,竟然送黄金给贾师傅? 这是啥意思? 贾平安到底是做了啥?让高阳这般大方。 三人懵逼。 顺带有些小羡慕。 六块金锭值老鼻子钱了,可更值钱的是高阳送的。 传出去倍有面子。 难道是……贾师傅安慰了她? 许敬宗觉得不像,贾平安早在华州就说过,自己在目前并未有男女之念,也就是说,他准备把童子鸡保持下去。 那是为啥? 而唐旭和邵鹏也在面面相觑。 “公主从不对外人假以辞色,送黄金……邵中官,上次听闻公主送东西,好像是送了十贯钱吧。这那么多黄金,她为何送给了贾平安?” 邵鹏比他更了解高阳,所以一脸诧异,“怕不是……安慰了?” 大唐皇室的作风……咳咳,一言难尽,反正他们也不怎么爱惜名声,我得意了就行,随便你们说。 唐旭摇头,“不像。” “为何不像?”邵鹏不解。 唐旭矜持的道:“男人若是安慰了女人,一眼就能看出些端倪来,这是眼力。” 眼力? 邵鹏的眼中多了火焰。 你这是欺负咱没安慰过女人吗? 唐旭见状干笑道:“其实……去青楼观摩一番也能知晓许多。” 你特么! 邵鹏更怒了。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 你这不是在羞辱咱吗? “回头百骑要好生操练。” 太监报复从早到晚,这不马上就来了。 唐旭苦着脸,想道歉,可前面的贾平安却负手而立,忍着心头滴血的不舍,淡淡的道:“多谢公主好意,只是无功不受禄,男儿大丈夫,想要功名利禄……宁可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他竟然拒绝了? 外面的唐旭和邵鹏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许敬宗恨不能一巴掌扇醒贾平安。 不论钱财多少,高阳赏赐你金银,你只管拿着,随后在皇帝那里就是一份功劳。 你竟然拒绝了? 刚赶来的王忠良也是为之一惊。 …… 六块黄金啊!就那么舍弃了,求推荐票安慰。 第42章 失而复得,渣男 高阳就站在前院的侧面厢房边上,静静的看着贾平安。 你喜欢钱吗? 她在宫中肆无忌惮的生长着,因为她是女儿,所以无需涉及什么争斗,于是也没人坑她。 而且太宗皇帝对女儿们都还不错,对她更是尤为宠爱,所以她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人生赢家。 及至嫁人后,梦想破灭,那个呆傻的纨绔房遗爱她看不上。 我不想要那么懦弱的驸马! 高阳很不满,后来和辩机邂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但察觉到异常的太宗皇帝震怒,出手弄死了辩机,打散了这对野鸳鸯。 她恨啊! 她真的恨。 那种人生不圆满,还被人破坏掉自己乐子的痛苦,让她张牙舞爪的去寻找刺激。 时日长了之后,长安城的权贵们都知道有这么一位跋扈公主,有些人刻意接近,伏低做小,但在她的眼中,这等不是男人。 她觉得人不该这般活着,她希望自己的人生是轰轰烈烈的,可没人能带着她飞。 房遗爱不行,辩机也不行。 这些人见到她就是一脸谨小慎微,仿佛下一刻她就会拎着鞭子抽打他们。 一群没有男儿气的懦夫! 高阳想到这里,不禁叹息一声,然后昂首。 然后,她看到贾平安拒绝了自己的黄金。 他竟然拒绝了? 高阳的身体亢奋了起来,那种感觉从腰侧一路爬升到了脖颈后方。 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竟然不要? 高阳深吸一口气……他这是要面子吗? 是了,先前自己给他敷药的时候,他一脸嫌弃的把药抢过来,面不改色的给自己肩头的鞭痕上药,仿佛那不是自己的伤口。 这般硬邦邦的少年,怎会低头去拿她给的黄金? 他会不屑一顾,甚至会以为是羞辱。 那边的贾平安在皱眉,显然是不耐烦了。 高阳的身体颤栗了一下……是了,他果然是觉得受到了羞辱。 这样的男人啊! 这才是男人! 她低声道:“去,让他们别纠缠了。” 她不忍心看到这样硬扎的男儿被黄白之物羞辱。 身边的侍女过去,说道:“既然贾郎君不肯收取,那便罢了。” 送黄金的侍女这才敢收起包袱。 侍女福身,“贾郎君慢走。” 其实不想走……老子不想走! 六块黄金啊! 贾师傅的心口在滴血。 为嘛要装比? 有了六块黄金,他就能在长安城中过上舒坦的小日子。 可现在为了维系硬汉形象,他只能咬牙拒绝。 他拱手转身,无意间见到了水绿色的裙摆在右前方闪过。 高阳先前不就是穿着水绿色的长裙吗? 这是……高阳从头到尾都在看着这一幕? 这娘们果然是个抖m! 值了! 贾平安知道高阳在李治的心中地位有些复杂,她是李治的姐姐,但却嫁给了李治的对头房家。在皇帝的眼中,唯有权力才是永恒不变的,所以这个姐姐越闹腾,他的耐心就会越少。 当李治的耐心少到了一个程度后,他会坐在皇宫中,漠然看着这个姐姐被弄死。 现在他安抚住了高阳,而且表现出了视钱财如粪土的一面,这便是名声。在李治的眼中,这便是功劳。 这个年头,有黄金万两,不如有个好名声。 所以他心中平衡了,而且收获感满满。 他走出了公主府,见外面站满了人。 唐旭拱手,“辛苦了。” 他亲眼看到贾平安昂首走出了公主府,更是亲眼看到了他视钱财如粪土的从容。 这个少年,牛笔! 邵鹏和王忠良在说话,见他出来,王忠良说道:“陛下还担心出事,如此就好,咱这便回去复命。” “平安,你为何舍弃了那些黄金?”许敬宗痛心疾首的道:“高阳的黄金,不拿白不拿,你莫不是想和她那个吧?老夫告诉你,不想死就别上她的床……” 贾平安一直等他说完了,才问道:“许公何时回去?” “马上。”许敬宗很惆怅,“老夫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很快了。”贾平安低声说了一番话,许敬宗频频点头,然后两人分手。 王忠良晚些也回了宫中。 “如何?”李治看着有些疲惫。 “陛下,那贾平安出来了,看着平安无事,公主更是令人送了六块金锭给他……” 李治抬头,觉得自己一定是听岔了。 高阳这个姐姐从小就跋扈,蹦跶的过分了些,但太宗皇帝反而喜欢这种性子,很是宠爱。所以高阳不差钱,但却很抠门,六块黄金的赏赐……你想吃屁呢? 先帝但凡在,听到这个消息,怕是也会惊讶非常。 “高阳给了他黄金?” 高阳有钱,以前太宗皇帝最宠爱这个女儿,给了不少赏赐。而且她还有封地,出嫁前有八百户实封,出嫁后太宗皇帝担心她没钱花,给了两千户的实封。而李治自己也时常赏赐她些财物,所以高阳就是个能让人不想努力的富婆。 李治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有些纠结,“她莫不是……” 高阳莫不是老牛吃嫩草了? 想到贾平安这般嫩,李治心中不禁有些不忍。 “奴婢去问问。” 急皇帝之所急,想皇帝之所想,这便是一个合格内侍的修养。 晚些王忠良回来了,禀告道:“那贾平安说一直在与公主说话,公主很是善解人意,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公主就幡然醒悟了。” 动之以情…… 晓之以理…… 李治额头上的青筋蹦跳了一下,“朕今年就被她闹了数次,每一次朕都苦口婆心的给她说道理,可有何用?” 朕的道理她不停,这贾平安的道理她竟然言听计从…… 李治本能的怀疑着这一切。 “去查。” 晚些百骑送来消息。 “陛下,贾平安进了公主府,劝说了许久,期间被公主鞭挞两次,贾平安没有叫唤。后来不知他说了些什么,公主竟然亲自给他上药……” 特么的! 李治忍不住想骂人。 他的那个姐姐性子就那个尿性,哎! 想到贾师傅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模样,李治不禁叹息一声,觉得定然如此。 “贾平安婉拒了公主的好意,公主也并未挽留,只是后来送了黄金。” 呃! 老李家……怎么说呢!老李家的人把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儿看的比较随意,压根没当回事,想啥就干。 所以高阳玩面首,李治知道了也没有愤怒。 但高阳竟然这般温柔的要给贾平安上药,这是李治从未想到过的,他记得自己小时候摔伤,高阳当时就在边上,也未曾给自己上过药。 这分明就是动心了。 可高阳最后竟然放弃了,而不是马上把少年拉拽进去,然后……把自己变成一头老牛。 在老李家这个大酱缸里,高阳此举就像是出污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李治龙心大悦,越发的觉得那个少年不错。 “来人,赏贾平安黄金六锭。” 大唐的货币是铜钱和布匹,金银多半是用于压箱底的,若是想流通,最好是去兑换铜钱。 王忠良带着黄金去了百骑。 唐旭和邵鹏正在夸赞他,见了就叹息。 “他多半还会拒绝。” “这个少年,硬是要得。” “……” 众人觉得自己会看到贾文书第二次拒绝赏赐。 “臣谢恩!” 呃! 众目睽睽之下,贾师傅就这么接过了黄金,肃然行礼。若说先前他拒绝高阳公主的黄金是个烈男,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个渣男。 回过身,他解释道:“百骑是陛下的人,陛下赏赐,某自然要。” 高阳公主的赏赐我不要,因为我是皇帝的人! 这个理由太强大,而且他神色真挚,无懈可击,让人不禁为之赞叹。 王忠良闻言不禁赞道:“果然是个有心的贾文书。” 唐旭等人也是赞许不已。 据闻晚些皇帝也颇为喜悦,准备晚上让两个美人侍寝。 老贾带着黄金进了值房,把门一关,压着嗓门欢呼道:“老子发财了!” 第43章 月半弯,不浪漫 黄金一堆,这个没法用,贾平安准备拿一部分换了铜钱,剩下的在家里藏着。 但目前他最要紧的任务就是去给家里的阿福买一头食物。 “小贾……” 唐旭的笑声很荡漾,让贾平安不禁想起了老许的笑声。 “见过校尉。”贾平安不动声色的把黄金放进盒子里,飞快的盖好。 财不露白不只是为了安全,还得提防嫉妒心。 就像是以后买彩票中了几百万一样,一旦广而告之,那人估摸着会焦头烂额。 唐旭笑眯眯的进来,看了木盒子一眼,“今日你立下功劳,某准备过一阵子请了大家去青楼喝酒,你说……要请邵中官去吗?” 大哥…… 贾平安觉得这货是在作死。 “某不知。” 请太监上青楼,你确定自己不是在怼人? 唐旭兴致勃勃的道:“那就这么说好了,某去寻邵鹏说。” 贾平安堆笑着把他送出去,然后站在门外装作欣赏天色,实际上是旁观唐旭作死。 “唐旭,耶耶要弄死你!” 邵鹏的声音变得尖利异常。 “某一片好心呐!” “你等着,你等着。” 贾平安不知道唐旭为啥要去怼邵鹏,但随后邵鹏的反击就来了。 “有人从宫中偷了一只鸟,会说话的鸟,丢了,给你半个月寻回来,否则……重惩。” 唐旭笑呵呵的出来了,走到了贾平安的身边,目光深邃的道:“百骑太嘚瑟,要经常敲打。” 贾平安:“……” 假人之手来刺激百骑没问题,可你用这种方式来敲打,你确定不是在自虐? 贾平安觉得老唐不是个正常人。 但这些和他没关系。 晚些他请了个假,提前出来,去东市买了一头奶羊,牵着回家。 道德坊炊烟渺渺,长安城里独一无二的田园风光啊! 贾平安想到了后世的房地产,只是有一小块草皮罢了,万恶的房开商竟然就敢吹嘘,说是都市田园。 而在这里,田地就在身边,农人,耕牛,炊烟,还有……啪叽。 “卧槽!” 贾平安觉得踩到了软软的东西,低头一看,好大一坨牛屎,还很新鲜。 “咦!”他嫌弃的把脚拔出来,看着被牛屎淹没的鞋子,欲哭无泪。 “咩……”奶羊在叫唤,还带着颤音,见他没动静,就低头吃草。 贾平安把鞋子脱了,就这么牵着羊回家。 “平安!你总算是回来了。”杨德利一脸的生无可恋。 “阿福呢?”贾平安把奶羊牵过来,绳子系上。 杨德利指指边上…… 阿福此刻就直挺挺的躺在门边,目光忧郁……贾平安不知怎地,竟然看出了忧郁来。而且这厮四仰八叉的躺着,一点羞耻心都没有。 “阿福!” 贾平安喊了一声。 “嘤嘤嘤!” 阿福艰难的翻过身体,然后缓缓往外爬…… 这是要干啥? “它要离家出走?” 杨德利点头,“从你走了之后,它就不乐意呆在屋里,一直往外爬。爬就爬吧,每次一开门,它就叫唤,老是往外跑。” 说话间,阿福已经爬了出去。 外面的世界真宽阔啊! 阿福茫然看着……然后脖颈那里微痛,就腾空而起。 熊也是要脸的呀! 为啥要抓我! 愤怒! 阿福怒吼着。 “嘤嘤嘤!” 贾平安把门关上,再放了阿福。 阿福依旧往门边爬。 爬啊爬! 咦! 什么味? 阿福吸吸鼻子。 好香呀! 它缓缓回身,就见贾平安在小炉子边上忙碌。 一口小锅,锅里的是羊奶,母羊正在边上咩咩咩的叫唤,大概是对杨德利挤奶的手法很不满意,于是一低头…… 呯! 没有防备的杨德利被羊角撞了一下,嘶嘶呼疼。 “表兄别踢它。” “某不踢它。”杨德利蹲下来,仔细琢磨…… “难道刚才手法重了?还是位置不对?” 咳咳! 贾平安觉得研究这个挺羞耻的。 “阿福快来。” 他招招手,就像是喊小狗一般。 阿福在犹豫。 羊奶渐渐沸腾。 香味四溢啊! 贾平安深吸一口气。 阿福磨蹭了一下,然后爬了过来。 它越爬越快…… 兽人永不为奴,但……这是包吃包住啊! 啊…… “嘤嘤嘤!” 吃饱的阿福很乖,贾平安把它弄进自己的小窝里,杨德利悄然过来。 “平安……” 这声音,怎么有些惴惴不安呢? “啥事?” “平安,他们说……”杨德利搓着手,“他们说你去吃软饭。” “谁说的?”贾平安怒了,“某从不吃软饭。” 杨德利有些为难的道:“要不……平安呀!” “啥?” “若是能吃……就吃一下吧。”杨德利兴奋的道:“那可是公主,想想你睡了公主……不行,某要去告诉姑母,让姑母也高兴高兴。” “姑母……” 贾平安:“……” 他想到待会儿杨德利还得哭一次,就干脆合并了。 “表兄!” 刚酝酿了情绪的杨德利回来。 贾平安打开木盒子…… 金光四射,亮瞎了杨德利的钛合金熊猫眼。 “啊……” “姑母!” …… 夜深人静。 贾平安已经睡的人事不省了。 阿福趴在他的胸前,两只爪子抓住他的衣襟,睡的憨态可掬。 母羊侧卧着,突然睁开眼睛。 两个黑影悄然翻了进来。 母羊看了一眼,然后退后几步。 两个黑影先是在家里寻摸了一阵子,晚些聚首,低声说了几句话,一人去了贾平安的卧室,一人去了杨德利的卧室。 这是要包饺子的意思。 他们轻松的弄开了门,其中一人进了杨德利的房间。 月半弯,不浪漫…… 黑影举起木棍…… 他信心十足,觉得这一棍绝对能敲晕杨德利,随后…… 木棍挥击! 他莫名其妙的脚下一滑,人就扑了过去。 呯! 他的额头重重的磕在床沿。 杨德利缓缓睁开眼睛。 “啊……” 去了另一个屋的黑影刚举起木棍,被这声惊呼吓到了。 而贾平安也恰在此时醒来,借着月光,他看到了举起木棍的黑影,顿时被吓得浑身冷汗。 人在危险的时候反应不同,有人会呆若木鸡,有人会爆发潜力。 贾师傅就是爆发潜力的真汉子! 他双手乱抓,抓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就用力扔了出去。 黑影已经放弃了打算,刚想逃跑,软绵绵的东西就飞了过来。 咻…… 黑夜中,被弄醒的阿福很生气,熊猫的本能让它张开爪子…… 它想要个抱抱! 黑影的脸被阿福挠了一爪子,不禁捂脸惨叫:“啊……” 这边的叫喊声更为惨烈,压过了杨德利的尖叫。 贾平安拎起瓷枕,奋力挥击。 呯! 世界安静了。 一个东西爬啊爬,爬上了贾平安的大腿…… 贾平安抱起阿福,欢喜的道:“你可真是我的小福星啊!” 阿福趴在他的肩膀上,怒了,就用爪子拍了贾师傅的肩膀一下。 打搅我睡觉,啊…… “嘤嘤嘤!” 这不是后世蜀地那些靠卖萌为生的国宝,而是在秦岭之中和虎狼为伴的凶悍食铁兽。成年的食铁兽若是被激怒,那狂奔的速度能吓死你,连那些凶悍的野兽也得退避三舍。 …… 感谢书友:“5LG”打赏盟主。上架后加更。 阿福打个哈欠:啊啊啊!求推荐票啊!嘤嘤嘤! 第44章 大长腿妹纸 起床,洗漱,吃早饭…… 李治喜欢美人,也喜欢美食,早上这一餐他喜欢慢条斯理的吃。 一边吃,一边感受着这个庞大的帝国在渐渐苏醒,李治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神灵。 天色还在暗着,邵鹏来了。 “陛下,昨夜有人进了贾平安家。” 李治在吃一块羊肉,神色不变,只是咀嚼的速度放慢了些。 “贾家兄弟拿下了两个贼人,据说是要偷食铁兽。” 此刻没几个人见到过食铁兽,只是听闻很凶,所以为啥要偷那个东西?邵鹏觉得不可思议之极。 李治的咀嚼速度恢复了,稍后缓缓说道:“食铁兽乃是凶物,贾平安养来作甚?” 帝王的疑心无处不在,邵鹏对此深知,他低头道:“陛下,那食铁兽是百骑的人留下的。” 李治也不问为何,算是解决了第一个问题。 “那人为何要偷?” “那两个贼人目前正在拷问,还未知。” “此事……偷食铁兽,无稽之谈。”李治的眸色微冷,“所谓扫把星,无论真假,都不可轻视。” 邵鹏脊背发寒,“是,陛下的安危要紧。” 皇帝不管这个扫把星是真是假,你说九成九是假的,但只要有那么一丝丝可能存在,就不能轻视。 这便是帝王。 李治放下筷子,身边有内侍递上了手帕,他擦擦嘴,淡淡的道:“让人去看看。” 王忠良上前道:“陛下,一般人怕是不敢去,只有……那个命硬的。” 李治想了想,“就是上次太史令说的那个女人?” “是。” “如此,让她去。” …… 后宫的清晨是慵懒的。 未来的皇后王氏起床,身边有女官在说话。 “萧氏昨夜侍寝,如今尚未醒来,不过奴却发现有人送了早饭进去,可见是假的。” 因为先帝的驾崩,今年后宫之中不会封赏,大伙儿还维持着原先太子宫中的名分。 王氏冷冷的道:“那女人仗着姿色在找死,可色衰而爱驰,我倒要等着看看她的下场。” 这时有人来禀告,“前面说要让那个命硬的出去办事。” 王氏捂额笑道:“命硬的……可是那个卫无双?” 身边人笑道:“是啊!上次两人夜里遇到了阴物,一人病重而死,她却只是小病了一场就好了。太史令看了,说是命硬。这等人能去办什么事?莫不是去挖坟吗?” 哎呀!大清早的说挖坟……王氏的脸一变,说话的女官赶紧跪下请罪。 “让她去。”王氏点点头。 晚些宫中出来一人,戴着遮蔽大半个身体的羃?,一路去了百骑。 百骑里,惨叫声很激烈。 贾平安和唐旭在旁听拷打。 “贾文书,宫中有人找。” 外面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宫中……”贾平安心中一颤,想着会不会是高阳对皇帝说了些什么,比如说……那个贾文书对我无礼,然后皇帝大怒,准备一刀把自己剁了。 他一路去了前面,惨叫声渐渐被抛在了身后。 羃?笼罩着的女官站在那里,第一眼贾平安就…… 大长腿…… 大长腿…… 羃?能遮住容颜,可身材轮廓却挡不住。 贾平安敢用自己这双阅人无数的眼睛发誓,这双腿长的……让人流口水。 但大唐此刻并不欣赏长腿美女,所以贾平安在发楞,那女子竟然也没发现异常。 “卫无双。”女子随意福身。 “贾平安。”贾平安一脸正色。 女子听到了隐隐约约传来的惨叫声,问道:“可是还没有问出来?” “是。”贾平安不知这个女人的来历,所以很谨慎。 “你把事情说说。”女子的声音很冷漠,大概就是那种冷的没有人气的味道。 “昨夜寅时,有二人闯入贾家,手持木棍准备动手,却有一人脚滑惊动了我们,随后被打晕……” 事情很简单,但贾平安当然不会把自家老哥气运无双的事儿说出来,否则李治怕是会把他们兄弟给解剖了。 “就这么些?”卫无双突然捞起了羃?,整个面纱全都被捞到了身后,看着就像是婚纱一般…… 呀! 竟然是一个美人。 粉嫩的嘴唇微微撅着,鹅蛋脸上全是狐疑。 “就这些。”贾平安只觉得一股子美人的气息袭来,作为正人君子,他前进了一步,然后飞快的说道:“此事吧,某看和扫把星之事无关。” 皇宫中来人,这关注点绝对是扫把星的属性。按照贾平安的推算,李治大概是得到了昨夜贾家被夜袭的消息,就有些不安,担心扫把星倒霉了,他也好不到哪去。 只是……为何派了这个长腿美人来呢? 卫无双皱眉,“为何?” 哎! 这个妹纸看来在深宫之中待久了,对这些不敏感啊! 贾平安分析道:“他们带着的是木棍,也就是说……他们不想杀人。那么不想杀人,就和阴谋无关。” 卫无双再问道:“可他们为何要偷食铁兽?” “因为食铁兽有趣。” “有趣?” “是啊!”贾平安又近前一步,当然,这并不是为了调戏妹纸,而是……他想和妹纸比比身高。 近前了,贾平安评估了一下,自己竟然要矮一些。 不过不要紧,他还会再长几年。 “你在调戏我?”卫无双突然瞪眼。 “没啊!”贾平安心想哥真要调戏女人,多的是人选,用得着来调戏你吗? 唰! 不知何时,卫无双的手中多了一柄短剑。 短剑闪电般的刺来。 从拔剑到出剑,卫无双的动作快的让贾平安压根就没反应过来。 她的眼中全是杀机。 老子要归天了! 贾平安脑子里一片空白,本能的道:“老子是扫把星!” 这是免死金牌! 短剑在贾平安的咽喉处停下,卫无双不屑的道:“懦夫!” 啥? 贾平安怒了。 我可是硬汉人设! 他淡淡的道:“拭目以待罢了。” 他转身回去,什么长腿美女,不伺候了。 “我奉皇命而来。”卫无双冷冷的道。 得! 还得继续陪着。 两人各站一边,同屋异梦。 里面的惨叫声突然结束,没多久,一个百骑急匆匆的出来,先是冲着贾平安拱手,一脸钦佩的道:“贾文书,此事果真和你想的一样,那二人就是受人所托来偷食铁兽。” 贾平安淡淡的道:“果然如此。” 那么萌的阿福,那些权贵们见了都喜欢。 百骑看了卫无双一眼,贾平安说道:“是宫中的人,奉命来过问此事。” 百骑拱手,卫无双只是颔首。 “咱们有个百骑原先时用野兽贩子为名,去接近一些人。那只食铁兽本是那家人订下的,谁知道那个百骑转职了……” “咱们的人本来还想接手,可去接手的百骑被一只狼咬断了半只手……就放弃了。可那买主念念不忘,就派人来打探,发现了那只幼兽,就决定动手。” 和野兽打交道是一门学问,不是谁都能学会的。 卫无双问道:“那他为何不去别处买?” 贾平安忍着笑意,“食铁兽很难遇到。” 秦岭那么宽阔,没有运气的话,想活捉一只熊猫,难度不低。至于活捉一只熊猫幼崽,难度更高。 卫无双面色微红,贾平安诚恳的道:“你在宫中,外间的事难得知晓,所以这并不是你的错。” 可你就是孤陋寡闻! 这等隐藏着的嘲讽卫无双并未品味到。 “是我冲动了。” 卫无双行礼道歉,那双大长腿微微弯曲,煞是好看。 贾师傅一脸正色的道:“无需如此。” 那百骑说道:“咱们准备去那家对质。” “罢了。”贾平安觉得这事儿自己就是无妄之灾,关键是卫无双在这里,稍后回宫后,她会转述自己的一言一行。 我老贾是个什么样的人? 宽厚君子啊! 想到这里,贾平安淡淡的道:“陛下英明,某断定那人会自己来道歉。” 你…… 卫无双觉得这人大概是想多了。 “有人来了。”外面急匆匆来了门子,见到贾平安就欢喜的道:“贾文书,有人来寻你,说是道歉。” 卫无双的眼中全是震惊:“……” 贾平安云淡风轻的道,“告诉他,此事某不计较。” 夜袭扫把星,若是成功了好说,不成功,皇帝的猜疑…… 这事儿必须要提到李治这个人。 整个大唐,从重臣们到百姓,他们都觉得李治是个软弱的人,而且还特别仁慈。 你看,朝堂上李治那羞赧的微笑,谦恭的姿态,一口一个舅舅,一口一个朕会考虑……谁会怕这样的帝王? 只有贾平安从后世的历史记载中知道,李治这人有多厉害。 有关陇小团体支持的王皇后被废,牛逼哄哄的长孙无忌小团体完蛋了。 那些冲着大唐叫嚣的异族,他们的首领后来在大殿里载歌载舞,给大唐君臣佐酒取乐…… 这样的皇帝,谁敢说他软弱? 在此刻李治的心中大概是这个想法:那扫把星已经克死了两任帝王,你去弄他,这是想弄死朕呢? 聪明人在失败后就会第一时间来道歉,觉得谦恭的李治会难言之隐,一笑了之。 但贾师傅不能接受这个道歉。 因为这事儿已经被李治盯上了。 卫无双的眼中多了敬意,她觉得自己看错了这个少年。 这件事从开始就被这个少年给看的清清楚楚的,若非是要口供,早就可以出结论了。 现在证明了他的判断无误,按理这个少年该得意了吧。 没有。 他还是这般的谦逊。 卫无双心中愧疚,再度福身,“我错怪了贾文书。” 贾平安下意识的伸手去扶,笑道:“小事……” 双手接触,卫无双愣住了。 这是大唐,可你也不能随意去触碰女子的手啊! 但看着少年那纯净的眼睛,她觉得自己想多了。 这还是个单纯的少年! 单纯的少年正在感慨…… 手很嫩啊! …… 以长腿妹子的名义求推荐票。 第45章 贾平安的道德底线 卫无双进宫,寻到了自己的上官王大娘,把事情说了。 王大娘沉吟片刻,“此事让你去,你可能觉着委屈……” “没有。”卫无双去之前觉得委屈,所以脾气才那么火爆。可现在那些委屈都没了,她觉得很轻松,甚至还有一些怀念。 “有就是有。”王大娘摸摸她的脸蛋,“年轻真好,这脸蛋真嫩,真滑。太史令为何说你的命硬呢?所以今日才让你去见扫把星,以后估摸着还是你去见他。所以,委屈就说出来,我不怪你。” “真没有。”卫无双认真的道:“那个少年很好,很谦逊,很聪慧,笑的让人放心。” 王大娘叹道:“你啊你,就是嘴硬。罢了,我去禀告给陛下,你便歇息吧,记住不许饮酒。” “是。” 等王大娘走后,卫无双熟练的从柜子里弄到了酒,然后跪坐下去,仰头…… 吨吨吨…… 良久,她抹去嘴角的酒渍,喃喃的道:“我没说谎,那少年真的很有趣!” 她看看自己的手,突然想起了贾师傅握住这双手时的神色。 很真诚,很认真。 …… 今日百骑无事,不,是贾师傅无事。 他在值房里想事。 进了百骑之后,他的人生目标就变了。 原先他的目标是混吃等死,最后谁都忘记了自己是那个所谓的扫把星。 可李治突然出手,把他弄到了百骑,这就打乱了他的人生规划。 有人遇到这等境遇会慌得一批,可贾师傅却觉得还行。 到哪匹山唱哪首歌,这是他的人生信条。 扫把星这个身份终究是个巨大的隐患,一旦被人利用,说不得他这辈子就再也没有见到天日的机会了。 所以他要积极自救。 而怎么自救,他也总结了一下。 大唐的势力目前分为几股,第一厉害的是关陇小圈子。 皇室李家也是这个小圈子的人,只是后来被大家推举为造反的首领,不成功就代表大家扑街,成功就独自成了皇帝。 可成为皇帝之后,老李家发现关陇小圈子的力量太大的,在朝中,在下面,在军中……他们的势力无处不在。 这样的小圈子……他们能掀翻隋朝,天知道啥时候想把老李家给弄死。 所以皇室看似和小圈子关系密切,实则非常忌惮这个势力。而先帝驾崩前让长孙无忌和褚遂良辅佐李治,也是想让小圈子辅佐儿子的意思。可他万万不会想到,这个儿子满脑子都是把这个小圈子给拆散了的念头。 所以这是两股势力,皇室、关陇小圈子。 第三股势力就是山东士族。 这是个历史悠久的势力,人才辈出,影响很大。 这三股势力在大唐的历史上此起彼伏,你方唱罢我登场。 贾平安要想真平安,要想寿终正寝,就得让这其中的两股势力把他当做是自己人。 皇室,山东士族…… 关陇小圈子就算了吧,这个小圈子太狠,而且是武妹妹的头号大敌。 罢了罢了。 贾平安伸个懒腰,决定以后的目标就是刷好感。 ——皇室,包括武妹妹。第二就是山东士族。 让这两股势力认为他是自己人,如此可保安宁。 至于小圈子,他敬而远之。 想通了这个,贾平安心情大好。 “贾文书,有人找。” 贾平安应了一声。 出去后,却是个脸熟的男子,好像是高阳那边的人。 “咱是公主的人,公主让咱来问问贾文书,如今可能出去吗?” 高阳最近几天很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贾平安诧异的道:“公主出门……问某作甚?” 男子纠结的道:“公主说……请贾文书指点。” 贾平安淡淡的道:“出门就出门,无碍。” 男子点头,然后说道:“公主还说,贾文书何时有空,可去府里坐坐。” 这是想吃掉哥? 贾平安心肝打颤,正色道:“某是何等人,公主错爱了。” 羔羊,让咱们江湖再会吧。 男子笑道:“公主说,你若是不去,她自来。” 呵呵! 你在吹牛笔! 贾平安笑着拱手,“百骑里事多,某不敢擅离职守,就先回去了。” 他闲着无事,就在里面瞎转悠。 刑房去看了一眼,太臭,没意思。 “哎!此事麻烦了,找不到证据。” “你等看看。” “是很麻烦,一只鸟飞走了,怎么找?” 这是邵鹏丢过来的事儿,算是对唐旭的报复。 孟亮和几个文书在整理各处送来的线索,然后汇总,把有价值的送上去。 可目前他们一点头绪都没有。 “若是逾期办不好,咱们都得受罚。”孟亮很忧郁。这事儿唐旭交给了他,但他顺手把几个文书拖来分析,若是没结果……他觉得自己的屁股会被打肿。 “大家都要努力,否则……”他很认真的道:“咱们几个文书谁都跑不了。” 门外出现一个人,一脸同情的看着他,“和某没关系。” “贾平安!” 恨意一下就升腾了起来,孟亮额头上青筋直冒,怒道:“你可是来看我等的笑话?” 大家都是文书,凭什么贾平安就能逍遥? 这事儿还真的没贾平安什么事,但他却笑眯眯的道:“此事某倒是有个主意……” 孟亮斩钉截铁的道:“你若是能找到那只鸟,某答应你一件事。” 呵呵! 贾师傅笑的很和气,“男儿大丈夫……” 他伸手。 孟亮伸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啪! 击掌后,贾平安分析道:“那是一只会说话的鹦鹉,他们说那鸟是个话唠,如此,它被弄出宫,多半是有人觉着这鸟能值钱,但偷鸟的人却是个蠢货……” 孟亮皱眉:“说重点!” “某那日听到过你等议事,说那鸟最喜欢的一句话就是……阿莫,你在哪。”贾平安笑眯眯的道:“悬赏十贯钱,就用这句话,找不到鸟……某赔二十贯!” 擦! 这话自信的让人无语。 孟亮不是没想过利用这句话来查找那只鸟,可他没想过的是悬赏。他起身道:“好,某这便去传话。” 贾平安回去继续琢磨自己的人生目标。 第二天早上,唐旭来上班时,遇到了邵鹏。 “邵中官,某准备这两日就请客,可要一起去?”唐旭依旧在刺激着邵鹏。 “贱人!”邵鹏怒了,“下次你犯了错,咱拼命也得让你进宫去伺候陛下。” 呵呵! 唐旭一笑了之。 进了百骑后,两人坐下,邵鹏皱眉道:“那只鸟还没找到?” 唐旭不解的道:“那不是你和某玩笑的吗?” 两人互相怼有几年了,虽然不时怄气,可没谁当真啊! 邵鹏干咳一声,有些难为情。 唐旭怒道:“你不是坑了某吧!” “那鸟……是太子妃的爱宠,喜欢的不得了。”邵鹏有些难为情,“昨日太子妃又催促了。” 尼玛! 唐旭起身道:“某以为你是玩笑,就把事情丢给了一个文书,那人蠢笨,怎么能找到那只鸟?” “叫孟亮来。”唐旭很是头痛。 等孟亮来后,唐旭问了情况。 那只鸟竟然是太子妃的? 孟亮心说糟糕了,然后想到了贾师傅的主意,心想死道友不死贫道,就说道:“此事贾平安出了主意,下官照着做了。” 邵鹏阴着脸道:“让你做就做,为何交给贾平安。” 贾平安若是做错了,他难道敢令人打他的板子? 孟亮低头,“贾平安和下官打赌,说若是照此做找到了鸟,就让下官答应他一件事……下官答应了。” 邵鹏黑着脸,“唐旭,看看你的手下,把公事拿来打赌,不像话!” 唐旭干咳道:“回头某收拾他们。” 话音未落,外面有人进来,“校尉,外面有人来要钱。” 唐旭骂道:“谁去青楼白嫖了?” 来人忍笑,“说是昨日咱们百骑悬赏一只鸟,他知道。” 唐旭愕然。 “让他来。” 晚些一个男子被带了进来,有些拘束的道:“昨日听闻百骑悬赏一句话,某恰好知道。” 唐旭点头,“你说。” “某的邻居家这几日总是有人在自言自语,声音古怪,说什么……阿莫,你在哪。” 唐旭的眼睛一亮,“速去!” 百骑的人跟着去了一趟,再回来时,手中多了鸟笼,也多了一个人犯。 随后宫中有两个内侍被抓。 “说是那只鸟经常骂人,他们忍无可忍,就把鸟弄了出去。” 唐旭觉得这事儿真是奇葩。 “那个扫把星!”邵鹏叹息道:“是个有才华的。” “某也觉着是。”唐旭抚须得意的道:“这是在某的教导之下取得的成功,邵中官,和某相比,你培养出了几个人才?” “你也配!”邵鹏不屑的道:“那贾平安少年就知道在乡学里藏拙,你少年时……只会被妇人勾引。” 唐旭的脸红了,骂道:“邵鹏,骂人不揭短!” “某就揭短了怎地?贱人!” “……” …… 值房里,孟亮来了。 “此事你是对的,某答应你一件事。”孟亮很痛苦。 付出了答应贾平安一件事的代价后,本来这件事儿算是他的功劳,可他想甩锅,竟然说了实话,现在这份功劳全算是贾平安的了。 我的命好苦! 贾平安矜持的道:“好说好说。” 孟亮警惕的道:“不过那件事不可触及道德底线。” “保证不会。” 外面有人来了,“贾文书,有人找,还是个戴着羃?的女人。” 这年头你不是有身份的女人,还真没必要戴着羃?出门。 卧槽! 高阳那个疯女人竟然亲自来了。 贾师傅有些肝颤,正好孟亮在,他就笑眯眯的道:“孟文书,某从未想过为难你,真的,此次就是想借机和你结交一番罢了。可男儿一诺千金,你既然答应了某要做一件事,那……不做也不好,这样,就劳烦你去见见这个女人,告诉他某不在,可好?” 只是去传个话? 耿直! 仗义! 孟亮默然拱手出去。 啥也不用说了,贾平安这般仗义,某也不差。 他走到门口,坚定的道:“某请你去青楼喝酒。” 贾平安确定他在见了高阳后不会再有这个心情,“改日吧。” …… 感谢书友:“流云不改”的盟主打赏。大佬很帅。 求推荐票。 羃?(,一种可笼罩大半个身体的纱巾),原先吐谷浑人用于遮挡风沙,传到中原后迅速变成贵女们出门用于遮挡容颜和身体的工具。 第46章 这等硬汉,怀疑就是羞辱啊 孟亮喜滋滋的出去,就见皇城的外面停着一辆看似很普通的马车。 一个女人站在边上,羃?罩住了她的容颜。 “见过娘子。”孟亮拱手。 女子问道:“贾文书何在?” “贾文书不在百骑。”孟亮很感激贾师傅的仗义,所以也决定仗义一把,“有事只管说,若是某能帮的一定帮。” “他不在?” “对。” “可我却知道他在里面!”女子的脸色一变,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小皮鞭。 啪! 哎呀! 孟亮中鞭,惨叫一声后,刚想呵斥,却见女子把羃?掀开了一下。 “公主?” 孟亮身体一颤,转身就跑。 这是高阳啊! 真被她狠抽一顿,孟亮找谁说理去。 他一路跑回去,气势汹汹的寻到了贾平安,“你在坑某?” “啥?”贾师傅一脸无辜。 “外面的女人是高阳公主!”孟亮觉得自己就是被坑了。 “竟然是她?”贾平安‘震惊’了,“某以为是仰慕某的女人。” 你特么想吃屁呢! 孟亮心中冷笑,可等贾平安一站起来,他不禁愣住了。 唇红齿白的少年,看着就是那么的赏心悦目,至少比他更受女人的喜欢。 曰! 英俊了不起吗? 孟亮骂骂咧咧的走了。 贾平安知晓拦不住高阳,让孟亮去,不过是想锉锉高阳的火爆脾气。 他一路小跑着到了皇城外面,额头已经见汗了。 “失礼失礼!”贾平安并未解释自己为何没出来,只是拱手道歉。 见他狼狈,高阳不禁感动了。 “那个人可是你的对头?所以得了我来寻你的消息,就出来骗我,可恨。”高阳恨恨的道:“可惜我只抽了他一鞭。” 这……我还没解释,你竟然就替我找到了借口,太体贴了吧。 贾平安叹道:“罢了罢了。” 他依旧是不解释,但一脸疲惫的模样,多半先前是在做事。 高阳错过话题,犹豫了一下,“有人请我去赴宴,说是有好歌舞……” “那就去吧。”贾平安觉得高阳这是被自己上次吓坏了,连出个门都得来寻他出个主意。 真是造孽啊! 高阳看了他一眼,目光狐疑。 你不关心我了! 贾平安是在敷衍她,所以见她目光不善,就干笑道:“去那些公主家中,自然无碍。” 老李家的公主嫁出去的不少,在长安的也有几个,去赴宴吧。 “是褚遂良家。”高阳显得有些踌躇,“他家现在很得意,除去长孙无忌之外,就是他了。” 小圈子现在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长孙无忌带着一票大佬掌控朝政,连皇帝都得低头喊一声舅舅。褚遂良是长孙无忌的战友,自然跟着水涨船高。 是这位大书法家啊! 贾平安犹豫了一下。 他真的是在犹豫。 这位大书法家在政治上的建树有多少他不大清楚,唯一清楚的就是,这位和长孙无忌联手封杀了李治想废后的提议,也封杀了武妹妹上位的通道,最后被报复。 而在如今的朝堂上,褚遂良和长孙无忌也是亲密战友。 这位国舅的亲密战友,在李治的眼中大概也就是个对头。 去对头家赴宴……旁人可以,高阳这等皇室成员,去了不好。 但我要提醒高阳吗? 贾平安在冥思苦想。 他的这副模样落在高阳的眼中,不禁感动了。 小贾这是在为了我的事儿绞尽脑汁的操劳着,果然是硬汉。 当一个人的人设在你的心中定型了之后,就很难再改变。 而贾师傅在高阳心中的人设就是硬汉。 贾师傅想了许久,“此事某以为……最好别去。” 他决定还是拉高阳一把,至于原因,也是为了刷皇室的好感。 高阳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个麻烦制造者,在家里和房遗爱互相比赛给对方戴绿帽,为了夺取大伯子的爵位,就污蔑房遗直调戏自己…… 她甚至觉得皇帝没给自己做主,就生气说要造反。 这样的女人……若是把她拉回来,李治会如何? 啧! 铁定在皇室那边刷一个火箭。 高阳问道:“为何?” 贾平安瞬间冷漠,“没有为何!” 你爱听不听! 他拱手道:“告辞了。” 回身之后他才懊恼,觉得该是说慢走。 等他走了之后,高阳上了马车,一路缓行。 随行的护卫低声问道:“公主,前面就是褚家。” 该去赴宴了。 高阳在车里发愣。 随行的女官说道:“公主,褚遂良德高望重,对你大有裨益。” 这话很含蓄,但高阳能听懂。 ——大佬,和褚遂良家交好,对你的名声有好处,而且是大好处。 高阳沉默着。 距离褚遂良家越来越近了。 他家的门子见到了这辆马车,不认识,但没事,他认识随行的女官,于是就笑着走出来,准备迎接。 两边越来越近了,门子拱手开口,“公主驾临,某马上去禀告。” 车里突然传来高阳的声音,“走!” 门子一愣,觉得自己怕是听岔了。 车夫也是如此,以至于要回身问问。 “公主……” “走!” 这一次高阳的声音更坚定了些。 门子懵逼。 这是褚家的宴请啊! 你高阳虽然是公主,可声名狼藉。而褚家却是宰相家,你竟然拒绝。 关键高阳是在褚家的门口拒绝,这就是当众打脸褚家。 门子面色煞白,觉得自己听错了。 这时来的几个客人也有些懵。 这高阳是怎么了? 车里的高阳浑身虚弱的瘫坐着,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对错,但有些空虚。 她是公主,可名声不好。与方外人厮混,脾气暴躁,动辄鞭挞人…… 若是得罪了褚家,那些宰相们估摸着不会给她好脸色。 “我错了吗?” 高阳深吸一口气。 晚些,高阳在褚家门口掉头回家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圈子。 长孙无忌拿这个消息来取笑褚遂良,褚遂良只是苦笑罢了,但眸色冰冷。 京城的不少人家都为此告诫家人,要远离高阳。 一个皇帝不爱、宰相不喜欢的公主,注定是个悲剧。 “高阳!你疯了!” 房遗爱急匆匆的来了。 “出去!”高阳坐在榻上,就像是个得道女尼。 房遗爱不敢和她较劲,灰溜溜的走了。 高阳坐在那里,神色茫然。 日出日落…… 又是一个凌晨。 李治精准的出现在餐桌边上。 “陛下,昨日褚家邀请高阳公主赴宴,公主的马车都到了褚家门口,却突然回转。” 邵鹏看了餐桌上的菜一眼,有他喜欢的菜。 李治掩嘴打个哈欠,目光中多了复杂,“为何?” “不知。”在上次被李治呵斥之后,百骑已经不再跟踪高阳。 李治开吃。 邵鹏在边上说着昨日的事。 “……昨日百骑的唐旭进了青楼,寻了相熟的女妓,不过却只是泡脚,说是舒坦……” 李治突然抬头,邵鹏被吓了一跳,以为这个消息李治不喜欢。 “高阳那边……最近如何?”李治放下筷子,缓缓问道。 邵鹏说道:“公主这几日都在府里,很是安静。” 李治想到了褚遂良这个人。 此人是长孙无忌的助手,两人堪称是亲密无间。 “亲密无间!”李治微微一笑,“王忠良。” “奴婢在。” 李治没有迟疑,“高阳这几日很是乖巧,朕心甚慰,赏黄金三百两。” “……” 众人一脸懵逼。 而高阳此刻依旧没起床。 在家里她最大,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可这样的日子却分外的无聊,也只有做梦能有些意思。 “公主,吃早饭了。” 高阳没动。 一层薄被遮住了丰腴的身体,只有一头乌发露在外面。 “公主没醒,罢了,让厨子收回去,晚些重新做。” 外面两个侍女在低声说话。 “宫中来人了。” 外面来了人,一脸惊惶的模样。 高阳猛地坐起来,神色慌张。 从她和辩机私通之后开始,宫中就许久未曾有人来过了,仿佛她是个假公主。 而她也会寻事闹腾,觉着这样能吸引宫中的注意,可每次都是热闹,事后毛用没有。 所以听到宫中来人,她面色一变,旋即就冷漠了下来。 “有本事就杀了我!” 她就这么穿着薄纱坐在床榻上,怒不可遏。 “公主,来的是王忠良。” 高阳一怔,她的智商不高,但王忠良来此的象征意义还是知道的。 王忠良来了,就代表着李治来了。 她犹豫了一下,两个侍女大胆的帮她穿衣,然后扶着她出去。 天可怜见,彪悍的高阳哪里需要人扶。 王忠良站在前院,等高阳出来后,他笑眯眯的道:“见过公主。” 这不对! 高阳知道王忠良的尿性,这就是个小人,但凡被皇帝漠视的人,他都是给冷脸。只有皇帝,也就是她那个小老弟李治喜欢的人,他才会给笑脸。 他,为啥笑了? “公主看着很是精神,咱回去禀告给陛下,陛下定然欢喜。” 王忠良的话让高阳的心在突突突的跳。 我的小心肝啊! 高阳面色微红。 “陛下听闻公主最近很是娴静,不禁欢喜,就令咱带来了赏赐,来人,把东西抬进来。” 外面出现了内侍,他们挑着盒子,一个个接着进来。 一般赏赐臣子大东西,都是开门让马车进来,但这次却是抬进来。 怎么有些公开送嫁妆的意思呢? 高阳的心跳越发的快了。 脑海里,那个少年的影子越来越深刻。 盒子放下,王忠良亲自打开一盒,“黄金三百两。” 他抬头微笑,却看到了高阳眼中的泪水。 公主这是被陛下感动了!? 一定是! 他对此很满意,准备回去禀告给皇帝。 高阳等他走了之后,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公主府的人都面色凄然。 大家都知道公主在哭什么。 从辩机被一刀两断之后,公主就成了霉星,没人愿意和她亲近,连皇室都对她敬而远之。 可今日皇帝却派人送来了赏赐,采取的还是大摇大摆的送进来的方式,这就是在昭告天下:这个姐姐,朕觉得不错。 公主府……又看到了希望! 欢声雷动啊! 可高阳却蹲在那里嚎哭着。 她是为贾平安那个硬汉而哭。 她后悔了。 贾平安让她(劝她)别去,她却还问了个为什么。 当时贾平安很冷漠的说:“没有为什么。” 我不该怀疑他! 这等硬汉,怀疑就是羞辱啊! 高阳哭的伤心欲绝。 …… 硬汉贾师傅拱手求支持。 第47章 让公主跪求吃软饭的男人 褚遂良很忙。 早上议事结束,他和长孙无忌并肩回值房,边走边说话。 “陛下突然提出让李靖回长安城,我等拦截,陛下很是从善如流,就让他为检校洛州刺史、洛阳宫留守。辅机,陛下还是那个陛下。” 褚遂良神色轻松,长孙无忌却笑了起来,“你啊你!那李勣是先帝留给陛下用的,当初赶他出京,只是先帝的手段。先帝打压他,此刻陛下提拔他,这便是恩义,没有恩义……李勣那等人谁敢用?” 褚遂良一惊,这等机密事先帝时他没资格知晓,此刻得知,不禁暗自赞叹先帝的手段。 “李勣此人不但善于厮杀,更善于谋身,城府深沉,趋利避害的本事炉火纯青,那么陛下这是戏弄了我们一次?” 长孙无忌点头,“陛下也渐渐学会了用手段,这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老夫很是欣慰啊!” 褚遂良没好气的道:“山东士族的人虽然看不起李勣,可如今他们式微,老夫就担心他们会和李勣联手。” 长孙无忌微微抬头,含笑道:“老夫怕吗?咱们……怕吗?” 阳光灿烂,正如此刻小圈子的势头,不可阻挡。 褚遂良一怔,只觉得精神振奋,“当然不怕。” 两人一路到了值房,有小吏来解说今日的新鲜事。 一边听,一边琢磨着今日的事,这是一种休闲,晚些就要开始理事了。 “……陛下赏赐高阳公主黄金三百两……” 褚遂良一愣,笑容僵硬,眼中多了不解之色。 长孙无忌抬头,眸色深沉,“登善,你要知晓一件事,帝王就是帝王。” 褚遂良摆摆手,皱眉,“你是说……陛下觉着公主不去褚家是好事?” 长孙无忌颔首道:“高阳冲动,不足为惧,但重臣和她交往,却会让帝王为之担忧。” 褚遂良明白了,心中的顾虑消散,笑道:“那老夫家中邀请了她,却是错了。” 小吏继续说道:“高阳公主扬言,要送一百两黄金给这个百骑文书……贾平安。” 长孙无忌一怔,“贾平安……那个扫把星?” 宰相日理万机,脑子里大多是国事,所以能记得一个扫把星的名字真的不错了。 “为何?”褚遂良觉得事情很古怪。 小吏摇头,长孙无忌失去了兴趣,摆摆手,等小吏出去后,他沉吟道:“此事……高阳的性子老夫却知道些,冲动无谋,陛下赏赐她三百两黄金,她转手给了扫把星一百两,这便是……此事有贾平安的功劳。” 褚遂良愕然,“你是说,高阳不来我家,有扫把星的作用?” 长孙无忌点头,然后失笑:“不能!高阳的性子你不知道,对男人她从来都是不屑一顾。天下的男人大概就没有让她能入眼的。说句犯忌讳的,在她的眼中,连先帝这等英武男子都不入眼。” 褚遂良不禁摇头叹息。 “要小心李勣。”长孙无忌沉声道:“李勣此人就像是一条毒蛇,蛰伏在草丛之中,不知道何时会探出头来咬咱们一口。” 褚遂良点头,想到了一人,“还有许敬宗,此人无耻,老夫以为,要把他拦截在长安之外。” 长孙无忌想到许敬宗那股子不要脸的劲头,也有些头痛,“也好,拦住他。” …… 贾平安也不轻松,老许来了书信,说是华州当地的竹编事业如火如荼,扫把星就是福星的呼声甚嚣尘上,形势一片大好,不是小好。 但政绩啊! 老许现在就像是饥渴了许久的老家伙,看见母猪都觉得是政绩。 该动动了。 贾平安觉得老许在华州不能太久,否则容易被遗忘。 他开始写信。 晚些他把信委托出去,刚想回来,就见高阳那边的管事疾步而来,手中还提着个木匣子。 啥意思? 贾平安很纳闷。 那娘们真是想攻略我? 管事近前,放下木匣子拱手,“见过贾文书,我家公主说了,贾文书辛苦,本想送一群羊,可想着不好养,就请贾文书自己采买。” 木匣子打开,路过的人…… “黄金!” 一百两黄金看着不多,但财帛动人心,惊呼声不断啊! 那个娘们真的疯了! 难道哥已经帅到了让她无法自拔的地步? 贾平安无语。 管事近前,低声道:“先前陛下令人赏赐了公主三百两黄金。” 瞬间贾师傅全明白了。 合着是他的主意奏效了,高阳感激,就送了黄金。 收还是不收。 管事见他犹豫,就跪下,苦笑道:“公主说了,贾文书若是不收,就让某跪在这里。一直不收就一直跪,跪死完事。” 那些围观的人不禁暗自咂舌。 “高阳公主性情暴躁,这是转性子了?” “这贾平安对她有何情义?竟然出手这般大方。” “关键是,高阳公主这般骄傲,她的人何曾这般低三下四过?这贾平安难道是收服了她?不能吧。” “怕不是……吃软饭?” “……” 瞬间,贾平安在大家的眼中就成了吃软饭的家伙。 吃软饭的历史悠久,但能让公主跪着求他吃软饭的人,真心稀罕。 晚些百骑里就流传着他吃软饭吃到惊天动地的消息。 “贾文书。” “小贾。” 不时有同僚来‘亲切看望他’,实际上就是看稀奇。 他们想看看贾师傅有啥资本能让高阳低头。 也就是唇红齿白一少年呀! 众人不解,于是纷纷回去照镜子。 等到了中午时,有钱的就去给自己弄些吃的。月光族就干饿着,美名其曰每日两餐,这是老祖宗的规矩。 宫中的宰相自然不会每日两餐,但今日中午传闻褚遂良没吃饭。 接着,邵鹏就接到了一个任务。 “相公们说,新罗使团来了,高丽使团也来了,他们之间剑拔弩张,这是其一。其二,这两家是如何想的,对大唐是什么一个姿态,要查。” 百骑就是干这活的。 可…… 邵鹏不解,“查高丽自然应当,可新罗对大唐忠心耿耿,为何要查?” 传话的官员冷冷的道:“相公们的决断,陛下点头了,勿要多问。” 曰! 了不起吗? 邵鹏郁闷,回到百骑就寻了唐旭来说了此事。 唐旭讶然,“从前隋开始,中原就在攻伐高丽,前隋的败亡,就有攻伐高丽失败的缘故。先帝也曾攻伐高丽……可并未深入,这样的高丽,自然是对头。可新罗却是大唐牵制高丽和百济的盟友,为何要查?” 邵鹏忧心忡忡的道:“查自然能查,可咱担心的是新罗会离心。” 怕的就是这个,一旦出错,百骑罪不可赦。 “召集人议事。” 晚些小头目和文书们被召集了来。 “让咱们去查探两国使团的消息,此事有些麻烦。” 孟亮抢先发表了看法,“高丽无所谓,新罗却不好办。” 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儿,但抢先说出来就会得分。 贾平安低头在思索…… 高丽被先帝胖揍了一顿,后来更是让北方的军队不停的袭扰,让他们不得安宁,为此高丽还派遣使者来请罪…… 这个阶段的高丽是不服气的,但面对大唐的雄师,依旧只能憋着。 这支使团大概是来请求大唐停止袭扰高丽,可在路上得知先帝驾崩,那种狂喜啊! 朝中让百骑去查探……可在贾平安看来有些假。 这是大唐,不是大宋。按照大唐的尿性,对付对头就是一个字:打。 果然,唐旭目光炯炯的道:“打探消息,那就是打!打到他们怕了,自然是什么姿态就会主动说出来。只是新罗却是盟友,下手不能太狠。” 尼玛! 太霸道了,不过我就是喜欢啊! 贾平安心情极为愉悦,被唐旭看到了,就说道:“那个……小贾,你来说说。” 众人回身看着角落里的贾平安,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让公主跪着求他吃软饭的男人啊! 贾平安干咳一声,想说哥可不是吃软饭,而是给高阳出了个主意…… 可这等事儿越描越黑,罢了,随他们去想。 但他要在百骑崭露头角,让李治渐渐的觉得这个少年不错,把他镇压了是一大损失。 所以装孙子不靠谱,那就装老子吧。 贾平安想通了这个,就自信的道:“两国使团不是在互殴吗?咱们……” 良久,贾平安说完了自己的想法,众人面面相觑。 孟亮觉得贾师傅的主意真特么好,比自己的好了许多。 可怎么就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味道呢? 他抬眼一看,众人都是一个表情。 邵鹏摸着光溜溜的下巴,“这个主意真是好,比咱的都好,可就是有些……那个怎么说?” 唐旭也是如此,“这个……都散了吧。” 众人一哄而散,等他们走了之后,唐旭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个主意,骚!” 邵鹏恍然大悟,“是了,咱就觉着是骚。” “可你就没想到。”唐旭鄙视了他。 “贱人!”邵鹏被怼的脸红,“你有本事就想个这等好主意,没本事才说那少年骚。” 唐旭破天荒的没有怼他,而是赞道:“这个小贾……果然是厉害。百骑一直少个出主意的,某看小贾有前途。” …… 求推荐票。 第48章 火神拆迁,兼职灭虫 四方馆。 高丽使团和新罗使团住在不同的地方,但每天早饭后,他们都会出来溜达。 两边的人溜达就会碰面,然后……在门外相遇了。 正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恰似干柴烈火的巧遇。 “高丽人吃屎!” “新罗婢,来伺候耶耶!” 新罗婢,这是新罗的痛。 大唐权贵最喜新罗婢,所谓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走私新罗女人的买卖很猖獗,屡禁不止。 新罗使者金香玉面白无须,看着笑嘻嘻的,他伸出两根手指头。 高丽使者王德眼睛狭长,微微一笑,“打!” 一边派出两人,一番扭打后,新罗败。 高丽人洋洋得意,觉得自己占据了上风。 “你怎么看?”在远处观战的唐旭问了身边的贾平安。 “高丽看似赢了,可校尉,民间有句话,叫做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被耕坏的地。” 几个跟着来查探的百骑都会心的笑了起来,很是猥琐。 邵鹏不懂,就问道:“什么意思?” 唐旭解释道:“牛是男人,地就是女人。” 邵鹏一愣,低声骂道:“唐旭你这个贱人。” 尼玛! 唐旭怒了,“这是贾平安说的。” 邵鹏看了一眼贾平安,“这少年一看就没经历过女人,如何知晓这些?定然就是你的胡诌。” 曰! 唐旭看看唇红齿白、一脸单纯模样的贾师傅,觉得自己被坑了。 “高丽再厉害,可有大唐在,最后的胜利者一定是他们。”这是贾平安的判断。 唐旭点头,然后说道:“此事……要不就开始吧。” 邵鹏附议,不忘说一句,“这个主意,真骚。” 贾平安一脸纯洁。 唐旭看了他一眼,想到刚才自己被他坑了一把,就说道:“小贾,你去寻金香玉说说此事,他若是不配合……” 唐旭狞笑了一下,贾平安拱手,“校尉放心。” 他要立功,还得要好名声,如此人人都记得他这个扫把星带来的全是好处,谁特么还敢对付他? 我真是太有才了。 等两边打完后,贾平安悄然和四方馆官员去寻到了新罗使者金香玉。 “贵使……” 一脸纯洁的贾师傅拱手,边上的四方馆官员介绍道:“这位是大唐军中的文书贾平安。” 金香玉见这个少年比自己还白,不禁嫉妒的腹诽了一句‘小白脸’,但对大唐的依赖让他下意识的忘记了年龄和职位的差距,拱手认真的道:“见过贾文书。” 很上道啊! 贾平安对四方馆官员点点头。 这是要干啥? 金香玉心中激动,心想难道是大唐爸爸要出手了吗? 等四方馆官员走了之后,贾平安亲切的和使者寒暄了一阵子,才随意的道:“高丽跋扈不臣,大唐深厌之。奈何北方苦寒,粮草转运不便,所以无法一战灭国。” 这是基调。 大唐爸爸不是灭不了高丽,而是那边太特么冷了,粮草也不好运送。 金香玉心中有些小失落,但知晓这是事实,“是。” 看来这货很上路啊! 贾平安笑了笑,“可高丽的嚣张气焰却不能不打压!如此……” 交代完后,他问道:“可有问题?” 大唐爸爸的吩咐,你觉着如何? 金香玉一脸激动…… 爸爸! 晚些,金香玉兴奋的寻了使团的人来。 “晚饭后接着打。” 打什么? 鼻青脸肿的使团人员面面相觑。 晚饭后,使团人员惯例出去溜达。 四方馆的外面就是皇城和皇宫的中间地带,很是空旷。 此刻黄昏,两帮子人装作是饭后溜达的模样出来了。 四方馆的大门外,金香玉冲着高丽使者王德妩媚一笑。 马丹! 王德干呕了一下,怒道:“贱人!” “你敢骂我?”金香玉指着他,气得浑身颤抖,“高丽狗!” 二人开始对骂。 侧面旁观的唐旭等人都有些焦急。 “怎么还不动手?” “淡定。”贾平安说道:“金香玉不敢不动手。” 话音未落,就见金香玉张口…… He……tui “他竟然吐唾沫?”唐旭捂额。 被吐了一脸唾沫的王德怒了,劈手一巴掌,就把金香玉扇倒在地,然后冲上去狂踩。 “打!” 两边不再按照规矩出两个人来对殴,而是混战。 唐旭深吸一口气,“上!” 一队穿着新罗使团衣裳的百骑悄然顺着墙根摸进了四方馆里。 天色已经昏暗了。 两边混战不久,新罗人就挺不住了,率先崩溃。 高丽人在追杀,冲进了四方馆后,天色完全黑了。 “杀回去!”金香玉看到了那伙人,知道是贾平安许诺的援军,不禁狂喜,就率先返身。 王德骂道:“弄死他们!” 黑暗中,两边又开始了混战。 可这次新罗人却很硬挺,不但扛住了高丽人的冲击,还开始了反击。 双方彻底的打乱了。 唐旭想出手了。 “校尉,慢一些!”贾平安摇头,“此刻新罗人尚有余力,要等高丽人恼羞成怒了再说。” 晚些,高丽人发狂了,贾平安挥手,外面有人点起了灯笼。高丽人看到了,王德喊道:“去做火把来。” 对于使团群殴,大唐的态度是不管,随便你们,打死活该。 乔装参战、出工不出力的十余百骑悄然退去。 “点火!” 挑灯夜战在这个时代不算常见,也就是高丽人有着丰富的经验。 噗噗噗! 有高丽人去弄了火把来点燃,随即骤然少了十余人的新罗人开始败退。 “打断他们的手脚!”王德兴高采烈的喊道。 金香玉很是懵逼,心想大唐的军队都出手了,怎地还打不过高丽人? 就在此时,站在四方馆大堂前举着火把照明的几个高丽人惊呼一声,众人回身一看…… 卧槽! 四方馆……被点燃了。 金香玉傻眼了。 王德也傻眼了。 两国使团打归打,可高丽人竟然点燃了四方馆…… 金香玉狂喜之余,不禁懵逼。 边上传来喊声,“救火!” 许多人都冲了进来,而那几个举着火把的高丽人活脱脱的就是纵火犯形象。 此刻,四方馆的大堂里,两个刚弄灭了火种的百骑悄然出去。 “点燃了咱们的地方,亏了吧?” “四方馆的屋子都被虫蛀了,早就报请了重建……亏个屁!” 被虫蛀的木屋,要么拆掉房子撒石灰,要么点把火烧死那些虫子。 远方,邵鹏叹息道:“这个主意……真骚。” 高丽人纵火点燃了四方馆,而四方馆的隔壁邻居就是右千牛卫,他们闻讯而动。 “端水来!” 为首的将领满头大汗的在呼喊着。 那些将士端着水在冲,还有人拉着水车在赶来…… 火势很猛。 真的很猛! “后面也点着了!” 擦! 将领抬头,见火焰顺着往后面在蔓延,不禁焦急的道:“快!” 四方馆的邻居除去右千牛卫之外,还有中书省。 中书省若是被点燃了,这事儿…… 将领带着人往左边跑,跑到围墙边上时,发现火势竟然小了。 什么意思? 这特么在玩弄我呢! 他怒了,回身,就见到一个少年。 “百骑文书贾平安。” 百骑就是一群地老鼠……将领心中嘀咕着,问道:“耶耶就知晓没好事,说吧。” “安心,另外,控制外面,不许外人进来,四方馆在重建好之前,任何外藩人不得进入。” 将领一个激灵,死死的盯着贾平安,“耶耶就说这火烧的不对劲,怎地突然就小了。” “这是右千牛卫的将士们奋不顾身的结果!”贾平安一本正经的道:“若是消息泄露……” 那个房间里可是有助燃物,若是没烧干净被发现了痕迹……那大唐爸爸就只能耍流氓了。 将领骂道:“你们也不怕把皇城给点燃了,果然是丧尽天良!” “燃不了。”贾平安笑了笑,今日没风,这个是确定了的。而且就算是有风,他们也请示了皇帝,调动了军队和水车在准备,一旦火大,马上全部赶来。 四方馆这里比较特殊,里面住的全是外藩使者,隔壁却是中书省的一部分,以及右千牛卫。为了保密,中间的空地很宽阔,那火若是能跨越过去才是奇葩。 种种这些,就是贾平安敢出这个主意的根由。 将领看看空地,知道自己杞人忧天了。 但百骑竟然干出这等事来,真的是丧心病狂。 …… “陛下!” 不用喊,李治就站在最高处,看着四方馆那边的火头在渐渐变小。 王忠良连滚带爬的冲了来,满头大汗的样子,仿佛在说:“奴婢忠心耿耿,别无二心。” 可他的神色没有老许的诚恳,没有老许的狂放不羁。 “如何?”李治面色如常。 “右千牛卫出手,火势小了,说是就剩下些残垣断壁在烧,不必管就能灭了。” “高丽……贱人!”李治的眼中有讥诮之色闪过,点头,“睡觉。” ——贱人,此刻并非是骂女人的专用词,而是男女通吃。 …… 今夜长安城无眠。 外面许多人都在讨论宫中起火的事儿,忧心忡忡。 第二天,臣子们都比往常来得早。 可皇帝却不见了。 等了许久,王忠良才来,板着脸道:“昨夜皇城起火,陛下很是生气,身体不适。相公们跟着咱来,其他的自便。” 一路到了两仪殿,李治已经到了。 “陛下,皇城起火,此事不可姑息,老臣以为当严惩!”长孙无忌胡须都气抖了起来。 李治很平静的道:“这把火是故意点的。” 长孙无忌抬头盯着外甥……喝多了?大清早没人喝酒吧!要不然就是昨夜睡女人睡狠了。 “雉奴,身体要紧啊!” 女人虽好,但要有节制才行。 李治没搭理这个,淡淡的道:“百骑建言,点燃四方馆。” 瞬间长孙无忌的脑海里有一条线被搭上了,身体抽搐了一下。 “老臣让百骑去查探高丽人和新罗人的意思,顺带镇压一番高丽人的气焰,他们竟然点火……不对,没人那么蠢。” 李治点点头,边上的王忠良说道:“是高丽人点的火。” “高丽人若是有这等胆子,老臣马上辞官归家。”长孙无忌斩钉截铁的说道。 “臣也是如此。” “臣附议!” 李治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真想把这些臣子全给赶回家去。 可朕是个好孩子啊! 他羞赧的一笑,“此事确实。” 长孙无忌下意识的道:“那这就是百骑的谋划,这个主意……老臣记得四方馆有虫子,说是想重建。这是拆迁加灭虫。嫁祸高丽人让他们赔钱,重建的钱有了,顺带还能看看高丽人的姿态……嘶!这主意……好……” 一个骚字在君臣的心头盘旋着。 …… 新罗在高丽和百济的挤压下危若累卵,唯一的出路就是求大唐出手。而大唐此刻因为先帝的驾崩停了北方的攻伐,高丽人得到了喘息之机,想缓和局势,休养生息。 许敬宗 老许这个人,历来都说他是奸臣,爵士非史家,自然不敢、也不能篡改历史。 但老许做了什么让人诟病的事儿? 爵士也不提,只是说说当时的背景。 当年宇文化及谋逆,许敬宗求饶逃得一命,封德彝以此为由,多次讥讽他贪生怕死,这便是老许的罪状之一。至于封德彝此人就不说了,大伙儿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再有说老许贪财,嫁女儿就是谋财。可老许不差钱,真心不差钱。其次,看看老许的女婿:冯盎之子,这是大佬的儿子,嫁的好不好? 另一个女婿钱九陇,算是大唐新贵,嫁的好不好? 而他的儿子娶的是尉迟恭的孙女,娶的好不好? …… 老许的一项罪名是瞎几把乱编历史,贬低老仇人封德彝,抬高自己的姻亲尉迟恭等等。可不是他一人在编写,还有房玄龄在呢,事后还得审核…… 老许最大的罪名,实际上后续司马光等人认为老许的罪名就一个:谋害忠良! 他们说的忠良是谁? 长孙无忌、褚遂良…… 这里就必须要提到当时的背景:关陇小圈子权倾一时,帝王心中忌惮之极,两边的矛盾渐渐不可协调。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李治引入了武媚,二人联手,老许就是先锋大将,和小圈子开战,最后灭了长孙无忌等人。 而后李治和武媚持以恒的打击世家门阀,老许依旧是先锋大将。可笔杆子掌握在谁的手里?士大夫的手里! 若非武媚登基为帝……在那个时代,女人称帝对士大夫们而言就是奇耻大辱!所谓牝鸡司晨就是这个意思。 一只母鸡你也敢打鸣?士大夫们怒不可遏,武媚陷入了口诛笔伐之中,她的心腹许敬宗自然无法幸免…… 武媚被一路黑到了后世,许敬宗也是如此…… …… 还有许多想写出来,但要忙着码字。有争论也是好事,等爵士有了存稿再和大家聊聊。 泪流满面……求支持啊! 第49章 少年人的腰子 两仪殿内焚了香,烟雾弥漫,把大唐君臣弄的和神仙差不多。 “……从谋划到动手,堪称是无懈可击,这等人……陛下,老臣记得百骑是邵鹏在盯着吧,掌管的是昭武校尉唐旭,此二人老臣以为当赏。” 长孙无忌欣慰的笑着,“看着这些年轻人渐渐成长,老臣不胜欣慰,就算是此刻致仕也心甘情愿。” 那你倒是赶紧走啊……李治笑了笑,“此事乃是一个文书的谋划。” 长孙无忌哦了一声,“小吏竟然有这般谋划,可见不凡。陛下,这等年轻俊彦当好生栽培才是。” “是啊!”李治缓缓说道:“那个文书是不错,就是有些……是贾平安。” “扫把星。”长孙无忌双拳紧握,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对,就是他。”见到舅舅皱眉,李治心中倍感舒坦,含笑道:“朕得知了消息之后,先是迟疑了一下,就担心扫把星出的主意会导致莫测的后果,谁知道竟然这般顺利。” 长孙无忌默然。 褚遂良默然。 做人要尽职,要有职业道德,你贾平安作为扫把星就该去克人,把本职工作做好。可你却出了个那么骚的主意,一举解决了四方馆重建的问题,还让高丽人面临着两难的选择。 这特么是哪门子的扫把星? “高丽人此刻左右为难,若是赔偿四方馆重建的损失,那就说明他们怯了,害怕大唐。若是不肯,那就是强硬。” 这就是大唐版的打探消息,手法强硬的一塌糊涂。 小朋友不听话,那就要打屁股了。 于志宁突然冒了一句话,“陛下,虽然他是扫把星,可有功也得赏。” 李治点头,“本来朕想赏他,可高阳才将赏赐了他一百两黄金,就算是朕给的吧。” 皇帝不差这点钱,这是个姿态。 ——高阳不错。 ——扫把星该赏。 一个操作就完成了两件事,也很骚。 …… “公主!” 高阳正在家里看歌舞,外面冲进来一个内侍,狂喜道:“公主,陛下令人来了,说是嘉奖。” 我去! 我干了啥? 高阳以手托晒想了许久,发现自己这两天啥都没干,就顾着当米虫了。 那为啥嘉奖我? 雉奴那娃糊涂了? 高阳想起了自己在李治小时候欺负他的场景,不禁有些心虚。 “来人呐!扶着我出去。” 一路出去,这次来的内侍不是王忠良,但依旧是笑眯眯的。 “陛下有话,说公主近来很是顾全大局,陛下很是欢喜,这不……来人,把黄金拿进来。” 一百两黄金。 这个数目不算什么,但这是皇帝的态度。 ——高阳你这个疯女人,最近算是不错,老弟我很是欣慰。 高阳傻眼了。 这是…… 内侍也不解释,把黄金放下,然后笑眯眯的告辞了。 “公主,万喜之事啊!” 众人一阵吹捧,把高阳弄的晕晕乎乎的。 我的小老弟这是怎么了? 喝多了? 还是玩女人玩大了。 不得不说,老李家的男人都是这个调调,以至于长孙无忌和高阳都是一个想法。 突然有人惊讶的道:“咱们家才将给了贾文书一百两黄金。” 电光火石间,高阳浑身颤栗,面色绯红。 “这是……这是我给贾平安的那些黄金,皇帝又补给了我。” 她的小老弟这是啥意思? “去打听消息!” 高阳没在意那些黄金,只是焦急的等待着。 晚些消息传来了。 “陛下同时嘉奖了百骑。” 高阳心中一动,“难道是……” 再晚些又传来消息,“百骑的唐旭出来了,带着贾平安,说是要去青楼。” “唐旭就是个贱狗奴!”高阳骂了一句,然后欢喜不已,“这是他立功了,对,定然是他立功了。可雉奴觉着直接赏赐不好,对了,小时候雉奴就喜欢这样,惹恼了我,他总是把赔罪的东西让别人转给我……” 众人一脸无语,心想皇帝小时候竟然是这样的人?果然软弱。 “去青楼?”高阳怒道:“少年人去什么青楼?腰子不要了?” 边上有内侍干笑道:“公主,以前十三岁就成婚了的比比皆是。” 不知何时,小皮鞭在手,高阳骂道:“胡说八道!” 啪! 内侍挨了一鞭,赶紧退了回去。 高阳站在那里发呆,喃喃的道:“他定然是立功了,这等好男儿……才将进了百骑,就能立下让皇帝赏赐的大功,羞煞了长安城的多少年轻俊彦。” 那个硬汉,果然是走到哪都光芒四射! …… 唐旭的兴致很高,在被嘉奖后,就兑现了承诺,带着贾师傅等人去青楼。 一行十余人,孟亮也在。 明日可以休沐,所以今日大伙儿都准备放浪形骸一番。 “青楼最多的是平康坊,某喜欢新罗婢。” “某喜欢胡女。” 众人一阵七嘴八舌,等到了平康坊后,唐旭熟门熟路的带着他们去了五香楼。 “五香楼?”贾平安看着门匾发呆。 “是啊!五香,这个名字据闻是大儒取的。你难道有更好的名字?”唐旭来到这里,明显的放松了许多。 贾平安说道:“十三香也不错。” “咦!那人有些有眼熟啊!”唐旭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在跟着自己一行人,就暗示了大家,稍后一个回头。 身后那人来不及低头…… “邵中官?” 邵鹏一身便服,看着就像是来嫖的富商。 尼玛! 太监逛青楼! “咱来看个稀奇。”邵鹏的脸红了一下,但却嘴硬。 老邵你竟然来观战?唐旭笑道:“也罢,今日某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女人。” 众人进了五香楼,老鸨见到了唐旭就甩手,“哎哟!唐郎来了呀!” 螳螂? 贾平安看看唐旭的手脚,觉得不像是有锯齿的那种。 唐旭摸了老鸨一把,在她娇嗔时,熟稔的道:“今日某带来了十余个兄弟,晚些一人安排一个漂亮的。” 老鸨在见到十余人时就已经喜翻了,就主动凑上去用身体挤了唐旭一下,喊道:“来人呐!” 孟亮也凑过去,“某的巧云呢?” 老鸨看了他一眼,喊了一声,“巧云,孟郎来了。” 一个身材爆炸的女妓笑吟吟的下楼来了。 贾师傅只是看了一眼,就发现女子的眼神有些发飘。他抬头,看到一个男子在楼上俯身看着巧云,一边把手送到鼻端,猥琐的嗅着。 这女人…… 孟亮已经揽住了女妓,笑着介绍道:“某以往也是青楼的常客……只是后来遇到了巧云,此后就包了她……以后某定然为她赎身,娶了她。” 不就是嫖客吗? 贾平安见孟亮的眼中多了柔情,就觉得他迟早会一无所有。 至于巧云,此刻笑吟吟的,仿佛刚才在楼上只是梳头。 “见过各位郎君。”她福身,众人拱手回礼,贾平安也拱手。 这等女人,手段要四海,为人要看着大气,但你看看那笑意,压根不达眼底,老师傅一看就知道是绿茶。 “五香楼的头牌雅香歇息了数日,今日要出场,各位郎君若是有才,可送了文章诗赋去,说不得能赢得美人青睐,做了入幕之宾呢!” 巧云掩嘴而笑,孟亮一脸柔情…… 巧云回了一个温柔的眼波,然后说道:“那雅香每次闭关数日,再出来定然做了几首诗,谁想和她亲近,最好是以诗唱和。” 什么闭关数日,不就是大姨妈来了,要暂时避避吗? 贾平安只是笑了笑。 他不喝酒,可今日唐旭下了血本,点了不少好菜,于是他低头苦干。一时间众人都在看美女,就一人埋头,反而引得人瞩目。 “孟郎,那个少年是谁?”巧云觉得唐旭的麾下不该这般粗鲁。 孟亮摸着她的小手,只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是个新人。” 他总算没昏头,把百骑内部的事儿说出去。 贾平安觉得这人还是能挽救一下的。 “雅香出来了。” 一阵喧哗后,只见一女子盛装而出。 “这便是雅香。”唐旭笑道:“看看,多小的嘴,那脸也小,怕是某一巴掌就能包住……” 巧云嘤嘤嘤了一下,孟亮马上低头解释。 舔狗啊! 贾平安看了看,这个雅香确实是有些意思,美自然很美,但还有特点,那就是小脸蛋。 小脸蛋能让男人觉得弱小,然后产生一些豪迈的气息,荷尔蒙剧烈分泌。 关键是……这个女人好像是个大屁股。若是被表兄看到,定然会让他抓紧把她赎回家去。 贾平安继续低头猛吃。 他如今也算是有钱人了,可唐旭请客,不吃个够本,怎么对得起自己出的主意? “开始了。” 众人都兴奋的放下筷子,贾平安只是抬头看了一眼。 随后,那雅香就唱了几首自己的诗,听着还行。 这个女人的嗓子也不错,贾平安觉得若是开个演唱会,这等真唱功也能吸引不少人。 “这首诗真是不错,说相思,道相思,这千年来,多少诗赋都在说着这个,可雅香的这首诗写的是男子去从军,阐述了女子的相思之情,果然不错。” “这女子傲气,今日谁去折了她这朵娇花?” “某来。” 一个男子起身,吟诵了一首自己的诗。 “多谢郎君。”雅香淡淡的道:“却是不行。” 这语气很傲慢啊!有些哄抬物价的意思。 贾平安笑了笑,继续吃。 孟亮觉得该在巧云的面前出个风头,正好有了一首,就起身道:“某有了一首。” 这货……太激动了。 他一首诗吟诵下来,贾平安捂额……你是什么水平的,自己没点那个数吗?出来丢人现眼很有趣? 雅香更是连话都不说。 有人认出了孟亮,笑吟吟的道:“这不是百骑的孟亮吗?” 这边的气氛难堪了。 邵鹏正在体验别样的生活,觉得情绪很是复杂,闻言怒道:“丢了百骑的脸!唐旭,去作诗。” 唐旭:“……” 老子哪里会作什么诗! 邵鹏目光转动,众人一一低头。 若是说厮杀,这里每一个人都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 可这是作诗。 百骑的武夫们毫无胜机。 那边一阵哄堂大笑。 邵鹏怒了,“谁能作诗压倒他们,咱答应他一事!” 第一次上青楼的邵鹏……热血沸腾了。只是晚些回去不知道这些热血怎么消散。 一人搁了筷子,眼中的欢喜不加掩饰。 还有这等好事? “某来!” 第50章 如玉君子 大唐重诗,这个重在科举考试里得到了体现。每年的科举中,律诗的比重不小,也就是说,你作不好诗,连科举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的大唐正在崛起的路上,从上到下朝气蓬勃。 而后,无数璀璨的诗篇给这个大唐留下了最华美的标签,无数后世耳熟能详的诗人源源不断的涌出来。 咳咳! 不扯这个。 因为以后的名篇太多了些,贾师傅比较犯愁。 他不知道该用哪一首。 从他放下筷子开始,邵鹏就在盯着他。 “诗呢?” 不是邵鹏小气,而是对手太讨厌。 那边起哄架秧子的是千牛卫的人。 千牛卫里许多都是勋戚子弟,天生就高人一等。 可这次千牛卫被百骑一把火弄的狼狈不堪,被上官严厉的呵斥了。所以今日他们来五香楼就是解闷的。 其中起哄最给力的就是千牛备身蒋巍。 唐旭冲着那边挥了一下拳头,说道:“千牛卫是陛下的侍卫,可咱们百骑更是侍卫中的侍卫,他们不服气,经常在外面围堵咱们的兄弟,两边隔几日就要打一架。” 原来是吃醋了。 孟亮见贾平安在思索,就催促道:“有了就快些。” 这时候大伙儿都是同仇敌忾,若是贾师傅弄一首好诗,顷刻间就是好兄弟。 贾平安犹豫了一下。 顿时周围一阵叹息。 邵鹏说道:“没把握就算了!” 孟亮难掩失望之色,搂着巧云的手用力了些,引得一阵嘤嘤嘤,赶紧低头道歉。 贾平安叹道:“某有了好几首,不知哪一首合适。” 众人:“……” 邵鹏骂道:“唐旭你这个蠢货,就是你把百骑带的这般不要脸。” 唐旭抹了一把脸,“不行耶耶上,作一首……耶耶睡巧云,床榻动不停……” 噗! 巧云双拳捶打着孟亮的胸脯,一脸娇嗔。 这种荤笑话在军中盛行,百骑里也免不了。 众人本来心情难过,听到这两句诗不禁都笑了。 贾平安起身。 众人还在笑。 对面的千牛卫诸人也在笑。 “哎!”千牛备身蒋巍举杯笑道:“来了个扫把星,看看啊!扫把星能作出什么诗来。” 贾平安的脑海里,关于相思的几首诗缓缓流动着,都是名篇。 但! 对付这些人,贾平安觉得用最朴素的就能让他们扑街。 “某有一友,去岁去了南方,念及此,某有了一首诗。红豆生南国……” 这句太特么朴素了。 笑声继续。 “春来发几枝。” 笑声停了一半。 众人看着少年,见他神色淡然,仿佛是在吟诵着自己在茅厕随便一想就想到的诗。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少年吟诵完毕,大堂里鸦雀无声。 他举杯,今夜第一次喝酒。 一饮而尽,丢下酒杯,回身拱手:“某不胜酒力,先回去了。” 他扬长而去,走到门边时,两个伙计情不自禁的侧身相送。 他走到了门外,里面这才轰然出声。 “好诗!” 这声音就像是浪潮般的冲了出来。 路人不禁愕然,随后停步。 里面已经翻天了。 大唐重诗,人间重情,于是相思这个题目不知道被多少诗人提及。 邵鹏一拍案几,先是尖利的笑了几声,和夜枭似的,然后骂道:“贱狗奴,听听!这便是我百骑的诗,你等可能比吗?” 对面的千牛卫呆若木鸡。 唐旭仰天大笑,连喝了几碗酒,然后说道:“卧槽!这诗真特么的好!耶耶听着就是舒坦,哈哈哈哈!” 这便是奈何本人没文化,一句卧槽行天下。 粗汉们都觉得这首诗好,但好在哪里,却说不出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便秘,又像是心爱的女人站在身前,伸手就远离,于是你进退两难,心痒难耐…… 其实一堆比喻都不及一个词:隔靴搔痒! 可在场有文化的却不少。 此刻古琴仙翁的响了一下,众人看去,却是雅香。 那张小脸上全是欢喜,“红豆生南国,红豆本是南国之物,传闻以前有男子死于外,其妻哭于树下而亡,化为红豆,南方据此说此物乃是相思子。” “这一句就是说了红豆与相思的关系,让人遐思。” 雅香再弹琴一下,“第二句,春来发几枝……郎君的友人远在南方,他思念不已,这便是问友人,春天来了,你那边的红豆树可发了新芽吗?发了几枝……” 她的眼中多了神彩和憧憬,“你可思念我吗?若是思念,可去看看那相思树发了几枝,这等情义,让人悠然神往。”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这两句乃是点题,你看到红豆,就能想起我,多,乃是情义之多,借红豆来诉说自己的情义浓厚,自然而然。 而最后一句提到了相思,这便是和首句的红豆遥相呼应,红豆相思,我相思。” 雅香突然伏在琴上,然后抬首,“这首诗看似句句不离红豆,可却是句句不离相思,自然而然,把相思之情刻画的入木三分,奴也算是读过许多诗,最爱这等相思句,但看了许多前人诗句,再无一首能与此相提并论。” 她起身,冲着邵鹏这边福身,“敢问诸位郎君,那位少年是谁?” 邵鹏没答话,他虽然读过书,但在诗这一块上却没什么造诣,此刻听到雅香解读了全诗,知道百骑彻底压住了千牛卫,不禁畅快之极。 至于回答…… 某没有蛋,女人……那只是浮云。 而且他都格叽格叽了,来青楼就是一句话:无稽之谈。 于是他觉得自己超脱了男女之别,不禁大笑起来。 “嗬嗬嗬……” 尖利的笑声中,唐旭得意的道:“先前就说过了……咦!你这是要郑重请教?那也好,那少年乃是我百骑的文书,贾平安。” 先前千牛卫那边已经爆出了贾平安的身份,可雅香此刻却郑重请教,这便是重视之意。 可人呢? 雅香再问道:“敢问贾郎君可是去了……” 老贾去哪了? 邵鹏一拍大腿,“那少年跑了。” 众人愕然。 “跑了?” 雅香坐下,喃喃的道:“难道我不足以让他回顾吗?” 她自负多才多艺,而且美貌非常,被许多人追捧,求亲近而不得。 可此刻一个少年却视她若无物,就像是丢弃了一个树桩子般的随意,这…… 难道他看不上我? 不。 能作出这等绝妙相思句的少年,不会是那等浅薄之人。 那么我愿意自荐枕席,他为何不肯? 难道? 雅香摸摸脸蛋,这个动作诱人之极,许多男子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可贾师傅却看不到,也没兴趣。 “蒋巍,来一首?”百骑这边在叫嚣。 蒋巍怒,可他不懂诗啊!就回头给同僚打气:“谁能压贾平安一头,十次五香楼,某请客。” 众人:“……” “说话!”蒋巍怒了。 一个有些文化的男子说道:“这首诗堪称是名篇,蒋巍你可知晓名篇之意?” 蒋巍摇头,男子叹道:“也就是说,他贾平安能凭借此诗名留青史。” 竟然这样牛笔? 粗汉们愕然,然后沮丧。 蒋巍不死心的问道:“难道就没有能超过他的?” 那人摇头,“相思之情,一诗尽之。” 蒋巍:“……” “哎哎哎!雅香出来了。” 原先在大堂正面的雅香起身走向了百骑那边。 邵鹏看着她,突然觉得……当年自己格叽格叽是不是错了。 做男人挺好的啊!为啥要割呢? 雅香福身,“请转告贾郎君,雅香扫榻以待。”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巧云讶然,“雅香你……那是扫把星,你没见我先前就离了他三步开外吗?” 雅香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贾郎君乃是如玉君子。” 她微微颔首,转身回去。 “如玉君子!” 在雅香的脑海里,吟诵了一首红豆就洒脱而去的贾平安就是个如玉君子。 他不肯借此来睡我,这一定是怜惜我吧。 马上就要夜禁了,在长安城中的某个角落里放水的贾师傅打个寒颤。 “大河向东流啊……” 他唱着歌,一路回了道德坊。 第51章 小贾,你这个骗子 高阳在吃晚饭。 “公主。” 有侍女急匆匆的跑进来。 “公主公主。” 高阳瞪了她一眼,最近刚开发出来的某种爱好就开始萌芽了。 侍女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兴奋的道:“先前贾郎君去了五香楼……” “睡了谁?”高阳把筷子一放,以手托晒,叹息一声,觉得少年不养腰子很不好。 侍女摇头,“那个雅香也出来了,还作了诗。” 高阳眯眼,脑海里的少年浮现,“他看似和气,可骨子里却是孤傲,这等女妓,他不会搭理。” 侍女觉得公主疯了,“在场的还有千牛卫的一些人,他们起哄百骑这边作诗不好,贾郎君就站了出来。” 高阳的呼吸急促,觉得有东西从腰侧攀升,让她不禁颤栗起来,“他……他作诗了?快说。”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侍女也不怎么懂这些,可依旧觉得齿颊留香。 而高阳已经脸红了。 “红豆生南国……相思子。春来发几枝,少年……那个少年。” 高阳又颤栗了起来,“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我仿佛看到他站在树下,伸手去采摘相思子,随后送给了我……” 侍女低头,觉得公主一定是疯了。 “后来呢?他可是去采摘了雅香?”高阳的呼吸渐渐平静。觉得贾平安去睡几个庸俗的女人不是事。 “没。”侍女一脸钦佩的道:“贾郎君吟诵了这首诗后就走了,说是不胜酒力。” “他喝了多少?” “就是吟诵诗结束时喝了一杯,随后就说不胜酒力。” “这是借口。”高阳的眼睛很亮,“他是不屑于用这等手段去睡了雅香那个女人。” 这等硬汉…… 高阳面颊绯红,拍拍手,“拿酒来。” “歌舞!” “要有男儿气的歌舞!” …… 褚遂良吃了晚饭后,就去了书房。 蜡烛点起,文房四宝准备。 他的字很好,深得先帝的喜爱。而要想字好,天分是一个,关键是要勤奋。 练字要静心。 他刚调整好心态,外面就有人说道:“阿郎,长安城出了一首好诗。” 褚遂良哦了一声,“正好老夫想写一幅字,说来。” 外面的仆役念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褚遂良提笔就写,觉得很是顺畅。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好诗!好诗!好诗!” 褚遂良写完后,觉得这是自己近几年写的最好的一幅字,不禁执笔大笑。 “好字还得好诗配,这首诗情义自然,堪称是近些年来难得的名篇,是谁写的?”褚遂良准备休沐就去寻了此人饮酒畅谈,想来应当会很是快意。 门外的仆役觉得自己得分了,不禁得意一笑,“阿郎,是那个扫把星。” 里面安静了。 “阿郎?”仆役不知道高阳在褚家门口掉头的事儿有贾师傅的功劳,所以还在想着能否得些赏赐。 不行的话,夸赞也行啊! 作为一个上进心很强烈的仆役,他觉得自己前途无量。 “滚!” …… “阿福!” 贾家,阿福在大门那里倔强的爬着。 可大门关着,它只能刨门。 贾平安用木勺子搅动了一下羊奶,阿福的动作就停了一下。 “阿福!再不来某就喝了。” 阿福缓缓回身,一双熊眼里全是茫然。 为什么要诱惑我…… 伟大的熊猫……冲啊! 阿福吃了晚饭后,杨德利忧愁的道:“平安,阿福吃的越来越多了。” 这可是个吃货啊!贾平安淡定的道:“表兄放心,再多也多不到哪去。” 熊猫吃的东西很麻烦,竹子必须要它喜欢的那种,每天吃一大堆。贾平安觉得表兄就和温水煮青蛙般的,渐渐会适应这个家里多一个大肚汉。 第二日休沐,贾平安在家里逗弄阿福,杨德利挑着担子去卖豆腐。 老贾家一堆黄金放着,也兑换了不少铜钱,可杨德利就是闲不住,每日没收入就要惶然不安。 夏日炎炎,贾平安在屋里躺着,手中拿着一本书,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 阿福就趴在他的肚皮上酣睡,一双爪子…… 抓老子的胸! 阿福动了一下,抓的贾师傅的胸痛,他悄然把爪子挪开。 “嘤嘤嘤!” 阿福叫唤了一下,继续睡。 “平安!” 杨德利回来了,一听就是心情不好的那种。 他把空桶放下,急匆匆的进来,“平安,他们说你昨夜作诗一首,好厉害。” “小事。”贾平安真心没在意这个,因为太在意的话,以后他‘作出’更多的名篇怎么办? 你们要适应某这个注定要旷古烁今的著名诗人才行啊! “这些都好,可你为何没睡了雅香?” 杨德利脸都红了,激动的道:“那雅香他们说美若天仙,别说是睡,就算是能摸一下小手,就能魂飞魄散。” “是色授魂与。”贾平安想到了那张小巧的脸,以及大屁股。 “别管这些,快去睡了她。回头某弄个羊骨架给你熬汤补补。”杨德利觉得自家表弟真的是天才一流的人物,随便一首诗就震动了长安城,这样的少年,怎么说也得生十几个孩子吧? 某不是种马……贾平安:“……” …… 要上班了。 大清早贾平安起来,杨德利已经做好了豆腐和早饭。 阿福四仰八叉,毫无羞耻心的躺在边上,杨德利一边给它喂奶,一边说道:“那女人既然貌美,就睡了她,又耗费不了多少时辰,就一点点。再说家里不差钱,就算是赎身也行,到时候给你做个小妾,生几个孩子……对了,她的屁股大不大?” 正在吃豆腐脑的贾平安点头,杨德利兴奋了,“大屁股最好,姑母当年就说了,要给你寻大屁股的女人。” 阿福被停止投喂,不满的抓了杨德利一下。 “某去上衙了。”贾平安吃了豆腐脑,外面已经开始打鼓了。 六街鼓动,公卿上朝。 这便是长安城的一景。 贾平安走了之后,一直装老实的阿福就开始不安分了。 “嘤嘤嘤!” 阿福翻滚下来,爬到了堆积着数十根木料的地方,开始爬啊爬。 杨德利一边收拾,一边喊道:“阿福,小心摔下来。” 呯! 阿福落地。 然后接着爬。 杨德利笑着过去,准备把它抓下来。 阿福奋力攀爬,一堆木料在晃动…… 哗啦! 数十根木料一起倒下。 阿福落在侧面,安然无恙。 杨德利…… 呯! 杨德利额头挨了一棍,只觉得眼前全是金星。 我在哪?我是谁…… 我怎么会受伤呢? 阿福躺在那里,也很茫然。 爸爸呢? 走了。 剩下个很蠢的人类陪我玩。 …… 贾平安到了百骑的时候,朝中的君臣已经开始议事了。 “许敬宗上了奏疏。” 李治拿着一份奏疏说道:“他说上次来了长安,见白渠和郑国渠上碾硙林立,到处都是堤坝拦水,一旦发大水,两岸的百姓堪忧。另外,那些堤坝蓄水,不许百姓引水灌溉,此等害民之举,要申饬。” ——碾硙(nian,wei),就是水力石磨,还能舂米。 “是。” 臣子们点头应了。 但没人当回事。 当即李治令人去沿着河渠告诫那些私自修筑堤坝,蓄水驱使碾硙的权贵。 第三天…… “无动于衷!” 年轻的皇帝愤怒了,真的当朕是个摆设?太过分了! 众人木然。 这个……真不是大伙儿不搭理皇帝,而是这里面的利益太大了。 舂米、磨麦粉…… 历来粮食加工大多是人力畜力,代价颇大,成本不低。而碾硙用水力驱使,只需拦截河流,架设碾硙,以后源源不断的加工粮食,那成本低的让人感动。 所以从前汉开始,碾硙就成为了粮食加工的利器。 挣钱的事儿,权贵们自然趋之若鹜,不提前朝,本朝的权贵们就在长安周边拥有不少碾硙,借此大发其财。 “他们发财,可百姓却嗷嗷待哺,想浇灌田地,可权贵们不肯放水出来,担心水少了无法驱动碾硙……”李治的眼中全是怒火,“是他们挣钱要紧,还是百姓活命要紧?” 无人回答。 历史上李治呵斥了那些权贵,下旨拆除遍布长安周边的碾硙,可没多久又被恢复了,他也只能徒呼奈何。 可这一次李治却改弦易辙了。 “雍州刺史卢承庆……”李治的眸色平静,仿佛不知道卢承庆出身于范阳卢氏,此刻算是自己的隐形战友。 下面的臣子们大多心中微喜,心想你这是要用七伤拳吗? 皇帝,弄掉卢承庆吧。 “卢承庆朕另有任用,可雍州管辖长安等地,接任之人不可轻忽,朕决意用许敬宗!” 他身体前俯,第一次用认真的姿态说道:“长安周边,定然要清理一次!” 这是新皇帝的第一次认真表态。 长孙无忌等人都应了,“臣等并无异议。” 皇帝想让许敬宗回长安,可被他们拦截了几次。这次皇帝干脆抛出了大招:许敬宗自告奋勇,要回来清理长安周边的碾硙。 老许在作死。 既然他要作死,那就旁观吧。 …… 当风尘仆仆的许敬宗看到长安城时,不禁哽咽了。那些委屈,以及为了回长安而付出的代价,让他泪眼模糊。 “许公!” 城门外的贾平安看到了他,笑吟吟的走来。 “小贾。”许敬宗一脸感慨的道:“老夫为官多年,可此次回归长安,来迎接老夫的却只有你一人,哎!那些得了老夫恩情的,那个谁……李义府就得了老夫不少好处,却是个薄情的……” “许公!” 话音未落,后面来了个相貌堂堂的男子。 “小李!”许敬宗笑吟吟的招手,低声道:“这就是中书舍人李义府,手段狠毒,是个老阴人,你离他远些。” 李义府看着颇为英俊,三十多岁的年纪,正当年啊! “见过李舍人。”李义府竟然来迎接老许,贾平安觉得老许欠李义府一个道歉。 “你就是扫把星?”李义府退后一步,微微皱眉,拱手:“得知李公归来,某很是欢喜,只是朝中事多,某这便去了。” 许敬宗见他忽视了贾平安,就有些怒了,“虚情假意的作甚?老夫无需你来迎接!” 某不是来迎接你啊!李义府看了他一眼,微笑拱手告辞,然后不进城,继续往城外去了。 人家这是出城办事,顺带遇到了你,你老许还真是自作多情了。 这个才是阴人。 贾平安笑了笑,在历史上,老许得了善终,而李义府却成了丧家犬,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小贾,此事可有把握?”李义府走后,许敬宗露出了本来面目,语气惶然。 “那些碾硙都是权贵把持着,老夫动了他们的生财之道,就怕被他们弄死。” 他一脸期冀的看着贾平安,就希望他能想出个好主意来。 贾平安:“某也觉得危险。” 许敬宗老脸发白,心头一万句mmp快速飘过,“老夫休矣!” …… 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老许归来,看了数据,不禁两眼噙泪,“为何支持那么少?推荐票呢?打赏呢?老夫痛彻心扉呐!” 第52章 百姓都是老夫的父母 许敬宗怒了,脸色微红,“连陛下都对那些碾硙无可奈何,你让老夫进言……可若是老夫不能,那些人会说老夫欺骗了陛下,这是大罪,你以后再见老夫就只能去岭南了。” “岭南好,能吃荔枝。”贾平安想到了以后李隆基的宠妻日常,其中一件就是从南方快马运送新鲜的荔枝给爱妃享用。 后世那些空运和这个相比都差远了。 许敬宗瞪着他,真想一刀剁了这个坑货,“就算是成了,那些权贵也要弄死老夫!” 成败都是死啊! 老许想掩面而泣,可这里是长安城,他不能哭,否则名声会掉。 老许进步了。 贾平安很是欣慰,“许公,此事某已经有了谋划……” …… 晚些许敬宗去陛见,贾平安回到百骑,请见了邵鹏。 “小贾!”从一首红豆为百骑争光之后,贾平安在百骑的地位就有了显著提升,这不,连称呼都变了。 “邵中官。” 贾平安笑嘻嘻的道:“某这里有个事,想请邵中官相助……” …… 邵鹏听完,神色骤然一变,冷冰冰的道:“此事风险太大。” 狗太监,你答应的一件事呢? 贾平安依旧是笑眯眯的,“邵中官……” “不能!”原则就是邵鹏的生命。 这是给脸不要? 老许回长安之后,贾平安也算是有了一个靠山,他认真的道:“那一日在五香楼,你说过,为某做一事……” 他看着邵鹏。 老许回来了啊!那老东西是陛下的心腹,若是他在陛下的面前给咱进个谗言……邵鹏低头,隐住些许心虚,“咱一诺千金……” 呵!老许才是一诺千金,你这个算逑! 贾平安挤出微笑,“多谢邵中官。” 邵鹏冷着脸,食指轻扣案几,“若是失败,咱也会跟着倒霉。” “不会失败。”贾平安自信满满。 …… ——雍州,前隋时为京兆郡,大唐改为雍州,下辖长安各县。以后李隆基那个败家仔又改名为京兆府。 他来了! 许敬宗进了州府,身后跟着几个百骑,这是李治担心他会被人干掉,特地派来保护他的人,其中当然少不了老许的老搭档贾师傅。 他步伐坚定(实则腿有些发软),神色坚毅(实则小心肝从今早起床后就没停止颤抖过。) “叫人来。”老许的声音很平静。 少顷,雍州但凡有些脸面的官吏都出现了。 冒险开始了……许敬宗的眼皮子跳了一下,坚定的道:“碾硙害民,更是有水患之忧,如今老夫执掌雍州,定然要为百姓除此大害!” 官吏们已经知晓新任刺史的豪言壮语了,都以为他会徐徐图之。 可在上任的第一日,老许就开炮了。 贾平安在侧面看着老许,觉得他有一种‘弄死我’的悲壮。 “老夫已经调集了千余将士,州府的人手尽出,把长安周边的碾硙全数拆除了。” 卧槽! 官吏们都瞪大了眼睛,觉得老许莫不是疯了?那么多权贵啊!你得罪得起吗? “全拆除了?” 大哥,拆一些应付差事就是了,你全拆除了,这是要和那些权贵们为敌吗? 这是大家的心声,希望老许能听取一二。 许敬宗看着这人,冷冷的道:“老夫做事需要你教?” 呃! 这脸打的清脆。 “谁敢不尽力,谁敢通风报信,谁敢阳奉阴违,老夫就剁了他!” 呛啷! 老许今日可是佩刀来的。 长刀出鞘,许敬宗怒吼道:“出发!” 一群人出了州府,就见外面站着千余将士。 贾平安低声道:“许公,该弄些高调的话了。” 会做事,还得要会宣传,否则那不是白干了吗。 许敬宗心中了然,走上前去说道:“今日老夫带着你等去拆除碾硙,若是有万般罪过,都归于老夫,与你等无关。” 那些私设碾硙的权贵里,军方的大佬也不少,所以将士们都有些心虚,老许一下就大包大揽了,让人不禁暗自赞叹。 好汉子! 十余路过的吃瓜众也惊叹不已,“这是许敬宗?” “他们说是奸臣许,可你看看,为了百姓他竟然敢去拆除那些碾硙。” “啧啧!怕是要被弄死吧。” “出发!” 千余将士在雍州官吏的带领下出发了。 宫中,李治在等待着。 长孙无忌等人也在等待着。 “陛下,许使君带着人马出发了。” 老许此举堪称是自爆,胆略惊人,不,无人可比。 许卿是个好人呐!李治有些感伤,良久说道:“许卿……忠心耿耿!” …… 值房里,长孙无忌苦笑道:“许敬宗疯了,这样的疯子,罢了。此事老夫不管了。” 褚遂良也叹道:“老夫从未想过许敬宗竟然有此担当!” 谁不知道碾硙害民,顺带还祸害长安城,可谁敢去拆除那些碾硙? 大伙儿装疯卖傻,最后却是被他们称为奸臣的许敬宗站了出来。 朝中百官闻讯都沉默了。 许敬宗此人,第一次让他们认真的思索着,什么是为官之道。 宫中同样得了消息,据闻王氏讶然,萧氏说许敬宗是重臣…… 躲在屋子里的卫无双仰头,吨吨吨…… …… 郑国渠,春秋战国时著名的坑爹计划,最终成全了秦国霸主事业的工程,此刻依旧在为大唐发挥作用。 水流……很缓慢。 而且还浅。 一只脚踩在岸边,随后无数双脚跟着前进。 前方就是个堤坝,有碾硙正在运转。 渠水就被拦截在了上面。 “去看看!”许敬宗带着人去了左边的田地。 “使君!” 那些百姓已经得知了老许要自爆的消息,此刻都聚集在一起。 有老农带着许敬宗去看了庄稼。 “使君,你看看我等的麦子……都没水了呀!” 许敬宗蹲下来,认真的看着。 贾平安的话回荡在他的脑海里:要诚恳,要把百姓当做是自己的孩子看待。 他当时说做不到,若是把百姓当做是自己的孩子,他担心自己入戏太深,会动手打人。 贾师傅当时一脸便秘,然后说道:若是做不到,那就幻想,把百姓当做是你的父母。 小贾就喜欢坑老夫!许敬宗伸手捏了一把麦子,咬牙切齿的骂道:“那些贱狗奴!” 他起身问道:“可去问过那些人?” 老农点头,“问过,可那些豪奴在,我等若是去放水就会被打回来。” 民风彪悍是一回事,权贵凶狠是另一回事。你人再多,权贵一声吆喝,官吏就会如狼似虎的来收拾你。 民心似铁,官法如炉,而老许就是来给他们的心升级的,升到熔点更高的不锈钢这个级别。 老许已经入戏了,骂道:“都是畜生,你等无需前去,只等老夫拆除了碾硙,你等再去放水!” 这是担心百姓去了被豪奴报复。 多好的许使君呐! 老农不禁老泪纵横,跪下嚎哭道:“从未有人为我等做主,我等以为这是老天的惩罚,谁知今日来了个许使君,我等……感激不尽。” 黑压压的跪了一片人。 这些都是老夫的父母啊!入戏太深的许敬宗面色铁青,赶紧跪下还礼,然后点头道:“老夫知晓了。” 他带着人冲了过去。 “哪来的?” 有豪奴拎着棍子出来,见数百人冲了过来,不禁傻眼了,喊道:“来人呐!” 几个豪奴拎着棍子冲出来,见到官吏和将士后也傻眼了。 许敬宗说要拆除碾硙,可谁能想到他才接任就动手。 这便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许敬宗犹豫了一瞬。 贾平安的话浮现脑海:许公,若是要动手就得果断,不可有丝毫犹豫。 许敬宗拔出长刀喝到道:“今日谁敢阻拦老夫拆除碾硙,杀了无罪!” “动手!”贾平安觉得老许真是帅呆了,就吆喝了一声。 众人蜂拥而上,那几个豪奴马上丢弃了棍子,跪在那里动都不敢动一下。 “拆了!都拆了!”许敬宗挥舞着长刀,气喘吁吁的喊道。 沿着郑国渠,一行人见到碾硙就拆,顺带摧毁堤坝,直至两边再无田地。 这个行动延续了十余日。 轰动了。 老许带着人走到哪里,哪里的百姓都自发带着饮水食物来慰劳。 这节奏不对吧? 贾平安见老许一脸正气,就知道他此刻心中在嘚瑟。 可这是食箪浆壶啊! 在这个时候,只有迎战外敌时,才会出现这等场景。 可那些权贵是外敌吗? 老许,莫要嘚瑟。 兴许是感受到了贾平安的目光,老许淡淡的道:“百姓不易,咱们带了干粮饮水,一概不取!” 可一概不取,这是啥意思? 不拿百姓的一针一线? 尼玛! 贾平安觉得麻爪了。 他没想到百姓竟然会这般热情。 一行人功德圆满了,转身打道回府。 郑国渠边绿水悠悠,一行人走到了道路狭窄处,左边是流水,右边是山体。许敬宗当先缓缓而行,身边就是贾平安,后面有几名百骑。再远些就是那些将士和官吏。 “到了没?”老许看着正经,可一双眼睛却在四处乱瞟,紧张的一塌糊涂。 “还没到,别担心,淡定!淡定!”贾平安在安慰着他,目光却在右边的山体上转悠。 当看到一颗‘消息树’缓缓倒下时,贾平安退后了些,把左边的许敬宗暴露出来,然后低声道:“许公……” 许敬宗侧身对着贾平安,也就是对着山体,笑道:“老夫哪里会担心这个,老夫豪气……只是小贾,你莫要再坑老夫了……” 话音未落,一支箭矢飞来,正中许敬宗的胸膛。 瞬间,贾平安就扑倒了许敬宗。 “有人行刺。” 贾平安握住没头箭,几个百骑挡住后方的视线,飞快的把一支箭矢递过去,和他交换。 许敬宗躺在地上,刚才被贾平安推倒时摔到了背好痛。他忍着疼痛,有些紧张的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贾平安举起那支完整的箭矢,捅进了他的胸口里。 噗! 一股血缓缓流淌出来。 “使君中箭了!” 许敬宗颤抖了几下,然后寂然不动。 “许公!” 悲怆的呼喊声回荡在山水之间…… …… 老许躺下了,眼睛睁开一条缝,“没有推荐票,老夫起不来……” 第53章 坑人的扫把星 长安城的某个权贵家中,数十人正在沉默。 炽热的阳光照在庭院里,反射进来,正堂里靠近外面的地方亮堂堂的,而里面些的地方显得有些阴暗。 上首的男子就隐在阴暗中,突然拍了一下案几,说道:“那些碾硙每年让咱们挣了许多钱,如今那奸臣蛊惑陛下,带着人捣毁了碾硙和堤坝,这一切都荡然无存,老夫的心呐!疼!” 下首一老人跺脚骂道:“那个畜生,老夫家中的五副碾硙都被他摧毁一空,这等大仇不报,老夫誓不为人!” 上首的男子冷笑道:“正该如此。诸位,该想想如何让那个奸臣付出代价了。” 气氛活跃了起来,一屋子死了爹娘模样的权贵们转动脑子,各等阴毒的手段喷薄而出。 “……”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一个中年男子一脸狂喜之色的冲了进来。 “诸位!诸位!听某一言!” 他压压手,众人齐齐看着他。 上首的男子不满的道:“是何消息?” 有人骂道:“蠢货,我等正在想办法弄死那奸臣,听你一言,难道你一言就能弄死他?若是如此,某送你十个新罗婢!” “一言为定!”中年男子盯着他,喜悦的道:“那奸臣在回来的路上遇刺,说是重伤,半个身子都被血染红了。” “……” 众人默然…… 一个男子突然把双手举在身前,颤抖着说道:“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呐!老天爷,收了那个奸臣吧。” “哈哈哈哈!” 一阵狂笑中,上首的男子说道:“这不是老天有眼!”,他看着众人,含笑道:“是哪位仗义出手了?是谁做了好事不留名?说出来,让我等也好景仰一番。” “是啊!这等手段堪称是霹雳雷电,某想都未曾想过。” “是谁?某认他做大哥。” “……” 无人应答。 上首的男子起身,只觉得浑身无处不舒坦:“那人大概今日没来,可……诸位。”,他认真的道:“这是天谴,切记,这是天谴!” 众人先是一怔,有人说道:“是了,此事和咱们没关系,是老天爷看不过去了,收拾了那个奸臣。” “天谴!就是天谴!” “哈哈哈哈!” “老天有眼!” 那个来报信的中年男子摇摇头,叹息一声,那种智商上的优越感让他不禁想远离这群人。 “一群没脑子的。” 众人大怒。 “说风凉话?难道你还有更好的主意?若是没有……”有人眼神阴狠的看着他。 中年男子叹道:“扫把星就跟在许敬宗的身边。” 众人恍然大悟,“这是被扫把星给克了。难怪我等都没动手,那许敬宗就被刺杀了。” “啧啧!那扫把星果真是厉害啊!” 有人提议道:“那扫把星这般厉害,某看……要不感谢一番?” 众人怪笑了起来,“也是也是,都感谢一番。” “到时候那扫把星还欠了咱们的人情,只求他放过咱们吧。”一个男子夸张的拱手。 众人不禁又大笑了起来。 但,权贵的人情却不是那么好欠的。 …… 作为新帝,李治很忙碌,他需要多接触朝政才能迅速的成熟起来。 奏疏一堆,他一本本的看,不时停下思索,然后记录一些东西。 所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就是这个道理。 他欣慰的看着那些笔记,觉得可以传给子孙,当做是帝王的学习资料。 学习使人愉悦啊! 这个愉悦的心情在看到邵鹏后就消散了一半。 没事此人不会来,来了多半没好事。 咦!怎么那么像是霉星呢? “且等等。”李治把手中的奏疏看完,然后才问道:“何事?” 邵鹏低头,先在心中狂骂了贾平安的祖上三代,然后才说道:“陛下,许使君在城外遇刺,中箭……” 李治觉得心脏那里紧了一下,然后呼吸有些困难。 那种堵心的感觉啊! 朕的心腹。 “朕说过此事不能急切,他却非要从此入手,碾硙捣毁了,他却……朕,心疼啊!” 李治的眼眶红了一瞬,“来人,让御医去看看。” 他的萌宠……不,他的忠臣啊!就这么被那些权贵给暗算了。 所谓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李治此刻就有些这种感触,不禁落泪了。 邵鹏一直想说话,可李治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他不敢叨扰,加上此事他觉得自己有些不妙,就犹豫了一下。 “还不快去?”李治抬头,有些怒了。 他的心腹为了大唐去拆除碾硙,他也在旁观,想看看那些权贵能有什么作为。可没想到那些权贵打脸打的那么快,老许才将拆除了碾硙,就被暗算了。 “扫把星,这是扫把星克的!”李治想到了那个少年,不禁后悔了,“早知道朕就该把他镇压在华州,不,该把他镇压在少林寺。” 此刻他看着邵鹏就显得格外的刺眼,“百骑的人跟着,为何没能护住许敬宗?失职!” 邵鹏毫不犹豫的跪下,“陛下,奴婢有罪。” “你是有罪!”李治走了下来,抬脚想踹,想想又忍住了。气咻咻的转了几圈,“许敬宗但凡不治,朕饶不了你!” 邵鹏叩首有声,“陛下,此事……是假的。” 嗯? 正沉浸在悲痛的心态中不能自拔的李治愣住了,随后冷笑道:“有趣!朕的奴婢竟然瞒着朕做了些有趣的事,朕却一无所知,果然有趣!” 邵鹏在心中扎了个贾平安的小人,然后用钢针来回的戳…… 咱戳你苦胆。 咱戳你大肠…… 咱戳死你这个小狐狸! 他这是苦中作乐,最后还得要面对现实。 “陛下,那日贾平安来寻了奴婢,说许敬宗此次拆除碾硙风险极大,会被报复,他就想了个主意,让咱们百骑的人在归途伏击,用无头箭刺杀许敬宗,随后装作重伤的模样,如此那些人自然解了气,此事也就没了后患。” 一个字在李治的心头盘旋着。 玩假刺杀。 “那些权贵正在家中恨得牙痒痒,听到许敬宗遇刺的消息,怕是会额手相庆。若是他们得知这是假的,多少人会吐血?” 这个主意……真是好啊! 李治不禁扼手暗赞。 “那个扫把星……人人都说能克人,可华州百姓得了他的福气,如今日子过得蒸蒸日上。许敬宗和他亲近,如今名声好的让朕都不敢相信。” 李治觉得这个扫把星真的……让人无语。克人就克人吧,竟然还兼职播撒福气。 “你等瞒着朕,这是想做什么?” 贾平安,你害死咱了!邵鹏心中一凉,“陛下,臣……臣答应了贾平安一事,所以只能……臣万死。” 一首红豆让百骑压制住了千牛卫,可也让当晚热血沸腾的邵鹏昏了头,答应了这个条件。 “你倒是一诺千金。” 李治的语气听着很是平缓,邵鹏不禁暗喜。 这是逃过一劫了? 李治转身,“来人。” 邵鹏觉得不妙,茫然抬头。 几个膀大腰圆的内侍进来,李治淡淡的道:“二十棍!” “陛下……” 外面啪啪啪,李治在里面突然笑了起来。 “朕就看热闹好了。” …… 许敬宗回来了,在悲壮的气氛中,被不知是路上哪弄来的门板抬回了家中。 许家嚎哭声震天响,让人觉着老许怕不是嗝屁了。 而老许就躺在门板上奄奄一息。 贾平安就在门板边上,说着老许此行的英勇无畏。 “……许公在昏迷之前说了……”贾平安擦去并不存在的泪水,哽咽道:“许公说……为了大唐,为了陛下,他死而无悔,只可惜不能再为陛下效力。他说,若是不幸离世,家产……家产变卖,捐九成出去。” 老许的家眷一怔,有人想说此事不知真假,却被拉住了。 在这个时候,任何关于老许负面的话都不能说。 “阿耶……” 老许的儿子嚎哭了起来。 你把家产捐了,让我们咋过日子? 那些亲戚也在哭。 老许,你莫不是智障了? 可外人却肃然起敬。 而门板上的许敬宗显然没有异议,若非是手掌没有快速的变成鹰爪,抓了贾师傅的小腿一下的话,贾平安会更加的欣慰。 老许,你太抠门了。 “御医来了。” 御医来了,看着神色严肃。 老许的家眷迎上去,悲痛欲绝,“一定要救活家父啊!” 这悲痛……御医见惯了生离死别,可真心没见过这般情真意切的家眷。 许公……果然教子有方。 贾平安迎过来,给了御医一个眼色。 兄弟,可知道此事的底细? 御医回个眼神。 了解! 御医把人都赶了出去,然后开始装模作样的诊治。 老许睁开眼睛,御医正在琢磨‘伤情’。 “弄点水喝。” 御医也不奇怪,弄了个水囊出来。 老许喝了水,美滋滋的躺下,“安逸啊!” 渐渐的,他觉得意识有些模糊。 啥意思? 御医的脸越来越模糊。 “许使君,安心的……” 安心什么? 安心的去? 老夫还没死啊!老夫……许敬宗陷入了昏迷之中。 稍后御医出去,神色沉重的道:“许使君的箭伤很严重,伤到了心脉,若是不好……某会尽力。” 医院给病人家属也是这般说的:我们会尽力。 嚎哭声再起。 就和BGM一样。 贾平安随后告辞,老许家大半人冲着他发狠。 MMP,老许说的话,你当他放屁不行? 捐献九成家产,你咋不去死? 带着一身仇恨,贾平安飘然回到了道德坊。 还没到家,他就看到家门外围拢了一大群人。 啥意思? 莫不是表兄去调戏了女子,被人抓到了现场? 贾平安心中一紧,赶紧跑了过去。 “干啥呢?” 众人见到他后,都默然让开一条路。 表兄! 想到表兄的勤劳和对自己的关心,贾平安不禁红了眼眶。 然后他就看到了堆积如山的礼物,以及在边上流口水的杨德利。 …… 求推荐票。 第54章 绞肠痧?我有药 贾家的大门前,堆积了起码几百斤礼物,各种东西都有,堪称是大杂烩。 杨德利茫然,见贾平安来了,恍如见到了救星,“平安,先前来了好些人,赶着马车来送礼,说什么……谢谢你。某问了为何,他们笑而不语……想拒绝也不成。” 杨德利虽然抠门,可今日却有些忧心忡忡。 “那些人看着都是豪奴,盛气凌人呢!” 贾平安的脑海里飞快转动着各种念头…… 这是见到老许倒下了,那些权贵应当是狂喜,可他们发现自己没动手,老许竟然就遇刺了,于是觉着某这个扫把星功劳大大滴。 这是天上掉馅饼啊! 啧啧! 然后他们送了礼物,就是间接和皇帝表态:大佬,这事儿和咱们没关系,都是扫把星克的。 收了? 收了的话,这便是一个人情。 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天上不会掉林妹妹,床上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个美女……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所以,这东西不能收。 但不能收你怎么处置? 一家家的还回去? 这个办法好。 可老贾家不是世家门阀,连个门子都没有,更是没有这等大规模接受礼物的经历。看看杨德利吧,这个见钱眼开的家伙,现在都麻爪了。 关键是没有名册,谁送的都不知道。 而且最恶毒的是,这几百斤礼物是在告诉李治:大佬,你的忠犬被扫把星给克死了。 若此事是真的,李治会不会恼火? 贾平安抬头看看周围,见到有几个衣着整齐的男子在游荡,就笑了笑。 还派人来盯着,想看看他是怎么处置礼物的。 还是没法还了。 那些坊民都在羡慕的看着那些礼物,有孩子看到了羊腿,不禁流着口水,仰头央求父亲吃肉。 可这年头平民吃肉哪有那么容易,所以父亲也只能哄他。 贾平安突然拱手,诚恳的道:“我兄弟二人搬来道德坊没多久,所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承蒙坊里的各位多有看顾,若非如此,哪有咱们的安稳日子过?不说旁的,姜坊正一身正气,为人公道。我家的邻居王学友,一家子极为友善,让我兄弟二人感觉到了家的温暖……” 姜融就在人群中,闻言微微点头,颇为惬意。 而邻居……老贾家目前就一家邻居。 王学友两口子也在人群里,他的娘子赵贤惠低声道:“贾平安要发达了,郎君,大娘都十五了,嫁给他正好。” 王学友黝黑的脸上全是纠结,“他有出息呢!还会作诗,看不上咱们家大娘。” 赵贤惠咬牙切齿的道:“咱们家就住在隔壁,每日让大娘去遇见他,这不是……当年你为了娶我,不是每天跑我家门外转悠吗!为何大娘不行?” 王学友不悦的道:“大娘长得这般齐整漂亮,还怕嫁不出去?” “大娘!”赵贤惠吆喝了一声,和小姐妹在另一处看热闹的大娘跑了过来。 黝黑的脸和王学友如出一辙,关键是五官平平无奇,组合在一起更是让人一见就忘。 “阿耶!阿娘!”王大娘蹦跳着,“贾家发财了。” 王学友怜惜的道:“大娘,以后为父给你多准备些嫁妆,让你嫁个好人家。” 赵贤惠撇开他,对女儿说道:“大娘啊!看看贾平安,可喜欢?” 王大娘看了在那里侃侃而谈的贾平安一眼,黝黑的脸上多了羞涩,然后沮丧的道:“阿娘,我长得丑,还比他大一些,他看不上我呢!” 赵贤惠拧了她一把,“这男人喜欢女人就没有说法,说喜欢就喜欢上了。从明日开始,贾平安但凡出门,你就假装巧遇,听到没有?” 王大娘又被拧了一下,眼泪汪汪的答应了。 “你这女人!”王学友不高兴了,刚想发怒,前方的贾平安提高了嗓门。 “这些礼物太多,我家就两兄弟,外加一只食铁兽,哪里用得了,为了酬谢各位街坊的深情厚谊,表兄……” 杨德利应了,贾平安微笑道:“这些东西你都数过了,就交给姜坊正,全数分给街坊。” 杨德利楞了一下,贾平安低声道:“这是祸端。” 想坑哥?对不住,这等手段拙劣了些。 “怎么好意思?” “这样可不行,某不要!” 众人纷纷拒绝。 贾平安笑道:“不要……这是看不起我贾平安?某可是百骑的!” 百骑凶名赫赫,可用这个来威胁大伙儿收礼物…… 一阵大笑之后,姜融来接手礼物,贾平安笑眯眯的在边上看着。 那几个在周围游荡的男子面色一变,飞也似的跑了。 …… 宫中的李治也得知了贾平安家收到了一堆礼物的消息,正在想着此事。 “那贾平安怕是连那些人都不认识,怎么还回去?” 李治觉得这事儿很麻烦。 王忠良眼睛一亮,“陛下,若是他聪明些,就直接交公好了。” 李治颔首,“这是万全之策。” 所谓交公就是交给他这个皇帝,让他来处置。 有趣! 李治觉得自己应当会小发一笔。 “那些人是存心来恶心人,那贾平安应当会茫然无措吧。不过他有个吝啬的表兄,若是他经不住念叨,说不得就会收了。”李治的眼中多了厉色,“这个扫把星,先前一首诗就让邵鹏栽了跟斗,却无人能治,朕出手,磋磨他一番。” 王忠良谄笑道:“陛下出手磋磨他,这是他好大的福气。” 李治点头,有些忌惮的道:“只是不能太过了,否则……” 扫把星的威力,说不准啊! 外面来了人,却是邵鹏。 他一瘸一拐的走进来,行礼,“陛下,刚来的消息,那些礼物总计是二十五家人送的……” 搬来宫中吧,朕正好恶心那些权贵一下。 李治嘴角噙笑,很是愉悦,“他是如何处置的礼物?” 邵鹏因为贾平安而挨了二十棍,心中的恨啊! 此刻他郁闷的道:“贾平安把礼物全都分给了道德坊的百姓,自己一件未收。” 李治愕然:“这……” 上交是最好的解脱方式,李治不觉得贾平安还有别的选择。 可他却不知道贾师傅还有一招,送人! “他把礼物送给了街坊,如此那些人就算是要纠缠,他只需说不知晓谁家送了礼物。而此举更是让道德坊的人对他好感倍增,嘶……” 邵鹏苦笑道:“只是那些送礼的人,怕是要郁闷难当了。” 李治思忖了片刻,突然问道:“贾平安当时可有不舍之色?” 当时有百骑的人在人群中,邵鹏对此尽知。 他很想说那少年当时痛哭流涕的不舍,但实话实说才是他的本分,否则李治能把他挂在皇宫大门外风干。 “陛下,贾平安没有任何犹豫。” 李治微微皱眉,“大气倒是大气了,可少年人不贪财,这怕是有些不对吧。” 邵鹏也觉得有些假,但事实如此啊! “陛下,当时那些坊民不肯收,贾平安还口出威胁,说自己是百骑的,不收就收拾他们,那些坊民就笑了起来,这才收了。” 啧啧! 这下连李治都有些惊讶了。 “这世间竟然有不贪财的人?那贾平安家贫,和表兄相依为命,过了好几年的苦日子,按理……朕见识过这等人,一朝有了发财的机会,恨不能把每一文钱都弄进自己的钱袋里,他却弃之如敝履……” 人品! 殿内的人同时想到了这个。 王忠良想起了一件事,“陛下,当初高阳公主赏赐他六锭黄金,他却拒绝了……” 啧啧! 这是视钱财如粪土啊! 李治颔首,“能视钱财如粪土,此等人倒也有些忠心的根子。许敬宗此事险之又险,他在其中作用不小,有功,如此……邵鹏。” 邵鹏应了。 李治吩咐道:“他既然有功,百骑那边也让重用一番,好歹磨砺一番少年人。” 邵鹏先是一怔,觉得贾平安的年龄不合适,但想到磨砺一番……不禁倍感期待。 “是。” …… 第二日,贾平安早早起来,阿福挂在他的身上,嘤嘤嘤的陪着他去洗漱。 贾家的早饭永远都有豆制品,不是豆腐就是豆腐脑,或是豆浆。 吃了早饭,阿福就躺在角落里,四脚朝天的动弹着,就像是想玩仰卧起坐。 “平安,记得去看看那个雅香,摸摸她的屁股大不大,大就睡了她。” 杨德利一边说,一边把阿福拎起来。 嘤嘤嘤! 贾平安趁机牵着马出去。 身后,阿福的叫声很是悲惨,那种不舍之情,让贾平安想起了自己前世养的狗。 晨光熹微,真是个好天气啊! 鼓声中,贾平安准备上马。 “平安哥。” 一个少女的声音传来,却是邻居王大娘。 “大娘啊!”贾平安笑道“这么早,是要去地里?” 道德坊里的不少百姓都是靠着种地为生,就和后世的小区里大部分都是田地一样的奇葩。 王大娘低下头,羞涩的道:“平安哥慢走。” 呃! 这含羞带怯的……啥意思? 贾平安上马,出去一段路后,突然回头,就看到赵贤惠在数落王大娘。 这是来堵我? 一路到了百骑,邵鹏今日竟然来得到,此刻正在练刀。 一把刀被他挥舞的……惨不忍睹。 老贾觉得真是惨不忍睹,但绝不会承认比自己的刀法好。 一套刀法耍下来,邵鹏大汗淋漓。 他冲着贾平安笑了笑,“咱的刀法如何?” 贾平安赞道:“比校尉的好。” 无耻! 刚准备进值房的唐旭怒了,“小贾,廉耻呢?” 廉耻拿来有屁用! 邵鹏在百骑说一不二,他当然要讨好一番。 邵鹏显得很是受用,贾平安觉得自己有些过头了,就补充道:“就是看着邵中官的步伐有些不稳,像是喝多了似的。” 这就是贾平安看不上邵鹏刀法的缘故。 邵鹏嗬嗬嗬的笑了笑,“咱才将被责罚了二十棍。” “为啥?”贾平安随口问道,然后双手捂着肚子,“肚子疼,怕是绞肠痧发作了,来人!来人!” 邵鹏最近唯一犯的错就是为贾平安出手,帮老许玩遇刺。 那么那二十棍多半就是因为这个。 太监的报复心最重,所以贾平安只想跑路。 “嗬嗬嗬……” 尖利的笑声中,唐旭幸灾乐祸的道:“绞肠痧,某有秘方,打二十棍就好。” 第55章 贾文书高见 值房里,邵鹏在喝茶。 他的凳子上搁着一层厚厚的垫子,可坐下去时,他依旧倒吸一口凉气。 屁股好痛! 贾师傅造孽造大发了呀! 贾平安干笑道:“邵中官,此事……” “此事什么?”邵鹏咬牙坐下去,然后哦了一声,屁股那里酸爽的想升天,“你想诽谤陛下?” “没有的事。”贾师傅尴尬的道:“某知晓一个郎中,于跌打有神效。” 呵! 被他坑到烂屁股的邵鹏阴测测的道:“陛下亲口说你立了功,让百骑多多重用。” 重用? 贾平安觉得有些不妙。 那批礼物本来他是想送进宫中去的,可转念一想,李治不差这点钱,不如废物利用,用来搞好和街坊们的关系。 可看样子皇帝有些小气巴巴的! 他急忙堆笑道:“陛下谬赞了,下官哪有什么功劳?都是在邵中官的带领下取得了一点小小的成就,这点成绩哪里值当夸赞和重用?下官觉着自己还得继续努力……” 你编,你继续编……邵鹏盯着他,“说,继续说……” 贾平安:“……” 他的脸皮堪称是城墙般的厚,可这事真的没法说了。既然忽悠不成,那就光棍些。 邵鹏见他一脸慷慨激昂的模样,不禁被气笑了,“咱被你坑了二十棍,屁股至今坐着都是受罪,你倒好,还一脸委屈。” 二十棍…… 贾平安内疚了,拱手道:“邵中官是条好汉子。” 他觉得自己若是挨了二十棍,怕是要去半条命,可邵鹏却很是硬扎,让人佩服。 邵鹏目露回忆之色,“当年咱血气方刚,经常惹事,没少被打。这挨棍子也有法子,棍子下来时,屁股的肉要挪动,换着地方打。若是十棍,那就是舒筋活血,二十棍却是稍多了些,不过……咱和你说这些作甚?” 贾平安已经听呆了。 合着邵鹏竟然挨打挨出了经验,还顺带教授了自己几招。 他拱手,真心实意的道:“多谢邵中官。” 邵鹏唏嘘道:“谢咱作甚?陛下又不打外官。若是外官犯错,该贬谪就贬谪,该坐牢就坐牢,却是不会挨棍子。” 他叹息一声,“你这少年聪慧,说是扫把星,可偏生给人带来的是福气。咱挨了一顿,你可知晓……陛下说了,这便是被扫把星克的。” 贾平安无语。 “蓝田县出了一件事,县令崔建和有夫之妇搅合在了一起,道德败坏,陛下震怒,让咱们百骑去查探……” 好吃不过饺子,好玩……这是玩小三?贾平安一怔,“邵中官,这崔建……姓崔。” “就是那家人,清河崔。”邵鹏面色凝重的道:“你要知晓,山东那些人家的要紧之处。” “是。”贾平安怎么不知晓。从根子上来说,皇帝恨不能把山东士族给灭了。但有小圈子在,压得皇帝喘不过气来,所以他希望山东士族能成为自己的帮手。所以最近难免和那些势力有些眉来眼去的,恨不能勾搭成奸,从此双宿双飞,压死关陇那些世家。 “此事不小心就会弄砸了,咱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这等手段灵活的去才放心。”邵鹏语重心长的道:“要小心,莫要被坑了。” 这是一个信号,代表着此事不简单的意思。 但,贾师傅最喜欢的就是坑人啊! 关键是此事能让他和崔氏勾搭一番,若是弄好了,说不得能给山东士族一个好印象。 他的人生规划就是两个:让皇族,特别是让武妹妹觉着他是自己人;让山东士族觉着他是自己人。 当然,要想如此,他就必须得体现价值,否则你一个小喽啰,谁搭理你? “还有,许敬宗那边也该醒来了,御医为他遮掩很辛苦。”邵鹏神色古怪的道:“他吃得多,拉的多。吃倒是好说,可拉了许多,御医还得专门带了药浴的木桶去,用药味遮掩了屎尿味。味道也罢了,可太重,御医叫苦不迭。陛下说了,他该醒了。” 老许这个吃货!不,是造粪机器。 等他走后,唐旭进来了。 两人相对默然,良久,唐旭说道:“此事怕是不简单,让小贾去,若是办砸了,那就是大错。可此事与他无关,他却是被无辜卷了进来。” “此事本该某去。”邵鹏撑着起身,“可某的屁股……别说是骑马,就算是多坐一会,就难受的不行。” 唐旭瞠目结舌:“这……这还算是小贾自己坑了自己?” 邵鹏苦笑道:“谁说不是呢?” …… 贾平安去招呼了一声,结果愿意跟着自己去蓝田县的就两人。 包东,百骑里著名的抠脚大汉,也就是烂脚丫。 雷洪,这个名字真心好感,只是那张脸全被茂盛的胡须给遮蔽了,仅剩下五官露在外面。小孩每每害怕他这个造型,可雷洪却说这是男儿的气息。 临走之前贾平安代表百骑去亲切看望了老许,路上顺手买了两斤橘子。 老许依旧‘昏迷不醒’。 御医守着他,家眷在边上,见他来了都冷漠以对。 捐献九成家产,这等事儿哪怕老许说了,你贾平安也不该说出来,这是想让我一家子喝西北风的节奏啊! “某要外出公干,临行前想和许公单独呆呆。” 贾平安把橘子放下,觉得也该差不多了,老许再装下去的话,绝对会露馅。可许家人只是不理。 “某先前心血来潮,觉着许公怕是要醒了,这才赶来探望。” 老许的儿子拱手,淡淡的道:“不牢贾郎君操心,家父该醒时自然会醒来。” 呵呵! 贾平安呵呵一笑,然后摸了摸老许的手臂,隐隐用力一掐,说道:“某看许公面上带着福气。” 这一把他下了狠手,老许忍痛忍的很辛苦,可信号也传递过去了:老许,该醒了。 他拱手告辞。 老许一家子冷笑着,目送他离开。 “此人满口胡言!” “就是,御医都说了,阿耶此次生死在天,他难道还懂医术?” “哎……” 一声叹息传来,众人只觉得毛骨悚然,一家子都蹦到了门外去。扒拉着门框往里看。 “谁?” “哎……” 老许缓缓睁开眼睛,“老夫……这是在哪?” “阿耶?” 老许的儿子已经傻眼了。 “阿耶醒来了!” 许家沸腾了。 几乎人人喜极而泣。 老许不禁暗自感慨,觉得自己持家有道,把家人教导的如此的孝顺。 “终于不用担心家产被捐出去了。” 老许的儿子感动之余,想到了贾平安的预言,就吩咐道:“赶紧准备些上好的礼物,送去贾家,感谢贾郎君。” 我感谢你个肺啊! 许敬宗:“……” 老许的儿子懊恼的道:“那贾平安竟然能看面相,说阿耶面带福气,阿耶果然就醒来了。可惜没让他看看某的面相,哎!” 那就是个骗子!许敬宗觉得被贾平安掐了一把的地方疼的厉害,就悄然捞起袖子看了一眼。不禁怒了。 都肿了啊! …… 贾平安一路疾驰,当天下午赶到了蓝田县城。 县令崔建一脸黯然之色,见面时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崔明府说说吧。”贾平安作为百骑此行的小头目,坐在侧面,身后站着烂脚丫包东,以及满脸乱糟糟胡须的雷洪。 崔建三十多岁,看着一表人才,这是脸上多了些被殴打的青紫,“五日前……那日中午某在酒楼饮了一杯酒,随后就莫名其妙的昏昏欲睡,就弄了个房间歇息,谁知有女子来纠缠,某……” 他抬头,眼中有泪,“某发誓,那女子的衣裳是自己脱的,某……睁开眼睛时,她已经脱的赤条条的扑了过来。某刚想喝止,谁知道外面竟然冲进来一群人,痛打了某一顿,说什么是女子的夫君……” 中午喝酒真不好,还有可能被下药了。 贾平安问道:“崔明府当时穿了几件衣裳?” 崔建有些难为情。 “天气太热,某就……” 哎! 果睡这个习惯不好啊! 都赤果相见了,那还有啥好说的? 稍后贾平安三人就安置了下来。 晚饭后,包东和雷洪来了他的房间。 “贾文书,此事也就是他的一面之词,那梁氏乃是有夫之妇,在外面名声不错,据她说,她是在三月前和崔建在街上相遇,后来二人勾搭成奸……如今那梁氏的夫君已经在准备休妻了。” 勾搭成奸? 贾平安笑了笑,“你等可听说过仙人跳吗?” 二人懵逼。 雷洪说道:“贾文书,那崔建孤身一人在蓝田为官,男人嘛……骚动一下总是有的。” 哎!没经历过后世的社会毒打,你们怎么知道社会的复杂! 贾平安知道百骑的职责是保护皇帝的安全,其二就是监视一些人,但要说到破案,那真还不如长安城中的不良人。 包东的脚钻心的痒,他一边用力活动着脚指头,让脚指头之间互相搓动,爽的直抽抽,一边说道:“此等事也不少,不过那些官员多是和娼妓往来,泻火之后,还能吟诗作画,若是作的好,那娼妓还有可能不要钱。” 这就是白嫖! “也有人玩良家女子,不过都是未婚的,玩出了情义,就纳妾完事。” “崔建此事吧……贾文书。”包东认真的道:“某也喜欢良家,有夫之妇更是……让人心痒痒的。所以某觉着此事怕是真的。”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贾平安丢下这句话就出去了。 屋里,包东张开嘴…… 雷洪满脸胡须抖动着,“好诗!好诗!” 包东叹道:“这不是诗。而是……我辈男儿的心声。贾文书随口一言,竟然就道破了我等的想法,这等心思,难怪邵中官和校尉看重他。” “妻不如妾。”包东想了想,“某没妾,但想想就觉着刺激。妾不如偷,就是崔建这等人,偷良家,更是刺激。贾文书……高见!” …… 贾师傅啥都不想偷,就想偷书友们的心……求支持。 第56章 横扫…… 第二天早上,贾平安吃了早饭,然后就去了县衙。身边却空无一人,包东和雷洪都不在。 蓝田县尉乔榛走进了县衙,他神色凝重,在见到贾平安后楞了一下,大概是惊讶于他的年轻,然后行礼。 双方寒暄几句,随后坐下。 乔榛在揣测着贾平安此人,想到扫把星的名头,就笑道:“他们说贾文书克人,可这阵子却并未耳闻,可见传闻为虚。” 皇室觉着高祖皇帝和先帝很有可能就是被贾平安克死的,可这等事儿不能大张旗鼓的说出来,否则天下人都要怀疑你帝位的合法性。 扫把星为啥专门克你皇室?莫不是你老李家干了啥见不得人的事? 所以扫把星的事儿是遮遮掩掩的,皇家对外不承认此事,但身体却很诚实,这不就把贾师傅弄进了百骑里,搁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呵呵! 贾平安笑呵呵的,“乔少府看着器宇轩昂,自然不惧这些流言。” 乔榛又说了几句好话,贾平安才转入正题,“某有话相问,乔少府不得有一句谎话,否则不管对错,一律拿下。” 少府:县尉的别称。王勃的那首送杜少府之任蜀州,少府指的就是县尉。 “某知无不言。”乔榛一脸正色。 “崔明府和那梁氏是什么情况?”贾平安看似循例问话,于是气氛好了一些。 “……某当时得了消息赶到酒楼,就见房间被人堵的水泄不通,明府在里面分说,可那女子……就披着一件被单,明府更是赤果果的。” 乔榛低头,有些难过。 “某想见见梁氏夫妇。” 晚些赵金和妻子梁氏就来了,夫妻俩看着泾渭分明。 赵金一脸怒色,梁氏有些怯,厚实的嘴唇蠕动几下,却不敢和赵金说话。 “你何时与崔建相识?” “三月前。”梁氏低头,羞愧难当。 “那一日谁让你去酒楼寻崔建?” “是崔明府三日前和奴约定的。”梁氏落泪了,“他说那一日在酒楼用饭,让奴午时来寻他。” “女子单独进了酒楼,你不担心被人看到?” 梁氏摇头,“奴……崔明府说会想办法让奴和离,随后会娶了奴,所以奴……不顾廉耻,愧对夫君。” “贱人!”赵金扑了过去,有衙役拦住了他,双方纠缠了一阵,贾平安却没吭气。 “崔建给你留了门?” “是。” “酒楼的人见到你,就没人问话?” “有,问奴来作甚。”梁氏低头,“奴不要脸……说和人有约。” “不要脸,一开口你就用这句话堵住了所有的问话,可你却不知一句话……”贾平安看到了外面的包东,见他点头,就起身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他招招手,包东进来,随行的还有个男子。 “贾文书,这便是酒楼的掌柜。” 贾平安问道:“梁氏去的时候,你可知情?” 掌柜点头,“知道。” 贾平安笑了笑,“赵金带着许多人上去,为何无人叫喊?” 就像是那些不可描述的场所一样,当被官府突袭时,店员都会惊呼,以此来提醒那些狗男女赶紧收拾战局。要翻窗户就赶紧,要跳楼也别迟疑,若是能躲床底也行,就是别赤果果的躺在床上。 掌柜毫不迟疑的道:“当时赵金带着长刀,某怕他伤人。” “犯禁!”贾平安微笑道:“记上。” 包东点头。 贾平安接着问道:“你可知说谎的后果?” 掌柜苦笑道:“某不敢。” 外面一阵嘈杂,有人喊道:“贾文书,抓到了,抓到那个换门栓的伙计了。” 贾平安对乔榛笑道:“乔少府,赵金前脚带人堵住了崔建,你马上就带着手下的人去围观,坐实了此事。可某却知道你这人喜欢钻营。喜欢钻营之人,在上官遇到此事时,首先想到的是为他遮掩。 这可是清河崔啊!这等世家门阀的上官,就算是被拿下了,只要你伸过手,他的家里也有多种手段来感谢你。可你却一身正气……让人佩服。” 乔榛叹道:“某却是见不得这等伤风败俗之事。” 外面进来了雷洪,他一手抓住个年轻男子,一手拎着个门栓,兴奋的道:“贾文书果然料事如神,某在酒楼里仔细查看了,崔建当日所住的房间里的门栓是新的。” 老子就是聪明! 贾平安目光转冷,自信的道,“此事从开始某就觉着不对劲,那崔建乃是清河崔氏出身,崔氏家教严谨,崔建就算是色迷心窍也不敢公然在酒楼和有夫之妇纠缠,难道去个人少的地方不更好吗?这必然是有人刻意为之。崔建说那日他绝对上了门栓,那么房门是怎么打开的?” 某部电视剧的某个镜头…… 一个贼人在夜里摸到了房间前,用短刀插进去,一点点把门栓拨开……然后摸进去,阴笑道:“宝贝,小心肝……” “而且崔建那日只是喝了一杯酒,竟然就昏昏沉沉,他酒量不错,为何如此?至为可笑!” 乔榛还在微笑,贾平安过去,劈手一巴掌把他扇倒在地上,冷笑道:“用短刀插进去,一点点的拨开门栓,被下药的崔建自然无法察觉。可门栓上却留下了痕迹,须得更换才行。可主事之人是个蠢货,竟然没想到用其它房间的旧门栓来替换。” 乔榛的身体微微颤抖。 贾平安目光转动,见梁氏在颤抖,面色惨白,心中大定。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谁先说,某担保他的罪责少三成!” 瞬间赵金和梁氏一起跪下,争先恐后的…… “奴是被他们逼的!” “小人鬼迷心窍,不该赌钱,被他们逼着去做了此事。” 哎!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晚些,崔建被请了过来,见到这个场景也有些懵。 包东很有眼力见的说道:“贾文书从开始就觉着此事不对劲……” 一番话说的贾平安对他崔建的人品了解的入木三分,知晓他干不出这等事来。 贾师傅看了包东一眼,觉得这人有培养前途。 崔建眼含热泪,疾步过来握住了贾平安的双手。 恩人呐! “贾文书……” 死玻璃,放开我的手啊! 妹纸的小手软绵绵的多好,大老爷们的握什么手? 贾平安淡淡的道:“崔氏的门风某是知道的。” 山东世家靠什么来维系自己门楣不倒?靠的就是门风。 “贾文书……” 这件事一旦无法查清楚,清河崔氏会为了门风而出手,最好的结果就是把他赶出家门,逐出崔氏门墙。 所以对于崔建而言,贾平安查清此事,堪称是救命恩人的情义。 他哽咽了。 可你别握着我的手啊! 贾平安真的膈应这个。 “贾文书……” 复读机崔建心情激荡之下,脱口而出道:“你这哪里是扫把星?分明就是某的福星呐!” “啊……”那边的乔榛被上刑,马上招供,果然和推算出来的情况一样。 可让他交代背后是谁时,他却咬死就是自己想弄倒崔建,借机升官。 “贾平安,咱们走着瞧!”乔榛有恃无恐的姿态,让贾平安心中一动。 “带走!”崔建心情大好,握着贾平安的手就不放。 这个时代有这个习惯? 贾平安很膈应。 两个衙役带着乔榛出去,刚走到大门外时,就听头顶上一声响,三人不禁抬头看去…… 一块瓦片正在滑落下来,而在后面,更多的瓦片在滑落…… 呯呯呯…… 两个衙役跑得快,所以逃过一劫,但乔榛却被一溜瓦片直接砸趴下了。 呯! 最后一块瓦片落地,崔建触电般的松开了贾平安的手,连退几步。 这…… 乔榛刚威胁了贾平安,随后在门口被砸晕了。 某刚才握着他的手许久,这…… 这不会吧?贾平安心中犯嘀咕,却正色道:“这是巧合!绝对是巧合!” 崔建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就过去重新握住贾平安的手,拉着他一起出去。 一个男人拉着另一个男人,脚步款款,这画风太魔幻了。 “某先前只是手麻了。”崔建真的内疚了。 “小事。”贾平安恨不能一刀把他的手腕剁掉,可却知道牵着手是极为亲切的举动。 还没到大门,就见一个老人举着拐杖冲了进来,“三郎何在?” “二叔!”崔建欢喜的迎过去,贾平安赶紧把手在背后擦了一下。 “你竟然和有夫之妇勾搭……畜生!”老人举起拐杖,劈头就是一下。 呯! 崔建挨了一下,身体摇摇晃晃的,却坚持着回头,“贾文书,你……你……” 呯! 崔建倒下了。 贾平安:“……” 众人:“……” …… 忙碌半天,码字到现在,一桶方便面,边吃边修改错别字。幸而没晚,能及时在七点发出来,奥利给! 第57章 某立功了 崔建醒来时天色已经黑了。 老人叫做崔鑫,在长安为官,见他醒来,就柔声道:“老夫在长安听闻你的事之后,忧心如焚,就急匆匆的赶来。此事关陇那些人都在传,取笑崔氏的子弟无耻,老夫心急,就一棍子……” 无辜挨了一棍子的崔建躺在床上,额头上一个包在隐隐作痛,目光有些涣散,“二叔,这是个圈套。” “是。”崔鑫苦笑着,眼中却有精光闪过,“那些人构陷你,此事崔氏不会忘记。” “所有人都以为是真的。”崔建的泪水从眼旁滑落,哽咽了起来。 “是。”崔鑫有些羞愧,“连老夫都以为你确实是做下了这等丑事。” “二叔!”崔建抹去泪水,“当时某真是绝望了,觉着自己再无翻身的机会。可那贾平安却从一开始就觉着此事不对。” “老夫惭愧!”崔鑫老脸一红,“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崔氏的门风不至于此。” 崔鑫默然。崔氏的人不信自家人,反而是一个外人力挺崔氏的门风,丢人啊! “所有人都不信某,就他……”全世界都觉得你是坏人,唯有一人坚定的说你是好人的感觉,让崔建心中感动之极,真想再度握住贾平安的手,和他亲近一番。 崔鑫叹息道,“老夫在长安听闻扫把星能克人,心想以后见到他定然要敬而远之,可没想到此人竟然这般目光敏锐,对三郎你这般信任,哎!” “此事定然是关陇那伙人的手笔。”崔建眼中多了恨意,“可他们再多的谋划,都被那少年一眼看穿,这便是天意!那不是扫把星,而是某的,不,是崔氏的福星!” 崔鑫点头,淡淡的道:“此事家里会感谢他,不过要提防他借此来要好处,提要求。老夫见识过许多这等人,一听是崔氏,满脑子都是算计……” 外面来了个小吏,“明府,那贾文书等人要走了。” 崔建看了二叔一眼,眼中有不满的情绪,猛地一下坐起来,然后下床,“快!快!拦住他!拦住他!” 崔鑫老脸一红,也吩咐道:“拦住他,老夫去准备些谢礼,马上就到。” 可等他们带着礼物出来时,贾平安已经走了。 “贾文书说江湖不远,若是有缘自然能再聚。”小吏一脸崇敬之色,老鼠须一翘一翘的,“他真是亲切,还给了某一串钱,说什么跑路费。” 崔鑫叹息一声,“老夫却看错了他。” “他这般高风亮节,某心中过意不去。”崔健上马,一路疾驰。 他一路追着,当追到一处险地时,下面是水,边上是山,一条路就从山水之间蜿蜒而上,很是险峻。 他仰头,看到了山路上的三骑。 “贾文书,一路顺风。”崔健拱手。 山上的贾平安拱手,长笑一声。 “多谢崔明府相送。” 下面的崔建叹道:“不居功,不得意,这等少年,某当诚恳和他结交。” 山上,包东弯腰隔靴抠了几下脚丫,又爽又痛,“贾文书,咱们明明可以晚些再回去的,急什么?” 贾平安当然可以晚些再走,可他既然想让崔氏对自己生出好感来,最好的办法却是保持距离。 就像是追求女人一样,若是她不讨厌你,许多时候你和她保持距离反而不失为一种吸引她关注的方式。 而猛烈的追求固然好,但容易被视为舔狗。舔狗……一无所有,被人看低。 贾师傅把前世追求女人的招数用在了崔氏的身上,果然奏效。 看看崔建,这般急匆匆的追赶而来,分明就是被感动了,觉得贾师傅可交。 哈哈哈! 贾平安笑了几声,随后正色道:“做事要麻利,既然事情结束了,那就该及时回去。你偷懒,他偷懒,我偷懒,最后百骑的事谁去做?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做事,要讲良心!” 包东肃然拱手,“某错了。” 雷洪也羞愧的道:“某就是想偷懒,贾文书一番话让某羞愧难当,某以后定然努力做事。” 二人交换一个眼色,等贾平安打马前行时,包东低声道:“这贾文书随口就是一首诗,某虽然不大懂,但……就觉着厉害。” “是啊!”雷洪看了前方的贾平安一眼,扒拉了一下嘴唇上的浓密抚须,“长安城那些人作诗都要等许久,可贾文书是想作就作,说来就来……这等大才竟然是我等的同僚,真是做梦一般。” …… 长安。 李治刚和一位刺史谈完话,记录了一些当地的风土人情,以及施政的手段和反馈,觉得收获不小。 他不是先帝,没有那等见识。但他有自己的办法,那就是召集下面的刺史们来询问下面的情况,连他们施政的手法都问,包括效果。 如此再三的琢磨,整个大唐就会在他的脑海里形成一个轮廓,渐渐的就会越发的熟悉了。 这就是他的学习手段。 “陛下。”王忠良来了,“李义府来了。” “让他进来。”李治把自己整理的资料收拢,在上面写清楚是哪个州的,刺史何人……然后收起来。 李义府进来,行礼,然后恭谨的道:“陛下,有人弹劾崔义玄。” “为何?”李治眸色微冷,手中的卷宗被卷了起来,“崔义玄乃是韩王府长史,弹劾他就是在弹劾韩王。” 李义府抬头,崇敬的道:“陛下英明。” 这条狗!连奉迎都没老许的自然。 王忠良在边上旁观着,把李义府和许敬宗二人作了个比较,觉得老许是个好人,李义府是个奸人。 李治显然也觉得李义府的马屁没老许的自然,沉声问道:“为何弹劾?” 李义府的主观能动性不够啊! 王忠良觉得此人做事不够主动,若是老许在,早就把自己的分析说出来了。 “说他举荐过蓝田县令崔建,当初说崔建人品高洁,可崔建却毫无廉耻,公然与有夫之妇厮混,道德败坏……” 李治的眼中看不到一点温度,“这是想借着崔建之事让崔氏灰头土脸,谁能做出这等事来?” 李义府颤抖了一下,放低了声音,“陛下,唯有……那些人。” 所谓那些人,指的就是目前如日中天的关陇小圈子。 李治最近夸赞了几个山东士族的官员,其中有崔氏二人,没想到才将过了没几日,崔建的事就发作了。 “他们接着就弹劾崔义玄,这是要给崔氏,给山东世家一巴掌……”李治有些恼火,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发作,否则舅舅和褚遂良等人联手就能让他深陷泥沼。 小圈子不只是控制了朝堂,在军中他们同样实力强大。这是从多年前就形成的格局,在帮助杨坚称帝时,这些军中的力量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在帮助老李家造反时,这些力量同样是举足轻重。 但现在天下承平,这样庞大的势力让帝王如芒在背,不能安枕。 “拖!”李治淡淡的道:“先拖住再说。” 他才将向山东世家投以友好的一瞥,若是马上就被小圈子抽一巴掌,他这个帝王的脸面真的挂不住了。 山东世家的人会觉得他靠不住,随后就会抛弃他,另外寻找合作的伙伴。 这做皇帝,真是难啊! 王忠良抢在李义府的前面说道:“百骑的人已经在路上了,要不了多久就能赶到。” 李治沉吟了一下,“让太史令来旁观。” 过了一会儿,有人来禀告。 “陛下,长孙相公求见。” 李治的身体先是一紧,接着放松,含笑道:“快让舅舅来。” 他手中的卷宗已经被捏成了一团,然后松开手,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时,一个羞涩的年轻人就出现了。 长孙无忌进来,行礼后,关切的问道:“陛下的身体可还好?” “有劳舅舅挂念,还好。”李治目光温润,笑道:“舅舅也要保重身体才是,回头朕让御医去府上看看,若是可以,让御医轮流在舅舅家中看着,朕才放心。” “这不合规矩!”长孙无忌很是欣慰的婉拒了这个好意,然后肃然道:“陛下,那崔建与有夫之妇有染,长安各处议论纷纷,老臣以为当及早出手惩治,要严惩才是!” 李治笑的很是腼腆,“舅舅说的是,只是那崔建如何……朕派了人去查,且等人回来了再说。” 他的责任就是拖延一阵子,剩下的就是崔氏自己的事儿了。崔氏若是保不住崔建,那也不能怪他坐视不管。 长孙无忌看着他,突然走近一步,那有些肥胖的身躯看着就像是一座小山般的,让人觉得压抑。 李治微笑,甚至还搓了一下手,有些难为情,但压力随之而散。 长孙无忌止步,叹息一声,“雉奴……崔氏靠不住!这等世家的眼中只有自己,并无旁的。不管天下如何变幻,他们永远不变,所以……老臣以为,当马上动手,拿下崔建。崔义玄当年举荐崔建,同样有错,当贬谪!” 他目光炯炯,志在必得! 王忠良握紧双拳,真想冲上去给长孙无忌一拳。 舅舅,你真当朕不知道你的心思?不过是你们觉着山东士族是个大对头,不断的想削弱他们罢了。 李治依旧在微笑,如同邻家少年一般,“舅舅此言甚是……容朕细细想来,可好?” 长孙无忌哈哈一笑,刚想再说话,外面有人来了,禀告道:“陛下,百骑的人从蓝田回来了,正在宫外请见。” 李治想拖延,可百骑的人却来了,他们必然带来了崔建的消息。 长孙无忌想笑外甥的幼稚,但想想还是忍住了。 “让他们来。” 晚些,贾平安三人出现在了殿外。 “跟着咱来。”王忠良面色凝重,带着他们进去。 长孙无忌含笑站在边上,看着格外的稳重。 李治同样是含笑,很是亲切。 “说吧。”他语气平静。 “臣领命之后去了蓝田,随后查证了多处地方,也询问了多个人证……陛下。”贾平安知晓这个消息对于李治的作用,所以他的语气就激动了些,“这是一起构陷!” “什么?”李治猛地一惊,身体坐直了,甚至还前俯了些,仿佛想一把抓住贾师傅问话。 长孙无忌微微皱眉,“此事可有证据?” “当然。”贾平安看着有些惧怕长孙无忌,“臣令人查探了那个房间,发现门栓被换成了新的。” 李治的眼睛一亮,好奇的问道:“为何要换门栓?” “那日崔建就喝了一杯酒,随后昏昏沉沉的,酒楼说有空房间,就带着他去歇息。他确定自己上了门栓,那么要进去,只能用小刀拨弄,但如此门栓上就会留下痕迹。 他们以为此事万无一失,所以大大咧咧的就换了个新的门栓。随后臣令人拿下了当事的那对夫妇,并未用刑,他们就交代了此事的根源,最后……” 贾平安看了长孙无忌一眼,“最后查出,此事乃是蓝田县尉乔榛构陷上官。” 李治的身体又坐了回去,含笑道:“你这个少年,做事这般有灵气,倒是不错。” 他想笑,但舅舅在,只能忍着。但那股子情绪啊!怎么都压不住,于是就用力的叹息了一声。 “舅舅……”他含笑看着长孙无忌,忍着怼他一把的念头。 长孙无忌低头拱手,“老臣失察了。” 李治笑道:“舅舅何必说这个,朕也想不到会是如此。若非是这个小小的文书,朕和舅舅一般,也会被蒙在鼓里。” 目光顿时全部集中在了贾平安的身上。 看我做啥? 贾师傅一脸茫然,心中却很是欢喜。 某挫败了关陇小圈子的一次谋划,皇帝的好感+1,山东士族的好感+1. 收获满满…… 再这样下去,他有信心能逆转扫把星的负面作用,一路逆袭! …… 昨晚差点发布晚了,今日发个大章。求支持。 第58章 走在时代前沿的高阳 一个小小的文书,自然无法入了皇帝和长孙无忌的眼。 但此人却还有另一个兼职,扫把星。 从贾平安进了长安开始,不少人都在关注着他,李治也想见见此人,今日算是得偿所愿了。 年少。 唇红齿白。 看着很诚恳。 这样的少年……做个女婿也不错! “此事朝中上下都以为崔建道德败坏,朕也不例外。”李治看了舅舅一眼,继续说道:“你能查清此事,算是有功,去吧。” 他还是有些忌惮贾平安的扫把星属性,所以见了一面后就让他离去。 这是新人娶进房,媒人抛过墙! 贾平安告退,想着的却是感业寺里的武妹妹。 “你二人留下。”王忠良站在门外,目送贾平安离去,却留住了包东二人。 里面的李治笑道:“都说此人乃是扫把星,可他进了长安城之后,做了几件事,却都是好事。倒也是福气。” 长孙无忌心中一动。 难道这个扫把星还有些别的属性? “此人凶吉未知,老臣以为要慎重,若是……老臣以为,可让他去北方,那里杀伐之气浓郁,应当能压住这个扫把星。” 舅舅,你想多了! 李治笑道:“此人并未犯错,朕却无法惩治他。” 这个外甥绵里藏针的本事不错啊!长孙无忌叹道:“少年人做事不稳靠,让他去北方磨砺一番也好。” 小圈子一直在酝酿一些大动作,任何意外因素都要排除掉。 那个贾平安就像是一股泥石流,把他们对付崔氏的一个手段给破坏了,可见是个意外。 包东抬头,欲言又止。 “大胆!”王忠良喝道:“殿内抬头看陛下,你好大的胆子!邵鹏和唐旭就没教过你规矩?” 这等军士小吏,在面圣时都得低着头,抬头看皇帝,这是无礼。 李治皱眉,“罢了。” “陛下仁慈。”包东跪下,“臣有话想说。” 他浑身颤抖,可见是害怕极了。 这是畏惧皇权。 李治心中满意,含笑道:“你且说来。” 包东抬头,然后又想起无礼,赶紧垂首,“陛下,先前臣等在蓝田县查清了此事后,本可明日再回来。可贾文书说……做事要麻利,你偷懒、他偷懒、我偷懒,那百骑的事谁来做?” 瞬间一个勤奋上进的年轻人形象就鲜活了起来。 长孙无忌笑道:“所谓好话人人会说,这等话,老臣在中枢听到不少。” ——这种口炮无用! 包东有些害怕,他怕长孙无忌,但不知怎地,一股热血涌了上来,让他忍不住辩驳道:“贾文书还口占一首诗!” “哦!说来听听。”李治在看着自家舅舅,想着若是扫把星把他给克了会如何? 这等念头一起,就再也无法抑制了。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静! 李治突然笑了起来,“所谓诗由心声,这诗却让朕精神一振,可为座右铭。” 这是极高的评价,包东兴奋的道:“陛下,臣当时听了,就觉着要努力做事,不可蹉跎了年华。” 李治点头,“朝中的臣子多,但有这等精气神的却一个也无,此事……让邵鹏赏他。” “是。” 皇帝此次不赏,是因为贾平安的地位太低,这等功劳够不着。 王忠良赞道:“陛下,奴婢不懂这些,但这首诗那等催人上进的意思却让奴婢精神一振,可见确实是好诗。” 殿内的几个内侍都在点头,虽然不敢说话,但依旧用这种方式给这首诗点赞。 这确实是好诗啊! 长孙无忌想着自己前面揣测贾平安除去扫把星之外还有什么属性,目前看来至少是个不错的诗人。 这等诗老夫可能作出来? 长孙无忌想了想,发现自己无法作出同等水准的诗。 那少年,果真是有些神异。 “舅舅。”李治看着长孙无忌,羞赧的一笑,“这少年倒也有趣……” 先前想把贾平安这个变数弄出长安的长孙无忌淡淡的道:“是啊!有趣!陛下,老臣告退。” 转过身,他走出大殿,眸色微冷。 而在他的身后,李治的眸色冷的和冰块似的。 但旋即二人的眼神都变得和气起来。 “太史令,此人如何?” 不知何时,一个神色从容,看着很是洒脱的清瘦官员从后面走了出来。他肤色白皙,一双浓眉显得格外的乌黑醒目。 “陛下,所谓扫把星之说,臣以前未曾听闻,但此子聪慧,看着就有一股子灵气,关键是……此子沉稳。” 李治心中一松,“如此就好,你自去吧。” 李淳风拱手洒脱告退,出了大殿后,他想起了那个少年给自己的印象。 看似诚恳,可目光却让他想到了曾经见到的一个人。 ——虬髯客! 和虬髯客流露在外的桀骜相比,那少年肆无忌惮的气息看似隐藏着,可却没能瞒过他的眼睛。 他是第一次面圣,竟然没有生出对皇权的敬畏之心。 古怪! …… “赏贾平安五十贯!” 邵鹏拍着贾平安的肩膀,红光满面的道:“你此次为咱们百骑争光,干得好!” 众人都喊道:“好!” 一时间士气如虹。 邵鹏放低了声音,“那些人掌控了朝政,旁人不敢和他们如何,可咱们百骑乃是陛下的贴心人,怕什么?你此次坏了他们的谋划,咱心中欢喜……” 那就赏个美人吧,大屁股的那种,我好回去和表兄交差,否则他整日就在道德坊里寻摸大屁股女人,迟早会被人打成猪头。 邵鹏再拍拍他的肩膀,嗓门高了些,显得格外的尖利,“陛下说要重用你,如此,咱当着大家的面说说,此后百骑里,不许把贾平安当做是外人。” “遵命!” 众人轰然应诺。 孟亮的眼中多了羡慕之色。 百骑内部都是军籍,可文书却不是,那么按理就该属于文官系统。但很尴尬的是,百骑自成系统,内部的文书出去外面不认账。 而且文书在百骑内部也显得很尴尬,因为不是军籍,所以始终无法融入。 邵鹏开口,贾平安以后就算是自己人了,而孟亮他们几个文书还是涛声依旧。 贾平安拱手谢了,邵鹏笑眯眯的道:“今日你只管回家歇息。” 这是特许早退。 五十贯铜钱太重,贾平安放在值房里,准备明日请人挑回去。 刚出了皇城,就见外面停着一辆不打眼的马车,还在微微颤动着。 这不是高阳的马车吗? 车夫站在边上,侍卫站在远处……守着另一辆马车。 这是……跑皇城外面来震了? 这女人胆子真大,生活真糜烂。 车夫见他出来,就堆笑道:“贾文书稍待。” 待你妹! 贾平安没兴趣和一个糜烂的女人纠缠,他刚刷了一波李治的好感,正是心情极好的时候,觉得可以无视一次高阳。 “哎……” 马车里一声叹息,随后传来高阳有些沙哑的声音,“你下去。” 车帘掀开,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下了马车,途中差点摔倒。 高阳竟然有这等爱好? 难怪上次他们跟踪高阳的马车时,发现上车的那个人屁股很翘。 女人满面桃红,看了贾平安一眼,后面的侍卫招手,等她上了另一辆马车后,就有一人护着马车离去。 车帘再度掀开,露出了高阳那张俏脸,脸蛋上多了绯红。 “贾郎君。” “叫贾文书。”贾平安一本正经的拱手,“见过公主。” “上车!”高阳招手。 贾平安有些……不想上。 “快些!”高阳举起右手,可小皮鞭却不在,衣袖下滑,露出了一截白嫩的手臂,然后瞪眼,“我等了你许久。” 贾平安一边上车一边腹诽着……你等我?顺带还泡了个女人,这是来开趴体的吧。 马车外面看着朴素,可里面却装饰精美,甚至还有一盆冰块,让这个炎炎夏日多了些凉意。 高阳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铺设,然后拉拉已经没有下限的胸襟,说道:“他们说你去了蓝田,那事我知道,崔建名声好,可……” 她放低了声音,微微皱眉,“他们和山东世家之间的闹腾,你别掺和进去……” “已经解决了。”贾平安觉得马车里的味道有些怪,想到高阳竟然能来提醒自己,觉得这人还算是有些用处。 高阳一怔,然后吃吃笑着,身体前俯,更没有了下线,“崔建果然是睡了那个有夫之妇?” 睡……这个粗鲁的女人! 贾平安屁股挪动,退后了些,说道:“某查清了,此事是有人构陷,崔建无事。” 瞬间高阳的眼中就迸发出了异彩,“长安城中好些人都说崔建是独自在外久了,憋不住……说他道德败坏。没想到你竟然能查出了真相……” 这个女人的眼中有光,贾平安下意识的想到了老虎这等生物,觉得自己就和小白兔般的岌岌可危。 “某还得回家有事,告辞了。” 贾平安拱手,刚掀开车帘就被拉住了手臂。 高阳皱眉,看着很是不满,“你讨厌我!” 这是要上鞭子? 贾平安下意识的想到了自己的硬汉人设,就淡淡的道:“某做事还要你来教?” 别发飙啊! 发飙就代表硬汉人设不好使。 贾平安心中忐忑,随时准备跳车。 高阳的脸颊本来渐渐白皙,突然就多了绯红。 “我只是……我送你回去。” 果然! 这女人还真是喜欢硬汉人设。 贾平安抬起手,看着手背上的那只小手,淡淡的道:“松手。” 高阳松开手,别过脸去,“那些男人见到我,都是垂涎,你却不屑一顾……” 因为我怕被你牵连啊! 这个女人一旦故态复萌,贾平安绝对会敬而远之,免得被小圈子连带弄死。 想想李恪,想想薛万彻……小圈子利用高阳犯的错,一举拉出了一长串对头来干掉,堪称是大丰收。 贾平安不想变成刀下之鬼,所以态度很是坚定。 “我寻的是女人。”高阳抬头,然后恼怒,猛地抬腿,裙子高扬。 呯! 贾平安被一脚踹倒…… 高阳昂首道:“你不可疑我!” 第59章 这一波,值了 马车一路到了道德坊外面停下,贾平安婉拒了送进去的好意,和高阳告别。 “哪日我去你家看看食铁兽。”高阳握住他的手臂。 我怕你不是去看食铁兽,而是去吃人! 贾平安挣脱她的手,正色道:“我家狭窄,接待不了贵人。” 高阳的眼中多了怒色,“你就是……罢了。” 马车回转,贾平安摇摇头,不准备和这个女人有深入的关系。 “见过贾郎君!” 进了道德坊,往日那些和他保持距离的街坊邻居,今日却异常的亲切。 在接受了贾家的礼物之后,这态度转变的毫无痕迹。 所谓拿人手短就是这个意思。 姜融也在附近转悠,身后还跟着两个坊卒,笑着拱手道:“贾文书今日倒是回来的早,正好某这里有个难事……” “何事?”贾平安知道和地头蛇保持关系的好处,所以也很是亲切。 姜融和他并肩,走出十余步,身边无人后,才说道:“咱们坊里的杨松被抓了……” 这是请托? 杨松是谁贾平安不知道,问道:“为何?” “和人斗殴,他被打的最惨,动手的那人却当即被放走了,只是抓走了他。” “此事确实?”贾平安已经看到了自家表兄,此刻他正在田间转悠,不时贼兮兮的看一眼那几个少女,目光就是奔着背后去的。 大屁股的执念啊! “那人认识州府的人。”姜融苦笑道:“于是就把他弄了进去,他家里的老母挂念儿子,家里的妻儿也等着他去挣钱养家……哎!若非如此,某也无颜来求贾文书。” “你跟某来。” 贾平安径直回家,晚些拿着一份书信出来,“你可送至许敬宗许公家,就说是贾平安的书信。” 姜融应了,然后小跑着出去。 在坊内,坊正就是天,可这个天现在却欢天喜地的往外跑,和孩子似的。 而贾平安刚想回身,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平安哥……” “大娘啊!”身后就是大娘,黝黑的脸上全是羞赧,还福身行礼。 “别弄这个。”贾平安笑道:“咱们是邻居,没得弄了一堆礼节,生分。” 里面传来了一声得意的低笑。 接着一个年轻人冲了出来,却是王大娘的兄长王大锤。 依旧是黝黑的脸,可见王学友遗传基因的强大。 王大锤纠结的看了妹妹一眼,然后就跑了。 ——这是要给妹妹创造机会? 可贾平安分明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告诫…… 别欺负我妹妹! 这小伙不错,至少知道心疼妹妹。 至于里面得意低笑的那人,多半就是‘卖女求荣’的赵贤惠。 贾平安进家,站在门内等了一下。 “看看我说了什么?我就说贾平安就怕这等堵他,看看,这不就说别生分了。”赵贤惠得意的声音中,还夹杂着王学友不满的嘀咕声。 哎! 这样的日子,真的很枯燥无趣啊! “平安!” 表兄回来了,身上还挂着阿福。 嘤嘤嘤! 见到爸爸后,阿福就爬了下来。 贾平安抱起它,“阿福又重了些。” “平安,某看到一个屁股大的,只是她穿着裙子,看不真切,明日某寻机摸摸……” 杨德利一脸的得意,贾平安觉得自己不出声的话,这位表兄迟早会被那些少女的父兄打死。 “女人的屁股和老虎屁股一样,摸不得!” “大不了被毒打一顿。不弄清楚某心中不安,若那屁股是假的,某对不住姑母。”杨德利信誓旦旦的说道。 这年头难道还有丰臀术?表兄的智商堪忧啊!贾平安:“……” 阿福抓住贾平安的肩膀,身体一阵摇晃。 荡秋千啊荡秋千…… …… 姜融一路飞奔,到了许家外面时,发现心跳的厉害。 这可是皇帝的心腹家,而且老许最近的名声很好,他一个坊正,哪里有资格来求见? 想到了这些,他敲门的手都在颤抖。 雍州刺史,就相当于首都的长官。这等职务,一个普通的小坊正,当真不堪威压。但来过一次之后,以后他也能吹嘘自己和许使君有交情,这样上官也会对他好些。 “谁?” 门子开门,神色漠然。宰相的门子三品官,老许家的门子却是在装比。 老许以前名声极臭,没啥客人上门。这不随着老许不断逆袭,客人渐渐多了,门子也跟着膨胀了。 姜融拿出书信,“某是道德坊的坊正姜融……” “说重点!”门子显然对什么坊正没兴趣,继续膨胀。 自作多情的姜融吸吸鼻子,“这是贾文书托某送给许使君的书信。” “贾文书……”门子的面色微变,神色有些古怪。 卧槽! 被贾平安骗了! 姜融见状心中凉了半截,担心会被赶出去。 门子皱眉:“等着。” 一路进去,遇到老许的儿子时,门子说了此事。 “去吧。” 贾师傅上次转述了老许的话,让老许的家眷准备捐献九成家产,弄的一家子把他恨惨了。 门子也是后遗症,所以神色才有些古怪,却让姜融误会了。 老许躺在床上,屋子里摆放着两盆冰,奢侈的一塌糊涂。 “啊……水。”他‘虚弱的’的抬起手,专门来伺候他、知晓此事底细的御医木然送上冰水。 从那日开始,他就是老许的贴身特护,吃喝拉撒都是他一人收拾,还得保密。 “阿郎,贾文书送了书信来。”外面来了门子。 “拿来。”老许一个小激动,就敏捷的坐了起来。 “咳咳!”御医干咳提醒他别浪,可老许压根不理。 他的小智囊来信,这多半是好事。 接过书信,许敬宗先看了封口,那里有一条细微的墨痕,不仔细看压根没法发现。这是贾平安和他的约定,一旦信被拆开,就代表来人不可靠,当即拿下。 那条线依旧笔直,许敬宗知道没问题。 信里贾平安分析了目前的局势,一句话,老许最好尽快回到工作岗位上去,把住雍州刺史这个职位。否则一旦被别人拿走了,皇帝会有些被动。而他主动‘带伤上班’,‘重伤不下火线’的行径,自然能加分不少。 老许眯眼,“老夫觉着有些精神了,想着……要不回去视事?” 御医想死,觉得他是在羞辱自己的专业能力。 “这等伤,没有一两个月好不了。”你见过谁的心脉受伤后,没多久就活蹦乱跳去上班的? “那就用门板抬着去。”老许很坚定,他迫不及待的想去刷分了,顺带还能刷刷皇帝的好感。 至于书信后面贾平安随口提及的杨松斗殴之事,老许压根没当回事,“告诉来人,此事老夫知晓了,自然会秉公处置。” 门子出去回话,把姜融激动的…… 回到道德坊后,姜融去了贾家,把事情说了,最后激动的道:“某竟然能和许使君说话,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这年头百姓遇到大官还能残留些平常心,因为大官对他们没用。而姜融这等低阶官吏面对大佬时,节操反而没有下限。 “小事。” 贾平安没当回事,姜融去给杨松家里传话,杨松的老母非得要来磕头,贾平安哪里能受,板着脸说道:“再这般,某就不管了。” 第二天贾平安特地起早,阿福挂在他的身上嘤嘤嘤,两个爪子习惯性的抓住了他的胸前两点。 “某要去上衙挣钱,给你买竹子吃!”贾平安把阿福丢给表兄,一溜烟就跑了。 鼓声起,坊门开。 贾平安骑马第一个冲了出去,两个性子急的坊民就骂道:“急着去投胎呢?” 啪啪! 这二人一人挨了一巴掌,刚想发怒,却看到动手的是姜融。 “祸出口出,滚蛋!” 二人跑出去,纳闷的道:“这坊正怎么开始维护贾平安了?” 贾师傅也听到了那话,若是往日他定然要回头收拾人,可今日却没工夫。 他一路往老许家去,半路上就看到了一扇门板。 卧槽! 为啥不是马车? 一扇门板上,许敬宗静静的躺着,四个仆役轮换抬着,缓步前行。 周围的行人默默看着。 “这是谁?” “许使君。” “他上次为百姓请命,拆除了那些碾硙,被刺杀。如今他伤还没好就出来了,还穿了官服,多半是要去上衙。” “他不要命了?” “许公……哎!好人呐!” “不,是清官!” 许敬宗就这么被抬着去了州府,官吏们见了也大吃一惊。 “老夫……”老许‘虚弱的’道:“食君之禄,就得做事,每日……每日在家歇着,老夫心中不安,就来了。” 有人感动的落泪,有人茫然…… 这是奸臣许? 今年的敬业福就是老许的了! “提了杨松来问话。” 一诺千金四个大字在老许的头顶上荡漾着。 他就斜靠在座位上,身后两个小吏含泪扶着他,仿佛他下一刻就会倒下,永不醒来。 老许看看周围的反应,知道自己这一波算是圆满了,此后州府的官吏大多会视他为忠臣。 这一波……值了! …… 贾平安知道老许这一波铁定成功,就放心的回了百骑。 “见过贾文书。” 守门的百骑竟然拱手行礼,以往他们对这些文书都是爱理不理的,这是给贾平安的待遇升级了! 贾平安觉得有趣,就转身回去。 这是要早退? 两个百骑有些好奇。 稍后贾平安又来了,二人拱手:“见过贾文书。” 贾平安颔首示意,缓缓进去。 他体验了一番做官的味道,觉得确实过瘾,就再来一次。 这季节热,也就是早上凉爽些。 包东就坐在值房外面的石板台阶上,身边放着一个打开的油纸包,里面是几张胡饼。 他翘着二郎腿,左脚丫赤果,双手在指缝间来回的搓动着,嘴里还嘶嘶有声,一脸销魂模样。 “哦……” “大清早就搓!”贾平安真心受不了他这个。 包东用力搓了几次,然后嗅嗅手指头,这才穿上袜子,拿起胡饼吃。 这厮竟然不洗手…… 唐旭来了,大概是来得及,没吃早饭,就说道:“给某一张饼。” 这话说的颇有些‘老子当年在城里吃瓜都不要钱’的气概。 但凡胃口大的人都有个习惯,那就是护食。 包东不舍的翻着几张饼,找了一张最小的给唐旭。 “吝啬的没出息!”唐旭接过,大口的吃着。 “喷香!” 贾平安干呕了一下。 “贾文书!” 外面有人喊,贾平安出去,却是个小吏。 “某是州府的,许使君令某前来,有要事请贾文书去一趟。” …… 感谢书友“聚宝山千户所千户”的盟主打赏。 求推荐票。 第60章 这妹纸……飒啊 贾平安赶到州府时,许敬宗依旧是半躺着。 “小……小贾!”老许看着很虚弱,伸个手都在颤抖。 这老东西演技精湛,不弱于影帝。 对于老许的转变,贾平安颇有些军功章里有我的一半的得意。 “见过许公。” “坐。” 两个老熟人一本正经的说话,随后许敬宗摆摆手,“老夫和小贾说话,你等先出去。” 身后的小吏为难的道:“使君,你身体……” “某来扶着。”贾平安适时伸手。 等小吏出去后,贾平安松手,许敬宗坐直了身体,不满的道:“斜靠着开始还好,后面就难受。” “除去和女人之外,任何姿势维持长了都难受。” 许敬宗点头,“你倒是知道这些。” “说吧,啥事?”贾平安准备早退,借口都想好了,州府这边有事要他协助,来不及回去禀告。 许敬宗的神色多了些古怪,“杨松说,那人邀他去禁苑,说是禁苑里有美人,杨松却怕,说禁苑是皇家的地方,弄不好会死人……就打了起来。” “禁苑……美人。”贾平安喃喃而语。 许敬宗说道:“禁苑里有美人的地方就一处……” “感业寺!” 二人异口同声的说出了这个名字。 “装病比玩女人还累。”许敬宗揉揉腰,唏嘘不已:“此事老夫本可直接禀告给陛下,但……小贾你也得立功啊!” “许公仗义!”贾平安诚恳的夸赞着。 “那是!老夫当年……”老许开始自吹自擂。 “人呢?”他吹的口生白沫,可回过头却发现贾平安溜了,“过河拆桥之辈!” “使君……” 两个专属小吏来了,许敬宗马上斜靠着,“哎……难受。” …… 百骑在贾平安看来,有些缩小版的国安局的意思,但职责更多的偏向了保护皇室。 感业寺里全是先帝的无子嫔妃,堪称是美人成群,可这些美人谁敢触动? 进去寻美人…… 连杨松这等干苦力的都知道此事不妥,那人却胆大如斯,这是想干啥? 贾平安回到百骑,去寻了邵鹏和唐旭。 “此事重大,咱马上进宫禀告给陛下。” 邵鹏拍拍贾平安的肩膀,赞赏的道:“小贾你果然不错。” 等李治得了消息时,第一反应竟然是默然,随后让邵鹏滚蛋。 皇帝疯了? 邵鹏不解。 李治沉默着。 “王忠良。” 王忠良不知道皇帝在想什么,但总觉得一股子怒火在郁积。 皇帝这是要发飙了吧。 “蓝天县尉遇到贾平安被瓦片砸晕,崔建握着贾平安的手,随后被自家二叔一棍打晕,朕没记错吧。” 王忠良听到是这个,就松了一口气,笑道:“是呢!那扫把星果真是厉害。不过却无法影响到陛下。” 李治淡淡的道:“感业寺乃是先帝嫔妃的清修地,怎可让人袭扰?此事是贾平安发现的……” 他的眼中多了忌惮之色,“让卫无双去寻他,你可知晓该如何交代?” 王忠良一个激灵,他真心不知道皇帝为啥那么重视感业寺,心想就算是要护着感业寺也简单,随便抽调数百人,把外围守住就是了。 既然皇帝不肯,那就是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儿。 他低头道:“奴婢交代卫无双,让她盯着百骑和贾平安行事……” 不对! 王忠良猛地想起了不对的地方。 这件事用百骑即可,为何非得让贾平安这个扫把星管事? 想来想去,贾平安的优点就是主意骚,外加能克人,最后就是少年一枚。 少年……感业寺里多美人,成年男人会亵渎了那些嫔妃,少年没熟,则好了许多。 陛下这是……王忠良只觉得脊背发寒,“此事让贾平安出主意,让卫无双盯着他,另外,感业寺里多先帝的嫔妃,百骑的人要避讳。” 本来阴沉着的脸渐渐放松,李治淡淡的道:“速去。” 王忠良觉得自己犯错了,也不吩咐人,亲自去交代。 “卫无双何在?”王忠良在皇帝那里老实的和鹌鹑似的,但在别的地方也是一方大佬,牛逼的不行,言行举止都带着矜持的劲头。 几个女官赶紧引着他去寻到了卫无双。 “你等且去。”王忠良摆摆手,等人走了之后,交代道:“你去百骑寻贾平安,令他带人护着感业寺,不可让外人袭扰。” 长腿美女心中一怔,然后应了。 王忠良见她木然,就觉得这个人选不靠谱,但宫中被李淳风批为命硬的人就这么一个,不是她也是她。 卫无双腿长,比王忠良还高,他说话还得微微仰着头,格外的不自在。 “记住了,盯着他们,若是有不妥,马上来报。” 是! 长腿美女的眼中多了一丝生气。 这个宫中看似繁华,可在她的眼中不过是枯井而已。每日做事,每日做事,吃喝拉撒……人就这么渐渐消磨了。 她一路去了百骑。 羃?遮体行走于皇城之中,这是宫中女人的标配。 “寻贾文书?”门子回头喊道:“贾文书,有人找。” 贾平安正在收拾昨日的五十贯铜钱,先是弄成两筐,顺带寻了根扁担,准备晚些去请个苦力扛回家去。 “谁啊!” 听到喊声他就出来。 熟悉的羃?,不,是熟悉的大长腿…… 这女人出宫干啥? 贾平安拱手:“见过卫女史。” 长腿美女福身,“见过贾文书。” 上次这美女福身随意的让人无语,这次却很是正经,而且大长腿福身,格外的好看。 看来经过上次的接触之后,这个女人对贾师傅多了些尊敬。 “无关的退开。”可一抬头,卫无双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虽然隔着羃?,却让那些看热闹的百骑心中一凛,各自散去。 “这是小贾的相好?”包东一边跺脚一边取笑。 雷洪拉开些挡住鼻孔的胡须,猥琐的道:“上次就见过,比贾文书要高一些。以后贾文书若是立下大功,说不得能求了陛下赏赐女人……啧啧!就是这女人个子太高,不美。” 包东也觉得如此,“腿太长无趣。” …… “此事陛下让我和你一起办,要紧的是护着感业寺,不许旁人袭扰。百骑的那些人也不能进去。” 卫无双简单交代了事情,贾平安觉得这是早退的好机会,“要不咱们先去禁苑看看?” “不好吧?”长腿美女目光坦然。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贾师傅一脸的语重心长。 卫无双想到上次贾师傅的算计无双,就点头道:“如此你跟我来。” 这个妹纸很好哄! 就是冷冰冰的有些不适应。 禁苑就在皇宫的边上,卫无双带着牌子,二人从芳林门进去。 禁苑里植被茂盛。夏日炎炎,二人行走在树荫下,一前一后,一高一矮。 贾平安看看前面的卫无双,悄然接近。 刚靠近卫无双的背后,也不见她怎么动作的,人就转身,右手在袖子里好似握着什么东西。 鹅蛋脸上多了微怒,粉嫩的嘴唇微抿,“你要做什么?” 上次卫无双直接拔剑,这次却只是质问,进步很大。 “某想看看可长高了些。”不要脸的贾平安伸手在自己的头顶上,随后平平向前。 卫无双的身体动了一下,最后却忍住了。 贾平安的手在卫无双的眉上一点停住。 “还差一些,明年就该超过了。”贾平安很有自信。 卫无双屏住呼吸,想发怒,但看到贾平安那纯净的眼神后,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这就是感业寺。” 二人走了小半个时辰,找到了感业寺。 很普通的一座寺庙,外面看着冷冷清清的。 二人进去寻了主持明德。 “袭扰?”明德有些不解,“这里是禁苑。” “这里是禁苑,可禁苑有多大?除非调来大军,否则拦不住存心想潜入的贼人。” 明德心中一紧,“那要如何是好?” 这是个没主见的! 贾平安目光越过明德,看向了后面。 武妹妹在哪呢? 他无视了明德。 “此事陛下交给了百骑,那与感业寺无关,此处都是先帝的嫔妃,外人不好进出,请便吧。”明德的眼中多了冷厉,让贾平安想到了容嬷嬷。 先帝的嫔妃之前锦衣玉食,高人一等,如今在感业寺里清修,实际上就是被监控着熬日子,比普通的女尼都不如。而明德看似主持,实则就是掌控这些嫔妃荣辱的大佬。 不管你什么贵妃才人,进了这里就是明德的菜,是龙你得盘着,是蛇你得趴着。 武妹妹是否被她打压过? 贾平安低头,目光冷冽,“陛下亲口交代此事由某来带头,某进出感业寺有何问题?” “感业寺男人不许进!”明德很强硬。 可后来李治怎么进来的?还和武妹妹鹊桥相会…… 在这里明德就是老大,贾平安再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被挡在外面。 一直沉默着的卫无双突然上前,“陛下说了他能进。” 正在得意的明德一怔,“他是男人!” 是啊! 哥就是男人。 卫无双:“……他是少年。” 我特么! 贾师傅觉得自己被轻视了。 难道哥没有那个功能? 明德梗着脖子道:“少年也是男人!” 卫无双上前一步,“你再执拗,我痛打你一顿如何?” “陛下饶不了你!”明德依旧不退。 “太史令说我命硬,陛下特许我出宫能带兵器,你可要试试?”卫无双猛地掀开羃?,冷若冰霜的鹅蛋脸上多了些不屑。 明德退后一步,“你……你就是那个命硬的女人?可你为何要为他出头?” “我愿意!”短剑出鞘,卫无双冷冷的道:“他可能进?” 这妹纸……飒啊! 瞬间贾平安觉得自己有吃软饭的潜质。 …… 长腿妹纸求票。 第61章 李治心头的朱砂痣 明德目光闪烁,最后在那柄短剑的逼迫下退开,但她兀自嘴硬,“稍后我自然会向陛下禀告。” “你没有机会见到陛下。”贾平安化身为毒舌,喷的明德老脸一红。 一个监控先帝嫔妃的老尼罢了,说什么向陛下禀告,李治哪里会见她。 但打人不打脸…… 卫无双看了贾平安一眼。 “说的好!” 这妹纸果然是飒! 二人跟在明德的后面进去,一路上可见些女尼在洒扫。 而在边上的殿内,能看到青烟渺渺,蒲团上跪着些木然的女尼。 “这些女人多有罪孽,她们前半生享尽了荣华富贵,可那些荣华富贵却来自于先帝。先帝仙去,她们失去了依靠,那些荣华富贵如今都该还了。” 明德看着卫无双,笑的森然,“这便是轮回。” 这话颇有些哲理,但贾平安却见不得老尼得意,“所谓的罪孽谁来定?” “佛祖。”明德的眼中多了嘲弄之色。 “佛祖没工夫管这些。”贾平安目光转动,看到的全是女尼,仿佛都是一个模样。 找不到武妹妹,那就赶紧撤吧。 他刚想说回去,就见一个女尼挑着水,脚步艰难的从侧门进来。 太阳渐渐炙热,知了的叫声渐渐密集,四十余岁的女尼看着没有一点生气。 哐当! 女尼腿一软,就跌倒在地上,两个木桶跌落一个,水泼了她半身。一个年轻女尼冲上去呵斥,语言刻薄。 卫无双低声道:“那是先帝的嫔妃,年老色衰,家人无能。” 这就是没有后台的妖怪,被人肆意揉搓。若是家人还有权势的话,在这里……估摸着也没啥优待。 进了感业寺的女人,就算是和俗世隔绝了。 那女尼瘫坐在那里,突然双手捂脸嚎哭了起来。 “哭哭哭!”年轻的女尼踹了她一脚,眼神中多了兴奋之色,骂道:“快些重新去打水,还有,你弄湿了石板,擦干净。” 侧门进来就是石板路,被刚才泼洒的水淋湿了些,但现在温度高,用不了多久就会干掉。 那年长女尼哽咽着想爬起来,可刚站稳又倒下了。 她抱着脚腕,痛苦的道:“脚扭了。” 年轻女尼眼中的兴奋更多了些,骂道:“废物,赶紧起来,否则没有你的晚饭。”。 贾平安看到了一种熟悉的神色:嗨了。 有的人能在虐待中寻到乐子,这个年轻的女尼已经起飞了。 那个年长女尼痛苦的挣扎着起来,用扁担支撑着身体。 年轻女尼眼中的兴奋之色越发的多,她伸脚去踢扁担的下方,一旦被踢中,老女尼马上就会扑倒。 一只脚突然伸了过来,挡在了前方。 年轻女尼踢在了这只脚上。 “男人!”她惊呼一声,贾平安笑的很是腼腆,脚下却使了个绊子。 “啊!”年轻女尼重重的摔在地上。 贾平安退后两步,无辜的道:“她自己摔倒的。” “够了!”明德怒不可遏,“这里是感业寺,此事我定然会禀告给陛下……” 这话她说的很是自然,那个年长女尼神色惶然,单脚跳着去捡水桶。 “我帮你。”贾平安过去帮忙,年长女尼推了他一把,连连后退,“不!不!” 贾平安看着她单脚跳着跑了,无语。 明德冷笑道:“你惊扰了先帝的嫔妃,且等着被责罚吧。” 贾平安笑了笑,路过她的身边时,突然沉肩撞去。 明德跌跌撞撞的退了好几步,恰好退到了卫无双的身边,她伸手去抓卫无双,想借此平衡身体。 可卫无双却轻松避开,目视着她摔倒在身前。 “走。”贾平安对这个长腿妹子多了几分好感,觉得是个耿直的女汉子。 出了禁苑,贾平安肚子饿了,“午时了,你可饿了吗?某请客。” “饿了。”卫无双看着这个少年,觉得有些迷雾挡住了自己的目光。 上次有贼子来老贾家偷东西,宫中担心是谁要对贾平安下毒手,让她出来查探。谁知道贾平安笃定的说没这回事。 事情果然如他所说,只是个简单的偷盗案。 那时候的贾平安胸有成竹,行事沉稳。可今日他却为了一个不相干的老尼出手,为此得罪了感业寺上下,却不见丝毫后悔或是担心。 可是我想这些做什么? 卫无双摇摇头,迈开大长腿,轻松跟在贾平安的身边。 二人一路寻了家酒楼,掌柜见到卫无双戴着羃?,懂事的安排了单间。 “可有酒。”卫无双掀开羃?,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你还能喝酒?”贾平有些好奇。 “为何不能喝?” 晚些酒菜上来,卫无双仰头…… 吨吨吨…… 贾平安坐在对面,一杯酒喝了许久才喝了一半。 而对面的卫无双已经喝了两大壶。 孤男寡女啊!要是她晚些喝醉了,我可能坐怀不乱?贾平安脑海里想到了女人喝醉后的各种遭遇,觉得这个妹纸对自己太放心了。但作为男人而言,在这等时候要禽兽不如、“饮酒进宫,你不怕被查?” “不怕。”卫无双很笃定,一双大长腿跪着,赏心悦目。 “为何?”贾平安觉得这个妹纸真有些特立独行的意思。 卫无双的眼睛越发的亮了,鹅蛋脸上只是多了一抹红晕,“那年我和同伴夜里在宫中行走,遇到了阴物,同伴中邪而死,我只是小病一场,宫中请了太史令来查探,他说我的命硬。” 阴物?也就是鬼魂。 贾平安笑了笑,没见过那等东西,他不好妄言。 卫无双喝完第三壶酒,这才觉得舒坦了。 “感业寺里的那些女人都是可怜虫,可为何从未有人可怜她们?” 贾平安摇头,这个他真不知道。 卫无双觉得自己喝了贾师傅的一顿酒,有必要偿还一下,而这个消息就是她的酒钱。 “那些女人有的家中平凡,有的家中权势滔天,可在她们家人的眼中,从先帝驾崩之后,他们宫中的亲人就是死人,所以感业寺的女尼才敢虐待她们。” 卫无双起身,“此事你出手是基于义愤,但却犯了忌讳,那些尼姑的亲人得知也不会感激你。明德会马上进宫告状,此事大概会是王忠良处置,你……小心些。” 她福身,然后拉门出去,“我用这个消息来换你的酒钱!” 这个女人倒也恩怨分明。 贾平安看着大长腿一闪而没,不禁哑然失笑。 …… 明德从未被人这般打脸过,所以急匆匆的进宫去求见王忠良。 “告诉他,那百骑的贾平安在感业寺肆无忌惮的乱闯……撞到了先帝的嫔妃之后还去轻薄……” 王忠良正在李治的身边服侍。 外面有人进来,低声道:“感业寺来人了。” 王忠良出去,来传话的内侍说道:“来的是明德,她说今日有百骑的文书贾平安在感业寺里乱闯,还轻薄了先帝的嫔妃,殴打了寺里的女尼,谁都挡不住。” 王忠良一怔,“卫无双呢?” 那个命硬的女人为何没管? “卫无双就看着。” 这事儿王忠良可以一言而决,把态度转到百骑,让邵鹏来处置。 他刚想张口说话,就听里面的皇帝问道:“朕恍惚听到了感业寺?” 王忠良进去,笑道:“陛下听的没差,刚才感业寺的明德来了,说贾平安在寺里轻薄先帝的嫔妃,还动手打人。” 李治抬头,眼中有厉色闪过,“轻薄了谁?” “没问。” “去问问。” 王忠良亲自出去,明德见了不胜欢喜,就加油添醋的说了一番贾平安的坏话。 “那些都是先帝的嫔妃呐!”最后她抹泪叹息着。 王忠良回去禀告道:“贾平安轻薄的是先帝的一个老才人蒋氏。” 老才人蒋氏…… 李治的眸色微冷,“问卫无双。” 稍后卫无双来了,把今日的事儿说的明明白白的。 说完后,她退后,在心中为贾平安默哀一瞬。 这个少年不错,就是有些运气不好。 这次他怕是难逃一劫了。 “不是轻薄?”李治的语气有些平静。 卫无双点头,“陛下,那贾平安年少,见到这等事就忍不住上去帮衬。” 她说出这话有些冒险,一旦李治要收拾贾平安,她也会被连带。 但,做人要讲义气,吃了贾平安的一顿酒,她就不能无动于衷。 她低下头来,等着李治的决断。 按照皇室的规矩,但凡是男人,就不该和先帝的嫔妃有身体接触,一旦接触就是大罪。 李治看了她一眼,脑海里却浮起了一个女人的倩影,“方外人当以慈悲为怀,先帝的嫔妃服侍先帝辛苦,就算是清修,也当善待。” 卫无双心中大震,失礼的抬头看了一眼。 李治神色平静,并无老爹的女人被男人触碰后的恼怒,“明德统御感业寺无方,责打二十棍。贾平安……少年热血,卫无双……” “臣在。”作为女官,她有自称臣的权利。 但此刻她脑子里懵了。 贾平安触碰了先帝的女人是事实,感业寺苛待那些女人也是事实,但这是惯例,用这种苛待来消磨那些女人的繁华心,让她们学会面对现实,成为木头人。 这是大伙儿都知晓的事儿,可皇帝为何对明德下了狠手? 她不解,然后想到了贾平安的匪号扫把星。 难道这扫把星还能逢凶化吉? 李治吩咐道:“你去呵斥贾平安。” 呵斥……明德挨了二十棍,贾平安只是呵斥。这个呵斥怎么就像是敷衍了事,掩人耳目呢? 王忠良同样是不解,但他没敢问,一路急匆匆的去了外面。 明德正在翘首以盼,见他来了就欢喜的道:“可是要收拾那个扫把星?” 王忠良站定,板着脸道:“来人。” 他带来的内侍上前。 “拿下明德,痛打二十棍!” 明德:“……” “为何?”明德奋力挣扎着。 老子也想知道! 王忠良喝道:“打!” 啪啪啪…… 明德惨叫着,卫无双恰好出来,明德抬头,两人双目相对…… 第62章 卫无双认错 百骑,贾平安正在打盹。 “贾文书!” 外面包东的喊声很高亢。 “喊魂呢!” 贾平安和这群**熟了之后,说话也比较随和。 “是那个女官来寻你。” 卫无双? 贾平安擦去嘴角的口水,打个哈欠,缓缓出去。 长腿妹子看着依旧冷漠,见他出来后福身。 贾平安拱手。 卫无双一双大眼睛透过羃?看着他,“陛下刚干涉了此事,明德被杖责二十。” 该! 武妹妹就在感业寺里,明德还敢虐待那些女人,贾平安就算是抽了她一巴掌也是有功无过。 贾平安心中大快。 这人怎么就那么自信呢?卫无双觉得真的看不透这个少年,“而你……站好。” 挨打要立正……这妹纸要动手? 先下手为强就是贾师傅的座右铭! 他下意识的握住了卫无双的双手…… 呃! “你们……”唐旭刚好路过,见状虎躯一震,心想你竟然敢调戏宫中的女官,真是色胆包天啊! 双手被握的紧紧的卫无双愕然。 贾平安松手,说道:“某手滑了。” 你手滑了就去摸妹纸的小手? 唐旭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晚些来某那里。” 贾平安知道少不得要被呵斥,但眼下最要紧的是让这个长腿妹子消火。 “某以为你要动手。” 我现在很想动手! 卫无双怒了,板着脸道:“陛下令我来呵斥你,站好!” 早说啊! 贾平安站直了身体。 “你此次行事孟浪……” 卫无双的呵斥来的快,也去得快。 “好了。” 贾平安心中一松。 唰! 大长腿一动,一脚就踢来。 贾平安没有半点的反应,呆呆的看着停在自己眼前的鞋底…… 脚不大。 卫无双收脚,冷冷的道,“下次再摸我的手,撅断!” 大长腿迈动,转眼消失。 那下次摸脚行不行?贾平安进去偷懒,稍晚被唐旭叫了过去。 “对宫中的女人要保持尊重。”唐旭苦口婆心说了许多,见贾平安无动于衷,就骂道:“小心割了你的家伙事,让你进宫去和她作伴。” 贾平安干笑道:“有校尉在,某哪里会犯错。” 这个无耻之徒! 唐旭指着他,被气笑了,“按你的说法,若是你犯下大错,还得连带某?” 领导责任不是你的吗? 贾平安觉得老唐的责任心有些薄弱,需要加强一下。 唐旭没好气的道:“某刚才看到有人在边上窥探,此事你还得小心,一旦被宫中知道了……看着某!” 他语气严厉,贾平安抬头,一脸无辜。 唐旭再指指他,“你握了那个女官的手,被人看到了就是大错,回头那女官估摸着在宫中会被磋磨,你以后也别想再见到此人……你这个扫把星,活生生的就害了人。” “校尉。” 外面来了包东。 唐旭心情正在不爽的时候,闻言就骂道:“有屁就放!” “没屁。”包东用刚抠脚的手摸摸鼻子,“那女官又来了。” 某的脸好痛,唐旭:“……”。 他刚说了贾平安再也见不到卫无双,可转眼就被活生生的打脸。憋屈的不行啊! 先前他正在煮茶,此刻水沸了。 “包东去煮茶。” 包东苦着脸坐下。 贾平安起身,“校尉,某出去看看。” 出去后,卫无双已经换了一身紧凑的衣裳,看着英姿飒爽。特别是一双大长腿…… “感业寺有人来报,说是发现有人窥探。” 贾平安问道:“雍州那边还没抓到和杨松斗殴的那人?” 卫无双:“……” 问错人了。 贾平安进去寻了唐旭。 “那人四处乱跑,没抓到。”唐旭端着一杯茶,边上的包东正在收拾煮茶的工具。 干呕了一下后,贾平安说道:“校尉,感业寺发现有人窥探,某想带些兄弟去看看。” 唐旭心中一紧,“速去。” 贾平安刚转身,唐旭又补充了一句,“那里面都是先帝的女人,你要目不斜视。” 贾平安苦笑道:“某还是少年!” 唐旭想到了自己当年被妇人勾搭的惨痛经历,叹道:“某当年也是少年……少年经不住勾搭呀!” 贾平安:“……” 唐旭起身过来,拍拍他的肩膀,“你可知晓宫中净身的风险?” 贾平安摇头,“不就是去势吗?” 唐旭语重心长的道:“去势是去势,可这么一刀割下去,生死难料。这么说吧,某经常看到有死人下半身赤果果的被抬出来。” 贾平安不禁双腿并拢,“其实……男人没了家伙事,生不如死!” “谁说不是呢!”唐旭再拍拍他的肩膀,“所以……少年,莫要对女人好奇,她们都是老虎。。” …… 贾平安叫了二十余人,随后出了百骑。 卫无双跟着,但贾平安他们是骑马。 “你可会骑马?” 贾平安的神色看着有些紧张。 他担心的是武妹妹。 卫无双摇头。 白瞎了一双大长腿! 贾平安伸手…… 卫无双犹豫了一下。 “快些!” 这个女人号称命硬,在宫中同样是少人亲近的天煞孤星,压根就没人把她当做是女人看待,所以贾平安才笃定摸了她的小手后屁事没有。 关键是她的腿长,长的让大唐男儿觉得丑。这么丑的女人,谁会去调戏她? 咳咳! 真是个交错时空的审美错误啊! “江湖儿女,何必在乎这些。”贾平安急了。 卫无双伸手,贾平安拉了她一把,妹纸就坐在了身前。 “出发!” 让我们红尘作伴……潇潇洒洒…… 有人去禀告给了王忠良。 “那个命硬的女人别管。”王忠良的态度就是李治的态度。 等人走了之后,他负手看着蓝天,叹道:“扫把星和命硬的女人相遇,会是什么结果?若是能抵消了,那便是大功德。” 但有个问题一直盘桓在他的脑海里,驱之不散…… “陛下为何对感业寺如此看重呢?” …… 这个问题唯一知道答案的就两人,一个是李治,一个是贾平安。 马蹄声哒哒,一路进了禁苑。 长腿妹子竭力想远离贾平安,可马背就那么点地方,随着马儿的颠簸,反而一步步滑回去。 当看到感业寺时,卫无双急促的道:“停住。” 贾平安勒住马儿,卫无双跳下马背,顺手把羃?翻到了身后,看着就像是一个披着婚纱的现代女子。 明德被两个女尼架着出来了,神色惨淡。 她先是怨毒的看了贾平安一眼,说道:“一个时辰前,有两个贼子出现在感业寺左近,遇到了运送粮食的大车队,当即逃窜。” 贾平安靠近卫无双,附耳低声道:“禁苑太大,没法防御,只能靠着皇家的威严来震慑那些贼子。” 卫无双点头。 就是这个小子害我被打了二十棍啊! 明德带着众人过去查探现场,一路走一路咬牙切齿,恨不能咬贾平安一口。 众人查探了一番现场,除去看到几个脚印之外,毛都没找到一根。 “他们为何而来?”包东目光锐利的盯着明德问道。 明德淡淡的道:“感业寺第一次有男子进入,随后就来了贼人。” 她看了贾平安一眼,众人都知晓她话里的意思,这是暗指贾平安这个扫把星带来的灾祸。 贾平安没搭理她,而是眯眼看着阳光下的感业寺。 那些人是来干啥的? 若说是为了美人,那绝对是谎言。 感业寺里除去那些监督的女尼之外,全是先帝的女人,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袭扰那些女人? 一旦发生这等事,不论是李治还是长孙无忌,不管是为了先帝的名声还是为了上位者的尊严,他们将会和这帮子人不死不休。 连干苦力的杨松都知晓这个道理,所以不肯来。 那些人会不知道? 感业寺就是个死地,能驱使那些人来的目的……不会是为了女人,若是如此,他们去青楼白嫖都好过来感业寺送死。 那些女人的恩怨? 这个也不可能。 多年的深宫生活早就隔开了那些人情往来,什么恩怨都消散在了岁月之中,以及皇宫的那堵墙之内。 也就是说,这事儿和那些女人们没关系。 那么……感业寺! 贾平安走到了明德的身前,“感业寺最近发生了些什么?” 明德昂首,尖声喊道:“什么都没发生!我会看着你倒霉,随后建言宫中把你镇压在感业寺里,每日让你和畜生为伍!” 这一刻容嬷嬷附身。 这个女人刻薄到了极点,狠辣到了极点,到了此刻还在端着架子。 贾平安指着她,“拿下!讯问!” 明德一下就蹦了起来,随后屁股的痛处让她尖叫了起来。 这是在冒险啊!包东看了贾平安一眼。 “动手!” 贾平安没有丝毫犹豫。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包东一咬牙就冲了过去,一下就扑倒了明德,随后控制住了她。 “问什么?” “感业寺最近涉及财物之事。” 贾平安坐在草地上,看着金乌西落。 “你不怕?”卫无双劝道:“明德不只是方外人,和皇家关系密切。” 贾平安摇头,并不解释。 和武妹妹的安危比起来,李治哪里会关心明德的死活。 他信心十足! 但众人都在沉默。 明德的惨叫声不断传来。 拷打明德,这事儿不会简单结束,若是要追究,贾平安是首犯,他们也会多多少少被牵连。 惨叫声戛然而止,“我说……我说……” “说!”作为动手的人,包东也是在冒险,但他选择了信任贾平安。 “……最近……最近就是有人进献了一尊金佛……” 唰! 所有目光都盯住了贾平安。 这人竟然能算到这个? 贾平安起身过去,喝问道:“何时送进来的?谁送的?” 明德喘息道:“五日前,就在五日前。是几个嫔妃的家人……他们联手供奉了一尊金佛,说是让自家人安心礼佛……” 艹! 无耻! 这是用进献金佛的手法来向李治示好:陛下,我家的女人一旦进了深宫,就当她死了。 李治若是想拉拢这几家人,接下来就会从他们家中挑选女子进宫陪侍,随后就是荣华富贵。 卖女求荣的无耻之辈! 卫无双握紧双拳,恨恨的道:“无耻!” 我有齿啊! 贾平安回首,露齿一笑,牙齿在夕阳下熠熠生辉,让卫无双楞了一下,然后握拳。 “怎么弄进来的?” 这才是大问题。 “是弄了马车拉进来的。” “沿途可曾被人看到?” 明德的额头上不断流汗,目光绝望…… “想撒谎?” 贾平安冷笑道:“包东,动手。” “我说!我说!” 明德跪在那里,浑身颤抖,“那几家人私下和我联络……并未禀告宫中,所以我让人抬着进了禁苑……” 马车没有正当理由进不了禁苑,而金佛不轻,怎么弄进来就是个问题。 抬进来…… “当时有风,吹起了些遮盖的东西,被人看到了金佛的一角。” “谋财!” “竟然是为了这个!” 众人震惊,旋即目光转向了贾平安。 一群人惶然不安,不知所措之际,竟然被他找到了此事的根源! 包东更是笑的忘记了脚痒。 他选择信任贾平安,在众人看来就是在冒险,随时有被拿下重惩的可能。可谁曾想贾平安竟然目光如电,一下就揭穿了此事。动手的包东转瞬就立下了功劳。 “某先前也扑了过去,就比你慢了些,不然功劳就是某的了。”雷洪绝不会承认自己当时犹豫了一下,没有听从贾平安的指令。现在这个犹豫让他把肠子都悔青了。 贾平安站在那里,长腿美女微微低头,爽快的道:“你是对的,我错了。” 第63章 妹纸,保护我 明德被拿下,就地控制在感业寺里。 贾平安安排人在周围布控,自己坐在大树下歇息。 他盘腿而坐,闭上了眼睛。 渐渐的,他的心静了下来,四处的虫鸣,远处的鸟鸣,风吹动枝叶的声音…… “你……” 长腿美女走到了他的身前,犹豫了一下,然后坐了下来。 贾平安嗅到了一丝说不出的味道,说温馨不是,说体香也不是,但就是觉得……好闻。 他不禁想到了高阳身上的味道,还做了个比较。 难道我有做渣男的潜质? “此事我想着应当和先帝的嫔妃无关,但却没想到是钱财……你为何能猜到?” “不是猜。”贾平安睁开眼睛,第一眼就是大长腿。 “这叫做推理。” “推理?” “对。” 贾平安把目光从大长腿上移开,却看到了腰。 男人的头,女人的腰…… 都摸不得。 “推理就是……就像是算术,已知一个或是几个条件,随后求证某个结果。” 卫无双:“算术我知道,太史令就是算术高人。” 呵呵! 贾平安打个哈哈,心中却涌起了些不安。 后世传闻李淳风和袁天罡弄了个什么推背图,推出了千年后的变局,堪称是大预言家。 要是被老李看穿自己的身份…… 那会不会被吊起来各种姿势研究? 但论及算术,贾平安却丝毫不怵。 “推理只是一种思维的方式……” 随后一番讲解后,长腿美女情不自禁的身体前倾。 贾平安讲了一个推理破案的小故事…… 因为怕惊动那些贼人,他故意把声音放低。 长腿妹子哪里听过这等紧张精彩的故事,身体随着他声音的降低而不断前倾…… “……韩琦说,你用冰锥刺入了李谅祚的头顶,随后冰锥化为水,于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凶器是什么,如此也无法怀疑你,可却忘记了……那屋檐下少了一根冰柱…… 梁氏在边上跪着,仰头喊道:“是我杀的,人是我杀的!”。审案子的韩琦冷笑,“你杀的?你当时在外面应付客人,哪有功夫?而沈安当时就在附近,他还路过了少了一根冰柱的屋檐下!” 韩琦一拍案几,喝道:“此案本官断了,乃是沈安与梁氏偷情,为了长久霸占梁氏,就用了冰柱锥杀了李谅祚,沈安按律当斩……” 沈安心中绝望,突然暴起……” 暴起…… 暴起怎么了? 长腿美女的身体再度前倾,然后身体就失去了平衡。 她伸手按住了贾平安的肩膀,稳住了身体,随后挥拳…… 拳头在贾平安的眉心前停住,那双大眼睛里全是恼怒。 贾平安猛地后仰,后背撞到了树干,痛的厉害。 “这是你自己撞上来的!”贾平安觉得女人都有不讲道理的天赋。 “贾文书!” 雷洪来了。 “如何?”贾平安站了起来,卫无双悄然隐在他的身后。 “来了。十五人。”雷洪冲着他竖起大拇指,“此次咱们能立功,多亏了你。” “准备!” 贾平安一声令下,那些百骑藏在了大树后,静静的等待着。 “你不杀敌?”卫无双见贾平安连刀都不带,不禁有些好奇。 “呵呵!某是智将。”某个武力值卑微到了极致的少年,厚颜无耻的在拔高自己。 卫无双一想也是,觉得有这等人出谋划策,真是惬意之极。 惬意? 我为何要觉着惬意? 她有些懵。 贾平安见她准备去另一处,就干咳一声,“你过来。” “为何?” 还用说吗? 贾平安厚颜道:“军中大将的身边岂能少了保护?” 也是啊! 卫无双就和他躲在一棵树后,脑海里全是那个推理小故事。越想越觉得缜密和吓人。 难怪他能看穿了此事的真相。 她还在胡思乱想,脚下发出了些声音。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正在想着那个惊悚破案小故事的卫无双差点惊呼出声。 “噤声!”贾平安细微的声音传来,接着那只手离开了她的身体。 这是个纯净的少年。 卫无双心中稍安。 脚步声细微而来。 此刻夕阳已经落下,天际只有微黄的一抹光芒在渐渐消散。 视线内有些模糊,不过贾平安却信心十足。 十余人鬼鬼祟祟的出现了,他们的手中或是拿着短刀,或是拎着木棍,甚至还有一个拿着不知道干啥用的叉子。 当他们走进了包围圈时,贾平安喊道:“动手!” 噗噗噗! 火把被点燃,形成了一个密闭的圈子,那群惶然准备逃窜的贼人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包东陪着贾平安上前,“这些都是亡命徒,要小心。” 卫无双摸出短剑,粉唇微抿。 “跪下不杀!” 包围圈在不断缩小。 那些贼人看穿着都是百姓,其中一人撕掉衣裳,露出了胸口的两排刺青。 左边是:生不怕不良人,右边是:死不怕阎罗王。 不良人专管治安刑侦,而阎罗王专管死人。 这人喊道:“左右都是个死,冲出去!” 众人看着贾平安,等待他的决断。 这是个考验。 若是贾平安没见过这等厮杀的场面,被吓坏了,那么包东他们自然会接手行动。 而后贾平安的评价会被调低几级。 “弄死他!” 贾平安毫不犹豫的发出了指令。 弓弦响,箭矢飞出去,那个刺青贼人被一箭射中了胸膛,当即扑倒。 那些贼人进退两难。 “此事惊动了陛下!”贾平安知道抓活口越多,功劳就越大,所以一开口就直指人心。 “你等但凡死了,你等的家人就会被视为同谋。而这是哪里?感业寺!”贾平安的身姿挺拔,语气铿锵有力,“这里是先帝嫔妃的清修之地,你等想一死了之,那是痴心妄想!” 他一把抢过长腿妹子手中的短剑,喝道:“胆大的来!” 长腿妹子:“你竟然要去厮杀吗?好,我为你助威!” 贾平安笑道:“几个贼人,哪里值当某出手!” 长腿妹子的眼中多了些凝重之色,她想到了上次自己出腿踢贾平安的事。按照她当年接受的规矩来说,出腿不能过高,否则容易被拿住。 可她就是喜欢出高腿啊! 贾平安见她面色凝重,不禁懵。 我只是想装个比罢了,你这是要干啥?逼上梁山? 那些贼人:“……” 他们抱着要么发财,要么必死的心态而来,可却不想带累家人。 一个贼人喘息着,恍如困兽,“放了我等,我等保证下次再也不来了。” 这是把禁地当做是自家的后院了,精神可嘉。 “十个数!” 贾平安深知困兽犹斗的心态,这等时候就要果断。 长刀指向贼人,弓弦渐渐拉开…… 天边的最后一抹黄色消散,就在消散的一瞬,最前方的贼人大吼一声,闪电般的冲向了贾平安。 他自信自己的速度能在百骑反应过来之前控制住贾平安这个少年,随后要么挟持此人离去,要么挟持此人多活一会儿。 这些贼人都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能多活一阵子就是老天爷赐福。 卧槽! 贾平安第一想法就是躲,可身边是长腿妹纸,右边是包东,他躲哪去? 他觉得包东会主动挡在自己的身前。 可包东只是想动手。 那贼人举起短刀,刀锋在周围火把的照耀下闪着光芒。 近了! 包东的挥刀有些慢,贼人觉得自己有戏。 然后长腿就这么突兀的出现了。 呯! 长腿轻松的踢在了贼人的胸上,随后连环腿…… 再连环…… 卫无双的身体飞快的转动着,直至最后一腿踢出,这才拍拍手,回身走来,“你很厉害吗?” 而那个贼人…… 贾平安的眼中全是刚才的大长腿……不,是连环腿的凶悍。 “某……也不知道啊!” 他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宝藏,心虚的不敢自称高手,就怕被暴揍一顿。 这等好身手的妹纸,为啥要在宫中蹲着呢? “你不会喜欢动手动脚吧?”贾平安觉得这等暴力美女很危险,若是不妥,他以后不敢单独和她呆在一起。 卫无双仔细想了想。 贾平安心中凉了半截,心想这竟然真是个有暴力倾向的妹纸,哥两次差点被暴打,真心不冤。 卫无双见他面色惨白,就说道:“我对你动手动脚了吗?” “动了,一拳,一脚。”贾平安比划着。 “可……宫中有人欺负我,所以我要厉害些才行。”卫无双说的淡然,贾平安却释然了,有些同情这个命硬的妹纸。 这时场面已经被控制住了,感业寺里的尼姑也出来不少看热闹,有人指着贾平安说道:“就是那个少年,把主持都收拾了,还顺带抓了这么多贼人。” “呀!他看着好年少啊!” “唇红齿白的,好有趣。” 一个尼姑伤感的道:“我出家前,青梅竹马的少年就是这般模样!” 有女尼同情的道:“可怜,这般白白嫩嫩的少年,竟然变成了别人的夫君。” 尼姑想起了那个黝黑的少年,不禁唏嘘不已,“他的肌肤很黑……让我闭上眼睛就能想起他。” …… “许使君来了!” 雍州下辖长安等地,也就是以后的京兆府。而老许这个雍州刺史就相当于以后的京兆尹。 有人赞道:“这边才出事,许使君竟然能及时赶到,可见是尽忠职守。” 可在贾师傅的眼中,贼人被擒住,随后警察赶到,这个节奏很熟悉。 许敬宗躺在门板上被扛着进来,一脸不怒自威。 “使君,有贼人进了禁苑,想入寺偷窃。”贾平安一本正经的禀告着。 许敬宗颔首,“可有异常?” “没有。” 许敬宗看了那些贼人一眼,“老夫刚准备下衙,想着上午有人说禁苑进了贼人,就不放心来看看,幸好无事。” 啧啧! 这份责任心,真的是无人能及啊! 转过头,许敬宗和贾平安在嘀咕。 “某不是让你尽快赶到吗?贼人都被拿住了你才来,哪来的功劳?” “你派人去告知老夫去晚了。” “都提前了一个多时辰,是你磨蹭。” “老夫得躺在门板上一路缓行,怎么能快得起来?” “你就不会让他们做个担架?” “担架是什么?”老许一脸懵逼。他多年高官厚禄,早就忘记了那些艰难岁月。 贾平安气抖冷:“两个……呸!两根棍子夹一块厚布。” 第64章 狗内侍 卫无双一路进宫。 “那边事了了?”王忠良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这个命硬的女人。 “是。”卫无双面无表情,也就是面瘫脸,“奴求见陛下。” 王忠良摇头,“陛下刚用饭,正在打盹,有话你只管对某说。” 他就是皇帝身边的一道堤坝,把那些琐事按照轻重缓急分类,随后禀告上去。 感业寺的事儿既然解决了,那就不是要紧事,明日再禀告也一样。 “让她进来。” 皇帝的声音听着很清醒,不像是打盹的模样。 王忠良:“……” 卫无双依旧是面瘫脸。 随后她走了进去。 烛光中,李治已经恢复了清醒。 “细细说来。” “臣跟着百骑到了感业寺,贾平安突然令人拿下明德拷打……” 卫无双飞快的看了李治一眼。 李治面无表情。 这是对明德被拷打无所谓? 无所谓…… 卫无双心中一松,觉得贾平安真的是走了狗屎运,否则皇帝大怒之下,说不得就能镇压了他。 “明德招认,五日前有几户先帝嫔妃的家人筹钱进献了一尊金佛,在运送进感业寺时被人发现了。” “这是谋财!”李治的眉间多了轻松,“此事可禀告了?” 金佛这等事自然无法传到到李治这里,在王忠良这里就会被拦截。若是王忠良说金佛之事禀告了,那么明德就会脱罪,若是相反,那就是大罪。 可那是感业寺的事儿,再说了,私下进献金佛虽然违规,可用心却是好的,明德说不定只会被轻微出发,而那几家权贵屁事没有,到时候他还能卖个好…… 他在做选择题,所以犹豫了一下。 卫无双却依旧面瘫脸,“后来去查探,发现那尊金佛已经被明德调换了。拷打之后,她招认是自己寻人来把金佛给弄成几块,一块块的偷运出去。” 李治看了王忠良一眼,“此等狡黠之辈,乱了感业寺的规矩,重惩。” 王忠良的选择题已经不用做了,赶紧应了。 “你去吧。” 卫无双告退。 王忠良把她送出去,觉得自己今日连续两次犯错真不该,幸而不是大错。 “王忠良。” “奴婢在。”他回身进去。 皇帝神色淡然,“跪边上去。” 王忠良:“???” 皇帝从未责罚过他,所以这话听着有些…… 咱莫不是幻听了? 他想掏掏耳朵。 “跪边上去!”李治的脸上多了阴郁。 王忠良一个滑跪就滑了过去,吓得浑身冷汗。 咱是哪错了? 李治起身往外走。 夜风吹拂,吹来的却是热风。 “此事百骑无能,若非是贾平安查出了明德藏奸,朕如何对得起先帝在天之灵?” “是。”王忠良觉得皇帝是真孝顺,爱屋及乌,对先帝留下的那些嫔妃才多了关注。 “明德得罪了佛祖。” 王忠良低头,“是,想来她会被天谴,活不了几日了。” 李治默然,负手看着夜空。 …… 禁苑今夜动静很大,几百个火把燃烧着,照亮了一小片天空。 第二日,唐旭在上衙的路上得知了消息,急匆匆的赶去百骑。 包东已经到了,坐在台阶上抠脚,那龇牙咧嘴的模样,让人以为他是哪抽了。 “校尉来的好早。”外面传来了门子的声音,包东飞快的穿好袜子和鞋子,然后起身,拔刀操练。 昨晚他们弄完已经很晚了,贾平安请了百骑的人喝酒,席间给包东说了一番话。 ——要想升官,首要是让上官知道你勤勉听话。 咱不一定听话,但勤勉总是可以装一装的。 唐旭急匆匆的进来,见他在操练不禁很是满意,“某正想寻人问昨夜之事,说说。” 包东把油纸包打开,翻找了一张最大的胡饼递过去,“校尉先吃个饼。” 老子想吃瓜! 唐旭接过胡饼咬了一口,“快说。” “昨夜……” 包东一番话说下来,让唐旭也傻了眼。 “他竟然敢拷打明德?” 邵鹏来了,唐旭给他使个眼色,二人去了值房。 到了值房时,唐旭也吃完了胡饼,“有些咸腥,就像是……豆豉的味道,不过却更好吃了。” 他关上房门,回身,邵鹏已经迫不及待了,“昨夜之事咱只是知道了个大概,详细如何?” “贾平安拷打了明德,查出有人进献金佛,被明德换了……运送金佛时被那些贼人发现了,于是一群恶少亡命徒就聚集在一起来抢。” “拷打明德?”邵鹏白皙的脸上多了红晕,“那贾平安好大的胆子,不,他好大的气魄!老唐咱问你,就算是你知晓明德有嫌疑,可敢拷打她吗?” 唐旭想都不用想,“某不敢。只能让你去和宫中交涉。” 邵鹏苦笑道:“某也没这个胆子。可贾平安……那个少年就敢。昨夜若是没有他的果断,此事百骑更麻烦了。” “什么意思?”唐旭心中一紧,“难道宫中不满了?” 百骑作为帝王的心腹力量,荣辱都来自于帝王一言。 邵鹏点头,眼中多了些不满,“咱出宫时遇到了王忠良,他呵斥咱,说百骑无能,竟然不能及时查出明德之事。” “放特么的屁!”唐旭涨红着脸,怒道:“那是感业寺,先帝嫔妃的清修地,咱们哪里能干涉?” “可差点就出了大事!”邵鹏冷冷的道:“宫中的那些人不会管咱们的死活,只要结果。而且以后感业寺那边百骑要多看顾,这是王忠良的原话。” “这是丢锅!”唐旭怒不可遏,“这是欺咱们百骑无人能在陛下那里说话。” “说了。”邵鹏的眼中多了些兴奋之色,“咱打听到了消息,昨夜和贾平安同骑的那个女官卫无双,她给陛下禀告了实情,随后王忠良被罚跪……你要知晓,这是陛下登基后第一次罚人,王忠良心中不安,这才冲着咱们百骑使劲。可他却不敢冲着贾平安去,你可知为何?” “那是扫把星,他是陛下的身边人,哪里敢冲着小贾动手?”唐旭一大腿,“昨夜若非是贾平安,感业寺内里的脏事会一直被瞒着。这般说来,咱们还是托了他的福,这才避免了被罚。” 他觉得自己逃过一劫,心情大好,“也不知昨夜贾平安做出决断时是如何的煎熬,说来倒是辛苦了他。” “问问。”邵鹏叫来了包东。 “昨夜贾平安令你等拿下明德时,可是多番考量?” 唐旭和邵鹏是在琢磨贾平安的资质,若是可以,以后自然要慢慢的培养他。 包东提起这个就来劲,“没有,他突然就令某拿下了明德,随后果断让某拷打,没有一丝犹豫。” “嘶……”唐旭觉得有些牙痛,“这少年是莽撞还是果断?” “莽撞?莽撞他能看出明德藏奸?”邵鹏冷笑道:“你老唐不学无术,整日就知道吃喝嫖赌,再这般下去,那少年迟早会做了你的上官,到时候咱看你羞不羞。” 唐旭一拍案几,“邵鹏你这是看不起某吗?” “对。”邵鹏骂道:“百骑在你的统领之下,越发的没了规矩,某先前进来时,说是有一人还没来,贱人!看看你做的好事。” “狗内侍!”唐旭也火了,“点名!” 随后点名…… “校尉,是贾平安没来。” 唐旭看了邵鹏一眼,狗内侍,就是你哔哔,非得要查谁没来。现在好了,贾平安没来,你去重惩他吧。 邵鹏站在那里,面色微变,尖声喊道:“昨日贾平安去禁苑辛苦,咱特许了他今日休沐!” 他看了唐旭一眼,眼神轻蔑:“散了吧。” 唐旭过来,邵鹏冷笑道:“这等手段某信手拈来,你可能?” 这是说唐旭是蠢货。 不能忍啊!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哎……” 邵鹏面色一变,唐旭冷笑:“六次五香楼。” 邵鹏气的发抖,“最多三次!” 唐旭冲了出去,随即传来他爽朗的声音,“你这个小贾,邵中官昨日不是许了你今日休沐,你还来作甚?” 呃…… 贾平安今天没起晚,可阿福却抓住他的胸口不放,一扯胸前就痛的不行,这不就迟到了。 他一脸懵逼,“这……” 邵鹏啥时候说过这话? 老唐莫不是昨晚在五香楼嫖多了? 唐旭低声道:“快走。” 得! 既然有免费的假期,不要白不要。 第65章 肠子悔青了 贾平安先去东市转悠了一圈,在华州竹器店那里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他视察了一番,问了如今竹器的销售情况,很是满意。 现在华州上下都形成了一股研究竹器的风气,各种新颖的竹器不断上市,引得商人们闻风而动。 “贾郎君,当初你说的要与时俱进,不可故步自封,所以华州上下都以出新为荣。” 掌柜带着他看了一番那些新式竹器。 “这个是何物?”贾平安拿起一个圆润小巧的竹片问道。 “这便是听了贾郎君的教诲之后,咱们华州最新弄出来的宝贝。”掌柜得意的道:“长安城里卖的最好的就是这个,供不应求啊!那些有钱人家,权贵人家都趋之若鹜……” 你特娘的说重点! 贾平安觉得掌柜是个话唠。 “这东西……”掌柜一脸猥琐,“就是厕筹。” 我去。 贾平安看着手中的小东西,不禁无语。 做工真的很精致,每一个地方都有倒角,只管刮,不必担心刮破菊花,简直就是精加工的典范。 “开始只是做给女人用的,后来那些贵人也喜欢,这不,就越卖越好了。” 果然是人才。 边上一个伙计刚忙完,凑趣道:“其实一个土坷垃也行,在野外随便抓一把野草也能擦。” 掌柜皱眉:“你懂什么。贵人吃的好,擦屁股的东西自然也要好。” 这两个不学无术的家伙! 被恶心到的贾平安丢下这个东西,拍拍手,“西方有一国,皇宫中的茅厕里没有厕筹。” “那他们用什么擦屁股?” “他们弄一根绳子,直接拉,皇帝拉完了皇后拉,皇后拉完了大臣拉……” 呕! 贾平安绝壁不会承认自己是在报复,见掌柜和伙计在干呕,这才心满意足。 “扫把神……” 贾平安虎躯一震…… 这个称呼久违了啊! 刘架就站在他的身后,一脸欢喜。 “扫把神,某总算是寻到你了。” “你寻某作甚?还有,这里是长安,别什么神啊鬼的,小心被抓进去。” “是,扫把神。”刘架和他走出去,“某的酒楼正要开张,那韩进请了几个人来吃饭,说是给酒楼取个名。某心中不安,就想请扫把神出手……” “为何不安?” 贾平安这是明知故问。 “虽然某占股五成,可韩进认识不少人,还是地主,若是某被他压住,用不了多久就得卷铺盖回华州。” 就如同是后世一样,你入股一家公司,若是你没啥背景,对方背景深厚,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被边缘化。 “扫把神,咱们都是华州出来的,某若是灰溜溜的回去不打紧……可丢的却是咱们华州的人呐!” 你丢人关我屁事? 贾平安对此没兴趣。 刘架突然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卧槽! 这里是东市,这货是想让他老贾出名呢? 贾平安一把拽起他,骂道:“想作死呢!” 刘架泪眼模糊的道:“扫把神,他们欺负人啊!” 想到刘架对自己的崇敬,贾平安叹道:“说来听听。” “某做炒菜时,韩进的人就在边上看着,这看了一阵子,也能像模像样的做了出来,某……” “他想过河拆桥?”贾平安神色平静,这等事儿后世多见。 刘架点头,“虽然没明说,可他对某越发的冷淡了。” 这怎么像是两口子之间的情况呢? 但韩进胆儿挺肥的啊! “去看看。” 稍后二人去了平康坊,新建的酒楼已经差不多完工了,剩下些洒扫的事儿。 大堂里,身材魁梧的韩进在陪着两个男子喝酒。 “你来了。”他对刘架的态度果然是有些冷淡。 刘架点头,令人弄了两张案几出来,上酒菜。 贾平安对酒楼还是有些兴趣,不时看看周围。 来了个乡巴佬。 韩进等人嘴角噙笑,继续说话。 “某这个酒楼……” “不是你一人的。”贾平安拿起酒杯,心中希望韩进能暴起,这样他就有理由出手。 韩进:“……” 贾平安举杯嗅了一下酒,觉得味道不咋滴。 韩进强笑了一下,“这便是刘架,这酒楼也有他的份子。” 刘架木然。 从贾平安答应出手开始,他就决定听扫把神的,扫把神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 韩进指着两个男子说道:“黄靖,常硕。” 黄靖看着温文尔雅,拱手问好。 常硕脸上有肥肉,闪闪发光,一看就是油腻男。 贾平安拱手,然后开始吃菜。 尝了一下之后,他放下筷子。 那边的韩进正在请黄靖和常硕为酒楼取名。 “某看闻香来不错。”黄靖抚须微笑,“香乃酒菜香,闻香而来,这便是极好的寓意。” 韩进赞道:“黄兄大才,某只是听了这个名字就觉着口舌生津,胃口大开。” 黄靖笑了笑,举杯邀饮。 常硕打个呵呵,“闻香来是不错,某这里也有个名字。” “哦!”韩进放下酒杯,“某洗耳恭听。” 常硕沉吟了一下,肥脸上油光闪闪,“金乌每日从东边升起,紫气东来,紫气楼,如何?” “好名字!”韩进眼中多了欢喜之色,“紫气阁,这名字一听就……怎么说……” 高端大气上档次啊! 贾平安笑了笑。 三人一阵切磋,最后觉得紫气楼这个名字极好。 刘架觉得自己被无视了。 “扫把……” 扫你妹!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己迟早有一日会被这货连累进大牢里去。 但刘架把姿态摆的极低,这是臣服的意思。 韩进在长安认识些官员和权贵,所以自诩不凡,和刘架合伙不过是权宜之计,目的就是套出炒菜的绝活。 过分了。 贾平安把筷子一丢。 声音很清脆。 三人看过来,韩进拱手,“还未请教客人名讳。” 这人确实是嘚瑟过头了。 刘架说道:“这是某请来的大才,为咱们酒楼取个名字。” 韩进不禁笑了,心想一个少年也来取名字……过家家吗? 黄靖微笑,但却有些不以为然。 常硕大笑道:“那某洗耳恭听。” “取了纸笔来。”贾平安最近练字不辍,觉得大有进步,至少不会出丑。 这年头纸张贵,要想练字,要么你玩沙盘,要么在桌子上书写…… 刘架脆生生的应了,亲自跑去弄文房四宝。 就在这个时间里,韩进好奇的问道:“少年为何不肯说姓名?” 贾平安笑眯眯的看着他,“只因你不配!” 呯! 韩进大怒,一巴掌拍在案几上,刚想发飙,刘架回来了。 摊开纸,磨墨,送上毛笔…… 刘架的神色近乎于虔诚,让想发飙的韩进止住了冲动。 贾平安提笔,一挥而就。 刘架拿起纸张,他的文化水平也仅仅是识字。 “什么名字?”韩进冷笑道:“可有紫气楼好?” “说这个作甚?”常硕含笑,云淡风轻的姿态保持的不错。 刘架的眼睛一亮,看了贾平安一眼。 这一眼里带着崇敬,让贾平安有些心虚。 这货不会回头又去供奉我的牌位吧? 想到这个贾平安就肝颤。 “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 温文尔雅,正在抚须的黄靖脱口而出道:“好诗!好诗!好诗!” 常硕正在喝酒,听到这两句后,神色一滞。 “这……” 而韩进已经是彻底的懵了。 刘架只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舒坦,一种逆袭过电的感觉让他颤栗了起来。 某的扫把神啊! “名字叫做,天然居!” 刘架目光炯炯,“如何?比之紫气楼如何?” 常硕放下酒杯,以袖遮脸,“某不如,某不如!” 黄靖喃喃的道:“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这是回文体,妙到巅毫,加上天然居的名字,这便是绝妙的回文体。” 他起身拱手,肃然道:“黄靖见过郎君,谨受教。” 他躬身。 常硕也起身,“常硕见过郎君,谨受教。” 文人的世界就是这样,当你表现出能碾压他们的实力后,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们都会低头臣服。 贾平安拱手,起身道:“酒不好,菜也普通,告辞了。” 他扬长而去,到了门口时,韩琦这才反应过来,“敢问郎君名讳。” “贾平安。” 韩进猛地站起来,“扫把星……百骑之虎?” 最近贾平安在百骑里颇为得意,昨日拿获了那些贼人后,百骑免于责罚,内部就有人在嘀咕,说这是百骑之虎。韩进消息灵通,也得知了此事。 刘架起身相送。 韩进也赶紧追上来,躬身相送。 他此刻把肠子都悔青了,低声道:“贾郎君如此大才,刘郎君,以后咱们要多亲近才是。” 他怕了。 背后有人的刘架,不是他想撇开就能撇开的。 刘架的心情极为舒畅,说道:“炒菜本就是贾郎君弄出来的。” “韩郎君……” “韩郎君?” 韩进呆滞站在那里。 炒菜就是酒楼最大的倚仗,也是他未来的发财核心。可现在炒菜的发明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肯告诉他:你不配! “某见真神而弃之如敝履,愚不可及……” 他拔足就追。 “贾郎君!” …… 求支持啊! 第66章 少年,可愿做贫道的座下童子 “贾郎君……” 韩进的呼喊声仿佛还在身后,贾平安已经进了道德坊。 他下马后松开马缰,马儿温顺的跟在后面,不时低头啃草。 十余男子在田边坐着歇息,他们戴着斗笠,赤果着上半身,兴高采烈的说着八卦。 一个男子看到了贾平安,突然就扑了过来。 我去! 贾平安第一反应就是小圈子派人来刺杀自己,于是下意识的一脚踹开男子。 男子扑倒,不是说再度厮打,而是跪地喊道:“贾郎君踢的好,贾郎君踢得好。” 这货疯了? 贾平安退后一步,准备召唤表兄来救驾。 男子叩首,“若非是贾郎君,某怕是要死在雍州大牢里了,杨家上下感激不尽,某叩首了。” 他用力磕头,把地面都磕出了个小坑。 “是杨松?”贾平安有些尴尬,赶紧过去扶起他。 杨松挣脱,“还有我儿的一个头没磕,贾郎君稍待。” 这个实诚人竟然代表全家人磕头,一人一个。 但他却忘记了自己。 贾平安脸颊抽搐着,“不是什么大事,无需如此。” 杨松爬起来,“进了大牢,就算是无罪也别想出来,少说劳役半年,为官府白做半年。可某家中穷,若是如此,家人怕是要饿死了。” 贾平安走在前面,没多远就看到了表兄猥琐的‘英姿’。 十余少女正在田间玩耍打闹,笑声洒满一地。 而杨德利就在十步开外,一脸正人君子的模样。可等少女们背对着他时,那两只眼睛就和探照灯似的,飞快扫过少女们的下三路。 大屁股啊! 他的眼前一亮,然后往前几步,却是盯住了一个看着盘子大的少女。 这是要上手? “其实,女人屁股大也不好看吧。”贾平安无法理解贾母的想法,更无法理解表兄的执念。 “是啊!贾郎君高见。”杨松指着左前方说道:“贾郎君,那是什么?你家的食铁兽出来了。” 就在杨德利的后面,一只圆滚滚的东西在滚。 “阿福!”贾平安喊了一嗓子,顺带把处于冲动状态的表兄挽救回来。 阿福抬头,欢喜的开始加速。 嘤嘤嘤! 贾平安抱起阿福,觉得又重了些。 “嘤嘤嘤!”阿福习惯性的扒拉着他的胸,准备荡秋千。 “老子没胸!”贾平安把它扛在肩上,悻悻然的杨德利过来了。 “那个女人的屁股大,某刚想试试你就来了。” 可你若是摸了她的屁股,你觉着她还能嫁给我? 贾平安的眼前浮现了一幕:杨德利去摸少女的屁股,有人高喊非礼,一群男人蜂拥而至,一顿暴打,随后逼着杨德利娶了少女,仇人变亲戚。 回到家,贾平安寻了几本书,坐在院子里慢慢翻看。 杨德利在厨房里不知道干啥,菜刀剁的震天响。 阿福不知何时跑了。 “啊……” 厨房里突然一声惊呼,贾平安丢下书冲了进去,就见杨德利左手举着,食指上血糊糊的,血不停往下流…… 杨德利呆滞了。 贾平安也呆滞了。 气运之子呢? 气运呢? 杨德利喃喃的道:“除去上次被村正打了一拳之外,某从未受过伤啊!” 厨房的角落里,阿福缓缓滚动出去。 杨德利悲从心来,“某被神灵抛弃了。” “表兄,男人每个月都会有几天。” “真的?”杨德利半信半疑。 他无意间碰到了案板上的菜刀,菜刀滑落下来,就擦着杨德利的小腿扎进了地面。 “姑母……”狂喜的杨德利觉得自己的气运又回来了,急忙去给姑母汇报。 “姑母,某从来了贾家运气就好,没了这运气,某担心会被平安给克死……呜呜呜……” 哭声很悲惨,贾平安无语。 出了厨房,四仰八叉躺在屋檐下的阿福叫唤着。 阿福,国宝的羞耻心呢? “主人家可在?” 外面有人在叫门。 “嘤嘤嘤!” 阿福努力翻身,然后飞快的往大门爬。 到了大门后,它直立着身体,拍打着门。 呃! 这是熊猫? 国宝的矜持哪去了?节操,矜持!别和看门犬似的。 外面的人顺势一推,房门就开了。 一袭青衫,身材清瘦,脸也清瘦,让人印象最深的就是一双乌黑的浓眉。浓眉下的眼中全是平静。 “多……” 男子拱手感谢开门的人,可人呢? 嘤嘤嘤! 男子低头,阿福已经抓住了他的裤腿,在拼命往上爬。 “好有趣的食铁兽。”男子把阿福抱起来,笑道:“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小东西,竟然对老夫这般亲近……” 阿福扬起爪子,看似在打招呼。 “阿福!” 贾平安赶到了,见到阿福的动作差点被吓尿。 这一爪子下去,男子的脸怕是要毁容了。 然后……赔钱,弄不好还得去坐牢。 阿福的爪子最终拍在了男子的肩头,然后嘤嘤嘤回身。 爸爸…… 男子还不知道自己刚逃过一劫,放下阿福后,拱手道:“老夫李淳风。” 李半仙? 贾平安有些尿意。 “见过太史令。”贾平安看似镇定的迎了李淳风进家,阿福又去了屋檐下,四仰八叉的,没有羞耻心的躺着。 “屋里热,就在外面坐吧。”贾平安亲自去弄了茶水来,两人在屋檐下安坐。 李淳风一直在看着贾平安,喝了一口茶水后,皱眉道:“姜放少了些,盐也没放……这口味……古怪。” 你这是要喝茶还是喝汤? 贾平安无语。 李淳风再喝了一口,就把茶杯放下,看样子极为不满意。 浓眉微微挑起,李淳风问道:“这些年你夜里可曾做了什么古怪的梦?” 他今日正在太史局研究自己的事儿,接到了宫中的通知,让他去贾平安家看看。 皇帝看来对这个扫把星也有些发憷啊! “梦?”贾平安摇头又点头,让李淳风心中微动。 难道是真有扫把星下凡一说? “几年前某做了个古怪的梦,梦见了天上有巨大的飞鸟,带着人在飞行。大海之上有巨大的船只,带着许多货物在航行……就和神仙一样。” 呃! 这种梦真的很古怪啊! “对了。”贾平安突然叹息一声,“某前阵子还经常梦到女人。” 李淳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那你可曾遇到过道人或是相士?” 我去……这不是那些套路吗? 在史书和野史里描述的最多的套路。 某某名人或是帝王,出生时有道人或是相士恰好路过,惊讶的道:“你家谁生孩子了?这屋顶全是红光,多半是个不得了的仙人下凡。” 或是见到主角坐在屋前玩耍,就惊讶的道:“咦!这个小孩看着不凡,某觉着以后怕是贵不可言。” 没想到李淳风竟然也玩套路。 这不是李半仙的水平吧? 贾平安抬头,李淳风嘴角含笑,看似平静。 这位半仙难道是在试探我? 而李淳风却在想:这个少年也就是长的唇红齿白一些,没什么特长啊! 贾平安仔细想了想,“某从小就在杨家坞,从未见过道士和相士。” 李淳风起身,“如此就好,老夫告辞了。” 这…… 这位半仙是来干啥的? 李淳风一阵指东打西,让贾平安有些晕。 “听闻太史令喜欢算术?”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也算是结个善缘。 李淳风急匆匆的进宫求见。 李治在看奏疏,李淳风不禁腹诽,觉得皇帝真心没什么好的,不是奏疏就是议事。 “如何?”李治揉揉发胀的眉心。 “臣去了贾家,仔细看了贾平安,也问了话,臣觉着这个少年比上次见到时又多了些平和之气……” 李治一愣,“难道是长安压住了扫把星,让他越发的平常了?” 咳咳!老夫也不知道啊! 李淳风点头,“大致如此,不过以后还得要看,说不得又会发作了。” 这番话堪称是进可攻,退可守,若是贾师傅在,定然要拱手,说一声,“大佬是哪一派的风水大师?” 李治沉吟了一下,“上次你说什么见乡间老人晒太阳精神,让朕也多晒太阳,可御医却说……这是妖言惑众。” 这年头每逢盛夏,贵人们都会躲在屋里享受冰块带来的凉爽,什么日光浴,你怕不是喝多了。 李淳风默然。 李半仙究竟灵不灵?李治的眼中多了狐疑,“此事你再看看。” 稍后李淳风告退,边走边嘀咕:“人晒太阳为何会精神……” 王忠良在他的后面,听到这话也很是无语。 “太史令。” “何事?”李淳风是一个纯粹的人,目光也很纯净。 王忠良说道:“上次你去太医署和那些御医说什么晒太阳能让陛下的身体康健,有御医进言,说你妖言惑众。陛下压下去了,但太史令,除非是孙思邈在,否则那些御医不会服你。” 李淳风平静的道:“老夫曾说先帝能活六十岁,可先帝五十一驾崩。当今陛下……老夫发誓一定能让陛下活到六十岁……所以,老夫定然要想尽办法让陛下身体康健。” 可你一个道人去抢御医的饭碗,难怪那些御医要在背后捅你的腰子。 王忠良拱手,“旁人都说陛下万岁,太史令……罢了,晚些若是御医再进言,咱帮你顶着。” 这是卖人情。 李淳风淡定的道:“多谢。” 刚出了皇宫,李淳风一脚就踩空,人也扑倒在地。 边上几个躲太阳的军士脸都被吓白了,赶紧过去把他拉起来。 这里刚有大车驶过,恰好有个地方空鼓,就被弄了个小坑,上官令他们填坑,可他们偷懒,想等太阳不那么毒辣时再干活…… 李淳风一瘸一拐的走了。 “老夫真是倒霉。” “太史令,有人求见。” 李淳风扶墙而立,“谁?” “说是姓贾。” 扫把星? 李淳风摸摸还在疼痛的膝盖,点头,“让他来。” 晚些二人在李淳风的值房相见。 “听闻太史令喜欢算术,某正好自学了些,还请太史令指正。” 李淳风微微皱眉。 他不只是修道,更是于算术、天文等方面造诣颇深。 就算是官学那些教授见到他也得恭谨请教,贾平安一个少年大言不惭说什么自学成才…… 他脑子里想着的是晒太阳为何能让人精神,于是扔出一张纸去打发贾平安。 太阳为啥能让人精神呢? 热? 他摇摇头,为了验证,他昨夜在家里最热的房间里睡觉,被褥都被汗水湿透了,早上醒来精神萎靡不振,罪过罪过…… 那么是为了啥? 想了许久他不得要领,就吩咐道:“弄了茶水来……咦,你还没走?” 贾平安放下笔,笑吟吟的道:“请太史令指点。” 扫把星要好名声,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亲近的人不断得好处;另一个办法就是请高人来辟谣,比如说大唐鼎鼎大名的李半仙。 李淳风随手把那张纸拿起来看了一眼。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看了一眼……他完全沉迷了进去。 “牟合方盖?开立圆术……” 他抬起头来,目光炽热的让贾师傅想跑路。 “少年,老夫见你相貌清奇,可愿做贫道座下的童子?” 这一刻,他的身份自动转变为道人。 第67章 狗男女 座下童子……这个词好像有些不好吧。 贾平安不禁思绪纷飞。 弟子还行,若是老李愿意收他为弟子,扫把星的谣言就会渐渐消散。 所以……坐下童子就坐下童子吧。 “见过恩师。”贾平安毫不犹豫的准备跪下。 嗖的一下,李淳风就冲过来架住了他,“老夫当不得你的恩师,当不得!” 做扫把星的老师风险太大了,若是以后皇帝重病说是扫把星克的,李淳风觉得自己能寿终正寝就是老天开眼。 “恩师……”贾平安目光坚定。 大佬,把大腿借给我抱一下吧。 “断然不能。”李淳风坚定的道:“老夫看你算术了得,不过……” 贾平安心中大喜。 “你若是愿意修道,老夫可与你一起同参大道。” 李淳风是认真脸。少年,来吧,做贫道的坐下童子,虽然没有师徒名分,但也能共赴无上大道。 贾平安一脸正色道:“家母去时交代过,某此生最少要有三个孩子。” 出家是不可能出家的。 李淳风叹息道:“你不知道士可成亲生子吗?出家……你看看老夫,老夫还在朝为官。” 别以为道士不能成亲生子,更别以为道士就得在道观里修炼。 在这个时候,道士该干啥就干啥,比如说李淳风。 可贾平安却觉得这是个圈套。 一旦做了道士,皇帝或是那些权贵就能给李淳风施压,让他带着老贾去某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修炼,一辈子别回中原了。 若是师徒关系还好,有危险按照老李的节操,应当能拉他一把。可老李显然也想到了收他为弟子的风险,所以只想要个座下童子。 想通了这个,他认真的道:“修道要虔诚,某却不是修道之人。” 李淳风赞赏的道:“果然是老夫想收为童子的少年,宁可少了庇护之地,也不肯亵渎道家,好。” 意外得了夸赞的贾平安决定以后远离李半仙。 而李淳风随后就去了国子监。 国子监管辖官学,祭酒肖博看着也颇为儒雅,见李淳风来了就笑道:“太史令可是打上门来了?” 李淳风是太史令,按理你弄些历法,观察一下天象,发现扫把星就赶紧禀告…… 可老李不同,他博学的让人无语,特别是在算术这一门学问上,他堪称是大唐最顶尖的存在。 有学问是好事,可一旦有了新发现,李淳风就会上门来和国子监的教授们交流。因为国子监才是正经做学问的地方,老李这个太史令属于兼职。兼职上门来指点国子监学问,这等行径被视为上青楼。 国子监是青楼,老李就是嫖客。每次来踢馆爽了,留下国子监的一干人满头黑线。 “有些发现。”李淳风寻来纸笔,肖博笑道:“看你的架势,这是算术吧。罢了,老夫不懂这个,且等等。” 晚些,几个国子监的算术高手被召了来,见到是李淳风,他们眼前一亮,其中一人说道:“正好,某这里有了新发现,太史令,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今日还请太史令雅正!” 国子监被老李经常打上门来,这几个算术高手是最憋屈的。但集体的智慧无穷,他们卧薪尝胆,废寝忘食……终于攻破了一个难题,就等着李淳风上门。 李淳风笑了笑,“哦,那老夫先来还是你等先来。” 几个教授笑了,“还是太史令先来。” “也好。” 李淳风开始写写画画。 他在纸上画了一个图形,“九章算术有牟合方盖之算计,刘徽直指其中错谬,可也给不出答案。后来祖冲之父子解决了这个难题,可国子监却不明其理,上次老夫就觉着你等教授的有问题……” 果然是来拆台的吗? 肖博的脸黑了。 几个教授很是好奇,但也觉得古怪。 这事儿都过去许久了,李淳风怎么今日又提了出来,难道他成功注释了牟合方盖的各种解法? 几人都凑了过去,看着李淳风在写写画画,在图形的旁边展开计算。 肖博开始还在微笑,但作为国子监祭酒,他自然希望手下的教授们能把上门踢馆的李淳风击败。 但那几个教授的面色却越来越……兴奋。 学问人,特别是算术这等学科的学问人,在看到一道让自己纠结的题目被别人一步步的解开时,那种豁然开朗的快乐真的很爽。 老李是嫖客,把他们弄安逸了,就是这种感觉。 肖博就像是老鸨,看到姑娘们安逸了,却担心她们的心也跟着老李跑了。 “竟然是这样?” “呀!某怎么没想到呢!” 几个教授围着李淳风惊呼,那崇拜的神色让肖博相信,若是李淳风现在要挖墙脚,这几人将会毫不犹豫的打包跟着他去太史局。 这不是幻想。 而是现实。 李淳风一直想挖几个算术好手去太史局,作为自己的助手。 肖博的心中冷了半截。 “原来如此!” 李淳风写完了,一个教授拿起这张纸,兴奋的道:“祖冲之父子的解答遗失了些,我等一直在琢磨,没想到竟然被太史令给解开了。” “太史令果然是算术无双。” 几个教授齐齐行礼,很是恭谨。 “此后我等当以太史令为师长。” 这是拜师之意。 肖博捂着胸口,觉得这几个教授怕是保不住了。 当然他可以强留,可人在曹营心在汉的教授,值得吗?就像是青楼里一心想从良的女妓,只会应付差事。 现在他只能指望李淳风手下留情,好歹给国子监留个种子。 李淳风突然叹息道:“某一直在琢磨牟合方盖,可却卡住了。这不是某的智慧。” 他想到了那个少年。 “谁?我大唐竟然还有这等算术高人?还请太史令引荐,某甘愿拜师。” “是啊!大唐算术后继无人,我等心急如焚,如今出了个高才,吾道不孤也!哈哈哈哈!” 几个教授笑了起来。 “那人叫做贾平安。” “扫把星?” “百骑之虎?” 教授们愕然。 他们虽然是教授,但对八卦的热爱却和普通人没啥区别。 “竟然是他?” “那少年据闻和高阳公主交往密切。” “感业寺大变好像也和他有关。” 一个教授拍着案几,涨红着脸说道:“诸位,什么扫把星……咱们是做什么?算术!某是不信什么扫把星,你等如何?” 几个教授面面相觑,最后齐齐点头。 “这是要干啥?”肖博心跳加快,就担心这几人弄什么幺蛾子。 “这等大才竟然在百骑,这是国子监之耻!” “没错,这等大才就该请到国子监来授课,我等也能日日与他切磋。” “那还等什么?” 一个教授振臂喊道:“去寻扫把星!” “同去同去!” 肖博眨巴着眼睛,李淳风同样如此。 他想挖墙脚,可还没开口,这几个教授却寻到了更好的办法。 咱们去太史局没用,不如把那个少年从百骑解救出来,到时候大家成了同僚,什么问题不好请教探讨? 几人飞快去了,李淳风叹道:“老夫却是错了。” 挖人计划失败,他很难过。 肖博矜持的道:“国子监乃是净土,那贾平安定然愿意进来,如此,他就是我国子监的人了。太史令……下次可还来国子监?” 以后有扫把星坐镇国子监,李淳风这位算术高手怕是要敬而远之。 让你来嫖!想到这个,肖博不禁心情大快。 李淳风心中懊恼,却淡淡的道:“国子监管辖的官学里大多是官宦子弟,那些人忌惮扫把星,你若是把他弄进国子监,那些宦官子弟怕是能把国子监给掀翻了。” 人越是富贵越怕死,越是富贵忌讳的事儿就越多。 肖博得意的道:“我国子监职位多,老夫让他每日琢磨探究算术即可,得了成果,只管传授给那些教授,如此一举两得,老夫的算计果然是无双啊!哈哈哈哈!” 李淳风的脸,一下就变了。 …… 贾平安此刻已经到家了。 今日出门不利,李淳风好感—1,让他有些郁闷。 不过感业寺一役却让他在那些尼姑们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想来武妹妹也会知晓。现在百骑还担负着护卫感业寺的职责,这便是给他机会。 只要抱紧武妹妹的大腿,不,抱一根腿毛就足够他一生平安了。 想到这个,他的心情美滋滋的。 “平安哥。” 贾平安刚到家门口,王大娘准确的堵住了他。 黝黑的脸上全是无奈,显然王大娘也觉得贾师傅不是自己的菜,但赵贤惠却非要逼着她来堵截。 “是大娘啊!” 贾平安觉得赵贤惠有逼良为娼的潜力,幸亏她不懂下药,否则多半能把自家女儿药翻了,送到贾平安的床上去。 王大娘无言福身。 贾家大门开了,杨德利探出头来,目光越过表弟,却盯住了王大娘。 “大娘出来了?” 杨德利的眼中多了些贾平安熟悉的东西,狗男女们经常有的那种眼神。 表兄难道对王大娘有意思? 贾平安心中一惊,就退后观察。 “见过杨郎君。”王大娘福身。 杨德利结结巴巴的道:“见过……见过大娘。” 贾平安心中一冷,当然不是被人撬墙角的那种愤怒,而是担心表兄的爱情之路会一路坎坷。 那赵贤惠嫌穷爱富不说,还尖酸刻薄,表兄怕不是对手。 “大娘!” 赵贤惠出来了,见到贾平安后眼中多了欢喜,等看到杨德利时,眼中有不屑闪过。 “贾文书!” 身后有人在呼喊,贾平安回身,是几个不认识的男子。 第68章 老娘和你没完 赵贤惠拉过女儿,低声嗔道:“让你和贾平安说话,你搭理杨德利做什么?他又矮又丑,不是良配。” 王大娘羞红了脸,“阿娘……” “叫阿耶都没用!”赵贤惠冷着脸道:“娘就想着让你嫁个好人家,莫要和娘这般受苦,怎地?你还不乐意?” 王大娘难受,那边的几个男子也走了过来。 “国子监教授韩玮见过贾文书。” 几人纷纷自我介绍,贾平安一愣,“敢问诸位……” 韩玮目光炯炯的道:“贾文书,那牟合方盖可是你注释的?某特来请教!” 呃! []竟然是为了这个? 是谁泄露出去的? 定然是李半仙。 李半仙……国子监,这是去国子监显摆了。 然后这些教授来踢馆? 可贾平安的算术水准若是一下表现的太高,会不会引发猜疑? 若是露馅了……风险很高啊! 想到这里,贾平安心中有了计较,拱手道:“某原先的先生喜欢算术,某也学了几年,后来自学,算是略有所得。可若是没有太史令的指点,某哪里能懂牟合方盖?某只是协助,太史令才是算术大家。” 他毫不犹豫的把锅甩给了在水里泡妞泡到死的乡学先生和李淳风。 众人一怔,韩玮想到了李淳风当时的言行,就觉得这话不对。 不,不是不对,而是贾平安太谦虚了。 “贾文书,某诚恳请教。”韩玮感动了。 这么谦逊的人,他真心从未见过。 堪称是高风亮节。 呵呵!我不如此,难道等着被你们踢馆? 贾平安一脸正色,“此事正是如此。某虽然年少,却也知道尊敬师长。” 老李不肯收他为弟子,但师长不同啊! 所谓师长,可以是老师,也可以是志同道合的前辈。 贾平安就想着先把李半仙的牌子打起来再说,别人要想用鬼神的说法来收拾他,也得掂量一番。 “贾文书!”韩玮拱手,几个教授也是如此。 这个时代为人师表第一看重的不是学问,而是德行。 德行不好,再高的学问别人也看不起你,没人愿意把孩子送到你的门下接受教育。 这就是读书先学德,无德多才是祸害。而要想让孩子有德,父母的垂范是一回事,老师的教导也必不可少。 所以这个时代德行高深的人最受崇敬。 而贾平安明明独立弄出了牟合方盖的注释,却因为李淳风掺和了一脚,就谦逊的退避三舍。这等德行……让人不禁感动。 “贾郎君高义!”韩玮躬身。 卧槽! 你们这是想干啥? 难道是想逼我和你们探讨算术? “不敢不敢。” 贾平安躬身还礼。 “贾郎君高义!” 二鞠躬。 贾平安再还礼。 “贾郎君高义!” 三鞠躬,亲属还礼…… 贾平安觉得这个气氛不对,就愣住了,第三个鞠躬怎么都无法继续下去。 韩玮等人躬身没看到,直立身体后,颔首道:“贾文书这等德行,我等敬服,晚些自有道理。” 贾平安满头雾水,却也不好问。 韩玮等人拱手告辞,贾平安和他们‘依依惜别’,回来后不禁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送走了这些瘟神。 “平安呀!” 赵贤惠刚刚全程目睹了贾平安和韩玮等人的交谈,心中不禁喜翻了,觉得这个女婿人选果真交游广阔。 “咳咳。”贾平安拱手,“见过赵娘子。” 赵贤惠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那些是你的友人?” “都是些学问人。”贾平安笑的很是和气,然后往外踱步。 果然,赵贤惠跟了过来。 “某对大娘并无那等心思。”若非是杨德利看上了王大娘,贾平安也不会管这事。 赵贤惠一愣,“我家大娘如何不好?会持家,做饭洒扫都是好手,还贤惠,长安城里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比我家大娘更好的小娘子了,你那是什么眼神……” 贾平安指指自己的双眼,“某的眼神很好,不过你却差了些。” “什么意思?”赵贤惠懵逼。 “自己琢磨。”贾平安回家了,赵贤惠在那里发蒙,然后慢慢进家。 晚些王学友和王大锤父子回来,见她发呆,就问了。 “那贾平安没看上大娘。”赵贤惠眼睛一红,“他还说什么,他的眼神很好,我的却不好。” 王学友坐在台阶上无语望天。 “郎君你说说。”赵贤惠逼着夫君解释。 王学友纠结的道:“你一个妇道人家,琢磨这些作甚?去做饭!” “为何就不能琢磨?”赵贤惠怒了,“我这是为大娘着想呢!你做爹的也不知道帮衬一把,难道大娘不是你生的?” 王学友起身,“妇道人家,某不和你啰嗦。” “大锤!”赵贤惠拉住了儿子,看着他黝黑的脸,欢喜的道:“我儿这般英俊,以后定然有许多小娘子看中你。男儿就该自己争气,娘不担心你,只是你妹妹长得这般美丽,那贾平安却看不上她,娘这心里就难受。” 王大锤看看同样黝黑的妹妹:“……” 娘啊!你对美丽和英俊的定义能和主流接轨吗? “你不知道吧,当年你爹爹可是抢手货。有个小娘子看上了你爹爹,后来你爹爹却看不上她,她就出家做了尼姑。” 王学友从里面出来,皱眉道:“她那时候还年少,再说了,她出家为尼是因为家里没人了。” 赵贤惠看着丈夫,“郎君就是英俊。” 王学友摸摸自己的黑脸,觉得人生又重新多了目标。 让妻子坚持认为自己英俊! “那贾平安的话是什么意思?” 男人被女人的柔情蜜意击中之后,心软腿软,容易答应一些过分的事儿。 可王学友却摇摇头,再次进去。 “大锤你说!”赵贤惠拉着儿子不放。 王大锤瓮声瓮气的道:“阿娘,你真要听?” “当然要听!”赵贤惠昂首道:“那少年就嘚瑟,等以后成了他的丈母,你看我收拾他。” 王大锤看了妹妹一眼,“阿娘,贾平安是说你……眼瞎了。” 瞬间赵贤惠就蹦了起来,“他怎么敢这般说?” 王大锤趁机挣脱了她的手,一溜烟进去了。 赵贤惠越想越气,冲着隔壁喊道:“贾平安,老娘和你没完。” 对面的墙头有棵树,上面慢慢探出一个脑袋来,憨态可掬的看看这边。 嘤嘤嘤…… “丑!” 赵贤惠不屑的看着阿福,但眼中的星星却越来越多。 萌物啊!有几个女人能抵御阿福卖萌? 嘤嘤嘤! 阿福觉得这个女人好凶,想找爸爸。 可树上很好玩啊! 那个女人去干啥? 她竟然去弄了什么……稀粥? “丑鬼,吃不吃?”赵贤惠踩着凳子上来了,手中端着个碗,里面有些稀粥。 嘤嘤嘤! 我是骄傲的阿福。 但…… 吧唧吧唧…… 真香! 第69章 他的拳头好大 自从接手了感业寺的守护之职后,唐旭的脾气就非常糟糕。 “知不知道赌钱对于百骑来说是大忌?” 几个百骑站在那里,唐旭手中拎着棍子在骂人:“今日输钱,明日输钱,把家里的娘子输了,是不是要去用陛下的消息换钱?是不是要出卖大唐去换钱?” 砰砰砰砰砰砰! 一阵暴打后,唐旭的心情愉悦了。 “从下月开始,你等的钱粮尽数给了家中的娘子,谁敢再去赌钱,某打断他的腿!” 男人手中没钱,那不就是舔狗吗? 几个被狠抽了一顿的百骑绝望的抬头,“校尉……” 去吧,去当你们娘子的舔狗吧! 唐旭的愤怒得到了慰藉,不禁倍感欣慰,“都滚!” “校尉!”门子来了,一脸不解,“校尉,国子监祭酒肖博来了。” 咦! 唐旭不禁愕然。 现在不存在什么看不起武人,但国子监是正经的教育衙门,和百骑没有半文钱关系。 “他来做什么?”唐旭不解,有个百骑谄笑道:“校尉,怕不是肖博知道你学问了得,所以来拜访。” “你确定是在夸某呢?”唐旭的眉间多了不善。 老唐别的都行,但提及学问,他也就是半瓶水。 和国子监的祭酒比学问,这是要打脸呢! 他起身迎出去,和肖博见礼。 “肖祭酒难得来我百骑,蓬荜生辉啊!”对于肖博的来访,唐旭很是欢喜。 “去煮茶来!” 包东来了,一脸荣幸的拱手,然后开始烹茶。 “上好的点心弄来。” 两个胡饼被放在碟子里端上来,唐旭的脸颊抽搐一下,肖博无语。 这胡饼还是冷的,外面的油看着腻歪,这也算是好点心? “咳咳!”生怕唐旭再给自己弄什么项目,肖博赶紧说了来意,“百骑护卫陛下,护卫宫城,堪称是劳苦功高。” 唐旭微笑着,脸上的横肉挤在一起,竟然有些狰狞。 “肖祭酒过誉了,过誉了,哈哈哈哈!” 果然粗鄙! 肖博微笑道:“听闻那扫把星就在百骑,百骑重任在肩,那扫把星凶吉莫测,老夫在想,国子监有无数先贤的学问在,定然能让他凶气全消,如何?” 唐旭的笑意僵住了,他看着肖博,“肖祭酒是说……想让贾平安去国子监?” “唐校尉高见。”为了达成目的,老肖也把面皮放下了,拍了一下老唐的马屁。 小贾这是干了什么好事,让国子监想挖墙脚……难道是睡了某个公主? 呯! 唐旭一拍案几,喝道:“去问问小贾先前弄了什么动静,要快。” 呃! 这个是粗鄙的唐旭? 肖博觉得自己看走眼了。 这等事儿……以其让别人揭穿,不如自己说出来,也是保住脸面的法子。 这时包东奉茶,恭谨的道:“肖祭酒请喝茶。” 尊敬学问人,这是华夏多年的传统。 肖博喝了一口,品味了一下,赞道:“好茶。” 包东喜滋滋的道:“多谢肖祭酒夸赞。” 肖博放下茶杯,“先前贾平安在太史令处解答了一个算术难题,老夫觉着人才难得,就想着把他弄到国子监去。唐校尉,贾平安于百骑只是一个小小的文书,可在国子监,他却是一个让人惊叹的算术高人,这是一举两得啊!” 呵呵! 唐旭突然笑了,“小贾竟然还是个算术好手?我百骑竟然也能出一个国子监想要的大才?” “是啊!”肖博很是诚恳。 “可小贾于百骑而言也不只是文书,他主意多,手段……好,百骑也离不得他。” 一个骚字被唐旭隐住了,他起身道:“此事……万万不可!” 肖博起身,“没有商议的余地?” 想挖墙脚……你想得美! 唐旭冷冷的道:“不可能!某在百骑一日,就断无可能!” 那你前面和老夫扯淡转圈子呢! 肖博怒了,“粗鄙!” 呵呵! 唐旭也不是省油的灯,反击道:“措大!” 措大是骂读书人是穷酸。 肖博站定,握拳。 这时候的读书人并非都是手无缚鸡之力,文武双全的也不少。 唐旭握拳…… 尼玛! 他的……拳头好大! 肖博冷冷的道:“告辞。” 他一路去了太史局,见到了还在琢磨那个题目的李淳风。 “那少年可答应了?”李淳风觉得贾平安去国子监也不错,至少不惹人注目。 “唐旭不答应。”肖博自信的道:“不过老夫随后进宫,就不信官家不同意。” 李淳风点头,“国子监有先贤学问,他去了也好。” “太史令,有国子监的教授求见。” 咦! 肖博起身道:“这是来寻老夫的。” 说话间,韩玮等人已经进来了。 “如何?”肖博欢喜的道:“贾平安可愿意来我国子监?” 韩玮摇头,“祭酒,我等去了道德坊,提及牟合方盖时,贾平安却说是太史令为主导,他只是辅佐……” 这…… 肖博讶然:“太史令?” 李淳风惊呀的道:“这全是他解开的,你等看看,他解开的答案。” 一张纸被摊开,韩玮等人一看,心中再无疑问。 “谦谦君子!”肖博觉得自己不能错过这个少年。 李淳风捂额,“他想托身于老夫,老夫害怕麻烦婉拒,可他却不以为意,依旧对老夫这般……老夫无颜见人了。” 肖博拿着那张纸,赞道:“这少年有大才,却谦逊。走,老夫亲自去请他,想来他无法拒绝。” 李淳风点头,“要帮忙只管说。” 他内疚了。 那个谦逊的少年竟然把解题的荣誉让给了他,这是何等的心胸,映衬着他格外的市侩。 肖博一路去了道德坊。 “国子监?” 我去,我这是走了什么运道? 贾平安心中欢喜,但转念一想,却觉得不妥。 他若是去了国子监,虽然看似安全了,可实则却是进了牢笼。一旦李治重病,那些人第一个怕是会想起所谓的扫把星。 所以,他不能去。 “多谢肖祭酒,只是某却不忍祸害了国子监。” “老夫压得住!”肖博爱才,愿意冒险。 贾平安苦笑,“国子监乃是大唐培育人才的地方,某去了倒是能避开风浪,可肖祭酒……某在百骑,这是……” 他指指天上。 肖博悚然而惊,“竟然是……” 是了,把贾平安放在百骑,也就是放在了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这样最安全。 贾平安本可不说出来,随后肖博去求皇帝,多半要被视为居心叵测。 这个少年真是个讲究人,不坑人,谦逊…… 瞬间无数夸赞人的词汇在肖博的脑海里闪过。 他郑重拱手:“多谢。” 贾平安心中欢喜,知道自己成功刷了国子监的好感+1. 晚上,躺在床上时,贾平安迷迷糊糊的听到了表兄的声音。 “大娘,某稀罕你……” 完蛋,表兄被迷住了。 贾平安动了一下,趴在胸口的阿福呢喃着,然后伸爪向两点…… “嗷!” …… 早睡早起精神好,贾平安到了百骑时,刚好不迟到。 邵鹏语重心长的道:“少年人莫要学了那些老东西,做事就是扣着规矩,那不好。” 贾平安虚心接受批评,但想起自己前世的工作经历,不禁觉得老油条的日子真爽。 “老邵!”唐旭来了,招手把邵鹏叫过去。 “小贾是算术大才,昨日国子监来抢人,被某给打回去了。” 唐旭洋洋得意,邵鹏却讶然道:“果真?” 唐旭点头,邵鹏冷笑道:“你以为咱不知道?昨日肖博离了百骑就去了道德坊,亲自劝说小贾去国子监,小贾婉拒了。你这个冒功的贱人!” “狗内侍!”唐旭没想到还有这等后续,怒了,“竟然想挖咱们百骑的墙角,回头让兄弟去查查肖博,看看可在外面养了女人,可曾贪腐。” 二人看向贾平安的目光中多了欢喜。 “这少年既然对百骑这般有情义,老唐,以后多照拂他。” 邵鹏接着回宫,唐旭开始理事。 “校尉,你看这个……” 包东拿了一张纸,皱眉递过来。 “什么?”唐旭接过一看,却是鸿胪寺主簿张翔贪腐的事儿,“查贪腐和百骑无关,为何送到了这里?” 包东摇头,“宫中送来的。” 唐旭的面色凝重了起来,“此事……绝非贪腐,否则御史弹劾即可。陛下的心思……召集人手,议事。” 晚些几个头目聚集,唐旭说道:“小贾的主意好,让他也来。” 贾平安被叫来了,一脸瞌睡的模样。 昨晚他被阿福的爪子抓到了两点,差点被抓烂,表兄找了香油来抹上,信誓旦旦的说一日就好。 “年轻人,晚上莫要在被子里磋磨。”昭武副尉程达暧昧的笑了笑。 哥十指干净,半身清白……贾平安拱手坐下。 唐旭说道:“宫中传话,鸿胪寺主簿张翔贪腐,着百骑去查探。老程。” 程达起身,唐旭吩咐道:“你带一队人去查探。” 程达颔首,“此事可有忌惮?” 百骑作为帝王的力量,做事之前得弄清楚此事的底细。 唐旭沉吟了一下,“要小心,莫要轻举妄动。” “明白了。”程达神色严肃。 唐旭看向贾平安,“程达去查探,可此事有些诡异,小贾,你带着几个兄弟在周围转转,让那些人盯着你,可明白?” 贾平安点头,“某明修栈道,程副尉暗度陈仓。” 唐旭一愣,指着他笑道:“还懂兵法,好小子,回头某教你。” 第70章 给某洗脚 邵鹏来了,得知此事后就和唐旭单独说话。 “可是宫中有消息?”唐旭问道。 邵鹏坐下,白皙的脸上多了凝重,“鸿胪寺掌外藩使者接待和在京官员权贵丧事,那张翔掌管的就是丧葬之事,按理这等小官贪腐无需动用百骑,可陛下却无意间说……人死为大。” 嘶! 唐旭倒吸一口凉气,“陛下不会平白无故说这个,在某看来,那些高官权贵死了,除去有数的几人,陛下只会高兴,所以某觉着此事怕是不简单。” “程达狡猾,你让他去很好。”邵鹏眯眼看着外面,“若是事有不妥,程达自然会回来请示。” “某还让小贾带着人去转悠,装作是查探。若是此事有鬼,那些人自然会盯着小贾,而程达正好行事。” 邵鹏露出了微笑,“这几年你就聪明了这么一次,可喜可贺!” 某是傻子? 唐旭一拍案几,“狗内侍,真当某无能吗?” “贱人,你不是无能,而是无用!”邵鹏冷笑。 唐旭握拳。 邵鹏拎起凳子…… “包东,叫上雷洪,咱们走了。” 外面传来了贾平安的声音,唐旭坐下,邵鹏放下凳子。 “咱们来说说你欠了某十次五香楼的事……” “贱人,只是两次。” …… 鸿胪寺很好找,一进朱雀门的左边就是。 张翔看着很是镇定。 他的头发一丝不乱,保养的很好的双手放在案几上,显得很是坦然。 程达在问话。 贾平安带着包东和雷洪在鸿胪寺里转悠,晚些程达那边问完话后,包东去打探消息,回来说道:“那张翔认了自己贪腐三百余贯之事,说是大多花在了青楼里。” “青楼……”贾平安有些不解,“青楼花三百多贯,这得多大的脸面。” 这不是哄抬物价是什么? 雷洪拉拉挡住嘴巴的胡须,猥琐的道:“贾文书你这就不知道了吧,那上云楼的冬至,号称无敌……这等尤物,谁不想做她的入幕之宾?” 原来是个高手啊! 贾平安问道:“那程副尉是个什么意思?” “程副尉看着笑嘻嘻的,可在此等事上很谨慎,说是要回去请示。” “张翔呢?” “等待陛下处置。” “戴罪之身……”贾平安总觉得这事儿不对。 若是简单的贪腐,李治吃饱撑的让百骑来查探。 那么此事里面还有什么? “张翔……他是谁的人?” “他明着和山东那些门阀有关系,可咱们百骑却知晓他是国舅那个小圈子里的人,所以他认罪之后,很是淡定。”雷洪显得有些羡慕,“无需国舅出手,张翔就能从轻处置。” 原来是个二五仔! “小圈子就牛逼吗?”贾平安看似惊讶,可在心中却为长孙无忌默哀三秒钟。心想就这么嘚瑟的劲头,李治不弄你们弄谁? 包东和雷洪齐齐点头,“就是牛逼!” 贾平安带着包东二人回去,唐旭和邵鹏都在,正在听程达汇报。 “张翔认罪,那笔钱确实是用在了青楼里。” 邵鹏垂眸,冷冷的道:“咱说句本不该说的话,此事宫中干涉,乃是因为有人得了消息,说是那些人准备为张翔谋划要职,事关科举。” 唐旭心中一惊,“这是要把持科举?难怪陛下要咱们出手去查。如今也算是妥当了。” 邵鹏点头,“不管如何,拿下张翔,此事就算是平息了,随后那边若是再出手,打掉就是。” 众人点头,气氛轻松了下来。 贾平安却觉得不对劲,“邵中官,校尉,某觉着此事太过容易了些,那张翔好似在等着咱们动手……为何?” 程达点头,“是,某也有这等感觉,不过此事既然拿下了,某以为不必多事。” 邵鹏点头,“那些人厉害,若是再顺着揭开,陛下会为难。” 皇帝太难了啊! 贾平安摇摇头,唐旭说道:“拿下张翔,咱们也算是立功了,回头某请客,去五香楼。” 这货又想嫖。 众人都笑着应了,唐旭看着邵鹏,“老邵,上次你说欠某五次五香楼,先来一次。” 贱人! 邵鹏拂袖而去。 贾平安和包东出了百骑,一路在长安城里转悠。 “去上云楼。” “为啥?”包东觉得脚痒,就想寻个地方坐下搓一把。 “某请客。” 包东的脚不痒了,屁颠屁颠的带路。 到上云楼时午时刚过,里面没几个人。 贾平安给了茶水钱,和包东进去。 “客人可有相熟的娘子?”伙计很热情的介绍着。 “某看着你眼熟。”贾平安笑吟吟的摸出了一串铜钱。 伙计眼睛一亮,“客人喜欢……那某先去洗洗。” 这伙计当真是能屈能伸! 贾平安低声道:“某想打探个消息。” 伙计的眼神转冷,“某虽是打杂的,却有良心。” 保守客人的秘密,这是青楼从业者的良心。 伙计看来比较有良心。 贾平安摸出了一小块银子…… 伙计迟疑了一下,良心在打颤。 贾平安心痛的把缝在衣角里的一小坨黄金扯出来,“还有良心吗?” “良心是什么东西?”伙计的眼睛一亮,“客人请说。” 贾平安把黄金在手心里掂量着,“鸿胪寺的张翔你可认识?” 伙计点头,“他是常客。” “他是一人来,还是和谁一起?” 贾平安一直觉得张翔这个案子有些诡异。一个准备被小圈子提拔的官员,竟然不自爱的用公帑嫖妓,这得多蠢啊! 等升官发财了再来不行? 伙计皱眉:“某也不知。” 黄金没了。 一串铜钱丢过去,伙计接了,不满的道:“客人答应给某的金子。” 包东摸摸刀柄,伙计缩缩脖子就走了。 “贾文书无需搭理这等小人。” “让冬至出来。”贾平安起身,在角落里打盹的老鸨猛地一惊,然后掩嘴打个哈欠。 这是想说我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贾平安沉声道:“长安欢场以诗赋为尊,某听闻冬至娘子美艳无双,特来一会。” 老鸨抹了一下眼泪,走过来问道:“敢问客人身份。” 百骑之虎贾文书…… 贾平安知道目前这个身份不能说,就冷冷的道:“难道冬至还得要皇亲国戚才能睡?” “哈哈哈哈!” 几个大白天就来青楼的猥琐男大笑起来。 “对,让冬至出来。” “我等既然来了,自然不差钱,冬至想要什么?” “奴要才。”一个女子从后面缓步进来,行走间,腰肢扭动如蛇…… 瓜子脸,肌肤嫩白,脸颊还有天然腮红,让人想摸一把。最要紧的是一双眼睛,竟然是……桃花眼。 桃花脸加桃花眼,外加水蛇腰……贾平安听到了那几个男子急促的呼吸声。 这样的女子,确实是男人的恩物。 “奴冬至,哪位郎君有才。”冬至坐下,左手撑在身后的席子上,身体自然倾斜,让人想去扶她一把。 “某。”贾平安在脑海里飞速想着关于桃花的诗。 冬至伸手在身前的案几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慵懒的道:“可说来听听,若是好,奴请你饮酒。” 老鸨说道:“你且听了就回去养精蓄锐,等晚间再出来。” 这个词有些古怪,贾平安抬头,老鸨和冬至的轻视无法动摇他的心。 “一树红桃亚拂池,竹遮松荫晚开时。” 嗯? 冬至坐直了身体,抬头看着贾平安。 “非因斜日无由见,不是闲人岂得知。” “好诗!”冬至的身体不禁前倾。 几个男子愕然看着贾平安。 “这个少年怕是能上了冬至的床。” 贾平安盯着冬至,“寒地生材遗校易,贫家养女嫁常迟。” “下面呢?”冬至见他迟迟不把最后两句作出来,不禁急了。 “下面……”贾平安淡淡的道:“下面没了。” 冬至起身,竟然走了过来。 那水蛇腰摇摆着,包东有些躁动,脚丫子更痒了,低声道:“贾文书,睡了她,减寿十年都行。” “你要何物?”冬至走近,桃花面微微一笑,呵气如兰。 我想要你给哥洗脚…… 贾平安想着有这么一个美人给自己洗脚,那简直了。 但,正事要紧,他只能忍痛割爱,“某只有一个问题,若是娘子能说,某就把这首诗送给娘子。” 冬至再进一步,眼中有些迷醉之色,“郎君竟然不肯怜惜奴吗?” 我很粗暴! 贾平安眼神清醒,“就一个问题,这首诗,完整的送与你。” 所谓名妓,不只是要专业技能了得,在大唐,你还得有才。 而有才的女妓就有才子专门为她写诗,随后唱响大江南北,从此成为流量女星,走上人生巅峰,嫁给老实人…… 冬至嫣然一笑,恍如桃花盛开,“郎君只管说来。” 贾平安放低声音,“鸿胪寺的张翔你可认识?” 冬至的眼中多了鄙夷之色,点头道:“认识,不过他没能近身。” 来了! 来了! 来了! 贾平安心中激动,知道自己抓到了此事的尾巴。 三百余贯,按照大唐现在的物价,别说是冬至,元旦都能睡了。 “为何?”贾平安伸手摸了一下冬至的桃花脸,努力装出前世和女友分手时的那种神色。 不是悲怆。 男人在那等时候要面子,只是把情义从容的表达出来,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冬至把脸在他的手心里蹭了蹭,柔声道:“他只是陪着另一人而来。” “那人是谁?”贾平安的手下滑了些,老鸨干咳一声,示意他别揩油。 可冬至却不满的看了老鸨一眼。 你个没文化的女人,不知道能作出这等桃花诗的少年有多珍贵吗?别说摸,就算是……那也不是事啊! 她嫣然一笑,“黄盛。” 贾平安对京城官场并不了解,就笑道:“那黄盛可是富商?否则怎么有钱来捧场?” 冬至娇笑道:“那是礼部郎中呢!也算是高官,还管着科举……” 贾平安收手,把手指头送到鼻端嗅了一下,“春深欲落谁怜惜,贾文书来折一枝。” 他长笑而去,冬至呆滞…… 这等大才……他竟然是百骑之虎贾平安? “贾文书,奴是娇花,难道你不愿折一枝吗?” “没空!下次来洗脚。” 第71章 这熟悉的味道 鸿胪寺,张翔在值房里发呆。 百骑的人来了又走。他们没有处置权,所以只能禀告上去,等待皇帝的处置意见。在此之前,程达安排了一个百骑在门外看守。 张翔很安静,所以当隔壁传来了敲击声时,声音很清晰。他缓缓看过去,目光中多了兴奋。 是三声。 门外的百骑厉喝道:“谁?” 呯! 隔壁的值房大门被百骑踢开,长刀出鞘挡在身前,可屋里却空荡荡的,只有后面打开的窗户在摇晃。 百骑心中一紧,知道自己犯错了。 “某要检举!某要见御史!” 张翔癫狂的呼喊声传来…… …… “黄盛是谁的人?” 贾平安一边控制着狂奔的马儿,一边问道。 朱雀街很宽阔,两名百骑在打马疾驰,一看就是有紧急事务,路人只需避开些就是。 “黄盛……”包东张开嘴,被灌了一嘴的风,他呸了一口,“那是陛下的人。” “快!” 贾平安打马到了朱雀门,下马验证身份,随后进了皇城。 “贾文书,慢些!” 贾平安在奔跑,包东紧随其后。 进了礼部后,有小吏来迎,“你二人找谁?” “礼部郎中……黄盛!”贾平安喘息着。 小吏慢条斯理的道:“黄郎中正在议事,你二人可等等……呃!” 长刀出鞘,搁在了小吏的脖颈上,贾平安森然道:“百骑办事,带路!” 小吏颤抖着,身体后仰,声音也在打颤,“你的手要稳……要稳……” “某的手很稳,只是你再慢腾腾的,那就说不清了。” 小吏加快脚步,带着他们到了一间值房外,喊道:“黄郎中,百骑……百骑来了。” 里面哐当一声,接着几个官吏出来。 贾平安已经收了长刀,问道:“谁是黄盛!” 一个中年男子从容出来,“某就是,你等何事?” “值房说话!”贾平安进去,黄盛愕然看向包东。 包东神色肃然,“生死大事。” “诸位各自去吧,回头再商议。”黄盛遣散了几个同僚,随后进了值房。 包东在他的身后关上值房的门。 黄盛回头看了一眼房门,心中一颤。 光线从门窗的缝隙里挤了进来,值房里有些昏暗。贾平安就坐在他的位置上,目光炯炯。 “黄郎中,张翔你可认识?” 黄盛听到这个名字,心就凉了半截,“他……他怎么了?” “张翔被抓了。”贾平安知道这等高官不舍荣华富贵,想让他承认受贿很难,就开门见山的道:“他是关陇的人,蠢货,你可知晓自己犯下了何等大错?” “不可能!”黄盛嘶声道:“他和山东士族有关系。” “蠢!”贾平安心急如焚,却只能装作淡定的模样,“他贪腐公帑三百余贯,只是为了让你去青楼嫖女人,可女人没嫖上,张翔却因此被抓,随后要抓的就是你!” 黄盛退后一步,面无人色:“他只是想谋求礼部员外郎的职务,某……某……” 张翔被抓,说出了贪腐请客的事儿,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 “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张翔这是个牺牲的棋子罢了。”贾平安见他方寸大乱,就沉声道:“关陇那边的人只是想弄掉你,随后安置自己人来掌控科举,这等事陛下能忍?你犯下了大错,某问你,想死想活?” 黄盛哽咽道:“某对不住陛下,某……想活!” “包东!” “在!”门外的包东已经被贾平安的一番操作给弄的敬佩不已,惊为天人。 “你去百骑寻校尉和邵鹏,要四百贯,要快,告诉校尉,抢也得抢来。再有,注意御史,在黄盛进宫之前,想办法拦截那些御史。” “某去了。” 包东一路跑到百骑,正好唐旭和邵鹏都在。 “校尉,邵中官。” “何事?”唐旭正在和邵鹏喝茶,“这茶还是你包东煮出来的才好喝。” 邵鹏也点点头。 “紧急事务。” 一句话,把唐旭和邵鹏的闲情雅致都打散了。 “说。” “贾文书紧急请求百骑出四百贯钱,要快,越快越好,不行就去抢!” 唐旭下意识的道:“可是玩女人被抓了?” 邵鹏骂道:“贱人,整日就想着青楼,速去!” 唐旭出去喊了一声,“把咱们的私房钱弄出来!” 百骑们蜂拥而出,都是笑嘻嘻的。 “快!紧急事务!”唐旭的神色严肃,众人这才进了各自的房间,随后一阵拆家的声音传来。 百骑作为皇帝的心腹,经常有些外水,但男人嘛,古今中外的都一样,藏私房钱近乎于本能。而相比家里,再也没有比百骑更安全的地方了,所以大家各显神通,这里埋一些,那里伪装一下。 包东在解释,“贾文书觉着张翔此事有鬼,就去了上云楼,寻了那个冬至,冬至说张翔花钱并非是为自己,而是为了礼部郎中黄盛。” 唐旭还没反应,邵鹏面色一变,“不好!这是要搞掉黄盛,张翔只是个幌子!” 唐旭一拍脑门,“这是要用张翔来撞掉黄盛。不对,那冬至某也知晓,最是爱摆架子的一个尤物,小贾如何能让她开口?” 包东说道:“贾文书顷刻间作诗一首,冬至如痴如醉,春意大发,主动送到他的身前,他却坐怀不乱,只是问了张翔和黄盛之事。” 唐旭不禁赞道:“小贾有大才,不愧是我百骑之虎。就是腰子不好。” 邵鹏面色铁青,“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说这个,某要进宫去告知陛下。” “这四百贯是何用?”有人问道。 邵鹏跺脚,“黄盛受贿,小贾是想让他退赃……如此能减轻罪责,可这还不够……” 没多久,四百贯新旧不等的铜钱就收拢了,邵鹏叫人带着,准备进宫求见。身后,包东和唐旭嘀咕着贾平安的另一个要求。 “嘶……真骚!”唐旭觉得小贾真不愧是骚年,“照他的说的做,让兄弟们去拦截。” …… “李御史来了。” 正在进宫路上的邵鹏止步回身,就看到了杵着拐杖而来的御史李默。 “糟糕,被撞上了,这四百贯退回去也无用。” 就在此时,只见一个身影从侧面冲出来,径直撞到了李默。 呯! 李默的断腿本就没好,被这一下撞倒在地,当即惨叫起来。 “那是谁?”邵鹏觉得真是老天有眼。 那人转身就跑,那猥琐的英姿怎地……有些眼熟? “竟然是雷洪?” 邵鹏觉得这个举动太骚了。 那股子熟悉的味道让他想到了贾师傅。 …… 贾师傅求票。 第72章 情不自禁的夸赞 “龟兹破,大军已经在回返的路上,阿史那杜尔得知先帝驾崩,悲痛欲绝,上了血书。” 殿内,长孙无忌拿出了一封书信。 李治动容,“阿史那杜尔忠心耿耿,朕尽知,且等他回朝,朕再好言抚慰。” 晚些议事结束,长孙无忌等人告退。 出去时他们遇到了邵鹏。 邵鹏行礼,站在道边。 褚遂良看了他一眼,“百骑最近有些不安分,要管好才是。” 这是隐晦的敲打,当然,这话他不敢对李治说,否则李治的脾气再好,也得当场喷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但他知道邵鹏会转告给李治。 这便是说话的艺术。 对邵鹏说,这是敲打,由邵鹏转告李治后,变成了建言。 邵鹏抬头,漠然道:“咱只听陛下之令。” 百骑是陛下的人,你褚遂良算哪根葱,也敢冲着百骑指手画脚! 褚遂良的脸青了一下,看了长孙无忌一眼,笑道:“倒是老夫多事了。” 若是旁人说了这话,他随后有多种办法来收拾此人。 可这是邵鹏,除非长孙无忌愿意出手,否则李治不会买他的账。 长孙无忌默然。 这是皇帝的人,若是他们把持朝政之余再对邵鹏下手,皇帝会怎么想? 邵鹏拱手,随即进了殿内。 “陛下,鸿胪寺主簿张翔贪腐之事有了眉目……” 李治抬头,伸手揉揉眉心,“科举举步维艰,但却大有可为。朕听闻有人想让张翔进礼部,随后主持明年的礼部试,这是在试探朕的底线!” 他的眉间多了冷意,邵鹏说道:“陛下,不止如此!那张翔竟然私下和礼部郎中黄盛交好,贪的那些钱都用于请黄盛去青楼……” “嗯!”李治霍然起身,“不对!若说主持吏部试,黄盛更有可能,他这是……” 怒火瞬间就淹没了李治,他的脸红的吓人,觉得头晕,就以手扶额,喘息道:“张翔的贪腐……这是故意的!他们这是想用张翔弄掉黄盛,随后举荐自己的人上来,好!好!好!” 这是自爆一个张翔,引爆一个黄盛,舅舅做买卖的本事不差啊! “陛下!”王忠良赶紧过去扶着李治,却被他一把甩开。 李治在深呼吸,情绪渐渐平息,“朕若是没有猜错的话,那张翔如今就该检举黄盛了。如此,不用旁人弹劾,百骑去拿了黄盛,不!” 李治的眸色一冷,“天气热,黄盛的身子不好……” 弄掉黄盛,张翔的检举就是无根之木,站不住脚! 邵鹏颤栗了一下,“陛下,百骑已经发现了此事,奴婢在百骑内收集了四百贯铜钱,已经带来了。” “这可以当做是黄盛的退赃……”李治眸色中的杀意少了些,“但却不够,那些人定然把消息传给了御史,若是不能在御史之前赶到,此事依旧不可为。” “陛下。”外面进来一个内侍,“礼部郎中黄盛在宫城外求见,说是请罪。” 李治一怔,“竟然能赶在御史之前,是谁?” 他的眉间多了轻松之色,“是谁发现了问题,并让黄盛及时请罪。” 邵鹏低头,“陛下,是……贾平安。” “扫把星?”李治呆滞了一瞬,“此人说是克帝王,可进长安以来,却立功不少,这……” 这是扫把星? 怎么像是朕的福星呢? …… 长孙无忌等人缓步在宫城中行走。 “咦!那不是黄盛吗?”褚遂良讶然。 长孙无忌皱眉道:“他……为何还没弄下去?” 褚遂良放低了声音,“好像说是今日就动手,这是来……不对,御史呢?御史何在?” 按照剧本,不该先是御史弹劾,黄盛才后知后觉吗? “他来此作甚?”长孙无忌直指问题的核心。 褚遂良亲自过去。 “黄盛,你来作甚?” 黄盛跟在内侍的身后,闻言抬头,眼中有恨意闪过,“下官来请罪。” 铛铛铛! 瞬间褚遂良就觉得无数钟声在耳畔响起。 错了! 剧本错了! 他回身过去,低声道:“黄盛来请罪,此事不对。” 长孙无忌面色一黑,“这是事泄了,谁主持的,回头……” 褚遂良心中不安,“还是陛见才好,压一压。” 他们在场的话,就能影响此事。 长孙无忌看了和自己等人错身而过的黄盛一眼,“如此也好。” 于是宰相们转身回去。 一行人进了殿内,李治看着笑吟吟的,和往日并无差异。 黄盛跪地,免冠,“陛下,臣特来请罪。” 他双手捧着奏疏,看着很长。 ——别空手去请罪,那显得仓促,赶紧写一份请罪奏疏,某再做旧…… 贾师傅让他写了一份请罪奏疏,然后上了几种手段,那奏疏看着起码得有好几日了。 “那张翔经常请臣去上云楼,臣迷惑于他好意,但想着不是大事。可张翔在五日前对臣说……”黄盛抬头,泪眼朦胧。 ——贾师傅的要求之二:必须要落泪! “他说那些钱都是他贪腐的公帑,臣闻言如五雷轰顶,内疚不安。臣冥思苦想,想答应他的要求……” “他什么要求?”李治已经看完了奏疏,觉得不是新写的,就有些犯嘀咕。 随时准备转行去做文物贩子的贾师傅此刻正在长安城中转悠,心情极好! “他说……想让臣主动请辞,如此可保臣平安。可臣受陛下看重,岂可一走了之?”黄盛抹去泪水,“臣心中天人交战,今日终于忍不住前来请罪,恳请陛下严惩,但万万不能让礼部郎中之职落入张翔等人的手中!” 他伏地哭泣,心中却在暗赞着贾师傅的安排之精妙。 长孙无忌看了褚遂良一眼。 这就是你们的布置? 黄盛都特么天人交战五天了,你们竟然还在等。 等什么? 褚遂良微微摇头,示意事先的安排绝不是这样的。 李治叹息一声,“张翔狼子野心,拿下严惩。至于你……虽然是无心之失,你也退了四百贯,可终究德行有差,如此可先戴罪就职,等明年礼部试之后,朕再处置你。” 这个处置轻飘飘的就过去了。 可长孙无忌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不能说。 你说什么? 张翔请客的时候难道说了这是贪腐而来的钱? 当然不会,那么从另一个角度来说,黄盛就没错。 但若是张翔先检举,御史先弹劾,那么黄盛就是裤裆里掉黄泥,不是屎也是屎。 褚遂良的脸上有些红。 李治含笑道:“诸卿以为如何?” 长孙无忌笑道:“陛下处置无差。” 转过身,回到值房后,长孙无忌就发了脾气。 “谁主持的?” 晚些有人来请罪。 “说话!”长孙无忌一边看着文书,一边想杀人。 男子低头,“此事我等处置并无差错,可中间却有人作梗。” “谁?”长孙无忌在文书上批注。 “我等先露出破绽,让张翔贪腐之事暴露于人前。今日百骑去讯问张翔,某得了消息就令人去传递信号,让张翔马上检举黄盛……” 长孙无忌低头处置政务,不屑的道:“愚蠢!既然都开了头,那就顺着走,还要什么信号?” 这个小团体……怎么有些暮气沉沉的呢? 男子低头,“是。后来咱们才得知,当时去鸿胪寺的还有那个贾平安。” “扫把星?”长孙无忌第一次抬头。 “那人被称为百骑之虎。” “百骑之虎……可笑。”长孙无忌真的笑了起来。 男子觉得自己真是嘴贱,“后来贾平安就去了张翔勾搭黄盛的青楼,让那女妓说出了随行之人是谁……” “无需说了。”长孙无忌抬手,“贾平安得知此事后,就推算出张翔想坑黄盛,于是急匆匆的去了礼部,让黄盛写了请罪奏疏,同时百骑出手,弄了四百贯来退赃……好手段,可御史呢?” 褚遂良也觉得奇怪,“这么多功夫,御史哪去了?” 男子说道:“我等安排把消息给了李默,想着他刚正不阿,连陛下那里都能捅几下,可没想到李默在进宫途中被人撞了一下,他的腿在华州时被扫把星给克断了,至今未好,所以……就被送去了医馆。” 李默无辜躺枪中…… 一群驴! “这是被人暗算了!”长孙无忌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他一脚就踹翻了男子,沉声道:“一败涂地!一败涂地!老夫要你等作甚?” 褚遂良叹道:“此事老夫想过陛下的各等应对手段,可就是没想到竟然被一个百骑的文书给破了,老夫……” 他用力拍了自己的额头一下,“老夫记得青楼大多都标榜为客人守密,那女妓为何说了出来?” 男子爬起来禀告道:“那女妓本来没搭理贾平安,谁知道他口占一首诗,让那女妓恨不能投怀送抱……” 老夫…… 长孙无忌想杀人,“口占一首诗就能打动的女妓,那黄盛怎会为她痴迷?” “什么诗让那女妓如此癫狂?”褚遂良也陷入了阴谋论中,“难道是山东那些门阀出手了?” “这个某带来了。”男子从怀里摸出一张纸…… “一树红桃亚拂池,竹遮松荫晚开时。非因斜日无由见,不是闲人岂得知。寒地生材遗校易,贫家养女嫁常迟。春深欲落谁怜惜,贾文书来折一枝” 值房内安静了一瞬。 “好诗!”褚遂良最擅长的是书法,但于诗赋也颇有造诣,“桃花诗至此之后便不好作了。” 长孙无忌看着他:“……” 褚遂良老脸一红。 做人最难受的就是夸赞对头,而且还是那等情不自禁的夸赞。 第73章 贾神医 上云楼里,乐声悠悠。 冬至站在大堂中间,一袭青色紧身裙,把水蛇般的腰肢展露无疑。 琴师眯眼抚琴,勾勒出一个高音。冬至微微昂首,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张口…… “一树红桃亚拂池,竹遮松荫晚开时。” 歌声婉转,让客人们不禁陶然。 “非因斜日无由见,不是闲人岂得知。” 冬至的嘴角微微翘起。 什么叫做名妓? 在这个文风鼎盛的时代,有人为你作出一首名篇,这才是名妓,否则你只是个玩物而已。 冬至的长处在于哪里她自己知晓,但男人都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坏种,哪日她人老色衰,自然就成了尘埃。 但有了一首名篇就不同了,人们在提及这首诗时,就会提及作者,以及她这个受益者。 “寒地生材遗校易,贫家养女嫁常迟。” 客人们摇头晃脑的发出了低叹。 “好诗!” “这首诗让某想到了春日,那桃花开遍山野,灼灼……灼灼啊!” 一个中年男子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某想起了那年桃花下的女人,某错过了她!” “住口!”这人大哭打扰了众人听歌,有人就瞪了他一眼。 “冬至哭了。”有人惊讶的发现冬至哽咽了,以至于不能往下唱。 那个先前嚎啕大哭的男子抹去泪水,叹道:“寒地生材遗校易,贫家养女嫁常迟。冬至是寒门出身,家贫难嫁女,以至于为妓。这首诗简直就是为她量身而作,你让她如何不哭。” 众人点头,“那人大才!” “据闻是随口就作了出来,长安城中有这等捷才的某却不知是谁。” “是谁作的?” 这个问题在所有人的脑海里转悠着。 冬至吸吸鼻子,深吸一口气,唱道:“春深欲落谁怜惜,贾文书来折一枝。” 她福身,众人呆滞了一瞬。 “贾文书……谁?”有人茫然。 那个大哭的男子怔了一下,一拍大腿,“贾文书,可是百骑的那个扫把星?” 有了这首诗之后,冬至的身价就不同了。她再福身,“正是贾郎君,不过奴不知他是什么扫把星,只知他是奴的福星和恩人,人称百骑之虎。” 众人愕然。 “那贾平安竟然有这等诗才?” “红豆就是他作的,那雅香凭着这首诗名气大增。” 大哭的男子再拍大腿,“这等大才,为何不与某同嫖?某与他联床夜话,何等的快哉!” 坐在身边的同伴指指自己的大腿,“拍你自己的可好?” 大哭男愕然,第三次就拍了自己的大腿,“嗷……” …… 五香楼,雅香躺在床榻上,听着侍女在念诵着…… “寒地生材遗校易,贫家养女嫁常迟。春深欲落谁怜惜,贾文书来折一枝” 雅香听到这里,只觉得胸口那里酸的发烫。 “贾文书来折一枝,我千肯万肯,他却不肯折了我这朵花。” 雅香翻身过去,高涨的臀儿颤颤巍巍的。 她双手托腮,眼中的愁绪越发的多了。 侍女也很忧愁,“那冬至听说很骚呢!男人都喜欢。娘子,不是我说你,女人不骚,男人兴致不高……他们都说要骚起来才好。” “骚……”雅香趴在锦被上,呜呜呜的发泄了一下,然后抬头,“可我只想对他发骚……” …… 贾平安在长安城里转悠,并非是闲的蛋疼,而是担心自己被报复。 他转悠了小半个长安城,一路上买了些杂物,因为不是高官,所以路上遇到了几个金吾卫的人也当做是没看到。 “做高官有啥意思?出门买东西不行,路上吃东西不行,看到就弹劾。” 贾平安真的不理解这个规矩的出发点,你说是歧视商人吧,那在路上吃东西和商人有屁关系? 你若是高官,早上要迟到了,急着赶去单位,可肚皮饿咋办?对不起,除非你从家里带了食物来,否则你就饿到中午吧。但凡敢在路上买东西,敢在路上吃东西,一律弹劾不解释。 一路溜达,贾平安没发现跟踪者,心中不禁暗爽。 当看到朱雀门时,贾平安也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马车,嚣张的停在大门侧面,只是这次没有震动。 高阳那个疯女人来干啥? 贾平安目不斜视,心中念着额米豆腐往里去。 “贾郎……君。” 这个婉转的声音差点把贾平安吓尿了。 这是高阳? 他决定不搭理。 噗! 有人从车里跳下来了,接着疾步而来。 大姐,这里是皇城外,要脸的好不好? 贾平安担心她拉扯难看,就止步转身,微笑…… “咦……” 我去。 追来的竟然是个男人,不过仔细一看,才发现就是女扮男装的高阳。 大哥,别过来。 贾平安一脸纠结的迎过去。 “见过公主。” 高阳止步,胸脯因为喘息颤颤巍巍的,她拍了拍,就更颤颤巍巍了,怒道:“房遗爱说要和我和离,你说那个狗东西可是想死?” 我去! 房二这是怒发冲冠凭栏处了? 还是觉着青青草原顶在头上不爽,要掀翻高阳这匹野马。 “哈哈哈哈……” 贾平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大笑。 高阳看着他,渐渐平静。 “哈哈哈哈……” 高阳依旧。 笑声渐渐停息。 高阳这才淡淡的道:“他不是我的良人。” 哥也不是。 所以你别打哥的主意。 高阳的呼吸又急促了起来,情绪高涨,胸脯也在高涨,“那个贱人看到我就软骨头,低三下四的,这等男人岂能入了我的眼?” 不但没法入了你的眼,也没法…… “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公主,随缘罢了,阿弥陀佛。” 贾平安双手合十,转身进了朱雀门。 高阳一怔,然后呸了一口,“宝相庄严的,吓了我一跳,还以为他要做了和尚。不过,若他是和尚……” 高阳霞飞双颊,眼睛里仿佛能滴出水来,“要不,把他剃度了?怕是不行,他是硬汉,只是吃软,不吃硬。” 特殊的癖好啊! 她回到马车上,随行的侍女靠近马车说道:“公主,驸马是喝多了说胡话。” “我知道他喝多了。”高阳坐在马车里,傲娇的道:“不过他既然说了,我便成全他,去告诉他,和离吧。” 侍女苦笑:“公主,皇家哪有和离的公主。” “若是没有,那便从我开始。” 傲娇的高阳冷冷的道:“他但凡有贾平安的半点硬气,不喝酒时敢和我说和离,我也不会这般待他。” 侍女想了想贾平安对高阳的强硬态度,不禁赞道:“那贾文书……果然硬气。” 车里的高阳呸了一下,面带红晕,“这等昏话对谁都好说,莫要说他。” 侍女心中讶然,觉得公主怕不是痴了。 …… 贾平安进了百骑,觉得有些奇怪。 “人呢?” 卧槽! 百骑里静悄悄的,一点儿人气都没有。 他站在那里,觉得自己怕不是又穿越了。 “校尉!” 贾平安有些心慌。 “包东!雷洪!” “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后,从百骑各处涌出了数十人来,为首的就是唐旭。 “某说想给你个惊喜,怎地,竟然害怕了?” 唐旭大笑着。 “兄弟们,说话!”他拍拍手,众人站好,拱手,齐声说道:“百骑之虎!” 贾平安拱手,心中大安,“什么百骑之虎,说笑的,说笑的。” 唐旭瞪眼,“什么说笑的?此次若非是你,咱们百骑就把事情办砸了。某说的,此后你就是咱们百骑之虎,谁不同意?” 众人振臂高喊,“百骑之虎。” “过誉了,过誉了。”贾师傅觉得这个名号真心不好,百骑之虎……百思不得骑虎,还是什么? “今日为了庆祝小贾成名,某请客去五香楼,老邵付钱。” 贱人! 本来在含笑看着这一幕的邵鹏怒了。 “咱说的请客,只是请一人。” 特么的,所谓百骑,就是上百人。这里有数十人,若是全部请…… 老子的私房钱可还有? 邵鹏真的怒了。 “回头咱弄你的俸禄!”作为监控百骑的内侍,邵鹏有打小报告的权利,到时候他就盯着唐旭打,打打打……把他的俸禄全打没了。 唐旭面色一变,“罢了,某出三成。” “贱人,最少五成。” “狗内侍,那你别去。”唐旭觉得少一人就少一份开销。 嗯…… 邵鹏想起了青楼的有趣,不禁踌躇了。 出发! 时辰一到,百骑就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与此同时,一匹快马进了皇城。 “吐蕃得知先帝驾崩,派了使团来吊唁,说是让咱们去迎接。” …… 五香楼,雅香恹恹的躺在床上,老鸨就在边上苦口婆心的劝说,“去唱几首诗就好了,那些客人丢钱如尿崩,爽快的很,到时候你挣钱,我也挣钱,不香吗?” 雅香摇头,懒洋洋的道:“今日我身子不好,就算是宰相们来了我也不去。” “你的月信也不是这几日……”见她态度坚决,老鸨也不想得罪这棵摇钱树,就叹道:“罢了罢了,你好生歇息,明日……” “娘子,来了好些人,说是百骑的。” 老鸨心中一喜,“快快快,让她们都打扮起来。” 她急匆匆的出去,才到门口,就听到了蹦跶的声音。 回过头,老鸨惊讶的道:“你不是身子不适吗?” 雅香已经蹦了起来,正在飞快的梳妆。 她嘴唇抿着胭脂纸,元气满满。 木啊…… 她双手在弄头发,张开嘴,胭脂纸落下,这才说话,“我又好了。” 贾师傅这个神医来了,她怎能不好? …… 这次谁求票?贾师傅?还是贾神医。 第74章 你不是我的菜 数十人涌进了五香楼,喜得老鸨在贾平安的身边磨蹭。 “那个……热。”贾师傅少年宝贵,所以对老鸨这等行径很是不屑。 唐旭眼红他的待遇,“那你的手别搁她的后面啊!” 贾平安正色道:“她的衣裳后面打皱了,某帮她拉伸。” “哟……”老鸨一脸嫌弃的道:“奴可不是那样的人。” 唐旭转怒为喜,“你果然还是最喜欢某!” “再下去些。”老鸨拉着贾平安的手,开始耍流氓了。 “某不是那样的人。”贾平安把手收了回来。 老鸨得意的道:“看看,一个少年竟敢和老娘比不要脸,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众人不禁大笑,贾平安平静的道:“你的亵衣掉了。” 老鸨双手摸上去,随即呆滞。 “啊……” 老鸨跑了,唐旭眼睛发亮的寻过来,“小贾,这等手段教教某。”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错。”贾平安当然不会告诉他,这是自己前世练就的手段。 “小贾……”唐旭不死心。 孟亮在翘首以盼,“巧云!” 从楼上下来的巧云目光转动,看到他后就笑了笑,然后轻轻提着裙子,缓步而来,看着格外的淑女。 贾平安习惯性的抬头。 楼上有两个男子在看着巧云。 “孟郎。”巧云扑进了孟亮的怀里嘤嘤嘤。 孟亮一脸内疚,“某错了,某该每日都来看你。” 嘤嘤嘤! 巧云只是哭,就让孟亮觉得自己罪不可赦。 舔狗的日子……如鱼饮水,冷暖自知,至少此刻的孟亮觉得自己很幸福。 雅香出来了。 众人的目光不禁跟随着她,巧云的眼中多了些嫉妒。 雅香一路过来,乐师们都在准备,她刚站定,乐声起。 这有点开演唱会的派头了。 贾平安依旧不喝酒。 百骑们开始举杯狠吃。 邵鹏就在边上,心痛如绞的看着大伙儿在狂吃海喝,就小贾不动筷子,果然是个好人。 但老邵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可有上好的羊肉。” 贾平安觉得自己需要羊肉温补一下。 伙计喊道:“一贯钱一斤的上好羊肉……” 他在看着贾平安。 大佬,要几斤? 一贯钱一斤的羊肉…… 这是喝奶吃补药,每日听着音乐,有专人按摩养出来的羊? 贾平安虎躯一震,伙计觉得有戏。 “来半两。” 噗! 伙计笑喷了。 邵鹏觉得这些小崽子都是坏种,就小贾不错,他阴测测的道:“可要人来查查那是什么羊肉?” 哄抬物价,百骑也能管一管。 伙计刚想说话,就听身后一阵欢呼。他回身,不禁讶然。 乐声悠然,雅香缓行而来。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这个女人的眼睛水汪汪的,定定的看着贾师傅。 卧槽! 这个女人怎么像老虎似的。 贾平安想动,唐旭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你若是能睡了她,某许你五日假期。” 巧云伏在孟亮的怀里说道:“雅香眼光高,必然不肯。” 孟亮依旧是舔狗,“是啊是啊!” 这个…… 少年腰子的损耗和五日假期比起来,孰轻孰重? 贾平安还在天人交战之际,雅香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前。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她俯身,红唇微启,“贾郎为何不肯眷顾奴呢?” “呜……” 数十百骑都在怪叫,巧云坐直了身体,惊讶不已。 这是千肯万肯的姿态,主动送上门来的美人,还等什么? 你在馋我的身子! 贾平安淡淡的道:“一首诗,不值当。” 他还不到开斋的年龄,少年人,要精益求精才行。 众人不禁哄然。 “他竟然不愿意?” “这少年……莫不是有疾?”这话说的太过分了,百骑众人大怒,抬头看去,却发现是老对头千牛卫的蒋巍。 双方开始叫骂。 蒋维得意洋洋的道:“若非有疾,为何不睡了雅香?” 众人哑口无言。 贾平安一拉,雅香就坐在了他的腿上,然后笑眯眯的道:“这么好看的背,不去拔火罐可惜了。” 雅香心跳加速,双手搂住他的脖颈。 贾平安抬头,“某想睡就睡,不想睡就把玩,你有意见?” “哈哈哈哈!” 众人不禁哄然大笑。 唐旭骂道:“自家的女人,愿意怎么玩就怎么玩,关你屁事!” 蒋巍面红耳赤的被同袍拉坐了下去,兀自不肯服输,“是男儿就睡了她!” 这时外面进来一个百骑,径直找到了唐旭,低声说了几句话。 唐旭面色一变,“兄弟们,有事做了。” 众人轰然起身,孟亮念念不舍的拉着巧云的手,说自己明日就来。 巧云抬头看了一眼,两个男子只剩下另一个,就笑吟吟的答应了。 舔狗! 有美人主动投怀送抱的贾师傅摇摇头,怀里的雅香动了动。 这女人发烧了? 贾平安摸摸她的额头,“某不是你的菜。” “什么菜?”脸蛋绯红的雅香抬头问道。 “就是……某的腰子还没长利索,你等不了!” 雅香的脸更红了,“奴不是那等不要脸的女子……” 贾平安笑了笑,“某还年少。” 贾平安跟着大队出去。 “贾郎。” 雅香的声音挺好听的,贾平安回头。 雅香福身,“奴等你。” “呜……” 起哄的声音中,贾平安无语。 邵鹏在心痛的结账,“都没好生玩就给钱,冤不冤?” 回到百骑,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陛下令你二人进宫。” 唐旭和邵鹏进宫,见到皇帝时,长孙无忌等人也在。 “快马来报,吐蕃得知先帝驾崩,派了使团来吊唁。可他们说礼尚往来,让咱们的人去接一接。” 长孙无忌神色凝重,“此事老臣以为并非善意。” 褚遂良点头,“臣附议。” 于志宁沉吟道:“那吐蕃赞普乃是先帝的女婿,他这是何意?” 李治温和的道:“等先帝安寝之后,朕自然会加封他。” 这话,众人都知道不大靠谱。 吐蕃是和大唐近乎于平起平坐的存在,算是一方霸主。大唐的封赏在先帝时还行,此刻的吐蕃经过赞普的治理,实力蒸蒸日上,什么封赏,那只是个笑话。 但皇帝说这等话就是基调,决定了此刻的大唐不想和吐蕃翻脸。 李治看着舅舅,目光中带着那种‘你快夸我’的味道。 长孙无忌老怀大慰,不禁觉得自己一力撑起大唐的半边天,真是值了,“陛下所言甚是。” 褚遂良:“陛下所言甚是。” 李治看了他一眼,笑眯眯的道:“这夜禁就要开始了,舅舅还在为政事操劳,晚些朕让医官跟着去家里看看。” 这是来自于外甥的孝顺,长孙无忌微笑应了。 “只是此事朕却觉得有些不安。”李治神色转为肃然,“那赞普说是大唐女婿,可朕却觉着……但凡是一方之主,就没有甘愿俯首称臣的。赞普低头,乃是因为大唐当初击败了突厥。” 长孙无忌点头,“此言不差。当年侯君集统军出击吐蕃,大军主力未动,仅仅是前方牛进达部夜袭就击败了吐蕃大军,令其伤亡颇大。赞普畏惧,这才退兵,随后称臣。不过吐蕃人狼子野心,居高临下时刻想着侵袭党项、吐谷浑诸部,窥视大唐,此次使团前来,太快了。” 众人都点头。 唐初那一帮子骄兵悍将,当真是杀的四邻都怕了。 于志宁说道:“这说明吐蕃人一直在盯着大唐,得了消息就飞速禀告,随即飞速传信,说是使团要来吊唁,可见赞普一直在觊觎着大唐。” 李治点头,“赞普不敢和大唐动手,这一点朕确信无疑。不过下面的人野心勃勃,要提防。此次去迎,诸卿以为谁能胜任?” 众人提了几个人选,李治微微摇头,“朕觉着这等事要机灵的,许敬宗如何?” 呃! 那个喜怒形于色的奸臣许? 长孙无忌皱眉:“就怕他丢人。” 李治笑道:“朕想着吐蕃那边怕是不肯老实。” 啧! 这话说的没错。 “先帝驾崩,吐蕃那边怕是觉着大唐会软弱,如此……让许敬宗去也好。”长孙无忌觉得让奸臣许去胡搅蛮缠一番,实话实说一番,说不得能压住吐蕃使团的气焰。 李治看着唐旭,“百骑此次要派人跟着去,要有手段的人。” 这话意味深长,连长孙无忌都别过脸去,心中不自在。 有手段,这话说的……谁没有手段? 只是没有那个扫把星的骚罢了。 褚遂良出班道:“陛下,若是他扫把星的身份被人得知,怕是会引发哗然。” 李治胸有成竹的道:“无需担心,有命硬之人跟着去,自然能压住他。” 众人点头,于是此事就成了。 贾平安得了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校尉,这等出差可有补贴?” “什么补贴?”唐旭看着很不爽。 “一千多里地,那么辛苦,还得和吐蕃人斗智斗勇,没有补贴能说得过去?” 唐旭看着他,顺手握住刀柄,“要不要某把自己的俸禄给你?” 贾平安干笑道:“不敢不敢。” 回到家,正好看到表兄站在围墙下。 “你做梦,我家大娘眼瞎了也不嫁你。再敢偷看大娘,老娘弄死你……” 对面的赵贤惠中气十足的喝骂着,然后能听到她捡东西的动静,接着就是扬声吐气……哈!扔…… 呯! 东西没扔过来,对面却传来了人倒地的声音。 “阿娘,你怎么了?阿娘!” 我去! 贾平安两兄弟相对一视,都觉得很是欣慰。 气运之子杨德利又回来了,无视所有攻击,甚至能反噬。 “嘤嘤嘤……” 看到爸爸的阿福爬了过来,熟练的爬上了爸爸的身上,伸开双爪……抓向两点。 “嗷……” 第75章 慨然赴险 “去西边?” 许敬宗得了消息,才将被他弄回来的舔狗廖全也在。 “陛下有令,令你领头去西边,迎接吐蕃使者。” 来的是礼部官员,随后还有些人事安排,最终由老许牵头,组成一个团队前去。 “吐……吐蕃使者?”许敬宗闻言大喜,心想这不是给老夫送功劳吗? 他随即昂首,一脸的慷慨激昂,“请陛下放心,臣此去,定然为大唐扬威!” 廖全在边上看着自己的偶像,不禁暗赞:果然是为国为民不辞辛劳的使君。 礼部官员点头,“朝中的相公们说了,此时的吐蕃怕是会有些别的心思,要小心行事。” 老许的心肝齐齐颤了一下,“什么心思?” 官员说道:“先帝驾崩的消息传去,吐蕃那边定然会觊觎大唐,此行弄不好会见血。” 老许浑身一震,刚想拒绝这个任务,但廖全却嗨了。 “使君正气凛然,手段高超,那些吐蕃人算的了什么!” 呃! 可是老夫心慌啊! 老许强笑了一下,“此事……” “同行的还有百骑的人。” 瞬间老许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口气跑到朱雀门也不喘气了。 有老夫的智囊在,老夫担心什么? 他淡淡的道:“老夫义不容辞!无所畏惧!” 礼部官员回去后,有人问他:“那奸臣许如何?” 官员正色道:“莫要叫他奸臣,据某所看,此人一身正气,忠心耿耿。” …… 团队飞快组建了起来,临行前,贾平安去百骑辞别。 唐旭在,邵鹏也在。 见贾平安带着长刀,邵鹏尖声道:“你可会杀敌?” 贾平安不知这话何意,但下意识的站直了身体,“会。” 邵鹏的声音更尖利了些,“在长安,在大唐,你是百骑贾文书。在大唐之外,你是大唐武人,遇敌当如何?” 贾平安昂首,“杀敌!” “不可给大唐丢人!” “不可对异族低头!” 瞬间,贾平安觉得热血奔涌。 这就是大唐吗? “某记住了。” 他走出值房,外面站着数十百骑。 他们齐齐拱手,“不胜不归!” 贾平安拱手,“定然不辱使命,不辱大唐!” 他走出了百骑,外面,男装的卫无双同样带着长刀,英姿飒爽。 “出发。” 包公和雷洪等数十名百骑跟着。 众人出了皇城,汇合了使团,一路向西。 …… 叠州。 大唐的行政编制和以往不同,第一级是道,但道却只是区域划分,并无权利和官员统辖,也就是说,道只是个区分地域的概念,并不是行政级别。 再往下就是都督府、州县等等。 叠州都督王德凯此刻和别驾周果在议事。 他的身材看似普通,但一笑起来,那股子豪迈的劲头,让人难忘。 “人人都说叠州右侧是吐谷浑,前方是白兰国,再后面就是吐蕃,虽枕戈待旦,吐蕃赞普却偃旗息鼓,不敢兴兵,可见是最无趣的一个地方。 可先帝临终前却把英国公派来担任叠州都督,可见这里的紧要。某紧随其后,当有一番作为。”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饱经风霜的脸上多了些轻蔑之意,“吐蕃前阵子在白兰国多番试探,甚至还有小队牧人装作迷路,从白兰与吐谷浑之间穿插到了叠州之前,这是在试探!” 周果抚须,自信的道:“先帝驾崩,吐蕃以为大唐将会软弱衰落,所以前来袭扰试探,这是常理,若是不来,下官还觉着奇怪了。” “哈哈哈哈!” 二人不禁大笑起来。 “都督,吐蕃人来了。” 外面来了个军士,脸上被晒得有些发红。 王德凯霍然起身,“哪里?多少人马?” 军士说道:“是十余骑,说是吊唁先帝的使团快到了。” 王德凯坐下,摆摆手,“长安那边来迎接使团的也该差不多要到了,告诉吐蕃人,来了再说。” 军士走后,周果身体趋向王德凯那边,自信的道:“都督,这等事其实何须迎接?某以为叠州就足够了。长安派人来却是坠了大唐的威风。” 王德凯点头,“陛下新近登基,朝中怕是不稳,这是稳妥之意,只是不知派来的是谁。” 话音未落,有军士来禀告,“都督,长安来人了。” “谁带队?”周果起身问道,目光炯炯。 军士说道:“说是雍州刺史……许敬宗。” 呯! 王德凯一拍案几,骂道:“此人乃是奸佞,做事只知听从上意,哪怕是派一头牛来也比他强吧!” 周果回身,摇头叹息,“那许敬宗有文采,但有文采之人多了去,他靠的是体察上意一路升官,这等人……此事怕是要有些麻烦。” “某知晓!”王德凯沉着脸,“告诉兄弟们,枕戈待旦,一旦许敬宗把事情弄砸了,咱们用身躯堵,也得把大唐的尊严立起来!” …… 当进入叠州时,许敬宗明显的就多了些肃然的气息。 他要时常提醒自己的身份,做出和身份相符的言行来。 而长腿美女这一路堪称是吃苦耐劳。 出了长安城才百里,卫无双的大腿内侧就被磨破了,痛苦不堪。贾平安给她弄了一辆马车,可她倔强的选择了继续骑行。 这等骑行就是磨,磨破肌肤,生出老茧,又磨破……最后马术精进,肌肤也渐渐适应了这种摩擦,于是就成了骑士。 这个女人的转变贾平安一直看在眼里,觉得……真特么的飒! 而这一路因为全程高速疾驰,所以也废掉了一半的战马。若非路上有补充,他们只能靠着一双腿前行。 这是个没有马蹄铁的时代。 但贾平安现在并没有贡献出这个战力倍增器的念头。 李治才将登基,长孙无忌带着小圈子纵横一时,他必须要再看看。 “叠州都督王德凯来迎!” 前方出现了一队骑兵,打头的就是叠州都督王德凯。 双方见礼,卫无双在贾平安的身边,附耳低声道:“他们好似看不起许使君。” 老许这个奸臣的名头在京城好了些,但在地方依旧如故。 来而不往非礼也,贾平安附耳过去,冲着卫无双的耳朵低声道:“别担心,许公会让他们刮目相看……” 然后他看到耳朵飞快的红了起来。 “你的耳朵怎么红了?” 觉得耳朵痒痒,很是难受的卫无双的脸都红了。 那么飒的妹纸,可依旧被贾师傅弄的面红耳赤。 她双手握拳,脚下发痒,可想着是自己先附耳和他说话,于是就没了底气。 “吐蕃信使来了。” 如果说老许和王德凯是一对貌合神离的怨偶,双方在私下琢磨今晚一起睡时怎么装作尽兴的模样糊弄对方,那么吐蕃信使就像是老许的牌友,喊了一嗓子:三缺一,有没得人? 许敬宗招手,王德凯笑道:“这是……还有谁?” 他以为还有大佬随行,等看到上来的是个少年小吏时,不禁愕然。 许敬宗也不介绍,稍后吐蕃信使来了。 来人看着眼睛红肿,先是说了一番对先帝的哀悼之情,然后正色道:“吐谷浑一直敌视吐蕃,使团要经过吐谷浑边上,使者担心遇袭,恳请大唐使者前去迎接。” 吐蕃为音译,按照字义,就和大唐这种称呼差不多。 吐谷浑人在被大唐击败后,就俯首称臣。而吐蕃一直对他们虎视眈眈,双方冲突不断。 所以这个说法成立。 但若是吐蕃人伏击使者怎么办? 老许就带来了数十百骑,不当事啊! 别奇怪这个年代出使的风险,在这等偏僻的地方,对方若是有绝对的实力团灭你这个使团,出手就出手了,让你死的无声无息的,死无对证。 当年王玄策就是这么一个遭遇,只是他逃了出来,否则大唐使团死在天竺,谁也不知道。 王德凯恨不能自己上前来应付。 周果低声道:“此事答应不好,不答应丢人,最好的法子还是答应。可许敬宗胆小怕死,怕是会拒绝。照某看,这信使就是来挑衅的,若是许敬宗拒绝,吐蕃就能先声夺人!” 王德凯铁青着脸,“早知道就该换个人!这下……哎!丢人!” 气氛骤然凝重。 许敬宗有些腿软。 你要他去军中没问题,但这种莫测的危险行动他却不敢。 这就是贪生怕死。 信使看似不经意的看着他,发现了怯意,心中不禁狂喜。 成功了! 唐使惧怕被伏击,不敢去! 吐蕃,先声夺人! 贾平安站在许敬宗的身后,气得想弄死这个老贼。他伸脚用力踩住了许敬宗的脚后跟。 “好!” 许敬宗瞬间打了鸡血般的亢奋,“随后就去。” 使者愕然。 这是……他发誓先前自己看得真真的,唐使就是怯了,可为何转过头他就变成了慷慨激昂…… 这不科学! 王德凯等人更是惊讶。 这是奸臣许? 这个贪生怕死的老贼,他竟然敢慨然赴险? …… 求推荐票。 第76章 这里是大唐 许敬宗承诺三日后动身去迎接吐蕃使团,随后信使留下了带路人,自己回去复命。 回过身,许敬宗看到了那些诧异的目光。 他拱手:“老夫要去歇息了。” 这一路真是够辛苦,说到休息,连贾平安都想倒头就睡。 王德凯拱手,半晌憋出一句话,“许使君……豪迈!” 得分了! 老许心中暗喜,但想到此去有风险,不禁黯然。 晚些他们到了休息的地方,许敬宗第一时间去寻了贾平安。 贾平安真的很困。 但还得撑着眼皮子应付老许。 “此事不去也行,让他们自己来。”许敬宗觉得为这事儿冒险还是不值得,“至于说什么吐谷浑人,他们既然选择了这条线路,那自然不能怨天尤人。” “许公,这不是什么意气之争,这是吐蕃人在试探新帝的成色和胆略!” 许敬宗一怔,“那是先帝的女婿啊!” 在双方和亲之后,大唐和吐蕃就进入了蜜月期,和气的一塌糊涂。于是许多人都觉得这种和气会延续下去。 持这个看法的包括朝中的君臣,以及军中的大将,以至于让大唐疏忽了吐蕃人的威胁。直至十余年后,大唐才愕然发现,吐蕃人竟然席卷了双方的隔离地带,兵临大唐了。 而得了这些新地盘的吐蕃人也欢喜的发现,原来自己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可以打击大唐,还能发兵西域,争夺更大的霸权…… 这个新世界的大门打开后,吐蕃的膨胀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从此成为大唐的心腹之患。 贾平安知晓这个变化,所以他才说必须要去。 “许公,两国相争,可还记得前汉的高祖皇帝吗?” 许敬宗学问精深,一下就领悟了贾平安的意思。 汉高祖刘邦,那就是个不要脸的家伙。 老刘当年被追杀,为了减重赶路,就把儿女丢下车去。后来他的老爹被项羽俘获,说是要拿来熬汤。 老刘说的啥:拿俺爹熬汤没问题,只是老项啊!那是我爹,记得熬好了汤,分我一碗。 这便是分一杯羹的典故。 连亲生儿女和老爹都不顾,一个翁婿关系还能维持两国和平? 这是做黄粱美梦呢! 许敬宗明白了。 但…… “吐蕃不敢吧。” 这个也是大唐君臣的共识。 “敢不敢的总得去看看。” 贾平安只能这样忽悠老许。 老许前脚一走,卫无双就进来了。 你终于要对我下手了吗?贾平安缩在薄被里瑟瑟发抖,“你要做什么?” 卫无双想杀了他。 “他们都是四人一间屋子……” 呃! 叠州也没有余粮啊! 这次使团一百余人,吃倒是不缺,可住很麻烦,叠州不可能每个人都弄单间。而且军中不能带着女子,卫无双不能自报性别。 所以…… 贾平安得了个双人间,正在想着谁和自己一个屋,没想到…… 卫无双面瘫脸,“我和人换了。” 呃! 贾平安心中暗喜,“跟别人睡不放心吧。” 还是我贾师傅一身正气的好啊!这不连长腿妹子都主动送上门来了。 卫无双摇头,坐在床上。 “那是为啥?”贾平安觉得和长腿妹子一屋睡觉唯一的问题就是自己不能果睡。 在家里他也想果睡,可阿福却每每爬上床来,那爪子胡乱一抓……要命啊! 卫无双身体松了一下,“因为你不敢。” 这是歧视! 这是蔑视! 贾平安气抖冷,可…… “你打不过我。”卫无双很笃定的起身去洗漱。 马丹! 被妹纸无视了! 说是双人间,实际上就是一个小通铺。 卫无双洗漱进来,天色已经发黑了。 “睡觉。” 贾平安闭上眼睛,听着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安静。 这是长腿妹子第一次和男人一起睡,紧张的不行。 他会不会来偷袭? 不会吧,从以往的相处来看,他很君子。 可万一……他要是化身为禽兽呢? 这些杂乱的念头让她焦躁不安,晚些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 当贾平安缓缓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禽兽不如。 我的腿在哪呢? 怎么感觉有些软软的? 他的腿竟然搭在了长腿妹子的大腿上。 死了死了…… 他悄悄睁开眼睛,长腿妹子的脸就在眼前,呼吸可闻。 小心再小心…… 缓缓把腿挪下来不靠谱,妹纸绝对会感觉到,但贾师傅就是贾师傅,马上就想到办法。他猛地坐起来,喊道:“起床了!” 但凡人在睡梦中突然被这么喊一下,只会记得这个喊声,什么被人勾搭了大腿,压根就想不起来。 嘭的一声,卫无双下意识的一个乌龙绞柱起身,薄被飞舞在空中时,随即警惕的一个扫腿。 呯! 刚坐起来的贾师傅被一腿扫中。 我特么! 贾平安重重的躺了回去,鼻血就这么不争气的流淌下来。 “呀!”卫无双这才发现自己踢中了贾平安。 她蹲了下来,手足无措的道:“我……我不知道,我忘记了是和你一起睡……” “某没睡你!”贾平安觉得自己一夜禽兽不如很君子,可这妹纸为啥那么敏感,一起来就玩个乌龙绞柱,裤腿滑下来,两条白生生的大腿都露了出来。 “某……”贾平安捂着鼻子很难受,一边还得偷看妹纸的大白腿。 真长,真白啊! “你别动。”卫无双匆匆穿衣出去,再回来时,手中拿着毛巾。 “抬头!”长腿妹子的声音也很飒。 贾平安抬头,卫无双把浸湿的毛巾放在他的颈后。 这是冰镇的意思? 她在托,贾师傅这个君子的脑袋就被托到了她的胸前。 吐蕃的吐字,记得是大的意思。 贾平安就觉得眼前的很吐。 鼻子很痒啊! 贾平安猛地打个喷嚏。 “出血了!” “你别动,出了好多血!” “疼!” 外面站着个许敬宗。 唯一知晓卫无双身份的他,此刻炸裂了。 小贾你这个禽兽,竟然吃了卫无双,你这是想死吗? …… 三天后,王德凯和周果等人送走了许敬宗一行。 为了老许等人的安全,他把监控吐谷浑叛军的骑兵调了回来,派了两千五百骑兵跟随。 剩下的五百骑兵,王德凯让他们盯住叛军。 但王德凯一直有些不安,他不知道这个情绪的来由,寻了周果,周果说这是对许敬宗的不放心导致的。 是了。 奸臣许这次看着不错,但也只是这次罢了。 王德凯渐渐恢复。 直至第二天夜里,他在睡梦中被叩门声惊醒。 叩门声很急切,让王德凯有些不祥的预感。 他一边起来一边骂道:“敲敲敲……敲魂呢!这是长安城的扫把星来了不成?” 他去开了门,当看到门外衣衫不整的周果时,王德凯心中一凉…… “都督,吐谷浑叛军留下五百骑牵制我军,全军消失了。” 王德凯只觉得一股子凉气从脊椎骨那里爬升上来,让他不禁颤栗着。 “这是知晓使团出动了……” “是。”周果同样在颤栗,“吐蕃人不会动手,他们的双手将会无比清白。” 王德凯一巴掌拍在门框上,“那些叛军是他们在支持!” 此刻他明白了所有。 “为何那些叛军咱们屡次绞杀不尽?当时还觉着奇怪,这下算是清楚了。那就是吐蕃人支持圈养的叛军。他们得了令,此刻定然是去袭杀使团,都督,大事不好了。” “不,某觉着他们会恐吓,却不敢截杀许使君一行。”王德凯冷静了下来,“但不能冒险。既然吐蕃人不要脸,那就让许使君他们缓缓而行,莫要急切!” 喊声在夜间回荡着,引发了一阵犬吠。 …… 白兰国和吐谷浑都是大唐和吐蕃之间的缓冲地带,两者中间有一条缝隙,算是三不管地带,但若是出兵就得小心被包饺子。 大唐迎接吐蕃使团的队伍已经出发两天了,带路的说使团就在三十里开外。 此刻已经是下午了。 哪怕是盛夏,可气温也开始渐渐降低。 卫无双看了前方的许敬宗一眼,心中有些疑惑。 从半个时辰前开始,许敬宗就说大家都累了,让缓行。 他这是想干什么? 卫无双策马靠了过去,可却被百骑的人拦截了,“使君和贾文书在商议大事。” …… “斥候还没回来。”许敬宗在嘀咕,“吐蕃人说不得会动手,老夫觉着回去还来得及。” 贾平安的脸上蒙了一层面纱,他看了左边一眼,说道:“许公你就不能多些胆略吗?此刻回去,大唐上下将会视你为小人,连陛下都无法直视你……” 许敬宗不禁摸摸老脸,觉得自己长得还算是可以,“可老夫总是觉着心惊胆战的……这话不许对外说。” 贾平安伸手,老许心痛的道:“你这又想要什么?” “钱!”贾平安觉得老许生财有道,想做一回梁山好汉。 “斥候回来了。”有百骑在喊,许敬宗趁机拍掉贾平安的手,一脸正气的说道:“大事当前,莫要玩笑。” 斥候飞快而来,近前禀告道:“左侧发现马蹄印记,数千骑的规模。” 老夫休矣! 许敬宗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跑路,往回跑。 包东上前,严肃的道:“贾文书,吐蕃人不敢,这多半是恐吓。” 这和贾平安的判断一致,“吐蕃人截杀咱们,那形同于开战,如此他们还不如去偷袭叠州,或是攻打吐谷浑更有力。所以某断言这是恐吓。” 此刻的吐蕃依旧在踌躇犹豫,直至他们观察到大唐内部似乎不怎么团结后,这才渐渐开始蚕食。 “那就回去吧。”许敬宗松了一口气,“说是恐吓,可终究怕万一。吐蕃人不要脸,那咱们还给他们什么脸?迎接个什么?回去。” 众人都点头。 贾师傅摸摸光溜溜的下巴…… “其实……来而不往非礼也。那些恐吓咱们的就像是青楼里的女子,欲拒还迎,许公,作为男子,咱们需要主动些……” 众人一阵笑,卫无双皱眉。 许敬宗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咱们若是回去,回头吐蕃人就会说咱们失信,既然如此……”贾平安既然知道了吐蕃人的心态,骨子里的冒险因子就开始发作了,“许公,敌军在左近肆无忌惮的把行踪亮了出来,咱们为何不能去……” 他想到了许多,眼睛发红,脸上发红,若是有内窥镜,定然能看到他的心脏在疯狂跳动,心肝肚肺都在躁动着,“他们定然以为咱们看到痕迹后会跑,可咱们若是来一个夜袭呢?” 骚操作! 疯子! 所有人都惊讶了。 但越来越多的人眼睛在发亮。 “寇可往,吾亦可往!” 贾平安挥拳。 “我们该去告诉那些地老鼠,这里是大唐!” …… 感谢书友:“夜亂天”的盟主打赏。 第77章 万胜 西北的早晚温差大,当夕阳落下时,气温也跟着一起落下。 三千余骑兵正在荒原上扎营。 帐篷搭好,几个将领在巡查。 一个留着大胡须的将领沉声道:“夜里要安排人值守。” 边上的将领点头,“唐人会远遁,这毋庸置疑,随后吐蕃该给咱们好处了。” 大胡须将领皱眉,“此次为他们恐吓唐人,咱们那五百个兄弟怕是要损失大半,没有好处……下次他们休想驱使咱们。” 巡查了一圈后,大胡须将领谨慎的命令只许百人点火一堆,烧一锅水后马上熄灭火焰。 夜色降临,火头看着星星点点的,渐渐熄灭。 远方。 一个唐军斥候站在马背上,右手遮在眉上,低声道:“发现敌军大营,火头……数十,正在熄灭。” 后方,两千余骑正在候命。 带队的将领袁晨蹲在那里,和几个将领在商议。 气氛有些紧张。 两千余人突袭优势敌军,一旦被发现,在黑夜中混战起来的话,会很麻烦。 这个时代的人大多有夜盲症,战斗力再牛笔,看不清楚也是白搭。 所以对于贾平安夜袭的建议,大伙儿虽然赞同,但依旧有些担忧。 最担心的就是查不清敌军的数目。 斥候回来了。 “数十火头……” 按照大唐军中的规矩,一伙就是一个伙食单位,单独做饭。也就是说,一伙人就是一个火头。 数十…… “数百人,这不对!” 许敬宗觉得这不是敌军主力。 袁晨问道:“间隔多少?” 斥候说道:“按照咱们的算法,间隔很大,大约……咱们七八个火头的距离。” “贾文书立功了。”袁晨冲着贾平安拱手,黑暗中,只能隐约看到。 众人不解,袁晨解释道:“这是减灶法。” 所谓减灶法,就是大军减少灶的数目,让人低估己方的人马数目。 “好!”许敬宗不禁欢喜的拍了贾平安的肩膀一下,“若是成功,你功莫大焉。” “贾文书,好汉子!” 众人拱手,气氛热烈。 随即大家原地等待,给战马塞口塞,给马蹄裹上厚布。 “贾文书在京城做什么?”袁晨和贾平安坐在一起,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就是军中的文书。”贾平安拿了一块干饼在吃。 袁晨看了远处的许敬宗一眼,低声道:“京城诸军都是看门狗,整日戍守长安,想立功也没机会。可不立功……咱从军作甚?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大唐军队为啥这般彪悍,就是因为军功封赏! 大伙儿种地或是去干活也能养活自己,可哪有军功封赏的多。 加之天下太平没多久,民风依旧彪悍,所以从军成了许多人的选择。 “从军不立功,那不就是女人吗?”袁晨嘀咕着,“可愿来叠州?” “呃……”贾平安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遭遇挖墙脚。 “某却不好走。”他当然不能说自己在百骑是李治的默许,同样,没有李治的默许,他这个扫把星也不能调动到长安之外。 可袁晨却觉得这是机会,“如此就这么说定了,你安心等着,某去寻你们的人说话。” 袁晨摸到了百骑那边,寻到了包东。 “某这里给十个悍卒,换取贾文书,如何?” 这种粗鲁直接的手段在军中常见,所以包东不奇怪,但他的第一反应却是呼叫老许:“许使君。” 尼玛! 袁晨怒了,“一个文书罢了,还惊动许使君。” 包东怒了,“你可知晓贾文书在百骑的名号?” “啥名号?” “百骑之虎!” 擦! 遇到硬茬子了。 袁晨灰溜溜的准备回去,老许闻声而来,听到他的要求后就骂道:“小贾乃是老夫的智囊,就凭你也想挖墙脚?” 尼玛! 这个胆小的许使君,竟然为了这个贾文书发飙。 为啥? 袁晨回去,有副将低声道:“挖不动?” 袁晨没好气的道:“某觉着那贾文书主意骚,先帝就说过,为将不骚,前程不高。可惜了这么一个人才。” 先帝说过这样的话? 副将:“……” 寅时,这是一个听了容易产生误解的时辰。 贾平安被唤醒,起身看到大家都在默默的准备。 一直在他身后的卫无双有些紧张。 身手好是一回事,杀人是另一回事。 贾平安感觉到了她在颤栗,就回身,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安心。” 他不喜欢说这等话,但说出来定然是要实现的。 卫无双心中感动,刚想说话,那只手呲溜一下就往下滑。 老娘弄死你! 卫无双在黑暗中出腿。 贾平安赶紧低头,等长腿从头上飞过,在说道:“莫出高腿。” 一番闹腾后,卫无双惊讶的发现自己不紧张了。 可贾平安呢? 他只是个农夫,会怯吗? 前方,众人集结。 袁晨在交代事情。 “留一百骑护着许使君等人。” 许敬宗点头,觉得这个安排不错。 “某要去。” 贾平安从边上冒了出来,许敬宗想骂他,“小贾你……” 袁晨也有些不解,“为何?” 使团留在后面看热闹就好了。 “黑夜中不小心就会误伤。” “某不怕。”贾平安的脚在颤抖,他慌得一批。 兴奋加恐惧的情绪交织着。 “为何?”黑夜中,袁晨觉得看不懂这个少年。 贾平安在深呼吸,他的眼睛很亮,“为了大唐。” 他从未想过为了皇帝拼命,此刻的脑海里全是后世的那些记载。 陌刀手如墙而进,人马俱碎。 大唐铁骑,横扫草原…… 那个盛世大唐,无敌的大唐,他不去见识一番,还不如死了算逑。 袁晨拍拍他的肩膀,“某越发的后悔没能把你招致麾下了,出发!你跟在某的身边。” 许敬宗想拉住贾平安,却被他溜了。 众人一路摸了过去,卫无双想跟去,被许敬宗一把拉住,“你不能去。” “为何?”卫无双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想动手。她看着模糊的老许,想一拳撂倒他。 许敬宗低声道:“女子不能上阵。再说了,你和小贾同房,若是小贾……你还能给他留个儿种。” 卫无双:“……” 我哪里和他同房了? 众人看着前方,心中涌出了担忧来。 百骑跟去了十余人,剩下的恪守保护许敬宗的命令,但心痒难耐。 “起火了!” 一声惊呼后,前方敌军大营方向突然冒出了几个火头,接着火头越来越多…… “小贾!”许敬宗紧张的双手互握,就担心贾平安出事。 前方。 火光熊熊中,袁晨拔刀。 呛啷! 无数拔刀声,贾平安也在其中。 前方,敌军在混乱中冲出了帐篷,战马在长嘶,有人在尖叫…… 混乱发生了。 袁晨就趁着这个时间观察到了敌军的反应,判定并非是陷阱。 他举刀。 两千余将士举刀。 贾平安举刀,浑身颤栗。 长刀林立! “万胜!” 众人开始摧动战马,随即掩杀进去。 甲衣和长刀在火光中闪耀着。 那些敌军回头一看,不禁惊呼。 “是唐军!” 轰! 随即就乱了。 袁晨喊道:“左右包抄!” 左右两翼冲杀了过去。 长刀挥舞,仓促中没有准备的敌军纷纷倒下。 “跟随某!” 袁晨第一个冲杀了过去。 这是贾平安第一次见识战阵。 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前方,一个落单的唐军陷入了重围。 “救他!”贾平安下意识的喊着。 没人有反应。 包东喊道:“大军厮杀,不可为一人而变动!” 这是军中的规矩。 “但凡武人,不得抗命!” 那个唐军在奋力厮杀,长刀挥动,两个叛军倒地,但他也被拉下马来。 “啊!” 他的腿挨了一刀,不禁惨叫出声。 中路唐军就在前方二十步开外前进,可无人看他一眼。 这是大军厮杀! 他咬牙喊道:“来,耶耶送你们上天!” 吐谷浑人淹没了他。 他的嘶吼声不断传来。 没人来救某! 除非是优势,否则大军不会为了一个军士而改变作战计划,那是愚蠢的。 “某不是武人!” 贾平安不知怎地就冲了出来。 “贾文书!” 包东第一个反应过来,策马跟随,随后百骑随行的跟随。 “你等抗命!”有人厉喝道。 “不能让贾文书出事,这是陛下的交代!” 怎么听着像是某大佬来了一般,为毛?厉喝的将领愕然。 贾平安冲出来后就怕了,但一股子血勇支撑着他继续向前。 这时候脑海里想啥? 啥都没想。 他只想着要活! “啊……” 他奋力一刀砍去,背对他的吐谷浑叛军被这一刀从肩膀劈进去半截,但却还能转身。 卧槽! 贾平安手一松,长刀就被叛军的肩胛骨带走了。 随即叛军举刀,狞笑着。 老子要归西了! 贾平安心中绝望,此刻最后悔的就是每日早上练刀不该偷懒。 咻! 箭矢飞来,叛军胸口中箭,愕然倒下。 “放箭!”百骑来了,箭矢覆盖了后面一波,旋即就冲了进去。 那个唐军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竟然有人来救自己,就狂吼一声,冲杀了出来。 “上马!” 有百骑牵着一匹无主的战马过来,唐军艰难的爬了上来,随即跟上。 “是谁救了某!”唐军见是百骑,就拱手感谢。 包东指指前方的贾平安。 “多谢贾文书!”唐军策马过去,不顾腿上的伤势道谢。 贾平安此刻脑子里依旧有些白。 他强笑一下。 “冲杀!”袁晨已经指挥着唐军完成了切割,剩下的就是绞杀。 他策马过来,见贾平安无事,就怒道:“你怎敢违令?” 包东认真的道:“贾文书不是军籍。” 袁晨心中一松,若贾师傅是军籍,那就麻烦了。 “可敢杀人?”袁晨指着前方的混乱敌军问道。 “敢!”贾平安伸手要刀。 袁晨吩咐道:“护着他。” 杀人总有第一次,他欣赏贾平安,愿意为他创造这个条件。 贾平安被护着冲了过去。 那群被绞杀的吐谷浑人见有唐军来,越发的混乱了。 包东和雷洪护着贾平安冲了进去。 一个吐谷浑人发现贾师傅被众星拱月,就毫不犹豫的冲杀过来。 铛! 包东格挡,雷洪喊道:“动手!” 贾平安奋力劈砍。 噗! 鲜血飙射出来,喷了他一头一脸。 叛军的脖颈被砍掉一些,一时间不得死,在惨叫着。 “再补刀!”身后传来了袁晨的厉喝。 这是沙场! 不是刑场! 贾平安机械的拔出长刀,再次挥动。 叛军低头避开,贾平安收不住,长刀顺着砍向了左边。 卧槽! 包东低头闪避,差点被砍中,心中不禁狂念佛号。 老子差点死在贾文书的手中! “再砍!”袁晨压根不在意这个。 贾平安再次挥刀,直至砍死这个叛军。 途中,包东等人为他格挡两次,堪称是保姆中的战斗机。 这是一次刻意的杀敌经历。 “第一次杀敌,当杀三人!”袁晨指挥战斗之余,甚至还能指导贾平安这个菜鸟,可见游刃有余。 “杀!”贾平安的眼睛都红了,两边护着他的人听到了喘息声,就和拉扯风箱似的。 他斩杀第三人,然后振臂高呼,“万胜!” 火光中,他满是鲜血的脸被映照着,恍如厉鬼。 袁晨颔首,“是个狠人!可惜没从军!” 无数唐军在振臂高呼,“万胜!” …… 求推荐票。 第78章 有山,人山 “我军如何?” “为何没有回禀消息?” “去个人看看,看看小贾。” 后方,被百骑保护着的许敬宗焦躁不安。 卫无双也在焦躁不安。 出发前,宫中的交代就是让她盯着贾平安,至于旁的,啥都不用管。 可就在先前,当她看到少年涨红着脸要跟着去厮杀时,脑海里嗡嗡作响,懵了。 贾师傅的性子如何? 有些贱贱的,坏坏的,但再坏也坏不到哪去,能恪守底线。 她觉得这等少年面对战阵该畏惧不前。 可他却毫不犹豫的请缨…… 这是为何? 为了大唐。 贾平安说出这句话时,任何人都感受到了他那发自内心的情感。 可…… “万胜!” 前方一阵欢呼,卫无双不禁欢喜的踮脚看去。 “快去看看。”许敬宗已经等不及了。 晚些,一队队的军士回来了,人人喜笑颜开。 “是吐谷浑的叛军。” “被咱们一举灭了!” 众人不禁欢呼了起来。 卫无双并无喜色,她和许敬宗一起往前。 “贾文书!” 前方有人在喊。 “好汉子!” “好汉子!” 这是欢呼。 许敬宗骂道:“胆大妄为,也不怕死在战阵上。” 卫无双身体一松,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众人的簇拥下过来。他在眉飞色舞的和众人说话,众人也在含笑倾听着,仿佛这是自己的将领。 他果然是走到哪都会光芒四射啊! “俘虏呢?” 有人问道。 包东摇头,“全数……” 卫无双心中一寒。 “这是贾文书的建议。”雷洪与有荣焉的道:“贾文书说了,以其抓俘虏,不如全数杀了,随后筑京观,用于威慑吐蕃人。” 许敬宗愕然。 卫无双愕然。 这是那个初次上阵的贾师傅? 怎地那么老练? 包东看了和袁晨在说话的贾平安一眼,心道这人就是主意多,不服不行啊! “贾文书建议把京观筑在吐蕃使团的必经之路上……” 这些叛军是吐蕃人驱使的,那么吐蕃人定然在等着他们把大唐使团吓走的好消息…… 期待啊期待,就在这种期待的心态中,当他们在半路遇到这个京观时…… 一个字在众人的心头盘旋着。 骚! …… 清晨,百余人的营地收拾完毕,禄东赞(噶尔·东赞)站在营地前,锐利的双目透过时空,仿佛看到了长安城。 他是大唐人民的老朋友,当年出使长安时就深得太宗皇帝的赞许,说他有宰相之才。 如今他再度出使,却是为了吊唁当年那个赞赏自己的皇帝。 “岁月无情,纵使你无敌于天下,最终却只能化为灰烟,所以……争什么?斗什么?” 禄东赞回身,眯眼看着已经就绪的使团,微微颔首。 “那些吐谷浑人出动了吗?” 他上马,有人围拢过来听令。 “大相,吐谷浑人倾巢出动。” “很好。”禄东赞看着阳光在东方升起,含笑道:“这般好的天气,为何要人来迎接?” 众人不禁大笑起来。 “大相先让唐人来迎接,可他们却没想到有吐谷浑人在伏击他们,领队的不管是谁,怕是会吓坏了,随后就会逃窜,丢尽了唐人的脸面。” “不止如此!”一个官员用崇敬的目光看着禄东赞,“大相此举还有一层意思,唐人迎接咱们的人跑了,咱们到了长安之后,就能据此斥责唐人无信。” “这是一箭双雕啊!” 众人不禁欢喜不已。 禄东赞沉声道:“李世民去了,李治如何,这是我们需要确认的。若是他软弱,若是大唐因此而陷入内部争斗,那么就是我们的机会。” 队伍出发了。 不断有官员来请教问题,禄东赞也很是宽容的一一解答。 “……吐蕃身处高地,土地贫瘠,而低处就是吐谷浑等国,灭了他们,不但能获取田地,更是能获取人口。” “大相,那要如何才能让唐人放弃警觉呢?” 这是个好问题。 禄东赞遥望着长安方向,脑海里万般昔日过往闪过,“第一就是示威。记住了,不可一味软弱,此次咱们先是让唐人来迎,随后用吐谷浑叛军来恐吓他们,当我站在长安城中时,就能据此质问唐人君臣,为何言而无信。如此先声夺人!随后再粉饰和平,唐人君臣自然不疑。” 历史上的大唐君臣确实是放松了对吐蕃的警觉,导致被他们步步蚕食,最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也是兵法呀!” 禄东赞点头。 他是吐蕃有名的智者,也是最有名的政治家。 赞普离不得他,未来的赞普……也将会如此。 想到这里,禄东赞微微一笑,姿态从容,“给长孙无忌等人的书信已经在路上了,赞普和李治是亲戚,赞普为李治出头呵斥长孙无忌等人,这是何等的自然。” “斥候回来了。” 这里是三不管地带,虽然没谁敢来截杀强大的吐蕃使团,但禄东赞依旧谨慎的派出了斥候。 “大相!” 斥候的脸本是红黑色,此刻全成了红色。 “何事?”禄东赞见状不禁怒了。 军中何为先? 稳重! 这斥候涨红着脸,看着就像是被吓坏的模样,如何能担当斥候重任? 想到这里,他眸色深沉,准备回头建议赞普清理一下军中将领。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斥候张开嘴,嗬嗬嗬的叫了几声:“有……有山……” “走!” 禄东赞打马而去,众人赶紧跟上。 有人追问道:“什么山?” 斥候恢复了些,面色竟然渐渐转为惨白,“人山。” 众人打马跟上,前出两里地,就见前方的道路中间多了一座山。 “是土山。” 众人讶然:“这是何时出现的?” 禄东赞近前,随即勒马。 “咿律律……” 战马在不安的嘶鸣着,想掉头回去。 众人近前,眼前这座人山现出了原型。 巨大的封土边缘,稀稀拉拉的露出了些人体。 一个脑袋灰蒙蒙的垂落在封土边缘,脸色惨白,无神的双目在看着吐蕃使团…… 一种恐惧在弥漫。 巨大的封土周围全是这等场景。 一个军士怒吼道:“这是什么?” 他打马绕着封土转了一圈,再回来时,面色惨白,“大相,都是……都是尸骸!” “这是……京观。”禄东赞的嘴唇颤动了一下,“我们……失败了。” …… 轰隆! 西北的雨会带来降温,在这个炎热的季节,当天空中乌云密布时,叠州军民都欢喜不已。 王德凯和周果在值房里坐着喝茶。 “某这几日盘算了一番。”王德凯放下茶杯,顺了一下胡须,眉间多了些轻松之色,“吐蕃人确定不敢动手,他们调动叛军的目的就是为了恐吓许使君他们。” 周果点头,眉间却多了郁气,“但许敬宗……下官就担心他故态重萌,贪生怕死,若是如此,发现叛军威胁时,他定然会力主撤回,到时候大唐颜面全无……” “颜面全无……那就杀回来。”王德凯眼中多了煞气,“两国相争,终究是要靠刀枪来断定高下。” “可这也是一种厮杀,不见血的厮杀。”周果摸摸眉心,却抹不去心中的阴郁:“许敬宗若是回转,大唐丢人不说,吐蕃使者还能据此斥责大唐言而无信,说好的去迎接使团,可人呢?” 王德凯一拍案几,须发贲张,“这是算计!” “没错。”周果冷冷的道:“这等算计,就一个字,阴!” “去查探!” 王德凯再度派出了快马。 “轰隆!” “下雨了!” 雨水终于落下,与此同时,一骑飞速进城。 站在院里仰头看着天空的王德凯听到了脚步声。 “何事?”他抹去脸上的雨水,低头就看到了周果。 一脸狂喜的周果。 “都督!大喜!” “哦,是何喜事?快快说来。” 周果一边走一边说道:“刚才咱们派出去拦截的信使带来了消息,五日前,使团发现三千余敌军踪迹……” “这就是恐吓。”王德凯沉声道:“若是敌军想突袭,就不会故意露出痕迹让咱们发现。咱们的人可是回来了?罢了,回来就回来吧,就如同某说的,两国相争,终究要用刀枪来说话。” “他们并未回来。” 周果兴奋的道:“他们派出斥候寻到了叛军的踪迹,随即发动夜袭。” 王德凯一怔…… “什么,夜袭?” “对,就是夜袭。”周果笑道:“我军一战灭了叛军主力,斩杀两千余人。” 王德凯以手扶额,“这……这般果决,这般机敏,是谁?可是许敬宗?” 周果摇头,“是那个贾文书。” 王德凯一愣,“那个文书……就是许敬宗看重的那人?” “是。”周果说道:“那贾文书建言夜袭叛军,随后更是跟随冲杀……” “一个文书,还是个少年,这是做样子?想要立功?” 王德凯见多了这等刷功劳的年轻人,家里背景深厚,跟着冲杀不过是做样子而已。 “他斩杀三人!” 周果正色道:“最要紧的是,袁晨传话,说贾平安此人可惜不是武人,若是,将来不可限量。” “贾平安……这不是那个扫把星吗?”王德凯倒吸一口凉气。 “竟然是他?”周果却笑道:“这扫把星却带来了福气。” “是啊!”王德凯扼腕叹息,“百骑有这等人……真是浪费,该送到叠州来,只需五年,某敢断言,大唐就会出现一个名将胚子!” …… 熟悉的京观业务上线了啊!支持越多,京观越多…… 第79章 贾师傅肠子悔青了 长安。 初秋的长安城中,人流依旧不少。 进城,然后直奔目的地,你要说逛街,不好意思,在长安城有逛街价值的就东西市和几个坊,比如说青楼最多的平康坊。 当吐蕃使者带着赞普的书信到了长安时,李治眯眼看着宰相们,“赞普的试探来了。” 信使大声说道:“赞普闻讯悲痛欲绝,可身体微恙,特遣了大相前来吊唁,并祝陛下登基之喜。” 于帝王而言,生是伟大,死就落寞,看不清这一点的,比如说汉武帝,老了就穷折腾。 李治微微颔首,“赞普身体有恙,朕心中担忧,回头可带了一个医馆去看看。” 信使:“……” 赞普的意思就是我来不了,至于什么身体有恙,就是个借口。可李治却当真了,说是派遣医官去看看。 可大唐的医官,赞普也不敢让他上手啊! 李治看着有些担忧,信使:“……” 大唐的新帝不会是这等棒槌吧? 他确定不会,那么就是一种礼貌的回应。 这个开头不错。 信使拿出几份书信,“这是赞普的书信。” 那么多? 李治皱眉,心想那位便宜姐夫这是什么意思? 信使笑道:“这是赞普给各位相公的书信。” 呃…… 长孙无忌笑吟吟的道:“赞普还挂念着老夫,不胜感激。” 他接过书信,打开一看…… ——听闻我家小老弟登基,你等老汉当尽心辅佐,若是胆敢不忠,我就提兵从吐蕃一路杀到长安城来,弄死你们这群逆贼! 这…… 这是哪跟哪? 长孙无忌抬头,见褚遂良等人都是一脸愕然,怒火渐渐就升腾了起来。 “赞普这是想当大唐的家吗?” 长孙无忌出班,微微昂首,肚腩往前一顶,气势外放。 李治愕然,见信使也是一脸不解的模样,就问道:“赞普说了什么?” 长孙无忌冷笑道:“赞普说……陛下新近登基,但凡臣等不忠,赞普就领兵杀奔长安……” 李治沉默。 这是姐夫在调戏小老弟的节奏。 众人都在看着皇帝。 这是新帝第一次处置外部重大事件,他是什么一个姿态,将会决定大唐以后的对外态度。 李治看了宰相们一眼,含笑道:“赞普的身子不好,朕看……确实!” 王忠良站在边上,突然觉得殿内好像炸了一般。可仔细看去,谁都没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压低了。 赞普有毛病! 卧槽! 皇帝竟然这般评价自己的便宜姐夫! 这是亘古未有的牛笔啊! 信使也懵了。 赞普他没毛病啊! 可皇帝为啥…… 对了,刚才说了什么? 赞普说要提兵来为小舅子撑腰。 这……李治就觉着这个姐夫疯了。 你有毛病! 长孙无忌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随即殿内全是笑声。 众人看向皇帝的目光中都多了些别样的意味。 这个皇帝在对外事务上,不会低头! 信使想到了大相的交代。 ——若是大唐君臣愤怒,无需担忧,不卑不亢就是了。 所以他拱手道:“陛下这话却过了。” “出去!”李治起身,就是两个字。 这两个字换做外交语言就是:滚! “陛下英明!” 宰相们第一次心悦诚服的行礼。 使者拂袖而去,在想着大相究竟是有什么安排,能让大唐君臣的火气消散。 …… 贾平安等十余人冲进了长安城,径直去了百骑。 秋高气爽的日子,打个盹不要太美。 唐旭把双腿搭在案几上,身体后仰,就差鼾声如雷了。 “你们是……” “贾文书他们回来了!” 唐旭嘟囔了一下,然后慢腾腾的把脚放下来,“回来就回来吧,还叫嚷个什么?” “校尉。”外面传来了贾平安的声音。 唐旭干咳了一下,然后双手搓脸,捋捋须发,这才板着脸道:“进来。” 贾平安风尘仆仆的进来,认真拱手,“见过校尉。” 唐旭端坐着,“此行辛苦了……” 按照规矩,他说了一番抚慰的话,耗费时间五分钟…… 巴拉巴拉…… 最后提及正题,“此行如何?” “许使君等人在后面,和吐蕃使团一起,某带着兄弟们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来,只为了一个消息。” “说!”唐旭摆手,示意想进来给自己煮茶的包东先回避。 贾平安刚才一直想说,可唐旭却一直在哔哔,只得憋着,“校尉,我等此行在叠州意外遭遇了吐谷浑叛军……” 唐旭身体坐直了,目光炯炯。 “我等判定这是恐吓,想让我等退回来。” 唐旭抚须,云淡风轻的想着:这就是某往日对小贾的谆谆教导,只是他不明白某的苦心。 “没有校尉的教导,某此次也不能建言夜袭。” 小贾不错。 唐旭刚心中一喜,接着:“夜袭?” “是,某建言夜袭,随即灭了那三千余叛军,随后筑京观于吐蕃是团的必经之路上……” 唐旭腾地一下就蹦了起来,“快,进宫!随某进宫!” 这是大事啊! 一路进宫请见,等见到了君臣时,贾平安说了此行的情况。 “……我军夜袭,一举击破叛军,随后筑京观于吐蕃使团必经之路上。” 李治看着他,第一次觉得扫把星实际上并不坏。 李治这里+1分。 长孙无忌已经难掩激动了,“陛下,难怪那书信上全是挑衅之词。吐蕃是想先让咱们怒不可遏,随即禄东赞来朝,斥责大唐言而无信,并未派人去迎接使团……这就抵消了先前的无礼,好算计,可惜却被大唐揭穿,还顺带弄了个京观……” 他看着贾平安,眼中有欣赏之色,“此事……做得好!” 长孙无忌这里+1分。 大哥,你别夸赞我啊! 贾平安真心不想和长孙无忌有啥勾搭。 这是一艘注定将会沉没的小船,求你别给我船票。 李治也难得和颜悦色的和贾师傅这等小吏说话,“你不错。” 贾平安随即告退。 出了大殿,唐旭压着狂喜的心情说道:“小贾,陛下夸你了。” “就是一句你不错。”贾平安觉得老唐一定是喝多了,觉得这就是夸赞。 唐旭咬牙切齿的道:“别说是夸赞,某至今未曾被陛下正眼看过。” 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的饥! 呃! 原来皇帝这就算是夸赞了? 贾平安心中暗喜,但神色却黯然的道:“某本想说校尉教导有方,可见到陛下时,某心中慌乱,脑子里全给忘记了。” 这个人情卖的好! 唐旭叹道:“是个有良心的少年,不枉某栽培你。不过……某第一次见到先帝时,浑身颤抖,答非所问,你比某强多了。” 贾平安摸摸自己的良心……这怎么像是第一次和女人的反应呢? 紧张不好。 贾师傅成功的忽悠了唐旭,然后得了好处。 “给你两日假。”唐旭笑吟吟的道:“回来某请客,五香楼。” 哎! 大宝剑为啥要在同一个地方呢? 换个口味不香吗? 但老大请你去大宝剑,记得一定要感激,一定要装作期待的模样。 但想到雅香,贾师傅的心情就有些惆怅。 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睡了我。 这不好吧。 出了皇城,看到那辆熟悉的马车时,贾师傅虎躯一震。 “公主。” 车帘掀开,露出了高阳那张公主脸。 “上车。” 别开车,身体差,补不起…… 贾平安很头痛,“公主,你是有夫之妇,咱们要有道德。” 高阳瞪眼,手中的小皮鞭扬起,“我又不吃你,难道女人就不能有个男友人?” 男闺蜜……传说中最危险的存在,说不得会发展成床友。 贾平安上了马车,欣慰的发现车里很整洁,可见高阳最近没有继续发展自己的爱好。 高阳看着他,俏脸突然一红,让贾师傅哆嗦了一下。 你别这样啊!我害怕。 “你这次去了吐蕃那边,皇帝突然对我就好了些,也不说让我和房二好生过日子……” 这还是继续各玩各的,只是皇家要脸面,不许她和房二散伙。 高阳看着颇为欢喜,“皇帝还说,让我以后别闹腾,少去那些地方转悠,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羔羊这是把我当智囊了? 贾平安心中一松,那种负罪感算是消散了。 “公主只需记得淡然处之就是了,还有就是……”老贾想到了高阳最后事发的引爆点,就是因为爵位。 “公主,钱财再多,爵位再高,可终究会化为一抔黄土,人,要紧的活的自在,活的洒脱。” 言尽于此,随便你听不听。 高阳一怔,然后摸出一块玉佩,“这是皇帝赏赐的,我还说送给你……” 卧槽! 你倒是送啊! 贾平安正色道:“钱财只是身外之物罢了。” 那么好的玉佩,送啊! 贾师傅的心中已经是千肯万肯了。 不为钱财和权势动心,果然是硬硬的汉子!高阳叹息一声,眼中有些迷醉之色,“你果然和别的男人不同。” 哥当然不同,世上就压根没有两个相同的人,各处都不同。 高阳看着他,越发的觉得少年难得。 “你很硬。” …… 硬汉贾师傅求票。 第80章 生男生女都一样,不然儿子没婆娘 回到道德坊,看着熟悉的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贾平安不禁有些感慨。 “若是多几个美女也好啊!” 田野里有几个少女,而后就是鬼鬼祟祟的杨德利。 表兄的目光依旧奔着少女们的身后去,看他的手紧张的伸缩着,分明就是想去实践一番盘子的大小。 猥亵罪很严重啊,表兄! 邻居家的门打开,那个黝黑的少女拎着一个提篮出来,竹篮里是脏衣裳。 杨德利无意间看到了,就缓缓靠过去,一边靠,一边纠结。 王大娘脚步轻盈,甚至有些跳跃。 少女啊! 哪怕是不化妆,那股子清新的气息依旧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大娘……”杨德利干咳一声。 王大娘止步,然后……继续走。 “大娘。”杨德利悄然跟在后面,一把抢过竹篮,“某帮你提。” 表兄变成了舔狗,这个发现让贾平安很无语。 进家后,他发现阿福竟然在爬墙头。 你以为自己是红杏吗? 阿福趴在墙头上,后脚站在树枝上,能听到吧唧吧唧吃东西的声音。 “丑东西,多吃些。” 这不是赵贤惠吗? 贾平安爬树的功力不错…… 对面,赵贤惠在给阿福喂稀粥。 “丑东西,你说你家主人丑不丑?” 吧唧吧唧。 阿福贪吃依旧。 “你家主人不止丑,还嘚瑟,他有什么好嘚瑟的,不就是……” 嘤嘤嘤! 阿福回应了,赵贤惠大喜,赞道:“好阿福,你……你……” 她伸手去摸阿福的脑袋,却摸到了…… “人头?” 赵贤惠抬头,“娘呀!”,她脚一滑,来了个屁墩。 风尘仆仆的贾平安在墙头上对她龇牙一笑,然后滑了下去。 “贾平安,老娘看你以后就改名贾缺德最好!” 赵贤惠骂骂咧咧的站起来,看看自己的手。 “怎地像是摸大锤般的感觉,活见鬼了。” 贾平安回来了,家里的伙食马上就改善了。 一顿羊肉吃了,贾平安躺在床上,从未觉得这般安心过。 他盘算了一下自己目前的收获。 崔氏那边他已经刷了一次,算是有了初步好感。 皇室这边,李治这里他才将得分。 而最为关键的武妹妹那边,他通过弄倒明德,让那些女人们的待遇好了许多,想来会有印象吧。 这样下去…… 很顺畅啊! 贾平安盖上薄被,摸了摸胸口上的阿福,“睡觉。” 晚安……大唐。 …… 清早起床,胸口挂着一个国宝,贾平安步履维艰的去吃早饭。 “平安,某去送豆腐了。” 吃完早饭,表兄要挑着两木桶豆腐去送货。 贾平安开门:“表兄小心些。” 隔壁的门也开了。 王学友父子出来了,他们扛着农具,准备下地干活。 “平安呀!”王学友目光复杂的看了贾平安一眼,“大锤,走了。” “哦!”黝黑的王大锤看了贾平安一眼,有些艳羡。 能在百骑做文书,还能出远门……包吃包住,真好啊! “阿耶,大兄。” 王大娘拎着一个篮子出来了。 杨德利跟了上去,右手扶着扁担,左手一把抢过篮子,大娘争夺,可却争不过挑着担子的杨德利。 表兄……果然是神力呐! 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舔狗的力量无穷无尽。 “杨德利,别碰大娘!”赵贤惠冲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根木棍。 “别!”贾平安伸手想阻拦,可赵贤惠却蔑视的看着他,然后从容把木棍扔了出去。 那姿势,看着就像是扔标枪。 可她的脚下一滑,标枪原地升空。 然后…… 咻! 呯! 赵贤惠捂着额头尖叫起来,“杨德利,老娘和你没完!” …… 两日的假期一晃即过,第三天,贾平安精神饱满的去上班。 坊门后面站着数十人,都是要赶时间出去的。 坊正姜融站在最前方,身边有几名坊卒。 “这天也渐渐不热了,都要努力挣钱,等天冷了,就缩在家里睡娘子,争取明年生个胖小子出来。” 姜融背着手,贾平安觉得有些像是领导。 “大唐不差钱,就差人,只管生。” 坊民们都纷纷点头,一脸崇拜。 于他们而言,坊正就是天。 “贾文书?”看到贾平安后,姜融拱手走过来,“见过贾文书。” “说的不错。”坊正是很牛笔,但在百骑之虎的面前还是得蹲了。 “差远了,和贾文书比起来差远了。”姜融在用力吸气,然后细细呼气。 “你这是……”贾平安担心他有肺腑上的毛病。 姜融难为情的道:“有高人说能吸官气,某想贾文书那么厉害,就吸一点。” 我不是欧皇,没有欧气。 贾平安打个寒颤,觉得这货有些邪性。 姜融不好意思,就只吸了一口,然后堆笑道:“贾文书,这为官之道……某不懂,可能向你请教?” 从管辖的人口和面积来说,坊正大概就相当于后世的社区主任,但职权比社区主任大多了,堪称是土皇帝。 姜主任此刻就谄笑着,“敢问贾文书,这朝中一直鼓励生娃,可咱们道德坊的人家生娃却比不过别的坊,某急啊!可却想不到法子……” 不就是鼓励生育吗? “你说的那些都不错。” 这是习惯性鼓励,姜融得意一笑时,贾平安马上给他一棍子,“可太过死板。坊正,做事要活,要有灵魂……” “要有灵魂?”姜融懵逼。 这灵魂是个啥东西? 不就是魂魄吗? 巡街的金吾卫军士们开始撤离了,这是时辰到了的标志。 贾平安随口说道:“比如说……纵有金山银山,孩子才是靠山。” 姜融一个哆嗦,只觉得这话直击灵魂,嗨了。 “要想富,多生孩子多养猪。” 至理名言呐! 姜融觉得自己的心肝肚肺都被触动到了。 “该生不生,后悔一生。” “……” 鼓励生育还能这样? 姜融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而这门就是贾文书为他打开的。 贾平安觉得差不多了,就闭口不言。 姜融感激的道:“贾文书可还有什么交代的吗?” 呃! 这怎么像是下属请示领导的语气呢? 但更像是临终之前的问话。 贾平安一时间也入戏了,语重心长的道:“多生优生是好事,但不得歧视女娃,有句话也要一起说。” “你说。”姜融一脸认真的倾听着。 “咚!” 鼓声起。 “生男生女都一样,不然儿子没婆娘!” 坊卒打开坊门,贾平安率先出去。 姜融被镇住了,那些准备出去的坊民显然也被镇住了。 “二郎,贾文书说的对啊!要不……回头你们再生一个?” 一个老汉拍拍儿子的肩膀,“不生留着种作甚?流光就流光了,还是多生几个好啊!” “阿耶,回头就办。”年轻人很是兴奋,看样子回头就准备和婆娘开造。 这就是活生生的现场工作展示,让姜融觉得无比震撼,“某往日就知道说多生多生,可没人在意某。这……原来还能这样吗?贾文书果然是能者无所不能啊!” …… 上一章吐蕃赞普书信的来由:赞普致书于长孙无忌等云:“天子初即位,臣下有不忠者,当勒兵赴国讨除之。“ 第81章 贾师傅心动了 刚到百骑,邵鹏就急匆匆的赶来了。 “陛下要和相公们去禁苑散心,全数出发。” 瞬间百骑就沸腾了。 “兵器带好,点检人数。” 唐旭站在台阶上,看着麾下快速而有序的准备工作,不禁很是满意。 “某的刀呢?” “某的甲衣呢?” 一片有序中,贾平安的无序显得格外的刺眼。 老子想杀人啊! 唐旭的腮帮子咬得鼓起、落下,鼓起、落下……起伏不停。 邵鹏干咳一声,“少年人总是这般,他并未操练过,要不,让他留守?” 唐旭摇头,“咱们护卫陛下,也得有个文书在,否则遇到陛下垂询怎么办?” 还有我!还有我!边上的孟亮踮脚,一脸渴望! 邵鹏无视了他,点头道,“你最近少去了五香楼,于是就聪明了些,可见女人使人迷茫。” “你懂个屁!”唐旭认真的道:“女人是男儿的胆。” “这话怎么说的?”邵鹏变色,“你是说咱没胆吗?” 唐旭:“……” 你是没蛋!不是没胆! “出发!” 百骑集结完毕,贾师傅混在人群中,缓缓跟着往禁苑去。 一路从芳林门进了禁苑,皇帝和重臣们已经在了。 李治看着初秋的禁苑,含笑道:“秋日凉爽,这禁苑也别有一番景致。今日朕与相公们同游,也算是忙里偷闲。” 百骑有人去了前方探路,其余人紧跟在君臣的周围散开警戒,在更外围,千牛卫已经就位了。 禁苑很大,也很美。 时值初秋,偶尔能见到树叶泛红。风吹过,沙沙作响。 那些养的膘肥体壮的兽类被马蹄声惊动,四处乱跑。 前方,长孙无忌做了一首诗,赞美秋日景色,得了大家的共同夸赞。 禁苑的安全系数高,百骑的人也忙里偷闲欣赏景色。 唐旭诗兴大发,指着前方说道:“某有一首诗了。” 你也会作诗?邵鹏别过脸去。 伤自尊了啊! 唐旭怒道:“老邵你啥意思?” 邵鹏冷冷的道:“你做的诗,能活死人。” 唐旭不禁暗爽,“过誉了,过誉了。” 贾平安想笑。 “你的诗能把死人吓活。” 邵鹏一句话就堵住了唐旭的诗性。 晚些看到了感业寺。 贾平安一边听着唐旭和邵鹏斗嘴,一边观察着李治的反应。 出迎的尼姑不是明德。 “明德呢?”贾平安有些好奇的问道。 包东随口道:“说是病死了。” 哦! 贾平安觉得那就是个没福气的。若是她和武媚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以后飞黄腾达也只是等闲。 邵鹏去了前面,回来尖声道:“去些人进去查探。” 李治要进去? 贾平安心中一动,“感业寺某熟悉。” 邵鹏点头,“小贾上次在此处置过事情,你带着他们进去查探。” “是。” 贾平安点了十余人,然后进了感业寺。 感业寺的前面,数十女尼在等候。 这些是出家人,先帝的嫔妃们在后面。 贾平安带着人快速通过前面,一一排查殿内的情况。 随同的女尼说道:“我等都知道规矩,所有人都出来了。” 贾平安面色严肃,“殿内一律不许有人,但凡有人,做逆贼处置。” 殿内有人,若是李治恰好进去,这就有行刺的风险。 “是。” 女尼心中一凛。 这是新帝第一次来感业寺,她们心中也没底。 贾平安指指周围的大殿,“包东,你等各自去查探。” “领命。” 百骑们散开,贾平安这才微笑道:“还请带某去后面看看。” “你……”女尼有些顾忌。 “某还是个少年。”贾师傅笑了笑。 女尼点头,带着他去了后面。 一路过去,树木森然,青苔在石阶的缝隙里绿油油的。 再往后有一堵围墙,中间有拱门。 女尼坚定的道:“后面不能去。” 贾平安知道后面就是嫔妃们的栖身地,就露出了那种纯洁的微笑:“某也怕犯忌讳。” 女尼摇头,“也不是忌讳,只是上面说了,要让她们死心,而男子能勾的她们心神不宁。” “陛下来了。” 后面有人在说话,女尼心中一慌,急忙迎了过去。 贾平安顺势到了拱门那里,往里一看。 十余女尼就站在外面,有老有年轻的…… 她们三五成群,看着竟然有些小兴奋。 一个女尼就独自站在台阶上,腰挺的笔直。 她背对贾平安,并不和那些女尼说话。 在场的没有武妹妹! 贾平安扫了一眼,就断定武妹妹不在这里。 “陛下来了。” 外面的声音传来,那些女尼们纷纷转身看过来。 台阶上的女尼也缓缓转身…… 鹅蛋脸,挺直的鼻梁,但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却是那一双眉。 入鬓长眉! 那双眼睛冷漠的扫了过来。 呀! 攻气十足! “有人!” 一个女尼喊了一嗓子。 贾师傅赶紧缩了回去,然后装作勤勉的模样在周围巡查。 那定然是武妹妹! 贾平安满脑子都是先前那个女尼的模样,特别是那入鬓长眉和一双冷漠的眼睛。 英气? 不全对。 他总结了许久,就一个感受:攻气十足! 李治来了。 宰相们没来。 他在周围看了看,关切的问了先帝嫔妃们的情况,吩咐要关心她们的衣食。 李治就站在拱门外作指示,最后缓缓回身。 那些女尼,也就是先帝嫔妃们束手而立。 唯有一人大胆的抬头。 那一双入鬓长眉啊! 四目相对…… …… 直至回到百骑后,贾平安的脑子里依旧全是那一双眉。 唐旭在总结,“今日兄弟们表现的不错,下衙后某请客,老邵!” 邵鹏铁青着脸,“咱出一半。” 下衙后,百骑的人浩浩荡荡的去了五香楼。 站在牌匾下,唐旭踌躇满志的道:“五香楼这个名字不好,上次小贾说的什么来着……” “十三香。” “夜来香也不错。”唐旭摇头晃脑的,问道:“某的文采如何?” 邵鹏冷冷的道:“腋下的腋吗?” 腋来香?唐旭:“……” “哟……” 老鸨来了。 她径直走出来,唐旭笑哈哈的准备揩油,可老鸨却和他错身而过,几乎是扑进了贾平安的怀里。 一股子浓烈的脂粉香扑面而来。 贾平安被一堆肉包围了。 “贾郎来了。”老鸨侧身挽着贾平安的手臂,殷勤的道:“贾郎为何这般姗姗来迟?雅香为你茶饭不思,夜里孤枕难眠……你这个负心汉。” 呵呵!女人! 贾平安笑了笑。 前世他也出入过欢场,一旦放开,那…… 他伸手揽住老鸨的腰,笑道:“某自从离了长安城,却日夜思念你,怎地?今日你给某做个道场?” 他看似亲昵,可举止却让人觉得落落大方。 男子上青楼,骨子里不就是那个啥吗?可贾平安往日看着很老实,这一变化,让人吃惊。 这是小贾?老鸨有些懵。 “好说,好说。” 老鸨觉得自己气势弱了,就反击道:“贾郎可来奴的房间,奴一生所学,今夜就为贾郎施展。” 你一介少年,一看就是菜鸟,装什么老公鸡? 老鸨心中冷笑。 “某有一法。” 贾平安正色道:“今夜你可令人立柱于房间中央,你着薄纱持柱而舞,为某助兴。” 正在愤慨自己被冷落的唐旭等人的脑海里不禁浮现了贾平安所说的场景…… 太香艳了呀! 包东觉得鼻子发热,就摸了摸。 殷红一片。 擦! 流鼻血了。 老鸨的眼中却浮现异彩,身体贴在贾平安的身侧,恨不能把自己揉进他的身体里,柔声道:“好贾郎,可还有别的主意?说吧,以后你来不收钱。” 不过是钢管舞的变种罢了。 哥不是那种人。贾平安摇摇头。 老鸨笑了笑,“这是待价而沽?也罢,咱们日久生情。” 她仰头喊道:“雅香……” 声音很大。 里面的人齐齐回头。 就在这一瞬,老鸨挽着贾平安走了进来。 “那少年是谁?” 有人问。 有人眯眼看着贾平安,“百骑之虎,扫把星!” “就是他作出了红豆。” “红豆竟然是他作的?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某家中的妻女对此诗颇为喜爱,常说此诗的作者当是饱经风霜的男子,没想到竟然是一翩翩少年。” “雅香出来了。” 众人齐齐回头。 雅香穿着一身淡雅长裙出来,面色绯红,就像是见到心爱男子的少女般的雀跃。 “见过贾郎。” 她微微福身,却难掩欢喜之色。 老鸨低声道:“贾郎为何给上云楼的冬至作了一首诗?难道是雅香不够好?” 难怪今日这般亲热,这是担心贾平安对冬至感兴趣,以后移情别恋去那边捧场。 雅香也香,但目前没法下手! 贾平安淡淡的道:“随性而为。” 我不是谁的人,想为谁作诗就为谁作诗。 雅香惶然,但贾平安却看到了一抹欢喜。 随性而为,就说明不是事先起意,也就是说,贾师傅对冬至没啥感觉。 雅香的演技在贾平安的评价中属于中上,老鸨才是好手。 “哟!雅香,带着贾郎回去。” 老鸨推着贾平安,有人讶然道:“某出百贯求雅香一夜也不得,这是……白送?” 可贾师傅却没兴趣,“今日某和同袍们一起,莫要纠缠。” 雅香嗔了他一眼,然后挽着他往里去,在最好的地方陪着他坐下。 包东在另一侧坐下,低声道:“这里是百骑收消息的地方。” 贾平安点头。 再美的女人,次数多了看着和普通人没啥区别,所谓左手摸右手就是这个意思。若非如此,唐旭怎会每次都来五香楼。 “贾郎……”身边是雅香的温热躯体和呢喃,贾平安就像是个负心汉般的置之不理,目光转动,却在寻找着唐旭。 唐旭就在二楼,目光淡淡看下来。老鸨就在他的身边,看似和他亲昵玩笑,可嘴巴不停在动啊动。 唐旭微微点头,晚些下来,贾平安问道:“校尉,可有大事?” “想立功?”唐旭笑了笑。 “是啊!”贾平安想寻找刷好感的机会。 “没啥事,就是……狗咬狗。”唐旭微微眯眼看着大堂里的人,瞬间竟然让贾平安觉得有些狰狞之意。 这才是真正的唐旭。 没有狠辣,他哪里掌的住百骑。 “校尉,给某说说吧。”贾平安一脸饥渴的模样。 唐旭脸上的横肉松散了些,变得和气起来,“蓝田县县令崔建,记得上次你还救了他一次,崔氏出手补偿了他。” “什么意思?”提到崔氏,贾平安就觉得这是个大金矿。 “崔建要来长安,进吏部,可你知道的,那些人上次失败,一直耿耿于怀,说是要弄他。咱们不管,看热闹好了。” 对于李治而言,小圈子和山东世家的倾轧就是狗咬狗,所以他乐于看热闹。 可对于一直想刷好感的贾平安来说,这就是大好时机! 贾师傅心动了。 …… 求支持。 第82章 很蠢的少年 “阿福……” 清早洗漱,隔壁就传来了赵贤惠招呼阿福的声音。 这个女人也太肆无忌惮了吧。 大清早就勾引阿福。 阿福就在贾平安的脚边,仰头一脸憨厚:爸爸,我不会背叛你的。 “好阿福。” 贾平安很得意,吃了早饭,随即牵马出去。 出去没多远,他一拍脑袋,却是忘记了带鱼符。 对于进出皇城的人而言,鱼符是必备的身份证。 他再次回去,刚进大门…… “丑东西,快吃。” 阿福就趴在墙头上,对面伸出一个小盆,里面有稀粥。 吧唧吧唧…… …… 到了百骑,唐旭正在发脾气。 几个百骑被训的和孙子似的,贾平安悄然去寻到了包东。 “长安城去哪买消息?” “买消息?” 包东正准备吃早饭,闻言抬头,“长安城里有恶少和游侠儿,只需去寻他们就是了。报上百骑的名头,谁敢不给?” 白嫖不长久啊! 贾平安摇头,“可有长久的?” 包东翻了翻几张胡饼,随口道:“平康坊里有家铁头酒肆,里面有个许多多,你去问问,那里消息多。” “有数了。” 贾平安刚出去,唐旭就来了,“包东,来张饼。” “校尉,某的都不够吃,再说了,都是胡饼,你为啥就喜欢吃某的?” “说来也怪,就觉着你的胡饼好吃。” 贾平安叹息一声。 包东的胡饼和茶水都带着灵魂。 没有灵魂的胡饼能吃吗? 晚些他到了平康坊。 平康坊有三多:青楼多,逆旅多,酒楼酒肆多。 这里就是长安的流动人口集散中心,以及红灯区。 铁头酒肆很好找,贾平安问了一下就寻到了地方。 门脸看着很普通,几个男子在卸门板,还在打哈欠。 很颓废的风格。 招牌…… 铁头两个字写的歪歪斜斜,就和孩子似的。 几个大汉赤膊走了出来,见到贾平安站在门外,其中一人说道:“太早了,午后再来。” 他们的胳膊上大多有刺青,看着颇为彪悍。 “某来寻许多多。” 正在卸门板的几个大汉直腰抬头看过来。 出来的几个大汉楞了一下,“你是谁?” “贾平安。” “等着。” 一个大汉进去,过了一会儿出来,“兄长让你进去。” 门板已经卸完了,里面光线明亮。 角落的案几后面坐着一个女子。 女子垂首在练字,长发瀑布般的披撒在脸侧。 “许多多在哪?”贾平安看来看去,并未发现第二个人。 女子抬头,瀑布在脸侧往脑后滑过。 她右手执笔,左手在脸侧一捞,长发就被捞到了脑后。 微微瘦削的脸上,一双好像是看什么都不屑的眼睛。 最要紧的是,她的衣襟比较开,能看到些风景。 别以为大唐的女子能爆炸,那些电视电影里的所谓袒胸露乳,更多是那些私生活混乱的权贵女子的标配。 而更多的贵女出门还得带着羃?。平民女子出门是否该戴着面纱,甚至能成为一个议题。 所以看到一个作风大胆的妹纸,连贾师傅都难免多看了一眼。 “好看吗?”有些沙哑的声线,那不屑的眼神,这妹纸怎么有些古惑仔的味道呢? 好看! 贾平安笑了笑。 身后有人说道:“兄长,这人说是贾平安,来寻你。” 女人点头,“百骑之虎?” “你是……许多多?”贾平安有些惊讶。 “是我。”女子指着对面:“坐。” 先前是侧面,在女子正面坐下后,贾平安才发现她的胸前有个刺青,是一条蛇。 这条蛇大半在下面,蛇头就露在外面。 我去! 贾平安再次问道:“许多多?” 他觉得……一个女子混这种圈子不可能吧。 许多多颔首,伸手把桌子上的水渍拂去,贾平安低头一看,全是字,写的很难看,这下他算是知道招牌的来历了。 “是我。”许多多甩去手上的水,淡淡的道:“这些都是我的兄弟,他们叫我兄长。” 难道你是女汉子? 还是说你是真的汉子。 贾平安目光转动了一下。 “我是女人。”许多多双手往后,飞快的弄了一个发髻。 “你寻我何事?” 女人善变,不只是性子,还有气质。扎好长发的许多多看着少了些颓废气息,多了些诱人。 “某想寻消息。” “什么消息?”许多多摆手,示意那些恶少无需进来保护自己。 这是赤果果的不屑贾师傅的武力值。 “说出来之后,你再无拒绝的余地。”贾平安目光炯炯。 许多多沉默。 “好处呢?” 果然是大姐大。 贾平安说道:“同是天涯零落人,江湖儿女,携手共助。” “你是百骑。”许多多一缕长发飘落在胸前,那个蛇头看着多了些旖旎。 “可某还是扫把星。”贾平安说道:“某需要的是一个长期伙伴。” 第一不白嫖,第二不会提起裤子就不认人。 贾师傅是个有节操的汉子。 “好处。” “谈钱多伤感情?”贾平安觉得一根筋的妹纸也不错,“雍州刺史许敬宗和某的关系你可知晓?” 许多多摇头,“许使君于我而言就是擎天玉柱,沾不上。” 擎天玉柱……贾平安打个哈哈,“去问问。” 许多多抬头,“去问问许使君和扫把星的关系。” 这个不用问,外面一个恶少说道:“兄长,他们穿一条亵裤的。” 擦! 说穿一条裤子就好了,俩男人穿一条亵裤,也就是内裤……这多侮辱人? 许多多深吸一口气,一双阴郁的眸子看着他,“我要如何才能信你?” 季布一诺千金,哥就是行走的季布啊! “某用节操作保。” 贾平安的脸皮比长安城城墙还厚。 许多多冷笑,“节操……世间最不值钱的就是节操。” 这妹纸看来被社会毒打过不少次,是个明白人。 要不咱们睡一觉,然后就成了自己人。 贾平安想来想去,真的想不到自己能取信许多多的办法。 许多多突然笑了,就像是阴暗角落里突然盛开了一朵花,“我有个法子。” “你说,某能办的,保证不含糊。” 这不是贾平安瞎说,而是有迫切的需要。 他的目标就是在皇室和山东士族之间来回刷好感。皇室和山东士族看似有共同的利益,可以算是盟友。可等小圈子被痛击之后,山东士族在皇室的眼中就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若是消息不灵通,弄不好他就会成为炮灰。 所以他是真心真意的想寻个伙伴。 但许多多这人有些邪性,还得观察。 许多多笑了笑,一拍案几,“取了酒水来,今日我和百骑之虎歃血为盟!” 擦! 捅自己刀子? 一个碗,一坛酒。 许多多拍开酒封,豪迈的倒了一碗酒,然后从怀里摸出一把短刀来。 这是要动手了? 许多多毫不犹豫的用短刀在左手食指上割了个口子,把鲜血滴进碗里。 滴答,滴答…… 贾师傅有些慌。 别看他敢上阵厮杀,可那是带着血勇去的。 现在让他割手指头,真的心慌。 就和后世去医院验血一样,最早医院是用玻璃渣还是用什么去戳手指头,贾平安亲眼看到一个手指头被机器切掉一根都不眨眼的硬汉,在面对这个取血过程时慌得一批。 “贾文书!”许多多把还沾着她血的短刀递过来。 会不会有病? 还有刀子没消毒。 万般念头闪过,贾平安举刀……用力一拉。 “算了,某右手有些抽,你帮某割。” 许多多拿着他的左手,举刀…… 滴答,滴答…… 痛啊! 敌人捅你和自己捅自己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还有突然被捅和有准备被捅的感觉也不同。 贾平安深切体会到了。 他端起酒碗仰头。 咕咚,咕咚…… 哎! 喝完酒,放下碗,他觉得不对。 许多多的神色多了些放松,“我还没喝。” 这个少年有些蠢! 不过蠢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再来!” 于是又是一次。 贾平安出了酒肆时,觉得嘴里全是铁锈味。 酒肆里,许多多把手指头送进嘴里吸吮着,然后拍拍案几。 众人进来。 “蓝田县令崔建今日来长安,去查探他的踪迹,查到马上来报。” …… 消息在午前到了百骑。 一个恶少站在皇城前,看着很嘚瑟。 “他刚进城。” “好。” 贾平安转身。 规矩呢? 恶少觉得这人有些不要脸,“钱呢?” “还要赏钱?”贾平安摸摸身上,“没带,等一下。” 恶少看着他进去,觉得自己被骗了。 随即一个看门的军士出来,手中拿着一串钱,“贾文书给你的。” 恶少哆嗦了一下,他可以不怕贾师傅,但却怕金吾卫。 而且贾师傅竟然能随手和这些军士借钱,这个本事非同一般啊! 这说明贾平安在这里吃得开。 军士回去,和同伴吹嘘道:“借二十文还三十文,贾文书果然豪气。” 这比高利贷还高利贷,当然要借。 晚些贾平安就出来了。 他从皇城出来,一路顺着方向寻过去。 没多久,他就看到了带着两个随从的崔建。 和上面见面时相比,崔建看着多了些稳重。 看来还是社会毒打更能让人成熟! 贾平安没有上前,而是跟在了侧面。 宽敞的朱雀街上车水马龙,但依旧很宽松。 崔建含笑对随从说道:“此次能回长安城,多亏了家里出手相助,等晚些安置好了,请了刚回长安的崔义玄一枝饮酒。” 随从说道:“崔义玄那边带着一家子人来了,这是要在长安常住的意思,有些让人看不明白。” “崔氏必须要用这等法子来告诉皇帝,崔氏并无野心。” “这不是人质吗?” “皇帝不屑于人质,不过给了也好。大家心安……” 崔建的身前不知何时多了个男子,马儿长嘶,人立而起。 男子惨叫一声倒地。 “死人了!” 第83章 小崔,你长点心吧 这里是朱雀街。 崔建勒住惊惶的马,而地上躺着的男子已经开始抽搐了。 “你撞死人了。” 周围涌来十余男女,其中一人单膝跪地,去给男子诊脉,瞬间面色大变,“糟糕。” 崔建已经懵了。 随从喊道:“闪开!” 可那十余人却叫嚷着,“你撞死了人,还想跑?这里是长安城,等着金吾卫来抓你吧。” 随从低声道:“郎君,咱们今日该去吏部报到,若是被吏部知晓此事,怕是要延后了。” 崔建知道这个,所以面色铁青,“去看看。” 一个随从过去,“闪开!” 他蹲下,伸手摸摸伤者的脸和额头…… 棒槌啊! 贾平安就在边上,看到他的动作不禁无语。 你以为这是发烧吗? 这时候摸心跳和脉搏最要紧。 男子回身,“郎君,怕是撞到了。” 崔建神色凝重的下马。 这货上当了。 刷分的机会来了。 但怎么解开这个难题? 贾平安只是想了想,就胸有成竹。 他招手,有恶少过来,“贾文书。” 从他出来开始,就有两个恶少在不远处跟着,这算是第一次合作的见证者。 “可能马上弄到马车?”贾平安活动了一下脖颈。 恶少指指后面,“那里有。” “弄过来。” 贾平安眯眼看着那边。 恶少过去,板着脸挽起袖子,露出了手臂上的刺青。 “给他钱!” 贾平安不喜欢这样。你想耍威风别冲着这些人,有本事就去和那些大佬哔哔。 恶少尴尬的摇头。 混社会的竟然这般穷? 贾平安过去,把表兄为自己缝在衣角里的黄金弄出来,“给。” “这是啥?”车夫老实,拿着黄金不懂。 这年头百姓一辈子能看到银子就不错了,你要说什么金项链金耳环……对不住,那不是百姓用得起的。 “金子!”恶少抢过马鞭,跳上马车,看来是个老司机。 “等等某。”贾平安也上了马车。 车夫还在莫名其妙,“某的车!” “贾文书,去哪?”恶少有些兴奋难耐。 前方,崔建已经被围住了,那个伤者在地上继续抽搐。 这碰瓷碰的……惨不忍睹。 贾师傅在后世见识过各等碰瓷,但从未见过这等业余的。 而崔建…… 老崔家怎么出了这么一个邪性的家伙,小圈子坑他第一次是仙人跳,第二次竟然是碰瓷。 “冲着躺着的那人冲过去,一路吆喝,就说马惊了,赶紧避开。” 恶少:“……” 大哥,你这是要故意制造交通事故还是怎地? 贾平安:“只管上,某在车上,跑不了。” 大哥你别哄我? 恶少看了贾平安一眼,觉得这人还是有些信用的。 “驾!”他吆喝一声,空甩了一下马鞭,竟然发出了脆响。 果然是老司机。 那边,崔建被围在中间,周围全是‘义愤填膺’的百姓。 “长安城中不许奔马,你不知道?” “某知道,某也没奔马。”天地良心,先前崔建的马速和人走路的速度差不多,哪来的奔马? “你撒谎!”一个男子骂道:“你撞死了人,等着坐牢吧。” 一个妇人突然伸手,看着那长长的指甲,被挡在外面的随从喊道:“郎君小心。” 这是九阴白骨爪! 崔建惊愕,极力躲避着。 妇人狰狞的面容,带着脏污的长指甲,还有因为尖叫而喷出的飞沫…… 这画面仿佛静止了。 “惊马了,快闪开!” 一声尖叫,打破了寂静。 众人回头,就见一辆马车正在加速狂奔而来。 擦! 正在往这边跑的金吾卫也急了,“快避开!” 惊马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看热闹的吃瓜众开始闪开,露出了当事人。 十余男女的目光不是盯着马车,而是在盯着躺在地上的伤者,有人惊愕,有人期冀…… 大佬,你躺着别动啊! 这特么不是碰瓷,哥回头任凭雅香和高阳羞辱。 贾平安看到这些神色,心中大定,“冲过去。” 恶少颤声道:“撞死人怎么办?某还有高堂老母,还有嗷嗷待哺的孩子,还有……老相好。” 这货还有老相好? 贾平安说道:“冲上去,都算是某的!” “惊马了,闪开!” 单膝跪在地上的男子第一个跑了。 贾平安一直在盯着伤者,就见他睁开一只眼睛,飞快的瞟了这边一眼,然后…… 人在面临意外时的反应很真实。 嗖的一下。 “人呢?” 众人只看到人影一闪而逝,地上就没人了。 “闪开,惊马来了。” 就如同是飙车一样,恶少已经兴奋了。 “你特么刹车!”人都跑了你还飙车,想啥呢? 可马车没刹车啊! 贾平安坐过羔羊的马车,压根没看到刹车装置。 这里距离崔建等人不过三十米,没刹车…… 小崔,赶紧闪开! 那十余男女愕然,然后轰然而散。 而崔建还在懵逼中。 “刹车!” 贾平安已经想跳车了。 “不慌!” 只见恶少把一根连着绳子的木棍子放下去,然后人一边喊着‘吁……’,一边跳下马车。 卧槽! 这货竟然跳车了? 马车失去了司机,虽然马儿在减速,可来不及了啊! 贾平安正在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跳车…… 嘎…… 那根木棍突然弹起来,接着和车轮剧烈的摩擦。 马车在减速。 最后缓缓停在了崔建的身前。 贾平安跳下马车,就见恶少站在后面,手中拽着一根绳子。 原来这就是刹车系统? 人工制动。 就是操作难度大了些。 丢下木棍,人跑后面去拉绳子,把木棍当做是刹车片和车轮贴紧摩擦。 果然是个老司机。 崔建只觉得刚才的一切就像是梦一般,等看到马车上跳下来个贾平安时,瞬间一切都明白了。 “这是骗某的?” 贾平安语重心长的道:“是啊!这人在边上趁着你不留神就冲了过来,一头倒在地上,等你回神时下意识就觉着自己撞了人……” 崔建:“……” “第一次被女人骗,第二次被男人骗,某……”崔建觉得自己有些倒霉。 长点心吧,小崔。 贾平安招手,恶少过来。 “把马车还了人。” 恶少说道:“贾文书,那你给车夫的金子也得要回来,太多了。” 就是要多,否则怎么能让崔建领情? “那车夫也被吓到了,给他。” 杨德利若是在这里,估摸着会心痛如绞。 崔建果然感动了,他近前一步,握住了贾平安的双手,感动的道:“贾文书,你果然是某的贵人呐!” 松手! 贾平安无法习惯这种牵手的行为,但表面上还得微笑着,“某刚好路过办事,碰巧了。” “那你是如何看出那人是骗子?”崔建真心的觉得自己伤不起,想提高一下个人防骗能力。 “那人倒地时太软,就像是准备好的,而边上十余男女……崔郎君,你没发现他们义愤填膺的过火了吗?” 贾师傅在循循诱导。 崔建一惊,“是了,那个女人和他并无关系,可看着就像是自家男人被撞倒了一般,更是想抓挠某的脸……” “此事某就算知晓是骗子,怕也无法解脱。”崔建看着贾平安,“贾文书你谎称惊马,那人若是假,自然会逃命……好手段!好手段!” 这几乎就是唯一能破局的手段,但思路清奇,堪称是剑走偏锋。 一个骚字在崔建的心中盘旋着…… “金吾卫一来,不管如何,都坐实了你撞人之事,那女子抓破你的脸……”贾平安一脸唏嘘,“吏部可会接纳?” 官员调动还得去吏部,有个类似于面试的程序。若是有关系确定了去向,那么就是走过场。若是没有关系,就需要等候,这个等候的时间长短不一,几年都有。 崔建苦笑道,“若是某顶着一张烂脸,加上一个撞人之事,吏部怕是会……好险!” 吏部绝对会理直气壮的搁置了他调动的事儿,有心人再散播些谣言——下面有请崔建上台……一曲凉凉送给你。 崔建握着贾平安的手:“大恩不言谢,回头某安置好了,还请来家中做客。” 来家中做客,对于崔氏子弟而言,不是亲戚就得是好友。 崔氏好感+3. 第84章 感业寺的保护者贾师傅 “等着某。” 在吏部的外面,崔建握着贾平安的手,情真意切的让他等自己出来。 他有许多话想说,更有许多感激需要表达。 当看到吏部面试的官员那愕然之色时,崔建心都凉了半截。 他们算准了某来不了了! 随后就是一场平淡无味的面试,官员后期情绪转好,笑吟吟的说没问题,还说大家以后就是同僚了,哪天请他饮酒。 “改日吧。” 崔建此刻只想见到贾平安,好好感谢这个年轻人。 出了吏部。 “人呢?” 门子知道他即将在吏部任职,所以很殷勤的道:“郎君是问贾文书吗?” “是啊!他哪去了?” 门子笑道:“郎君才进去,贾文书就走了。” “他……他可说了什么?”崔建有些茫然。 门子说道:“贾文书说什么……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崔建:“……” 只是两句没头没脑的诗,可却让他觉得很贴切。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少年意气,出手相助,不求回报……好一个少年!” 他眉间多了振奋之色,“你想着出手不求回报,可某却不是那等忘恩负之辈!哈哈哈哈!” …… 那十余男女分散跑了,没多久又聚在了一起,面面相觑。 “本来万无一失的,怎地……” “那马车恰好来了,不然崔建今日难逃一劫。” “说这些有何用?”那个长指甲的妇人怒道:“王琦那边怕是要怒了,咱们该想想怎么应付他。” 沉默一瞬后,有人说道:“不管如何,失败就是失败了,先去请罪。” 众人一路去了平康坊的万红楼。 平康坊里酒楼多,万红楼压根就不打眼。 后院的一个房间里,王琦在喝茶。 一身青衫,面白无须,眉间从容,温文尔雅的轻啜着茶水…… 这就是关陇小圈子干脏活累活的头目。 他跪坐在案几后面,听着外面传来脚步声,就淡淡的道:“进来吧。” 十余人当然不可能全数来,那个长指甲的妇人走了进来,跪下,低头道:“失败了。” “为何?”王琦举杯看着妇人,神色依旧。 妇人说道:“本来一切顺利,可突然来了一辆惊马的马车,李四被吓住了,就蹦了起来,一路跑了……” “也就是说,罪在李四?” “是。” “李四何在?” 妇人的身体在颤栗,“在外面。” “让他进来。” 妇人出去,晚些带着先前碰瓷的那个男子进来。 王琦喝了一口茶,叹道:“人在世间求活不易,你得有让人信重的本事,你比如说某吧,某能统筹,能带着你等为上位者排忧解难,这便是某的立身根本。可你呢?” 李四伏地颤抖。 王琦起身走了过来,负手看着他,“你的立身根本就是拼命,如此自然有人赏你饭吃。如今你贪生怕死,这碗饭……却再也吃不得了。” 李四抬头,眼中全是逃过一劫的狂喜,“多谢王尚书。” 王琦淡淡的道:“某这等才华,若是去为官,六部尚书不难。而你……再无用处!” 他挥手转身,“陈二娘,清理干净。” 李四的瞳孔猛地一缩,“王尚书……” 妇人扑了过来,双手拉着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根细绳。 细绳一下就勒住了李四的脖颈,妇人转身,双手一拉,用背部抵住李四的背部,然后往外拖。 李四的双腿在弹动着,出去后,依旧能听到声音。 王琦喝了一口茶,皱眉道:“好好的茶水,却被这污浊气给弄臭了。” 他一挥手,茶水泼在先前李四跪着的地方。 外面的挣扎渐渐没了…… 王琦,小圈子脏活累活的话事人,自诩才华不下六部尚书,手下的人就称呼他为‘王尚书’。 …… 使团来了。 吐蕃使团一进长安城,就感受到了冷遇。 爱理不理,这就是此次接待的原则。 而禄东赞也不吭气,甚至皇帝说接见他的日子推后也无动于衷。 贾平安觉得这就是一只老狐狸。 若是可以,他希望李治让人弄死这个老家伙,如此后续吐蕃给大唐制造的麻烦会少些。 “小贾。” 孟亮进了值房,看着颇为兴奋。 “小贾你可有一贯钱?” “你这……”你借钱得有个由头吧? 孟亮说道:“巧云的亲戚来长安城,竟然被骗了两贯钱,这不某先借他一贯。” 呃…… 这个借口很耳熟啊! 我爷爷住在高山上,每日种茶…… 我亲戚最近遇到些麻烦,你有钱吗? 这种杀猪盘也能信? 贾平安觉得孟亮这人虽然看不顺眼,但好歹是同僚,就隐晦的劝道:“许多事,眼见也为虚。” 孟亮摇头,认真的道:“巧云不会骗某。” 哎! 钱贾平安有,但…… 借吧,好歹就一次。 孟亮高高兴兴的走了,临走前信誓旦旦的说下个月还。 “你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舔狗遇到绿茶,绿茶还玩杀猪盘,这日子……没完了。 “小贾,校尉找你。” “来了。” 贾平安去了唐旭的值房,邵鹏也在。 两位大佬目光炯炯的看着贾平安,让他有些心虚。 “小贾啊!咱们对你如何?”唐旭一开口就让贾平安有些肝颤。 这是要让某去做卧底? 想到自己被长孙无忌摆成几百种姿势弄死的场景,贾平安就想辞职。 “好。”面对上司的询问,除非你做好了和他翻脸的准备,否则不管他平日里对你如何,就算是他每天给你小鞋穿,经常找借口扣你的钱,你也得说好。 这就是潜规则。 唐旭满意的道:“这里有个事情,某和老邵商议了许久,觉着只有你才能做好,你可愿意?” 你特么说出来啊! 什么都不说就问我愿不愿意,这是哪门子的话术? 这是骗术! 可……能拒绝吗? 不能。 那就闭眼享受吧。 “多谢校尉和邵中官的栽培。” 贾平安露出了感激的微笑。 “小贾是个好人。”唐旭对邵鹏点点头。 邵鹏尖声道:“陛下上次说过,感业寺的安危关系不小,百骑也要为君分忧,如此……百骑以后要看好感业寺。” 是这个? 贾平安狂喜。 这不是瞌睡送枕头吗? 但在旁人看来,此事很麻烦。 那些先帝的女人虽然没了昔日的尊荣,本该悄无声息的在感业寺终老,可皇帝却莫名其妙的视察了一番,说是要重视。 这活儿不好干啊! 那些女人一旦撒泼,百骑惹不起。 而且百骑的人都是大汉,男女之间也有忌讳,没法去亲自管理,若是那些女人出事,这口锅却会活生生的弄在他们的头上。 于是童子鸡贾师傅就进入了唐旭和邵鹏的眼中。 还没开叫的童子鸡,心中纯净,没有半点遐思,正好担当这个重任。 稍后邵鹏进宫。 李治在看奏疏,甚至都没抬头看他一眼,“说吧。” “陛下,奴婢和唐旭商议了许久,想着那些人终究身份尊贵,百骑那些大汉不好去亵渎了她们,于是就想着……” 李治抬头,眸子里多了冰冷,“谁?” 皇帝都是老虎啊!邵鹏脊背汗湿,“贾平安。陛下,贾平安在青楼面对名妓的投怀送抱都不动心,是最佳人选。” 李治低头,但目光未动。少顷,他点头,“甚好。” 于是贾师傅摇身一变,就成了感业寺的保护者。 第一次巡视,邵鹏亲自交代。 “记住了,平日里除去贾平安之外,谁都不能进感业寺。”邵鹏很严肃的道:“谁擅自闯入,割了蛋进宫去伺候陛下,就在咱的手下。” 随后就是巡查。 禁苑里空无一人,贾平安带着十余百骑慢悠悠的到了感业寺外。新任话事人出来了,却是一个二十余岁的女尼,看着压根没有半点出家人的气息。 “贫……贫尼色空。”色空的身形有些小巧,脸上甚至还有些稚气,就是典型的娃娃脸。 社恐? “什么?” “色空。” “什么色?” 色空抬头看着他,见他目光纯净,这才解释,“色即是空。” 早说嘛。 “百骑文书贾平安,奉命巡查感业寺,以后咱就是战友了。” “战友?”色空不解,娃娃脸上全是迷惑。 “战友……就是一起厮杀的同袍,就是好友。” 这解释,连贾平安都觉得膈应人。 “哦,同袍。”色空带着他进去,“就是厮杀吗?男女怎么厮杀?” 呃! 贾平安眨巴着眼睛,“某也不知道啊!大概……是打架吧。” “你打不过我。”色空握拳,“我昨日还在宫中,手下的那些宫女都怕我。” 原来是女官啊!可这妹纸怎么这般卡哇伊呢? 这样的一个人,竟然被派来管理感业寺,李治想什么呢? 色空边走边说,“有人和我说了,以后你来的时候,就带你去后面看看那些女人,有事情就说,没事情就不管。” 还能去后面? 啧啧! 李治这是担心感业寺不小心虐待了他的武妹妹,于是来个双保险,让贾师傅也来巡查一番。 “打架不好。”当看到那些女人时,色空突然感悟了,“男女打架更不好,以男欺女,就是以大欺小。” 贾平安目光转动,在寻找着武妹妹,随口道:“是啊!所以有时候女人也能欺负男人……” 第85章 多乎哉,不多也 一群女人没了公共老公会如何? 受宠的会绝望,而几年等不来一滴雨露的会觉得无所谓。 但所有的情绪在进了感业寺后都化为乌有。 “她们的后半生都将会在这里度过,每日青灯古佛,对了,为了让她们有精神,每日还得让她们做事。” 色空看着很唏嘘。 “当时这些女人……我和她们说话都得低三下四的,如今……” 她走了过去,那些女人纷纷堆笑。 “色空来了。” “色空,我原先学了按摩的手段,回头给你试试?” “……” 色空转一圈回来,一脸唏嘘,“我悟透了一个道理。” “什么?” 贾平安在看着武妹妹。 “今日的富贵只是一时,若是运气不好,回过头就得用更多的苦难来偿还这些富贵。” 武妹妹在那里扫地,对外界没啥反应。 偶尔一偏头,那入鬓的长眉就映入眼帘。 攻啊! “为啥?”贾平安在敷衍着色空。 色空的娃娃脸上多了惆怅,“你看看她们,当年在宫中多少人奉迎,家中也因此而富贵一时,可终究是空的。” 呃! 这妹纸是要走心? 咱走肾不好吗? 武妹妹拎着扫帚进去了,贾平安回身,认真的道:“这事吧,还得看运气。某有个忠告。” “什么忠告?”色空看着有些迷茫。 迷路的羔羊啊! 哥给你指条路。 “未曾清贫难做人,对这些女人好一些。” 武妹妹最多还有一年多就要翻身了,到时候风云化龙,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色空歪头看着他,“我知道了。” 出了禁苑,贾平安说有事,去了平康坊。 平康坊的铁头酒肆里,万年县不良帅陈子衿坐在许多多的对面,身后站着两个不良人。 不良人,侦缉破案的衙役。 不良帅,统领他们的小头目。 陈子衿拉开衣襟,敞胸露怀,捋捋胡须,冷冷的道:“秋风起,兄弟们的身子骨熬不住,要弄些药钱。这个月的钱,涨两成。” 许多多低着头,瀑布般的长发垂落,遮住了她的半边脸。 “平康坊里的恶少有许多……我们交钱不算少,再加两成,兄弟们吃不饱。” “吃不饱?”陈子衿嗤笑一声,伸手指指许多多身后的几个恶少,“你等能吃饱与否,和某无关,我只管兄弟们的死活。许多多,可是没钱了?” 许多多点头。 陈子衿盯着她胸口那个蛇头刺青,眼神灼热,“某做事从不逼人入绝境,某的身边缺个女人帮衬,你若是愿意……此后你和你的人,某罩着。” “帮衬什么?”一个恶少握拳问道。 陈子衿看着他,手一动,茶水泼了恶少满脸都是,“某说话,有你插嘴的余地?” “跪下!”两个不良人手握刀柄,厉声喝道。 那恶少看了许多多一眼,然后跪下。 陈子衿微笑道:“看看,这样多和气。” “帮衬什么?”许多多抬头,长发滑落肩后。 陈子衿的眸色炽热,“此后你这里就是某的一个住所。” 这就是养情妇,而且自己一文钱不出,甚至连住所都是女方的。 妥妥的白嫖! 许多多的脸颊颤抖了一下,眼神转冷,“我爹爹临去前说过,让我带着这些兄弟过日子,还有,除去自己的男人,别的男人不许进我的房间半步。” “哈哈哈哈!”陈子衿大笑了起来,霍然起身道:“带路,某今日便去做这第一人。” 两个不良人拔出半截长刀。 “兄长!”那些恶少怒了,有人拎起板凳,有人握拳上前,就是没人敢摸刀。 当着不良人摸刀,那就是抗法,罪加一等。 许多多站起来,双手背负在身后,目光阴郁,“钱之事再说,想女人,只管去青楼。” 陈子衿突然变脸,一脚踢翻了案几,骂道:“贱人,给你三分颜色,你竟然想开染坊?跪下!” 许多多退后一步,陈子衿按住刀柄,“给你十息,一言而决。” 许多多额头上青筋蹦跳,身后的恶少们怒不可遏,可却不敢在白日里和不良帅冲突。 “这里是长安,胆敢对某动手,金吾卫会堵住平康坊,清剿你等。”陈子衿单脚踩在翻倒的案几上,身体前俯:“某不是那等绝情之人,可昨日你的人赶着马车撞破了贵人的谋划。许多多,这世间于你而言处处皆是绝境,没有某的庇护,你寸步难行!” “竟然是为了这个?”许多多眯眼,“此事只是巧合。” 昨日那个老司机回来禀告了贾平安的举动,说是救了一个官员,许多多不以为意,没想到竟然是撞破了贵人的谋划。 “贵人从不信什么巧合,你……想死还是想活?”陈子衿冷笑道:“想死,某随便寻个罪名把你弄进去,让一群男人弄死你。想活,跪在某的身前,祈求某庇护你。” 许多多双手猛地从身后拿出来,竟然握着两把短刀。 “大胆!” 陈子衿大怒,身形急退,喊道:“拿下她!” 那些恶少也是愕然,有人上前,有人原地不动,有人跪地…… 许多多眯眼看着陈子衿,“你想弄死我,那我就先弄死你!” 这便是她的信条。 “咳咳!” 外面有人在咳嗽。 陈子衿退到了两个不良人的身后,神色阴晴不定,“动手!” 他最终还是决定动手,灭除后患。至于原因……他听闻这里有不法事,前来查探,遭遇以许多多为首的恶少袭击,于是奋起反击,弄死了这些渣渣。 “咳咳!” 门外又传来咳嗽声。 “谁?” 陈子衿大怒。 许多多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就看了门外一眼。 二人:“……” “你是谁?”陈子衿有些后悔,知晓自己错过了动手的最佳时机。 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让许多多的身体差点就软了,她双手持刀福身,“见过贾文书。” 果然是一诺千金的贾文书,我并未信错人。 “贾文书?谁?”这些底层小吏都有一份英雄谱,不过显然贾师傅目前并没有进入这份名单的荣幸。 贾平安走了进来,那些恶少开始分裂,先前勇敢围住许多多的,此刻昂首挺胸。而那些被吓坏了不敢动的,此刻也不敢动。最倒霉的是跪地求饶的一人,此刻无颜面对这些同伴。 许多多介绍道:“这是万年县不良帅陈子衿,刚才和我争执了些事情。” 不良帅就是恶少们的克星,除非你不想混了,否则永远都不敢和他们叫板。 许多多只希望陈子衿以后能放过自己,自然姿态不能太强硬。 陈子衿的脑海里飞速想着各种人物资料。 贾平安已经走了过来,劈手就是一巴掌。 啪! 陈子衿捂着脸,不敢相信的道:“你竟然敢打某?” 许多多也懵了。 贾平安说自己和许敬宗有关系,可这个关系到了哪种程度?许敬宗是否愿意为他出手,这些很难说。所以拉着虎皮做大旗,这是许多多的打算。 但她从未想过贾平安竟然会悍然出手。 啪! 贾平安反手又是一巴掌,陈子衿刚想暴起,身后的不良人颤声道:“他是百骑的贾文书,就是那个扫把星。” 陈子衿的冲动如潮水般的消散了。 那个不良人在继续说,“许使君和他交好……” 不良帅是个小吏,而许敬宗就是他的天。 老天爷打个喷嚏就能弄死他。 关键是,贾平安是百骑的文书,百骑收拾不良帅,那真是手到擒来。 陈子衿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此人标榜自己的硬汉人设,大冬天也敞胸露怀的,现在竟然变成了软骨头。许多多:“……” 贾平安看了她一眼,“你想如何处置他?” “我?”许多多有些受宠若惊,“此人想霸占我。” 禽兽! 贾平安最厌恶的就是这等禽兽,当然,自己内心也有些小期待。 许多多迟疑了一下,“他是官。” 好女人,好女人呐!陈子衿的眼中多了期冀。 贾平安淡淡的道:“从今日开始就不是了。” 许多多抬头,“我是认真的。” “某也是认真的。”贾平安既然想收复这些恶少,自然要展露自己的手段和决心。 “陈子衿!”许多多再次拔出双刀,目光阴冷。 呃……双枪老太婆? 这个女人很野啊! 许多多扑了上去。 那两个不良人进退两难。 许多多冲了过来,陈子衿身体弹起,刚想拔刀。 许多多跃起,长发飞舞,刀光闪过。 一只耳朵落地…… 惨叫声骤然爆发。 “啊……” …… 求推荐票。 第86章 异性兄妹 耳朵掉了,事儿闹大了。 平康坊内的坊卒最先赶到,先看了陈子衿的伤势,然后问道:“谁砍的?” 许多多刚想说话,贾平安上前,“某。” 坊卒目光一冷:“姓名。” 贾师傅穿的还是公服,虽然只是小吏的衣裳,可好歹也是一个系统的。 “百骑贾平安。” 坊卒眸子一缩,“百骑之虎?” 哥的名号竟然传的那么远吗?贾平安微笑。 坊卒面露难色,“贾文书,此事某也难办……除非陈子衿不追究。” 众人看着陈子衿。 当事人认栽,那么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 陈子衿心中一紧,想到自己是来逼迫许多多,定然会有麻烦。 但此事他算是为贵人出头,若是立场坚定些,带着伤装个硬汉,那些贵人难道会不感动? 而许敬宗对于那些贵人而言,算个屁!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 陈子衿捂着耳朵喊道:“某要打官司!” 长安城里最不缺打官司的地方。 消息飞快被送了去。 按照程序,万年县的事儿,先送到万年县去。 县令一听,麻爪了,习惯性的丢锅。 “许使君刚出使立功回来……那贾平安也立功不小,去,请示许使君。” 这是万年县的管辖范围啊!为啥丢给州衙去?万年县的官吏们诧异的看着县令。 大佬,你就这么对奸臣许跪了? 节操呢? 县令板着脸道:“不良帅去敲诈勒索酒肆,让人恶心!” 呃! 这个借口好。 随后消息送到了许敬宗哪里。 老许正在和廖全商议事情,就有人来禀告。 “使君,万年县不良帅陈子衿被人割了耳朵。” 啥? 这不是打我老许的脸吗? 许敬宗脸黑,刚想说要严惩凶手…… 来人喘息了一下,“动手的说是贾平安。” 老天保佑。 许敬宗庆幸自己没有及时表态,然后板着脸道:“说清楚。” “说是陈子衿去平康坊的一家酒肆敲诈勒索,店主不答应,就准备对店主用强。” 这不是强人锁男吗? 老许觉得这种风气很不好,就干咳一声,“说正事。” “后来贾平安正好经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小贾一刀就割了陈子衿的耳朵? 刀法不错呀! 许敬宗微微一笑。 廖全看到了他的笑容,不禁暗赞:使君果然是胸有成竹。 “但陈子衿却说是那店主动的手。” 嗯? 许敬宗问道:“贾平安如何说的?” 廖全的眼中多了崇敬之色。 不偏听偏信,先听陈子衿这边的说法,再听贾平安的说法……使君不但公平公正,手段就是高啊! 小吏说道:“贾平安说他亲眼所见陈子衿逼迫女店主,不但私下收钱,还收的丧心病狂,导致女店主无法应承。再逼迫女店主屈从于他。他忍无可忍,就冲进去动了手,一刀就剁了陈子衿的耳朵。” 许敬宗板着脸,众人都在等待着他的决断。 廖全一脸仰慕,觉得偶像定然会做出最公正的处罚。 要把百姓当做是自己的父母!许敬宗默念了一下自己的座右铭,眼中多了鄙夷,“不良帅收钱,可确凿?” 小吏点头,众人低头。 这是潜规则,大伙儿都知道。 敲诈勒索老夫的父母,能忍?许敬宗眼中的怒火多了些,“不良帅逼良为娼,可有?” 这事…… 不良人逼迫女妓为自己服务的事儿不少,但逼良为娼,罕有。 但都是逼迫,差不多吧。 小吏点头。 呯! 许敬宗一拍桌子,“这等贱狗奴,若是老夫见了,定然要一刀剁了他,为民除害!来人!” 门外进来两个小吏,躬身,“见过使君。” 许敬宗一脸肃然的道:“去拿了万年县的不良帅陈子衿来,拷打讯问这些年他干的事。” “领命。” 许敬宗起身,目光炯炯的道:“地方官为何被称为父母官?视百姓为自己的孩子,如此才有脸被称为父母官。陈子衿此等小吏虐民,老夫若是为了雍州的名声忍了,明日是否会有更多的官吏把百姓视为猪狗?” 众人心中一凛,束手而立。 许敬宗斩钉截铁的道:“这等官吏,有一个老夫就除一个,你等把老夫这话传下去,谁敢虐民,老夫豁出这身官服,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使君!”廖全躬身,“使君一心为民,真是我辈楷模。” 许敬宗负手而立,心中却在犯嘀咕。 小贾怎么和一个不良帅发生了冲突? 他担心贾平安吃亏,又吩咐道:“赶紧再去些人,莫要让小贾吃亏了。” 廖全诧异的看着他,然后恍然大悟,“贾文书在长安没有根基,那陈子衿却是地头蛇,若是他悍然出手,贾文书怕是会吃亏,使君高见。” 哎!差点就露馅了。 老夫下次说话定然要仔细想想才行啊! …… 铁头酒肆里,贾平安坐着,案几上有酒菜。 雍州的官吏到了时,就见到两个不良人正跪在那里,不停的说着些什么…… 这贾平安哪里像是吃亏的模样? “……就在去年,陈子衿带着咱们去东市收钱,那家店主不肯给,陈子衿就让一群恶少去砸了店,随后装模作样的来查,说是找不到那些恶少……” 这是典型的报复。 官吏们进来,有人说道:“我等奉命而来。” 恶少们身体一僵,两个不良人,还有蹲在边上的陈子衿心中一喜…… “许使君有令,带走。” 官员指指陈子衿和两个不良人,随后对贾平安颔首离去。 陈子衿喊道:“某是为人办事,某……” “堵住他的嘴。” 一个衙役过去,一膝就让陈子衿失去了说话的能力,随后被拖死狗般的拖了出去。 贾平安起身,对许多多颔首,“安心。” 许多多站在那里,目送他出去,突然说道:“贾文书……” “嗯?”贾平安回身,知道许多多可以为己所用了。此后他也有了人手,私下做事更加方便。 许多多犹豫了一下,走了过来,低声道:“以后那些钱……” 保护费? 贾平安想到了那些古惑仔,就笑了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他转身走了,许多多缓缓回身。 “先前谁跪了?” 一个恶少跪下。 “伸手。” 刀光闪过。 一根手指头落地。 “多谢兄长。”恶少捧着手起身道谢。 “下次再犯,剁手!” 许多多坐下,恶少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先前的事。 “兄长,那贾文书……莫不是看上你了?” 大伙儿都是男人,许多多这般诱惑,若非她太彪悍,这些恶少早就下手追求了。 许多多拔出双刀,冷冷的道:“今日若非是他在,我等将无法幸免!” 众人低头。 许多多一刀剁在案几上,眼睛很亮,“人说扫把星克人,可今日他却让咱们摆脱了不良人的勒索,此后就不必交那些钱了。” 众人点头如捣蒜。 气氛渐渐喜悦起来。 许多多突然叹息。 众人愕然,心想兄长以往都是男儿作风,今日怎地有些小儿女态呢? 许多多惆怅的道:“若是能与他结为异性兄弟该多好?” 竟然不是结为夫妇? 正在期待的恶少们一脸懵逼。 第87章 胜造七级浮屠 临近下衙时,唐旭把贾平安叫了去。 包·茶艺师·东依旧在煮茶,给了贾平安一个眼神,却像是情人抛来的媚眼,让贾平安打了个寒颤。 唐旭坐在上面,冷冷的看着他,“你坏了他们的事?” 这里的他们,无需说,大家都知道是关陇那些人。 唐旭竟然知道了? 贾平安心中一紧。 承认,还是说巧合? 那就赌一把!贾平安抬头,“是。” 关陇那些人是皇帝的死对头,但他们势力庞大,皇帝都得低头。这时候若是皇帝把他抛出去当做是替罪羊…… 但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关陇门阀和皇帝压根没把他和这事儿放在心上…… “莽撞!” 若是要问罪,那就不该是莽撞,而是大胆!莽撞……这不就是硬汉子直男做事的风格吗。 唐旭的声音很严厉,贾平安心中一松,嬉笑道:“校尉……路不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不是你教导某的吗?” 唐旭指指他,笑骂道:“别的什么都没学会,却学会了甩锅。” 贾平安笑道:“那些人做事太龌龊,竟然让人去装死。” 唐旭点头,“是龌龊,不过……” 他看着贾平安,目光阴郁,“你这个少年……做事太莽撞,正好高阳公主那边和驸马闹翻了,你去劝劝。” 我特么! 贾平安颤声道:“校尉,这事……这事不该某去啊!” 两口子打架让我去劝说,我不是居委会大妈,也不是社区的知心姐姐,凭什么? 唐旭冷笑道:“若非如此,某凭什么为你压下此事?做人,最要紧的便是有来有往,去吧。” 压个屁! 贾平安觉得老唐是在忽悠自己。 而且劝说高阳两口子这等事儿不该是宫中的职责吗?和百骑有屁关系! 唐旭干咳一声,“对了,此次你去西北出了几个……主意,让吐蕃使团有苦说不出,那禄东赞都低头了,说是为那几封信道歉。” 这场外交战起始于赞普的那几封盛气凌人的书信,终于一次夜袭,双方的皇帝隔空交手,大唐获胜。 邵鹏进来了,说道:“相公们先前高声大笑,颇为扬眉吐气。小贾立功不小。” 可赏赐呢? 贾平安虚伪的道:“都是邵中官和校尉教导有方。” “还会说话。”邵鹏坐下,目光炯炯的看着贾平安,“禄东赞低头,陛下颇为高兴,当朝和相公们说了,此事许敬宗有功,贾平安有功。你且好生做,以后自然有你的好处。” 贾平安借机提出要求,“邵中官,校尉,好处不好处的某不在意,就想求一件事。” “你说。”邵鹏笑吟吟的。 贾平安说道:“高阳公主那边……换个人去吧。” 邵鹏的笑意渐渐僵硬,“滚蛋!” 马丹! 过河拆桥,不要脸! 贾平安骂骂咧咧的出了百骑,一路晃荡着去寻高阳。 值房里,邵鹏幽幽的道:“公主和房遗爱之间……貌合神离,偏生要顾着皇室的面子不能和离。公主爱闹腾,昨日在宫中,公主和陛下撒泼,某正好在,就劝说了几句,结果被公主踹了一脚……” 唐旭心有戚戚焉的道:“公主彪悍,房遗爱怕是巴不得和离。对了,为何要让小贾去?” 邵鹏淡淡的道:“宫中去了几波人都没劝住公主。” 唐旭一怔,“那让小贾去……也不成吧?” “不成就不成,正好压压他的势头。” “什么意思?” 邵鹏淡淡道:“小贾此次出手坏了那些人的好事,救了崔建,你以为是恰好路过拔刀相助?不给他个教训,他还真以为自己能掺和这些事。” 这就是给小贾一个下马威。 唐旭懂了,“如此他劝说失败,某再训斥他。” “你知道就好,记住了,要声色俱厉,让他痛改前非。” …… 贾平安已经被带到了待客的地方,正无聊的喝着加料的茶水。 “公主正在发火,怕是没空来,贾文书先回去吧。” 陪客的管事看着愁眉苦脸的,可见高阳这几日闹腾的厉害。 贾平安摇摇头,“某奉命而来,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 管事叹道:“宫中先前来了几波人,公主都没见。你……” 管事就差说‘你算个逑’了。 脚步声传来,管事回头。 “公主?” 盛装的高阳看着就像是午时的太阳,让人炫目。 她目光扫过,“滚!” 看看,让你走不走,现在被羞辱了吧?管事看了贾平安一眼,同情的叹息一声。。 高阳的身边出来一个女官,喝道:“钱二,还不快滚!” 啥,是某?管事指指自己,“……” 高阳目光转动,右手在袖子里动了几下。 这个娘们又想动手了。 管事显然深知这一点,一溜烟跑了。 高阳坐下,女官肖玲站在身后,颇有气势。 “谁让你来的?”高阳昂首问道。 “邵鹏。”贾平安觉得这个娘们的气势又壮大了些,看着越发的像泼妇了。 高阳冷哼一声,“那个贱人,这是被我踢了一脚,就不满了?” “怕是陛下的意思。”贾平安觉得李治也可怜,外面有权臣压着他;后宫的王氏和萧氏都是门阀的棋子,他还得一脸兴致盎然的陪睡;家里人也不消停…… 高阳侧脸看着他,目光睥睨,“你想说什么?” 肖玲看了贾平安一眼,警告的摇摇头,示意公主已经发狂了,别招惹她。 发狂的高阳连太宗皇帝都能顶撞,她只是对你有些好感,少年……自求多福吧。 贾平安淡淡的道:“日子不好?” 高阳点头。 贾平安叹息一声,“多少人想看你的笑话?” “那又如何?”高阳越发的骄傲了。 “可日子终究是自己过的。” “嗯。” “不喜欢,那便远离。” 这门亲事就是个悲剧,高阳不爽,房遗爱也恨不能远离这个疯女人。 “嗯。” “自己乐意就听听歌舞,喝喝酒,出去散散心。” “嗯。” 肖玲的眼珠子都瞪成了鱼肚白。 先前公主在后面砸了许多东西,那模样让人确信,就算是皇帝来了也没用。可现在公主却乖巧的嗯嗯嗯…… 见鬼了! 贾平安松了一口气。 高阳的性子……怎么说呢,傲娇,眼高于顶,而且不喜欢约束。 先帝给她寻了个软弱的驸马房遗爱,觉得正好让闺女掌控这个男人。 可高阳不喜欢掌控男人,这娘们其实喜欢的是硬汉。 房遗爱和硬汉自然风马牛不相及,于是被高阳嫌弃了。 所有人都在说高阳的不是,皇室希望她能谨言慎行,哪怕是做样子,也要和房遗爱装作是恩爱夫妻的模样。 可高阳的脾气做不来啊! 于是这事儿越管越糟糕,越管高阳的逆反心态越严重,后来干脆怒了,破罐子破摔,说是要造反。 贾平安见她目光茫然,就知道自己顺着捋毛的法子对了。 “为何闹腾?” 高阳的眼中多了不屑,“那个贱人,喝了酒来我这里闹,说是以后各走各的道,这般也就罢了,他竟然说再给几个女人……当我这里是青楼吗?” 呃! 房二这是喝多了吧? 绝对是。 “那贱人!”高阳一拍案几,“我不答应,他说休了我……” 房二看来不只是喝多了,弄不好有人在背后撺掇。 “我一怒就抽了他一顿。” “随后我进宫寻皇帝,让他废了我和那贱人的婚事,可皇帝却左一个大局为重,右一个让我要贤惠……你让我如何能忍?” 贾平安想象了一下高阳狠抽房遗爱的画面,不禁觉得太美。 “你说谁有理?”高阳怒了,脸蛋绯红,呼吸急促。 日子都过不下去了,为啥还要勉强在一起?后世遇到这种情况早就离婚了,离婚不成也会分居。 贾平安想了想,“日子是自己的,既然两看相厌,为何要勉强自己?” 高阳只觉得脑海里霹雳一声,炸的她一怔。 以往她和房遗爱两看相厌,各玩各的,但依旧觉得是夫妻,所以不时要见面,甚至一起吃饭。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规则,但高阳最喜欢破坏规则。 “是呀!”她悟了,“我若是不想搭理他,闭门就是了,管他作甚?” 她眼睛一亮,“这样好,他不是说要自己过吗,如此,肖玲。” “公主。”肖玲出来。 “以后那贱人再来求见,就说不见!” 这个…… 肖玲谨慎的道:“公主,就怕外面说闲话。” 终归是夫妻,若是房二吃闭门羹,外面会说高阳跋扈。 一个侍女来报信,“公主,驸马来了。” “不见。”高阳昂首。 侍女低头,“公主,驸马求你放过他。” 咦! 房二竟然有这个胆子? 贾平安觉得这是有人在给房二出主意,而目的就是为了激怒高阳。 高阳发狂,冲着李治咆哮,李治不胜其烦…… 然后这对姐弟之间的关系渐行渐远,失去了娘家支持的高阳会越发的疯狂,如此……到时候收网,用高阳作为突破口,一举拿下房家,顺带把李恪等人拖进来…… 啧啧! 老阴比! 贾平安不禁为这个手段惊叹不已。 若非他知晓高阳和房家的结局,压根就不会想到这些。 侍女还在等待高阳的决断,大家都觉得两口子闹归闹,还得要维系一下名义上的夫妻关系。 可高阳才将被贾师傅的一番话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哪里会在意这个。 这个娘们昂首,不屑的道:“告诉他,从今日起,他不必再来了。” 阿弥陀佛! 贾平安觉得自己救了房家一门老小的命,想来也算是胜造七级浮屠吧。 第88章 小白脸就是受欢迎 宫中。 “陛下……” 俏脸绯红的王氏一脸不舍的把李治送了出来。 李治觉得腰有些酸,强笑道:“晚上朕再来。” “臣妾等着陛下。”王氏就像是个刚吃饱的饕餮,连嗝都不打一个。 李治一路出去,半路‘巧遇’了盛装等候的萧氏。 “陛下……” 萧氏抬头,宜嗔宜喜的脸上多了委屈。 朕实在是没有了啊! 李治的脸颊颤抖了一下,“朕明日就来。” 萧氏过来挽着她,“陛下,那个女人和外面经常联络呢!” “是吗?”李治仿佛不知道王氏和小圈子有联系一样。 但萧氏也不是好鸟! 他一边听着萧氏在数落着王氏的各种劣迹,一边想着自己的小日子该怎么过。 前朝很艰难,后宫中也是勾心斗角的,几个女人都是世家门阀的棋子,让他如坐针毡,却必须要装作享受的模样。 他需要一个帮手。 想到这里,那双入鬓长眉就在脑海里浮现。 到了前面,王忠良躬身等候,“陛下,高阳公主那边安静了。” 李治吁出一口气,坐下,揉着眉心问道:“是打了房遗爱一顿,还是房遗爱跪了?” 王忠良说道:“房遗爱去求见,求公主放过自己。” 这个蠢货! 李治的脸上多了一抹青色。 高阳的脾气不好,又傲娇,房遗爱这般说,不就是在打她的脸吗? 可高阳为何没发飙? “公主说如此甚好,让房遗爱以后不用再来了。” 呃! 说实话,这是李治最渴望的局面,如此皇家就少了一个被外人利用的口子。 但高阳怎么转性子了? “高阳怎地……”终究是自己的姐姐,李治皱眉,下面的话没说出来。 但王忠良却体贴的说出了缘由,“百骑的贾平安先前奉命去见公主,说既然两看相厌,为何要勉强自己。公主恍然大悟,就清醒了。” 李治一怔,“竟然是这样?” 王忠良笑道:“随后公主就令人上了歌舞,强令贾平安陪侍。陛下,奴婢担心……” 羔羊要是化身为狼,一口把扫把星吞了咋办? 李治的脸颊颤抖了一下,“那个扫把星却不会如此。” 雅香和冬至都是长安城的名妓,但凡男子被这样的名妓投怀送抱,没人能忍住。 贾平安就忍住了,所以李治不认为他们之间会发生些什么。 “他此行西北立功不小,此事又帮了朕的忙,如此……赏赐他宝刀一柄,绸缎……” …… 唐旭在等待着贾平安回来,他准备了许多虎狼之词,准备一举镇住那个少年。 可左等右等,直至快下衙了,才听到外面有人说道:“校尉,贾文书求见。” 这是放某的鸽子啊! 唐旭板着脸道:“让他进来。” 贾平安一进来,唐旭就发现不对,“竟然饮酒了?” “是啊!”贾平安打个酒嗝,苦笑道:“公主非得留某看歌舞,还被灌了不少酒。” 呃! 唐旭愕然,“公主竟然消停了?” 这两天高阳和房遗爱闹腾的人尽皆知,宫中去了几波人都没法劝,怎么就消停了? 贾平安觉得难受,“是啊!校尉,某不喜饮酒,如今难受,还请先告退。” “去吧去吧。”唐旭无语。 晚些邵鹏来了,唐旭叫住他,“老邵,公主是如何消停的?” 邵鹏问道:“你没呵斥小贾吧?” 邵鹏摇头,“那小子喝多了,说是被公主灌的,某想着等明日再说。” “不必了。”邵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砸咂舌,“公主消停了,此事算他立功。先前宫中有人出来,带着赏赐,说是去道德坊。” 擦! 这不对啊! 唐旭纳闷的道:“小贾……难道是被吞了?” 不如此的话,高阳咋消停了?而且还请他看歌舞。 邵鹏摇头,“不知,不过据闻小贾说既然两看相厌,为何要勉强自己。公主恍然大悟,对小贾感激零涕……” “特么的!这样也行?”唐旭不禁笑了起来,“若是这般也行,那某去也能立功。” “做梦!”邵鹏不屑的道:“看看你自家满脸的横肉,也能和小贾的小白脸相比?” 唐旭摸摸自己的脸,“可公主也从不给小白脸好脸色啊!” “是啊!”高阳也不喜欢小白脸,对此邵鹏也很纳闷,“可公主为何就听他的呢?” 二人坐在那里发呆。 雷洪准备回去了,路过值房时见二位大佬还在,就拱手告别。 “那个……”邵鹏叫住了他,“咱问你,若是让女人来选男人,老唐和小贾,她们会选谁?” 一个是天子心腹,一个是小吏,真是个奇葩的问题。 雷洪干笑一下,“这个……” “实话实说,某发誓不怪罪你。”唐旭很大度。 雷洪干笑道:“她们定然会选贾文书。” “为何?”唐旭的老脸挂不住了。想他唐旭堂堂的昭武校尉,一旦外放,好歹也能独领一军,竟然在女人的眼中比不过一介少年。 伤自尊了! 雷洪说道:“小贾会作诗,对女人还强硬。” “某难道对女人低头了吗?”唐旭不解。“某难道对女人软弱了吗?” 邵鹏恍然大悟,“是了,老唐你是不对女人低头,可那满脸横肉看着就倒胃口。而小贾是个美少年,还多才,不对女人低头却是天经地义的。” “长得丑不行吗?”唐旭怒了。 “不行。”邵鹏和雷洪齐齐摇头。 …… 贾平安一路回到道德坊,刚进去,就被坊正姜融堵住了。 “见过贾文书。” 姜融竟然在谄笑。 这是为何? 贾平安不解,打个呵呵,“坊正忙啊!” “不忙。”姜融去帮他牵马,那马脾气不好,长嘶一声,竟然准备踢人。 “吁……”贾平安安抚了马儿,觉得有些头痛。 “自从听了贾文书的话之后,坊内最近多了几个孕妇,贾文书果然是高瞻远瞩,英明神武啊!” “这话不对,犯忌讳。”贾平安打个哈欠,想睡觉。 见他喝多了,姜融趁机开始吸气。 欧气,不,是官气。 他用力的吸,轻轻的呼,一脸陶醉的模样。 刚看到家,就见表兄站在门外,和一群坊民说话。 “不是某吹牛,平安三岁时就能作诗,五岁就能做文章,七岁更是一口气作了十首诗,吓得姑父姑母以为是妖孽,这不就让他在乡学里藏拙,否则什么……木秀什么,要被风吹。” 众人都点头,“是啊!贾郎君果然是大才。” “原来是从小就有才,只是因为才太多了些,所以才要藏着掖着。” “正是如此。”杨德利得意的道:“后来……平安!” 众人回头,就见贾平安牵马在前,往日挺胸腆肚的坊正姜融跟在侧后方,看着小心翼翼的。 “见过贾郎君。” 众人行礼,贾平安还礼,心中懵懂。 杨德利迎过来,欢喜的道:“平安,就在先前宫中送来了赏赐,说是你在西北为国立功了。“ 呃! 李治竟然还给赏赐了? 可他为啥不说? 贾平安喝了酒,脑袋发蒙,就说道:“那就收着吧。” “果然是大才,看看,连陛下的赏赐都不以为然。” 人群中有个尖刻的声音传来。 贾平安大怒,骂道:“哪个裤裆没关好,把你这个东西放出来了?” 这人的话太过恶毒,一旦传出去,弄不好就是蔑视皇帝的罪名。 所以不只是贾平安怒,杨德利更是冲了过去。 人群闪开,露出了一个瘦高的男子,见杨德利冲过来,他摆了一个防御的姿势…… 砰砰砰砰砰砰! 杨德利转身,男子倒在地上,一脸生无可恋。 那么瘦小的杨德利,某竟然打不过他。 姜融森然道:“这番话某记住了是你说的,一旦上头怪罪,你就是罪魁祸首。” 剩下的事儿贾平安就不管了,他刚进家,阿福就扑了过来,顺着裤脚往上爬。 嘤嘤嘤! “平安你看。” 杨德利搬出了赏赐的东西,绸缎钱财不少,关键是还有一把长刀。 啧啧! 李治这里得分+1。 贾平安抽出长刀,低头不怀好意的看着阿福。 “嘤嘤嘤!”阿福仰头,一脸憨厚。爸爸,我很老实,别砍我。 这个吃货,为了稀粥就甘愿出卖灵魂。 “表兄,晚饭某不吃了,睡一觉。” 躺在床上,贾平安想着此次的叠州之行,琢磨着大唐和吐蕃随后延绵多年的争斗。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洗漱,拔出御赐长刀开始练习。 他此次跟在军中,也算是知晓了军中刀法的奥妙。 没有什么招式,有的只是速度和经验。 没有速度你就只能等死,而没有经验你就是任人宰割的菜鸟。 “表兄,陪某练练吧。” “好。”杨德利刚压完豆腐,就洗洗手,弄了两根木棍子来当长刀。 “嗨!” 两兄弟就在庭院里用木棍操练,你来我往,没几下贾平安就被抽的浑身痛。 “明日接着来。”贾平安活动了一下身体,晚些吃了早饭,就准备去上衙。 出了大门,隔壁传来了嘀咕声。 “你个蠢货,昨日连皇帝都赏赐了贾平安,可见他以后飞黄腾达只是等闲,这样的好夫婿你不去抢,回头就没了。再说了,贾平安对你多和气?可见是喜欢你的。” “阿娘,平安哥虽然对我和气,可不是那种喜欢的和气,阿娘,你老是这样……” “怎么样怎么样?那么好的夫婿你不要!要什么?” “可哪有强迫人的?阿娘,我再不去了!” “笨!当年你阿耶这般英俊,我就是堵了他一次,他就从了。” 里面的王大娘:“……” 外面的贾平安:“……” 王学友也就是赵贤惠觉得英俊,别说是堵他,赵贤惠当年只需对他笑一下,估摸着王学友就会浑身颤抖,高喊祖坟冒青烟了。 …… 王学友一首‘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顺带求票。 第89章 无中生有,凭空捏造 鼓声依旧回荡在长安城中,贾平安在宽阔的朱雀街上策马缓行。 街上此刻车马行人不算多,至于两侧,黑乎乎的全是坊墙,再过来就是宽阔的排水沟,其它啥都没有。 朱雀大街是用黄土铺就,很硬,但大风一吹……就和沙尘暴差不多。 “咳咳咳!” 贾平安被吹了一脸黄土,急忙侧脸避开。 “贾文书?” 贾平安睁开眼睛,包东从后面策马追了上来。 “贾文书,吃饼。”包东打开油纸包,热情的邀请贾师傅吃早饭。 “某吃过了。” 包东的手碰过的食物带着魔性,唐旭和邵鹏都很喜欢。 “校尉多半是要弄一张。”包东收了油纸包,“贾文书,昨日你是如何说动了公主?” “这等事吧,其实你要做的只是善解人意。”贾平安当然不会说自己的硬汉人设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 包东吸吸鼻子,“就是善解人意?公主怕是对你另眼相看吧?要不怎会请你看歌舞饮酒。” “没有的事。”昨天高阳就是想通了,觉得自己以往就是个蠢货撒比,一朝得了解脱,非得要寻个人来庆祝一番。 “贾文书。” 一骑迎面而来,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公主说昨日悔不该让你饮酒,担心你酒后不适,就让某送来了解酒汤。” 你骗我!包东:“……” 我真不知道她会这样啊!贾平安:“……” 到了百骑,包东就留了一张胡饼给唐旭。 “小贾,昨日干得漂亮!”唐旭一边吃饼,一边冲着贾平安竖起大拇指。 “呵呵。”贾平安谦逊的道:“都是校尉教导有方。” 唐旭打个嗝,拔出长刀,说道:“听闻你砍杀了三人,但刀法却不怎么样。我百骑的人,杀人也得是最顶尖的,来,某今日教你六六三十六路唐氏刀法,练成之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呃…… 贾平安拔刀望天。 看某取楼上…… “刀法的紧要之处就是格挡和劈砍,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什么刺,谁让你用长刀刺,你就先刺死他。看着。” 唐旭开始了,周围围拢了一圈人。 “多是腰在发力。”包东在边上给贾平安解释。 贾平安点头。 用手臂发力砍杀不靠谱,用腰腹来带动手臂,这个才是王道。 刀光闪闪中,贾平安领悟了许多。 “来,试试。”唐旭收功,看样子是神功大进,距离筑基期又近了些。 “试试就试试。”贾平安拔出御赐宝刀,周围一阵吞口水的声音。 挥刀,格挡…… 贾平安开始有些生疏,但渐渐的就放开了。 唐旭点头,“有些意思,但比某当年差远了,非得要苦练几年不可。” “你当年练了几年?”身后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传来。 唐旭说道:“五年吧。” 骂人不揭短啊!我特么! 唐旭回身,邵鹏在后面笑。 “小贾练两年就妥了,你得练五年,这资质……” 又被羞辱了! 唐旭冷哼一声,“咱俩来试试?” 邵鹏走过来和他并肩,“你不一定是咱的对手。” 唐旭看了他一眼,邵鹏神色从容,隐隐竟然有些宗师气度。 这个狗内侍,虽然没看到他动过手,但唐旭却觉得自己没把握。 “走了走了。”贾师傅的刀法太过销魂,众人觉得无趣,一哄而散。 贾平安幻想着自己是个绝世高手,一刀挥出,飞沙走石,围观者们纷纷拍手叫好,一人丢了几文钱过来。 可练习完毕之后,他发现人都走光了。 伤自尊了啊! 他回到值房擦汗,刚想歇息一会儿,外面有人来了。 “邵中官寻你。” 贾平安整理了一下衣着,去了邵鹏那里。 狗内侍坐在那里,乌黑的头发一丝不乱,眼睛微眯,肌肤白皙,微微一笑…… 怎么有些像是后世那位姓陈的明星? 这是正式谈话的姿态,贾平安坐好,一脸恭谨模样。 邵鹏淡淡的道:“禄东赞低头了,朝中的意思是……大唐目下首要是盯着突厥人,所以准备在回书里报复回去。” 别怀疑大唐的底气,哪怕是吐蕃亲戚,该不给脸就不给脸。 邵鹏见贾平安依旧沉稳,不禁赞道:“这里有你的功劳,咱与有荣焉。” “邵中官,此事某觉得值得商榷。” “你说。”邵鹏觉得口渴。 贾平安想到了以后的局势发展,就知道大唐终究是轻视了吐蕃,最后在战略和战术上吃了不少亏。 “某在想,吐蕃这般咄咄逼人为何?”贾平安侃侃而谈:“某以为,吐蕃在觊觎大唐,他们在等待时机,若是时机恰当,不管是赞普还是谁,都会毫不犹豫的领军和大唐厮杀。” 咦! 邵鹏皱眉,“朝中对大唐和吐蕃的关系颇为看好,认为二十年内不会有大问题。” 这个看法在目前是主流,而起因也很简单,在侯君集当年领军把吐蕃人打了个鼻青脸肿之后,吐蕃上下愕然发现冒险主义没前途了。 那咋办? 求个公主来吧,咱们低个头,当女婿。 随后的岁月里,大唐和吐蕃的关系好的蜜里调油,但为啥好? 因为太宗皇帝在! 只要那位战功赫赫的皇帝在,就没人敢来大唐讨野火。 李治这个小老弟登基后,赞普姐夫用书信来敲打大唐的宰相们,看似僭越,实则就是在试探。 我跋扈了,小老弟,你敢不敢冲着我咆哮? 若是没有西北的那一次夜袭,此次外交行动堪称完美。 可终究还是失败了。 邵鹏起身,觉得此次百骑也跟着得了彩头,算是功德圆满了。 “邵中官。”贾平安抬头,“某有个想法。” “你说。”邵鹏走过去,坐下,开始点火烹茶。 烟雾缥缈,贾平安觉得眼睛很难受。 “这谁弄的松果?都没干透,咳咳咳!”邵鹏几次没把火点燃,怒了。 你这是不会烧火吧?装什么老司机。贾平安觉得这事儿让包东来干更好。 “罢了!”邵鹏丢下煮茶的事儿,“你说。” “此事某觉着大唐吃亏了。” “嗯?”邵鹏的眼中多了厉色,“大唐吃亏了?” “是,你想想,赞普几封书信就调戏了大唐君臣,他们驱使吐谷浑叛军威胁使团,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邵鹏眯眼,“可朝中却说此事就此作罢。”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寻到更好的报复法子。” 但凡有报复的好办法,那群宰相都不带犹豫的,马上全部举手。 这就是此刻大唐的作风,彪悍的一塌糊涂。 邵鹏:“你有何法子?” …… 晚些,邵鹏急匆匆的去求见皇帝。 “何事?”李治很忙,刚和一位刺史谈话完毕,正在消化他说的那些内容。 “陛下,有人说吐蕃对大唐有野心,不可不防。” 嗯? 李治抬头,疲惫的眼中多了些别的意味,“他是怎么说的?” “他说大唐对吐蕃的外交太过保守,虽然吐蕃居高临下不好攻打,可该给的教训也必不可少,否则会鼓动吐蕃人的野心。” 李治揉揉眉心,“吐蕃此次算是谋划了一番,目的就是想试探朕,试探朝中是否离心。若是朝中君臣离心,这便是机会。不过朕并未给他机会,相公们也并未给他机会。” 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宰相们也统一了立场,赞普顿时就成了小丑。但你要说报复,为了这等事儿谈不上出兵,那还能怎么着? 所以李治有些好奇那人的看法,“他还说了些什么?” 邵鹏说道:“陛下,他说……赞普之子早逝,就只有年幼的孙儿……若是赞普逝去,吐蕃主少国疑,禄东赞将会成为权臣……” 李治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身影,却是舅舅长孙无忌。 “可赞普才三十余岁,正值壮年。” “陛下。”邵鹏低头,“就算是赞普不死,可禄东赞的权势也太大了些。” “那又如何?”李治有些不耐烦了。 邵鹏说道:“陛下,可以让人散播谣言,说禄东赞野心勃勃,一心想谋害赞普篡位,他来大唐就是想低头寻求大唐支持,随后……” 嘶! 这纯属是无中生有,凭空想象,凭空捏造…… 但很毒辣! 李治非常清楚帝王的心思。 但凡有臣子出现权臣的苗头,帝王的心中就像是被种了一根刺…… 造谣,给那位便宜姐夫的心中种根刺,妙啊! “禄东赞乃是赞普的左膀右臂,堪称是之下第一人,不管是民生还是政事,赞普都缺不得他,若是能让他们君臣猜忌,妙啊! 再有,若是朕在见他时格外亲切……这个谣言更加的得力了。” “满朝文武都无人想到这等妙计,可见此人大才,让朕很是欢喜。”李治问道:“谁的主意?” 邵鹏说道:“贾平安。” 李治的嘴唇动了几下,邵鹏看得真真的,分明就是想说三个字。 骚得很! 晚些宰相们被叫了来。 “禄东赞准备陛见,在此之前,朕想问问诸卿,此次大唐可是吃亏了?” 瞬间宰相们的眼中就多了煞气。 长孙无忌杀气腾腾的道:“陛下,从击败突厥之后,大唐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若非是吐蕃在高处,大唐就该发兵攻打,擒了赞普来长安给陛下跳舞助兴!” 连褚遂良都须发贲张,“当呵斥赞普,不,若是可以,老臣以为当出动军队,给吐蕃一点颜色看看。” 这是要制造边境地带摩擦。 这便是大唐的霸道。 但李治却觉得有些不圆满。 动辄就喊打喊杀固然解气,可手段呢? “大唐不但能攻伐,手段也不能少。” 宰相们愕然,在一次接着一次的胜利之中,他们早就习惯了用刀枪去解决问题。你要说外交手段,那就看看王玄策。使团被截杀,他也不哔哔,回过头就带着雇佣兵横扫天竺。 这便是大唐此刻解决问题的主要方式,热血炸裂! 都是一群硬邦邦的臣子,不好,火气太大!李治含笑道:“有人建言,可令人去吐蕃散播谣言,就说禄东赞狼子野心,来长安对朕低头,想寻求大唐的支持,暗地里与人密谋想毒害赞普。赞普之子早逝……” 长孙无忌眼睛一亮,“赞普须得提防自家一旦去了之后的朝局,那禄东赞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旦赞普有不测,那年少的继位者如何是他的对手?如此赞普不得不猜忌禄东赞……此计大妙,陛下英明!” 于志宁抚掌笑道:“等陛见时,陛下对禄东赞和颜悦色,这个谣言就如同真的一般。妙啊!” “陛下英明!” 群臣俯首,都觉得皇帝果真是长进不少,就是这个主意有些骚。 李治微笑道:“这却不是朕的主意。” 长孙无忌一听就喜翻了,“这等贤才当重用,还请陛下告知老臣此人为谁。” 李治沉吟了一下,“贾平安。” 第90章 美好的开端 “贾平安?” 长孙无忌的眼中多了些探寻之意。 前几日有人说扫把星撞破了小圈子的一件事儿,但作为宰相,一般的事儿在下面就处置了,压根到不了他这里,所以他只是听了一耳朵,没在意。 李治点头,“就是他,朕也颇为意外,想着那人在百骑里也算是循规蹈矩,此次叠州之行竟然立了些功劳,也算是物尽其用了,没想到竟然还能有这等建言,不错。” 长孙无忌点头,“是不错。” 君臣渐渐把话题转到了和吐蕃的未来推演上…… 有人来禀告:“陛下,叠州都督王德凯有奏疏进上。” 李治接过奏疏,看了一眼,抬头笑道:“王德凯说,贾平安颇有些为将的天赋,建言把他弄到叠州去,他好生调教一番,定然能让大唐多一员名将。” 长孙无忌愕然,“大唐将星云集,哪里差一个少年。王德凯这是何意?” 贾平安此次叠州之行是有闪光点,但王德凯这般郑而重之的挖墙脚,分明就是在徇私! 他目光转动,觉得这是边将的一次试探,“陛下,王德凯戍边多年,他此言……老臣以为是试探,怕是想回长安城。” 戍边艰苦,有吃不得苦的将领就会想办法回到中原地带,好歹修身养性一阵子再说。 李治颔首,“朕也是这般以为的,此风不可长,当训斥。” “陛下英明。” 王德凯——MMP,某说的是真的,那小子真有才。 …… 兵部,两个官员在公事之余闲聊。 头发斑白的官员喝了一口茶水,突然放低了声音,“那个扫把星此次去了叠州,说是立功不小,有人说是许敬宗徇私给扫把星好处。你和王德凯有交情,经常书信往来,他那边是如何说的?” 坐他侧面的官员皱眉:“此事却不好……” 头发斑白的官员心痒难耐,“扫把星之事也值当守密?回头五香楼某请客。” 那官员这才认真的道:“王德凯在书信里说,贾平安虽然厮杀稚嫩,但谋划却不拘一格,眼光极为出众。当时人人都想着对那些伏兵置之不理,唯有贾平安想到了夜袭。 王德凯说,他闻讯就心动了,若是可以,恨不能把贾平安留在叠州,自己亲手教导,等他破茧成蝶之时,那是何等的快慰。” “了不得!”头发斑白的官员惊讶的道:“这少年竟然这般了得?” “不止如此!”那官员苦笑道:“夜袭时,贾平安从未上过战阵,依旧跟随大队人马去厮杀,手刃三人。” 卧槽! “这是胆略呀!”头发斑白的官员一拍大腿,“这等人,未来当不凡!” “他后来更是建言筑京观。” “够狠!” “他建言把京观筑在吐蕃使团的必经之路上。” “这是震慑之意,告知吐蕃,他们的谋划已被大唐识破。” 室内寂静了许久,头发斑白的官员才叹息道:“有这等少年在,老夫觉着自己垂垂老矣。” …… 贾平安带着十余人巡逻到了感业寺。 色空出迎,娃娃脸上看着全是生无可恋。 “很无趣吗?”贾平安忍住伸手掐她脸蛋一把的冲动。 色空叹息一声,“每日就是吃饭睡觉吃饭睡觉……” 她需要同情,而贾平安这个少年…… “上次我问过卫无双你的事。” “她怎么说的?”长腿妹子从回来后就没出过宫,贾平安还真有些想念她的高扫腿。 色空歪头看着贾平安,“她说你有些贱贱的。” 擦! “这是污蔑!” “但你这人却可以信任。” 长腿妹子果然是俺的贴心人呐! 贾平安指指前方的水池,“来,某带你去看金鱼。” 二人看了一会儿金鱼,研究了一番里面的那只小乌龟为啥不吃鱼。 后面,那些先帝的女人们正在歇息。 “刚开始她们之间也闹腾,明争暗斗,可有一日,有个人说什么……先帝都去了,咱们争斗给谁看?为谁斗?于是都蔫了。” 色空的娃娃脸上全是惆怅。 “别做女文青。”贾平安觉得这个妹纸挺可爱的,就想拉她一把。 “什么是女文青?”娃娃脸迷惑不解。 贾平安解释道:“没事就伤春悲秋,吃饱了就想汉子。” 娃娃脸马上就红了,“我没想汉子。” “那你愁什么?”这等妹纸遇到贾师傅,几乎没有招架之功,就渐渐被掏了老底。 “这个地方……感觉和坟墓一般。”色空毕竟年轻,不习惯这等死气沉沉的地方,“这里……我就怕自己要待一辈子。” 二人来到了后面的一棵树下,边上有石凳,贾平安伸手拂了一下石凳,顺带摸摸,觉得不算冰,才请色空坐下。 这人……很体贴! 色空坐下,贾平安笃定的道:“某会看相。” “看什么相?”色空果然有了兴趣。 “手相。” “怎么看的。” “你把手伸出来,男左女右哦!” “某看看生命线,长寿。感情线……啧啧,有些复杂哟!事业线,看看……你的事业线以后越发的粗壮了,可见在这里只是一时的……” “真的?”色空抬头,一脸欢喜。 贾平安摸着妹纸的小手,一本正经的道:“某的话,十足真金。” “她们出来了。” 那些女人出来了,敬业的贾平安放开妹纸的小手,起身走了过去。 女尼们拿着洒扫的工具,三三两两的走了出来,看到贾平安后,从刚开始的惊讶,到现在的麻木,也不过是几日而已。 难道哥不是男人? 贾平安无语。 武妹妹就在后面,没人和她结伴,也没人多看她一眼。 这便是特立独行! 武妹妹从未死心,而这些女尼却觉得自己的后半生就交代在这里了。 这就是她们之间最大的区别。 未来的女皇拿着扫帚走了过来,兴许是贾平安的目光太过炽热,她抬头看了一眼。 唰! 那入鬓的长眉。 那攻气十足的眼神! 贾平安可不敢对这位使什么架子,他露出了在家里排练过几百次的笑容。 不卑不亢。 千万别同情武妹妹,这等女人不需要这个,反而觉得你看轻了她。 那双攻击气十足的眼睛瞥了贾平安一眼,无视而去。 咳咳! 伤自尊了啊!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贾平安给自己打气,回过头就看到了一辆迷惑的娃娃脸。 “有何奇怪的?” 娃娃脸纳闷的道:“她看人都是无视的,今日竟然认真看了你一眼,奇怪。” 贾师傅瞬间就兴奋了起来。 原来她对某还是与众不同的啊! 舔狗贾突然觉得不对。 某不是舔狗! 他觉得这是历史上那位武妹妹的彪悍让自己有些先入为主了,把这个女人当做是女皇,所以心态失衡。 咳咳! 但,这终究是个良好的开端。 第91章 伤自尊 和娃娃脸‘惜惜相别’后,贾平安带着兄弟们在禁苑里寻了个地方睡觉,一直到下午才出来。 上班时间能睡觉,这惬意的…… 所有兄弟都对贾师傅投以感激的目光。 贾师傅在百骑的威望+1。 回到百骑后,贾平安去寻唐旭禀告。 “贱人,观棋不语真君子!” “狗内侍,可敢与某手谈一局?某让你两子。”。 “呵呵!” 邵鹏和人在下围棋,唐旭在边上给邵鹏的对手支招。 贾平安进来,“校尉,今日感业寺平安无事。” 唐旭摆摆手,贾平安告退。 “等等。”邵鹏抬头,含笑问道:“小贾,感业寺那个新来的色空……你以为如何?” 这是让我监视色空? 贾平安没有丝毫犹豫,“尽职尽责。” 邵鹏点头,“知道了。” …… 宫中。 色空换了女官的衣裳,此刻站在殿前。 王忠良走了出来,斜睨了她一眼,问道:“那个扫把星如何?” 那个会看手相,有些贱贱的少年……娃娃脸一脸老实的道:“他很老实。” 王忠良点头,转身进去。 “陛下,感业寺的人说贾平安很老实。” “知道了。” 李治的目光依旧在奏疏上。 晚些,王忠良来禀告,“陛下,邵鹏求见。” “让他进来。” 邵鹏进来行礼,白皙的脸上多了恭谨,“陛下,奴婢问了贾平安,他说色空尽职尽责。” 李治百忙之中抬头看了虚空一眼,沉吟了一下,“如此就好。” …… 贾平安出了皇城,一个官员在前方负手而立。 “贾文书!” “见过崔郎中!” 崔建微微一笑,“某刚安定下来,正好明日休沐,就订了地方,走,饮酒去。” 这是主动上钩了! 二人去了平康坊,在大门外遇到了一个老人。 “这是某的族叔义玄公,韩王府长史。” 韩王李元嘉,是李渊的十一子。 崔义玄看着清瘦,微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 “老夫此次来长安待选,韩王不舍,但宾主一场,终须有一别。” 三人一路进去,到了一家酒楼外时,崔建笑道:“这家酒楼最近在平康坊声名鹊起,某想着既然来了长安,好歹也尝尝,请。” 崔义玄却没进去,而是站在外面,看着左右的楹联…… “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天然居,妙啊!” 崔义玄赞道:“这是回文,当年老夫年少时也作过,却不能与此相比。三郎,你来看看。” 崔建笑道:“叔父有所不知,这里被人称为二绝。其一便是这楹联,堪称妙到巅毫。” 崔义玄看了贾平安一眼,见他神色平静,就笑了笑。 少年意气,不服气是常事。 一进去,有伙计问了,随后带着他们去了房间。 “把案几靠拢些。”崔建指指房间里。 崔义玄看了崔建一眼,好似有些怒火。 这是啥意思? 三人坐下,崔建介绍道:“这里的第二绝便是炒菜,叔父、贾文书可以尝尝。” 晚些开始上菜。 一人六道菜,但不是后世那等大碗大碟,分量很讲究,能让你吃饱,却不会浪费。 “尝尝……” 三人吃着炒菜,崔建和崔义玄赞不绝口,晚些开始饮酒。 “某年少,不饮酒。” 贾平安上次被高阳灌酒,回去难受了半天。 酒过三巡,崔义玄放下筷子,含笑问道:“三郎两次遇险,贾文书两次出手相助,崔氏感激不尽。” “客气了。”贾平安深知此人是千年的老狐狸,和他玩那些弯弯绕太累,干脆就装老实。 “崔氏有诗书万卷,贾文书可想一观?” 这是想勾搭,也是双方的初接触。 贾平安笑了笑,“当然。” 这是答应了。 郎有情来妾有意,双方+1。 “若是不嫌弃,以后老夫可指点你诗赋。”崔义玄对崔建点点头,示意贾师傅看来很乖巧。 贾平安心情也不错,年轻人一高兴尿就多,晚些起身去茅房。 “拿酒来。”崔义玄喝的高兴,崔建也是如此。 伙计送酒来了,崔义玄对崔建说道:“那少年若是好学,等老夫在长安安顿下来了,就让他休沐时去老夫家中。” 这是教导之意,也是为崔氏拉拢一个年轻俊彦的意思。 崔建点头,放下筷子,问伙计,“门口的那个回文是谁所作?” 伙计打开酒封,抬头笑道:“百骑之虎。” “百骑之虎……谁?” 崔义玄才将到长安,崔建也是如此,叔侄俩一脸懵逼。 “贾文书。”伙计惊讶的道:“客人,你们竟然不知?” 请客竟然不知道客人的底细,真够可以的。 老夫先前还说指点他作诗……崔义玄:“……” 崔建再忍,终究忍不住,加之和崔义玄太熟,就笑喷了。 “住口!”老崔瞪了他一眼,最后自己也撑不住笑了,“能作出这等绝妙的回文之人,哪里需要老夫的指点。” 晚些贾平安放水回来,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 随后继续喝。 “叔父,你这几年受苦了。” 崔建握着崔义玄的手,情真意切的说着。 呃! 小崔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始下手了。 贾平安赶紧往边上磨蹭。 老崔微笑道:“韩王雅致,日子倒也不错。” 他用力挣扎了一下,可崔建却不松手,更热情了些。 小崽子! 崔义玄知道侄子的这个毛病,本想呵斥,但有外客在,只能强忍。 一番话说完,崔建回身,发现不知何时,贾平安的案几已经远离了自己。 他起身过去坐下,握着贾平安的手,“贾文书这般高才,某……” 贾平安想挣脱,可却觉得有些无礼,等他无意间看到崔义玄如释重负的神色后,才知道小崔这个毛病谁都怕。 一顿宴请下来,崔义玄和贾平安的手被崔建握了又握。 最后买单。 “客人无需付钱。”伙计笑道:“贾文书来了天然居还给钱,说出去掌柜羞也羞死。” 崔义玄看了崔建一眼。 ——这是利用百骑的身份敲诈勒索收黑钱? 也有可能是卖了楹联得的待遇吧?崔建摇摇头。 贾平安觉得伙计是个蠢的。 这都摆明了有人请客,不收钱你傻啊! 一番你来我往后,最终还是没能付钱。 在门口,贾平安和崔氏叔侄分手。 崔义玄走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崔氏要和谁交往,必然先看人品,若是贾平安人品不好,却是不妥,回去问问。” 崔建看看天色,“叔父,就怕夜禁呢!” “来得及。” 二人又来到了天然居,寻了伙计,一串铜钱递过去,“那贾文书为何能不给钱?可是敲诈你等?还是说他用楹联来换取酒菜?” 用楹联来换取酒菜,这就是卖文。在崔氏看来不可取。 伙计本来满心欢喜的准备接过铜钱,闻言松手,正色道:“客人却是误会了,咱们这个天然居,名字是贾文书取的,可最要紧的却是炒菜,那也是贾文书弄出来的。” 崔氏叔侄面面相觑。 “竟然是他弄出来的?” 二人震惊,缓缓往外走。 “先前说此人是扫把星,可却对崔氏多有助力。”崔义玄负手站着,心中有些那种神怪的荒谬感,“有人说他蠢笨如豕,先生教的羞愧难当,跳河自尽。可那回文如何?” “妙到巅毫!”崔建赞道:“叔父,小贾还有个好处,当初小侄在蓝田县出事时,谁都认定是小侄的错,可贾平安却说崔氏子不至于此,随后一举破了此案,那手段,真是不凡。” 崔义玄微微颔首,“所谓扫把星,除去克人之外,定然也有不凡之处,这便是他的不凡之处,甚好。对了,比你少年时好了许多。” 为啥拿某来作比较?伤自尊!崔建:“……” 咚咚咚! 鼓声起,坊门那里一阵忙碌的进进出出,随即关闭,想进出的明日请早。 崔氏叔侄愕然。 “回不去了。” 崔建无助的道:“某和娘子说过会赶回家中,这下娘子定然以为某在外面眠花宿柳……” 他的妻子也是山东世家出身,最重信诺,这下算是完蛋了。 崔义玄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怒道:“你从小就喜欢和人握手,打都打不好,老夫今日被你握得心神不宁,否则怎会忘记了时辰?” 第92章 硬是要得 贾平安一路紧赶慢赶,在鼓声敲响时,他距离坊门还有不少距离。 “贾文书,快!” 姜融就站在坊门外招手。 马蹄声响起,金吾卫的骑兵开始出动净街了。 “站住!”发现一人还在外面,金吾卫兴奋了。 “驾!” 你抓不到我…… 贾平安策马冲进了坊门,后面的金吾卫骂道:“谁给他留的门?” 抓到一个犯夜禁的就会有奖励,大伙儿的外快就靠这个了,随意金吾卫的人很生气。 “是某!”姜融拱手,非常硬扎的喊道:“关门!” 这就是有关系的好处,有人给你开后门。 回到家,表兄就坐在院子里,怀里抱着阿福,手中是一个小盆,盆里装的是稀粥。 “你一口。”阿福吧唧吧唧吃了一口。 “某一口。”表兄喝了一大口,差点被噎着。 “嘤嘤嘤!”阿福伸手去抓。 “你又一口。”表兄一边吞咽,一边又喂了阿福一口。 “平安回来了?”杨德利把小盆放在地上,抹了一下嘴,“饭菜做好了,马上来。” “嘤嘤嘤!”阿福见到爸爸,连心爱的稀粥都不喝了,熟练的顺着爬到了贾平安的膝盖上。 贾平安未卜先知的挡住了阿福抓向胸前的爪子,动作熟练的让人心疼。 “捣蛋没有?” “嘤嘤嘤!” “吃了隔壁的东西没有。” “嘤嘤嘤!” 吃了晚饭,两兄弟在院子里乘凉。 夜幕初临,秋风习习,阿福在两人的中间来回爬。 杨德利靠在墙上,突然说道:“平安,其实……某希望你寻的娘子是个大家闺秀。” “为啥?”贾平安觉得感情这个东西说不清,更多是异性之间的荷尔蒙吸引,许多时候没道理可讲。 “以前村里有个读书人的媳妇,出门在外很是有礼节,连带家里的孩子都彬彬有礼。” 这个是教养。 “还有。”杨德利说道:“他们说知书达理的女子……更好睡。” “这个……”贾平安无奈。 杨德利看了隔壁一眼。 “平安,你说……赵贤惠会不会答应?” “只要你坚持,定然会。”贾平安觉得王大娘除去黑一些之外,持家什么的真是不错,和表兄在一起般配。 “那个平安……”杨德利的脑回路神奇的转向了,“你以后定然会成为宰相。” “好!” 贾平安认真的道:“就算是不能成为宰相,某也会成为能在宰相面前不低头的人。” “好。”杨德利的眼睛很亮,“那你就不该只有一个女人,回头就把那个女人睡了吧。给她赎身,让她来家里伺候你,好歹出门也有面子。” 贾平安:“……” …… 咯咯咯……公鸡在打鸣,贾家两兄弟闻鸡起舞。 “哈!” “看刀!” “哎呀!”杨德利中了一‘刀’。 贾平安觉得自己的刀法已臻化境,不禁老怀大慰,抱起在中间凑热闹的阿福亲了一口。 休沐结束,贾平安才将到了百骑,没见到唐旭,也没见到邵鹏,不禁有些奇怪。 “校尉呢?” 坐在台阶上吃饼的包东打个嗝,“一大早宫中就有人等着,把校尉叫去了。” 晚些唐旭回来了,面色如常,“把小贾叫来。” 他坐在那里等着,等贾平安进来,就说道:“关门。” 你想干啥? 贾平安被吓了一跳,关上门后,就听唐旭沉声道:“你可知百骑的立身之本为何?” 这是要拿我来开刀吗? 贾平安想了想,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二五仔,心中稍定,“忠心。” 唐旭点头,神色有些阴郁,“陛下有令。” 贾平安束手而立。 唐旭说道:“朝中先前争执,陛下想让英国公回长安城,可有人说英国公此人不稳,当年在瓦岗时,他曾首鼠两端……” 当年李勣在瓦岗寨可是一方大佬,后来瓦岗难以为续,他斟酌再三,还是归降了大唐。但是在那一段抉择中,他的城府展露无疑,这也为后来被猜忌打下了‘基础’ 老李可怜的,竟然多年前的旧账都被翻了出来。 “有人说英国公在洛阳有怨望,心怀不满,陛下令百骑前去查探。” 百骑是皇帝的人,这不是走过场吗?长孙无忌那伙人会答应? “校尉,可是还有随行之人?” “聪明,就比某差一点。”唐旭说道:“给事中高连玉。” 这人无需说,定然是小圈子的人。 贾平安一脸激愤,“奸佞!” 小贾果然是自己人。唐旭满意的道:“此次老邵带着你等去,这一路要小心,目的可知道?” “知道,力保英国公能回长安城。” 李勣当年是山东响马,如今山东门阀和小圈子是对头,皇帝拉他回长安,就是当先锋大将,去和长孙无忌一伙人纠缠。 可以这么说,李勣的回归与否,关系到后续的大局。若是能回归,帝党就多了力量,并且能和山东门阀眉来眼去的勾搭。若是不能,甚至李勣被打压,那么后续皇帝又要装孙子了。 但这事儿有些麻烦。 所谓怨望就是发牢骚,比如说老李喝多了大骂皇帝,说皇帝对自己如何如何刻薄等等。 但这等事儿基本上没有人证,所以此行纯属扯淡。 小圈子定然不会扯淡,那么给事中高连玉去了会做什么? 坑老李一把。 …… 贾平安随后去了一趟铁头酒肆,和蛇头妹纸密议,出来时春风满面。 …… 洛阳有水运之利,各地的粮食能源源不断的运送至此,然后转运去长安。 但随着长安人口的膨胀,对粮食等物资的需求量也在膨胀,洛阳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不是洛阳没粮食,而是从洛阳转运粮食到长安很难。”邵鹏的目光深邃,“洛阳走陆路去长安,要经过崤函古道,难行。若是行水路,三门峡那里险峻,经常沉船,代价太大了。” 从隋开始,每到长安粮食困难的时候,天子就带着老婆孩子,还有家里的帮工和苦力(臣子和军队)去洛阳就食。 众人一阵唏嘘,不少人都说诗兴大发,然后诗赋满天飞。 前方的是给事中高连玉,一张圆脸,把眼睛挤的细细的,看着就觉得威严。 “诗词?” 他看着边上的河流,淡淡的道:“隋炀帝劳民伤财弄什么运河,以至于生民离乱,遍地烽烟,最后葬送了江山。此等地方有何好诗可作?” 邵鹏刚有了几句,就被这话弄的扫兴。 贱狗奴,不给面子吗? 他看看手下,示意他们赶紧给力一点。 咳咳! 包东低头,雷洪把胡须扯几下,挡住了除去眼睛之外的脸部。 高连玉见状不禁就笑了起来。 小圈子的人,哪里会在意百骑。 而且此次他和百骑是针锋相对,此刻能碾压百骑,就是先声夺人。 “哈哈哈哈!”高连玉畅快大笑。 这地方确实是没法作诗,千百年来无数名士经过,也没见留下什么名篇。 邵鹏等人灰溜溜的低头,高连玉更加的畅快了,“某有了一首。” 他有诗才,一首诗作出来,虽然谈不上名篇,可却也不错。 随行中有人赞道:“此诗直指隋炀帝的荒谬和奢靡,让人叹息,好诗。” 邵鹏也觉得不错,但要他夸赞是不可能的。 “其实……也不是没有好诗。”贾平安一直在后面,随着马儿的颠簸打盹,此刻听到这些话,脑子里闪电般的涌起了一首诗。 邵鹏深受李治的信任,也是贾师傅刷分的对象。此刻见邵鹏面红耳赤,恼怒不已,他觉得是时候了。 咳咳! 都闪开。 就在高连玉得意,百骑灰头土脸之际,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 是谁?愣住的邵鹏:“……” 包东:“好熟的声音,怎地有些沙哑呢?” 高连玉震惊,不禁抬头看去。 邵鹏已经反映过来了,和唐旭长期对穿肠的经验让他瞬间就抓住了机会,尖声说道:“咱怎地先前听闻有人说前隋亡于运河呀?” 百骑的兄弟们懂些文化的已经喜翻了,急忙捧哏,“是呀!先前是有人这般说。” 没了家伙事的内侍,性格都偏激,睚眦必报。 高连玉才将装比碾压了邵鹏,此刻邵鹏不报复回来誓不为人。而且这个打脸之迅速,让他觉得畅快之极。 “可如今这运河却沟通南北,带来无尽的好处,怎地就有人看不到呢?” “眼瞎了呗!”包东在线实力捧哏。 高连玉的脸上多了红晕,难受之极。 可邵鹏却乘胜追击,“隋炀帝是错了,这条运河却造福了大唐,可错了?” “没错,好诗!”包东再度出手捧哏,雷洪赶紧扒拉了一下胡须,露出了五官,喊道:“硬是要得!” 这话是他和贾平安学的,此刻说出来,百骑诸人都觉得再贴切不过了,于是齐声喊道:“硬是要得。” 高连玉面色转为铁青,有半瓶水的随从说道:“这首诗也就是这样吧。” “滚!”高连玉怒了。 有人苦笑道:“这首诗若是传到长安城,马上会四处传唱。” 名篇啊! “谁作的?” 众人仰头望去。 邵鹏回身,“上来夸功!” 贾师傅就这么施施然的上来了。 “是他!”有随从说道:“是贾平安。” “这便是我百骑之虎,哈哈哈哈!”邵鹏大笑了起来,比先前高连玉的笑声更畅快。 “哈哈哈哈!”百骑诸人大笑起来,很是欢乐。 第93章 前途不妙的百骑 洛阳繁华,实际上就是大唐的陪都。 “去告知英国公,我等来了。”邵鹏在城门处吩咐着。 刚验证了他们身份的军士大声应诺,刚想进去,侧面的高连玉淡淡的道:“既然是来监察,为何要提前告知当事人?” 这一路高连玉和邵鹏针锋相对,二人早就红了眼,此刻高连玉再度出手,邵鹏怒了,阴测测的道:“这还没开始,你就觉着英国公该下狱抄家了?” 这话歹毒,直接把高连玉顶到了居心叵测,陷害李勣的境地去。 但高连玉显然不是省油的灯,圆脸微微一笑,很是雍容,“做事,要正。” 这个不要脸的! 但和他相比,唐旭更不要脸。时常被唐旭怼的邵鹏经验丰富的能碾压……他冷笑道:“咱人称君子邵。” 呃! 高连玉从未想过邵鹏会这般无耻,卡壳了。 “进城。”百骑大获全胜,但大伙儿都在看着贾师傅。 包东低声道:“上次你说自己是君子贾,臭不要脸,这下连邵中官都学了你的无耻,百骑的未来堪忧啊!” 贾平安愕然,“上次某自称是好人贾吧。” 众人一阵哄笑,随后进城。 一路到了州衙,李勣竟然等候在外面。 清瘦的脸上全是淡然,双眸有神,鬓角斑白,一个拱手,竟然让人觉得自己面对着一座山。 “见过英国公。” 众人拱手。 “请进。”李勣颔首,带着众人进去。 一进去,高连玉就板着脸道:“此次某奉命而来,清查洛阳各处,还请英国公行个方便。” 这话有陷阱!预设了李勣会干涉他们行事的立场。 啧啧! 果然是个老阴比呐! 这等地方自然没贾平安的座位,他站在邵鹏的身后,在看着李勣这位大唐名将。 李勣微微抬眸,眼神温润的看着高连玉。 不知怎地,贾平安觉得汗毛耸立。 擦! 这位大佬是杀了多少人?只是一个眼神就让人心悸。 高连玉兀自继续说话,“某来了洛阳,首要就是清查……” “……此行陛下颇为看重,临行前殷切嘱托……” “……” 那双温润的眼睛依旧在看着他。 别人说话你要看着他,这是尊重。 但高连玉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弱,最后尴尬的停止了自己的独角戏。 你继续说啊! 高连玉在这目光下觉得很窘迫。 他张开嘴。 那目光依旧温润。 …… 直至出了州衙时,贾平安的脑海里依旧是那温润的目光。 不急不躁,不怒不喜…… 随后大家就住下了。 一觉好睡,醒来时,贾平安觉得脑子有些懵,呆呆的。 洛阳…… 他的脑海里全是前世来洛阳游玩的画面。 龙门石窟,他看过据说是用女皇的模样建造的佛像。 老街,有些夜市的味道,但品类太单一了些。 白马寺……唯一能让他记住的就是那个小小的茶室,止语茶舍。 还有洛阳之外的老君山…… 呃! 一种时空交错的荒谬感觉让贾平安觉得有些不真实。 “小贾,起床了!” 包东永远都是欢乐的,特别是有胡饼吃的时候。 发呆的感觉真的不错,让贾平安觉得自己得道了。 起床,洗漱。 “小贾,吃饼。” “不吃。”但凡是包东过手的食物,贾平安一律不吃。 包东蹲在边上吃胡饼,雷洪在仔细清理自己满脸的胡须。 邵鹏急匆匆的来了。 “高连玉带着人在清查各处的粮仓,说什么……要造反首要是掌控粮草。”邵鹏的眉皱着,“咱以为,他这是想逼的英国公焦躁不安……” 不对。 贾平安摇头,“此事某觉着不对。” “为何?”邵鹏也觉得这个推算缺乏说服力。 “英国公乃是名将,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等逼迫他哪里会放在心上?” 贾平安觉得百骑最大的问题就是:本身是一个类似于锦衣卫东厂的机构,可却没有专业素质。 后续百骑扩编为千骑、万骑,说明帝王已经放弃了这个心腹,直接扩编为军队。 好像就是从李治开始的? 啧啧! 看看老邵吧,看看包东吧…… 一个个懵逼脸。 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难怪以后被抛弃了。 但这是贾平安就业的第一个单位,他真心不想看着它被改编了。 “这等手段只会让英国公嗤笑。”贾平安举例道:“当年英国公用兵如神,声东击西这等手段他会不知道?” “嘁!”包东挥手,“英国公的厉害咱们都知道,可高连玉这是想做什么?” 合着他们都知道高连玉的这一招对李勣无用…… 贾平安有些恼羞成怒了。 “但高连玉不是蠢货,他这般明晃晃的去查粮仓,为何?”邵鹏愁的是这个。 “粮仓。”贾平安想到了硕鼠,“难道粮草有问题?” 洛阳储存的粮食堪称是天量…… 贾平安在思索着。 …… 高连玉此刻就在一处粮仓里。 身后有人在低声说话,“李勣未动,邵鹏看着有些无谋。” “李勣是名将,他定然以为某这是声东击西。而邵鹏大概也是这般认为的,但却会困惑不解,所以看着无所适从。” 有人用专门的钩子捅进粮食里,拉出了最里面的东西查验,回首道:“此处并无差错。” 高连玉看着这些,神色从容,“某不是名将,但若是论官场手段,他们连给某提鞋子都不配。” 身后的声音多了谄媚,“那……何时动手?” “此事……清查到最后再动手。” “是。” 高连玉的眉间多了冷意,“切记要保密。” 身后那人打个寒颤,“动手的那人,事后……” “嗯。” 高连玉点头,“李勣是名将,可名将是在沙场上,官场上的手段,他……差远了。” …… 李勣坐在正堂里,下手几个官员在禀告事情。 先帝驾崩前把他弄到了叠州去,随后新帝登基,就把他弄到了洛阳,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要施恩,随后就是去长安。 那时候洛阳官吏们看向他的目光中都带着些讨好之意。 大佬,东山再起了别忘了咱们啊! 可一转眼,长安派来了‘调查组’,明晃晃的在寻李勣的错处。 五日过去了,高连玉他们清查了大部分粮仓,甚至还放话出来,说是洛阳有奸贼。 这话暗指李勣,可李勣却半点动静都无。 稍后议事结束,众人告退。 唯有长史赵鹤留了下来。 他出去目送众人走远,回来后,就忧心忡忡的道:“那高连玉摆明了是来找麻烦的,英国公,若是任由他们闹腾,就怕名声不好!” 李勣清瘦的脸上波澜不惊,“等。” “可怎么等?”赵鹤和李勣是老相识,算是心腹,他坐下后,不满的道:“那邵鹏带着百骑就像是无头苍蝇般的到处转,可却屁用没有。英国公,某的意思……你该出手了。” “无用。”李勣淡淡的道:“此事在长安,不在洛阳。” 赵鹤秒懂,“你是说……此事看的是长安……看的是陛下和那些人的较量?是了,若是陛下赢了,高连玉自然会灰溜溜的滚回去。若是他们赢了,高连玉就能肆无忌惮的在洛阳折腾。” 李勣点头,“他们想要老夫低头,仅此而已。” 赵鹤抬头,讶然道;“也就是说,你低头就能回长安?对,一个低头的英国公,对他们颇有好处。” 李勣点头。 “那……要不就低头吧。”好死不如赖活,在洛阳抬头,不如在长安低头。 “关陇门阀执掌朝政,不肯让旁人插手。但你可还记得前隋时?”李勣的目光依旧温润。 赵鹤点头,面色微变,“前隋时,隋炀帝想压制关陇门阀,结果……身死国灭。你是说……陛下如今也在如此谋划,怕是会重蹈隋炀帝的覆辙?” 李勣目光深邃的看着外面,“帝王要掌控国家,这是必然。而关陇那伙人却不肯让出手中的权力,这如何办?谁能让步?” “权力的味道甘美,没有谁会让步。”赵鹤想起了媳妇儿的身体,然后觉得自己有些贱。但随即恐惧就让他身体发软,“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再无转圜的余地。” “你说呢?”李勣端起茶杯却没喝,“兵法有云,不变应万变,老夫就等着陛下在长安城和那些人的交锋结果,若是不敌……那老夫就此作罢,归乡养老,了此残生。” 作为李勣的心腹,赵鹤知道自己和他荣辱与共,想到自己也会跟着下台,赵鹤不禁叹道:“你这等名将,难道也要死于床榻之上吗?” 自古名将都希望自己死在最后一次胜利的战斗中,死于床榻对于他们而言就是羞辱。 …… 公众期每天六千+,在开始的时候要找状态,真心不容易。还有半月就上架了,爆更是自然的,但要动力,爵士恳请大家支持。 第94章 老子……立功了 百骑在议事,邵鹏介绍了一下情况。 “他们清查了含嘉仓,目前仅剩下两个粮仓没动。” 邵鹏淡淡的道:“高连玉第一击无功而返,废物!” 众人纷纷赞美着老邵的眼光。 一时间马屁如潮。 “为何会查粮食?”贾平安心中不安,“高连玉知道英国公不可能会对粮食下手,却乐此不疲的在清查洛阳的各处粮仓,这里面某以为有些猫腻。” 邵鹏皱眉:“若是如此,会是什么?” “栽赃!”贾平安很认真的道:“英国公为人谨慎,高连玉他们拿不到把柄,唯一能做的就是栽赃。” 他开始引导,“粮仓里如何栽赃?” “倒水。”包东说道:“粮食被水浸泡就完了,会发芽,到时候就能栽赃说是保管不善……” “保管不善和英国公没关系。”邵鹏一句话就消除掉了这个可能。 “那是什么?” 众人想了许多主意,都被一一排除了。 邵鹏突然有个念头在转悠,喷薄欲出。 “那个……小贾。” “啥?” “你来想想,若你是高连玉,你会如何做?” 贾平安主意多,让他代入高连玉的角度去揣测一番,说不得会有收获。 这个姿势很清奇,早有准备的贾平安摇摇头,“邵中官高见,某此刻只有一个猜测,恳请邵中官允了某带着兄弟们去查探。” “是什么猜测?”邵鹏觉得这样的小贾太正经,有些不适应。 “不好说。”贾平安也只是猜测。 前世的一部古装剧,让他知道了火烧粮仓会带来的后果。 而包东说高连玉官场手段了得,那么他一本正经的查没有问题的粮仓做啥?吃脑残片了? 那个猜测越发的让他焦躁不安了。 “某请命!”贾平安说道:“如今只剩下了两家粮仓,某以为……就在这几日了。” 邵鹏沉吟,“咱这边还得去看着高连玉他们,所以……许了你带五人去,另外,你究竟是猜到了什么?” “纵火烧粮仓!” 擦! 邵鹏觉得眼前一亮。 所有人都觉得眼前都为之一亮。 “好个少年!你怎地想到了火烧粮仓?”邵鹏目光炯炯,“咱就是有眼光,这不,老唐看不上小贾,咱就一路支持他,如今少年也成了我百骑之虎……咱心中甚慰呐!” 你这不要脸的模样颇有些老唐的风范。 贾平安不齿二位大佬的为人,但却感激零涕的道:“都是中官栽培。” 无耻! 包东脸颊抽搐,却不肯承认自己是羡慕嫉妒得心中发绿。 贾平安说道:“查粮仓绝对是障眼法。” 邵鹏点头,“是,英国公不会犯这等错” 小邵的捧哏不错啊! 我竟然敢说他是小邵?贾平安悚然而惊,觉得自己是飘了,“所以某在想他们的目的。高连玉一丝不苟的查粮仓,并放话洛阳城中有奸贼,这是造势。” “造势?”最佳捧哏邵鹏有些讶然。 “对。”贾平安越发的自信了,“而且某发现他们查验的越来越快,为何?” 邵鹏摇头。 你没看过天下粮仓,当然不知道。 贾平安觉得有些孤独求败,“他们查验的越来越快,就是想造成一种气氛:他们发现了端倪!” 邵鹏眯眼,“那么……” 今年捧哏的最佳人选就是你了。 “那么他们会说有人想狗急跳墙,毁灭证据!” 呯! 邵鹏一拍手,“妙!” 包东赞道:“是了,若是一把火烧掉了粮仓,到时候高连玉说自己查到了些端倪,随后有人纵火毁灭了证据,英国公这是……” “裤裆里掉黄泥巴!”面对大家敬佩的目光,贾平安保持着谦逊的姿态,把后一句话留给他们。 “不是屎也是屎。”雷洪觉得自己得分了。 邵鹏看着他,“粗俗!” 呃! 雷洪心想这话可是小贾开的头,你为何不去说他? 邵鹏拍着贾平安的肩膀,尖声笑道:“小贾就是小贾,果然是我百骑之虎。这番抽丝剥茧的分析,让咱深有感触,此事重点查。” 几个小头目都纷纷请缨。 邵鹏板着脸,尖声道:“不好生琢磨,一有立功的机会就往上凑,臭不要脸!” 内侍骂人很刻薄,但大伙儿都适应了,一阵嬉笑,随后被邵鹏赶了出去。 “小贾。” 邵鹏突然慈眉善目的,让贾师傅有些紧张,“在。” 大佬,你别吓我啊! “坐,你坐。”邵鹏压压手,等他坐下后,说道:“百骑死气沉沉的,咱都看在了眼里。陛下登基后,就有心把百骑扩大,但扩大后就变成了军队。军队要的是忠心,却不再是心腹,你可明白?” “明白。”百骑一旦扩编,就代表着他们失去了帝王的信任。 邵鹏的身体松弛了下去,看着就是个念旧的男人,“某舍不得,老唐也舍不得,可若是想让陛下信重百骑,终究要用功劳来说话,所以小贾……” “在。”贾平安起身。 “努力!”邵鹏兴奋的道:“某盯着高连玉,你带人去盯着剩下的两家粮仓,记住,把你的骚主意都使出来。” 某是个君子,哪里骚了?贾平安觉得这事儿有些误会,“……是!” 随后百骑的人就盯住了那两个粮仓的官吏们,没多久就有了发现。 “有个叫做肖特的小吏,有人送了油料去他家里,他每日弄一点,就这么弄了一大罐油料进了粮仓。” …… 贾平安在城中寻了一个叫做陈和尚的恶少头目,拿出了许多多给的信物,二人密议了许久,随后,一个身形瘦小的神偷就摸进了某个粮仓里。 再出来时,他给出了答案:“某已经把火石给换了。” …… 肖特拎着个小罐子进了粮仓。这个粮仓在洛阳不打眼,但里面的存粮也不少。 “肖郎君来了。”守门的军士笑吟吟的。 “肖郎君最近这几日都自己带饭,可见家里的娘子颇为贤惠。” “是啊!而且还漂亮。” 外面,贾平安带着五个兄弟在窥视着这边。 粮仓占地不小,而且在城外,靠近河边,每日船来船往,很是热闹。 “贾文书,他们查过来了。” 一个百骑带来了最新消息,“邵中官说是马上带着人来支援。” “来不及了。”贾平安知道那边说要来查这个粮仓就是动手的信号。 “可咱们怎么进去?”雷洪觉得那两个军士是个拦路虎。 包东瞪眼,煞气毕露,“贾文书,冲进去吧。” “咱们要的是证据,没有证据此事就还得磨,所以必须要抓到肖特准备纵火的证据。” “那怎么弄?” 众人七嘴八舌的出了好几个主意,却都不妥。 贾平安摸摸光溜溜的下巴,“这世间最能让人瞩目的不外乎就是八卦,而八卦最让人不舍的便是男女丑闻,去,弄了女子的衣裳来,寻个白嫩的兄弟穿上,随后雷洪你和另一个兄弟装作是争抢女妓杀人……记住,越骚越好。” 众人:“……” 还能这样干? 贾平安点头,笃定的道:“安心。” 后世那些热搜榜最前面的多是男女之间的八卦,越八卦越热,越热越八卦…… 当然,也有买热搜的,但也能由此看出男女八卦的威力。 雷洪指指众人。 都特么是粗汉,黑不溜秋的,装女人,怎么装? 贾平安脸颊抽搐着,“包东去穿女装。” 包东指着自己,一脸愕然。 某是抠脚大汉啊! “让雷洪去更合适。” 雷洪扯着自己脸上那茂盛的胡须,无需说话,只是一个傲然的眼神就击败了包东。 晚些,两个男子夹着一个女人在粮仓边上纠缠。 三角恋上演了。 “哎!看看。”守门的两个军士果然是被吸引住了。 当两个男子开始挥拳时,他们离开了岗位。 贾文书……牛笔! 剩下的两个兄弟目光炯炯,觉得这位贾文书的手段和头脑真的是与众不同。 等那两个男子摸出短刀来时,两个军士加快了脚步。 哎! 承平日久,警惕性呢? “走!” 贾平安带着二人进了粮仓。 一进去就是一排值房,雷洪说道:“在第三间。” “寻地方躲着。” 三人到值房侧面蹲着,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了守门军士议论八卦的声音。 等了约一刻钟,第三间值房的门打开了,肖特拎着个大瓦罐出来。 他先左右看看,目光警惕。 麻痹! 若是心中没鬼,你为啥会心虚? “稍后呼喊起来。”贾平安示意他们别动,自己缓缓跟了上去。 洛阳的粮仓甲天下,其中含嘉仓储存着大唐近四成的存粮,堪称是天下第一。 这里的粮仓采取的是挖坑储存的方式,下面烤干,放草木灰,垫木板,还有隔离层,保证粮食不至于因为堆积过厚而发热。 肖特看着很慌,一到地方就泼洒油料。 他拿出了打火的用具,咔嚓咔嚓的打着火石。 ——咋滴没火星呢? “且慢!” 贾平安走了出来,肖特一个哆嗦,回身一看,就喊道:“别过来。” “某不过来,你的手别抖!” “你别过来。” 被发现后的肖特看着特别绝望。 “你就这么死了,家里的妻儿老小怎么办?” 肖特家里三代同堂,可一旦事泄,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某也没办法,某也没办法……”肖特疯狂的喊道。 “可某能救你。”贾平安一步步接近。 “谁都救不了某!”肖特在打火,可依旧没火星。 怎么让一个绝望的人回心转意? 后世许多救援的事例,但此刻无一能用得上。 “有人纵火!” 按照贾平安的安排,包东等人开始叫喊。 随后许多人都冲了进来。 “别过来!”肖特绝望的在打火,可依旧看不到火星。他觉得是自己的错。 卧槽! 这是个超大型粮仓,一旦油料被点燃,粮仓的官吏和军士们都会倒霉……大伙儿都慌了。 “住手!” 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就在大家绝望之际,就见贾平安勇敢的冲了上去。 那身姿是如此的矫健,是如此的无畏…… “贾文书,别去!” 百骑的人在呼喊。 “小贾!”刚赶来的邵鹏见状大惊,跺脚道:“弄死他,把小贾救出来!” 而肖特也有些懵,他已经做好了被烧死的准备,可那个少年竟然还敢上来。 贾平安扑倒了肖特。 百骑的人热泪盈眶,“快救小贾!” 邵鹏含泪道:“这等悍不畏死的少年……才是我百骑的希望呐!” 肖特被扑倒后就放弃了挣扎,贾平安抢过火石,飞快的更换了…… 老子……立功了! 第95章 谢大哥不杀之恩 “小贾!”邵鹏第一个冲了过去。 百骑的人知道他身手不错,但怎么不错,连唐旭都不清楚。 几个官员在狂奔。 粮仓内部的小吏纵火,这个事儿爆出去,秋后算账谁都跑不了。可若是表现积极,说不得能戴罪立功。 所以他们使出了吃奶的劲头,就想过去出把力。哪怕是踩一脚也好啊!事后也能吹嘘:某当时和肖特殊死搏斗! 他们跑得飞快,可一个身影却轻松的超过了他们。 贾平安压住了肖特,可肖特不反抗,就和死人般的麻木。 他不反抗,贾平安的功劳就不能最大化。 所以…… 你动一下啊! 你反抗一下啊! 肖特麻木不仁。 贾平安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咬牙,就抱着肖特来了个翻身。 “啊!” 他惨叫一声,听着就像是被刺了一剑。 “咱杀了你!” 邵鹏怒了。 好,小邵……不,老邵配合的不错。 贾平安躺在地上,心中暗自得意。 邵鹏已经腾空而起,半空中,怒目圆瞪,右拳蓄力……目标就是肖特的后脑勺! 我去! 这是要杀人还是怎地? 杀了肖特,口供就没了,李勣那边他的人情也没法最大化…… 怎么办? 贾平安看着生无可恋的肖特,咬牙…… “啊!” 他又惨叫了一声,然后挪动了一下肖特。 拳头来了。 呯! 这一拳本来是冲着肖特的后脑勺去的,贾师傅搬运了一下,就变成了肩膀。 可邵鹏也突然觉得不对劲,觉得这个部位打不得,就临时挪动了一下目标,结果阴差阳错打在肖特的手臂上。 贾平安发誓自己听到了骨折的声音。 小邵好厉害的拳头。 “嗷……” 本来浑浑噩噩的肖特惨叫一声,随后目露凶光,单手卡住了贾平安的脖颈,一张嘴,满口白生生的牙齿,就和狼似的咬了下来。 卧槽! 这要是被咬到不得破相? 贾平安猛地抬头,呯,一头撞了上去。 咦! 怎么……这满眼的金星,咋回事? “小贾!” “小贾!” “贾文书!” …… 高连玉带着三十余人,浩浩荡荡的往粮仓来了。 “怎地还没火头?” 距离粮仓还有一里地,按照事先的安排,这时候粮仓的火头都该冲起来了。 身边有人低声道:“估摸着是要躲开同僚。” “别等着咱们进了门才点火,那就说不清了。”高连玉有些恼火。 “不会,此事他们谋划的天衣无缝,油料是每日带饭顺带弄进去的,积少成多。值房距离粮仓很近,倒油点火,瞬息可成,此事……万无一失!” 高连玉点点头,刚想说话,就见前方疾步来了一人。 “这是咱们的人。”身边的男子低声介绍着。 来人目不斜视的往前走,突然插进了队伍里。 高连玉觉得不大对劲。 “去问问。” 身边的男子去了,晚些就听他喊道:“停步。” 队伍停住了,高连玉回身,“何事?” 他的脸颊颤抖了一下。 男子面如死灰的过来,“就在先前,百骑的人潜入粮仓,就在那人准备点火之际,突然出手……” 高连玉只觉得就像是掉进了冰窖之中,浑身冰冷。 “他们这是有准备?” “应该是。” 高连玉喘息了一下,“那人如何?可被灭口了?” 男子摇头,“被当场拿获。” “无用的畜生!”高连玉想哭,“邵鹏竟然有这等手段,某却是小看了他!该死!该死!” 男子低头,颤声道:“不是邵鹏。” 嗯? 高连玉一怔,“是谁?” 男子说道:“是那个扫把星!” 高连玉:“……” “那人正在打火,贾平安扑倒了他……” 高连玉下意识的问道:“他不怕被烧死吗?” 油料一旦被点燃,在场的很有可能都跑不掉,贾平安有那么大无畏? “贾平安……”男子也有些震惊,“在百骑内部,说他是君子。” “君子不畏死。”高连玉面色铁青,“竟然是他!回去,不,不能回去。” 男子点头,“一旦咱们半途回去,邵鹏就敢上书长安,说咱们纵火不成,畏罪潜逃。” 高连玉深吸一口气,“走!” 才将重新出发,就见前方来了一群人。 为首的就是邵鹏,身后是背着人的包东。 “那人是谁?”高连玉皱眉。 有人说道:“是贾平安。” “这是被捅死了?”有人恶毒的诅咒着。 “此人悍勇!”高连玉知道自己危险了,此刻最该做的是平常心。 他下马,关切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邵鹏抬头,见是他,毫不犹豫的开口,“he~呸!” 一口唾沫就这么喷在了高连玉的脸上。 “快,去寻郎中!” 邵鹏等人走的飞快,转眼就不见了。 高连玉回想了此行贾平安的言行,觉得自己小瞧了此人。不禁叹道:“某本以为自己手段了得,可没想到竟然毁在了此人手中。当初在路上一首诗为隋炀帝鸣不平,某只是觉着那少年文采了得,没想到他不但能文,还能武,人才难得啊!可惜却不是我们这边的人,可惜,可叹!” …… 李勣依旧在等待。 赵鹤却没他的静气本事,急得不行,频繁出去打探消息。 “英国公。” 赵鹤又回来了,李勣微笑道:“何苦如此。” 赵鹤一脸震惊,“英国公,先前有人纵火,准备烧掉粮仓。” 李勣的眼中多了厉色,“哪座粮仓?” “城南的那座。” 李勣摆手,眼中的温润消散了,变成了冷漠,“高连玉一来就去查探粮仓,他明知此举无谓,却乐此不疲。一旦烧了粮仓,高连玉就能说发现了老夫贪腐粮食的端倪,随后老夫下手纵火烧毁粮仓,如此……老夫百口莫辩,好手段,好歹毒的手段!” 这等名将,只需开个头,他就能把事情的经过推演的清清楚楚的。 “可纵火之人刚动手,就被百骑的人当场拿获,英国公,长安!你要去长安了!” 李勣霍然起身,然后眯眼,整个事情的过程都被他推演了一遍。 “百骑的人在蹲守,动手的那人悍勇,老夫欠了他的情。另外,邵鹏也算是帮了老夫的大忙,不过内侍的情,老夫想还他也不敢要。” 赵鹤心情舒爽,说道:“邵鹏带着人,护送着一个百骑去了医馆,据说邵鹏心急如焚,路上还喷了高连玉一脸口水。” “哦!弄不好就是他,老夫去看看那人。” 李勣精通医术,晚些带着人寻到了医馆。 邵鹏冷笑道:“英国公敢出门了?” 对于李勣装孙子的行径邵鹏非常不满,此刻百骑大获全胜,他不趁机发泄就不是邵鹏。 李勣目光温润,“老夫略懂医术。” 邵鹏犹豫了一下,带着他进去。 郎中正在给贾平安诊脉,见李勣来了,赶紧起身。 这位名将的医术可不简单。 李勣轻轻搭脉,耳边是郎中的低声讲述:“此人是头部受到撞击,昏迷不醒,身上有伤,不过多是擦伤,某已经处置过了。” 李勣点头,然后翻了一下贾平安的眼皮。 恰此时,贾平安幽幽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我的手机呢?” 他觉得头晕,有些想呕吐。 目光转动…… 卧槽! 李勣! “手机?什么东西?谁看到了?”邵鹏此刻慈祥的就和贾师傅他哥一样。 “是首级,某竟然没能杀了那人?”贾平安摇头,然后侧脸,“想吐。” 李勣是标准的男中音,加之儒雅,堪称是美大叔一个。 “军中有军士头部被撞击,恶心呕吐,静养数日就好。” 这是脑震荡了。 贾平安的脑子此刻反应有些慢。 李勣来了,也就是说,他觉得欠了某的情。 得分了! 这个世间想让李勣欠情的人有许多,可老李善于藏拙,大多都寻不到机会。 李勣拱手谢了邵鹏,“多谢了。” 邵鹏冷笑道:“这谢你却谢错了人。本来咱也没发现他们的谋划,是小贾推算了出来,说他们会纵火栽赃。” “咦!”李勣郑重拱手:“多谢了。” 他没想到这事儿是被贾平安看穿的,惊讶了一下,随即平静。 “没有小贾看穿了此事,英国公你想回长安城,怕是还得继续等待时机。”邵鹏今日对贾师傅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所以想借机为他要人情。 李勣点头,表示领情了。 可不够啊! 邵鹏说道:“小贾上次去叠州,叠州都督王德凯说他有为将的天赋,甚至上疏陛下,想把小贾弄到叠州去,他亲自教导。英国公……” 在李靖去了之后,李勣隐隐就是大唐头号名将。 邵鹏觉得若是促成了小贾拜师李勣,对小贾而言就是一场造化。 “昏迷醒来,第一件事就惦记着首级,可谓悍勇,难得。”李勣赞赏的点点头,然后沉吟。 大哥! 万万不能啊! 贾平安差点被吓尿了。 求大哥手下留情,放我一条生路! 李勣有个孙子叫做李敬业,后来武妹妹称帝,李敬业起兵讨伐,武妹妹大怒,令人掘了李勣的墓,不少人跟着被清算。 他可以和李勣交好,但拜师就免了吧。 但这等事儿不好直接拒绝。 贾平安心中微动,诚恳的道:“某一介文书,机缘巧合帮了英国公的忙,若是以此来要挟英国公收某为弟子,愧对祖宗。” 众人不禁动容。 “好一个少年!”李勣颔首,赞赏之色不加掩饰。 这是火上添油了?贾平安把肠子都悔青了。 大哥,求求你放过我吧。 “说了内情就是了。”邵鹏补枪,贾平安中弹。 贾平安绝望中想到了一个说法,就挣扎着起来,“可一旦开了头,以后有人出手相助,就能伸手要好处,如此人心不古,世风日下,某之罪也!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呀!” 李勣不禁频频颔首,觉得这个少年的品德当真是冰清玉洁,堪称是君子。 “少年君子,老夫领情了。” 李勣拱手,贾平安拱手。 谢大哥不杀之恩! …… 吆喝一声,要支持! 第96章 见过贾郎 朝会上,臣子们在七嘴八舌的争论着。 李治平静的看着这一幕。 “……晋州乃是陛下当年为晋王时的封地,晋州地震,应在陛下!” 一个臣子口角都是白沫,怒道:“晋州地震压杀了五千余人,这是上天在示警!” 长孙无忌和褚遂良等人安然不动。 李治在被册封为太子之前,封地就是晋州。 昨日传来消息,晋州地震,死伤惨重。 在消息传出来后,臣子们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皇帝的另一个称呼叫做天子,老天爷的儿子。 现在晋州地震,按照天人感应那一套说法,就是老子觉得儿子不孝,果断出手。 大佬,你得罪了上天,赶紧跪下喊爸爸。 上天示警,朕才将登基,做了何事?为何老天要示警? 假的,都是假的! 李治冷笑。 长孙无忌知晓这次攻击的目标。 压制皇帝的威权,这是小圈子的共识。当年隋炀帝不肯,非得要反抗,于是身死国灭。到了大唐开国,不管是高祖皇帝还是先帝,都虚怀若谷,融入了小圈子里,于是皆大欢喜。 压一压也好啊! 但雉奴会不会生气? 长孙无忌抬头看了一眼。 李治心中转过千万念头,最终目露恳切之色。 舅舅,帮朕一把! 长孙无忌一怔,嘴唇动了几下,最后垂眸。 李治握紧双拳,旋即露出了谦逊软弱的微笑。 “陛下该下罪己诏。” “对,下了罪己诏,自然能平息民怨。” 众人最终把问题抛给了皇帝。 李治知道这事儿的麻烦。 他刚登基,甚至还没来得及改元,就遇到了这等事儿。 一旦下了罪己诏,对他的威望就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他坚定的摇头,“晋州地震,朕感同身受,但晋王之封号,在朕被册封为太子之后便没了。以前之事为何要拿出来施加于朕?若是如此,晋州以前也曾册封过旁人,难道也要把那人从坟墓里挖出来,鞭尸以谢上天?” 众人一愣,有人说道:“陛下,那些人如何能与陛下相比。皇帝受命于天,当有感应。” 李治赧然一笑,“这个倒是,不过……” 他有些词穷了。 “陛下,雍州刺史许敬宗求见。” 老许来了。 今年的收成不错,他准备来给皇帝送个好消息。 一进殿内,他就发现气氛不对。 “陛下,今年雍州各处丰收,这是陛下带来的祥瑞。臣去各处走了走,百姓都在欢呼陛下英明呢!” 忠犬的马屁总是那么让人心旷神怡。 但今日李治却没心情。 一个臣子忍不住又飙了起来,“陛下,晋州百姓正在煎熬,该下罪己诏了。” 许敬宗一怔,“什么?晋州地震,罪己诏?” 那臣子斜睨了他一眼,“奸佞!” 老许勃然大怒,“晋州地震与陛下何干?若晋州地震是陛下之过,那前些年的上党水患是谁之过?” 李治的眼中多了异彩,旋即湮灭。 众人愕然,齐齐看向了朝中的头号大佬长孙无忌。 当年长孙无忌的封号就是上党县公。 若是把晋州地震归咎于李治之过,那么上党水患,是不是也能算在长孙无忌的头上? 呃! 这个…… 长孙无忌垂眸,但脸上多了些红晕。 许敬宗,老夫饶不了你! 一个臣子出班,“陛下是帝王,如此才有天人感应……” 卧槽尼玛! 长孙无忌心中狂怒,心想你这是想说啥?住口! 可那臣子大概是立功心切,想讨好他,所以脱口而出,“长孙相公如何能比?” 周围很安静。 于志宁看着许敬宗,目光中带着告诫之意。 老许,别说话不过脑子啊! 稳住! 别浪! 许敬宗没有丝毫犹豫,“天知道!” 轰隆! 众人的耳边仿佛听到了一声霹雳。 许敬宗这话没有明确指出长孙无忌有不臣之心,但却影射了。 影射你不能反喷,一旦反喷就是黄泥巴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长孙无忌心头在滴血。 他抬头看了一眼。 李治冷着脸道:“大胆!” 许敬宗愕然,跪地,“臣有罪!” “胡言乱语,这也是重臣?”李治看样子是震怒了。 众人心中不禁大喜,想着要是奸臣许被赶出长安城,朝堂上要清静许多。 “念你年迈,下不为例。” “是。”许敬宗敏捷的起身,那身手矫健的让在场的臣子都自愧不如。 君臣上演了一出默契的戏。 “许敬宗出言不逊,臣以为当重惩!” “陛下,若是不重惩许敬宗……” 就在群臣激愤时,外面来了一个内侍。 “陛下,去洛阳的人回来了。” 所有的争执都消停了。 和压制皇帝相比,把山东士族压下去才是小圈子最大的目标。 李治点头,随后邵鹏被带了进来。 “高连玉呢?”长孙无忌皱眉问道。 邵鹏笑了笑,“他在外面请罪。” 李治不等长孙无忌再说话,就问道:“此行如何?” 邵鹏昂首,“陛下,此次去洛阳,高连玉带着人径直查了各处粮仓。” 这是脑残了吗? 李治和一些不知情的臣子觉得高连玉疯了。 李勣谨慎,怎么可能会贪腐? 那么他想做什么? “他们越查越快,百骑断定这是造势,准备在最后几处粮仓纵火栽赃……” 长孙无忌心中一冷。 “百骑查明了有小吏在收集油料,随即潜入粮仓,就在那小吏准备点火时,一举拿获……” 哈哈哈哈! 李治想笑。 今日他被围攻许久,胸中的郁气几欲喷薄而出,此刻…… “哈哈哈哈!” 许敬宗昂首大笑。 奸臣许从不在乎什么规矩,心中想什么就做什么。 “这真是老天有眼呐!”许敬宗指桑骂槐,“有人想谋害英国公,可却不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他们的谋划都被上天看在眼里,无所遁形!” 长孙无忌默然。 褚遂良默然…… 今日大好局面,眼看着皇帝就要招架不住了,先是许敬宗来搅局,接着高连玉坏事,打乱了他们的谋划。 此刻只能忍着,且等回去再商议。 李治赧然一笑,“李勣此次算是被冤,朕心中难受。” 众人:“……” 大家都知道你想笑,何必说什么难受。 “召李勣回长安。” 有人出班拟旨。 李勣回长安不可阻拦了。 李治看向邵鹏的目光中多了欣慰,想着自己的这个心腹也算是立下了大功,该赏。 “你不错……” 邵鹏低头,“陛下,断定有人会纵火栽赃的不是奴婢。” “是谁?”李治心中转动着怎么反击的念头。 “贾平安。” “那个……文书?”扫把星三个字被李治隐去了,他心中不禁有些诧异。 “是。”邵鹏与有荣焉的道:“他不但断定有人会纵火栽赃,更是带着人潜入了粮仓,就在那小吏准备点火之际,无畏的扑倒了他。” 嘶! “悍勇!忠心耿耿!”许敬宗恨不能把所有的好话都说出来。 “为此贾平安还受了伤。”邵鹏见长孙无忌等人低头,心情大快。 这等手段,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小圈子的手笔。如今事败,小圈子内部怕是又要有人倒霉了。 “朕记得那贾平安家中就只有一个表兄吧。”李治笑道:“人说他是扫把星,可自从进了百骑之后,处处立功,可谓是福星。” 许敬宗捧哏,“陛下[]所言甚是,臣自从认识了他之后,事事顺畅。” 众人一想还真是,于是难免有些猜测。 晚些各自散去,出了大殿后,许敬宗昂首道:“若是小贾有个三长两短,老夫定然和背后那些人不死不休!” 他拂袖而去,临走竟然还喷了一句,“奸佞!” 这是朝中目前唯一敢和小圈子怼的臣子。 拉风啊! 那些内侍看着远去的许敬宗,不禁由衷的赞叹着。 “那扫把星定然是被重创了,若是他死了……” 一个声音在身后传来,长孙无忌淡淡的道:“住口!” 扫把星出生高祖皇帝驾崩,重病时先帝驾崩,他若是死了…… “陛下颇为镇定。”褚遂良一句话让众人不禁纳闷。 是啊! 皇帝为啥不害怕呢? 果然是镇定自若啊! “闪开!” 众人回头,就看到最出色的两个医官拎着箱子从侧面狂奔而去。 …… 贾平安已经被马车送回了道德坊。 早已康复的他知道要想功劳最大化,必须要装死。 “平安!”杨德利见状嚎哭了起来,“姑母,某对不起你,某没看好平安……” “某没事。”贾平安没好气的道:“装的。” “装的?”表兄掉头就走。 这也太无情了吧。 “平安,宫中来人了。” 宫中的医官来了,一番诊治后,两个须发斑白的老汉言辞凿凿的道:“这是受创不轻,不过年轻人身体好,想来养几日就好了。” 贾平安翻个白眼。 这是睁眼说瞎话! 一个医官看到了边上的阿福,笑道:“竟然是食铁兽,倒也有缘,来,老夫摸摸。” 越发重了的阿福开始卖萌,老医官老怀大慰,毫不犹豫的摸出了一包药。 “有病治病,无病防身。” 这怎么像是前世那些卖大力丸说的话呢? 贾平安吃了两丸,觉得除去有些甜之外,没啥好处。 “平安,公主来了。” 啥? 羔羊来了。 贾平安马上装作奄奄一息的模样。 高阳进来,杨德利在边上颤抖,觉得这等贵人来自己家,怕是祖坟冒青烟了。 “可还好?” “还好,死不了。” 高阳转身出去。 “拿进来!” 一马车的慰问品被送了进来,杨德利看呆了。 什么都有。 从吃的到用的,铜钱绸缎不少,还有两个大活人。 “你俩照看好他。” 两个身材丰腴的侍女福身,“见过贾郎。” 卧槽! 有这两个人在家里,贾家还有什么秘密能守住?比如说表兄无视攻击,经常把隔壁的赵贤惠弄的灰头土脸…… 贾平安觉得自己要驾崩了。 “万万不可!” 高阳一怔,“你怀疑我?” 擦! 这个女人! 贾平安板着脸,“某做事,还要向你解释?” 硬汉贾登场。 第97章 阿福挣钱,宫二代 贾平安拼死不从,高阳遗憾的带着两个侍女回去,临走前说道:“本来想把她们给你做女婢的,给你暖床,可你……哎!果然是我心中的硬汉。” 呃! 暖床。 “嘤嘤嘤!”阿福出场了。 高阳欢喜的摸摸它,“真有趣。” 阿福躺在地上,四仰八叉的毫无羞耻心……开始卖萌。 随后…… “它吃什么?” “喝奶,稀粥,馎饦,竹笋……” “有吗?” “有。” 高阳公主亲切的喂了阿福竹笋。 “回头让人多送些肉来,给阿福吃。” “阿福……”贾平安想说阿福不吃肉,可高阳风风火火的走了。 晚些两头肥羊被送来,管事大声的道:“公主说了,让阿福只管吃,不够说话,咱再送来。” 啧啧! 有钱人啊! “平安,许公来了。” 老许来了,先是焦急的查问病情,等得知是装的之后,就赞道:“果然是老夫教出来的,这手段不错。” 难道重臣都有不要脸的基因? 贾平安无语。 “这是阿福吧。”许敬宗抱起阿福。 阿福瘫倒卖萌。 “果然有趣。”老许少女心萌发,回头令人送了不少吃的。 “阿福竟然能挣钱了?”这个发现让杨德利不禁狂喜,随即开始琢磨怎么利用阿福挣钱。 阿福越来越大了,跑起来速度也有些可观。 在‘养伤’的日子里,贾平安带着阿福在坊里到处转悠,阿福发现了新世界,乐此不疲。 “阿福!” 大清早阿福就不见了。 贾平安四处寻找,却找不到。 “阿福!” 贾平安站在田边做瞭望状。 “阿福!” 看到了。 那个黑白相间的狗东西,正在追着几只鸭子跑。 “阿福,回来!” 这些鸭子都是散养的,上次一个外来人一脚踩死一只小鸭子,最后赔了五文钱。 有五文钱,拿去买肉不香吗? 老贾已经看到了一个老农在不远处笑,那不怀好意的味道,隔着老远就嗅到了。 “阿福!” 阿福追着鸭子,欢喜极了。 前方…… 一只狗站在那里。 狗眼里全是迷惑。 这个黑白相间的是什么东西? 怎么看着很凶的样子? 我是冲过去……还是跑路? 作为中华田园犬,基因里的忠诚被激发了。 “汪汪汪!” 中华田园犬有个特点,那就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遇到强敌时,它们会通过叫声来召唤同伴。 一只只土狗出现了。 “阿福!你打不过,快回来。” 贾平安急了,一边跑一边喊。 “回来,再不回来,老子……老子剥了你的皮,吃红烧熊猫!” 阿福站在那里,一脸憨厚的看着前方的强敌。 好多啊! 一条条狗在集结。 要不要打? 这个念头只是一下,就被驱除了。 阿福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 爸爸! 可它不知道的是,面对狗群不能逃,一逃就会激发狗群的追杀欲望。 汪汪汪…… 狗群开始动作了。 “阿福!” 贾平安飞奔而来。 “嘤嘤嘤!” 最近几天被杨德利伺候的太舒坦,以至于有些膨胀的阿福开始加速了。 跑啊! 卧槽! 狗吠声中,贾平安发现自己跑不过阿福。 阿福在奔跑中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爸爸,减速等等他。 汪汪汪! 一群土狗在狂追。 嗖! 嗖! 一人一猫冲进了家里。 嘭! 大门关上。 群狗怒了,堵在门外咆哮。 …… 随着阿福的长大,贾家两兄弟越发的看不住这个胖仔了。 关起来? 只是试试,阿福在房间里嘤嘤嘤的叫唤,贾平安就忍不住了。 关上大门也没用。 贾家围墙边有树,阿福学会爬树后,就学会了越狱,看不住。 养伤结束,贾平安要去上班了。 大清早练刀,然后吃早饭。 “阿福,不许乱跑。” “嘤嘤嘤!” 阿福一脸憨厚老实的模样。 杨德利笑道:“平安你放心,回头某盯着它。” 贾平安走了,杨德利…… 这厮就蹲在家门口,等着心上人王大娘出门。 吱呀! 隔壁开门了,杨德利心中一个小激动,赶紧往手心里吐口唾沫,抹在翘起来的头发上。 王大娘出来了。 “咳咳!” 杨德利起身,堆笑道:“大娘。” “咳咳!” 门缝里站着横眉怒眼的赵贤惠。 杨德利冲着她笑了笑。 表弟说过,追女人最要紧的就是不要脸。 当然,前提是她不反感你,甚至还有些小好感。若是她对你没意思,那趁早放下,免得做什么…… 接盘侠还是舔狗。 …… “小贾来了。” 贾平安刚进百骑,就受到了欢迎。 众人围着他,七嘴八舌的夸赞着。 包东坐在台阶上,慢慢翻着几张胡饼,唏嘘道:“某在小贾这个年纪时在做什么?好像是打闹。哎!人比人,气死人。” 唐旭走了过来,包东习惯的递了张饼过去,“校尉,咱们不会被撤了吧。” 唐旭摇头,“前日陛下才将夸赞了咱们,说是此次洛阳之行百骑做的好。” 包东喜道:“那就是不扩编了?” “看吧。”唐旭也说不清,他咬了一口饼,“喷香!” 稍后二位大佬联袂见了贾平安。 “此次干的不错。”唐旭说道:“陛下赏赐了不少钱财,该你的那份回头会送过去。” “多谢校尉。” 贾平安的姿态很正。 唐旭笑道:“你此次算是挫败了那些人的谋划,英国公已经回长安了,这是好事,但你要小心些。” 邵鹏淡淡的道:“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弄死小贾。” “可打残呢?” 贾平安觉得老邵有些过分了。 唐旭一笑,“也是。” 老唐也不靠谱。 贾平安觉得自己就像是没爹的孤儿。 稍后他还得去出任务。 “包东!雷洪!” “来了,来了!” 小团体再度集结,跟着贾师傅往禁苑去了。 秋日的禁苑里落叶纷飞,马蹄踩在上面感觉软绵绵的。 到了感业寺外面,贾平安下马进去。 娃娃脸就站在门内,见他进来,不禁就笑了,两颗小虎牙分外可爱。 这纯真的笑容……久违了。 贾平安在前世见多了各种虚假客套的笑,此刻见到色空那发自内心的欢喜微笑,不禁觉得…… “天气真好。” 娃娃脸抬头,“嗯,是不错。贾文书,你这阵子去哪了?” “某去了洛阳。”二人缓缓行走,一左一右。 娃娃脸背着手,脸上洋溢着阳光,“去公事?” “是啊!” 娃娃脸有些好奇的偏头看着他,“可要守密?” 可怜的妹纸,在这个地方带着一群绝望的女人过日子,寂寞的要发疯了吧。 “没什么需要守密的。”这事儿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知道的人知道了也无所谓,“某此次去了洛阳,发现有人栽赃英国公,就和他搏杀……” “呀!”娃娃脸惊讶,然后担心的道:“你可被砍了?” 呃! 贾平安摇头,昂首道:“某制住了他。” 娃娃脸一边听,一边不时惊呼。 “给。”贾平安摸出了一个油纸包。 “是什么?”娃娃脸吸吸鼻子,眼中多了惊喜,“是鸡腿。” 呵呵! “对,就是鸡腿。” “在这里……不好吧。”娃娃脸有些犹豫。 “某掩护你。”贾平安站在前面,娃娃脸背对着他蹲下,打开油纸包,拿出鸡腿,小口小口的吃着。 吃了鸡腿,娃娃脸擦手擦嘴,然后认真的道:“谢谢你。” “不客气。”贾师傅想抱武妹妹的大腿,以后要借用娃娃脸的地方多了去。 “你是个好人。” 贾平安满头黑线。 “某想问问,你这般……纯真,在宫中是如何活下来的?” 娃娃脸想了想,认真的道:“我有亲戚在宫中呀!” 原来是个宫二代! 失敬失敬。 二人随后去视察了一番那些女尼,贾平安没见到武妹妹,听闻是生病了。 出了禁苑,贾平安照例脱岗,他准备去寻许多多感谢一番。 若是没有那个神偷把肖特的火石给换了,那事儿还真说不清楚。 他进了平康坊,抄近路走了小巷。 “人潮人海中,又看到你……” 少年沙哑的声音听着就像是破锣。 歌声戛然而止。 贾平安站在原地。 太安静了。 安静的可怕。 前方缓缓走来三个男子。 贾平安回身。 身后,两个大汉拎着木棍,狞笑着逼近。 这是伏击! …… 早上起来面对电脑,有些木然。脑子里一片空白,就想着情节人物……然后发呆半小时,我太有才了,半小时……一直在想书友们在干什么呢?他们的票票呢? 第98章 八卦之火 秋风吹过,落叶从屋檐上飘落,打着旋的飘荡着。 脚步声沙沙而至。 两个大汉在狞笑。 他们拎着木棍,目标不是人命,而是要废掉贾平安的手或是腿。 我的乌鸦嘴啊!想起自己先前猜测那些人会把自己打残,贾平安额头见汗,笑道:“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那个……你等寻谁?” 一个大汉说道:“贾平安。” “哦!”贾平安恍然大悟,“那你们找错人了,某是贾平安的兄弟,贾宝玉。” 两个大汉一怔,就在此时,贾平安仰头喊道:“来人呐!救命啊!” 那大汉狞笑道:“平康坊里龙蛇混杂,最多的便是恶少游侠儿,你叫啊!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墙头突然一动,众人侧脸。 一个身影唰的一下就翻了上来。 长腿妹子! 卫无双就站在墙头上,冷冷的看着下面。 “滚!” “是个女人。” “哈哈哈哈!” 一个大汉笑道:“咱们人多。” 卫无双看了贾平安一眼,也不见作势,人就跃了下来。 砰砰砰砰砰砰…… 贾平安站在那里,只看到人影闪动,还有各种惨叫声。 最后一个大汉脸上全是惧色,但却不肯退。他大喊一声,挥拳…… 长腿一动,再次出现时,就停在大汉的咽喉前。 走光了! 贾平安下意识的闪过这个念头。 然后才发现长腿妹子不喜欢穿裙子,喜欢穿裤子。 大汉的头发被这一腿带来的风吹动,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尖叫起来,“啊……” 长腿没动,大汉心中一喜,就想捉住卫无双的腿。 长腿一收,接着从上往下砸去。 呯! 大汉眼睛翻白,轰然倒地。 卫无双回身,那些大汉挣扎着往外爬,没人敢起身,没人敢说什么你等着。 她就站在那里,秋风吹过,吹起了她鬓角垂落的一缕长发。 侧脸无敌了啊! 贾平安走了过来,“某怎么谢你?” “请我喝酒。” “好说。” 晚些,平康坊的一家酒肆里。 一群大汉聚在一起喝酒,贾平安和卫无双在角落里很安静。 卫无双举杯。 吨吨吨! 贾平安给她倒酒。 吨吨吨! 两壶酒喝了,她的眼眸才多了些轻松。 这妹纸酒量无敌了啊! “你为何不问?”卫无双喝了一杯酒,脸颊微红。 脸红正喝得! “问什么?”贾平安笑了笑。 “问我为何就在附近。” “没必要。” “为何?”长腿妹子显然觉得这个回答不符合认知。 不外乎就是皇帝觉得贾平安破了小圈子的布局,担心他会被干掉,到时候克死了自己,所以才派了命硬的卫无双来保护自己。 贾平安觉得这个妹纸就是自己的安全保障,所以目光中多了些诚恳,他发誓一定能打动任何人,“因为某信你。” 渣男! 卫无双缓缓偏头过去。 这妹纸没被打动。 渣男是怎么哄女人的? 贾平安不知道。 但他却忍不住想试试这个妹纸的底线。 这是一种面对强悍女性生出来的心态,来的莫名其妙。 他伸手…… 卫无双的肩膀一沉,贾平安的手拂过她的耳侧秀发。 唰! 一拳就停在贾平安的鼻子之前。 头发很光滑啊!贾平安伸手,手心里早就准备好的道具派上了用场……一小片落叶。 卫无双起身,“这两日应当没人会来堵你。” 说完她转身就走。 那群大汉喝高了,其中一人见到卫无双,就起身过来。 “小娘子……陪某喝酒,喝……喝了某请你去……” 他伸手去搭卫无双的肩膀。 贾平安以手扶额,苦笑着。 呯! 男子倒地。 贾平安随后就去了铁头酒肆。 酒肆里有些客人,许多多就在最角落里,依旧在练字,一头长发倾撒下来,挡住了侧脸。 身前一黑,许多多抬头。 贾平安坐下,说道:“此行多亏了你介绍的陈和尚,多谢了。” “客气。”许多多低头继续练字。 字很丑。 贾平安准备回去,许多多突然说道:“他们说炒菜是你弄的?” “对。”贾平安觉得这个妹纸有些阴郁,不阳光。 许多多说道:“我的兄弟……会做饭的手艺也不好。” 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可铁头酒肆里却只有小猫两三只。 “某教。” 做人最要紧的就是有来有往,一味付出和一味索取都会带来畸形的关系。 许多多郑重福身,“多谢了。” 几道炒菜一教,也就意味着洛阳之行的人情还了。 一群恶少用那种惊为天人的目光看着贾平安。 “这辈子某就没吃过这等好吃的菜。” 呵呵! 贾平安只是还人情而已。 他前脚一走,有个恶少说道:“兄长,有兄弟被人打了。” “去看看。” 晚些,一群恶少被堵在了巷子里。 为首的恶少眯眼,“许多多,你想怎地?” 许多多微微垂首,胸口的蛇头在阳光下仿佛活了过来。 她伸手向后,双刀在手。 “剁了他!” 一阵群殴后,为首的恶少跪在地上,绝望的道:“你要做什么?” “伸手!”秋风吹的长发飘起。 “不!” “按住!” 刀光闪过。 …… 贾平安才将回到百骑,就被老许的人叫了去。 “来了。”许敬宗的神色有些恍惚。 “许公这是被谁给煮了?”贾平安随意的坐下。 许敬宗叹息一声,“老夫先前和人谈话,提及了高阳公主。” 贾平安的耳朵竖了起来。 “说是当年公主骂过长孙无忌。” 这不是长孙无忌后来弄死高阳的理由。 贾平安一直觉得高阳只是个引子,是长孙无忌和李治为了引出那些人,最后一网打尽的替罪羔羊,所以听到这话,不禁有些呆了。 “不只是骂,高阳从来都不喜欢长孙无忌。先帝重用他,所以时常在家宴也请了他来,高阳的性子你也知晓,见不惯长孙无忌,没几次就生了龃龉……” “那辩机呢?”贾平安突然觉得有些方。 老子看的历史书难道是假的? “辩机?”老许摇头,“此事你莫要过问。” “为何?”贾平安兴奋的想咆哮。 这二人之间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是僧俗之恋,还是…… 八卦之火在燃烧着。 许敬宗皱眉看了他一眼,“皇室之事你莫要去打探,某今日让你来,只是想告诉你……离高阳远些。” 老许是好心,但贾平安真的想查清楚此事。 “许公,说说吧。” 许敬宗只是摇头,被哀求多了,就随口道:“皇室的事,你记住了,脏!而长孙无忌……你可知晓,当年太子被废,魏王被连带,先帝曾想立吴王。长孙无忌进宫和先帝密议良久,几次三番……最后立了当今陛下为太子。” “因为吴王不是他的亲外甥。” “聪明。”老许抚须,一脸欣慰的道:“什么吴王有前朝的血脉,高祖皇帝和杨家还是亲戚呢!这怎么说?都是哄人的东西。” “哈哈哈哈!” 妙! 贾平安大笑了起来。 不少记录都说群臣反对立吴王李恪为太子,原因就是他的血脉。 可老李家和老杨家是亲戚啊! 李渊和杨广还是表兄弟关系,这个怎么说? 说到底,就是长孙无忌为了自己的利益,带着小圈子的人极力鼓动太宗皇帝立李治为太子。 毕竟是亲外甥,而且看着性情柔弱,好控制。 想到后来李治的反击,贾平安就觉得长孙无忌死得不冤。 “公主和长孙无忌的关系很差,你和她走太近,老夫担心你会被牵连。”许敬宗一脸正色,“等老夫以后能压住了他,你再去厮混,随便睡……” 擦! 随便睡谁? 贾平安满头黑线。 不得不说,老许的嗅觉很敏锐。 但长孙无忌为何要杀高阳? 杀一个没啥用的公主,有必要吗? 这事儿李治铁定也点头了。 也就是说,高阳在这几年间,渐渐的让李治厌恶,乃至于想杀了她。 啧啧! 这皇室的亲情,堪称是塑料花做的。 高阳…… 贾平安晚些回家,杨德利得意的道:“公主方才遣人来了,又送了两头羊。说是给阿福吃。” 上次高阳还喂了阿福吃竹笋,转过头还送羊肉。 “晚上吃羊肉。” 他不知道高阳在未来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连李治都坐视她被处死。 拯救? 贾平安不知道。 一不留神,阿福又跑了。 “阿福,你给我回来!” 第99章 算账小能手 “小贾,吃饼!” 大清早,包东就坐在专属的石阶上吃饼,眯眼享受的样子,仿佛全世界都在饼里。 贪嗔永远都是人类前进的动力,也是人类烦恼的源泉。 包东就是一个很快乐的人。 “某觉得吃饱喝足就够了。” 包东没有野心,进取心也不强烈,所以活的很快乐。 唐旭来了,熟稔的和包东要了一张饼,一边吃一边说道:“这季的账簿算错了,进出的数目对不上,上面催得紧,偏生老邵忙碌,这下麻烦大了。” “哦。”贾平安在想着长孙无忌这个人。 先帝的大舅子,最受信重的托孤重臣,当今皇帝的舅舅…… 这一连串头衔让他权倾一时。 这便是权臣的苗头,按照历史规律,这等权臣但凡不知道收敛,不知道低头的,除非以后能把皇帝干掉,改朝换代,否则多半不得好死。 长孙无忌那么聪明,不知道这种规律吗? 肯定知道。 但他却不舍手中的权力。 这就是作茧自缚,自寻死路。 想通了这一点,贾平安心情大好。 邵鹏来了,和唐旭一商议,也是愁容满面的。 “怕是来不及了。” 百骑的开销涉及安全,必须要核对计算清楚,可几个文书疏忽大意,导致算出来的总账对不上。 唐旭看着堆积着的账簿,问道:“老邵,若是晚两日不打紧吧?” “你以为宫中是一团和气?”邵鹏拿起一本账簿,觉得头痛,“若是晚两日,保证有的是人落井下石,弄不好……某就要倒霉了。” 百骑涉及帝王安危,算是心腹,邵鹏监控百骑,这个职位不知道让多少内侍眼红。 “啧!”唐旭麻爪了,“换了别人来,某不答应!” “你不答应有屁用!”邵鹏也骂粗口了,可见心情之糟糕,“在百骑能经常出入宫禁,自由自在,加之一旦出彩,就会进入陛下的眼中,成为心腹,多少人打破头就想着职位……” 百骑也有外水,比宫中的小日子好多了。 “罚!”唐旭怒了,回头就罚了那几个文书的俸禄,孟亮的脸看着比苦瓜还苦,前来求情,“校尉,巧云的舅父病了,某这里还想借钱给他……” “滚!”作为百骑的掌控者,赏罚分明是必须的。 贾平安摇摇头,觉得孟亮迟早会一无所有。 从他的角度来看,一开始巧云兴许并未想着弄个杀猪盘来骗钱,但耐不住孟亮爱装大款啊!每次去五香楼,在巧云的身上舍得大把撒钱。 人就是这样,比如说你每天都请人潇洒,那些人开始的心态是感谢,但随着次数的增多,他们会觉得这一切是理所当然。 等你突然觉得这种局面该改变一下时,这些人就会翻脸,背地里各种坏话只是等闲,弄不好当场和你翻脸。 孟亮最大的问题是装大款之余,还是一条舔狗。舔狗……自然会被人看低,这钱骗的理直气壮,骗的荡气回肠。 “谁会算账。”唐旭和邵鹏愁眉苦脸的开始招聘临时账房。 可百骑都是一群大老粗,否则要那些文书干啥? 孟亮等人站在堂下,满脸都是被咆哮留下的口水。 邵鹏累了,“罢了,此事该咱倒霉。” 唐旭皱眉道:“可宫中会如何?” 邵鹏冷笑道:“宫中?那些觊觎咱职位的人,他们会和群狼撕咬猎物般的举报。” 宫中自成体系,一旦举报邵鹏成了风潮,就算是小错也扛不住。 贾平安问道:“难道此事还能让邵中官丢官不成?” 邵鹏叹息,唐旭苦笑,“老邵在宫中有对头,所以一直不敢犯错。哪怕是小错,可被对头抓住了,随即就能据此举报他。” “也就是说,那个对头的势力比邵中官强大?” 邵鹏点头。 “罢了。”他起身道:“不管了,听天由命。” 几个文书羞愧难当,发誓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重新核算清楚。 “要不……某试试?” 谁说这等大话? 众人回身,却是贾平安。 “你……” “你会算账?” “会一点。”贾平安笑眯眯的,很谦逊。 “一起吧。”邵鹏显然也没什么信心,就让他们一起算。 晚些,值房里,一本本账簿被摊开…… 贾平安却没来,他去寻了几个木匠,给了双倍工钱,加急弄了个算盘。 哗啦…… 贾师傅开始了。 一手算盘,一手记录和翻页…… 值房里多了清脆的算盘声,几个文书怒了,觉得太吵。 贾平安翻页飞快…… 几个文书呆滞。 假的吧? …… 时间临近。 王忠良突然叫来了邵鹏。 “听闻这一季百骑的账册算不出来了?” 王忠良是皇帝身边的人,他出面和邵鹏谈话,就代表着事情不小。 被举报了! 邵鹏心中凉了半截。 是献上膝盖还是…… 他看到了王忠良眼中的冷漠,就知道自己献上膝盖也无用。 那就只能安乐死了。 他低头,“明日定然能算出来。” “明日就是期限。”王忠良淡淡的道:“咱等着你。” 邵鹏行走在宫中,脑子里一片空白。 “邵鹏。” 他缓缓回身,几个内侍笑眯眯的过来,有人拍着他的肩膀,“百骑和陛下的安危息息相关,你怎能这般大意?若是有人贪腐,那就是绝大的隐患。” “是啊!贪腐之后心思就不纯了,心思不纯的人,岂能担当保护陛下的重责?” 邵鹏木然看着这些人,转身回去。 “谁的人上?” “某使了三十贯才见到了王忠良,又花了五十贯,请人在王忠良的身边嘀咕邵鹏怕是有私心,若非如此,王忠良岂会看重此事?” “若非是某在陛下身边带了一句,说邵鹏的心野了,你以为王忠良会看重此事?” …… 时间缓缓流逝。 值房里,算盘的声音依旧清脆。 几个文书在核对贾平安算出来的结果。 “对。” “没错。” 啪啪啪…… 算盘清脆。 贾平安的速度越来越快。 当年读书时,学校推广算盘,他就是算盘小能手。后来参加工作后,他在财务室干过一阵子,跟着一个老师傅用算盘,那技术……不提了。 啪啪啪…… 外面的邵鹏面色沉凝,唐旭的脾气很差,站在院里骂人。 整个百骑的气氛压抑的让人难受。 啪! “点灯!” 贾平安在熬。 几个文书也在熬,可他们核对的速度跟不上贾平安,渐渐的,账簿堆积。 咚咚咚! 凌晨,街鼓动。 这是开坊门的标志,也是官员们开始上衙的标志。 邵鹏一夜枯坐。 “天要亮了。” 他起身,边上打盹的唐旭被惊动了,揉眼道:“可是出来了?” 邵鹏摇头,“今日宫中盘点,百骑是重中之重,某需要马上进宫。” 若是迟到,那也是一项罪名。 唐旭起身,默然看着他。 邵鹏侧身。 二人相对脉脉。 咳咳! 这个气氛不对啊! 很古怪。 “这两年多谢你了,老唐。”邵鹏拱手。 唐旭拱手,“不,是某要谢你。换了旁人来,百骑的日子会更艰难。” 邵鹏突然笑了笑,很是洒脱的道:“咱去了。” “好。” 唐旭把他送出了值房。 侧面就是文书们的值房。 值房里依旧灯火通明。 “莫要去怪罪他们。”邵鹏想通了许多事儿,“无心之过,何必为难。” 唐旭嗯了一声。 “老唐,以后……”邵鹏回身拱手。 啪! 值房里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接着是贾平安的声音,“没了?” 值房里沉默了一瞬,接着几个文书齐齐说道:“没了。” “哈哈哈哈!”贾平安的笑声很是畅快,“老子就是天才!” 邵鹏和唐旭愕然。 值房的门开了,贾平安捧着一摞账册出来。 “邵中官,这便是本季百骑的账簿核算结果。” 邵鹏讶然,“算出来了?” 贾平安点头,他的眼睛发红,看着疲惫不堪,“算出来了。” 邵鹏随手拿起一本账册翻看,可他不是账房,没法确定结果。 “这些可核对过了?” 几个账房羞愧难当,“贾文书一人核算,我等一起核对,却追不上……” “也就是说,对错难说?”唐旭想给这几个文书唱一首凉凉。 这般无能,某要你们何用? 邵鹏接过账簿,微笑道:“以后多留心吧,老唐,咱去了。” 他抱着账簿而去,身后是唐旭的咆哮。 “一群废物,毫无用处,来人,痛打十棍。” 贾平安站在边上,目睹着孟亮等人被打的哭爹叫娘,心中才知道,原来唐旭和邵鹏的关系这般好。往日的互怼,那只是他们之间的一种相处方式罢了。 …… 一章码完,求推荐票。 第100章 他竟然会这个 宫中每季都会有一次账目盘点,一是核对账目,查找蛀虫和漏洞;二是得出数据,研判这一季宫中的花销具体走向,若是有不妥之处,要禀告给皇帝。 盘点的这一日,王忠良来了。 大殿外只有几张胡凳,王忠良坐在中间,边上是几个宫中有头有脸的内侍。 下面站着二十余内侍,他们都是各处的头目,今日他们将会呈上自己部门的账目。 邵鹏来了,先把分账送进殿内,随后拿着总账站在最边上。 气氛有些怪异。 王忠良发现几个头面内侍都在有意无意的看着邵鹏,就知道这是要发动了。 百骑是皇帝的心腹,能去监控百骑的内侍,那自然也会成为皇帝的心腹,以后凭借着这个资历,升职加薪都比别人快。 所以,诸多眼红邵鹏的人,今日就要把他给活吞了。 但这和王忠良没关系,他的职责就是掌控大局,细节无需管。 “开始吧。” 一个内侍上前,呈上总账,而分账目已经在殿内开始审核计算了。 有人接过,送进了后面的殿内。 一群精通算账的好手就在殿内,一接到账簿,马上就开始核对。 时光流逝,第一个核对结果出来了。 “核对无错。” 王忠良点头,微笑道:“咱们为陛下效命,就要忠心耿耿。贪腐,乱花钱,挪用,这等事都是大忌,但凡发现一起,咱就严惩一起,别无例外。” 坐在他身边的内侍夏静笑了起来,“嗬嗬嗬嗬……此言甚是,只是今日有些冷,要不……算快些?” ——内侍省设内侍四人掌管。 王忠良点头,知道这些人是迫不及待想把邵鹏弄下去。 “那要不……咦!邵鹏你怎地站在最后面?”夏静招手,“你监控百骑,责任重大,先算百骑的。” 邵鹏木然走上来,送上总账。 众人一看他的神色,心中就有数了。 王忠良心中喟叹,淡淡的道:“开始核对吧。” 里面开始了。 几个大佬在交换眼色。 邵鹏这般木然,多半是知道自己难逃此劫,如此,此次该推举谁的人上去? 一时间各种眼色满天飞…… 最后坐在王忠良身边的夏静得利。他微微点头,表示此次自己的人上,下一次有机会,咱就不掺和了。 这便是排排坐,分果果。别看幼稚,可古往今来,多少事儿都在按照这个规矩来办。 王忠良抬头看看天色,起身道:“陛下的身边不能缺人,咱这便回去了,后续有事只管去禀告。” 他来只是一个姿态,代表皇帝重视此事。 众人起身,笑吟吟的相送。 王忠良一走,气氛就活了。 “出来了。” 殿内,一个内侍出来了。 众人笑吟吟的看着他,脑海里全是怎么能通过邵鹏倒霉而得利的算计。 所谓一个萝卜一个坑,邵鹏下去,有人顶替,但随即就多了空缺。 这个……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百骑的账目……无误!” 那些笑容就像是遭遇了极度冰寒,全凝固了。 沃特玛! 百骑的账目临近核算结束时才发现了重大错误,数目不对,只能重新核算,这个消息是百骑内部传出来的,很可靠。 可…… 就这么一天的功夫,百骑怎么能把账目给重新核算好了? 难道他们请了外人? 一个内侍冷笑道:“百骑的账目不得对外,邵鹏,你犯了大忌!” 邵鹏此刻的心情……怎么说呢,他觉得就像是自己第一次跟着老唐那个贱人一起上青楼,第一次有香喷喷的女妓坐在自己的身边。 那时候的他心跳如雷,兴奋,激动…… 小贾! 他竟然一个都没错! 他想起了贾平安那通红的眼睛,以及掩饰不住的倦意。 “百骑的账目并未让外人插手!”邵鹏抬头,“皇城能随便进出?” 那内侍张口结舌。 是啊! 外人想进皇城,压根就不可能。 “可你一日之内如何能用百骑的那几个蠢货核算出了账目?” 那几个蠢材,蠢到了连宫中都知道的境界,果然是除去小贾就没一个能打的。 邵鹏心中狂喜,也有不满和愤怒。 夏静怒了,心想自己都答应了全力帮助心腹去百骑接班,邵鹏无错,这事儿就黄了。回去他得安抚心腹,关键是……他的威信受损了啊! 邵鹏淡淡的道:“于你何干?” 虽然此人是内侍省的四位大佬之一,但既然都翻脸了,邵鹏也不假以颜色。 他是皇帝的人,只要皇帝不疑他,只要他不犯大错,就不怕这些人。 夏静面色铁青,“查!” 有人飞也似的去了,稍后回来。 “夏内侍,百骑昨日并无外人出入。” 这些都是有记录的,想作伪……那就是谋反! 夏静厉声道:“那一日之内如何能算清百骑的账目?” 众人默然。 “为何能算清,那是百骑的本事,与你何干?没事咱就先去寻人叙旧了。”邵鹏昂首。第一次用这种小人得志的姿态,他觉得真特么爽! 众人木然。 大伙儿以为得了个肥差,谁知道最后只是一个笑话。 …… 王忠良回到了皇帝的身边。 看奏疏是一种修行,对于帝王而言,通过看奏疏,能掌握下面官员的心思,还能掌握这个庞大帝国的每一个动向。 李治就这么看着奏疏,仿佛对外界完全不关心。 王忠良却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朕怎么听说邵鹏犯错了?”李治突然没头没脑的问道。 王忠良不敢怠慢,“是,说是这一季的账目出了错。” 李治缓缓说道:“那些钻营的人……可寻你帮忙了?” 瞬间王忠良一身冷汗,“奴婢不敢。” 他无比庆幸自己并未答应那些请托。 李治抬头,目光平静,“人要有敬畏之心,不敢……最好。” “是。”王忠良看到外面有人,就出去问话。 “百骑的账目无误。” 草泥马! 想到自己差点被这事儿给坑了,王忠良就把那几个内侍恨到了骨子里。 回过头,他禀告道:“陛下,邵鹏并无错。” “那就是其他人错了。” 随后,王忠良叫来了那几个内侍,一番劈头盖脸的呵斥,最后每人罚了一个月的钱粮。 夏静想到自己此次损失不小,就忍不住说道:“为何处罚我等?” 王忠良冷冷的道:“钻营,不堪!” 艹! 大爷的,谁不钻营? 为啥就揪着咱们不放? 几个内侍满脸通红,等王忠良走后,这才骂骂咧咧的回去。 但一个疑问在所有人的脑海里盘旋着。 ——谁能在一天之内把百骑的账目核算完毕,还不出错。 “陛下,是贾平安。” 邵鹏还未回去,王忠良这边就得了消息。 李治放下奏疏,皱眉道:“他竟然连这个都会?” “是,说是他一人算了一日一夜,几个文书都跟不上核对。” 那个少年的本事出乎了王忠良的预料,他甚至觉得这事儿有些神异。 “确定就是一天一夜?”李治知道宫中各处核算账目的速度,所以觉得不可思议。 王忠良点头,“陛下,确定无误。” 关键是还没错。 这个算账的本事……牛的没边了。 “他读书时名气不彰,为何……”李治沉默了,然后恍然大悟,“是了,若是平凡,他家人为何让他藏拙?定然是从小就聪慧不凡,可却能克人。” 他揉揉眉心,“能克人,让乡邻和乡学的师生畏惧,若是再表露出高人不止一筹的聪慧……” 王忠良已经听傻了,下意识的道:“若是如此,那贾平安怕是要被杨家坞的人给活埋了。” 李治点头,“不过他这般有才倒是难得,邵鹏那边怎么说?” “邵鹏前阵子说贾平安忠心耿耿。” 李治低头,继续看奏疏,王忠良才发现自己脊背都湿透了。 一群蠢猪! 一群撒比! 陛下依旧信任邵鹏,哪怕这次百骑的账目不对,只要不是邵鹏贪腐了,陛下依旧不会动他。 想到那些内侍激动万分的想去百骑接任,王忠良就觉得这些人的智商堪忧。 可……可咱也自作聪明了! 百骑。 邵鹏回来了。 “老邵……” 唐旭喜出望外,不由分说就是一个重重的拥抱。 老子喘不过气啊! 邵鹏被他勒的想死,“放开!” “老邵,你能回来,某真是太高兴了。”唐旭又加了把力。 这个和身手没关系,只是和身材有关系。 唐旭满身肉疙瘩,满脸横肉……为啥要说脸呢?因为这货还用自己的脸去磨蹭邵鹏的脸。 真是不堪入目啊! 众人欢喜之余,不禁摇头叹息。 “小贾呢?”邵鹏好不容易挣脱了唐旭的拥抱,就去寻贾平安。 众人指着贾平安的值房。 邵鹏过去,轻轻推开房门,“小贾……” 贾平安就趴在案几上沉睡。 邵鹏把门关上,回身低声道:“小贾一夜未睡,动静都小些。还有,下衙后去五香楼,老唐请客。” 擦!唐旭怒了。 “狗内侍,凭啥是某请客。” “贱人!上次某没去!” 第101章 晨钟暮鼓 贾平安一觉醒来已经是午时了。 他走出值房,伸个懒腰。 “小贾……” 孟亮出来,欲言又止。 “小贾醒来了。” 随后邵鹏就来了。 “你竟然会算账?”邵鹏真的有些惊讶,“会就会吧,竟然能一处不错,这是为何?” 问这个…… 难道我能说自己是算账小达人? 一群人正饥渴的等待着他的答案,贾平安诚恳的道:“因为……” 来了来了。 众人一脸求知欲爆棚的模样。 “某也不知道,只是一学就会,一想就有。”贾平安很谦逊的道:“这大概就是聪慧吧。” 嘁! 众人以为他有什么秘诀,谁知道竟然是这个。 打击人啊! 智商碾压最为致命,连邵鹏都有些纠结。 唐旭却没那么多想法,他喝道:“都和小贾多学学,算个账都缩手缩脚的,要你等何用?若是不成,就把你等退回去,让小贾来算账,回头一人领五人的钱粮。” 几个文书瞬间变色。 别以为这是威胁,百骑不同于其他地方,百骑的文书都是很尴尬的存在,不文不武的,若是唐旭把他们赶出去,回头照样能领那么多钱粮。 看贾平安算账的轻松模样,岂不是发达了? 可贾师傅的目标是四处撒网,前期抱李治的大腿,长期抱武妹妹和山东士族的大腿。若是被陷在百骑内做文案工作,那岂不是因小失大? 而且这是难得的立人设的好机会,贾师傅是万万不会错过的。 但想到五人份的工资待遇,他心疼。 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他默默告诉自己:你是个君子!然后认真的道:“校尉,术业有专攻,孟亮他们的本事在诸军中也不算差,此次只是疏忽大意了……可校尉,是人就会犯错,给他们犯错的机会,才会有以后的长进,你说是不是?” 唐旭嗯了一声,“看在小贾的面上,下次再犯错,全数赶回去。” “多谢校尉,多谢贾文书。” 连孟亮都一脸的感激零涕,“回头某请贾文书去五香楼,除去巧云,其他女人随便点。” 呵呵!我点谁都不会点那个绿茶婊,你想多了。 贾平安谦逊的道:“此事该感谢校尉和邵中官,某只是随手而为,哪里值当这般。” “小贾谦逊了。”逃过一劫后,孟亮兴奋的不行。 “这才是君子!” “百骑君子?” “没有百骑之虎好听。” 邵鹏和唐旭回到值房,庆幸之余,也有些唏嘘。 “百骑这般下去不妥。”邵鹏在回来的路上就想了许多,“下面的人厮杀是好手,谁都不怕,可谋划呢?除去你我,还有谁?” 唐旭显然也想到了这个,“下面的那些兄弟某也仔细琢磨过了,谋略……不行!” “那怎么办?”邵鹏摊开手,“百骑必须得让陛下看到本事,什么本事?能保护陛下的本事,能为陛下办事的本事。此次去洛阳,若非是小贾,咱们怕是又得糊了。” 唐旭点头,“你的意思某知道。” 邵鹏说道:“小贾这个少年背景简单,就一个傻乎乎的表兄,这样的人,最是安稳不过。加之聪慧过人,谋划过人,这样的人……不栽培他,咱们栽培谁?” 唐旭默然。 “你可是担心小贾扫把星的身份?” “是。” 邵鹏笑道:“可百骑谁被他克了?” “陛下那边终究要小心。” 这是忠心,必须的,否则唐旭也不能执掌百骑。 邵鹏不屑的道:“蠢!小贾在洛阳揭破了他们的谋划,让英国公成功回到长安,这对陛下是福是祸?” “是福。”唐旭点头,“慢慢来吧,一步步的试探,陛下若是不反对,咱们就把小贾慢慢的栽培起来。” “小贾,晚上可敢去睡了雅香?” 外面传来了包东那猥琐的声音。 雷洪也在起哄,“小贾怕是还不知道男女之事,怕是……起不来吧,哈哈哈哈!” 外面一阵哄笑。 贾平安很平静的道:“某晨钟暮鼓。” 说完他就回去了。 一群粗汉不解,懵逼中。 “小贾这话啥意思?”几个文书被揪出来请教。 “晨钟暮鼓……” 孟亮神色古怪,“清晨起床,晚上睡下时……” “原来如此。” “卧槽!小贾竟然是个中高手?” “看不出啊!” 下衙后,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了皇城,站在外面等候唐旭去借钱。 皇城里全是各级衙门,军政都有,此刻人群缓缓往外涌动,百骑站在外面就显得格外的醒目。 “看看,没人多看咱们一眼。”雷洪有些忧郁。 “咱们是百骑,要骄傲起来。”包东在给众人打气。 “他们觉着咱们百骑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所以不肯搭理咱们。” 终于有人说了实话,然后士气低落。 这时一个文官从人群中径直走了过来。 邵鹏面色一变,说道:“怕是去不成了。” 来人近前,邵鹏刚想拱手,他却越过了邵鹏…… 尼玛! 这是不给脸吗? 邵鹏也不认识此人,但一看官服就知道是从五品上,算得上是进了高官的门槛,所以才重视。 “他是谁?” “邵中官,他是吏部郎中崔建。” “清河崔?” “是。” 邵鹏瞬间心态就平衡了。 清河崔氏,那是山东门阀顶尖的存在,看不上他这个内侍也正常。 “上次小贾在蓝田帮过他,后来还当街解救过他。”邵鹏欣慰的道:“咱一直教导小贾要见义勇为,看看,这便是开花结果了。” 百骑越发的不要脸了,某以为是世风日下,原来是校尉和邵鹏的锅。 雷洪:“……” “小贾!” 贾平安依旧觉得困,正靠着包东打盹,闻言睁开眼睛,四处张望,“谁?” 崔建个子不高,踮脚才看到了他,笑道:“是某。” “崔郎中。” 贾平安看到此人不禁肝颤,恨不能弄一双手套来戴上。 邵鹏眯眼,“他寻小贾作甚?致谢?” 雷洪摇头,“小贾是个好人。” 前方的崔建伸手……速度之快,让想闪避的贾平安措手不及。 贾平安被他拉着手,欲哭无泪。 “上次请你去天然居吃饭,终究是太正经了些,正好某知晓一处青楼,有好酒菜,有好女妓,走,咱们一起去品鉴一番。” 卧槽! 这是崔氏子?矜持呢?高冷呢?邵鹏觉得眼珠子充血有些厉害,“这是崔氏子?” 雷洪也懵逼了,“是啊!货真价实的崔氏子。” “他请小贾吃过饭?”邵鹏知道崔氏交友的条件严苛,所以才倍感惊讶,“还要请小贾去青楼……” 这是至交好友才有的待遇。 小贾竟然和崔氏子交好! 百骑的人都傻眼了。 他们觉得小贾该诚惶诚恐,邵鹏甚至在使眼色。 ——小贾,赶紧去!交好崔氏的机会可不多,抓住了别放手! 可贾平安却一脸纠结的道:“今日百骑要去五香楼……” 这个小贾,太实诚了吧! 邵鹏把嘴都气歪了,心想有机会你不抓住,还扯什么淡? “要不,一起?”贾平安真心不想和拉手兄亲近,只想用他来当做是结识崔氏的跳板,刷崔氏好感的工具人而已。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用百骑来做挡箭牌。 哎! 邵鹏叹息一声,觉得机会没了。 “可方便吗?”崔建回身,冲着邵鹏拱手,一点也不见先前的漠然。 擦! 这也行? 邵鹏点头,“方便。” 崔氏子参加百骑的集会,再不方便他也能整出方便来。 小贾……果然是我百骑之虎啊! 邵鹏看向贾师傅的目光中多了炽热,觉得死气沉沉的百骑终于看到了希望。 …… 求票。 第102章 光芒万丈 “某一般不喜去青楼,只是同袍相约,不去也不好,显得不合群……”贾平安在给崔建说着自己的君子人设。 “贾郎!” 才将到五香楼的门外,就听到了热情洋溢的有些肥腻的喊声,接着肉团就扑了过来。 卧槽! 贾平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老鸨给扑到了。 “这是……”贾平安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对崔建强笑道:“这是喝多了,她喝多了。” 哥的人设啊! “贾郎。”老鸨挽着他,嗔道:“你多久没来了?你可知晓雅香为你瘦了一圈。没良心的负心汉。” 扯淡! 贾平安挣开,整理了一下衣裳。 “雅香!” 老鸨仰头就是一声呐喊,当真是声震四野。 崔建眨巴着眼睛,“你这是……” 贾平安苦笑道:“她们就想某再作一首诗。” “有才!”崔建笑了笑,但却觉得贾师傅这个小白脸有吃软饭的潜力。 雅香急匆匆的下来,见到贾平安,那眼睛就红了。 这是啥意思? 贾平安觉得自己和雅香压根就是露水关系,甚至都没亲近过,这感情怎么就那么真挚了呢? 雅香陪着他坐下,殷勤的服侍他喝茶,吃东西…… 别人红袖添香,老贾是红袖添饭,倒也有趣。 吃了个半饱,崔建已经被邵鹏和唐旭给缠住了,二人在灌他酒。 “贾郎。”雅香巧笑倩兮,“那上云楼的冬至昨日说你看上了她。” “无稽之谈。” 说到无稽之谈,贾平安不禁看了邵公公一眼。 雅香饮泣,微微低头的姿态,真是我见犹怜。 可贾平安却安之若素的在喝茶。 “贾郎。” “某不假。” 贾平安是吃多了和她逗趣。 欢场上的女人总是贪婪,得陇望蜀。 贾平安笑吟吟的,只等雅香求诗,然后直接拒绝。 但装比也得有个度,那么多诗词……这一辈子怎么作的完?这让贾平安很是惆怅。 “贾郎,冬至不是完璧了。”雅香脸颊绯红,“奴是,奴……等你。” 擦! 贾师傅可耻的干咳一声,“某才十五。” “十五都有成亲的了。”雅香的身体靠过来,“奴不敢苛求,只求……有个地方,有个人不时想到自己。” 你直接说希望有张床不就得了? 雅香咬着红唇,附耳说道:“前日有人来寻奴,一掷千金,要……要……” 你要什么? 贾平安皱眉,那边的崔建被灌的面色煞白,还冲着他举杯。 呵呵。 小崔,稳住啊! “那人问奴……你的情况。” 贾平安只觉得脊背处一冷,汗毛立了起来。 “奴说不知。” “那人好凶,他带来的那个女人,指甲长长的……” 贾平安的眸子里全是笑意,说道:“某有了!” 雅香没想到他竟然会再为自己作诗。 “别!别!” 哥没碰你,你别别个什么? 贾平安无语。 雅香双手捂脸,“奴……奴知晓贾郎聪慧,那些哄人的东西都不敢说出来,但贾郎定然知晓奴以前心中的不堪,所以奴不敢奢求贾郎再度作诗……可贾郎……” 她呜咽了起来。 哎! 女人,为啥要这样感性文青呢? 雅香抹了一把泪,老鸨已经来了,听闻贾师傅愿意为雅香作诗,就喊道:“去把我的好酒拿来。” “酒就不必了。”贾平安在想哪首诗应景。 雅香拍拍手,“把箫取来。” 箫在手,雅香福身,然后说道:“奴家在姑苏……” 姑苏,现在叫做苏州,但当地人依旧习惯称之为姑苏。 “前些年,有高僧修建了寒山寺,奴曾随家人出游城外,正打瞌睡,却听闻钟声……” 雅香面露回忆之色,“钟声一百零八响,声声让奴难忘……” 回不去的是故乡,不是说人回不去,而是人回去之后,却不知道自己想在故乡寻觅些什么。于是四处走,四处茫然的去发现和回忆,最后才愕然发现,自己想追寻的只是童年的那些记忆,不舍留恋的是那些无法追回的时光。 哎! 文青了啊!妹纸。 雅香抬头看着贾平安,“贾郎可能为奴的家乡作一首诗吗?” “为某吹箫。” 雅香竟然面对巨款而不动心,不肯出卖贾师傅,这个值得鼓励。 美人玉立,箫声呜咽。 那边喝酒喝多的一个男子喊道:“聒噪!” “做什么诗?” 伙计就在他的边上,怒目而视。 同伴骂道:“是贾平安,你特么闭嘴,别吵!” “某……” 同伴挥拳。 呯! 世界安静了。 伙计冲着同伴竖起大拇指。 崔建眯眼,手中拿着酒杯却忘记了喝。 邵鹏和唐旭并肩而坐。 孟亮搂着巧云,也停止了舔狗的谄媚。 贾平安微微垂首,屈指在案几上轻叩。 这叩击的声音和箫声配合的天衣无缝。 他突然站了起来。 来了来了,他来了! 众人屏住呼吸,有新人不知道贾师傅名号,跟着压住动静,好奇的看着贾平安。 这一刻,在雅香的眼中,少年光芒万丈。 贾平安抬头,迎上了雅香那欢喜的目光。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好!” 一声大喊后,众人木然闻声看去。 一个男子情不自禁的叫好,此刻却后悔了,担心打乱了贾平安的思路,急忙拱手致歉。 “畜生!”唐旭骂骂咧咧的,然后说道:“小贾的诗,真特娘的好!好的不得了!” “住口!” 崔建听到前面两句已是欢喜的不行,恨不能马上听到后续。所以也顾不得什么身份,直接就呵斥了众人。 众人安静,箫声继续呜咽…… 贾平安负手而立,老鸨看的心神迷醉。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箫声呜咽……渐渐停歇。 太安静了吧? 贾平安觉得不对劲。 好歹你们吆喝一声啊! “贾郎!” 雅香突然扑了过来。 你别这样啊! 贾平安不知道这首诗的力量之大,一下就击中了雅香的心肝肺。 雅香紧紧地抱住他,“贾郎,奴愿意去贾家为奴为婢……” 这是喝多了说的话。 大唐的奴婢不算人,真的,越是身份高贵的人家,就越不把奴婢当人看。 所以这等话贾师傅只是左耳进右耳出。 “好诗!” 崔建霍然起身冲了过来。 雅香被他吓了一跳,贾平安趁机摆脱了她的纠缠,可随即把肠子都悔青了。 崔建握着他的手,兴奋的压根没有崔氏子的矜持,“好诗啊!小贾!” “这意境,句句不离愁字,刻画景,却让景入了诗,人与景合,景入人心,妙到巅毫,妙到巅毫啊!” 崔建仰头眯眼,“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人在船中愁绪万千……” 他看了雅香一眼。 这个女人想来也是年少不幸,最后才落入了欢场,这愁绪……恰到好处。 “寒山寺的钟声突然而至,敲散了愁绪,皎洁月光照在江水之上,落在小船之上……禅意也有了,这等诗……小贾,你怎能作出这等诗?!” 这是名篇! 看看那些嫖客吧,个个都一脸兴奋,那种见证了名篇诞生的欢喜和荣幸,让他们轰然欢呼起来。 “好诗!” 所谓名篇,就算是初识文墨的人也能品出不凡来。 百骑的粗汉们举杯高呼,“贾文书,干杯!” 举目看去,大堂里的人都高举酒杯在邀饮。 “贾文书,干杯!” 雅香送上了一杯酒,低声道:“贾郎为奴这般用心,奴为贾郎……死而无怨。” 卧槽! 贾平安最头痛女人说什么死去活来的。 他举杯,一饮而尽。 一个百骑进来,俯身对唐旭说着些什么,但目光却是在看着贾平安。 唐旭的神色未变,甚至还灌了邵鹏一杯,然后招手:“小贾,来,咱们喝一杯。” 贾平安拿着空酒杯过去,近前后,唐旭低声道:“发现了那些人的踪迹,就在外面,不知为何。” 那些人,指的是小圈子的人。 定然是为了雅香。 贾平安知晓自己破坏了小圈子的几次谋划,定然被某些人纳入了视线内。杀了他,估摸着没人敢,否则皇帝会咆哮,谁都挡不住。 雅香和老鸨造势,让不少人都以为雅香是他贾某人的禁脔,于是这些人先礼后兵…… 给钱你不要,那么刀子要不要? 贾平安低声道:“校尉,今夜某带着几个兄弟和他们玩玩?” 唐旭看着他,“要小心。” 第103章 不留活口 今夜的五香楼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一首枫桥夜泊被唱了又唱。 斜对面的一家青楼里,王琦站在二楼的窗户边,听着身后的禀告。 “贾平安和那雅香形影不离,卿卿我我,那雅香的眼中看着全是崇敬之色,转瞬又仿佛变成了母狼,想一口把贾平安给吞了。” “所以说……那雅香就是贾平安的女人?”王琦按住了窗棂,目光锁住了对面的五香楼。 “是。”身后的陈二娘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带着爱恋,“只是贾平安说什么……自己的腰子还没长好,所以不肯睡了她。” 王琦冷笑道:“那扫把星在华州就是人见人厌的货色,到了长安后,不知是被长安的贵气给镇压住了还是什么,竟然不再祸害人了……却成了咱们的对头。” 陈二娘叹道:“两次谋划崔建,两次都是被他破坏了,奴恨不能弄死他!” “不能弄死。”王琦摇头,“谁弄死了贾平安,皇帝就会咆哮,会全力对付那人。再说了,某以前觉着此人就是一只蝼蚁,所以并未关注,被他趁势搅局……” “如今某知道了他的手段,那他还有什么能得意的?”王琦傲然道:“若论手段,他连给某提鞋都不配。今夜你亲自带人去,务必要让雅香成为咱们的人,对了,听闻女人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都难以忘怀,可对?” 陈二娘笑道:“正是,往往一生都难以忘怀。” “第一次啊!”王琦微笑看着灯火中的五香楼,说道:“一个女妓罢了,晚些挑选一个最丑的去弄她。” 陈二娘颤抖了一下,“是。” “让她一生难忘,哈哈哈哈!” …… 夜色降临。 贾平安晃晃悠悠的和崔建出来了。 “崔郎中……” “这是看不起某吗?”崔建怒了,“叫崔兄。” 催胸…… 贾平安笑了笑,“崔兄,今日可算是欢宴?” “算。”崔建抬头看着满天星宿,赞道:“此刻某的心中全是那首诗,再无其它。” 他摇摇晃晃的往前走。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小贾,好诗,哈哈哈哈!” 老鸨出来了,喊道:“喲!崔郎君,好些娘子在等着你呢!” “是吗?”崔建笑道:“让她们在房里摆酒,某要接着喝。” 这是要接着和女人开趴体的意思,果然是崔氏子,玩法很先进。 “某回去了。” 大部分百骑都要回去,邵鹏和唐旭也是如此。 至于夜禁,对于百骑来说不是事。 有人叫来平康坊的坊正开门,随后各自散去。 贾平安带着十余百骑从另一面悄然翻墙而入。 “贾文书,咱们这是要干啥?”包东先前和女妓托言上茅房,小半个时辰才回来,有些腿软,不时打个哈欠。 “噤声。”贾平安带着他们,熟门熟路的往五香楼去了。 熟门熟路…… 贾平安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词给弄的一怔。 哥不是老嫖客啊! 他回身,指指五香楼,然后挥手。 “弄死雅香?”包东一脸惋惜,“好歹先睡了再说。” “睡你妹!”贾平安被气坏了,“有人准备对她下手。” 擦! 瞬间百骑们都精神了。 “谁?” 贾平安指指长孙无忌家的方向,众人默然。 “那是老对头,贾文书,咱们的人也有死在他们手中的,两边一旦要下手,那就是不死不休。” 竟然这样? 贾平安一想也正常。 百骑是皇帝的人,小圈子的人蔑视皇权,自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双方一旦开战,弄死再说。 也好! 他也想着一旦交手的处置手段,既然是不死不休,那就方便多了。 可众人不知道他的想法,包东甚至担心贾平安心太软…… “贾文书,可不能心太软呐!” “呵呵!” 贾平安打个哈哈,带着他们翻进了五香楼的后院。 雷洪低声道:“你等忘记了那个京观?” 包东打个寒颤,觉得自己是昏头了。 能建言弄京观的少年,会心太软? “就怕他太硬了。” 众人点头。 贾平安蹲下,低声吩咐道:“他们的目标是雅香,所以外围暂时别动,放他们进来,等一有动静,马上合围……” “这是要一网打尽?” “当然。”贾平安想到马上要和小圈子的那些人交手,竟然有些小兴奋。 众人看在眼里,不禁面面相觑。 小圈子实力强大,说句实话,百骑面对他们也有些心中没底,不愿意和他们交手。可贾师傅这模样……分明就是迫不及待。 “某上去了。” 贾平安带着人悄然进了后门。 五香楼依旧在欢乐,老鸨精神抖擞的站在阴暗中,看到客人们在反复唱着贾平安的那首诗,不断喝酒叫女人,心中不禁暗爽不已。 “贾郎果然是老娘的福星呐!” 一只手没有征兆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老鸨正在欢喜,而这里是无人的角落,所以差点被吓尿了,下意识的想尖叫。 那手捂住了她的嘴,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是某。” “贾郎?” “听好,下面的话不可遗漏。第一,某出去之后,再没回来过。其二,雅香隔壁的两个房间给某留着,不许给旁人。” 他竟然连动静都不给旁人听到……这,果然是君子啊!老鸨心中欢喜,“你这是要睡了雅香?那我去给你铺床。” 老鸨真是爱煞了这位大材斑斑的百骑之虎,却一直担心这棵摇钱树跑了,恨不能把雅香绑在他的身上,让他寸步难行。 “与你无关,切记,不想死……就噤声。” 老鸨打个寒颤,“这是……” “不该问的别问。” 贾平安指指楼上,“带某去雅香的房间。” 晚些,老鸨敲开了雅香的房门。 贾平安就这么摸了进去。 雅香低呼一声,然后呯的一声就关了门。 老鸨摸摸被房门撞到的鼻子,郁闷的道:“雅香啊!莫要急。” 屋里,雅香脚步款款,眼中仿佛要滴出水来。 “今夜你只管睡觉。”贾平安看着她的香闺,觉得有些不自在。 雅香一愣,“这是……” “有人大概想来偷香窃玉,某今夜就在这里等着他。”贾平安担心喊打喊杀的吓住了她。 “不会。”雅香走近,“是上次那个长指甲的女人,对吗?” 这个女人不傻啊! 贾平安皱眉,“男人办事,莫管。” 雅香看着他,眼中水光盈盈,“好。可是……晚上冷,要不……上床盖着被子等吧。” 是啊! 秋日的长安城,早晚都有些冷。 …… “你别动。”贾平安就坐在床边,披着薄被。 身后,雅香缓缓坐起来,贴在他的身后。 她一直想抓住贾平安,可几次尝试后,才发现这个男人压根就没看上自己。 今夜就是一个机会…… 她刚想抱住贾平安,就见他摆手,然后悄然走到了门边。 咚咚咚! 隔壁传来了类似于某些器物震动的声音,这是信号,表示那些人来了。 贾平安回身过来,低声道:“被子蒙住头,什么都别听,什么都别看,切记了。” 雅香下意识的点头,这才想起了贾师傅的身份。 百骑之虎! 这是要杀人吗? 她躺在床上,拉上被子盖住头。 这人好霸道啊! 这个念头和恐惧不断交换。 贾平安就站在门后面,手中拎着一根木棍。 外面各种乐器的声音,还有唱歌的声音,以及那些嫖客的大呼小叫,很是嘈杂。 但贾平安还是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就像是猫…… 脚步声到了门前停住。 操蛋! 贾平安发现自己有些紧张。 哪怕是杀了三个人,他依旧如此。 一个东西顺着门缝伸了进来,然后拨动门栓。 门栓缓缓被拨开,最后房门悄然开了。 一个男子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烛光细微,床上有隆起的被子。 这是睡了? 男子心中欢喜,回身招手。 然后他回头,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不对! 旁边有人。 男子侧身,就看到在狞笑的少年。 木棍挥舞! 呯! 男子反应都没有,就倒在地上。 两侧的房门打开,数名百骑冲了出来,两个男子见状愕然,刚想叫喊…… 砰砰砰砰砰砰…… 包东俯身,双手抱住倒地男子的脑袋,用力一拧。 咔嚓! 两个男子都照此处置了。 里面的呢? “贾文书?” 贾平安把男子拖了出来,包东说道:“不留活口。” 皇帝不准备和小圈子翻脸,也没这个资本翻脸,所以留活口要口供就是自寻烦恼,说不得会打破局面。 贾平安点头,有百骑过来拧断了男子的脖颈,随后拖走。 雅香躺在被子里,轻轻的颤栗着。 她希望贾平安能走过来,轻轻抱住自己,说着一些让自己安心的话。 房门关闭的声音传来。 这是解除威胁了吗? 雅香浑身滚烫,期待着…… 良久,她缓缓拉下被子,目光转动。 房内空荡荡的,早已没了那个少年。 “拿住他!” 后院传来了贾平安的喊声,雅香冲到窗户边,打开窗户,探身出去。 后院,贾平安兴高采烈的指挥着百骑的人在围堵一个男子。 男子最后被乱棍打倒,雅香捂着胸口有些害怕。 “走。” 众人悄然从后面走了。 贾平安最后一个,他关门时,突然抬头看了雅香这边一眼。 呀! 雅香呼吸急促,面色绯红,只觉得这一眼就让自己所有的畏惧消散了。 而陈二娘此刻在逃窜。 她一路逃到了斜对面的青楼,当看到窗户边的王琦时,跪地垂首,“奴败了。” 王琦白皙的脸上多了恼怒,“竟然败给了他,无能!” 陈二娘颤声道:“他早有准备。” “还狡辩!” 王琦回身,脸上多了羞怒之色,一脚就踹翻了陈二娘。 那个少年,某竟然败给了他! …… 求推荐票。 第104章 心态崩了啊 陈二娘倒在地上,哽咽道:“咱们的人应当是早就露出了行藏,被百骑的人发现了,随后贾平安带人伏击……” “非战之罪。”王琦的眸色松缓了些,“起来。” 陈二娘起身,眼中多了崇拜之色。 “他此刻正在得意,咱们不争一时长短,先回去。” 王琦带着十余大汉,加上陈二娘,一行人策马缓缓而行。 所谓夜禁,于百姓而言是铁律,但对于权贵而言,只是擦屁股的纸。 “此次损失了四名兄弟。”陈二娘在说着此次行动的结果,“百骑下手依旧狠毒,不留活口。” “留了活口是大麻烦,就如同咱们一般,遇到了他们的人也不会留活口。”王琦觉得士气有些低落,就微笑道:“此次虽然失败了,但却摸清了贾平安行事的手法,对以后好处颇多,所以也算是因祸得福。” 陈二娘问道:“王尚书,那贾平安的手段……太过阴险。” “对,此人阴险,但阴险之人难成大事,不持久,也不能给咱们带来大麻烦。”王琦很是笃定。 “杀人了!” 后面传来一声尖叫,接着一骑飞快而来。 “别管。”王琦摇头,众人默然。 “别让他跑了。” 金吾卫的骑兵在追击。 那人快马而来,在靠近王琦等人时,喊道:“快跑,金吾卫的来了。” 卧槽! 王琦的脑海里电光火石般的闪过一个念头。 这是栽赃! 贾平安这手段……特么的! 不过拿下此人就能自证清白,所以这只是雕虫小技罢了。 贾平安,你技止此耳吗? “快跑啊!” 那人和王琦他们并行,突然扔出一个东西,东西落地裂开,火星四溅。 马儿被惊了。 咿律律! 王琦刚想令人拿下此人,马儿却受惊了,开始了长嘶狂奔。 “停下!” 这时候纵马疾驰,在金吾卫的眼中就是同伙啊! “站住!” 金吾卫的人在追赶。 “放箭!” 落后的二人落马。 王琦的心头在滴血,喊道:“拉住马!拉住马!” 前方已经出现了围堵的人马。 步卒列阵,弓箭手在后方,前方…… 二十余军士手持陌刀,眼神冰冷的盯着来骑。 “举刀……” “弓箭手……” “跳荡准备……” 一连串军令下达,前方瞬间杀气弥漫。 一阵手忙脚乱后,王琦等人控制住了战马,可也被围住了。 “不是我等,是那人……那人呢?” 刚才大伙儿就顾着战马,却没留心引来金吾卫的那人。 “那人跑了!” “欲盖弥彰!”带队的将领冷笑道:“下马跪地!” 王琦冷冷的道:“某王琦。” “某不认识,下马跪地,十息!” 将领举手,弓箭手开始拉弦。 王琦咬牙,“下马!” 一群人刚下马,就被金吾卫拳打脚踢的逼着跪在地上。 王琦挨了几拳,膝盖后面还挨了一脚。 马蹄声传来,众人抬头。 前方,十余骑缓缓而来。 “何人?”有军士厉喝。 “百骑有事夜行。” “站住,查验。” 前方有人查验身份,稍后跑来禀告将领,“是百骑的贾文书,带着十余人,说是刚办完事。” 将领点头,“放行!” 百骑是皇帝的人,谁敢拦? 十余骑来了,打头的就是贾师傅。 他看到跪在地上的王琦等人,咦了一声,问道:“这些便是杀人凶犯?可要帮忙吗?” 将领颔首表示感谢,冰冷的目光盯住了他们,“不必。” “好。” 贾平安下马走来,走到王琦的身前。 王琦抬头。 贾平安笑了笑,然后就…… 呸! 一口唾沫吐在王琦的脸上。 “杀人凶犯,人人得而诛之!”贾师傅义正辞严的模样,成功获得了金吾卫将士的夸赞。 “果然是嫉恶如仇,难怪能被称为百骑之虎。” 王琦:“……” 这特么就是他坑的我啊! “带走!” 晚些在一个武侯铺里,王琦看到了先前死于贾平安手中的四名手下的尸骸。 “杀人弃尸于朱雀街,你等好大的胆子!”将领冷笑道:“说,为何杀人?” 王琦默然,陈二娘抬头,“这些都是我们的人。” 嗯? 晚些有人来了,和将领交涉了一会儿,进来说道:“都回去吧。” 这个脸丢大了! 来人看向王琦的目光中多了不满。 出了武侯铺,风中传来了将领的声音,“自己人被弄死了,还被栽赃,这手段如何?” “厉害。” “那些人无用之极,一步步被人坑死了。” 王琦的身体摇摇晃晃的,陈二娘上前,“王尚书,那人卑鄙,不是你……” 啪! 王琦反手一巴掌,把陈二娘打的嘴角流血。 夜风吹过,王琦浑身在发烫。 他主动出击,可却被贾平安伏击,四人被杀。 随即他回程,被贾平安利用那四具尸骸栽赃,引动金吾卫的人来追捕…… 从一开始,他就低估了那个少年,被接连二三的坑的想吐血。 先前有多轻视,此刻就有多羞恼。 心态……崩了啊! …… 贾平安回到家中已经是深夜了,进门时差点被阿福绊了一跤。 “嘤嘤嘤!”阿福抓着他的裤腿,习惯性的往上爬。 嗤拉! 阿福跌倒,贾平安看着被撕开的裤腿…… 第二天起床,贾平安把阿福带着锻炼。 “跑起来!” 渐渐在小胖子的大路上狂奔的阿福四仰八叉的躺在边上,压根没有跑步的欲望。 吃了早饭,贾平安牵着马出门。 阿福就趁机从门缝里钻了出来,一溜烟跑了。 “阿福!” 杨德利顾不得卖豆腐,一路狂追。 “阿福!站住,再不站住……某剥了你的皮!” 这个家……真是鸡飞狗跳啊! 想到这个,贾平安觉得回头买几只鸡鸭来,好歹有些生气。想到鸡飞狗跳的美好日子,他不禁欣慰的笑了笑。 回过头,赵贤惠带着大娘出门,见到他冷哼一声。 傲娇的妇人啊! 王学友在前方等候,有农人路过,见状就笑道:“学友,你家娘子可是好颜色。” 好颜色就是夸漂亮。 王学友心中得意,淡淡的道:“普通罢了。” 薄雾驱散,贾平安骑马出来,王学友拱手,那个农人拱手。 “贾郎君,你家阿福昨日踩到了我家阿毛。”那个农人一脸沉痛。 “阿毛……谁?”贾平安杀心顿起,准备下衙回家就收拾阿福。 农人叹息一声,“阿毛是一只鸡,我家养了有五年了,就和一家人差不多,贾郎君!哎!贾郎君!” “阿福,站住!” 阿福被追过来了,那个农人去拦截。 只是一爪子。 嗤拉! 农人的裤子变成了中分,破开的两部分在晨风中烈烈飞舞…… 王学义大怒,“不要脸,竟然没穿亵裤!” 那边的赵贤惠赶紧挡住了女儿的视线,骂道:“这是穷的没亵裤穿了还是怎地?好歹树叶子也能挡一下,不要脸的东西!” 爸爸! 阿福冲着贾平安跑来。 快跑啊! 贾平安给它使眼色。 特么你闯祸了竟然还不跑? “阿福!”杨德利追来了。 阿福一溜烟跑了,杨德利看到这个场景……不禁风中凌乱。 生活总是这般的鸡毛蒜皮。 贾平安到了百骑,唐旭也刚到。 “小贾,昨夜如何?” 唐旭没看到包东,不禁觉得这个清晨欠了些什么。 “四人。”贾平安淡淡的道。 “去值房说话。” 到了值房,贾平安说了昨夜的事。 “……最后那些人被金吾卫的抓了去,后来有人来带走了他们。” 说完后,贾平安有些口干,但…… 唐旭的眼神……怎么说呢,看的贾平安毛骨悚然。 呯! 唐旭一巴掌拍在贾平安的肩膀上,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笑什么呢?”邵鹏来了,唐旭笑着把贾平安昨夜和小圈子的人交手的事儿说了。 呃! 邵鹏目光复杂的看着贾平安。 “前面的伏击很稳重,可后面的栽赃……说句实话,咱压根就没想过。” 大唐人更喜欢直来直往,贾师傅一个骚操作成功的镇住了二位大佬。 晚些邵鹏进宫。 “陛下,昨夜百骑和人发生了些冲突。” 李治抬头,摆摆手,王忠良带着人出去了。 “谁?”帝王的声音听着很平静。 “那些人。” “如何?”李治的眸色中多了些火焰,随即平息。 “杀了他们四人。” 干得好! 李治微微一笑。 “后来那些人回去,咳咳!”邵鹏都觉得这个操作太骚了,有些纠结,“咱们的人把那四具尸骸丢弃在朱雀大街上,故意让金吾卫的人发现……” 李治嗅到了一股子熟悉的味道…… 他双拳紧握,期待感渐渐攀升。 第105章 做个顶天立地之人 百骑是皇帝的心腹,也是帝王身前的最后一道力量。 但百骑长期以来展现出来的能力却有些鸡肋。 武力值很高,但这没啥卵用。 为啥? 因为随着大唐立国日久,帝王面临的威胁从刺杀已经变成了各种阴暗处的手段,这就需要百骑与时俱进,武装自己的头脑,和那些人在阴暗处争斗。 但百骑在手段上显然落后了,被小圈子以王琦为首的下黑手收拾了几次,连带李治都觉得灰头土脸的。 所以李治登基后,就想过改造百骑。 既然没用,那就扩编吧,好歹也是一支能保护自己的军队。 “咱们的人策马疾驰,靠近王琦等人就大喊金吾卫的来了,快跑。” “这是栽赃!”李治兴奋了,“这也是当面挑衅。” 干得漂亮! 李治真的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是。”邵鹏说道:“随后那人扔了油罐子,火星四溅,王琦等人的马惊了,跟着一起跑。” 李治:“……” 还能这样? 这操作…… “金吾卫的追赶,放箭射翻二人,随后步卒拦截,王琦等人下马。” 痛快! 李治只觉得浑身的疲惫都消散了,精神……倍儿爽啊! 谁干的?一个名字在心中喷薄欲出。 “干得好!”李治红光满面的说道:“百骑一直以来谋划不精,屡屡吃亏,朕很不满意。昨夜一战,百骑扬眉吐气,朕心甚慰!” “陛下!”邵鹏跪下,激动不已。 皇帝一直想扩编百骑,改变百骑的性质,邵鹏和唐旭为此忧心忡忡,如今听到夸赞,邵鹏激动的落泪了。 “后来……” 还有? 李治愕然。 “咱们的人来了,问金吾卫是否需要帮忙,随后下马,啐了王琦一脸。” 擦! 爽快! 李治一怕大腿,起身走了下来。 “你无需说是谁的手段,让朕来猜猜……” 李治缓缓踱步,心情愉悦的道:“前面的伏击中规中矩,后续乘胜追击,栽赃栽的让人惊艳,措手不及,更是让人浑水摸鱼……这等……手段,可是贾平安。” 这个扫把星,在骚操作的羊肠小道上……好像越走越奔放,越走越快了? 邵鹏赞道:“陛下英明,昨夜正是他的谋划。” 李治颔首,“干得漂亮,但此次却不好赏赐。” 邵鹏笑道:“贾平安忠心耿耿,从不问这些。” 小圈子昨夜丢脸了,皇帝赏赐贾平安,那就是再度打脸,李治目前不会干这等事儿。 李治笑着问道:“那扫把星如何?” 邵鹏抬头,“陛下,贾平安忠心耿耿啊!” 李治面色微变,“忠心耿耿,他难道不害怕朕会镇压了他?哪来的忠心耿耿?” 邵鹏身体颤抖着,他知道皇帝依旧保持着对扫把星的戒心。他只需顺着说就是了,可…… “陛下,奴婢不敢说谎,那贾平安就是个少年,绝无别的心思!” “大胆!”李治走了过来,突然止步,“你莫非是以为自己有功,得意忘形了?” “奴婢不敢!”邵鹏低头。 李治就站在他的身前,压力就像是大山压了过来…… 良久,脚步声远去。 “陛下令你自去。” 邵鹏起身,发现身上已经湿透了。 这是一次敲打,来的毫无来由。但帝王做事不需要理由。 邵鹏回到百骑后,寻了唐旭说话。 “咱是个阉人,阉人没了子孙,死了就死了,反正也没了后人祭祀。有人说阉人因此而狠毒,可咱却不喜那等人。这人活着,他就得有个说法,是成家立业,还是立功封妻荫子……” 唐旭笑道:“某倒是没想那么多,吃喝玩乐,把家中照看好,看着孩子别成了祸害,若是能有机会去厮杀……某希望自己能死在提不动长刀的时候,在杀死最后一个敌人之时,那就无憾了。” 邵鹏笑道:“是啊!马革裹尸,武人的归属。那咱呢?” 他想了想,“咱就想……做个人!哪怕没了男人的东西,可咱也想做个顶天立地之人!” “校尉,邵中官。” 嬉皮笑脸的贾平安来了。 “某觉着自己的刀法还是差些意思,校尉……” 唐旭还没说话,邵鹏起身道:“咱教你。” 呃! 老邵能教我什么刀法? 辟邪刀法? 欲练神功,必先自宫…… 稍后贾平安和邵鹏去了一个天井处,旁人全被赶了出去。 邵鹏提着长刀,只是普普通通的站着,竟然有些渊渟岳峙的味道。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说道:“所谓刀法,乃是前人在厮杀中领悟的杀人之法,能历经战阵厮杀活下来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绝活,但沙场厮杀要点何在?” 贾平安想了想自己上次在叠州和吐谷浑叛军的厮杀,说道:“快!压根没有思虑的余地。” “对,就是要快。”邵鹏赞许的点点头,“什么花哨的玩意儿,那是送死的东西。大唐有剑舞,有刀舞,那等玩意儿,只是哄哄人罢了。刀法,要的是快,要的是一往无前……” 刷的一下! 邵鹏的身体就前驱,长刀挥斩而来。 贾平安身体僵硬,只觉得这一刀快若闪电,关键是邵鹏气势勃发,让他觉得这一刀有去无回,不可格挡。 长刀在他的身前落下。 邵鹏在这狭小的地方开始了…… 每一次出刀都是倾尽全力,每一次格挡都是间不容发…… 贾平安仿佛置身于沙场之上,那股惨烈的气息让他不禁呼吸急促,想拔刀…… 长刀收回,邵鹏深吸一口气,“沙场厮杀,想什么都无用,唯一的法子就是快!就是抛却畏惧,有去无回!” 若说唐旭的刀法是标准的战阵杀伐,很是干净利落,那么邵鹏的刀法就像是一个深陷重围的悍卒,在绝境中的忘我搏杀。 不考虑后路,不考虑什么,唯一想的就是杀人! 随后邵鹏教了他自己用刀的技巧,手把手带着他练习了几遍。 “身随刀走,刀随身动。” “别刺,一刺就得重新收刀,有这个功夫,你都被砍死十次了。” “对,身体跟着动起来,看看,这刀挥舞的水泼不进,漂亮!” “记住了,战阵之中,你的身边不是同袍就是敌人,不要想,只管砍杀,军令向前,那你就只记得向前,莫要迟疑,一迟疑,死的就是你!” 贾平安好奇的问道:“邵中官,这刀法你是和谁学的?” 难道宫中真有什么秘籍? 邵鹏笑道:“宫中有个悍卒,原先在沙场上杀人无算,无人是敌手,可后来在和突厥人的厮杀中,那东西被一枪捅坏了,就进了宫。后来咱见他一人可怜,就时常去陪他,他就教授了某刀法。” 有一个悍卒陪练教授,那效果…… “多谢邵中官。”贾平安深感武力值不够的痛苦,发誓一定要苦练刀法,早日成为高手。 他琢磨着刀法,到了午时,就溜达出去寻摸吃的。 “校尉,咱们百骑啥时候也弄个小食堂啊?” 长安城里的商业活动太集中化了,街上也没小摊小贩,让贾平安极度不适应。 唐旭没好气的道:“以前有,特么的,这群畜生,专门偷吃的,把厨子偷怕了,回头全跑了,请谁都不来。” 这百骑就是个土匪窝啊! 贾平安准备绕个路去东市吃一碗馎饦。 一出皇城,他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马车。 这个娘们又来干啥? 贾平安把人设变化了一下,身体渐渐硬化…… 车帘掀开,高阳从车里跳了下来。 女扮男装的高阳……看着很有趣。 “为何来了?”贾师傅端着脸。 高阳走过来,昂首道:“家里没人陪着吃饭,就来寻你。” “有夫之妇,要矜持。” “有个屁!”高阳骂了粗口,“若是皇帝允了,我和他都巴不得和离,各走各的道。” 可皇帝看重的是皇家的面子,和离……难听。 “你想吃什么?” 高阳仔细想了想,茫然道:“不知道。” 这是个从小养尊处优,金尊玉贵的公主,吃对于她而言就是个任务。 再多的美食她都吃过,内心空虚之后,吃嘛都不香。 咳咳! 咱不能走心啊! 贾平安带着她去了东市。 “来两碗馎饦,多加醋。” 贾平安带着她坐下来。 小馆子里的条件不算好,桌面上有些油污,但总体而言还算是卫生。 高阳好奇的看着这些,等热气腾腾的馎饦上来后,却茫然了。 呃! “怎么吃?这是外面。” 公主吃饭也得要讲究些礼仪,当着那么多人,高阳有些下不去口。 “看着某。” 你想干啥?高阳脸红抬头,贾平安拿起筷子,搅拌,然后大口的吃着。 安逸! 味道太巴适了! 看着他吃的酣畅淋漓,高阳尝试着夹了些…… 味道……很有趣啊! 她府里的厨子也做馎饦,配料都是高档货,可和这个比起来,她觉得少了些东西。 是什么东西? 人来人往,肆无忌惮的吃,肆无忌惮的笑……少的是烟火气。 一碗馎饦吃完。 高阳觉得好像吃撑了。 “我……没吃早饭。” 不知道从何时起,女人就有了隐瞒自己真实饭量的天赋。 婚前吃的矜持,婚后吃的奔放。 我怎么吃了那么多?难道是和平安在一起的缘故?是了,定然是这样,看到他我就有胃口。 出了东市,一个黑漆漆的官员冲了过来。 “小贾……” 这人太过凶恶,高阳下意识的挡在贾平安的身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心爱的小皮鞭。 挥动我心爱的小皮鞭…… 啪! “嗷~”来人捂着肩头惨叫一声。 “小贾!” 呃! 这个声音咋那么熟悉? 老许…… …… 求支持。 第106章 先帝托梦 “许敬宗?”高阳瞪眼,“为何冲撞我?” 呃! 被晒成了黑炭的老许想死。 他想说来寻贾平安,和她没关系。 可高阳暴躁,说不对还会起冲突。 罢了罢了。 老许拉着贾平安到了边上,低声道:“老夫这阵子都在城外转悠,今日归来,就听有人说你昨夜杀人了?” 操蛋! 这是有意传话。 “没有的事。”贾平安当然不承认,“昨夜百骑发现了些作奸犯科的,捉拿时他们悍不畏死,最后死得其所。” 许敬宗摸摸脸,觉得有些辣乎乎的,“此事老夫就是问问,对了,老夫在城外遇到商队,他们嘀咕什么晋州地震之事,说是陛下获罪于天。 老夫呵斥了他们,却觉得最近朝中的气氛不对。上次他们施压陛下被搅了局,此次怕是又要重新出手。” 贾平安想拍自己的脑门。 怎么把余震忘记了呢? 晋州的地震级数不低,余震是妥妥的啊! 但现在这个却成了犀利的马后炮。 哥真是天才! 贾平安低声道:“许公,趁着他们还没发难,你赶紧去……就说……” 老许眨巴着眼睛,“平安,你莫要再坑老夫了。” 贾平安举手,“某发誓。” …… 许敬宗急匆匆的进宫求见。 李治正在和宰相们商议政事。 “陛下,雍州刺史许敬宗求见。” 李治听到忠犬回来了,不禁讶然一笑,“他此次出城数日,说是要去乡间走走看看,如此朕也想听听他的说法,让他来。” 长孙无忌微笑道:“老臣也倍感期待。” 那个奸臣许,最近好像很勤勉呀! 晚些许敬宗来了。 行礼后,他抬头。 噗! 李治忍不住就笑喷了。 长孙无忌的脸颊颤抖着,褚遂良的身体抽搐…… 卧槽! 这个黑不溜秋的家伙就是许敬宗? 老许顶着一张黑脸无语。 “许卿此行辛苦了。”李治收了笑容,正色说道。 “臣不辛苦。”许敬宗看了长孙无忌一眼。 这个奸佞看老夫作甚? 长孙无忌回以一个轻蔑的眼神。 呵! 许敬宗笑了笑,然后肃然道:“陛下,臣本想在城外再看看,可昨夜臣做了个梦,吓得臣赶紧一路回城……” “什么梦?”李治笑着问道。 长孙无忌看了老许一眼,微微摇头。 佞臣就是佞臣,靠着这些手段来固宠,和后宫的女人一般。 ——第一酝酿感情! 许敬宗的眼中多了欢喜之色,“臣昨夜梦到了先帝……” 咳咳! 李治坐直了身体。 宰相们站直了身体,神色肃然,仿佛先帝就站在前方,依旧如故。 “先帝问臣大唐如何,臣说大唐蒸蒸日上。”许敬宗欢喜的道:“先帝就欢喜,说朝中君臣得力。” 李治微微一笑,长孙无忌傲然昂首。 许敬宗突然变脸,有惊惧之色,“先帝突然看向天空,仿佛是在听谁说话……” 李治再度坐直身体。 长孙无忌低头。 “先帝听完后,对臣说,赶紧回去告诉皇帝,晋州那边还有什么……余震,应当还有好几次。” 呃! 余震! 殿内的谁都不是专家,所以对这个词有些懵。但从字面上就能理解,是说地震后的接着震。 “先帝说,晋州地震乃是示警,让陛下小心奸佞……” 许敬宗说完就告退。 殿内很安静。 晋州地震不该是皇帝的错吗? 怎么这屎盆子就扣在咱们的头上了? 宰相们觉得这话不对啊! 李治觉得……老爹为啥不托梦给我呢? “对了。”许敬宗刚走出几步,回身继续说道:“先帝说皇城中有紫气萦绕,他也不好靠近,于是就托梦给臣。” 差点忘记了小贾的这段话,哎! 老许走了。 李治心中平衡了。 长孙无忌等人…… 晚些出了两仪殿,褚遂良狐疑的道:“老夫怎地觉着许敬宗的话……不可信呢?” 长孙无忌摇头,“信不信的……有些人想再度进谏陛下,用的由头就是晋州地震。那许敬宗怕是想提前拦截,但却晚了。” 褚遂良点头。 许敬宗径直去了道德坊。 杨德利正在做饭。 在贾平安的指导下,杨德利的厨艺堪称是蒸蒸日上,在汴梁城找不到对手。 “许公。”杨德利开门后,急匆匆的去了厨房。 许敬宗深吸一口气,“喷香!” 他在城外吃了几日的饭,早就忍无可忍了。 嘤嘤嘤! 阿福来了,许敬宗笑眯眯的俯身摸摸它的头顶。 “贾郎君回来了。” “对,刚下衙。” 阿福马上就冲了出去。 “再跑!”贾平安有了经验,一把抓住阿福的后颈处,把它拖进了家中。 “先前和陛下他们说了那个梦,可老夫总觉得有些不妥。”老许有些慌。 “保证妥当。” 历史上这次地震事件很有名气,堪称是小圈子打压李治的神兵利器。 从李治登基开始,晋州就接二连三的地震,震的李治从刚开始的硬顶,到后来无语下罪己诏…… “那就好。”许敬宗洗手坐下,眼巴巴的等着饭菜。 “许公在家吃饭?”杨德利出来,看着很欢喜。 许敬宗点头,“懒得动,就随便吃点吧,千万别麻烦。” 我想喝粥。杨德利:“……” 我心疼! 一道道炒菜端上来,许敬宗垂涎欲滴,却装着正经模样。 “阿福,这是你的。” 阿福得了一盆粥。 三人坐下。 “请!” 一顿饭吃下来,许敬宗觉得太值了。 他忍着饱嗝,起身道:“老夫这便去了,那个……明日做什么菜?” 杨德利:“……” 许敬宗到了州衙时依旧在惦记着昨日在老贾家吃的那顿饭。 “真香!” 刚坐下,外面就有些嘈杂,老许不满的道:“肃静!” 外面的声音小了些,却因为不嘈杂的缘故清晰了许多。 “……刚才晋州有信使来了,说是晋州再度地震。” 擦! 许敬宗刚拿起文书,一个颤抖,就把文书丢下了。 老夫…… 老夫立功了! 老夫立下大功了! 他兴奋的挥拳。 小贾! 对,就是小贾! “小贾果然是老夫的福星呐!”许敬宗欢喜的不行。 信使已经到了都堂。 褚遂良拿着一份奏疏说道:“有人进谏陛下,说是晋州地震,应在陛下。” “老夫这里也有。”长孙无忌拿起一摞奏疏。 这是一次默契的行动,长孙无忌也只能袖手旁观。 “诸位相公,晋州急报。” 长孙无忌抬头,“何事?” 信使被带进来,一边拿文书,一边说道:“诸位相公,晋州再震。” 陛下要倒霉了啊! 连信使都知道这事儿会被认为是皇帝失德,可想而知李治的压力。 信使眨眨眼睛,觉得相公们的神色好像不对劲啊! 长孙无忌木然。 褚遂良震惊。 震惊个啥?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马上求见陛下。” 晚些,宰相们齐齐站在两仪殿内。 这是来进谏的吗? 李治已经打定了主意,罪己诏对自己的威信打击太大,就算是翻脸也不能答应。 长孙无忌出班,沉声道:“陛下,先前晋州派来信使,晋州……再震。” 李治:“……” 这……这竟然反转了? 阿耶! 他抬头望天,第一个想法就是许敬宗的托梦是真事。 长孙无忌等人神色严肃,显然,先帝的突然显灵让他们懵逼了。 可先帝为何托梦给奸臣许呢? “许敬宗……忠心耿耿,否则先帝定然不会托梦与他!” 啪! 这话仿佛是一巴掌,打的小圈子的人脸上生痛。 老许是忠臣,那俺们是什么? 奸臣? 但先帝竟然托梦给许敬宗,而不是我们,由此可见,连先帝都觉得老许是忠臣。 而更严重的是,按照先帝的话,晋州地震竟然是因为朝中有奸佞。 是谁? 李治只觉得头顶上轻松了许多,而长孙无忌等人都觉得头顶一沉。 一口黑锅妥妥的就扣了上来。 还没地方说理去! 等宰相们一走,李治就再也忍不住了,大笑起来。 “许敬宗忠心耿耿,忠心耿耿!” 州衙里,老许板着脸,对着官员们训话。 廖全就在其中,他用崇敬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老大,觉得他的脑后带着光环。 而许敬宗却在想着贾师傅。 小贾果然是老夫的福星呐! 晚上就去他家蹭饭。 第107章 野百合也有春天 感业寺。 娃娃脸色空迎了出来,一双杏眼在他的胸口那里短暂停留,看到鼓鼓囊囊的就笑了。 虎牙很可爱啊! 贾平安使个眼色,色空的眼睛都亮了。 二人进去寻了个偏僻的地方,色空急切的道:“快!快!” 这一看就是没经过社会毒打的萌妹纸。 贾平安摸出一个油纸包递过去。 “是什么?”色空打开,眼睛一下就成了弯月。 “呀!是炙羊肉呀!”色空欢喜不已。 所谓炙羊肉就是烤羊肉。 色空咬了一口,眯眼,“有胡椒,定然很贵。” 胡椒在大唐属于顶级调味品,那些胡商每年因此赚的盆满钵满。 贾平安陷入了沉思。 “好吃。”随着渐渐熟悉,色空在贾师傅的面前越发的随意了。 “贾文书,你在想什么?” 吃完了烤羊肉,擦干净手,色空双手托腮看着明净的天空,觉得从未有过的满足。 “某在想……啥时候让胡椒便宜些。” “不能呢!”色空回味了一下刚才的烤羊肉,“在宫中时,我就听闻胡椒贵,陛下经常赏赐给重臣。” “那些胡商不肯降价。”色空遗憾的道:“若是胡椒便宜,吃什么都放一堆,那多好?” 这个时代的调味品一言难尽,手法也不尽如人意,所以胡椒才成了上等货。 “会便宜的。”贾平安很笃定。 “我前日入宫,遇到了无双,她说哪日出来邀我饮酒。”色空有些渴望,“外面有趣吗?” “有趣。”对付这等涉世未深的妹纸,贾师傅…… “哪日某带你去逛东西市,那里人山人海,锣鼓喧天……吃的无数,卖的无数……还有西域来的杂耍,还有好大的金鱼……” 为了和武妹妹打好关系,首先得和色空成为至交好友。 但妹纸会矜持的吧。 贾平安准备多忽悠几次,然后悄然带着她出去溜达,一来二往,这不就成哥们了? 色空的睫毛扑闪扑闪…… “要不……现在就去吧。” 擦! 妹纸,矜持呢? “有人来了。” 二人听到了脚步声,马上起身,装作是严肃的模样在低声说话。 一个女尼疾步而来,“住持,那明空又开始发热了。” “明空……”贾平安有些懵。 色空皱眉:“就是武媚。” 卧槽! 武妹妹发烧了? 这年月发烧也是过鬼门关,若是自己这只蝴蝶把武妹妹扇没了…… “说清楚。” 贾平安的语气很严肃,脸色更严肃。 女尼说道:“几日前明空就开始发热,她说是晚上受凉,于是就让她歇息卧床,前日就好了些,谁知道早上一起来,她又发热了。” 色空眨巴着杏眼,“……” “请郎中!”她总算是给出了一个处理意见。 “外面的郎中不能来,要请医官,只是宫中的医官不怎么搭理这边。”女尼有些着急。 “那怎么办?”色空的脸上写满了苦大仇深,转圈转的自己头晕,愕然发现自己还有个参谋。 “贾文书,你可有主意吗?” 这里是一个监牢,色空这位监狱长就是走后门进来的。 贾平安满头黑线,觉得色空的那位亲戚真是心大。若是色空管理的感业寺出了问题,她也吃不了兜着走。 “宫中的医官果真不理这边吗?”贾平安问道。 女尼点头,“其实那些女人都说了,若是早些病死也是好事,省得在感业寺里煎熬。若非上次陛下来过一次,连吃的都是敷衍了事。” 莫欺少年穷啊!贾平安叹息一声,两个女尼:“???” 你这是几个意思? “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这一刻,贾师傅的眼中全是悲天悯人。 女尼赞道:“贾文书果然是与佛有缘。” “是呀!”色空也赞道:“要不……你来做这个主持吧。” 会不会说话! 某来做这个住持,迟早会监守自盗,最后被五马分尸。 贾平安说道:“不论如何,那都是一条命,某既然知晓了,自然不能坐视,否则心中不安。” “贾文书。”色空的眼中有些光亮。这个贱贱的少年他正义凛然呀! 女尼下意识的福身,“咱们这里爹不亲,娘不爱的,没人管,多谢贾文书了。” 她急匆匆的去了。 色空蹙眉道:“你只是百骑的文书,怎么请医官?若是僭越了,还会被责罚。” 贾平安抬头,诚恳的道:“若是感业寺里出了事,哪怕只是先帝的嫔妃,你也会被责罚。所以……安心,某去了。” 色空心中一震,伸手去抓贾平安,却慢了一步。 要想交好色空这等萌妹纸,就必须得真诚,让她感觉你是个可靠的人,值得信任。 第一步,果断,勇敢,表明为了兄弟,我贾师傅愿意两肋插刀。 萌妹纸必然会出声挽留。 你出声啊! 贾平安都走到了门边,再不出声就没机会了。 减速? 那太明显了。 要不…… 回身问个问题? 那太假。 贾平安心中天人交战,觉得自己低估了虎牙妹纸。 “贾文书……” 身后一声哽咽。 我去! 贾平安回身,笑的很是灿烂的摆摆手,“安心,等某的好消息。” 原来她是哽咽难言啊! 这一波好感,到手了! 一路回到百骑,贾平安寻到了邵鹏。 “邵中官,某有事相求。” 在传授了刀法之后,贾平安觉得自己和老邵的关系变的更加的密切了。 “何事?”邵鹏在喝茶,边上的案几上还残留着煮茶的痕迹,多半是包东来过了。 “感业寺里有人病重。” “郎中……不对,那里郎中不能去。”邵鹏皱眉,“那些女人就是多余的,不管是她们的家人还是宫中,都希望她们能安安静静的死去,明白吗?病了,那就熬吧。” 擦! 人性呢? 贾平安怒了,“可那也是人啊!” “人?”邵鹏冷冷的道:“你去看看那些奴婢,那也是人,可谁把他们当人看了?打死了都无人过问。” “可那些是先帝的嫔妃。” 邵鹏叹道:“先帝的女人,生了孩子的才是先帝的女人,没生过孩子的,那是伺候先帝的奴婢,懂了吗?” 邵鹏能说的这般深刻,真的很难得。 都是奴婢,生死自然不在上位者的眼中。 贾平安明白了。 但他必须要出手。 “邵中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邵鹏摇头,“不是咱不肯出手,奴婢的命就是这样。” 这是时代的特征,所有人都觉着理所当然。 贾平安一咬牙,“那是某的亲戚。” 嗯? 邵鹏目光一冷,“想做好人是好事,但那些先帝的女人却是忌讳,你疯了吗?滚!” 贾平安咬牙,“邵中官,某负责巡查感业寺,有事当禀告,还请邵中官转达,就说……感业寺中的明空重病,贾平安恳请陛下赐下医官。” 他必须要赌一把! 赌赢了,武妹妹以后会念着他的好。 赌输了,大不了被呵斥,甚至被打棍子。 邵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罢了。” 稍后邵鹏进宫求见。 “何事?”晋州地震这个祸根被解除了威胁,李治的心情颇好。 连目光都温柔了许多。 邵鹏说道:“陛下,百骑去感业寺巡查,发现有人病重……” “谁?”李治皱眉,有些不满。 “叫做什么明空。” 邵鹏已经准备好了为贾平安开脱的理由:少年正义感爆棚,见不得这等事儿。 李治沉默。 邵鹏心中叹息,刚想为贾平安说话。 “派了医官去!” 什么? 邵鹏抬头,愕然。 连王忠良都惊讶不已。 那些女人不都是被抛弃的奴婢吗? 陛下这是啥意思? 李治平静的道:“去吧。” 他想起了那双入鬓长眉。 王忠良送了邵鹏出去,惊讶的道:“老邵你的胆子可真大,竟然敢为了这等事来求见陛下。不过你的运气也不错,陛下今日心情好,这才许了医官,否则你就等着被收拾吧。” 呵呵! 这等示好不过是假人情罢了。 邵鹏对此心中了然,颔首道:“多谢了。” “好说。”王忠良笑眯眯的目送他远去,再次进去后,发现皇帝竟然不看奏疏了,而是在踱步。 “陛下,可要歇息一会?” “出去!” 为啥? 王忠良灰头土脸的出去。 而邵鹏满脑子都是迷惑。 稍后他带着两个医官去了百骑。 “小贾,你来。” 他把贾平安招来,问道:“陛下答应了医官,可为何答应?你莫不是知道些什么?” 老邵真的是迷惑不解! 贾平安一脸懵逼:“某也不知道!” 武妹妹生病,李治若是不动才怪。 他这次算是一箭双雕,在李治那里刷了个尽忠职守的好感,在武妹妹那里刷了张好人卡。 啧啧,哥真是个天才! …… 感业寺。 武媚躺在床上,嘴唇干裂。 那双入鬓长眉依旧孤傲,但那双明眸却黯淡了许多。 身边照顾她的女尼叹道:“咱们就是野草,生死听天由命,你莫要伤心,能活就活吧,不能活……记得下辈子投个好胎,去了普通人家也比进宫强。” 武媚微微摇头,“医官呢?” 她不肯如野草般的垂首在尘埃里,所以但凡有机会,她就要发出光亮,照亮自己。 女尼苦笑道:“这里不会有医官来了。在那些人的眼中,咱们尽早死去才好,如此家人可得抚恤,宫中也轻省了许多。” “这是……”武媚的嗓子沙哑的厉害,“这是巴不得咱们死去?” “是。”女尼起身道:“别做美梦了,好生养着,生死就交给老天爷吧。” 那明眸中一下涌起了愤怒和不甘。 “医官来了,贾文书带着医官来了。” 外面一阵喧哗。 女尼愕然:“这……怎会有医官来这里?” …… 感谢书友:“medking”的盟主打赏。 求推荐票。 第108章 阿福的大宝剑 色空一直觉得自己来感业寺就是度假的。 按照那个亲戚的说法,这里事少,而且没有什么利益纠葛,最适合她这等傻萌的妹纸。 ——她们的生死与你无关。 这是那位亲戚的原话。 色空也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但现在她却发现自己做不到无视一个人的离去。 傻白甜的妹纸啊! 所以当贾平安带着两个医官进来时,她傻眼了。 然后就是欢喜。 两颗虎牙在熠熠生辉,贾平安见了忍不住就想寻榔头。 “还请二位在前面稍待。”色空安排人带了医官去静室等候,随即喜滋滋的冲着贾平安福身,“贾文书是个好人。” 好人卡不能滥发啊! 贾平安笑道:“太多人说某是好人了,某哪里好?” 娃娃脸想了想,“贾文书会给我带吃的。” 这只是小恩小惠,这妹纸看样子是已经上钩了。 贾师傅老怀大慰。 “还有。”色空认真的道:“你还会带我去看金鱼,金鱼好玩。” 咳咳! 我不是咸湿大叔! 贾平安有些囧。 色空沉吟了一下,背着手,频频点头,“还有,你从不骗我。” 说到这个,娃娃脸显然内疚了,“你说请医官来,可她们都说了,医官不来这里,先前还有人说你在吹嘘,想骗我。我……我竟然还信了她们一点点。”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可是……”色空有些羞赧,“你真的带来了医官,我听信了她们的话,真是不该。你说……要怎么补偿你?” “算了吧。”贾平安觉得这妹纸真心太好骗了。 色空抬头,“不能算了,不然我心中不安。” “明空来了。” 贾平安正在想着怎么忽悠娃娃脸,武妹妹已经被扶着到了前面。 他微微垂眸,并侧身表示回避。 武媚的目光缓缓扫过,看到了贾平安时,微微颔首。 少年意气,路见不平就要出手,我记住了。 这一眼贾平安感受到了。 这一波算是成了。 他心情愉悦,刚想回去,就见到许多女尼出来。 这些都是先帝的嫔妃,娃娃脸有些慌张,“她们不该出来的。” 有看管的女尼喝道:“造反吗?都回去!” 数十女尼默然出来,往常被呵斥后她们都会回以讨好的微笑,但今日她们却选择了无视。 这群曾经金尊玉贵的女人一旦展露当年的气势,那些监管的女尼压根就不是对手。 这一群女尼身着方外人的衣裳,但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群贵人在昂首走来,气势逼人,不禁要低头才能心安。 贾平安觉得不对劲,刚想建议娃娃脸去劝说,这些女尼齐齐转向对着他福身。 呃! 贾平安赶紧再度侧身。 这是要闹哪样? 前方的女尼抬头,虽然眼角多了皱纹,但依旧能看出当年的风华,“我等在此与世隔绝,家人与宫中不闻不问,生死由命……近乎于蝼蚁。但今日我才知晓,原来……还是有人会为了我等请命,这世间,并非都是冰冷。多谢贾文书。” 众人齐齐福身,“多谢贾文书!” 贾平安心中一震,默然拱手。 娃娃脸送他出去,眼中有东西在闪光,“她们历来都是冷冰冰的,或是假笑,贾文书,你好厉害!” 贾平安说道:“尽力而为罢了。” 他只是为了武妹妹出手,没想到却让那些女人多了生存的斗志,也算是无心插柳。 这也算是功德吧。 娃娃脸目送他远去,身后多了两个女尼。 “住持,这人的胆子真大。” “嗯。”娃娃脸捂胸道:“他去请医官,若是弄不好就会被责罚。但他还是去了。” “这便是担当。男儿有此担当的罕见,可惜我是出家人。” “那就还俗吧。”娃娃脸笑吟吟的。 女尼叹道:“这等少年俊美多才,哪里看得上我。” 娃娃脸想了想,“他很俊美吗?” 女尼点头,“你原先在宫中多年,见到的都是内侍,不知外面的世间有多大。我出家不过数年,在外面见了许多男人,如贾文书这等俊美的罕有。” “呀!”娃娃脸惊讶的道:“原来他这般俊美吗?难怪我说怎么喜欢靠近他。” …… 贾平安做成了一件大事,心情愉悦。 下衙后,他一路晃晃悠悠的回去。 阳光洒在巨大的长安城里,那些坊市看着就像是一个个巨大的棋盘。 就在前方,有个身影比较熟悉,但那人马速比较快,很快就消失了。 那人是谁呢? 贾平安不解。 前面那人一路进了道德坊,熟门熟路的到了贾平安家。 “杨德利!” 杨德利在里面开门,见到黑不溜秋的来人,笑道:“许公是来寻平安的吗?他还没回来。” 许敬宗从怀里拿出个油纸包,“昨日吃了你家的,老夫从不占人便宜,拿去厨房做了。” 呃! 杨德利欢喜的接过油纸包,“多谢许公。” 许公这人有来有往,人品真是杠杠的。 他陪着许敬宗说话,晚些贾平安回来了。 “平安,许公送了一只烤鸡来。” 杨德利看着很是欢喜。 贾平安回身道:“把东西弄进来。” 一个男子挑着两个笼子进来了。 “是家禽呐!” 笼子里有几只小鸡鸭,贾平安买来给阿福作伴。 阿福四仰八叉的躺在边上酣睡,对此毫无知觉。 等到了开饭时间,许敬宗讶然道:“哎呀!家里还等着老夫吃饭呢!” 贾平安笑道:“都做好了,那就吃了再回去。” 许敬宗勉为其难的道:“那便随便吃一顿,简单,弄简单些。” 杨德利:“……” 大鱼大肉端了出来。 许敬宗深吸一口气,叹息一声。 “请。” 贾平安和表兄都能吃,可老许也不差,吃的不比他们少,三人下筷如飞…… “回头你们兄弟都去家里吃饭,记得啊!” 老许打着饱嗝走了,杨德利站在门外,良久不动。 秋风凉快,可杨德利的心更凉。 第二天起床,贾平安和表兄练刀。 木棍子来回劈砍,杨德利却越来越力不从心。 “老夫刀法大进,一统江湖,哇哈哈哈!” 大清早,贾平安那猖獗的笑声让让隔壁的赵贤惠分外的不满,喊道:“大清早就嚎,有完没完了?” “阿娘!” “阿娘你别这样。” 王大锤兄妹有些难为情,晚些墙头上冒出个脑袋,却是王大锤。 “大锤啊!”贾平安笑吟吟的拱手。 这时候王家都起了,赵贤惠咆哮不过是因为杨德利纠缠王大娘罢了。 王大锤拱手,“家母没有坏心,安北见谅。” “好说。” 赵贤惠就是个碎嘴子,但没啥坏心思,贾平安就是逗她玩。 王大锤挠挠头,“他们都说你是百骑之虎,好凶,万万没想到你这般平和。” 呵呵! “那些都是诽谤。” “咦!阿福在做什么?”王大锤指着后面。 贾平安回身,鼻子都要被气歪了。 阿福毫无羞耻心的躺在地上,昨日刚买的几只鸡鸭正在啄着它的身体,看它那惬意的模样,分明很是酸爽。 有大宝剑的熊生就是这般爽。 …… 许敬宗到了州衙,廖全带着几本账册过来,愁眉苦脸的道:“使君,今年收的粮食还没算出来。” “废物!”许敬宗板着脸,接着默念‘百姓是老夫的父母’,连续默诵三遍,这才正色道:“告诉他们,三日,三日出不来,痛责!” 廖全点头,晚些再度回来,面带怒色。 “使君,那些算账的小吏说差了两人,再怎么熬三日也熬不出来。” 老许抬头,黑脸再黑,“看看去!” 他和廖全一路到了值房。 “见过使君。” 还未开口,几个小吏就开始诉苦。 “使君,我等这里前日有两个老吏年纪到了归家,如今少了他们,算不过来呀!” “这每日都在熬,蜡烛点了不少,眼睛都要熬瞎了……” 唰! 老许转身而去。 小吏很相对一笑,有人低声道:“咱们乐咱们的。” 所谓任你官清似水,难敌吏滑如油,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许敬宗回去后越想越郁闷。 “三日后就该交上去了,虽说迟几日不算什么,但使君,就怕那些人作妖。”廖全担心的是老许和小圈子是对头,到时候被人借机发作。 许敬宗点头,“先帝托梦老夫,那些人定然在背后恨毒了老夫说的话,不过老夫却无惧,三日定然能出来。” 不愧是我的偶像啊! 廖全的眼中全是诚恳的崇拜。 头号狂粉丝上路了。 许敬宗悄然出了州衙。 晚些他去了百骑。 “小贾,许使君来寻你。” 百骑正在操练,贾师傅跟着有模有样的挥刀。 稍后他去了前面。 许敬宗叹道:“平安,老夫有麻烦了。” “何事?”贾平安被老许蹭饭两次,觉得有必要趁机要挟一下。 “三日后雍州各地今年的收成要汇总算出来,可那些小吏却滑如油,老夫……难呐!” 许敬宗愁眉苦脸的道:“若是被那些贱狗奴抓到把柄,回头老夫怕是就得再度被赶出长安城,平安,老夫上次仿佛听到你说了一句,说是在百骑里算过账?” 贾平安伸出一根手指头,“平康坊最好的酒楼。” 老许的面色本就黑,此刻却多了红,“在家吃多好,在外面吃贵不说,还不干净。” 贾平安转身就进去。 “好好好,回头就请。” 第109章 某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州衙,那些小吏正在慢条斯理的核算着账目,虽然缓慢,但却专注。 干的快慢是能力问题,专注与否却是态度问题。 这些小吏深谙此道,绝不会把把柄递给别人。 “使君来了。” 众人起身相迎,就见许敬宗和廖全带着一个少年进来。 许敬宗看着这些小吏,火气就不打一处来,“老夫再给你等一次机会,三日可能算出来?” 小吏们低头,“使君,却是出不来。” 许敬宗冷笑道:“如此,都滚出去!” 小吏们面面相觑,鱼贯而出。 廖全知道老许是要杀杀这股子歪风邪气,担心的道:“此事耽误不得啊!要不……再寻些人来?” 许敬宗点头,稍后廖全去寻了几个懂些算术的小吏来,可人数不够,而且还不是熟练工。 “看小贾的。”许敬宗退后,廖全跟着。 贾平安打开布袋子,众人不禁纳闷,心想难道是有什么秘籍? 一个木盘子摆在案几上,贾平安吩咐道:“来个人给某递账册。” 呃! 这人算账还得要个服侍的人? 没人动。 嗯? 平安叫你们没动静?老许怒了。 一个小吏走过去,许敬宗点头,廖全寻了一个官员说话,指了指这个小吏,旁人马上把肠子都悔青了。 这是要事后重用的意思,为啥某刚才没去呢? 贾平安拿起算盘甩了一下,珠子全数归位。 帅! 众人觉得这个动作自信之极。 啪啪啪…… 左手算盘,右手笔杆,会算账的男人最性感。 众人看的目瞪口呆。 啪啪啪…… “换!”贾平安算完了一册,却没人更换,他不满的抬头。 啊…… 边上的小吏张大嘴,猛地合拢。 “赶紧!” 几个小吏在边上接过这本账册复核,等贾平安算到第五本时才出结果。 许敬宗和廖全都凑在边上。 “如何?” 那么快,不可能吧。 小吏点头,许敬宗松了一口气,“小贾就是小贾,果然是老夫的福星。” 廖全拿着账册,却有些懵。 这是什么东西? 算盘对于他们而言很神秘,所以连带目光中都带着敬畏。 啪啪啪…… 算盘不停的响。 外面有人来了,“使君,百骑的人来寻贾文书。” “就说他没空。”老许的眼睛都亮了,恨不能把贾平安绑在自己的腰间,走到哪都带着。 来人出去再回来,“他们坚持要见到贾文书。” MMP! 老许出去了,晚些回来,一只眼睛有些乌青。 “使君这是……”见到老许这样,廖全心痛了。 许敬宗满不在乎的道:“那些被赶出去的小吏在闹腾喊冤,说是小贾蛊惑老夫。唐旭担心小贾在这边吃亏,出言不逊,老夫给了他一腿。” 至于那一腿踢的软弱无力他却没说。 时光流逝…… 到了晚间,贾平安一边吃饭一边计算。 许敬宗心痛了,“平安,歇息一下吧。” 贾平安摇头,目光扫过账册。 丑时末,许敬宗见贾平安在强撑,就再也忍不住了,伸手去按住账册。 贾平安抬头,目光淡淡,“放手!” 许敬宗放开手,走出房间,压低嗓门怒吼道:“去弄清淡的饭食来。” 第二天下午,贾平安记下了最后一个数据,随后拿起算盘一甩。 啪! 他抬头活动了一下脖颈。 周围全是人。 擦! 难怪感觉热。 大家的眼神就像是看神仙。 看的贾平安毛骨悚然。 那几个核对数据的小吏都是黑眼圈,可边上依旧堆积了不少账册。 一人之力,碾压全场。 一个小吏起身过来,“目前全对。” “小贾!”许敬宗大笑了起来,“果然是老夫看重的少年俊彦,不凡,不凡,哈哈哈哈!” 廖全拱手,心悦诚服。 一个小吏走过来,突然双膝一软,“拜见恩师。” 那几个小吏都急了,你争我抢的跑过来跪下,“某愿拜师。” 顿时现场一片混乱。 眼看几个小吏在争风吃醋不可开交,突然一人喊道:“人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孩儿见过大人!” ——平常称呼父亲为阿耶,正式场合称呼父亲为大人。 卧槽! 众人一看那小吏下巴的胡须,都想赞一句‘某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可大伙儿看向算盘的目光中都带着侵略性,恨不能一把抢过来。 但更重要的是贾平安这个人,没他教授,谁知道这玩意怎么弄? “大人,孩儿诚心求教。” 那个小吏叩首。 MMP! 这厮起码大贾平安十岁以上,这等事儿老贾干不来,闪身就避开了。 一个官员目光闪烁,“某愿请教,若是可以……某愿拜师。” 若是小吏认爹拜师是个震撼,那么官员拜师更让人心惊。 这时候大唐的官员要想升职不容易,各种考核让你焦头烂额,候选更是要比本事,比后台…… 而算盘这个计算神器一旦学会了,天然就会高别人一等。 想想,手下拿着账目来禀告,你拿着个算盘随便敲打几下就出了结果,那名声…… 明察秋毫的名声妥妥的! 这便是神器啊! 等到以后官吏们人手一个算盘…… 从此查账不说话,一把算盘行天下! 老子不想当你们的爹!贾平安拱手,“某疲惫不堪,先去歇息了。” “贾文书。” “大人!” 嘈杂渐渐远去,贾平安寻了个地方倒头就睡。 许敬宗吩咐人寻了被子来,亲自为贾平安盖上,又令人在边上守着。 他自己则是带着账册去了都堂。 都堂全是他的对头。 但老夫怕个什么?此去当碾压! 到了都堂,有人进去禀告。 “许敬宗?”褚遂良皱眉,“他这是来作甚?” 长孙无忌眸色微动,“上次他说先帝托梦,老夫越想越不对劲。” 褚遂良也是这般觉得的。 难道一朝宰相都被许敬宗忽悠了? “让他来。” 晚些许敬宗来了,送上账册,然后拱手告退。 “站住!”褚遂良叫住了他,问道:“不是明日才送吗?为何提前了?” 老夫就等着你们发难,褚遂良,来得好! 许敬宗心中暗喜。 “做事为何要守着日子?陛下给了俸禄,就是让我辈尽心做事,能提早一日就提早一日,否则老夫这心如何能安?” 这是许敬宗? 长孙无忌和褚遂良面面相觑,觉得这是魏征。 许敬宗提高了嗓门,慷慨激昂的道:“为官者,当念着百姓的不易,想着陛下的艰难,要主动为百姓排忧解难。给一棍子动一下,说一下动一下,这等官老夫不屑与之同堂,告辞了!” 老夫……怎地像是被一顿乱棍打了的感觉呢? 长孙无忌愕然。 褚遂良出去看了一眼,就见许敬宗昂首往外走,不少官吏都听到了他刚才的话,神色复杂的目送着他。 卧槽! 这是被许敬宗给踢馆了! 褚遂良回身,怒不可遏,“来人!” 长孙无忌起身,“查!” 随后都堂庞大的吏员们出手了。 第二日中午,结果出来了。 “二位相公,结果并无差错。” 褚遂良气笑了,“难道咱们就这么被他鄙夷了一番?” 长孙无忌沉默。 “辅机,那些人寻了老夫,说晋州之事被无视了,是咱们无能!” “一派胡言!”长孙无忌的眼中多了杀机,“告诉他们,朝堂需要稳定,别想着砸锅,老夫不许!” 褚遂良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好。” 稍后,李治也得了这个消息。 “许敬宗闹了都堂?”李治愕然。 王忠良说道:“是,许使君暗讽长孙相公和褚相公做事刻板,整个都堂都听见了。” 好个心腹啊! 哈哈哈哈! 李治想大笑,但却板着脸道:“去,呵斥许敬宗!” “是!”王忠良觉得老许是做过了。 “另外,去问问。”李治微微皱眉,“许敬宗在朝堂上敢发飙,但在私下……为何也敢了?去问问。” 晚些王忠良带来了消息。 “陛下,贾平安昨日在雍州州衙,一日半算清了雍州各处的收成,许敬宗提前一日去了都堂,和长孙相公等人辩驳,说要勤勉……” 李治皱眉,“出去。” 为啥? 王忠良出去。 李治等他出去后,突然就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老许,干得漂亮! …… 九月一号上架,求推荐票。 第110章 坑人 贾平安在州衙睡了一觉,随后打着哈欠回到了百骑。 “为何不告假?”唐旭板着脸,脸上的横肉颤抖着。 邵鹏也冷冷的道:“去了两日,不告假,不传话,不处罚了你,何以服众。” “百骑护卫陛下,责任重大,要的是忠心,要的是兢兢业业,看看你!”唐旭拍了拍案几,怒道:“兄弟们都看在了眼里,虽然没人说,但不处罚你何以服众,当杖责!” 包东站在下面,捧哏道:“杖责!” 卧槽! 打屁股? 贾平安下意识的道:“校尉,某是去公事,是借调啊!” 老许不是给你们说过了吗? 怎么还是无故旷工? “谁说的借调?”唐旭再拍案几,怒道:“来人!” 外面进来了两个百骑,冲着贾平安挤眉弄眼的。 “还敢眉来眼去,拉下去,打五棍!” 打五棍是再轻松不过的处罚了,可邵鹏却淡淡的道:“且慢。” 唐旭看着他,“老邵你啥意思?” “呵斥就是了。”邵鹏板着脸道:“少年人做事有头无尾常见,这次告诫,下次再犯再打就是了。” 尼玛! 唐旭:这还是那个收拾人不眨眼的邵鹏? 两个百骑也愣住了。 唐旭往日处罚人,邵鹏在边上监督,常常骂唐旭‘你总是心太软’。 现在是谁心软? 邵鹏被这眼神看的恼怒,“无事就散了吧。” “慢!”唐旭说道:“老邵,这小子去一趟州衙,许敬宗就赶了一群小吏出来,说是再不录用了。那些小吏喊冤,有心人一问,说是我百骑的贾文书在州衙颐指气使,蛊惑许敬宗处罚小吏。 老邵,咱们这里处罚了他,后续就算是有御史弹劾,朝中也不好意思再罚他了吧!” 原来唐旭打的是这个主意? 贾平安干笑道:“校尉,要不……减半?” 老子…… 唐旭指着他,气得浑身颤抖。 “老唐莫要生气,为将者,气度第一,稳沉第二,没有稳沉,做事咋咋呼呼的,以后你如何能领军杀敌?”邵鹏摆摆手,“滚蛋吧。” 贾平安一溜烟就跑了,唐旭怒道:“老邵,回头你来收拾残局!” “什么残局?”邵鹏淡淡的道:“来了咱挡着。” 你个牛笔邵! 唐旭指指他,“狗内侍,老子等着看你的热闹。” “贱人。”邵鹏骂道:“就算是要责罚,假打就是了,对外说打了十棍子,难道还不够?” 唐旭冷笑道:“打了十棍小贾还能骑马?” 一直在等候的包东觉得二位大佬是闲的蛋疼,“校尉,邵中官,其实打就打了吧,最多让小贾在屁股上垫些东西。” “某说话有你插嘴的余地?”唐旭指指门外。 邵鹏淡淡的道:“上官说话,怎能插嘴?出去!” 包·灵魂茶艺师·东灰溜溜的出去了。 “宫中来人了!” 外面一声喊,邵鹏和唐旭赶紧整理了衣冠出来。 等看到来人竟然是王忠良时,邵鹏低声道:“若是想弄小贾,你只管说刚重责过了。” 唐旭没好气的道:“老子说打五棍你心疼他,这下可好了,小贾在州衙属于僭越,该重罚,少说五十棍。” “王忠良都来了。”邵鹏眼中多了戒备之色,“小心说话。” 大家见礼,王忠良目光扫过众人,淡淡的道:“百骑身负要职,你等不可懈怠。” 众人应诺。 “哪个是贾平安。”王忠良目不斜视的问道。 尼玛! 唐旭眨巴了一下眼睛,“贾平安,上前!” 邵鹏也有些后悔了,但此刻只能见招拆招。 贾平安上前。 王忠良看了他一眼,“听闻你算账得力?” “只是普通罢了。”贾平安不知道这厮的来意,选择了稳重。 “可能给咱看看?” 稍后。 啪啪啪…… 算盘声清脆,一本账册很快就算完了。 王忠良拿过算盘,摇晃了一下,“咱拿回去琢磨琢磨。” 这是借口,实则多半是带回去给皇帝看看这个算账神器。 邵鹏心中一喜,“只管拿了去。” 王忠良看了贾平安一眼,发现这厮神色有些纠结,不禁暗怒。 “这是不肯?” 皇帝看上了你……不,是看上了你的东西,这是你的荣幸。 贾平安刚想说话,王忠良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我真不是舍不得啊! 贾平安无语。 “小贾!”唐旭满面红光的过来,拍着他的肩膀,“某就说你此次去雍州是为我百骑争光,果然,也不枉某挨了许敬宗一脚,哈哈哈哈!” 邵鹏也笑了,“这是简在帝心了,以后前途无量,好,哈哈哈哈!” 二位大佬心情舒畅,百骑的气氛自然安详。 包东煞风景的道:“那王忠良看着好似不高兴呢!” 邵鹏点头,“他对小贾好似有些不满,也不知为何。” 王忠良一路回宫,把算盘呈上。 “陛下,先前奴婢就看着贾平安用这个东西敲打,没多久就算好了一本账簿,真是快。”王忠良总觉得老贾是自己的克星,几次连带他倒霉,所以想了想,给贾平安上了点眼药:“这东西奴婢觉着真是利器,不过那贾平安却有些不舍……” 不舍就是贪婪,就是不忠心。 这个眼药上的毫无痕迹,堪称是上品。 可他的媚眼却抛给了瞎子,李治接过算盘,“可结实?” “结实,那贾平安打的啪啪响,也没坏。” 细细的木条,圆滚滚的木珠,看着很精致。 李治问道:“此物如何用?” 作为皇帝,这等算账利器他自然要了解一番,若是妥当,推而广之也是必须的。 “奴婢学一学。”王忠良接过算盘,回忆了一下贾师傅的帅气动作,然后上下晃荡…… 啪! 珠子上下晃动敲击,很是有趣。 啪啪啪…… 王忠良觉得这真是个减压神器,所以用力大了些。 啪! 一根细木棍就这么从算盘上滑落出来,上面的珠子撒在王忠良的脚面上,随即滚的到处都是。 呃! 李治面无表情,“这便是你学来的?” 你拿朕当傻子耍呢? 王忠良看看算盘,“奴婢……奴婢真是……贾平安就是这么耍的,奴婢有罪。” “打五棍!”李治觉得王忠良最近有些飘了,顺势敲打了一下。 “再去问问。” 一个内侍拿着散架的算盘去了百骑。 “这……太粗鲁了。”贾平安痛心疾首的道:“某用着都是小心翼翼的,这怎么就散架了呢?” 内侍板着脸道:“看看可能修复了?” “某试试。”贾平安拿着算盘进去,邵鹏和唐旭紧随其后,就见他飞快的把一个新算盘拿出来,就觉得不妙。 “老邵,这小子怕是又弄了什么幺蛾子啊!” 贾平安在新算盘下面抠出来一个小东西,然后开始修复旧算盘。上木条子,上珠子,最后把那个小东西塞在木条子下面……这是楔子。 就是这个小东西挡住了木条子,一旦小东西掉了,木条子就会滑出来…… 唐旭看了邵鹏一眼,眼神绝望。 这小子坑了王忠良! 晚些内侍拿了算盘回宫,邵鹏和唐旭把贾平安招来问话。 气氛很热烈。 呯! 唐旭一拍案几,“说说吧,那个小东西你为何不弄的坚固些?就算是用鱼胶也能轻易的黏住,怎会滑落下来?” 贾平安:“……” 呵呵! 这个…… 邵鹏也怒了,“说话!” 贾平安尴尬的道:“某是担心算盘被人被盗走,特别是外藩人,所以在封口那里弄了个小楔子来封堵,这楔子不牢固,越打越松。差不多敲打一本账的功夫吧,就得重新按进去一次……” 唐旭想了想,“是了,记得你上次算账,算完一本就要拿起算盘来按一按,某当初还不知晓你是要作甚,原来你…… 就算有人拿走了算盘,多打几次就散架了” 这个手段之阴,让人无语。 邵鹏:“……” 唐旭摆摆手,等贾平安出去后,苦笑道:“他谨慎的让某无话可说,这手段……” “和你一般骚!”邵鹏捂额,“谁盗了算盘去,用不了几下就散了架……” “能仿造吧。”唐旭觉得这就是恶作剧,但太骚了。 “你偷了算盘去,没有使用的法子,你怎么用?”邵鹏淡淡的道:“自家瞎琢磨,敲打几下就散了架,换做是你会如何?” 唐旭想了想,“会被气得想吐血。” “那小子就是专门气人的天才!” 邵鹏目光幽幽,“先前王忠良来要算盘,小贾欲言又止,王忠良就以为是不舍。若是怪罪下来,小贾定然会喊冤,说那算盘粗制滥造,下面不牢固。” 唐旭苦笑道:“可王忠良却拂袖而去,压根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邵鹏觉得头痛,“如此,王忠良就算是被坑了,也怪不得小贾。” 这手段…… 太熟悉了。 晚些宫中传来消息,王忠良挨打了。 邵鹏大笑三声,畅快之极! “小贾干得好!” 再晚些,宫中再度来人。 “使用的法子可有?” “有。”贾师傅知道这是必须要给出的东西,但……那些配套的数学本事他可没准备交出去还有口诀……某还没发研究出来。 他拿出小册子递过去。 内侍满意的道:“你此举有功,陛下有赏赐。” 他回身招手。 一马车的东西。 “打开!” 太阳很好,各种值钱的东西在反光,亮瞎了许多人的眼。 发达了! 第111章 某要出人头地 贾平安带着一车钱财回家,进了道德坊后,姜融就迎了过来。他踮脚看看那些木箱子,冲着押车的内侍和金吾卫军士拱手,就用力的吸了一口气。 这欧气……不,这官气,吸着就是爽啊! 这厮…… 贾平安真心从未见过这等官迷。 姜融念念不舍的呼出那口气,凑过来问道:“贾文书这是……” “陛下的赏赐。”要想日子过得好,就得镇住姜融。 “陛下的赏赐!”姜融的眼中火热的,就像是看到了一群赤果的美人。 官迷的终极享受就是这个。 他迟疑了一下,“某可能摸摸?” 贾平安点头。 姜融畏惧的看了内侍一眼,飞快的摸了一把木箱子,只觉得触电一般,然后就心满意足了。 贾文书果然是非常之人呐! 一行人缓缓而行。 收获过后的原野上地气蒸腾,仿佛笼罩着一层薄雾。 几个农人在整理着田地,前方炊烟渺渺,妇人依门在呼唤儿女回家吃饭,男人们则是蹲在一起吹牛。 一个黑白相间的圆形东西飞快而来。 “阿福!站住!” 杨德利在后面狂追,“某要剥了你的皮!” 贾平安笑道:“表兄就喜欢和阿福玩闹。” “是啊!”姜融也吹捧了一下,“贾文书家的阿福最是可爱,而且听话,坊内的人就没有不喜欢的……” “阿福,你这个杀千刀的,放下老娘的鸡!”一个妇人拎着菜刀在追赶。 阿福跑到了贾平安的身前,把嘴里叼着的鸡仍在爸爸的身前,然后嘤嘤嘤的求表扬。 咯咯……咯咯…… 这只鸡被咬的到死不活的,站起来看了看,走两步就扑倒,在地上挣扎着。 活不了了! 老子! 贾平安扬手。 阿福仰头。 晚些,贾平安按照一点五倍市价赔了妇人的鸡钱,妇人亲切的俯身摸摸阿福的头顶,“阿福,明日再来家里玩啊!” 嘤嘤嘤! 阿福很骄傲。 杨德利拎着已经死透的鸡,数落着阿福的顽皮,等看到一马车的赏赐时…… “平安,这是……” 内侍昂首道:“陛下的赏赐。” 杨德利两眼含泪,嘴唇颤动。 糟糕! 贾平安刚想阻拦,可却晚了。 “姑母……” 杨德利去给姑母汇报工作,贾平安尴尬的道:“某表兄是个憨傻的。” 果然是个铁憨憨!但说话是一门学问,内侍赞道:“是个有孝心的。” 许多人来围观,杨德利短暂汇报了工作,出来洋洋得意的显摆着。 隔壁门开,王学友一家子出来了。 “学友,你家隔壁以后怕是要多个宰相呀!”有街坊取笑着。 王学友笑眯眯的道:“怕是哦!” 赵贤惠羡慕的看着那一箱箱的赏赐,越发的觉得贾平安就是个金龟婿。 可这个金龟婿却对大娘没兴趣。 哎! 阿福冲了过去,站在她的身前,仰头嘤嘤嘤。 “没有!”赵贤惠大声吆喝着,脸都红了。 她和贾平安可是死对头,怎么能暴露自己被阿福萌了一脸血后,经常喂养它的事儿。 “嘤嘤嘤!” 阿福落寞了进了家,晚些赏赐搬运完毕,贾平安给了内侍和军士好处,把门一关,也把那些嘈杂挡在了外面。 “阿福呢?” “在那。”杨德利指指边上。 阿福不知廉耻的呈大字型躺在边上,大概是累了,还在喘息。 几只小鸡小鸭熟练的在它的身上爬来爬去,啄来啄去。 每日都有大宝剑,熊生无憾了。 …… 五香楼。 孟亮拎着一只烧鸡进来。 老鸨看了他一眼,鄙夷之色一闪而逝,然后刚想大声喊巧云,可嗓子里却发痒难受,不住的咳嗽。 “病了?”孟亮心情很好,含笑道:“回头多喝温水。” “巧云,某来了。”孟亮拾级而上,晚些到了女神的门外,刚想叩门。 “嗯!讨厌,别这样!” 女神的声音…… 还是娇嗔。 孟亮心中一震。 巧云对他总是爱理不理的,从未这般小女人过。 “嗯……那傻瓜今日要来,被他看到了不好。” “那某就快一些。” 孟亮拎着东西木然转身。 他走了下去,老鸨已经追了上来,见他的模样,就叹道:“既然没缘分,那便算了。” 老鸨上楼,在门外呯呯呯的敲门。 晚些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出来,干笑道:“这是何意?” 老鸨昂首伸手,“给钱!” 男子指指里面,“问巧云要去!” 老鸨从未见过吃软饭吃的这般理所当然的,骂道:“贱人,滚!” 她进了房间,对床上的凌乱视而不见,淡淡的道:“你用孟亮的钱来养钱遵,可想过以后?” 巧云坐在梳妆台前整理妆容,身上只是薄纱遮体,看着若隐若现。 “孟亮没男儿气,低三下四的,我不喜欢这样的男人。” 老鸨叹息一声,“那你喜欢怎样的?” 巧云回头,满是红晕的脸上全是憧憬,“我喜欢钱遵这样有趣的。” “可他没钱。” “他会哄我,说话好听……孟亮无趣,摸我一下都是小心翼翼的,怕是把我当做了白玉豆腐,一碰就碎。再说了,孟亮也离不开我。” 老鸨摇头,“刚才他上来过了。” 巧云神色一滞,然后自信的道:“他就算是听到了也不怕,最多我再哄哄他就是了。” 老鸨见惯了男女间的各种绝情,但依旧微微皱眉,“他若是不回呢?” 巧云嘴角含笑,“我了解他,他舍不得我,讨好我就是他的命,他一日不讨好我就浑身难受,所以……” “巧云!” 脚步声传来。 先前行尸走肉般的孟亮冲了进来,“为何要骗我?” 巧云讶然起身,“你……什么骗?” “你和那钱遵!”孟亮涨红着脸。 巧云噗嗤一笑,“钱遵是我表兄呢,他的腿不好,我给他按压一番,你竟然就误会了……哼!” 巧云背身俏立。 老鸨退开,木然看着这一幕。 男人要做舔狗,那真是无药可救! 她不准备出手,只要不搞出人命来,她就看热闹。 “你骗我!”孟亮伸手。 巧云仰头,目光冰冷,“你打!你打啊!” 孟亮身体僵硬,突然转身就跑。 “哈哈哈哈!”巧云的笑声回荡在五香楼里。 呵!男人! 她傲然对老鸨说道:“他会回来的。” 孟亮策马一路回家,父母笑着相迎,他却喊道:“都别理我!离我远些!” 父母相对一视,忧心忡忡的叹息一声。 孩子大了,许多事儿也不会和他们说了。 但父母对孩子的担忧却不以年龄为终结,所谓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就是这个道理。 孟亮在房间里如困兽般的转圈。 他想到了钱遵和巧云的声音,每一句都像是尖刺,刺的他疯狂。 啊! 他仰头无声的呼喊着,泪水从脸侧滑落。 那是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声音啊! 某对她还不够好吗? 她为何要这般对我? 他跪地,捶打着地面。 我不能这样! 我要让她另眼相看! 孟亮出门,看看天色,说道:“某出门,今夜不回来了。” 他以前也经常如此,父母只是叮嘱他一番。 他一路紧赶慢赶,在鼓声敲响时,终于赶到了道德坊。 带着坊卒准备关门的姜融盯着他,“寻谁?” 孟亮还穿着百骑的小吏衣裳,“贾文书。” “带他去。” 孟亮跟着进去。 夕阳下,炊烟四起,倦鸟返回自己的栖息地,啾啾鸟鸣不断…… 这画面让人感到静谧和惬意。 可孟亮的心中全是绝望,他甚至想到了死。 在进了贾家后,在贾家两兄弟诧异的目光中,他噗通一声跪下,热泪奔涌。 “某愿意拜师,某要……出人头地!” …… 求支持! 第112章 姐姐 贾家正准备吃晚饭,可却来了个孟亮。 来就来吧,这人竟然泪流满面的跪地要拜师。 贾平安一脸懵逼,心想你这是要闹哪样? 孟亮哽咽道:“以前某自持是老人,就挤兑了你,后来某却悔了,某……某……” 他捶打着地面,蹲在爸爸身边的阿福咆哮一声,竟然冲了过去。 食铁兽的攻击…… 贾平安真心想看看,但孟亮不是敌人,就喊道:“阿福回来。” 阿福恹恹的回来,径直躺在边上,嘤嘤嘤几声,那些小鸡小鸭马上冲过来,开始马杀鸡。 贾平安皱眉道:“为何?” 什么拜师……我凭什么要收你? 想到自己一身后世的学识和眼光,贾平安的眼神就多了些冷漠,就和神灵俯瞰凡人一般。 可…… 孟亮觉得他的本事大,想学了他的算盘绝技,可等看到这等神灵俯瞰凡人的目光后,孟亮被震撼了。 贾平安绝壁不是凡人! 扫把星! 不,他不一定是扫把星,弄不好真是神灵下凡! 自行脑补最致命。 贾平安无意间的一个眼神被孟亮脑补出了一个悱恻缠绵的神仙下凡的故事。 那眼神转为崇拜,孟亮叩首,“某此生唯老师之命是从,若有违背,死无葬身之地!” 卧槽! 连毒誓都发了啊! 这个时代发誓是一件很严肃的事儿。 贾平安皱眉。 哥一身所学,以后要交给儿孙的。 就算是要收徒,为毛不寻几个未来的名人? 什么狄仁杰,什么什么…… 以后老了还能寻了李白当徒弟,那滋味,炸裂无敌了。 “某被巧云骗了!” “她和那个钱遵……他们背着某!背着某啊!!” 孟亮哭的声嘶力竭。 阿福身体一震,大宝剑都没心情了。 哎! 为啥要做舔狗呢? 贾平安不解。 “平安。”杨德利低声道:“你要有帮手才行。” 若说这个世间谁能无条件的帮助贾平安,那只有表兄杨德利。 而他需要帮手。 啧! 贾平安有些头痛。 “你进了百骑厮混,不见长进,为何?” 收个徒弟也得要看资质,否则这徒弟会带累的你怀疑人生。 孟亮哽咽道:“原先某也是一心上进,可后来认识了巧云,就……” 舔狗连前途都能抛弃,但女神为毛就不肯眷顾他呢? 贾平安觉得是贱皮子的缘故吧。 你对我越好,我就越想践踏你,把你踩在尘埃里,看着你卑微的模样,女神就获得了成就感,瞬间成为人上人,走上人生巅峰,成就女神的无上大道。 “拜师……”贾平安皱眉道:“以一月为期,你若是能在一月之内看穿巧云,某便收了你。若是不能,那就是祸害,祸害学的越多,为害愈烈!” 孟亮抬头,眼神挣扎。 女神都和别人苟且了,竟然还不肯勘破。 舔狗的脑回路真的不懂啊! 当晚孟亮就在贾家住下了。 晚饭后,贾平安和孟亮去了书房。 贾平安扔了一本书给孟亮。 孟亮心丧若死的翻开,然后就惊呆了。 世间的构成。 声音竟然是振动发出的,当振动停止后,声音也跟着停止。 雷电来自于云层的碰撞…… 这便是神灵才懂的学识啊! 孟亮抬头,看向贾平安的眼神……敬若神明。 第二天一大早,贾平安和孟亮一起到了百骑。 孟亮信誓旦旦的说一定要把巧云弃之如敝履。 可男人处于这等状态时,对那个所谓女神的喜欢已经成了执念,能轻易丢弃才见鬼了。 舔狗终究是一无所有。 贾平安召集了人手,开始巡逻。 禁苑里的落叶越发的多了,一股萧瑟的气息让大伙儿都沉寂了许多。 “贾文书!” 好人贾听到喊声,抬头看去,就见色空妹纸正在前方背着一个箩筐艰难行走。 娃娃脸冲着他挥手,灿烂的笑了起来,小虎牙熠熠生辉。 贾平安下马过去,不由分说就把箩筐解了下来,过程中难免触碰…… “不用了!”色空挣扎。 “要的!”贾平安坚持。 最后贾平安还是成功的卸下了箩筐。 “某来。”包东抢着背起了箩筐。 箩筐里全是晒干的蘑菇,也不知道色空去哪弄来的。 包东背着箩筐,低声说道:“贾文书,男人要想获取女人的心,某觉着最好的法子就是展示男子的力量,她定然会心生爱慕吧?” 贾平安摇头。 包公纳闷,“男人有力气,难道女人不该感到安心吗?” 哎! 又是一个误入歧途的兄弟! 贾平安说道:“还有更好的法子。” “什么法子?”包东拱手,“请贾文书指教,回头某请客,五香楼随便睡。” “你把箩筐放下来。” 包东照做。 贾平安指指自己的马,“弄上去!” 包东照做,把箩筐放在贾平安那匹马的马背上。 前方的娃娃脸回身,冲着贾师傅灿烂一笑。 “看到没有?”贾平安淡淡的道:“你有力气是一回事,可某能驱使有力气的人,你说女人喜欢谁?” 包东:“……” 人生就是这般无情。 贾平安继续打掉他的优越感,“就好比一个厨子,做的一手好菜,就觉着女人会喜欢他。可若是有个有钱人出现,他能花钱请那女人吃数不尽的美食,你说那女人喜欢谁?” “别说了!”包东被打击到了。 随后包东一路都是恹恹的。 当看到感业寺时,贾平安才准备解放他,“其实……最要紧的是什么,你可知晓?” 包东摇头。 贾平安指指自己的脸。 “什么意思?” 包东不解。 雷洪扒拉了一下脸上的胡须,“贾文书这是说……他英俊潇洒,自然有女人喜欢。” “而你。”雷洪叹道:“又没钱,又丑……” 包东郁闷的道:“长得英俊就了不起吗?” “当然!”众人齐齐点头…… 贾平安进了感业寺,遇到的女尼都冲着他笑。 “甜蜜蜜,你笑着甜蜜蜜……” 他哼唱着不着调的歌曲,直至看到了明空。 那双入鬓长眉微微一挑。 我去! 攻气十足啊! 武媚福身,“多谢贾文书。” 加分了! 女皇给我加分了! 贾平安知道,自己终于在武媚这里寻到了一个突破口。 成果很喜人,但要保持戒骄戒躁的心态。 他侧身拱手,淡淡的道:“客气了。” 武媚再看了他一眼,随后拎着扫帚和众人一起清扫。 贾平安巡视了一圈,满意的道:“小色……这个法号不好听,你的俗家名字是什么?” 一直在他身边的娃娃脸一怔,“苏荷,荷花的荷。” “好名字!”贾平安随口就夸,在渣男的道路上走的越发的顺畅了。他一本正经的负手看天,“那个……小苏呐!” 苏荷见他有趣,就笑的眉眼弯弯的应道:“在。” “这几日可想念某……的鸡腿?” 苏荷垂涎欲滴,“想啦!” 呵呵! 贾平安摸出了油纸包,苏荷熟练的背身蹲下,然后腮帮子鼓动。 边上就是围墙,武媚独自一人扫到了这边,就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这些都是可怜人,特别是明空,其他人都不搭理她,你好歹看着她些,若是别人欺负她,也帮她一把。” 武媚缓缓扫着。 “嗯。”这是色空的声音,听着像是嘴里塞着东西,有些含糊。 过了一会儿后,色空才呼出一口气,问道:“贾文书,那么多先帝的女人,你为何要同情明空呢?” 武媚的眸色幽幽。 “因为缘分。”渣男贾的声音很诚恳。 “缘分?” “对!当年某在村子里被人欺负,在乡学里也被人欺负,那时候某就在想,为何没有一个姐姐,若是有,她一定能护着我。” 武媚深吸一口气,眯眼看着脚下。 “那……那为何不是兄长呢?”娃娃脸的声音也带着娃娃音,听着格外的糯,还萌。 “某有表兄啊!” “那表兄不能护着你吗?” “不能。” “那你为何觉着明空,不,是为何姐姐能护住你?” “以前做梦梦到过,那个姐姐好厉害,手下好些人,那些男人都听她的……” 武媚走到了角落处,抬头看着墙外的天空,喃喃的道:“姐姐吗?” 围墙的另一头,贾平安觉得自己真是天才,随意用做梦的由头就糊弄了苏荷。 第113章 大唐男儿 回到百骑后,贾平安就躲进值房里打盹。 打盹不是没睡够,而是一种很惬意的休闲方式。 就在半梦半醒之间……神清气爽。 “贾文书!” 包东在门外喊了一嗓子。 贾平安缓缓睁开眼睛,“来了。”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只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舒坦。 “校尉召唤。” 包东看着贾平安欲言又止。 “有难事?”贾平安觉得包东这人活的乐呵。 “呵呵!”包东尴尬的道:“他们在五香楼都有女子喜欢,就某和雷洪……雷洪丑,可某不丑啊!贾文书,你说这是为何?” 这人脸皮真厚。贾平安仔细看着他,片刻后摇头叹息,径直去了。 “这是何意?”包东不解。 “难道是说某也丑?” 伤自尊了啊!包东很惆怅。 贾平安进了值房,邵鹏和唐旭都在,还有几个小头目。 昭武副尉程达笑眯眯的道:“小贾,感业寺可好?” “好。”贾平安也是笑眯眯的,这位昭武校尉太和蔼可亲了些,贾平安总是没法和他亲近。 晚些人齐了,唐旭吩咐关门。 “吐蕃使团此次滞留许久,禄东赞献上了贺礼,随后求赏赐工匠。” 贾平安皱眉举手。 唐旭点头,贾平安起身道:“校尉,咱们给什么都行,就是不能给工匠。那些工匠能传承技艺,大唐的技艺反过来就能成为吐蕃的利器,这等事大唐可不能干。” 周围很安静,大伙儿看他的眼神有些迷惑。 贾平安不解。 “谁说要赏赐这些工匠了?”唐旭没好气的道:“朝中正在斟酌,大概会送几个酿酒的、制造碾硙的,外加打造笔墨的工匠。” 呃! 不给那些‘尖端科技’? 众人哄笑了起来,贾平安闹了个大红脸。 唐旭压压手,等贾平安坐下后继续说道:“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吐蕃人待不了多久了,昨日……咱们的人发现了吐蕃人在外面转悠打探消息。老邵,你来说说。” 邵鹏干咳一声,“咱先前禀告了陛下,陛下说……” 李治当时很冷漠。 “弄死。” 唐旭起身,众人霍然起身。 “老程,你带人去盯着那些吐蕃人,等他们出来之后传递消息……” 程达应了。 唐旭目光转动。 小头目们都兴奋的踮脚,希望能挑中自己去领导行动小组。 贾平安觉得这等事儿轮不到自己。 “小贾!” 事情没有任何预兆的落在了贾平安的头上。 等贾平安去安排人手后,几个小头目围住了唐旭。 “校尉,小贾是不错,可杀人还是咱们这些老人厉害吧。凭啥不是某?” “就是,小贾哄女人无人能及,可真要杀人,不是某吹嘘,某能让他一只手。” 群情激昂啊! 唐旭冷着脸,等他们消停后,说道:“这是某和老邵的意思。” 众人看向邵鹏。 邵鹏阴着脸,“滚!” 等他们走后,邵鹏微眯着眼,“老唐,你看看他们,做事都没了兴奋劲,戳一下动一下,百骑要想靠着他们……那绝对翻不了身!” “嗯。”唐旭回想了一下先前的贾平安,“小贾有手段,也果敢,咱们一步步的把他重用起来,不急不躁。若是好,以后某就请命去收拾突厥人。” “咱也想去,可惜。”邵鹏有些惆怅,“对了,该让谁去带带小贾?” “为何要带?”唐旭脸上的横肉跳了一下,“要成材就别想着有人喂奶,自己干,干好了赏,干不好……罚!如此才是培育人才的法子。” “包东,雷洪……” 贾平安在外面喊。 “少年……真好。”唐旭坐了下来,目露回忆之色,“当年某刚进了军中时,傻乎乎的,第一次上阵就被分为跳荡,前方一番厮杀,军令就来了,某跟着兄弟们冲杀了上去……那一战,某斩杀一人。” 室内昏暗,唐旭的眉间全是豪迈! “某做梦都在梦着厮杀,在大旗的指引下,带着兄弟们冲杀在前……死而无悔!” …… 贾平安带着三十多个兄弟分散在朱雀街上。 不断有百骑来禀告消息。 “他们出门了,三人。” “三人……”包东笑道:“十打一。” 贾平安也觉得问题不大。 “他们一路出来了,分开了。” “出来了!” 想悄无声息的出来是不可能的,所以三个吐蕃人大摇大摆的出了皇城。 “他们去了东市。” 这是做出逛街买东西的架势。 “跟着。” 百骑悄然跟了过去。 进了东市,那三个吐蕃人在四处游逛,偶尔停下问问价钱。 “看不出异常来。” 雷洪沉声道:“就像是买东西的,贾文书……” 众人沉默。 这是考验。 皇帝说弄死他们,但这三人却很正常。 一旦弄死他们之后,禄东赞说不得就会趁势咆哮,说百骑胡乱杀人。 “那是吐蕃……”包东面色凝重的道:“此事……某来指挥。” 这是背锅。 贾平安没想到包东愿意为自己背锅,他笑了笑,“老包,老子难道不是男儿?” 遇难就躲,遇好处就上,这样的人,他成不了气候! 包东苦笑道:“今日校尉和邵中官把此事交给你,某知道,这是在栽培你。这么些年下来,百骑暮气沉沉,陛下有意扩编为军队,一旦如此,百骑就算是烟消云散了。” 这是贾平安的第一个单位,他真心不想下岗再分配。 “校尉和邵中官选择了你,某开始也有些嫉妒,凭什么某不行?后来某才发现,自己的手段远远不及……差远了。” 你知道就好。 贾平安知道自己出风头太多,在百骑内部引发了些暗流。 包东拍拍贾平安的肩膀,“某也不想百骑消散,所以……某来!” 送死你去,背锅我来…… 这台词有些耳熟啊! “有发现!” 一个百骑低声道:“他们分开了。” 前方的三个吐蕃人悄然闪开,各自溜了。 “准备……” 包东刚开口,贾平安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三人一组,跟上去。寻了隐秘处,弄死他们。” 包东:“……” 贾平安看着他,“某说了算!” “动手!” 贾平安带着人往左边去了。 包东呆立原地。 “包东,快走!” 前方的雷洪回头喊道。 某这是怎么了? 包东摇头失笑。 他疾步跟上。 左边,贾平安带着包东和雷洪紧跟着那个吐蕃人。 东市的入口。 禄东赞带着几个随从来了,身边是礼部的官员。 这是官方性质的活动。 “我当年出使大唐时,就来过这里,当时还没有这般繁华,如今一看……令人目眩神迷,果然是大唐啊!” 禄东赞的神色看似在追忆着什么。 陪同的官员笑道:“大唐这些年蒸蒸日上,各地的商人络绎不绝……西域的,海外的,突厥的,甚至吐蕃的商人也有,可以这般说,长安,就是天下!” 随行的大唐官吏们都一脸的理所当然。 这里就是世界中心,我们不接受反驳! 禄东赞笑了笑,眯眼看着前方。 一个吐蕃人悄然从后面来了,禄东赞不动声色的放缓了脚步…… “大相,咱们的人被唐人盯上了,此刻就在东市。” 禄东赞嘴唇微动,“如何?” “他们分批追了去,看着杀气腾腾的。” 这是要动手? 禄东赞瞬间想到了许多问题。 翻脸? 不会。 唐人目前最要紧的对手不是吐蕃。 那么就是警告! 和那个京观一样,都是在警告吐蕃。 “告诉他们,有三个吐谷浑奸细混进了使团,此刻走失。” 身后那人震惊,“可唐人不会信。” 禄东赞淡淡的道:“于外交而言,信不信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有个借口,那三人……弃子!” 晚些有人去给礼部官员说了,显然他们并不相信,觉得这是一个拙劣的谎言,无耻至极。 但有借口就能堂而皇之的避开大唐的指责,禄东赞的反应不可谓不快。 吐蕃人一直在和唐人交涉,不断获取一些消息。 “大相,是唐人的百骑,那个什么百骑之虎亲自坐镇。” “唐人说要弄死那三人。” 大唐不喜欢哔哔,最喜欢用刀子来说话。 禄东赞…… …… “他在那!” 小巷里,那个吐蕃人慌乱逃窜。 “雷洪去左边。” 这里有岔路,贾平安让雷洪去堵截,他带着包东冲了进去。 前方右转。 左转…… 前方出现一个九十度大转弯的丁字路口。 包东加速领先贾平安。 他是老手。 呛啷。 长刀出鞘。 在转弯前,他不是贴着围墙跑,而是径直冲向了对面的围墙。 人在半空中…… 右侧,三个手持短刀的吐蕃人静静的等候在那里。 这是一个短暂组合的杀局,在必死的局面下,吐蕃人选择了三打二! 杀掉这两个唐人,算是把本钱赚回来了。 包东没有丝毫犹豫,“小贾,跑!” 他没法挡住三个吐蕃人,贾平安的武力值低下…… 他不是对手! 人落地,那三个吐蕃人也狞笑着冲了过来。 两人冲向他,一人快速冲出了转弯处。 “小贾……跑!”包东仓促间格挡了一刀,看了右侧一眼。 逃跑去召唤同伴。 那么这里就是三人围杀包东的局面。 贾平安喃喃道:“大唐男儿!” 热血在胸膛奔涌…… 呛啷! 长刀出鞘。 “杀!” 他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 第114章 做个真的汉子 包东觉得自己有成为百骑统领的潜力。 但显然唐旭和邵鹏并不是那么认为的,他们更看好年少,但手段了得的贾平安。 在包东的眼中,手段只是能力之一,更要紧的是狠! 武人不狠就站不稳! 但到了这等时候,他只剩下一个念头。 “小贾……快跑!” 他奋力一刀,当面的吐蕃人狡猾的避开,不和他硬拼。 两个吐蕃人和他游斗,而第三个吐蕃人兴奋的冲向了贾平安。 包东觉得自己该死! 贾平安却热血沸腾。 在叠州时,他是在包东和雷洪等人的护卫下完成了第一次战阵厮杀。 那是一次保姆式的助攻。 他必须要独立完成一次厮杀,完成涅槃。 近前,挥刀。 这一刀没有留后路。 吐蕃人双手举刀格挡。 铛! 吐蕃人发现对手的力气并不算大,心中狂喜。 一寸短一寸险。 短刀快速完成了收刀的动作,抢先发动进攻。 而贾平安此刻刚收刀。 格挡是来不及了。 包东闷哼一声,却是故意让对手砍中一刀。 “杀!”他一刀枭首,不顾剩下的吐蕃人,毫不犹豫的冲向了贾平安。 短刀顺利的撩来。 目标就是小腹。 包东目眦欲裂,“小贾!” 贾平安侧身避开,短刀接着刺来。 长刀不好刺,短刀却没有这个忌讳。 贾平安再度躲避。 他岌岌可危。 就像是一个老鸟在戏弄菜鸟般的,吐蕃人觉得自己马上就能收取功勋。 家里会得到赏赐,儿子长大后会被赞普收为侍卫,家族从此走上了金光大道…… 身后包东在赶来。 杀了他! 吐蕃人一刀捅去。 贾平安再躲就靠墙了,他再无退路。 贾平安的脑海里全是邵鹏和唐旭的刀法。 间不容发的格挡。 铛! 短刀被挡住,但贾平安的腰侧同时溅起了血花。 长刀挥舞。 一往无前! 包东在后面看楞了一瞬。 从他的角度看来,贾平安一直在躲避,甚至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整个人已经被杀怕了。 可就在这一瞬,他侧身的同时出刀。 借助腰力出刀。 这话连包东都给贾平安说过。 这一刀贾平安就是这么做的,挥刀的那一刻,他觉得浑身的劲都顺过来了。 完美! 人头飞舞! 贾平安抬头,眼中全是血丝和杀意。 包东的身后,那个吐蕃人已经靠近了,正准备挥刀。 贾平安疾步上前。 他只觉得胸口有一股子热血在奔涌,不杀个人就没法宣泄。 “闪开!” 包东下意识的闪开。 长刀匹练般的斩出去。 吐蕃人格挡。 再一刀。 腰腹驱动手臂,手臂带动长刀。 巷子里刀光闪烁。 几个百骑闻声赶来,刚想上去助战,被包东拦住了。 “戒备,看着。” 弓箭手拉开弓弦,一旦局势不对就准备射杀那个吐蕃人。 贾平安一刀接着一刀,吐蕃人的处境越来越艰难,格挡躲避的很困难。 “特娘的!小贾……他悟了。”包东艳羡的眼睛都在冒绿光。 这人真是太聪明了,显得旁人格外的笨拙愚蠢。 市令带着人赶来了。 他们只看到了贾平安挥出最后一刀。 吐蕃人胸腹中刀,弃刀跪地,双手捂着腹部往外涌的脏器,脸颊颤抖着。 贾平安回身。 “这是小贾?” 百骑们都震惊了。 这个少年给人的感觉总是手段有余,武勇不足。 可刚才的一番厮杀却让大家刮目相看。 …… 禄东赞等人在东市里转悠着,不时微笑问问价钱。 这也是一种了解。 但越了解就越郁闷。 从货物的品种和顾客的人数来看,大唐越来越强盛了。 前方,市令带着人来了,他们四人一组,提溜着尸骸而来。 “这是那些奸细?”禄东赞淡淡的道:“死不足惜!” 身后的吐蕃人默然。 他们的同伴就这么被干掉了,最后还背负着一个奸细的名头,家人也将会沦为奴隶。 禄东赞目光越过市令等人,他在等唐人抬着自己人的尸骸过来。 百骑来了。 三十余人看着安然无恙,近前后,才发现有二人受伤。 一个大汉,一个少年。 少年…… 禄东赞想到自己获知的消息,就微笑问道:“那少年是……” 礼部的官员矜持的道:“百骑之虎贾平安,有名的慈善人,那些奸细遇到他也算是运气,至少能留个全尸。” 是他? 禄东赞听过这个名字,据闻是个倒霉蛋。 可这个倒霉蛋腰间见血,眼睛发红,分明就是刚杀过人的模样。 那双发红的眼睛盯住了他。 贾平安发现自己又手痒了,他握住刀柄,真想一刀剁了禄东赞。 双方靠近,互相看着对方,最后擦肩而过。 贾平安和包东去了医馆处置伤口,雷洪等人回了百骑交差。 唐旭端坐着,身前有文书,他在思索。 “校尉,他们回来了。” 那么快?唐旭抬头,“如何?” 雷洪行礼,“校尉,先前发现三个吐蕃人进了东市,后来各自分开,贾文书令我等分开追击……” “这没错。”东市太繁华,要想一网打尽,必须要这么做。 “某和贾文书、包东一组追赶一个吐蕃人,几度追击,在转角处被他们伏击。” “这是有意的!”唐旭在想换做是自己该怎么应对。 “是,当时某去了另一边……” 雷洪没有见证那一刻,唐旭越听越急躁,“去把他们弄来。” 有人飞快的去了,晚些带来了唐旭。 “小贾呢?” “说是高阳公主召见。” “驴日的!”唐旭骂骂咧咧的,“说说。” “……转角处三人伏击,两人拦截某,第三人冲向小贾。某让小贾快跑……” 唐旭点头,为包东的悍勇和果断表示赞赏。 “可小贾却冲了上来。” 唐旭抬起手,“他可犹豫了?” 包东摇头,“没有犹豫。” 好一个少年,值得培养! “他和那人厮杀,一开始不敌,频频躲避……” 果然还是不行啊!得老子回头慢慢操练他! 唐旭眯着眼,双拳紧握。 “贾文书躲避的同时挥刀,校尉,那一刀真是好啊!” 唐旭起身,取刀来,站定后,突然侧身挥刀…… “可是这样?” “再偏一些。” 长刀再次挥舞。 “对,就是这样。” 唐旭叹道,“小贾练刀才多久?竟然就能斩杀敌人,你等觉着比之自己如何?” 大佬,打人不打脸啊! 在场的人,“……” 邵鹏进来就看到了这个沉默的场景。 “这是怎么了?” 雷洪把先前的事说了。 “哈哈哈哈!”尖利的笑声中,邵鹏说道:“咱就说小贾是个天才,这学刀没多久就能斩杀吐蕃人,你等当年可能如此?老唐,包括你!” 狗内侍!唐旭脸上的横肉在颤抖着。 打人不打脸啊! …… 贾平安已经到了公主府。 高阳正慵懒的躺在榻上欣赏歌舞,胸脯一如既往的没有下线。见他来了,也不坐起来,而是指着边上说道:“可要饮酒?” “不喝酒!”贾平安坐下,动作有些僵硬。 高阳鼻子一嗅,“你受伤了?” “只是小伤。”贾平安的眉间全是淡然。 “我看看。”高阳起身过来。 “在腰间。” 哥老牛在腰间,你看个啥? “拿刀来!” 高阳一声厉喝,有人送了短刀过来。 这娘们要干啥?贾平安刚想站起来,就被高阳一把给按住了。 他腰痛,挣扎不过高阳,眼看着那张脸和刀子越来越近…… “某……”贾师傅扛不住了,刚想丢弃硬汉的人设求饶。 唰! 高阳一刀就把他腰间的衣裳给割破了。 “是刀伤!”高阳不是娇弱的鲜花,李唐的公主在目前而言,舞枪弄棍的比比皆是。 高阳俯身嗅嗅,“药不够好,去,取了金疮药来。” 公主敷药,这个感觉……也就这样啊! 皇室的金疮药自然效验非凡,贾平安觉得舒服多了。只是有些好奇高阳为啥对外伤这么有经验……难怪她喜欢小皮鞭。 更衣之后,高阳问了情况。 “竟然围杀了吐蕃人?” 高阳有些小兴奋,抖m的气息很足。 “你还斩杀了两人?” “对。”贾平安尽量把语气放平缓一些,神色冷漠一些。 “你果然是硬汉。”高阳的眼睛水汪汪的。 “对了,你让某来是何事?” 高阳沉吟了一下,“昨日有人寻我说话,说……皇帝懦弱,被那些人欺压的够呛。” 嗯! “还有呢?”先前搏杀的太过热血,兴奋过后就是疲惫,贾平安有些昏昏欲睡。 “还说这般下去,以后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艰难。” 这话没错。 但不该对高阳这个棒槌说。 贾平安猛地惊醒了,目光炯炯的道:“可还有?” 高阳被他吓了一跳,拍拍没有下线的胸脯,“她说房家的爵位就不该给房遗直,皇帝一点都不为我这个姐姐着想。” 这是挑拨离间。 “她是谁?”贾平安坐直了身体。 高阳满不在乎的道:“是巴陵身边的心腹王悦荣。” 巴陵就是高阳的姐姐巴陵公主,嫁给了柴绍和平阳公主之子柴令武。 高阳慵懒的靠在榻上,胸脯越发的没下限了,红唇微动,“柴令武本是要出外为官的,可巴陵却病了,他就留在长安照拂。” 病个毛线! 这特么分明就是在忽悠人! 也就这个棒槌高阳才信。 贾平安眯眼看着高阳,起身准备回去。 高阳吩咐道:“把我的马车弄出来,送贾平安回去。” 这个女人…… 真是个棒槌! 贾平安回身,“她的话,你记牢,但不可信!” 高阳大大咧咧的点头。 特么的! 这个女人,难怪会被长孙无忌轻松弄死! 贾平安走近,认真的道:“记住我的话。” 他好凶……高阳的嘴唇蠕动,“就是和她说闲话呀!” 老子不管了!贾平安转身就走。 “好了好了,我记住了。” 高阳破天荒的露出了怯弱之意。 这个棒槌,总算是知道谁的话能信。 这得表扬一下吧? 贾平安伸手。 你想作甚?高阳和她身后的侍女们愣住了。 那只手触摸到了高阳的头顶,就像是哄小女孩般的揉了几下。 摸头杀! 贾平安颔首离去。 高阳…… 有侍女上前,不满的道:“公主,这人大胆……呃!” 高阳的眼中全是迷醉之色…… 旁人见到我都是色眯眯的,就他的眼中压根就没有欲望,连故意拉低了胸脯的下线他都视而不见…… 他是个真汉子! 第115章 铁憨憨 贾平安最后还是被弄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里,他在想着高阳谋反一案。 这是小圈子一次精心谋划的行动,他们用数年的时间把高阳等人弄进了圈套里,最后一网打尽。 高阳不知道在谋反事件里起到了什么作用,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娘们就是个棒槌,别说是造反,造人都不行。 巴陵公主的心腹说的那些话,分明就是蛊惑。 高阳性子急躁,而且还冲动无谋,竟然连这个都分辨不出来。 这样的人…… “特么天生就是背锅的。” 到了百骑,邵鹏和唐旭第一时间召见了他。 “没被公主给吞了?”唐旭看样子有些羡慕。 贾平安摇头。 高阳也就是叫嚣的厉害,假把式。至于那些传言,现在都是一团迷雾,贾平安得慢慢的寻找线索。 在谋反案后,高阳等人就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不管是当代还是大宋,他们都是反面人物。 历史真相究竟是什么样的,贾平安没心情去琢磨,他只是在想要不要拉高阳一把。 “今日干得好!”唐旭拍拍他的肩膀,“你练刀这么短就有了成效,可有什么法子?” 不短啊!贾平安犹豫了一下。 邵鹏淡淡的道:“人要大气。” 贾平安委屈,“其实……那日某遇到一个道人,他说某是天纵奇才,维护世界和平的重任就交给某了……” 唐旭狞笑着用刀鞘抽了他的屁股一下,“要不要遇到个老神仙?” 我真想谦逊啊!你们非得逼我说。 贾平安说道:“就是这么练一练的就会了。” 艹! 智商被碾压了。 唐旭面无表情,邵鹏默然。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贾平安觉得二位大佬对自己还不错,有些不好意思打击他们。 “你说。”对于这里的人来说,提高武力值是每个人的追求,但何其难也! 若是有秘籍,那该多好。 贾平安认真的道:“其实某觉着……这和童子身有关系!” 唐旭面色僵硬。 “校尉,你可还是童子身?”贾平安知晓自己今日崭露头角,会有人羡慕。 虽说不遭人妒是英才,但兵不厌诈啊! 激怒一下老唐,被呵斥几句,这样也能调节一下大伙儿的情绪。 “滚出去!” 唐旭怒了。 他每天都是童子身。 而邵鹏已经陷入了沉思。 咱一直没碰过女人啊! 货真价实的童子身,为啥刀法许久没有进步呢? 难道是少了零件的缘故? …… “老师。”才进值房,孟亮就来了。 那脸颊越发的瘦削了。 “某不是你老师,另外,你还是忘不了她?” “是。”孟亮神色黯然,看着生无可恋。 这货虽然是舔狗,但有一点还算是不错,不撒谎。 “你觉着死都不可怕,就怕她不搭理你。” “是。” “你宁可一无所有,也要靠近她。” “是。” “你觉着此生就只有她才是你的女神。” 女神…… “是。” 舔狗无疑。贾平安下了定语,“你自己给自己设了个套子,自己钻进去不想出来,这谁都救不了你。” “什么套子?” “一个叫做不自信的套子。”贾平安淡淡的道:“你不自信,在百骑你觉着自己怀才不遇,但却畏惧更高处的挑战。在面对女人时,你自惭形秽,觉着离开了巧云,再无第二个好女人会看上你……” 孟亮看着他,呆了。 呃! 难道我分析错了? 贾平安刚想尴笑一下,孟亮的膝盖一软,“恩师!” 擦! 全对! 孟亮的眼中全是惊骇之色,甚至短暂忘却了自己的女神。 这是何等的大才,何等的洞察人心。 贾平安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温言道:“人从出生开始,会有许多人出现在你的身边,父母家人,邻居朋友,同窗同僚……可这些人或长或短的都会消失,他们都只是过客,唯有你在陪着自己。所以,珍惜和这些过客在一起的岁月,分开后坚强起来,因为只有自己才能陪伴自己……你为了一个过客而丢弃了父母家人,自暴自弃,值得吗?” 这话恍如洪钟大吕,一下敲的孟亮懵了。 “过客,是了,那些人渐行渐远……某开始难受,怀念,但终究会淡忘。” 赞! 年轻人,你开窍了。 …… 朝中。 李勣出班。 “陛下,臣老迈,不堪驱使。” 李治眯眼看着他,眼角颤抖了一下。 “左仆射之职,李卿当之无愧。” ——李世民做皇帝前担任过尚书令一职,所以后续这个职位就空缺不授人。尚书左仆射就是尚书省的长官。 李治看了小圈子那些人一眼,知晓自己的谋算瞒不过他们。 但若朝堂上全是他们的人,那朕这个皇帝还做什么?傀儡吗? 李勣抬头,目光温润,“陛下,朝中人才济济,臣才学简薄,不敢担此重责。” 长孙无忌的手动了一下,身后的褚遂良微微一叹。 动不得! 重臣中皇帝一个心腹都没有,李勣这里不能拦,否则小圈子就是欲盖弥彰,会有人说他们准备重演前隋的那一幕,谋朝篡位。 贾平安! 这一刻贾文书成为他们默念频率最高的名字。 若非此人,李勣要想回长安,至少还得等半年。 李勣第二次拒绝。 李治微笑道:“朕求贤若渴,李卿大才,当居庙堂。” 事不过三! 李勣行礼谢恩。 左仆射,这就是宰相。 他回身冲着长孙无忌等人拱手。 双方寒暄几句,完成了新人和老人的见面。 李勣站在一边,其他人站在另一边。 李勣目光依旧温润。 李治看着这意外形成的阵营,赧然一笑。 李勣突然说道:“陛下,臣孙李敬业近日妄语,臣听闻太史令道行高深,想请太史令前去一看。” 李敬业? 李治记得李敬业只是个少年…… 李淳风号称李半仙,信誓旦旦的说要让他活到六十岁,但……先帝的前车之鉴,让李治有些犹豫。 对了。 扫把星在,妄语就是中邪,若是扫把星去了会如何? 李治心中一动,“太史令最近事多,李卿上次也见过了百骑的贾平安,觉着如何?” 李勣含笑道:“是个不错的少年。” 那还是个扫把星! “让他去看看。” 晚些贾平安得了通知,顿时懵逼。 驱邪? “某不会驱邪啊!”贾平安觉得自己真心冤。 内侍板着脸道:“扫把星克也能把邪祟克跑了。” “去吧去吧。”唐旭和邵鹏同情的欢送他出了百骑。 李敬业那孙子就是个祸害! 贾平安一路到了李家,报上姓名,李家的门房马上就惊为天人。 “啊!扫把星来了!” 李家内部轰动了。 门子在五米开外站着,一脸畏惧。 其他人…… 进去之后就没见到过人。 这是鬼见愁啊! 高阳府上都不这样啊! 贾平安觉得李勣这个名将治家无方。 “谁来了?”一个少年出来迎客。 变声期刚结束的少年,嗓音还有些古怪。 但身体很魁梧。 我去! 这身体得有两个贾平安宽厚。 “百骑贾平安。”贾平安拱手。 少年皱眉拱手,“李敬业,你来作甚?” 门子拼命给李敬业使眼色,李敬业骂道:“眼睛抽了?眨巴什么?” 门子绝望…… 这是扫把星啊! “他大概是想说某是扫把星。”贾平安笑道。 这货多年后和骆宾王他们厮混在一起,被推举为头领,骆宾王写了著名的‘为徐敬业讨武曌檄’,最后兵败被杀。 “什么扫把星?”李敬业骂道:“克某一个看看?来,克一个!” 他步步进逼,甚至还有些兴奋。 人渣啊! 不,是特么个铁憨憨! 贾平安淡淡的道:“他们说你中邪了。” “放屁!”李敬业骂道:“某浑身热血,哪个邪祟能近身?” “所以某来了。”贾平安微笑道:“你喜欢什么?” 什么邪祟是没有的,有的只是个口无遮拦的铁憨憨。 李敬业嘁的一声,“某兵法无双,最喜厮杀。” 这厮比贾平安还小,可此刻说什么兵法无双时,却很严肃。 无双个毛线! 后来造反被打成了狗。 要镇住这等少年得有真才实学。 “你可知晓吐谷浑为何能存在?” 李敬业不屑的道:“那是因为大唐护着他们。” “那大唐为何要护着他们?” 李敬业不耐烦的道:“大唐要用吐谷浑来挡住吐蕃人。” 得,至少不少蠢材。 就是性子有问题。 “那你可知晓突厥的存在对吐蕃的意义吗?” 这是进一步的问题。 少年,你懂吗? 大唐君臣都忽视了吐蕃,后来给了他们崛起的机会,甚至得到了进入西域的战略通道,可谓是战略上的大挫败。 这个时候知道吐蕃未来模样的就贾平安一人。 他此刻吩咐站在空中,俯瞰着这些凡人。 李敬业被这个眼神看的怒火中烧,“有何意义?” “帮手。”贾平安淡淡的道:“吐蕃单打独斗,可能和大唐抗衡?” 李敬业傲然道:“不能。” “突厥单打独斗可能和大唐抗衡?” “不能。” 李敬业不耐烦了。 这个铁憨憨啊! 贾平安轻声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李敬业呆立原地。 许多未曾想过的道理都冒了出来,随后通畅了。 他抬头,目光灼热…… …… 求推荐票。 第116章 兔子窝 李勣常年在外领军,在家里的时日不算多。父亲李震管不住他,所以李敬业就成了这个尿性。 这等少年喜欢厮杀,那就用高大上的战略理念去碾压他。 服不服? 李敬业眼神灼热,问道:“那若是吐蕃厉害呢?那么他的敌人就是大唐的朋友?” 贾平安点头,李敬业欢喜的道:“是了,某怎地就从未想到过呢?” 对付这等少年,碾压是必须的。 贾平安淡淡的道:“因为某比你更聪明。” 直截了当的碾压,不服再来。 李敬业突然一拍脑门,“上次在洛阳就是你发现了那些人纵火?” 呵呵! 哥做好事都不留名的,没想到连这个铁憨憨都知道了。 “顺手而为。”对付少年要装比,装的让他敬仰。 “见过兄长。”李敬业拱手,认真的道:“兄长可还有教我的吗?” 这还考核上了。 “领军厮杀要学的有许多,你可知晓算术之道吗?” 李敬业摇头。 “拿纸笔来。” 晚些纸笔来了,贾平安随口道:“你报数,某来计算。” “不要算筹?”李敬业有些诧异。 “报数!”贾平安神色淡然。 第二属性附体:硬汉贾登场。 你在装比!李敬业少年热血,开始报数。 “579,227” “八百零六。” 呃! 就这么心算出来了? 李敬业不服,再报数…… …… 一刻钟后。 心悦诚服的李敬业躬身,“见过兄长!” 这是正儿八经的行礼。 贾平安松了一口气,心想若是改变了李敬业的未来,那老李家算是逃过一劫,我的功德大了去。 “你可知错吗?” …… 晚些李勣下衙,他如今算是逆袭了一把,不少官员都和他寒暄几句。 “懋公!” 褚遂良来了,那些小虾米一哄而散。 “懋公才将回长安,家中可还好?”褚遂良温言问道。 “还好。”李勣目光温润。 褚遂良微笑道:“听闻令孙颇为聪慧?” 他没有恶意,到了这个高度,他也没必要用这个来打击李勣。这只是一个说话的套路罢了,两大人在街上相遇,大家都是大佬,不可能一见面就问:“您吃了吗?”。而小圈子和李勣算是对头,要无话找话也为难褚遂良了,就用夸赞孩子来开头。 你路走窄了! 李勣眼中的温润消散了些,他淡淡的道:“还好。” “呵呵!”褚遂良继续和他说话,晚些二人分手。 李勣到家后,想到褚遂良的话,再多的城府也压不住了,“把敬业叫来。” 管事李尧晚些把李敬业带来了,李勣刚想呵斥,李敬业却跪了下去。 “阿翁!” 李勣在外堪称是滴水不漏,泰山崩于眼前不惊的那等人。 可一回到家后,这个孙子总是不成器,让他什么功都破了。 这孙儿……莫不是惹下大祸了? 李勣心中冰冷,把什么温润都丢弃了,手痒难耐。 老夫今日非要把他的屁股打开花! “阿翁,孙儿错了。” 嗯? 李勣一怔,旋即名将的思路回归:这是示敌以弱! “孙儿以前不懂事,总觉着自己天下无敌,这世间就没有人是孙儿的对手,无敌是这般的寂寞……” 李勣呆住了。 “阿翁在外面小心做人,孙儿却四处说大话,让阿翁难做人,孙儿自私自利,孙儿狂妄自大……” 嘭! 李敬业叩首,用力之大,木地板都扛不住,裂开了。 李勣知晓这个孙儿的性子,最是狂妄的一个,从不肯认错,满嘴大话…… 他这是醒悟了? 嘶! 一丝喜悦渐渐升起,李勣问道:“你可是真的醒悟了?” 李敬业抬头,额头已经乌青了些,“孙儿今日才知晓,世间还有比孙儿更厉害之人,孙儿错了。” 李勣讶然,“你竟这般谦逊了?” “孙儿心服口服。” 李勣捂额,心道老天有眼啊! 这个孙儿自视甚高,少年意气,开口就是大话,开口就是犯忌讳的话,李勣担心以后给家里带来灾祸。也和他好好说过道理,可…… 说也说过,打也打过,李敬业只是梗着脖子。 “是谁?” 他今日求李淳风来看孙儿,不是看什么邪祟,而是委婉的向皇帝表态:我家孙儿是个憨傻的,他说的话别当真。 李治让贾平安来,他觉得这事儿得等明后日吧。 李敬业的眼中多了钦佩之色,“是平安兄。” “贾平安?” 李勣压根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啊!可没想到……自家孙儿竟然被贾平安一番话给说的幡然醒悟,你让他如何不诧异。 “他说了什么?” “平安兄说了一门叫做地缘政治的学问,精妙绝伦。阿翁,吐蕃和突厥,还有各等势力,他们都是相互牵制着,牵一发动全身。若是要开战,就得全盘算计,比如说要打突厥,就得先算清楚周围的势力会怎么想……” 李勣沉默了下来,目光中多了欣慰之色,然后惊讶。 “这门学问他是如何知晓的?” “自己琢磨的。”李敬业此刻恨不能搬去贾家和贾师傅联床夜话。 “这是宰相和统帅的学问!”李勣当然也知晓这些,但从未系统整理过,此刻一听就惊讶了。 “还有算术,阿翁,那算术更是精妙……” 李勣的脸色渐渐平静了下来。 晚些,李敬业意犹未尽的说完了新认的兄长的博学大才,李勣颔首:“老夫知晓了。” 李敬业还处于禁足期,以往定然会趁机要求出门,可今日他出去后,再次回来时,竟然端着一盆水。 “阿翁,你还没洗手呢!” 李勣的眼睛一热,“好。” 这个孙儿…… 他看了李尧一眼,李尧今日没跟在那边,所以同样是目瞪口呆。 这是转性子了。 那贾平安只是一番话,竟然就让李敬业转了性子,这可是帮了老李家的大忙。 第二日起床,李勣依旧在观察孙儿的情况。 这是名将的谨慎。 “阿翁。”刚洗漱好的李敬业来了,行礼,“阿翁昨夜睡得好吗?” “好!”李勣觉得心中有些地方都裂开了缝隙,在欢喜。 他的孙儿啊! 以往倔的不行,现在竟然渐渐变了。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了早饭,李勣径直去了都堂。 尚书省是执行政务的部门,吏部等六部都是尚书省的下属衙门。 这边事情不少,先是召集人见面,相互认识,随后就是开始理事…… 李勣抽空得了时间,就出了尚书省。 当他站在百骑外面时,门子在揉眼睛。 在李靖去了之后,大唐的新战神就是这位。 李勣谨慎,百骑这种地方是万万不可能来的。 门子揉揉眼睛,“英……英国公?某没看错吧?” 李勣含笑点头,“贾平安可在?” “在在在!”门子转身就跑,心情激荡之下,进门时绊了一跤。 李勣不禁莞尔。 “贾文书!” 门子的声音很快活,惊醒了正在偷懒打盹的贾平安。 “叫魂呢!”他揉揉眼睛,怒了。 “英国公来寻你!” 谁?贾平安还在懵。 吧啦吧啦…… 一时间百骑处处开门,众人都涌了出来。 “谁?” 唐旭手中还端着一杯茶,邵鹏在身边。 门子的鼻子在出血,他却没管,欢喜的道:“英国公来了。” 这货喝多了?唐旭歪头看着邵鹏,“老邵,门子换了吧。” 邵鹏点头。 “老唐……”邵鹏突然走了下去。 唐旭也傻眼了。 “英国公……” 走进来的正是李勣。 这位低调的名将第一次走进了百骑。 唐旭心中激动,小跑着迎过去,“见过英国公,英国公来了百骑,兄弟们都不胜欢喜啊!是不是?” 百骑大多是武人,此刻见到心中的偶像,都齐声道:“是。” 唐旭侧身,“还请英国公进去奉茶。” 李勣看看这些人,温言道:“老夫此来是私事,贾平安可在?” 唐旭愕然,心想你寻那小子作甚? “在。” “贾平安!”唐旭怒吼一声。 呯! 哎呀! 值房里传来了撞头的声音,李勣不禁莞尔。 少年啊! 让人怀念。 贾平安出来看到李勣,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成功了。 第一次是洛阳,他挽救了李勣的政治生命。 第二次是李敬业,从历史记载中可以看出,李勣对这个孙儿真的是焦头烂额,担心李家被他给带累了。 李敬业被他彻底慑服,一番道理说去,言听计从。 为何? 因为逆反心态! 长辈说的不听,直至年龄差不多的贾师傅出马,一番碾压,让他低头,这才幡然醒悟。 所以李勣此来就是表态,以及感谢。 英国公和贾家的关系,从此就不同了。 这是贾平安刷好感第一次出结果,心中有些小激动是难免的。 等李勣感谢完毕离去后,贾平安回身,就见到了一片红眼睛。 特么百骑变兔子窝了? 嫉妒啊! “你竟然能得了英国公的青睐!”唐旭觉得这小子就是得过老天赐福,这机缘让人无语。 “请客!” 谁不想和英国公亲近?若是能交往一二,弄不好就能得了英国公传授兵法的机缘,从此走上名将的不归路…… 可现在这个机缘被贾平安拿到了。 “五香楼请客!” 唐旭重重的拍打着贾平安的肩膀,笑的脸上的横肉乱颤。他是真的为贾平安感到高兴。 邵鹏也在笑。 许多人都在笑。 百骑在死气沉沉的许久之后,渐渐多了生气。 第117章 浪费水 李勣的到来让百骑欢乐了一个上午。 午时,贾平安刚想溜出去吃东西。 “贾文书,宫中有人找。” 谁? 贾平安探头出去。 长腿妹子带着羃?进来了。 “是无双妹子啊!” 贾师傅赶紧把她请进来。 “喝茶?” 贾平安在窥测卫无双的心态。 自从上次一起去了叠州后,这个妹纸好像又冷漠了些。 卫无双摇头。 她双手一捞,就把羃?捞到了身后,变成了婚纱。 啧! 这细腰粗胸,外加大长腿…… 这妹纸…… 贾平安摸摸鼻子,觉得长腿妹子对自己还是有些好感的。 “他们说你昨日把英国公家的孙儿给克好了。”卫无双看着贾平安,心想这人难道真是扫把星? “没有的事。”贾平安一脸正色道:“扫把星之说只是传言。” 他在说谎。 卫无双皱眉,“那你是如何治好了他?” 就是一个叛逆的少年而已,弄的阵仗这般大,有意思吗? 贾平安淡淡的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要紧的是善解人意。” 善解人意? 卫无双盯着他,一动不动。 比谁先眨眼? 贾平安心中一乐,也跟着对视。 这妹纸眼睛挺大,额头光洁,鼻子挺翘……嘴唇红润饱满…… 他怎么这般无礼? 宫中流传着许多秘籍,比如说想测试谁说假话,那就盯着他看。卫无双只是想测谎,可贾平安的目光不大安分,就在她的脸上刷来刷去。 贾平安目光下移…… 眨眼了。 呵呵! 他无所谓的一笑。 卫无双冷冷的道:“你可是撒谎了?” 这是皇帝让她来问的吧。 贾平安心中一动,盯着她的眼睛,认真的道:“某对谁都能撒谎,就是看到你时,那些谎言都说不出口……” 不要脸! 卫无双霍然起身。 “别动!” 贾平安伸手…… 很缓慢。 卫无双呆滞了。 他竟然敢这般无礼? 但她却就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法一样,动都不能动。 贾平安的手在她的肩头按了一下,收回来时,手心里多了一段线头。 卫无双的眼中多了恼怒,长腿一扫。 呵呵! 贾平安早有准备,一个低头,长腿从头顶扫过。 “你玉人般的人,某就见不得你的身上有一点杂物。” 卫无双冷哼一声,旋即出去。 贾平安从袖口里一摸…… 线头、树叶、饭粒…… 一个稳重的男人,就得防患于未然,提前做好各种准备。 我真是太有才了。 下午下衙,百骑的人浩浩荡荡的就往五香楼去了。 孟亮没去。 这是个好现象,说明他在挣扎。 到了五香楼门前,唐旭目光俾睨的道:“今日包了。” 邵鹏看了强装镇定的贾平安一眼,说道:“钱太多。” 唐旭回头问道:“小贾,可舍得?” 舍你妹! 贾平安豪气干云的道:“舍得!” 除非你确定要拒绝,否则就别流露出半分犹豫。不然你客请了,钱花了,众人还会说你吝啬抠门,这冤不冤? “哈哈哈哈!哄你的罢了!”唐旭拍拍贾平安的肩膀,“小贾就是大气。” 老子的心头在滴血。 贾平安呵呵一笑。 随即你要沉默,别哔哔。 “贾郎……” 老鸨的喊声惊天动地。 今日她穿的单薄,冲出来时就像是一团肉浪。 呯! 这团肉浪撞上了贾平安,然后挽着他的手臂,“贾郎许久都没来了,雅香想你想的茶饭不思,瘦了好些。” 我还能帮助人减肥? 贾平安真心想开个减肥班,但想到大唐以丰腴为美,就觉得自己会亏的把裤子都当了。 一进门,老鸨抬头,惊天动地的喊道:“雅香……” 琴声一响,穿着浅红色裙装的雅香就从楼上盈盈而来。 “见过贾郎。”雅香面色红润,挽着贾平安的另一边很是亲热,让贾平安明显感觉的到了…… 这哪里瘦了? 老鸨果然是骗子。 哎! 错把套路当情深! 随后坐下,雅香在边上轻声说着些感谢的话。 从上次贾平安给了那首诗后,她的名气越发的大了,每日出来唱两曲,就能赢得不菲的报酬。 这有些歌星的味道了。 雅香挽着贾平安的胳膊,发现全是肌肉。 他好壮实啊! 贾平安见她脸色绯红,就问道:“怎么了?” “贾郎。”雅香眼中全是水,“奴想感谢你。” “改日吧。”贾平安涛声依旧。 这个男人果然是一诺千金。 雅香看着他,再看看其他男人,突然觉得眼前的就是皎洁月光,而其他是漆黑一片。 “贾郎,你就和皎洁的月光一般。” 这话怎么有些耳熟呢? 床前的明月光,心口的朱砂痣…… 贾平安看到老鸨和唐旭去了阴暗处。 狗男女! 他看到了巧云。 巧云正在走来。 这个女人楚楚可怜的模样,福身,然后准备坐下。 “某这里没有你的位置!”贾平安冷漠的像是冰块。 巧云一怔,“贾郎……” “离某远一些!”贾平安摆摆手。 雅香依在他的身边,见他不为巧云的姿色所动,不禁心神迷醉。 这才是伟男子啊! 晚些唐旭回来,神色如常,但贾平安还是去问了问。 “校尉,可有事?” 立功狂人小贾可不是浪得虚名的,这份积极性让唐旭和邵鹏都颔首微笑,很是满意。 “门下省录事黄瑶在五香楼喝酒,酒后说这天下他们说了才算。” 这是猪头。 不,是没酒德。 心中有话平日里不敢说,不愿说,喝酒后变本加厉的说出来,这是取祸之道。 “黄瑶平日如何?” 贾平安一问就觉得不对,赶紧拱手,“某冒昧了。” 唐旭笑道:“冒昧什么,那黄瑶平日里装模作样的,没想到竟然如此。” 没想到这个浓眉大眼的也有问题。 “校尉,可要动手?”贾平安一脸嫉恶如仇。 唐旭摇头,“要禀告。” 另一侧,老鸨和雅香站在一起,低声说话。 “那个少年你拉不住他。”老鸨淡淡的道:“唐旭是百骑的头领,可却很看重他,为何?这便是本事。雅香,有本事的男儿……他们不会躲在屋子里,守着女人度日,你死心吧。” “可他却心软。”雅香回想起贾平安的言行,就笑道:“我不求什么正头娘子,做妾也行!” 老鸨摇头,“女人呐!做了妾,你就成了男人的玩物。” 她看着雅香,认真的道:“你受不了那等日子。”,说完老鸨走了。 “我……”雅香刚想说话,巧云就悄然过来了,冷笑道:“你整日缠着贾郎,他却对你不肯多看一眼,你可知为何?” 雅香摇头。 巧云柔声道:“因为你不懂怎么去诱惑男人,我却精通此道,雅香,你去灌醉了他,让他留宿在这里,我帮你……” 雅香木然看着她,突然手一动。 啪! 巧云捂着脸,咬牙就是一巴掌。 雅香避开,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主意?孟亮不来,你心慌了,想寻个有钱有势的继续哄骗。你真当我是傻子?滚!” 第二日,贾平安刚到百骑,就接到了任务。 “去盯着黄瑶,拿到把柄,马上动手。” 唐旭拍拍他的肩膀,“陛下刚夸赞了百骑,小贾,好好干。” 贾平安带着一队百骑出发了。 门下省他们进不去,只能蹲守。 “这个黄瑶如何?”贾平安需要消息。 包东说道:“他是小圈子的人,他妻弟李尚好像在东市有些生意。” 贾平安随后就去了铁匠酒肆。 许多多依旧在练字。 “为何要练字?” 许多多抬头,长发瀑布般的往肩后滑去,“阿耶一直想有个写字写的好的儿子,可惜没有。” “李尚你可知道?” “知道。” 许多多皱眉,“他手下有不少人,收了数十暗娼,很是得意。” “暗娼,没人管吗?” “他上面有人。”许多多看了贾平安一眼,她也想上面有人,可却没门路,直至遇到了贾平安。 “懂了!” 懂什么? 许多多不解。 贾平安看看桌子上的水渍,诚恳的道:“别练了。” “为何?”许多多起身,准备听取这个多才少年关于书法上的建议。 “浪费水!” 许多多双手摸向后腰…… 真想剁了他! 贾平安出去,站在门口,举起了手。 脚步声渐渐密集。 一队百骑集结。 “拿了李尚。” “喏!” 百骑齐齐叉手为礼。 贾平安从中间走了出去,众人跟在后面。 “他竟然这般厉害了?”许多多记得上次的贾平安还只是个没有多少根基的文书,现在竟然能带着一队百骑出来拿人了。 “去看看。”她派了兄弟跟过去。 众人一路到了一家酒肆,里面有些人在喝酒,气氛很欢乐。 “呯!” 大门被踢开,里面的男子端着碗愕然。 中间的男子就是李尚,他骂道:“贱狗奴,弄死他!” …… 第118章 背锅 灰尘还在空中弥漫着,门外出现一群百骑。 为首的就是贾平安。 李尚一怔,下意识的喊道:“拦住他们!” 送死小弟去,当大哥的跑路。 贾平安拔刀,指着里面说道:“跪下,双手抱头!” 那些恶少先是一愣,李尚已经冲向了后门。 贾平安并未追赶,而是走了进去。 十余男子大多跪在地上,有两人在往后退。 他们一边退一边摸出短刀,眼中全是疯狂之意,“莫要逼某!” 贾平安寻了凳子坐下,含笑看着他们。 后面传来了喊声,接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嘭! 一个男子冲了进来,却是刚逃跑的李尚。 雷洪带着几个百骑从后面缓缓进来。 “往哪跑?”贾平安笑吟吟。 那两个男子背靠背,呼吸急促,却不肯弃刀。 “贾文书,这二人定然有大案在身。” 贾平安点头,“某不是不讲理的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谁积极检举,从宽。谁负隅顽抗,从严。” 十余恶少面面相觑,然后开始检举。 “……上月李尚带着我等去寻了三家私娼,把她们背后的男人打了半死。” “……前日……” 随着检举的深入,李尚团伙的罪恶也彰显于人前,至少杀头是够了。 那十余恶少口干舌燥的说完,觉得自己立功了,可那个少年贾文书怎地看着不满意呢? 李尚和那两个男子成功会师,三人都知道自己的路走绝了,但好死不如赖活,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 包东进来,附耳低声道:“外面已经清空了,杀人都无碍。” 贾平安淡淡的道:“李尚罪恶滔天,为何无人管?” 一个恶少说道:“他认识官面上的人。” “他背后有人。” 贾平安颔首,“可知晓他背后那人是谁?” 众人摇头。 贾平安看了一眼最佳捧哏包东。 小贾这是……想到贾师傅的骚操作,包东一个激灵,“某怎么听闻是门下省录事黄瑶?” 那些恶少都不是傻子,浑身一颤,知晓这事儿就是个坑,眼前的少年就是挖坑人。 “十息。”贾平安说完后退。 身后的百骑一起拔刀,煞气罩住了那些恶少。 呛啷! 整齐的拔刀声中,一个恶少喊道:“某知道,某知道……李尚说他的姐夫就是黄瑶,位高权重,没人敢管他!” 有人开头就好办了,随后关于黄瑶和李尚之间的事儿被抖落了个干净。 “庇护是存在的。”贾平安心中稍安。 李尚跪下,“某愿意检举。” 软骨头! 此人死有余辜,贾平安问道:“若是拿下李尚,会被送到何处去?” 小贾是个狠人呐!包东说道:“怕是会被小圈子的人掌控。” 贾平安挥手,转身出去。 包东眼神冷漠,“李尚自知罪孽深重,负隅顽抗……” 李尚抬头,“某没有!” “杀!” 外面。 贾平安看着前方的繁华,沉声道:“非是某心狠手辣,而是……” 雷洪低声道:“小圈子势力庞大,若是他们插手,李尚定然能保命,甚至会翻供。贾文书你这一手厉害,让他们想插手都找不到口子。” 不厉害不行啊! 不厉害他这么一个小人物早就被吞了。 从到了大唐开始,他就在四处刷好感。如今成功和李勣成为了伙伴关系,加上武妹妹的好感,李治的好感…… 对了,还有崔氏。 成果斐然呐! “他好英俊。” 几个妇人走过,看到昂首而立的贾平安,觉得唇红齿白的贾师傅气势不凡,真是个美少年。 身后有血腥味传来,腥臭扑鼻。 包东就带着这股腥臭味出来了,“李尚反抗,被当场格杀,其他人降了。” 下面要做什么? 大家在等待贾平安的吩咐。 “事情紧急。”贾平安沉声道:“那黄瑶一旦得了消息,就怕他会畏罪潜逃……” 他不会畏罪潜逃,只会寻找保护伞。 这个道理谁都知道。 雷洪提醒道:“贾文书,那是门下省!是长孙无忌的地方。” 长孙无忌现在就是朝堂第一人,去门下省抓人…… 众人的眼中都有些犹豫。 卵呢?难怪唐旭和邵鹏都觉得百骑死气沉沉的。 “跟某来。” 谁都不知道在未来长孙无忌和皇帝成了不可调和的对手,皇帝把他视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所以讨好长孙无忌的人很多。 贾平安现在没资格表态站队,但以后呢? 他至少要让人知道自己的立场。 门下省分为内省和外省,内省在皇宫之中,太极殿一侧。 贾平安带着一队百骑进了朱雀门,直奔门下外省。 顺着这条大道往前走,途中经过宗正寺、威卫、领军卫等地方,最终到了门下外省。 贾平安当先走到大门外,对门子说道:“百骑行事。” 门子斜睨着他,“何事?” 三省六部制,三省是领导,其中门下省承前启后。 朝中和皇帝的决断会在中书省形成诏令文书,随后交给门下省审核,若是觉得不妥,门下省有权封驳,也就是把这份诏令文书打回去,直至修改满意了。 而臣子们上奏疏也得先递交给门下省,门下省审核过后,再递交给中书省,由中书省呈献给皇帝,若是不妥,门下省也有封驳之权。 这么一个权势赫赫的门下省,门子自然牛逼。 但更牛逼的是目前门下省的老大是当朝国舅长孙无忌。 贾平安说道:“拿人。” “谁?”门子叹息一声。 百骑和小圈子不对盘,这个是老规矩,一个是皇帝的心腹,一个是权臣,对盘了皇帝就可以洗洗睡了。 所以门子傲然。 但被一个门子刁难,这真是耻辱! 包东等人心中怒不可遏,却不敢发飙,只能低头喘息。 “这也是你能问的?”贾平安突然上前,伸手…… 啪! 一巴掌很温柔的拍在门子的脸上。 门子:“……” 这里是门下省,又国舅坐镇的地方,说句实话,大概连皇帝来了都得带着赧然的笑意。 可今日竟然…… “来人呐!有人动手了!”门子下意识的一脚踹去。 贾平安身体倾斜,用刀鞘拍在他的迎面骨上。 迎面骨脆弱,门子当场扑倒惨叫。 里面一阵嘈杂。 “贾文书!”包东面色铁青,“此事不妥,来人,快去禀告校尉和邵中官!” MMP! 少年做事就是冲动啊! 这一刀鞘算是把门下省惹毛了。 一群官吏出来,有人吩咐道:“去禀告长孙相公!” 还有人问道:“为何动手?” 贾平安说道:“百骑拿人,此人阻拦,某怀疑他是拖延时辰……” 气氛陡然一变,官员问道:“拿谁?” 有人喊道:“别问!” 晚了! 贾平安等的就是这么一问,“录事黄瑶!” 那官员回身看着官吏们,面色苍白。 艹! 被坑了! 贾平安先是利用门子造声势,激怒了门下省,再利用门下省人多势众的时候说出了黄瑶的名字,定然会有人去通风报信,这便是黄泥巴掉裤裆…… …… 黄瑶得了消息,下意识的就往长孙无忌那边跑。 到了值房外,黄瑶跪下,“下官黄瑶,求相公救某!” 值房里,长孙无忌和一个中年男子在说话。 中年男子短须,面白,神色从容,手中把玩着手串,闻言看了外面一眼。 长孙无忌眸色微动,说道:“远东你来说说,黄瑶此来何事。” 男子全名郑远东,乃是长孙无忌的幕僚,他含笑道:“此刻黄瑶突然而来,语气惶然,言语卑怯,可见是突发。突发……只有一种可能,此人的丑事被许多人知晓,无法隐瞒……人,终究是趋利避害的,不到最后不死心!” “哈哈哈哈!” 长孙无忌大笑了起来,“好一个郑远东。来人,问话。” 有人出去问话,晚些进来禀告道:“百骑来人了,说是要拿黄瑶,黄瑶随即来向相公求救。” “有趣!”长孙无忌眸色微冷。 郑远东摩挲了一下手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相公,这是打草惊蛇之计,百骑的人先造声势,随即黄瑶来求救,百骑就能据此质疑相公庇护黄瑶,手段不错,就是有些……” 这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但这个操作有些骚。 长孙无忌嗅到了一股子熟悉的味道。 “如此老夫还不能阻拦!” 郑远东点头,“一旦相公阻拦,外面的话可就难听了。” “让他们来。” “相公英明。” 晚些百骑来了。 “见过长孙相公。” “你……贾平安。”长孙无忌瞬间想到了洛阳的事儿。 “是。”贾平安很是恭谨。 “去吧。” 长孙无忌微微垂眸,看着自己的手。 郑远东走出去,对贾平安颔首微笑,“可有陛下的许可?” 贾平安点头,“有。” 郑远东盯着他,直至他带人出去。 宫中。 邵鹏跪在殿内,“贾平安使人来说,黄瑶口出谋逆之言,此事必须得雷霆万钧的出手,他担心禀告之后再动手,会打草惊蛇。” 李治淡淡的道:“所以他就先斩后奏了?” 邵鹏心中暗自叫苦,“是。” 贾平安遣人相告,说是去门下省拿人,请邵鹏去禀告皇帝。 当时就把邵鹏气坏了,但事情还得要做。 “来人。” 王忠良上前,“奴婢在。” “邵鹏犯错,打十棍!” 为啥是咱? 邵鹏:“……” 第119章 我愿意 百骑。 邵鹏站在窗户边,看着进门请罪的贾平安,淡淡的道:“为何这般急切?” 贾平安低头,“某担心黄瑶跑了。” “一派胡言!”邵鹏的脸颊颤抖了一下,“长安城皆是坊市,但凡有陌生人进入,马上就会追索,他能跑何处去?” 老邵挨了棍子,看样子是有些痛啊!唐旭干咳一声,“来人。” 外面进来了两个百骑。 情况不妙啊! 贾平安尴笑道:“校尉,某……” “拉出去,十棍!” 我去! 贾平安被拖了出去,一根长凳趴着,接着开打。 ——屁股肉要动,要学会挪动肉块,轮换挨打。 “叫啊!” 边上的包东在提醒。 打贾平安十棍,就是向小圈子表态:那小子就是个愣头青,这不回来就被收拾了。 贾平安抬头,“嗷……” 值房里,邵鹏骂道:“咱替他挨了十棍都没叫的这般惨。” 唐旭无奈的道:“陛下大概也不想打他,免得扫把星克人。” “这便是他的免死金牌。”邵鹏有些小羡慕。 晚些贾平安进来谢罪。 “回家吧。” 这是给他提前放假了。 走出百骑,一路遇到的人都投以惊讶的目光。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皇城中的官吏都知道今日百骑的贾文书去门下省拿人,还打伤了门子,堪称是愣头青中的战斗机。 享受了一把被围观的待遇后,贾平安回到了道德坊。 杨德利见到他也有些惊讶,“坊正先前得了消息,说是你触怒了长孙无忌。平安,咱们回华州吧,某种地,你做豆腐,能养活人。” 表兄的胆子还是太小了。 贾平安说道:“某在洛阳破坏了他们对英国公的谋划,得罪了那些人,他们应当在准备报复。” 杨德利觉得表弟越发的野了,不禁想去想姑母汇报工作,“那就要老实些!” 表兄还是做豆腐,追求王大娘更有前途。 “表兄,在官场上,你越老实就越容易被欺负。” 呃! 杨德利两眼露出杀机,“那就刺杀长孙无忌。” “表兄你是真汉子!” 贾平安笑道:“唯一的办法就是做一件让许多人都知道的事,这事得得罪那些人,如此他们若是敢报复,那就太明显了。” 这是他的谋划。而李治对舅舅的恨意在渐渐增加,以后他想起了今日之事,说不得就是个加分项。 但这样还不够保险。 作为一个稳重的现代人…… 贾平安随后去了长孙无忌家外面。 他手中拎着一个麻袋徘徊,把一个准备行贿的官员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门子见了就呸了一口,“我家不收礼!” 长孙无忌早就发财了,哪里会受贿。 声音吸引了不少人。 随后有人看了一眼,我去! “竟然是贾平安?” 他这是何意? 贾平安踌躇许久,这才怅然离去。 消息一散开,有心人把今日的事儿联系起来。 “陛下,贾平安去了长孙相公家外面,大概是准备赔罪,后来却走了。” “知道了。”李治心中已经勾勒出了一个路线图。 少年莽撞热血,出手门下省,随后被百骑惩罚,大概是邵鹏还是唐旭告诉了他今日的不妥之处,贾平安有些惶然,于是就去送礼赔罪。 但少年显然最后还是选择了站在正义的一方。 不错! 郑远东得了消息,第一反应就是不对劲。 “某这里已经有了对付他的手段,相公,他这么一送礼,却不好动了。” 长孙无忌嗯了一声,“看着办。” 他的事情很多,不但是朝政之事,还有小圈子里的事儿。一个贾平安还不足以让他重视。 郑远东皱眉,心想这事儿怎么味道不对呢? 什么味? …… 贾平安一招就卸掉了隐患,心情巨爽。 一进道德坊,他就看到了阿福在田野上撒欢。 一匹马显然是被它吓到了,正在狂奔。 “阿福!” 咬死鸡鸭还好说,家里正好打牙祭,可若是把马咬伤了…… “阿福!小畜生,赶紧回来!” 阿福回身看了贾平安一眼,悻悻的回来。 一只大鹅从边上嘚瑟的路过,长长的脖子一低,就啄了阿福不可描述之处一口。 阿福咆哮了一声,侧身看着大鹅。 大鹅还想再来。 我去! 贾平安目瞪口呆的看着阿福一巴掌拍倒了大鹅,随后露出了利齿,一嘴咬去…… 边上看热闹的妇人喊道:“梁家的,梁家的,你家大鹅被阿福咬死了!” “来了。” 一个妇人飞奔而来,见到被阿福咬着的大鹅后,就捂脸悲伤的喊道:“二郎!” 你还能下蛋?那我就能自己生孩子!贾平安脸颊颤抖,“照规矩赔钱!” 自从阿福在道德坊里撒欢开始,那些家禽都身价倍增,成了各家的一员。 贾平安一手拎着大鹅,一手拍打着阿福的脑袋回家。 第二天早起起来,两兄弟在院子里练刀。 “丑东西!” 隔壁的赵贤惠已经两日没宠爱过阿福了,心痒难耐。 阿福顺着爬了上去,稀粥在等着它。 吧唧吧唧。 这女人大早上就敢勾搭阿福…… 贾平安气抖冷,杨德利却很爽,“又能省一些了。” 鼓声起,坊门开。 “贾文书慢些。”姜融殷勤的把贾平安送出了道德坊,回来后,手下的坊卒问道:“那贾平安得罪了长孙相公,怕是活不长了。” “你懂个屁!”姜融得意的道:“贾文书去送礼了。” “可不是没收吗?” “没收……可人情到了呀!” …… 禁苑内秋风萧瑟,枯黄或是泛红的树叶随风飘落。 “真美呀!” 包东搜肠刮肚,“某有了。” “几个月了?”贾平安随口调侃。 包东:“……” 前方一个熟悉的妹纸出现。 “贾文书!” 娃娃脸背着背篓招手,小虎牙看着真是可爱。 采蘑菇的小姑娘…… 贾平安下马迎过去,不由分说为她卸下背篓,吩咐道:“背着。” 这便是追求女人的法子吗? 包东背起背篓,可娃娃脸压根不看他一眼,而是冲着贾师傅笑了起来。 某怎么像是舔狗,而贾文书像是那个什么……高富帅呢? 一路到了感业寺,照例巡查了一番。今日贾平安甚至还和明空擦肩而过。 有些小激动啊。 回过头,他冲着苏荷使个眼色,二人悄然遁了。 一个没有人的角落里,贾师傅摸出油纸包,“小苏啊!” 苏荷背手,笑的眼睛弯弯,“在。” “给。” “呀!这是什么?” “鹅腿!” 那只大鹅昨晚就被表兄给红烧了,两兄弟吃了个肚皮滚圆,好歹贾师傅还记得娃娃脸,留了一只腿。 苏荷熟练的背身蹲下,腮帮子鼓动…… “好吃吗?” “呜呜……好吃。” 吃完鸭腿,苏荷和他坐在渐渐干枯的草地上,双手抱膝,把下巴枕在膝盖上,目光中多了憧憬,“真美呀!” 这妹纸是在夸我俊美吗? 贾平安笑了笑。 苏荷把目光从那些秋日风景中收回来,“呀!忘记了一件事,昨日我回宫中,无双说陛下想让你去干活呢!” “干什么活?”贾平安脊背一寒,瞬间生出跑路的想法。 “说是什么爪子很烦。” 爪子很烦? 贾平安伸手抓了几下。 谁的爪子? 回去的路上贾平安又想脱岗,可迎面却来了百骑。 “邵中官刚从宫中回来,贾文书,速去!” 来了! 贾平安知道是那话儿来了。 回到百骑,有人让他直接去值房。 “进来。” 邵鹏的声音听着依旧平静。 进去后,贾平安咧嘴一笑,“校尉,邵中官。” “坐。” 邵鹏自己没坐,因为屁股那里还疼。 可贾平安却大大咧咧的坐了下去,这让他有些不解。 挨打神功是他首创,可贾平安这样子分明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咱刚被召进宫中,陛下很亲切……”邵鹏拱手,唐旭拱手,贾平安拱手,仿佛李治就在屋里。 邵鹏放低了声音,“长安很大,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很讨厌,小贾,你和吏部郎中崔建交好?” 那个G里G气的家伙? 想到崔建的握手,贾平安不禁面露难色。 “咱在想,百骑要和山东那些人……”邵鹏把两只手合在一起,“那些人打压山东门阀,而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这话小贾说的没错。咱们需要帮手,明白吗?” 山东门阀一旦被压制住,皇帝就少了牵制小圈子的力量。以其说山东门阀是盟友,不如说是皇帝暂时拉来助拳的炮灰。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李勣。 “陛下什么都没说。”邵鹏的声音有些恍惚,“这都是咱做的决定。” 主动背锅,这是下级必备的技能之一。 “此事要谨慎,但更要紧的是手段了得。” 邵鹏微笑着,就像是主持婚礼的主持人,“小贾,你的手段咱和老唐都看在了眼里,颇为出色……小贾,你可愿意……” 我想悔婚! 贾平安很想说不愿意,但却兴奋的像是娶到了梦寐以求的女神,恨不能马上洞房,兴奋的道:“某愿意。” 人生有许多抉择,有的抉择压根就没有给你选择的余地,只是冷冰冰的通知你:小伙,这事你必须要干。 既然无法反抗,那就微笑接受。 …… 还有三天上架,存稿没几章,但依旧想爆发。 第120章 别打脸啊 “朝堂之上百骑无法干涉,这只是暗中争斗。”唐旭开始给贾平安解析任务,“那边操纵的头目叫做王琦,此人自诩才华横溢,只是可惜并未进入仕途,否则至少六部尚书也能做一做,人称王尚书。” “王琦带着一帮子人在暗中,他们收集山东世家官员的把柄,甚至会栽赃或是设下圈套,崔建两次被套住,还是你给他解的围。” 唐旭盯着他,“此事有风险,一旦出了大错……” 一旦出了大错,小圈子能镇压了他。 但,却不敢杀他。 这大概也是邵鹏和老唐选择他的原因之一。 但这事儿有不少好处。 以前贾平安刷山东门阀的好感要偷偷摸摸的,就像是偷情。 而现在他则是有了皇帝的背书,合法了。 出了值房,贾平安站在门外深吸一口气。 他需要组建一个小队。 “老包,想飞吗?” 值房里,贾平安就像是个老鸨,在劝说冰清玉洁的包东下海。 “雷洪,想出人头地吗?” “你们在百骑厮混许久,死气沉沉。可人的一生不该这般度过。” 值房里,贾平安昂首,肃然道:“每月就那么点钱粮,永远都看不到升官的希望。没钱就娶不到好娘子,没钱你们的孩子将会失去读书的希望,没钱你们只能站在五香楼的外面,嗅着里面的脂粉香……” 十余百骑鼻息咻咻。 贾师傅挥拳道:“想做子孙的罪人吗?” 众人摇头,想到子孙因为自己没出息而在这个世间步履维艰时,都被打动了。 “想让你们的娘子出门昂首挺胸吗?” “想!” “博一次,富三代!” 贾师傅挥舞着拳头,脸色涨红。 “博一次,富三代!” 大家都热血沸腾。 情绪炸裂了啊! 呼喊声传出去,邵鹏等人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意思?” 值房的门打开,众人鱼贯而出,看着…… “这精神,不对啊!” 这些百骑都像是打了鸡血般的,士气高昂啊! …… 下衙后,贾平安站在皇城外,觉得自己就是等待老婆下班的痴汉。 人潮涌出,在贾平安这里分为两股,泾渭分明。 “崔兄!” 催胸就在前方,含笑而来。 “小贾,正好某想请你饮酒,来来来!” 崔建看似言行从容不迫,可一出手,贾平安的手就被握住了,躲都躲不过。 “崔兄……” 贾平安真想把手剁了。 “去某家!” 到了崔家,崔建还让娘子出来和贾平安相见,这便算是至交了。 酒菜摆好,崔建含笑道:“小贾可是有话要说?” 世家子,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差。 能把你的手收回去吗? 罢了,为了任务,我就牺牲一下。 贾平安说道:“有人说,山东门阀遇到了麻烦,百骑不该坐视。” 这种暗示很不爽,贾平安更想说:皇帝觉得你们是猪队友,经常被小圈子坑,让百骑来帮你们一把。 崔建含笑松开手,贾平安赶紧拿东西。 左手杯,右手筷,吃饭的男人最可爱。 崔建颔首,“某知道了。” 贾平安就接到了邀请。 依旧是在崔建家,崔义玄和几个中年男子和他见面。 “百骑是什么意思?”崔义玄目光炯炯。 这话问的是皇帝是什么意思。 “共度时艰。” 都是千年的狐狸,那些虚伪的话没有必要说出来。皇帝如今被打压,山东门阀也被打压……小日子都不好过。 崔义玄和几个男子交换了眼色。 “朝堂之上彼此不干涉。”贾平安给他们吃下定心丸。 一个男子沉声道:“那么就是江湖之争?” 贾平安点头。 稍后他告辞。 室内发生了争执。 “皇帝软弱,不足为谋。” “但若是咱们不管,皇帝怕是难以出头。诸位,想想前隋时,隋炀帝四面树敌,最后却让关陇那些人占据了天下!” “杨家和李家都是关陇出身,可称帝之后,他们都和关陇那些人分道扬镳,成为对手。”崔义玄眸色深邃,淡淡的道:“若是他们压制了皇帝,再压制了我们……我们可能再度翻身?” 众人沉默。 崔义玄起身走出去,看着明净的天空,叹道:“皇帝需要帮手,而咱们也需要帮手,诸位,咱们和皇帝有志一同,都想压制关陇那些人,如此,当联手。” 一个男子问道:“可以后呢?若是关陇被压制,皇帝打压我等……” 崔义玄哂然一笑,“到了那时,咱们难道怕了皇帝?” 这是一个皇权不彰的时代,门阀世家的眼中压根就没有皇室的存在。 大争之世,门阀当先! “可让一个少年来主持此事,不妥吧?” 崔义玄回身,微笑道:“崔建两次被那些人设套,都是他出手解救。李勣在洛阳被坑,亦是他出手……诸位,莫欺少年!” “他的手段如何?” 崔义玄面色古怪,“手段厉害。” 就是味道不对。 …… “第一战,咱们务必要胜的干脆,让山东门阀收起轻视之心!” 值房内,贾平安和包东、雷洪在议事。 包东在吃坚果,雷洪也是如此。 在贾平安的逼视下,包东放下坚果。 “都去打探消息。” 贾平安赶走了包东他们,自己在琢磨着李治的用意。 当今两大势力,一是权倾一时的关陇世家门阀,这个圈子看似厉害,但因为后继无人,一直在衰退之中。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哪怕是武媚也无法灭掉他们,最后被朱温一杆子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 第二就是山东门阀世家,这是根深蒂固的一个势力,延绵多年。 从历史上来看,李治和武媚先是联合山东门阀打压关陇世家,关陇世家的影响力渐渐衰落后,他们提起裤子不认人,通过科举等手段压制山东门阀…… 这是一盘大棋,从李治到武媚,这两口子一以贯之的打压世家门阀,利弊皆有。 但就目前而言,打压世家门阀势在必行,否则主弱臣强,前隋的悲剧随时都能上演。 “赤地千里,生民哀嚎……” 贾平安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幅混乱的画面:无数军队在厮杀,百姓成为了猪羊,成为了野心家的奴隶…… 这样的日子…… “不该有!” 就像是新婚夫妇一样,百骑和山东门阀的第一次合作显得有些生涩。 “崔义玄被吏部卡住了。” 这是第一个消息。 “为何?”贾平安觉得王琦要弄也该弄那些前途无限的官员,老崔都大把年纪了,弄他有啥意义? 包东摸出几个坚果,一边剥一边说道:“崔氏想为崔义玄谋求长安县县令一职,陛下也乐见其成。” 明白了。 “雍州刺史是许敬宗,长安县县令若是崔义玄,陛下的手就能从宫中伸出来,多了许多好处。” 这个手段不错,但小圈子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原因。” “韩王给了崔义玄荐书,算是宾主一场的推荐,可荐书却被盗,崔义玄在吏部拿出荐书,却是一封空白的。” 擦! 吏部的人大概会觉得老崔在耍他们,本来有戏的也没戏了。 “好狠的手段!” 这事儿能辨别出来,但需要去寻韩王李元嘉来证明。可等证据到来时,黄瓜菜都凉了。 这是一次漂亮的阻击。 “那位王尚书的手段不错!” 大唐不管是为官还是科举,引荐是很正常的事儿。到了中唐,举子们进京就四处寻找权贵投卷,便是这种风气的延伸。 “走!” 贾平安带着人找到了崔义玄。 老崔苦笑:“知道韩王荐书之事的仅有数人,家中……只有管事。” “让他来。” 晚些崔家的管事来了。 “韩王荐书之事你告知了谁?” 管事摇头,“并未告知谁。” “果真?”贾平安在盯着他。 管事拉扯了一下衣领,“果真。” 崔义玄叹息一声。 “你在撒谎!”贾平安冷笑道。 “某不曾撒谎,某是崔氏的老人,怎会害阿郎?”管事的眼中几欲喷火。 “没撒谎你拉扯衣襟作甚?”贾平安淡淡的道。 管事愕然,“某只是觉着闷!” “某当年在华州曾遇异人传授学问,其中有一门学问名曰行为学,一个人在撒谎时,会情不自禁的做动作,例如摸鼻子,但最多的却是拉扯衣襟,为何?因为你撒谎时脖颈和面部会觉得刺痛!” 贾平安走过去,逼视着管事,“崔公为人谨慎……” 别打脸啊! 崔义玄老脸一红。 “唯一能传播消息的就是你,若是再拖延时日,崔公大度,也只能让你走投无路!” 贾平安看了崔义玄一眼。 老崔,给个信号。 什么行为学……靠谱吗? 崔义玄干咳一声,“此事老夫就交给贾文书了。” 贾平安握着刀柄,狞笑道:“带回百骑。” 管事目光呆滞,突然跪下嚎哭起来。 马丹! 果然是他! 崔义玄看向贾平安的目光中多了惊讶之色。 行为学! 这是什么学问? “说话!”贾平安却没工夫去和他探讨学问。 崔浩哽咽道;“某前几日去寻了相好的,无意间说了阿郎有荐书,定然前程似锦……” 男人最大的软肋果然就是女人,为了那个啥,什么都能说。等不能那个啥的时候,更是要说。 “谁?” “通化坊的韩氏。” “带路!” 贾平安风风火火的带着崔浩去了通化坊。 所谓韩氏,不过是一介私娼罢了。 站在门外,贾平安指指围墙。 包东翻了进去,悄然打开大门。 “上!” 众人鱼贯而入。 什么声音? 贾平安侧耳。 哼哼唧唧的…… 众人循声到了卧室外,里面的声音越发的清晰了。 贾平安指指大门。 雷洪上去就是一脚。 嘭! 房门洞开,尘土飞扬。 …… 求推荐。 第121章 尔虞我诈 床上的两个肉虫在纠缠,被惊了一下,随即就被按住了。 “带出来。” 贾平安站在院子里,身后的崔浩低着头。 女子穿了亵衣跪在下面,贾平安开口,“某叫贾平安,百骑文书,你得知了崔公有韩王荐书之后,把消息传给了谁?” “奴不知什么荐书……”女子抬头,眼神挣扎。 “想被流放到何处?”包东狞笑道:“边疆的将士们差女人,看到母猪都会发情,你想去何处?” 军中有军妓,白日干活,晚上…… 女子浑身颤抖,“奴告诉了张二郎。” …… 消息一路追索。 张二郎被抓到了还嘴硬,等十根手指头被签子穿透后,什么话都说了。 “某是王尚书的人!” 张二郎声嘶力竭的喊道。 “是某和小章去偷的!” 小章! 一番追索…… “小章找不到了。” 事情麻烦了。 崔家。 “那个小章失踪了?”崔义玄捂额,“罢了,该老夫有此一劫。” 他的仕途会因此而进入慢车道,长安县县令的空缺将很快被填补,新娘结婚了,新郎却不是他。 “不,某以为是躲起来了。”贾平安说道:“那小章惯常偷鸡摸狗,最是警觉的一个人,偷了崔氏的东西,躲着,等风平浪静了再出来……” 这是个聪明人。 …… “王尚书。” 陈二娘进了房间。 “何事?” 王琦在看书,气质温润。 陈二娘心中爱慕,却恭谨的道:“百骑的贾平安带人介入了崔义玄之事,他们已经抓到了张二郎……” “嗯。”王琦淡淡的道:“后续。” “偷了荐书的小章躲起来了,咱们的人也找不到。” 王琦抬头,心中回想起了上次被贾平安羞辱的事儿,还有那个骚操作…… “崔氏竟然和百骑有勾连?” “不对,百骑乃是皇帝的心腹,没有皇帝的许可,百骑不可能干涉此事,那么……皇帝想看到山东官员成为咱们的对头……有趣!” 这个男人,从容不迫的让人想紧紧地抱住他……陈二娘眼中的仰慕之色越发的浓厚了。 “来人。” 外面进来两个男子,身材魁梧强壮的是张虎,神色阴郁的叫做周醒。 王琦眯眼,“找到小章。” …… “找到小章!”贾平安下达了同样的指令。 包东怒了,带着百骑把小章可能藏匿的地方扫了一遍。 在某个青楼的外面。 包东带着人和张虎等人相遇了。 张虎站在前方,冷冷的道:“这里被某包下了。” 包场了,赶紧滚蛋。 “一起不好吗?”包东看着笑吟吟的,手在背后却微微摆动。 ——准备动手! 周醒站在张虎的身后,阴郁的目光让人想到了毒蛇。 “不能让!”周醒做出了判断。 张虎大步走了进去。 “进去!”包东拔出长刀,“百骑行事!” 周醒的脸颊颤抖了一下,“抢先!” 小圈子的人蜂拥进去。 晚些,老鸨像是一只鸡般的被吊了起来,嫖客们跪在一边。 “小章这几日从未来过……” 包东和张虎并肩走出青楼,张虎突然一拳。 包东避开,扫腿还击。 张虎扫腿…… 呯! 二人站在那里相对漠然,随后各自带着人散去。 张虎走远,突然腿软,“扶某一下!” 周醒问道:“被暗算了?” 张虎摇头,坐下后捞起裤腿,迎面骨那里青肿一片。 “那包东腿法了得!” …… 包东边走边说:“赶紧寻个地方。” 雷洪寻了家酒肆,一进去就赶走了老板和伙计。 “扶某坐下。” “哎哟!” 他捞起裤腿,迎面骨那里青肿一片。 “老子装硬汉可像贾文书?”包东得意洋洋。 雷洪不屑的道:“舔狗!”,贾师傅把小圈子带坏了,这些专有名词也说的很是顺溜。 回到百骑,包东和雷洪沮丧的去复命。 “失踪了?” 包东点头,“若是找不到,此事就算是他们赢了,这开门就输,下面就不好办了。” 雷洪拉扯着脸上的胡须,惆怅的道:“那小章就像是地老鼠,钻进了阴沟里。” 二人看着沉默的贾平安,包东说道:“小贾,你此次怎地没了主意?” 多次之后,他们已经习惯了有困难找小贾。 “哎!”贾平安叹息一声,“某本想让你二人独自做事,去磨砺一番,可你们却依旧习惯了寻某……” 两个蠢材啊! 贾平安的姿态太高,包东怒道:“那小章藏了起来,长安城这般大,谁能寻到他?” “为何要寻呢?”贾平安很诧异。 “那要如何做?”雷洪和包东觉得这事儿算是陷入了僵局,没招了。 贾平安淡淡的道:“让兄弟们传话,王琦悬赏一百贯,要小章的命!” 他起身走了出去。 良久,包东倒吸一口凉气,“还能这样?” 思维固化后,考虑问题的方向也固定了,贾平安一个跳跃式的决断,顿时就击中了包东二人的尿点。 雷洪扯着脸上的胡须,“这是个坑,一旦小章得了消息,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寻咱们自首……特么的!小贾的脑子是怎么长的?竟然这般好用。” “老包,校尉和邵中官看不上你……真是有原因的。” 雷洪显然是被贾平安碾压了之后有些心态崩了。 “为何?”包东同样是被智商碾压了,那种沮丧加绝望的心态,然后又释然了,觉得理所当然。 雷洪说道:“因为你蠢。” 啪啪啪! 值房里一阵暴打,晚些二人鼻青脸肿的出来,看着又是一对好基友。 互相暴打一顿,把被碾压的郁闷散出来,心情好多了。 消息迅速散了出去。 王琦在喝茶。 他这个习惯是和郑远东学的。 郑远东有两好:喝茶和玩手串。 喝茶能凝神静气,玩手串也有类似的功效。 喝一口茶,王琦啧的一声,“下次多放些花椒,不够麻。” 为他烹茶的陈二娘应了。 “那个小章要盯紧。”王琦放下茶杯,陈二娘过来倒茶,柔声道:“你放心,张虎和周醒在盯着呢,那贾平安的身边就十余人,哪里找得到小章。” “嗯。”王琦接过茶杯,换手捧着,眸色深邃,“上次在洛阳被他搅局,致使拦截李勣回长安失败,此次再不可出错了。” “王尚书!” 两员大将来了。 周醒看了张虎一眼。 张虎低下头,王琦眸色微暗,“说话!” “王尚书,刚才外面有传言,说是……”张虎看了他一眼,迅速低头,“说是你悬赏一百贯要小章的命。” 茶杯倾斜,一溜滚烫的茶水滴落在陈二娘的手背上,她茫然未觉,抬头道:“这……王尚书并未说过这等话呀!” 眼前有东西闪过,接着地上呯的一声,茶杯已然粉碎。 王琦深吸一口气,“这是栽赃!” 这个手段堪称是石破天惊,出人意表。 栽赃王琦的同时,还能逼迫小章只能去贾平安那边才有生路。 周醒上前一步,“王尚书,这谣言一出,某以为,小章会选择去贾平安那边自首!” 我特么还用得着你来说? 王琦心中怒火上涌,陈二娘担心他气大伤身,“此事是谁干的?奴觉着有些熟悉。” 她想到了上次被栽赃,一行人被金吾卫的人追杀的事儿。 两件事都是一个味道。 那个少年下马吐了王琦一脸唾沫。 她不禁颤栗了一下。 “是他!” “贾平安!” 王琦冷冷的道:“皇城小章进不去,他不敢公开露面,如此,去道德坊寻贾平安是他唯一的生路,你等只管去堵截,这边……陈二娘。” “奴在。” “让他们弄些事拖住百骑数日,如此贾平安自然无法处处堵截。张虎。” “在。” 王琦冷笑道:“那贾平安的手段骚不可闻,可这次某要让他顾此失彼!你带人去道德坊围堵小章,贾平安人手少,就算是被他发现了也可强行动手,到时候打官司某也不怕。” 周醒拱手,心悦诚服的道:“王尚书高明。就算是他事后禀告,可有相公们在,一句话的事。” …… 小章就躲在怀远坊一家酒楼的杂物间里。 这间屋子已经半年没人进出了,他带了许多干粮和饮水,准备蹲半个月。 但消息是必须要打探的。 于是在夜里,他就利用自己的身手在酒楼里转悠。 “……最近某的生意不好做,王兄可否宽限某一阵子?” 小章攀附在窗外,悄然去了下一处。 “那王琦号称王尚书……” 小章的耳朵立了起来。 “他悬赏一百贯,要那个谁……小章的命,若是某认识此人,倒也愿意出手。” “一百贯可不是小数目呀!” “谁说不是呢!” 小章悄然消失。 再出现时,他已经身处杂物间。 “你不仁,莫怪某不义!” 他去了一趟厨房,把自己的容貌改变了一下,然后悄然出去。 百骑在皇城里,他没有机会进去。 唯一的机会就是道德坊。 去贾平安家! 他一路到了道德坊外,却不敢走坊门,趁着周围无人时,直接翻墙进去。 这便是身手敏捷的好处。 前方就是民居,右边是田地。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缓缓过去。 只要进了那片民居,他就算是逃脱了王琦的悬赏。 就在他走到半途时,前方突然涌出一伙人。 为首的正是张虎! “哈哈哈哈……” 从爬墙开始,他就被人盯住了……小章浑身冰冷。 而在另一边,贾平安陪着许敬宗,还有坊正姜融作陪,正在视察道德坊的耕地情况。 一声呼哨传来,贾平安含笑道:“使君,前方还有一块田地。” 许敬宗不知道贾平安把自己请来干啥,不过既然来了,那就要尽职尽责。 百姓是老夫的父母。 他默念一遍座右铭,对随行的几个老农送出了暖男的微笑,然后走过了这片小树林。 右边,一骑红衣疾驰而来。高阳今日接到了贾师傅的邀请来道德坊做客,心中欢喜,甚至还换了红衣。 拎着我心爱的小皮鞭……咦,前方怎么有人闹事? 左侧,小章双拳紧握。 前方,张虎带着十余大汉正在狂奔包抄。 “小章你插翅难逃,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 第122章 封赏 奔跑中的张虎等人来了个急刹车。 老许看到那些人提着刀子,下意识的就喝道:“拿人!” 随行的小吏杂役们一看…… 他们有刀,人比咱们的还多。 就这么怂了一下。 老许的座右铭再度闪耀脑海。 百姓就是老夫的父母。 “老夫许敬宗。”许敬宗大步向前,“你等敢动试试?” 张虎坐蜡了。 被许敬宗当场看到,他若是动手…… 某为何不蒙面呢? 他深深的后悔了。 可许敬宗奔出几步也后悔了。 老夫哪里弄得过他们,上去不是送死吗? 来人! 老夫的心腹呢? 小贾! 他不敢减速,否则粉丝会掉。 谁来救老夫,老夫与他结为异姓兄弟…… 马蹄声急促。 马鞭儿飞舞。 一袭红衣亮瞎了老许的眼睛。 难道要结为异姓兄妹? “是高阳公主!” “快跑!”张虎知道再不跑就不用跑了。 奔跑中他回头看了贾平安一眼,不禁想起了王琦。 王尚书的手段全在此人的算计之中,输的不冤啊! “回来!”贾平安担心高阳出事。 高阳却是追杀上瘾了,拎着马鞭儿一路奔去。 这娘们真以为自己无敌? 贾平安喊道:“某中箭了!” 奔驰中的战马被勒住,高阳回身。 她打马回来,近前问道:“为何骗我?” 红衣的高阳看着分外的艳丽,就是手中的小皮鞭甩来甩去的,让贾师傅想到了些什么。 “安全第一。” 贾平安说完就独自走向了小章。 随行的包东喊道:“小贾,那是凶徒!” 高阳心中一震。 他敢于一人直面凶徒,却不肯让我去追赶那些人…… 他不是骗我,而是在关心我。 “弃刀!”贾平安握住刀柄,附近有三张弓对准了小章,只要他敢动手,马上就射手脚。所以…… 小章颤声道:“你是谁?” 贾平安盯着他,“贾平安。” 铛! 短刀落地,小章跪下,“某自首。” 高阳摸着胸口…… …… 啪! 王琦抽了张虎一巴掌,随后急匆匆的去寻郑远东。 “何事?” 郑远东在喝茶,右手把玩着串子,神色平静。 边上有小香炉,烟雾缭绕,把室内熏的全是檀香的味。 王琦看了他一眼,眼中有忌惮之色。 “那小章被贾平安拿获了。” 郑远东的眉动了一下,手中转动的串子停了一瞬,“为何?” “那小章躲了起来,双方都在寻他,贾平安令人传谣,说是某悬赏一百贯要小章的命……” “嗯……”郑远东皱眉:“这是栽赃,逼迫小章必须要去投他才行,手段凌厉……和洛阳那次如出一辙。” 谁说不是呢! “某断定小章会去道德坊,就派人去拦截。” 郑远东点头,“这个应对无误,说明你做事用心。” 王琦深吸一口气,“他们截住了小章,可贾平安带着许敬宗等人正好在附近。” 郑远东把手串串在手腕上,第一次抬头看着王琦,眸色幽深,“这是个坑。” “还有高阳公主。” “高阳公主性情暴躁。”郑远东闭上眼睛,“这是最后的手段,确保你的人不敢动手。” 王琦低头。 郑远东轻叹一声,“你此次堪称是完败。” 王琦咬牙,只觉得浑身发烫,“是。” 巨大的羞辱感让他浑身颤栗。 …… 崔家,那几个男子又被召集了来。 “何事。” “大家都忙,老崔你别频繁叫咱们行不行?” 崔义玄扬着失而复得的荐书,一字一吐的道:“荐书,拿回来了。” 呀! 众人惊讶,“老崔,这是怎么拿回来的?” 崔义玄把事情经过一说,众人默然。 “那个扫把星竟然有这般手段?” “阿郎,三郎来了。”有仆役来禀告。 崔义玄下意识的背着手,然后努力做出严肃的模样。 崔建急匆匆的进来,欢喜的道:“叔父,吏部那边请叔父去一趟。” 崔义玄心中一震,手就垂落下来,“这是知晓老夫荐书到手,他们不肯再做恶人。” 崔建点头,近前激动的伸手…… 小畜生! 崔义玄躲避不及,被他握住了双手,不禁想骂人。 …… “干得好!” 百骑,唐旭的值房内,唐旭欢喜的去拍贾平安的肩膀,可邵鹏使个巧劲就把他挤到了边上。 “哈哈哈哈!”邵鹏拍打着贾平安的肩膀,笑声尖利。 “陛下先前召见了咱,说百骑最近很是得力,很是得力啊!哈哈哈哈!” 唐旭也笑了起来,脸上的横肉颤抖着。 他看了邵鹏一眼,目光俾睨。 “你来说。”百骑当家的是唐旭,邵鹏大度的把局面让给唐旭。 唐旭红光满面的走到前方,拍打着贾平安的肩膀,“崔义玄上了奏疏,说是陛下英明,长安县内路不拾遗……这是向陛下表忠心呢!清河崔啊!哈哈哈哈!” “贾平安!” “在。” 贾平安的肩膀被二位大佬拍的生疼,此刻束手而立。 来了来了,封赏它来了! 唐旭肃然道:“回家去等候封赏。” 贾平安堆笑道:“校尉,现在就给某透露些呗!” 唐旭摆手,“滚蛋!” 邵鹏笑道:“少年人要耐得住性子才好。” 回过头,他问道:“老唐,到底是何封赏?” 某就是不说,急死你! 唐旭坏笑着摇头,邵鹏骂道:“贱人就是矫情!” 贾平安一路回到了家中。 表兄很勤奋的在洒扫,但…… “阿福呢?” 杨德利抬头,“先前不是在的吗?” “阿福!” 贾平安在门口吆喝了一声。 此刻右边来了一队人马,闻声看了过来。 “那就是贾平安吧?”一个文官微笑问道。 “就是他。” 文官赞道:“看着很是眉清目秀,堪称是美少年。那是……” 他看到了黑白相间的阿福。 小吏笑道:“说是他家有一只食铁兽,被养的和儿子差不多,叫做什么……阿福?” 官员看着飞奔的阿福,不禁赞道:“很有趣,阿福……” 他喊了一嗓子。 整个道德坊都动了。 “阿福出门了,快,大郎,把鸡鸭都赶出去!” “狗呢?” 一只只土狗在集结。 “呜呜……” 数十只土狗聚在了一起。 它们的眼中只有那个滚滚。 “汪汪汪……” 群狗出击! “阿福!” 爸爸在召唤。 阿福开始了狂奔,当然,不是我怕那些狗,只是爸爸召唤我,等我回家吃个点心再回来。 狂奔途中,它看到了官员一行,就转了个弯…… “汪汪汪……” 群狗紧跟,官员一行大乱…… 晚些,贾家。 官员一行进来,看着狼狈不堪。 外面…… “汪汪汪!” “关门!” 群狗依旧在外面狂吠。 阿福就躺在边上,四仰八叉的喘息着,那些小鸡小鸭在它的身上爬上爬下…… 马杀鸡真舒坦。 官员狼狈的干咳一声,“陛下旨意……” 贾平安站好。 “等等!” 杨德利窜了出来,跑到前方,然后点燃几炷香。 官员满头黑线,“不需焚香!” 擦! 早说啊! 这不是浪费吗? 但…… 杨德利把那几炷香掐灭了…… 官员等人眼珠子都瞪圆了。 你想干啥? 杨德利小心翼翼的把那几炷香拿着,然后堆笑道:“回头还能用。” 官员:“……” 他发誓从未见到过这等吝啬抠门的家伙。 这是皇帝的旨意。 破例啊! 但在老贾家,皇帝的旨意却不敌几炷香。 杨德利赔笑着,然后站在边上。 他对阿福使了个眼色。 官员们声势浩荡,看着不对劲。 若是不妥,那就杀出去。 在杨德利的心中,第一是表弟,第二是姑母的牌位,第三是阿福…… 谁想弄死某,某就先弄死几个垫底。 官员昂首:“陛下旨意!” 贾平安浑浑噩噩的听完了旨意,那官员上来笑道:“恭喜贾郎君了,将仕郎看似刚起步,可这些年凭着功劳得了将仕郎的少年也就是你,难得啊!十五岁的将仕郎,恭喜了。” 小吏之上,官场起步的第一个阶层就是将仕郎,品级从九品下。 门外有不少坊民在旁观。 “坊正,从九品高不高?” 姜融的眼中全是火热,“那些荫官的不算,那是祖辈的福荫,除此之外,十五岁能凭着功劳得了将仕郎的,某这几年从未听闻。” 老娘的金龟婿哟!跑了!赵贤惠把肠子都悔青了,“那岂不是大才?” “当然是大才。”姜融深吸一口气,“以后我道德坊也有大才了,你等都敬着些。” 里面,官员最后说道:“将仕郎只是起步,但要陛下专程下旨的将仕郎……某这是第一次见到,贾文书……” 你牛笔! 官员准备告辞。 他们去传旨意诏书,但凡是好事,主人家都会给些东西。钱财不敢要,什么土特产的……多多益善。 “姑母……” 众人只听到一声嚎哭,杨德利已经冲进了祠堂。 贾平安尴尬的过来,“若是不弃,家里还有些肉干……” 谁家行贿给好处送肉干的? 这是不拿我等当回事啊! 官员黑着脸道:“某不受贿!” 边上的小吏低声道:“贾文书弄出来炒菜……” 原来是美食啊!官员的脸瞬间阴转晴,“哈哈哈哈!贾文书客气,客气了!” 一行人拎着几十斤肉干浩浩荡荡的出去了。 小圈子今日有人来盯着贾家,见状就喜道:“这是行贿,弹劾他!” 同伴骂道:“弹劾个屁!这是肉干,算不上行贿。” “看,贾家……” 坊民们涌入了贾家。 “恭喜贾郎君!” 众人齐声欢呼。 坊里出了个少年大才,若是和贾家关系弄好了,以后那些官吏在处置自家的事儿时,也会多多少少考虑这个因素。 “十五岁的将仕郎啊!” 众人看着含笑的贾平安,不禁艳羡不已。 姜融在吸气,绵长不见结束…… “平安!”杨德利双目含泪,“某从未想过咱们家能有今日……” 欢喜啊! 连阿福都坐了起来。 一只鸟儿飞到了贾家,站在树枝上。清脆的鸣叫着。 叫声喜悦。 …… 后天上架。 第123章 老许,你有多少仇人 杨德利一夜未睡,跪在姑母的牌位前念叨了一宿。 清晨,他磨豆腐的动静比往日都大,精神头好的不行。 “叩叩叩!” “谁呀?” 杨德利擦擦手去开门。 阿福四仰八叉的躺在边上,半晌胸口才起伏一下,熊眼偷瞥着大门,一旦发现机会……溜之大吉。 这日子,爽啊! 门打开,外面站着一个身材宽厚的不像话的少年。 “见过郎君,某李敬业,请见平安兄。” 来人递上帖子,杨德利被唬住了,赶紧进去。 “平安!” 贾平安在看书,接过帖子一看,不禁笑了。 他迎了出去,李敬业拱手,“听闻平安兄受封将仕郎,阿翁令某前来道贺。” “拉进来!” 一马车的东西。 李勣一生征战,不知道弄了多少好东西。 绸缎五十匹,这个可以当钱用。 字画两幅…… 卧槽,只是看了一眼署名,贾平安就觉得心跳加速。 “宝石一盒。” 老李实在是…… “英国公是在是太客气了。” 杨德利开始卸货,速度慢了些。 贾平安想去帮手,李敬业只是一拉,就把他拉的跌跌撞撞的后退,和阿福抱作一团。 然后…… 两个胳膊一夹,两只羊就这么卸了。 杨德利抱一个都吃力的箱子,李敬业一手一个,轻松的不像话。 晚些,杨德利弄了丰盛的早饭。 胡饼一盘,稀粥一锅。 李敬业往胡饼上抹些酱料,卷起来…… 一嘴半个,这吃法豪迈的一塌糊涂,把贾家两兄弟震住了。 咀嚼五六下吞咽,再来一口,五六下吞咽,一张饼没了。 他抬头,见贾家两兄弟都在看着自己,就笑道:“饱了饱了。” 贾平安下意识的道:“只管吃。” 呵呵! 李敬业憨厚一笑。 晚些,案几上风卷残云,贾家两兄弟的份额也被席卷一空。 “饱了饱了。” 这胃口是直通异空间还是怎地? 贾平安去收拾,准备上衙,出来时就见李敬业在外面坐着发呆,啃指甲。 这是缺什么来着…… 贾平安忘记了,但还是提醒了一句,“别啃手指甲。” “哦!” 没过多久,李敬业又情不自禁的开啃。 二人一起出了道德坊,约定了李敬业来贾家学习的时间,然后洒泪而别。 “见过将仕郎!” 到了百骑,众人嘻嘻哈哈的拱手问好。 “校尉来了。” 唐旭来了,目光第一锁定蹲在台阶上的包东,见他拿着胡饼,心中就莫名的满足,然后笑道:“百骑这阵子都不错,陛下也多次夸赞……” 众人不禁昂首挺胸,心中得意。 “都和小贾多学学。” 众人目光复杂的看着贾平安,心想十五岁就能凭功劳得封将仕郎,堪称本朝未有,这本事谁能学? “包东,雷洪……” 贾平安吆喝了一声,唐旭赶紧要了一张饼,然后赞道:“看看小贾,做事主动,就像是刚成亲哪会,见到娘子就想动。看看你等,就和四五十的老汉一般,见到娘子就躲,不像话!” 一群人黑着脸。 贾平安小队一路到了禁苑,守门的军士拱手,“恭喜将仕郎。” 好事传千里啊! 贾平安心情愉悦,禁苑里的残花败柳在他的眼中都多了妩媚。 果然,男人的审美能力是随着心情而转变的。 “贾文书!” 娃娃脸笑着迎了出来,第一眼就是贾师傅那雄壮的胸脯。 “小苏啊!”贾平安背着手,一脸领导模样。 “在。”娃娃脸也背着手,昂首挺胸。 油纸包递过去,苏荷接过,打开一看,不禁两眼放光。 “是羊肉胡饼!” 胡饼里有羊肉馅,烤出来后香喷喷的。 吃了羊肉胡饼,苏荷坐在边上,双手抱膝,憧憬的道:“每日有肉吃的日子真是好呀!” 这妹纸的要求真低,贾平安不禁冒出一个想法:每日给她吃肉,然后让她在家里干活…… 啧啧! 好像不错啊! 但想到她宫中的亲戚,贾平安就觉得这想法很荒谬。 苏荷突然露齿一笑,“贾文书,我宫里的亲戚说,你最近好厉害。” “普通而已。”谦逊就是我的性格,贾平安以此自勉。 “我亲戚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说你离倒霉不远了。” “你亲戚就是乌鸦嘴!”贾平安觉得眉心处在跳动,一种被人诅咒的感觉油然而生。 苏荷摇头,“我亲戚很厉害的,宫中好些人都怕她,她说了谁什么……八九不离十,贾文书,要不……” 要不什么? 难道来感业寺避避? 贾平安觉得眉心处跳动的越发的厉害了。 苏荷突然拉着他的胳膊,诚恳的道:“要不你进宫来吧,我让人护着你。” 这妹纸的话很真诚,发自内心的关切让贾平安有些感动。 但……格叽格叽是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的。 “多谢了,只是某还得要生孩子。” 苏荷讶然,“进宫就不能生孩子吗?” 这奇葩…… “当然不能,进宫之前要去势。” “去势是什么?”苏荷一脸好奇。 就是割蛋或是格机……贾平安:“就是让男人没法生孩子。对了,你那亲戚很厉害?” “好厉害!”苏荷点头,一脸崇拜。 宫中就是个大染缸,可苏荷依旧活的很纯真,由此可见,那位亲戚手段了得,能护着她不被袭扰。 贾平安趁机说道:“某那姐姐你看着些。” “你说明空?”娃娃脸觉得贾师傅不要脸,乱认亲戚。 “是啊!”贾平安唏嘘的道:“看着她,某就想到了梦中的那个姐姐。” 我误会他了! 娃娃脸心中愧疚,想到明空只是个失势的前才人,对贾平安半点帮助都没有,这分明就是真情实意…… 随后就是巡查。 平安无事。 出门时,苏荷一脸纠结,让贾平安不禁失笑。 他伸手…… 包东在后面不禁低呼:“小贾出手了。” 怎么泡女人是一门学问,贾师傅在百骑堪称是宗师般的存在,不知多少人想偷师学艺。 众人屏息看着。 苏荷愕然,想伸手,可看着贾平安脸上的认真,竟然忘记了。 贾平安的手在她的脸上滑过,随后在耳畔停住。 “大胆!”苏荷身后的女尼面红耳赤的,仿佛贾师傅摸的是她。 贾平安把手收回来,张开,手心里一小块青苔…… 他含笑道:“莫要贪玩。” 苏荷仰头伸手,贾平安把青苔放进去,这次他很认真的,距离苏荷的手至少五厘米。 哥是君子。 君子不占便宜。 苏荷竟然忘记了纠结,惊呼道:“是不是我早上去追那只鸟儿弄的?” “定然是了。”贾平安含笑告辞。 “住持,他摸你了。” “没有。” “我看见了。” “没有没有没有……” 苏荷看着贾平安远去的身影,皱眉道:“少年立大功……还是百骑,那多半是得罪了大人物。” 她被亲戚保护的很好,但却不是傻白甜。 …… 回到百骑后,贾平安发现大半人都不在了,连唐旭也出去了。 “陛下和相公们要出游,校尉带着兄弟们去了。”孟亮看着越发的瘦了,双目无神。 作为帝王心腹,每次皇帝出行,百骑在最内层,千牛卫在更外面些…… 正好偷懒啊! 贾平安回到值房,美滋滋的打个盹。 “贾文书!” 刚迷迷糊糊的,就有人找。 “何事?” 他开门,门外的百骑禀告道:“先前许敬宗弹劾寿阳县伯王陶,说其人贪腐,咱们的人盯住了他,可就在刚才,王陶家不知怎地冒烟了……不是厨房。” 这事儿原先是别人的案子,但此刻百骑走了大半,只剩下贾平安小队了。 贾平安不禁想起了那些电影电视里的情节:“这是毁灭证据!” “走!” 他带着人急匆匆的赶去了王家。 包东跃起,站在马背上瞭望,“已经没烟了。” “又不是烧家,当然没了。”贾平安指指大门,雷洪过去敲门。 侧门打开,门子刚想问话,雷洪就冲了进去。 “百骑办事!” 门子的嘴角微微翘起,喊道:“有人闯进来了!” 众人蜂拥进去。 “你等何人?”王陶带着家仆急匆匆的赶来,眯眼盯住了贾平安。 “百骑贾平安。”贾平安拱手,“有人禀告寿阳伯府起火,某正好路过来看看,寿阳伯这是在家玩烧烤吗?” 王陶的嘴角扯动了一下,“正是。” 这是毁灭证据! 贾平安深知此刻此案要想出手,必须得有证据才行。可先前王家冒烟,多半是烧毁了一切证据,如此…… “回去!” 他刚转身,一个百骑从外面进来,近前低声道:“朝中有人弹劾许使君,说他构陷王陶,为当年被王陶弹劾之事报复。朝中汹涌,弹劾许使君的奏疏据说能埋人了。” “王陶当初弹劾许公什么?” “先帝驾崩时,许使君失礼,王陶弹劾许使君,建言杀了他。” 曰! 老许,你个狗东西究竟是有多少仇家啊! 贾平安再度回身。 “寿阳伯,对不住了。” 老许为了他和宰相们对喷,压根不惧后果。 贾平安觉得自己不是个纯粹的好人,但有恩必报是必须的。 “你想作甚?”王陶冷冷的道:“某是寿阳伯!” “拿下王陶!” 百骑面面相觑,随即包东亲自带人过去拿下了王陶。 “拷打!” 王陶大怒,“你想寻死吗?” 事到如今,贾平安知道救老许只有这么一条路,“百骑办事!你想顽抗吗?” “百骑并无审案之权!”王陶的眼中闪过厉色,“去,去禀告!” 贾平安眼中全是厉色,举起了心爱的小皮鞭…… 老许,你个老东西,争气点啊! “啪!” “嗷……” 第124章 翻天覆地 “啊……” 惨叫声回荡在前院。 “住手!” 贾平安回身,门外是飞身下马的邵鹏,那身手,当真矫健。 “见过邵中官。” 众人行礼。 从贾平安动手开始,包东等人就知道这事儿没法善了了。 除非能抓到王陶贪腐的证据,否则王陶和身后的那些人会群情激昂。 一个贾文书,扛不住。 所以邵鹏一来,大伙儿心中一惊,觉得这是被抓现行了,小贾在劫难逃。 王陶挨了两鞭,此刻冲着贾平安在冷笑。 “某看你怎么死!” 邵鹏一把抢过小皮鞭,尖声道:“先前在门外时,咱怎么听到王陶骂小贾了?” 呃!没有吧! 众人愕然。 邵鹏声音再尖利了些,“不是咱说你,小贾!” 贾平安束手而立。 邵鹏骂道:“年纪轻轻的不学好,被人骂几句就受不住,若是韩信当年如你这般,哪还有后面的荣耀?” 韩信忍受了胯下之辱,这才有了后续的汉初第一名将。 可……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王陶眼珠子都瞪圆了,“邵鹏,某何曾骂过他?你这是颠倒黑白,指驴为马!某要弹劾你!” 包东等人心中一喜,齐声道:“我等都听到了。” 这样也行? 贾平安都准备豁出去了,没想到邵鹏却及时赶到,更是指驴为马的把事情缓冲了一下。 ——贾平安被王陶辱骂,少年气盛,忍不住就抽了王陶两鞭。 邵鹏上前,拔刀…… 王陶尖叫道:“邵鹏你要做什么?邵鹏……某……某……” 邵鹏在等着他说一个“说”字,可王陶最后却咬死不说。 刀子一动,绳索就断了。 “走!” 邵鹏带着人出了王家,身后王陶怒吼道:“贾平安,某要让你生死两难!” 一路回到百骑。 进了院子里,邵鹏止步回身。 “小贾!” 贾平安抬头。 邵鹏一脚踹的他退后几步,骂道:“没有陛下的首肯,百骑如何敢对一个开国县伯动刑?你的胆子大的没边了!” 贾平安低头,“是某的错。” “一人做事一人当?”邵鹏冷笑道:“跟着你的兄弟会被牵连,整个百骑都会被牵连。你可知晓多少人想让百骑消亡?旁人做不到的事,都快要被你做到了!” 皇帝的私人力量越少越好,这是千古以来臣子们的共同心愿,不以朝代为限制。 晚些,弹劾贾平安的奏疏雪片般的飞进了门下省。 “相公,都是弹劾贾平安的,说他擅自鞭打寿阳伯王陶。” 长孙无忌看着那些奏疏,淡淡的道:“许敬宗如何?” 在他的眼中,奸臣许那个老东西最让人恶心。 “弹劾的力度很大,陛下震怒,令许敬宗回家自高官孙无忌捂额沉吟…… 少顷,他放开手,淡淡的道:“王陶可贪腐了?” 官员摇头,“王陶和咱们的人发誓,他家里不差钱,哪里会去贪腐?” 长孙无忌沉默,只是看着官员。 许敬宗再蠢萌,没有得到消息也不会弹劾王陶,也就是说,王陶贪腐的可能性很大。 官员低头道:“王家先前烧了不少东西。” 长孙无忌点头,眼中多了利芒,“如此,奏疏全数送上去,告诉他们,许敬宗滚蛋,这是其一。其二,告诉玄奘,让他准备多收一个弟子。” 官员精神一振,“那个扫把星最近在百骑搅风搅雨,让人心烦意乱,该他倒霉了。” 奏疏顺利进了宫中。 “陛下,百骑文书贾平安擅自鞭打户部度支司郎中,寿阳伯王陶。” 李治的身前本就有一堆奏疏,那是弹劾许敬宗的。此刻又多一堆,他冷冷的道:“一前一后,倒也有趣。” “陛下,诸位相公来了。” “这么迫不及待!”李治点头。 晚些,宰相们一轮狂喷,喷的李治赧然的微笑都保持不下去了。 李勣出班,“陛下,许敬宗之事臣不知详细,不敢妄言,可贾平安之事,百骑的说那王陶辱骂贾平安……贾平安少年意气,忍不住才动了手。” 褚遂良出班,瞥了李勣一眼,“王陶家人说了,那是邵鹏为贾平安脱罪的栽赃之言!” 李勣目光温润,“此事老夫不知,不过……百骑是一面之词,那王家的话为何不是一面之词呢?” 这是绵里藏针的一击。 你说邵鹏说假话,那王陶家的话难道就是真的?谁来证明? 干得漂亮! 李治眼中多了满意之色,“此事……” “陛下!”长孙无忌出班了。 李治的眸子微缩,然后笑道:“舅舅有话只管说。” 长孙无忌出动了,那就是不胜不收兵! 他看了一眼皇帝,“陛下,许敬宗弹劾王陶贪腐并无实据,乃是因为王陶当初弹劾他在先帝丧礼上失仪,许敬宗睚眦必报,就闻风而动,可他不是御史,这是公报私仇!更是构陷!” 御史弹劾臣子正常,弹劾错了也无所谓。 但你许敬宗是雍州刺史,狗拿耗子弹劾王陶,不是屎也是屎。 构陷是罪! 长孙无忌抬头,淡然道:“陛下,当严惩许敬宗!” 他发誓,这次许敬宗一旦被降职赶出长安,这辈子就别想再回来。 “还有贾平安。” 褚遂良出班,“陛下,王陶之事和贾平安并不相干,他擅自动手,老臣断言,乃是为了许敬宗!这等狂妄之辈,当严惩。” 他抬头,“百骑臣等无法干涉,但百骑擅自鞭打勋戚……” 这不能忍! 勋戚们该联手弹劾了,否则以后百骑是不是能随时冲进咱们的家中抄家灭族了? 群臣出班,“恳请陛下严惩此二人!” 李治微笑着,“诸卿所言,朕一一听了,但王陶是否贪腐,贾平安是否真鞭责了王陶,都有待一一查证,如此……此二人禁足在家,等候处置!” 随后散去。 李治回到后宫中。 萧氏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迎了过来。 “陛下。” 美人巧笑倩兮,看着真是赏心悦目。 李治心中有火,当即就寻个地方一阵…… 晚些,萧氏枕在他的胸膛上,低声道:“陛下,听闻那扫把星擅自殴打勋贵,臣妾听闻都被吓坏了……” 萧氏做个惊讶的模样,却不知在此刻李治的眼中,这个模样让人恶心。 他草草沐浴就去了王氏那里。 “陛下。”王氏喜滋滋的把他引进来,鼻子嗅嗅,骚气二字忍住没说。 二人扯淡几句,王氏微笑道:“陛下,臣妾听闻那许敬宗构陷勋贵……” 李治含笑打断了她的话,“朕还有事,晚些再来。” 这两个女人出身世家,各自代表着自己的利益,但共同点就是……她们并未站在李治这一边。 这便是真正的同床异梦。 他一路疾行出了玄武门,看着萧瑟的禁苑,吩咐道:“朕想散散心,就王忠良跟着。” 晚些两骑到了感业寺。 “陛下……”苏荷赶紧来迎。 娃娃脸微微低头,带着李治进去。 皇帝来做什么? 难道是贾文书给我带肉的事发了? 苏荷脑子里胡思乱想,神色却不变。 李治站在前院,负手看着边上的一棵大树,“明空……” 要会体察上意。 苏荷想到了贾师傅的教导。 贾师傅的教导是这样的,他负手站着,“小苏呐!”,她马上得回个:“在。”,然后有肉吃。但今日陛下问的是明空,那么就该明空吃肉。 “在。”她这么回答,然后思路顺畅,自己该把明空请出来吃肉,“陛下稍待。” 李治点头,对王忠良说道:“前阵子有人在朕这里嘀咕,说苏荷呆傻,让她来感业寺做主持会耽误事,可朕方才看她行事稳重、机敏,何来的呆傻?” 王忠良也是这般觉得的,“回头奴婢收拾他们。” 晚些明空出来了。 她一抬头,那双入鬓长眉在见到皇帝后不禁挑了一下。 王忠良摆手,众人退去。 “你……可还好?” “还好。” “看着你,恍如当初。” “陛下也未曾变。”武媚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欢喜。 李治看着她,淡淡的道:“一家之中,家主做事被亲戚们掣肘,想斥责责罚,亲戚们却掌握着家中的产业,人多势众,如之奈何?” 这是考验和测试! 武媚微微低头,双手交叉覆盖在小腹上,“陛下,家主乃一家之主,有跋扈之人当徐徐图之……” 李治的眸色微冷:“当年你为训马出言,先用铁鞭抽打,不服再用铁棍,再不服……杀之。” 武媚微微一笑,宛如牡丹化花开,“对付这些亲戚,贫尼以为……不可骤然而动。陛下,贫尼当年在家时,曾见人抓蛇,那蛇有毒,但被抓住了七寸却再无反抗之力…… 陛下!那些亲戚也得有个头领。” 武媚抬头,那入鬓长眉微挑,被贾平安形容为攻气十足的气息散发了出来,“伤其十指,不如断其头领。蛇无头不行,再顺势打压!到了那时,何人再敢带头,只管拿下此人即可!” 李治看着她。 她也大胆的抬头看着李治。 这个女人,依旧犀利! 李治突然转换了个话题,“朕令那百骑的贾平安来感业寺巡查,你觉着此人如何?” 武媚想到了那个说自己是他梦中姐姐的少年,上次自己生病,也是他去求来了医官,心中不禁柔软了一瞬,“那少年老实,行事忠心耿耿。” 李治点头,晚些出去,对门边的苏荷说道:“明空身子不好……” 狗腿子王忠良捧哏补充,“陛下仁慈,感业寺上下要多照拂她才是。” “是。”苏荷不明白为啥,不过贾师傅说过,“不明白的别乱问,回头哥告诉你。” 她目送着李治二人远去,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怎么像是要翻天覆地呢?” 秋风扫过禁苑,那些落叶飘飞。 而贾平安此刻已经被押送回家,坊正姜融奉命监视他,不得出家门。 押送的军士临走前说道:“玄奘大师已经答应了,五日后来接人。” 你挑着担,我牵着马…… …… 明天凌晨上架,爆更没商量,求支持!订阅!!!推荐票,保底月票,打赏…… 上架感言 第三本历史小说马上要上架了。 感言说什么……实际上就是作者瞎扯淡。不管用词多牛笔,核心目的就是跪求读者老爷们订阅、打赏、投票…… 爵士昂首……凭什么要低头?! 凭什么?昂? 读者老爷挥舞钞票:订阅要不? 爵士:要! 读者老爷挥舞钞票:打赏要不? 爵士低头:要。 读者老爷挥舞钞票:月票要不要? 爵士九十度低头:要!(此处有破音) …… 你要说每天更新多少……老书友都知道的,爵士历来不会惜力,能更新多少就更新多少。废寝忘食有之,焦头烂额有之…… 大丈夫的盟主加更还欠12章,其中飞翔家八戒独占鳌头,一人五个盟主。 扫把星有一个白银大盟,其它盟主21个,加起来31章加更。 两本书加起来是43章加更。 上架后,一章爵士会尽量维持五千字。每天保底两章一万字。 按照两千一章,一万字五章来计算。每天一万字算两个盟主加更,也就是每天保底六千字。 若是每天一万五千字,那么就算是再加两个盟主加更,一共是四个盟主加更,以此类推…… 凌晨上架,因为开通VIP有时间言辞,所以大概是在十二点十分过后,爵士会一下放五章出来。 求订阅!!!这是生命线,也是支持爵士写下去的动力。 求月票,这对新书很重要!!!恳请大家把月票投给扫把星! 求各种支持!!! 每天两章一万字保底,我尽量争取每天三更。一章五千字,那么就是一万五千字。能坚持多久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努力,剩下的就交给大家了。 爵士拜求! 第125章 被包养的贾师傅(第一更) “这是个圈套。”贾平安如是说。 “这是个圈套。”百骑里,唐旭一巴掌拍在案几上。 轰! 案几倒塌。 唐旭起身道:“有人透了消息给许敬宗,说是王陶贪腐,甚至还给了证据,那证据先前已经被证明是假的!” “说这些有何用?”邵鹏冷冷的道:“此事许敬宗自家被人坑了,多半是要被赶出长安,弄不好就得去岭南,一生不得回来。可小贾本不该被卷入。” 唐旭看着他,“老邵,小贾若是置之不理,你可还会看重他?” 邵鹏摇头,“咱看重的是那个重情重义的小贾,许敬宗待他不差,他这般做……咱很满意。” “在家的兄弟,都出去!”唐旭走了出去。 那些百骑走出房间。 邵鹏问道:“在小贾来之前,百骑什么样的?” 死气沉沉! 邵鹏再问道,声音尖利,“小贾对兄弟们如何?” “好!”众人齐声大喊。 唐旭咆哮道:“去查,去查找王陶贪腐的证据,查到的兄弟,老子请他去五香楼,除去雅香,其他女人,包括老鸨,都一起来伺候他!” 孟亮的脑海里闪过了巧云,但被强行抹去。 百骑疯了。 他们的人明目张胆的在查找王陶的贪腐证据。 …… 公主府,高阳一皮鞭抽坏了最喜欢的花瓶,咬牙切齿的道:“那王陶也配和平安比?连他的手指头都不配!” 她换上了红色的衣裙,冲出了房间。 “备马!” 女官肖玲拎着羃?在追来。 战马牵来,高阳矫健上马。 “公主!羃?!” 贵女出门要戴着羃?遮体,否则会被弹劾。 可高阳一鞭就抽飞了羃?,轻轻夹了一下马腹,马儿缓缓出了家门。 管事钱二跺脚道:“快跟着去,公主怕是要动手了!” 肖玲回身喊道:“身手好的去几个,若是有人敢动手,打个半死再说。” 高阳一路进宫。 “雉奴!为何要处置贾平安?” 高阳一身红,手中还拎着小皮鞭。 王忠良觉得这是自己表忠心的机会,就冲过去挡在前方。 “公主,你……” 高阳挥舞着小皮鞭。 啪! 王忠良肩头挨了一鞭,惨叫一声。 高阳的眼中压根就没有这人,她越过王忠良,走到李治的身前,“雉奴!” 李治的眼中多了阴霾。 “那个老家伙压根没把你当外甥,他就是那群人的头领。”高阳恨铁不成刚的道:“雉奴,你这般怯弱,哪里是他的对手……” 李治眼中的阴霾渐渐消散了。 “回去吧。” 高阳一怔,“贾平安呢?放他出来。” 李治回身,“此事满朝重臣皆反对,玄奘会收他为弟子,此后青灯古佛一生。” “那就打杀了他们!”高阳握紧小皮鞭,看着李治的背影,怒道:“阿耶若是在,你看他们敢不敢!” 高阳怒气冲冲的走了。 王忠良捂着肩膀上前,“陛下,公主的言行太过激烈了。” 高阳竟然说长孙无忌是老家伙,更是说长孙无忌有谋反的可能,这话说的,让人心惊。 李治看着他,“跪边上去。” 王忠良:“……” 为啥?某没犯错啊! 高阳一路到了寿阳伯府,喊道:“王陶出来说话!” 王陶面色凝重的出来,他已经做好了和高阳辩驳的准备。 高阳在府外一夹马腹,马儿竟然就这么直接进来了。 骑马进别人家,这是羞辱! 王陶抬头,眼中有怒色。 “公主还请自重!” 高阳一袭红衣,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不屑的道:“贱人!” 啪! 王陶的肩头挨了一遍。 “啊!” 高阳摧动马儿出了王家,径直去了道德坊。 “贾平安,出来!” 姜融在边上压根不敢管。 高阳竟然来了,这个女人……贾平安眸色幽深,说道:“公主请回吧。” 高阳盘桓良久,最终暴怒而去,“我明日再来!” 屋里,除去贾平安之外,包东和雷洪霍然都在。 “此事已经证实了是个圈套,”贾平安沉吟着。 “是个圈套。”包东依旧是这般的给力捧哏。 雷洪扯着脸上的胡须,“老包,说些有用的。” 包东振振有词的道:“大家都没精打采的,某的作用就是让大家轻松些。” 雷洪看向贾平安,“小贾你说句公道话,老包这样是不是很没用。” 男人说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说没用! 包东握拳! 贾平安干咳一声,“每个人的存在都有价值。” 以后等他发达了,大摇大摆的走在朱雀街上,包东在身边捧哏,那才是人生巅峰啊! 缺了狗腿子的少爷,那还是少爷吗? “王陶在户部度支司任职郎中,度支司郎中负责收,员外郎负责支。侍郎和尚书都不能干涉。”贾平安觉得这个构架有些奇葩。 包东竭力证明自己是有用之人,“王陶是郎中,员外郎马成。小贾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个小圈子,这个小圈子没几个人能监督,若是王陶和马成勾结,贪腐有多容易。” 包东一怔,“不至于吧。” 大唐现在的贪腐案不多,大伙儿下意识的就没往这些地方想。 但户部不同! “王陶家中的证据多半是寻不到了,许公虽然有些小问题,但这等事空穴不来风,王陶定然有问题。” 老许虽然呆萌,但这等事儿却不会犯傻。但他没想到这是个圈套,就在他弹劾时,王陶家一把火烧掉了所有证据,完成了埋人的程序。 贾平安目光炯炯的道:“王陶收,马成支,一出一入,一进一出……若是马成不参与,定然会漏洞百出。” “可这不好查。”雷洪觉得该展示一下自己的分析能力,“户部的账簿繁琐,而且此事发生后,关陇那些人定然不给咱们接触账簿的机会。” “英国公刚到尚书省,他也没办法一下插手进去。” 雷洪一脸深沉的道:“尚书省里有不少人心向那些人,英国公能维持就算是不错了。” 不错! 贾平安赞许的道:“雷洪有些意思。” 包东羡慕嫉妒恨,“就是满脸胡须,没女人喜欢,做不得官。” 雷洪淡淡的道:“你哪里知晓,有些女人最喜欢某这大胡须,某的儿子以后当然也是这般大胡须,想来无数女子会为他着迷。” 贾平安看了雷洪一眼,觉得这等雷公脸能找到媳妇就不错了,“查马成!” 百骑的动作很快,第二天上午就传来了消息。 “马成花钱不算大手大脚,就是喜欢玩女人。” 雷洪拉扯着脸上的胡须,神色凝重的道:“而且马成家中养了几条大狗,不好进去查探。” “嘤嘤嘤!” 听到大狗二字,四仰八叉躺在边上的阿福下意识的看看门外,然后往贾平安的身上爬。 “老子抱不动你了。”贾平安一边把阿福往下拉,一边问道:“玩女人也要花钱,他的钱哪来的?” “他对那些女人很抠门。”雷洪说道:“唯一一个……” “谁?”贾平安握住阿福的前爪。 “陈玲。”包东总算是得了机会插嘴,“这女人原先是青楼女子,后来被马成赎身做了小妾。那陈玲手段了得,竟然把马成哄的团团转,每日让她坐着马车出来转悠,花钱不少。” 贾平安在沉思。 良久,包东干咳道:“小贾,玄奘那边五日后就要来了,如今已经过去了一日……” “知道男人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贾平安突然问道。 包东随口道:“男人的弱点不就是脐下三寸那点事吗?” “粗俗!”贾平安淡淡的道:“是吃喝嫖赌!” “那你为何也去青楼?”包东觉得贾师傅是装样。 “人一生总得什么都体验一番,某去青楼只是体验那些灯红酒绿。这便叫做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包东和雷洪想到贾平安连五香楼的的头牌雅香都不睡,不禁点头。 “我等的境界却是不如小贾。” 贾平安沉吟着,“此案唯一的突破口就在那陈玲的身上。” “如何突破?”包东的眉间多了狠色,“拿下她,用力的拷打?” 贱人! 连用刑拷打都能变成用力拷打。 贾平安摇摇头,“咱们不能再私下拿人了,否则就算是找到了马成他们贪腐的证据,事后依旧会被收拾。” “那该怎么办?” 连雷洪都没了办法。 贾平安却笃定的道:“男人的弱点,也随时能变为男人的优点。对付女人,无需粗暴。” …… 晚些时候,贾平安三人悄然出现在了平康坊里。 至于禁足……在百骑的保护下,贾平安觉得禁足就是李治给自己开后门。而在贾家,杨德利跪在姑母的牌位前,在虔诚的祈祷着。 陈玲的马车看着很奢华。 “女人一旦喜欢把自己弄的毛光水滑的,多半就是精神空虚。”贾师傅在给两个手下布道。 包东捧哏,“精神空虚是什么?” “就是文青矫情,觉着没人能懂自己,寂寞空虚冷。” 贾平安三人站在屋檐下,他低声道:“老包。” “干啥?”包东在盯着马车。 “你不觉着自己英俊吗?” 呃! 包东摸着自己的脸,情不自禁的赞道:“是啊!某也是这般觉着的。” “去吧,用你的英俊去勾搭陈玲,只要她开口,什么消息拿不到?” 包东看了贾平安一眼,有些不自信。 “你行的。”贾平安需要一个炮灰去探路。 包东昂首去了。 他径直走向马车,那车夫眼神警惕,还握紧了鞭子。 “看来这是错误的。”贾平安摇头,“这等文青的女人,她们更喜欢巧遇。” 那边包东拦住马车,拱手大声说道:“娘子何去?” 擦! 渣渣! 贾平安摇头,果然,那车夫就呵斥了起来。 随后包东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那车夫粗暴,某没机会。” 贾平安叹息一声,知晓不能走直接的路线。 “老包。” 包东看了他一眼,眼神苍凉。 自信心被摧毁的男人就是这样。 “你再去,装作是迷恋不舍。那陈玲以前在青楼定然有些过往的男人,你就装作是这样的男人,激动些去拦住马车,拿着鞭子准备狠狠地抽打她……” 包东茫然道:“这样不行吧。” “当然不行。”贾平安说道:“随后某就出场了,你切记,某出场后,你要更得意,想想……那等恶少带着狗腿子出来调戏良家妇人的意思,懂了吗?” “接着呢?” 两个棒槌! 贾平安说道:“接着某就出来英雄救美……” 包东一下就明白了,“某当英雄也行啊!” 贾平安指指自己的脸。 “你不是说某英俊吗?” “可某更英俊。” 百骑之虎啊! …… 马车缓缓而行,车里的陈玲拿着一本书在慢慢翻看。 她长得颇为清秀,但一双眸子却多情,这也是马成为她着迷的缘故。 多情的眸子看着书,良久叹息一声,声音中满是惆怅。 “陈玲!你这个负心的女人!” 马车停住,陈玲掀开车帘,见到一个男子神色悲愤的挡在前方。 “赶走他。” 能叫出她名字的,多半就是当年在青楼里睡过她的男人,现在食髓知味,追来了。 早干嘛去了? 陈玲不屑的眯眼。 “贱人!” 男子咬牙切齿的拎着马鞭冲了过来,车夫的阻拦慢了…… 鞭子高举…… “啊!”陈玲尖叫。 这鞭子就是冲着她脸来的。 一旦破相,马成定然会冷淡她,到时候……她难道去寻个老实人接盘? 她多情的眼中全是绝望。 这一刻她多希望有个男子从天而降,挡在她的身前。 “大胆狂徒!” 一个身影猛地闪现在她的身前。 是个少年! 这一鞭就抽在少年的肩头上。 陈玲张开了嘴巴……这是上天听到了我的召唤吗?送来了一个英雄。 少年一腿,暴徒躲避。 再一腿…… 连环腿。 他踢腿又高又有力,看着分外的潇洒。 暴徒连连后退。 呯! 少年一脚踢在暴徒的胸口,暴徒捂着胸口连退几步,盯着少年恨恨的道:“某陈二郎,手下数十兄弟,你坏某好事,不怕被某弄死吗?” 少年淡淡的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任凭你人再多,某一腔正气在,自然不惧。” 陈玲只觉得脊背颤栗。 他竟然为了我而无惧暴徒。 暴徒恨恨的道:“有本事你就躲在平康坊里一辈子别出来,否则……某断你双腿!” 暴徒遁去。 少年捂着肩膀准备离去。 他竟然不回头看我一眼? 好硬汉啊!陈玲忍不住娇呼一声,“郎君。” 少年回头。 呀! 唇红齿白的美少年! 陈玲只觉得心跳加速了些,“郎君,那些恶少下手狠毒,你肩头受伤……” 她看了早就被自己收服的车夫一眼,说道:“这位郎君为我受伤,带他一程。” 车夫点头,“今日若非是他,回家某怕是会被郎君打死。” 马成爱煞了陈玲,一旦得知今日她历险,而车夫毛用没有,打个半死是少不了的。 “郎君上来。” 少年茫然,陈玲招手,他的脸就红了。 还是个害羞的少年。 陈玲莫名的心动了。 贾师傅上了马车,就闭眼。 “你别害怕。” “某……某不怕。” 陈玲捂嘴笑了,“我给你看看伤口。” “别。” “你别动!” 陈玲解开贾师傅的衣裳,看着肩头的鞭痕,不禁心疼的道:“好狠的暴徒。” 可这里没药啊! 硬汉贾再度登场,他拉上衣裳,淡淡的道:“无碍,过几日就好了。” 陈玲叹息一声,“那暴徒怕是带着人守着坊门,一会儿你如何回去?” “打出去!” 这便是我的英雄! 陈玲只觉得这个少年无一处不好。 “娘子赶紧回家吧。” 贾平安准备下车。 欲擒故纵,渣男的必备技能之一。 陈玲拉着他,嗔道:“你能为我挡住暴徒,难道我就不能为你做些什么?” “娘子须得小心家中的官人发火。还有,男女……授受不亲。” 贾平安目不斜视。 陈玲一怔,然后捂嘴笑了,轻声道:“我还没成亲呢!” 呀! 渣女!贾师傅的脸又红了,看了她一眼,心道:这女人果然是想打野食,小心别被她给吞了。 “郎君,你看我。” 陈玲嫣然一笑,心中却是动了些龌龊的念头。 这个少年衣着简单粗糙,家境应当不好,但唇红齿白呀! 给些好处把他养着……不时出来幽会一番,岂不快哉? 她伸手去触摸了贾师傅的脸,用上了青楼的功夫,颤声道:“郎君……” 这一声堪称是绕梁三日,能让男人肝颤。 在后世久经考验,阅历无数的贾师傅心中波澜不惊。 低下头。 不变应万变。 “我这里有些钱,你拿去看郎中,顺带……给自己买衣裳,买些好吃的。” 这女人果然是想包养我! 难道我真有吃软饭的天赋? 贾平安摇头,“某回去了,以后别再见面。” 是个倔强的少年。 但倔强才好啊! 陈玲心动之极,就低声道:“我明日还得来这里有事,却怕被那暴徒给欺负了。你……难道忍心?” 贾平安抬头,目光茫然。 晚些,他下了马车,不时回身看一眼,把一个被勾引的失魂落魄的少年演绎的淋漓尽致。 晚些他被百骑的马车带进了道德坊,随后进了隔壁王家。老王家一家子看着他,连赵贤惠都在默默点头为他打气,然后他悄然翻墙进家。 “平安,如何?”表兄瘦了许多,看着很是憔悴。 “安心。”贾平安笑道:“此事某已经有了眉目。” 进了书房,包东迫不及待的问道:“小贾,那陈玲可说了?” 不要第一次见面就直奔主题,要缓一缓! 贾平安摇头,“哪有那么快?再说了,这等事不可急切。” 他又再度去了平康坊,化妆后的包东跟在车后。 马车停在身边,车里有女子迫不及待的娇呼,“张郎,快上来。” 他托言姓张,但张郎这个称呼真心膈应人。 上了马车,陈玲先是剥开他的衣裳,检查了伤处,实则就是在挑逗,然后拿出了一袋子铜钱来。 “你也要花钱的,某不要。” 陈玲娇笑道:“我家中多的是钱……” 贾平安心中一动,“我娘告诉我,再有钱也得节省呢!” 表[]兄,你就先当一回娘吧。 陈玲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就笑了起来,“我家在昌乐坊的别业里,钱都多的用不完,绳子都断了。” 后世那些外围女炫富,最早就喜欢用钞票堆着发朋友圈,直截了当的表示自己不差钱。 陈玲青楼出身,此刻想包养这个美少年,自然要炫富,越直接越好。 别业! 贾平安握紧双拳! …… 五连更第一更。 第126章 小贾说了,让你死 感业寺。 苏荷站在门外不时转圈,看着往日贾平安来的方向。 贾平安没等来,却等来了宫中给她们运送给养的车队。 苏荷带着人清点搬运,很是快活。 只要有肉吃,她就觉得人生美好。 但是给自己带肉的贾文书已经两天没来了。 “百骑怎么两日没来了?”她忍不住问道。 守门的女尼说道:“来了的,只是他们在门外转一圈就走了。” “贾文书呢?”娃娃脸想到了亲戚的话,有些不祥的预感。 女尼说道:“说是犯事了,被禁足,后续怕是要被玄奘大师镇压了。” “主持?” 娃娃脸在发呆。 “主持……” 苏荷强笑道:“我知道了。” 晚些她出现在了宫中。 她一路进去,路上遇到的宫女内侍都笑着打招呼。 “今日苏荷看着怎么不笑呢?” “是啊!往日她一直在笑,看着就觉着心情好。” 苏荷到了一处值房,门外的宫女见她来了就笑道:“苏荷来见宫正了?快进来吧。” 边上一个来办事的宫女也想混进去,却被拦住了。 “等着。” 值房里,一个三十余岁的女人正在看文书,她额头微微突出,嘴唇微抿,一双眼睛漠然,抬头看了苏荷一眼,那漠然消散了些,“怎么又回来了?” 苏荷的嘴一瘪,“姨母……” 蒋涵放下文书,皱眉道:“又怎么了?” 苏荷走到她的身后,搂着她的脖颈摇晃着,“姨母,我被人欺负了。” “谁?”蒋涵的神色依旧漠然,但却多了一分厉色。 苏荷把下巴搁在姨母的肩头,“姨母,有个百骑的文书,每次来感业寺都给我带好吃的。” “你啊!就是贪吃。”蒋涵把她拉到身前,用纤纤玉指戳了她的额头一下,“说吧,那文书可是讨好你了?” “没有呢!”苏荷摇头,“他每次给我带好吃的,让我对那些女人好些,有人虐待她们要帮忙。” 咦! 蒋涵皱眉,想起了昨日传来的消息…… 昨日皇帝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感业寺那些女人不易,要对她们好些。 这……那文书竟然知道了皇帝的意思? 最近有人传言,说皇帝喜欢龙阳,也就是男女通吃。受宠的那个男子就姓贾,难道是那个文书…… 女人一旦打开脑洞,思维就会跨越无数维度。 想到这里,蒋涵问道:“皇帝去了感业寺?” “是。”苏荷皱皱鼻翼,越发的怀念贾师傅了,“还说了一个女尼的名字,贾文书说过,这等时候要懂事,要体察上意,我就把那女尼带了出来,陛下临走前很满意呢!” “这样啊!”蒋涵把这些疑惑压住,问道:“那你今日回宫为何?” 苏荷瘪嘴,拉长了声音,“姨母……那贾文书被禁足了,还说要镇压他。” 皇帝竟然连扫把星都敢……这个发现让蒋涵有些懵,她板着脸道:“扫把星?此事管不了。” “姨母……”苏荷搂着她的脖颈用力摇。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蒋涵没好气的道:“你为何帮他?” 苏荷想起了那个少年,眨巴着眼睛说道:“他帮过我,姨母,你教过我,做人要恩怨分明。” “既然如此,那我就帮他一次。”蒋涵捏捏她的娃娃脸,“赶紧回去吧。” “姨母!”苏荷又痴缠了一阵,才被蒋涵轰了出去。 等苏荷一走,蒋涵的心腹包丽上前说道:“宫正,小娘子娇憨,就怕被贾平安给骗了。” “我知道她在说谎。”蒋涵淡淡的道:“她一说谎就会眨眼。” 包丽说道:“此事我知道些,是前朝的长孙相公他们动的手,说是此次定然要让许敬宗和贾平安无法翻身。那些人势力庞大,咱们不是对手,也不好管。” 蒋涵微微眯眼,冷笑道:“这里是后宫,不是前朝。” 晚些她出门。 路上那些宫女内侍遇到她,都站在边上,恭谨的行礼。 宫正掌纠察宫闱、戒令谪罪之事,和军法官一个性质。 到了前面的两仪殿,王忠良出来,皱眉道:“你来作甚?” 蒋涵漠然道:“有事。” 王忠良也有些虚这位浑身冷气嗖嗖的宫正,“等着。” 晚些他再出来,把蒋涵带了进去。 禀告了几件事之后,蒋涵最后说道:“陛下,宫中有人议论,说扫把星被长孙相公他们镇压了,想来是件好事。” 李治抬头,皱眉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蒋涵依旧漠然,“臣以为,要镇压也该是陛下镇压,长孙相公他们僭越了,当呵斥!宫中那些传话的人该责罚!” 她执掌宫中规矩,说话斩钉截铁,说出这等犯忌的话来,却连王忠良都觉得理所当然。 连宫正都知道这事儿舅舅他们干的不地道,都知道要为朕讨个公道……可后宫的王氏和萧氏,还有那些重臣却都闭口不言。 李治失态握拳。 他一直表现的毫无火气,这一下堪称是失态了。 蒋涵眸色微动,心道皇帝竟然为了贾平安失态,可见传言不虚。 不过皇帝男女通吃不是大事,而贾平安既然好这口,那必然就不会对她的侄女下手,如此……皆大欢喜。 等蒋涵走后,李治阴着脸问道:“许敬宗如何?” “在家看书。” 李治再问道:“贾平安如何?” “在家看书。”王忠良小心翼翼的道:“不过有人听到他的表兄嚎哭,说是要赶紧弄个女人来,好给贾家传宗接代。” 皇帝走出殿内,看着苍茫的秋色,说道:“贾平安保不住了,告诉朕的人,全力保住许敬宗,就算是被贬低,也不能远离长安。” 王忠良应了,出去的时候不禁默念了一句佛号。 …… 马成的别业在昌乐坊。 包东和雷洪乔装来了。 “一个女妓的话能信?”雷洪有些纠结,“女妓从良有两等,一等想寻个老实人嫁了,此后粗茶淡饭,但能平静度日。另一等想哄个有钱有权的,做小妾也成。 前一种好歹还算是本分,后一种就是陈玲这等,她们的眼中只有荣华富贵,但凡有更好的路子,马上就会把原先的男人弃之如敝履……这等人的话怎能信。” 包东想到了贾平安的交代,“只是小贾说那女人想包养他,此话多半是真的。” “难说。”雷洪扯着抚须,苦大仇深的道:“当年也有女人信誓旦旦的说要嫁给某,可后来她成亲了,新郎却不是某。” 女人都是骗子! 包东诧异的道:“你不是说女人喜欢你的大胡须吗?” 雷洪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唏嘘道:“下了床就不喜欢了。” “你在吹嘘,比小贾差远了!”包东不屑的道:“那陈玲为了小贾,连续两日来平康坊,某跟在马车后面,就听她在勾引小贾,那声音……腻的某哟!恨不能……” 火气太大了呀!老子恨不能寻个女人睡觉。 被当场打脸的雷洪沉默了。 男人最大的成就不是挣钱,而是把妹的本事强大。 包东叹道:“这本事,不愧是百骑之虎!” 二人寻到了马成的那处别业,悄然翻了进去。 一个看房子的老苍头被控制住了。 “没找到!” 百骑差不多把房子都要拆了,却只寻到了一贯多钱。 老苍头呜咽道:“那是老夫的工钱。” “给他。” 羞愧难当啊! 雷洪皱眉:“小贾看来是被那女人给哄骗了。” 包东的立场动摇了,“那女人怕是想哄了他,然后……” 雷洪淡淡的道:“说这么多没用的,一句话,那女人就是馋小贾的身子。” 这话真精辟。 包东点头。 老苍头被带回了百骑隐秘看押。 消息传回了贾家。 “不该啊!” 贾平安知道陈玲是馋自己的身子,而这等女人最喜炫耀。 你要说她哄骗,那也不会指名道姓的说什么昌乐坊…… 包东坐下,茫然道:“小贾,明天就是第四日,后天玄奘大师就会来接你。” 贾平安打个寒颤。 唐长老……这一路的妖怪为啥没把你留下。 “是谁让你来到我身边……” 那些妖怪都是有后台的,这一路西天之行,实际上就是各大势力在暗自交手。 做妖怪也不容易啊! 做贪官呢? 贾平安的脑海里有个念头在闪动。 贪官…… 贪官…… 那些房爷! 对啊! 房爷! 贾平安眼睛一亮,“此事不对!” 包东抬头,雷洪用力扯了一下胡须。 “什么不对?” 贾平安越想越觉得不对,“那马成若是有好几个宅子呢?” 陈玲说在昌乐坊,可没说是哪一套房啊! 后世那些动辄几十套上百套的…… 贪官最喜欢的就是购买不动产。 “可马成只有这么一处别业。” 连障眼法都不知道,百骑的未来堪忧啊! 贾平安说道:“去查马成的亲戚名下在昌乐坊的宅子!” 包东回到了百骑,说了要求,邵鹏没二话,让人协助去查。 第二天上午,二人再度鬼鬼祟祟的来到了昌乐坊。 “马成的妻弟在这里有一处宅子,某问过坊正,说一般没人来。” “搜!” 二人悄然进了宅子。 从前院开始排查,一直到后院。 “没有。” “看看厢房。” 雷洪随意的推开了厢房…… 包东在后面,见他不动就说道:“老雷你看到了什么?” 雷洪依旧不动。 包东踮脚,从雷洪的身后往里看了一眼。 全是铜钱。 这一眼…… 直接击溃了雷洪的骄傲。 “小贾……小贾特么的……他竟然猜对了!” “这不是猜。”包东在朝着怀疑自己智商的路上缓步而行,“这是本事,小贾抽丝剥茧找到了疑点!” …… 贾平安正在家里转圈。 他急了。 今天是第四日,若是他判断错误,明日唐长老可就要来了。 到时候他进了寺庙,再想出来难于上青天。 噗! 外面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这是…… 小圈子终于要对我下手了吗? 弄死他不敢,但打残呢? 贾平安悄然走到门边。 表兄出去了,阿福也不知道野哪去了,家里就他一个人,正好动手。 房门被推开,一人走了进来。 贾平安毫不犹豫的一拳。 来人避开,一腿…… 呯! 我特么! 半空中贾平安看到了带着羃?的一个女人,只需看看长腿,就知道是卫无双来了。 噗! 贾平安躺在地上翻白眼。 卫无双进来,撩起羃?,走过来一把拉起了他,“我听说了你的事,宫中还有传言,说陛下和姓贾的有龙阳之好,宫正大怒,责罚了数十人……” 我和皇帝有PY交易? “某性别男,爱好女。” “我知道。”卫无双很笃定。 “为何?”贾师傅觉得长腿妹子冷冰冰的,飒是飒了,可却少了女人的温柔。 卫无双想起了上次在叠州和贾师傅住一夜的经历,半夜时…… “没有为什么?”卫无双说道:“此事是长孙无忌等人在操纵,那王陶定然找不到贪腐的证据,你在劫难逃,马上走!” “去哪?”贾平安不解。 卫无双回身,背对着他,“我带你出城,一路去南方,南方瘴疠之地众多,你寻个地方躲几年再回来。” “你……莫不是喜欢某?”贾师傅觉得心跳加速。 “你想多了,我不喜欢男人。”卫无双淡淡的道。 这多好的资源呐!就这么白白耗费了。 贾平安有些痛心疾首。 “你赶紧走!” 卫无双负手而立。 那一双大长腿就越发的醒目了。 “小贾!” 外面传来了包东的声音,竟然带着谄媚。 老包这是发情了? 卫无双回身,“我是私下出宫的,不能被他们看到。” 贾平安指指自己的床,“躺上去。” 你想死吗?卫无双挑眉。 “都不喜欢男人了,在乎这个作甚?赶紧!” 贾平安满脑子都是那事儿,现在就是送个绝世美女来也不会动心。 卫无双躺在床上,盖上了被子。 “呀!柜子也能藏人啊!” 贾师傅想起了这茬,遗憾的推门出去。 卫无双握紧双拳:“……” 这个小贼,先前就就该再用力些! “小贾!” 包东和雷洪一起回来了,满面喜色。 “就在马成妻弟的宅子里,咱们大致清点了一下,两千余贯。” 艹! 贾平安面色涨红,“看好地方,还有……别急!” 他原地踱步,“此事……”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卧室,指指边上,带着包东等人过去。 “小贾,某这就回百骑去报信。”包东有些迫不及待了。 “暂且等等。”贾平安捂额想了想,“此事要利益最大化才好,若是这般捅上去,也就是马成和王陶倒霉,对了,王陶还不一定倒霉。雷洪去百骑报信,把消息告知校尉和邵中官,切记……” 贾平安认真的道:“旁人都别说,懂?” 雷洪点头,“须得提防隔墙有耳。” 贾平安看着他的雷公脸,不禁想起了悟空。 大师兄做事至少比老包靠谱。 “另外,让校尉派可靠的兄弟去那宅子把守。” 这个是应有之意。 雷洪一路回到百骑,寻了唐旭和邵鹏私下说话。 “……那宅子的厢房里全是铜钱,有装好的,有散乱的……” 唐旭和邵鹏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若是他们见过把钱堆放在床垫里、放在阁楼里的……大概就不会惊讶了。 “某和包东数了一下,两千余贯。” 唐旭看了邵鹏一眼,“这案子某说已然是绝路,没想到小贾却能从马成那边入手,老邵,你琢磨了数日,可想到过?” “贱人。”邵鹏的眼中有欢喜之色,“你想到了什么?让小贾往南方逃,或是半夜绑了王陶出城,拷打……都是什么馊主意。” 唐旭叹道:“那少年手段了得,再过几年,某怕是就要给他让位了。” “是很了得。”邵鹏也有些纳闷,“他怎么能想到马成不止一处别业呢?还能想到马成用亲戚的名头去买房……” 后世这等事儿多了去,可在此刻,这便是贾师傅英明神武的证据。 “派人去看着宅子。” 唐旭随即安排了下去。 “小贾说他想见马成一面。” 唐旭沉吟道:“他这是想……再弄些什么?” 邵鹏点头,“让人去告知马成,家中有事。” …… 晚些,有人在皇城外,请军士去传消息,说是户部度支司员外郎马成家来了亲戚,让他去接待。 马成不是长安人,老家的亲戚也时常来探望一番,特别是几个叔伯,从小对他极好,所以他闻讯就告了假,急匆匆的出来。 一出皇城,报信的男子拱手,“我家郎君有急事和你一晤。” 马成瞬间就想回去。 “员外郎,你妻弟的宅子修的不错,为何没人住呢?” 马成面色白了一下,男子含笑道:“前面有人等你。莫回头。” 马成策马缓缓而去。 一刻钟后,一骑靠了过来,“进丰乐坊。” 马成策马右转。 坊卒们视而不见。 进去后,他被带到了一处宅院里。 院子里背身站着一个男子,听到脚步声后回头。 马成面色大变,然后站的笔直,“扫把星……你们只是想作甚?某为官清正,你等想干什么?” 贾平安微笑道:“某很忙,你也忙,如此咱们开门见山。你的妻弟在昌乐坊的宅子不小……” 马成的眼睛颤抖了一下,淡定的道,“那是他的事,某从不干涉。” “厢房里的两千多贯也是他的事?”贾平安走近一步,“你那妻弟只是一个小吏,他哪来的两千多贯?” 马成的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涕泪横流。 “饶了某!饶了某!” “想死想活?” 马成仰头,脸上全是泪水和鼻涕,“想活,某想活。” “那就等着消息。” 与此同时,许家潜入一人。 许敬宗正在看书,可双目的焦点却不在书上。 来人进来,许敬宗刚想惊呼,又捂嘴忍住了。 来人是包东。 “可是小贾有交代?” 许敬宗的心中涌起了希望。 包东颔首,“小贾说了,让你死……” …… 第二更! 第127章 自挂东南枝,喜气洋洋 “让老夫死?” 许敬宗瞬间就蹦跶了起来,刚想厉喝,包东说道:“这里有小贾的书信。” “拿过来,不,放在案几上,老夫自己拿。”许敬宗警惕的指指房门,示意包东退到外面去。 包东苦笑,“只是让你假死。” 许敬宗摇头,包东无奈退了出去,看着他拿了书信。 在书信里,贾师傅亲切的问候了老许的身体,最后骂他依旧傻萌,竟然被人坑了。 但是,全文贾平安都没抱怨自己被连累,更没为自己为老许冒险被罚说一句话。 许敬宗看着这熟悉的笔迹,吸吸鼻子。 最后,贾平安说了自己的谋划…… 许敬宗抬头,“好,老夫知道了,马上照办。” 包东出去,但只是隐在边上。 贾师傅有交代:老许人不错,但就怕头皮凉。 头皮凉是啥意思包东不懂,但贾平安的交代却记得很清楚。 盯着他。 里面,许敬宗在写遗书。 遗书写好,他弄了一匹绸缎,费力的挂在房梁上,然后站在了凳子上。 绸缎打结,测试了几次之后,长度才刚好到下巴那里。 咳咳! 许敬宗干咳几声,觉得嗓子不错,就用力蹬凳子。 凳子上他放的有杯子,落地会脆响,不远处的仆役自然会来查看。 老夫的安排百无一失。 许敬宗脚下一蹬,感觉打滑了…… 凳子没倒,带着杯子平行移动了差不多半步的距离。 许敬宗双脚悬空,人就被挂了起来。 咯咯咯…… 他双手无助的抓着绳子,脚下乱蹬。 老夫……老夫休矣! 外面的包东等了等,发现没啥动静,就想起了贾平安的话。 “许公做事慢,若是他犹豫,记得去提醒催促他。” 包东想了想,就再度过去,把房门推开一条缝隙。 两条腿在眼前来回晃荡。 包东:“……” 没让你真死啊! 他见老许在挣扎,就想去解救。 好小子,快来救老夫。 许敬宗快撑不住了。 可包东猛地把那凳子踢翻,杯子落地粉碎,转身就跑。 回来…… “阿郎这是怎么了?” 一个仆妇嘀咕着走来。 她走到门边,看到自挂东南枝的许敬宗,不禁尖叫了起来。 “来人呐!” 先去救老许啊!哪怕你抱大腿也行啊!角落里躲着的包东想死。 幸而有几个仆役闻声赶来,急忙扛大腿的扛大腿,寻刀子的寻刀子…… “阿郎上吊了!” 喊声尖利。 包东看到老许被解下来喘息,就知道问题不大,悄然而退。 …… 朝堂上正在议事。 今年的收成还不错,长孙无忌觉得这算是老天对大唐的眷顾,也是老天对先帝的眷顾。 他眸色深沉的看着皇帝,想着最近小圈子里不少人在嘀咕,说皇帝有些跋扈了。 “陛下!” 外面来了内侍,王忠良过去,回来时脚步很快。 “陛下,许敬宗自尽。” 李治依旧在微笑,可脊背处却绷紧了。 一股悲伤和失落袭上心头。 朕的心腹终究是保不住吗? “幸而被家人救了下来。” “让医官马上去!”李治脱口而出,用力的喘息着。 这一次他没有掩饰。 目光转动,宰相们木然。 医官飞快而去。 晚些他回来禀告道:“许使君咽喉受创,勒痕不浅。” 这便是货真价实的自挂东南枝。 “陛下,许敬宗怕不是畏罪自尽吧?” “有可能,此人狡黠,该马上收监才是。” 李治坐在最高处,看着臣子们在弹劾着许敬宗。 而贾平安…… “陛下,玄奘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说是收贾平安为弟子,随后带他潜心修行。” 殿内明显传来了松一口气的声音。 那个扫把星终于是要滚蛋了。 皇宫大门外,一个官员脚步蹒跚的走来。 走到近前,他沉声道:“还请禀告陛下,户部度支司员外郎马成……有重大事情求见陛下。” 消息传递进去。 “跟着来。” 马成跟着进了宫中,一路到了殿外。 “陛下,马成来了。” 李治此刻心情极为糟糕,若非是作为皇帝的基本素养还在,此刻早就冲着群臣破口大骂。他皱眉道,“让他来。” 马成进来就跪下了。 这是什么意思? 李治刚想问话,马成抬头,“陛下,臣……辜负了陛下,臣……贪腐两千余贯,罪该……万死!” 长孙无忌失态回头。 褚遂良失态回头…… 骨骼关节处发出的声音密集响起。 贪腐的官员有多少不得而知,但他们从未见过贪腐后来自首的官员。 唯一的解释就是,此人贪腐的事实暴露了。 马成低头叩首,“臣检举……臣检举上官,户部度支司郎中王陶贪腐三千余贯,臣都有记载,每一笔臣都有记载……” 轰隆! 殿内仿佛回荡着雷声。 李治不敢相信的道:“你检举王陶?” 马成点头,“是,从两年前开始,王陶就和臣一进一出做假,更是和三个州府的官员合谋贪腐……” 度支司还有一个职责,那就是给各州定下一年的赋税额度。 若是户部度支司和地方官员勾结,这个额度可上可下,操作的余地太大了。 “账目臣已经带来了。” 马成拿出账目,这是最后一击。 长孙无忌看了褚遂良一眼,褚遂良眼中全是惊讶。 拿下许敬宗,赶走扫把星,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可就在这个关键时候,马成突然来了个自首,并举报了王陶。 这事不对! 马成贪腐看样子是板上钉钉了,可他为何自首? 这不对! 褚遂良从长孙无忌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寒芒。 这是有人在操纵! 李治此刻的心情很嗨,大起大落之后,他觉得头有些晕。 马成还在继续坦白,“王陶和臣一起贪腐,有一次和臣酒后吹嘘,说自家贪腐的钱藏的极好。他在大业坊的相云寺常年租了一间静室,每月去一次,钱财每次搬运一点,就这么藏在了里面,要用钱就去寺里拜个佛……” “拿了王陶!” 李治只觉得眼前大放光明,心情振奋。但这事儿有蹊跷,他必须要问清楚,“你为何自首?” 马成一怔,“臣念及陛下厚……厚恩。” 什么厚恩,这话哄鬼还行,在场的一个都不信。 李治的眸色一冷,“朕的问话,一句不得虚言,否则严惩不贷!” 马成心中暗自叫苦,可此刻他已经再无退路。暗自咒骂了贾平安生儿子没pi,yan后,他选择了坦白。 “百骑的人查到了臣贪腐的证据……” 瞬间一条推理线条就出来了。 从许敬宗和贾平安被禁足开始,百骑就展开了行动。 他们知道从王陶那里没法入手,就想到了贪腐线。 王陶若是贪腐,那么马成说不得知道些什么,于是…… “他们怎么查的?” 李勣作为名将,对这等手段比较有兴趣。 马成说道:“他们查了臣的别业,还有臣妻弟的别业,最后查到了那些钱。” …… 此刻的平康坊。 马车上,唇红齿白的贾平安对陈玲微微一笑,“忘了自我介绍,某来自于百骑,百骑文书,贾平安。” 正在憧憬包养小鲜肉的陈玲变色道:“扫把星!” “然也!” 贾平安按住了她的肩膀,“马成此刻已经进宫自首,他贪腐了两千余贯,少不得要被处置,你……好自为之。” 他下了马车。 陈玲这个女人手段不错,脱身不是问题。 包东纳闷的问道:“你又没睡她,为何要放她一马?” 贾平安看着马车仓皇而去,唏嘘道:“男人,什么叫做男人?” 包东等着他的自问自答。 “某利用了她,那么就还她一个机会,至于能否抓住,那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你这个奸细!”包东有些羡慕贾师傅哄女人的手段。 “其实……我想做个好人。” …… 朝中,王陶已经被带了来。 一看到马成,他瞬间腿软。 李治冷笑道:“许敬宗弹劾你贪腐,可有众人为你担保,说你清廉如水。王陶,今日马成在此,你该当何罪!” 长孙无忌木然。 那些弹劾许敬宗和贾平安的臣子……有人木然,有人羞愧难当。 当初他们的喊声有多高,现在就有多丢人。 这脸被打的啪啪响。 在看到马成时,王陶心中就已经涌起了不祥的预感。 马成和他是一条绳上的蚱蜢,一人检举,两人倒霉。 这便是有的贪腐案一查就容易出现窝案的原因,因为这条线但凡落下一人,就有被发现的风险。 这二人在度支司一人管进,一人管出,但凡不妥,就会被另一人发现。 马成看了王陶一眼,“陛下,他的钱就藏在相云寺。” 噗通! 王陶跪下,绝望的看着长孙无忌等人,希望有人来拉自己一把。 李治只觉得最近的郁气都消散一空,吩咐道:“让邵鹏来。” 他觉得自己的心腹最近表现的很得力。 晚些邵鹏来了,见到王陶和马成,心中不禁暗赞着小贾的手段。 “此事百骑做的好。”原先的百骑死气沉沉的,干啥啥不行,背锅第一名。李治一看不妥,就准备扩编,把百骑变成一支军队。 可现在看来,百骑大有作为,当留存。 他看了舅舅一眼,觉得近日小圈子太过凌厉了些,要压一压才行。而百骑的好消息无疑就是最好的打压工具,“此事是如何做的,你且道来。” 事情都出结果了还问,这是要鞭尸的意思。 邵鹏看了长孙无忌一眼,“陛下,此事事发后,贾平安在家传信,说是度支司一进一出必须平账,王陶若是贪腐,马成定然也好不了……” “竟然是他?”李治想起了那个少年。 “他说那些赃款马成定然不敢放在家里,而别业的可能最大,于是百骑去搜索马成在昌乐坊的别业,可并未找到……” 那岂不是断了线索? 哪怕事情水落石出了,李治依旧对这个案子的细微处有许多不解。 李勣微微眯眼,觉得马成怕是和王陶一样,把钱藏在了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陛下,后来贾平安建言查马成亲戚的宅子,一查就查到了马成的妻弟……” 邵鹏想起了贾师傅用美男计的过程,不禁觉得无蛋的日子很忧郁。 于志宁皱眉道:“那马成的妻弟如何?” “小吏。” 小吏哪里买得起那等宅子?在场的人都明白了。 于志宁也恍然大悟,“这是马成买了宅子记在妻弟的名下,自家把赃款藏在里面,如此无人过问,好手段。” 大唐此刻贪腐的官员不多,对这等手段没啥经验。 “贾平安这般抽丝剥茧……”李勣毫不犹豫的为贾师傅拉票,“果然好手段。” 李治含笑道:“当初朕觉着他顶着他扫把星的名头容易被人利用,就放在了百骑,谁知道他竟然屡屡建功,倒是让朕颇为意外。” 这时候需要捧哏的,可老许不在,李勣不喜欢冒泡…… 邵鹏一咬牙,摸出了一份文书,“陛下,许使君还在家里躺着呢!奴婢路上遇到了许使君的家人,请奴婢带来的遗书。” 这事儿有些犯忌讳,但此刻皇帝大获全胜,怕毛。 李治面色凝重,“念!” 王忠良接过遗书,大声念诵着。 遗书大致的意思是:想我老许一生忠心耿耿,为陛下上刀山下火海都不含糊,哪怕是斧钺加身也不后退,但臣却无法忍受污蔑和陷害,臣知晓给陛下带来了麻烦,唯有一死了之,以证清白。 老许的文采毋庸置疑的好,一份遗书写的感人肺腑,催人泪下。 王忠良哽咽了一声,“奴婢读了都忍不住为之泪下。” 李治看着宰相们,淡淡的道:“许敬宗忠心耿耿,诸卿以为如何?” 众人齐声道:“是。” 弹劾许敬宗的那几位,此刻面色涨红,难堪之极。 皇帝这是故意给他们小鞋穿。 但错了就错了,挨打要立正的道理古今通用。 “诸卿都散了吧。”李治心情愉悦,只想去后宫散发散发。但一想到王氏和萧氏,他的兴趣就直线下滑。然后那双入鬓长眉就在脑海里滑过。 众人散去,李治留下了邵鹏。 “此事做的不错。” 对于心腹,李治总是不吝夸赞。 邵鹏面色古怪,在想要不要把那事儿告诉皇帝。 “嗯?”李治发现了他的忧郁,就冷哼一声。 邵鹏心中叹息,“陛下,此事……奴婢有罪。” 他跪下了。 “说说。”李治心情放松,随手拿起玉佩把玩。 “贾平安私下出入道德坊,臣看管不严,有罪。” 贾师傅的禁足令在百骑的掩护下成了摆设! 但李治现在心情好,所以只是摆摆手。 邵鹏心中一松,“贾平安得知马成宠爱小妾陈玲,就假装巧遇,几番交流,那陈玲无意间说了昌乐坊之事,这才找到了线索。” 李治拿着玉佩呆滞了。 “你是说……他用了美男计?”李治觉得三观被刷新了一遍。 邵鹏点头,“是。” 李治不禁捂额,“这扫把星竟然这般……当初朕让他在百骑只是想就近看着,谁知道他竟然越发的能干了。此事若非是他,许敬宗定然难逃一劫,朕的身边也会少一个心腹,处境就越发的艰难了。” 是啊! 连王忠良都觉得此次贾平安堪称是中流砥柱。 李治在琢磨着,他想到了武媚对贾平安的评价,就颔首道:“百骑里,如贾平安这般的有多少?” 若是百骑里如贾平安这样的人才多一些,他的某些谋划就可以施行了。 邵鹏羞愧难当,“陛下,百骑里如贾平安的……一个也无。” 李治声音冷了些:“也就是说,百骑大多平庸?” 邵鹏点头,李治有些恼火,“贾平安一介少年竟然能在百骑鹤立鸡群,可见你等平日里多有懈怠,回去操练!” “是!” 邵鹏出去,在路上竟然追上了宰相们。 李勣拖在最后面,一看就是被孤立了。 长孙无忌被众人簇拥着,气势不凡。 褚遂良难掩失望之色,“辅机,此次功败垂成,下次再想弄许敬宗就难了。” 长孙无忌淡淡的道:“主事之人蠢!竟然没想到收拢手尾,把事情清扫干净。自己挖坑占了先手,最后却被一个文书轻松破局,这得有多蠢?蠢不可及!” 他面色如常,话却说的很重,可见心情极坏。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后问道:“谁主持的?” 沉默。 “有何不能说的?”长孙无忌恼了,“是谁?” 褚遂良羞红了脸,低声道:“是老夫。” …… 贾平安解放了。 大门一开,外面站着姜融,他拱手道:“恭贺贾文书。” “客气了。”此次贾平安被禁足,姜融看守的不算严,表现不错,贾平安觉得有必要给颗糖,“还请姜坊正去一趟许使君家,告诉许使君,某很好,让他安心。” 姜融带来的坊卒一怔,觉得贾平安把姜融当做仆役使唤过分了些。 “某马上去。” 可姜融却喜上眉梢,转身就走。 坊卒跟上问道:“坊正,这就是跑腿的事,你为何这般高兴?” 姜融兴奋的道:“你懂个屁,某去了许使君家传口信,这便是结识了许使君,回头长安县也得给某一个面子啊!哈哈哈哈!” 对于官迷姜融来说,能去高官家走走是一件最幸福的事儿。 隔壁门开了,王大锤出来,拱手道:“恭喜。” “大锤啊!”贾平安笑道:“下午家里别做饭了。” 此次王家提供了跳板,让贾师傅翻墙躲避监管,很讲义气。 “好。” 杨德利兴奋欲狂,第一次准备大手大脚的花钱,让他有些飘飘然。 可还没等他骑着马儿去采买,刘架带着人来了。 “扫把神……” 许久没见到自己的扫把神,让刘架不禁红了眼眶。 贾平安捂额,“大唐没有扫把神。” “有滴。”刘架欢喜的道:“得知扫把神洗清了冤屈,某不胜欢喜,就带来些人手,酒菜也准备了些,为扫把神庆贺。” “有心了。”以前贾平安总是喜欢把双方的付出算清楚,可后来渐渐知道,许多时候算不清楚才是好事。 没了任务的表兄跪在姑母的牌位前欢喜的汇报工作,刘架带来的人在忙里忙外,准备酒菜…… 外面,道德坊德高望重的那些人被请了来。王学友看着这场景感慨道:“喜气洋洋啊!” …… 五连更第三更! 第128章 装比第一要诀 大清早,贾平安进了百骑,就听到包东在吹嘘。 “……某身形矫健的翻了进去,那看房子的正准备尖叫,某眼疾手快用袜子堵住了他的嘴……” 雷洪蹲在边上扯着脸上的胡须,觉得包东真不要脸。 “贾文书来了。” 贾平安的回归得到了百骑的欢迎,唐旭和邵鹏随后亲切接见了他。 “陛下夸赞了你。”邵鹏的心情极好,“说是让你再接再厉。” 贾平安束手而立,神色激动,不,是带着兴奋,却又想极力压抑情绪的模样。 这是来自于董事长的夸赞,他必须要姿态很正。 唐旭很满意他的态度,“此次百骑算是立下了大功,陛下随后有赏赐。并且陛下说了,让百骑好生操练,可见以后要重用。” 陛下是说百骑就贾平安一个人才,丢人现眼,让他们下死手操练那群王八蛋! 老唐真不要脸,说谎和喝水般的自然! 邵鹏的眼皮子颤抖了一下。 晚些贾平安回到值房,觉得灰扑扑的,可人却懒的不想动。 “哎呀!某的金珠子掉了。” 贾平安喊了一嗓子,百骑都被惊动了。 包东第一个进来,“多大的金珠子?” 贾平安一脸无所谓的道:“很细,掉了十多颗,罢了,不要了,谁捡到是谁的。” 这么好? 包东和另一个百骑自告奋勇来寻。 贾平安去了孟亮等人的值房歇息。 “还想着她呢?” 孟亮依旧瘦削,但精神渐渐脱离了魂不守舍的状态,“是。” “问世间,情为何物……废物!”舔狗没法管,贾平安霸占了孟亮的座位,美滋滋的打个盹。 而包东为了寻找金珠子,把贾平安的值房彻底清扫了十多遍,扫出了一堆东西,和那百骑坐在外面翻找。 “就这么一颗银角子啊!” 二人翻找了无数遍,就只找到了一小粒银子,小的让人感动。 贾平安回来了,打着哈欠进去一看,不禁乐了。 太干净了! 晚些,他带着手下去了感业寺。 娃娃脸背着背篓在禁苑里穿行,不时看一眼前方。 马蹄声渐渐传来,她抬头看去,不禁笑了起来,然后奋力招手。 “贾文书!” “小苏!” 亲密战友再次见面,贾平安熟练的把背篓解下来,吩咐道:“放某的马背上。” 这活包东干的很是顺手,可等看到娃娃脸给了贾平安一个灿烂的笑脸,却不搭理自己时,不禁在深深的反省着自己的长相。 难道颜值才是妹纸们的挚爱吗? 到了感业寺,二人先寻了个地方开小灶。 “小苏呐!” “在!”小苏负手挺胸。 “给!” 苏荷打开油纸包,欢喜的道:“是羊肉。” 她蹲在后面吃,贾平安咬着干枯的草根,看着深秋中的感业寺,觉得人生不该这般度过。 吃完羊肉,苏荷坐在草地上,双手抱膝,把下巴枕在上面,憧憬的看着前方,“有肉真好。” 这妹纸的要求真的低。 “对了。”苏荷想起了那件事,“那天陛下来了感业寺,还见了……还见了……” 她咬着下唇,犹豫了。 这是泄密! 可她转念一想,觉得贾师傅不是外人,而是感业寺的保护者,于是就释然了,“陛下见了明空。” 贾平安已经猜到了,但却没想到苏荷会说出来,就笑道:“下次别说。” “哦!”苏荷觉得贾文书就是会体谅人。 皇帝来见武媚,不消说,不是旧情复燃,就是…… 不对,这个时间点皇帝焦头烂额,他哪有心情玩什么旧情复燃? 这多半是觉得孤掌难鸣,想寻武妹妹做帮手。 这天下,就要风起云涌了啊! “后来送来的东西就好了许多,她们都说陛下仁慈,可是……贾文书。”苏荷有些困惑,“我怎么觉着是为了明空呢?难道我……” 她觉得自己不纯洁了,脸颊不禁染上了红晕。 “咳咳!”这妹纸不傻,贾文书很欣慰,“这等事你别管,无视就好了。” “哦!”苏荷想到了姨母对自己的交代:若是渣男贾唆使她去打探消息,或是利用她对谁好,那一定是别有用心。 苏荷歪着脑袋想了想,贾文书对自己说过,尽量对明空好一些……这是不是利用我? 嗯,不对,是贾文书做梦梦到了姐姐,所以爱屋及乌。 我差点就冤枉了贾文书。 苏荷拍拍胸脯,贾平安在侧面看着她,眉间多了些温润。 这时候贾平安不愿意见到明空,免得有烧热灶之嫌。 晚些出了禁苑,就见一个仙风道骨的官员站在那里,含笑道:“贾文书。” 李半仙? 贾平安下马拱手“见过太史令。” 李淳风颔首道:“老夫听闻你蒙冤,先前就上书朝中,说扫把星之说不可信……” 咦! 不对啊! 贾平安知道李半仙就是个淡泊名利的,可他为啥主动示好? “多谢太史令。”朋友多了路好走,贾平安更想知道老李有没有和袁天罡写了推背图。 李淳风微笑道:“算盘陛下已经下发到了国子监诸学,可有人说繁琐,反对算盘单独设课,老夫和人辩驳许久,却不能胜,贾文书……” 老李这是挖坑啊! 先示好,再请你帮忙,你好意思不去吗? 就和后世那些久不联系的朋友一样,他们突然微信发来信息,你一接茬,就是借钱。 这手段很粗糙,但效果却出奇的好。 贾平安笑着应了,随后二人来到了位于务本坊的国子监。 祭酒肖博在,其他人无影无踪。 见到了贾平安后,肖博叹道:“贾文书来的正好,先前国子监诸学起了争执,众人争论算盘是否该单设一课,说到激烈处都打了起来。后来劝住了,全都去了国子学继续争执,吵的让人头痛……” 这话暗含一层意思:贾文书你抛出个算盘闹得国子监诸学鸡犬不宁,自己却置身事外,这事做的不地道啊! 但他这话说的也不地道。 贾平安有些诧异,“太史令学究天人,难道竟然不能平息他们之间的争执?” 可李淳风是太史令,于国子监而言是外人,你贾平安这般说,岂不是说国子监无人?竟然需要一个外人来平事。 我顶你个肺啊! 被顶了肺管子的肖博看着他,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就去了。 这个少年绝对是故意的! 李淳风却觉得小贾这是在夸赞自己,就谦逊的道:“老夫于算盘也懂的不多,不过却觉得其间有大道。小贾,还请你出手相助,平息他们之间的争执。” 能卖个人情给李半仙,贾平安当然不会犹豫。 “好。” 二人相对一笑,有种携手而行的冲动,随后出去。 老夫呢? 肖博被他们忽视了,气抖冷。 一路到了国子学,守门的带着他们进去。 实际上已经用不着了。 “……算盘晦涩难学,咱们几个助教直讲琢磨了许久,打起来也是磕磕绊绊的。学生们本就功课繁重,再为此专设一课,焦头烂额矣!” 几个助教、直讲在争执,算学助教韩玮在边上几次想插嘴,都被挡住了。 “这是好东西。”韩玮逮到个机会插嘴,“只需多琢磨,定然能寻到办法,为此而弃了算盘,智者不为,愚不可及!” 呃! 你说我们愚不可及? 几个助教、直讲随即喷的韩玮体无完肤。 “咳咳!” 门外有人干咳,众人见是李淳风,都纷纷行礼,“见过太史令。” 李半仙还是有些威望的。 等看到贾平安后,韩玮不禁惊呼一声,有不认识的就问道:“这少年是谁?” “扫把星!” 室内全是助教、直讲,此刻都安静了下来。 “我辈读书人,子不语怪力乱神,什么扫把星,某不怕!” 读书人狡猾的多,愣头青也不少,但国子监的却都昂首挺胸,不回避,倒是让李淳风刮目相看。 一时间,国子监的助教直讲们士气如虹。 一群装比犯!贾师傅最喜欢拆穿这等人的真面目,“什么妖邪都无法在太史令的身边存在。” 李半仙在大家的心目中就是个灯塔,大概是蜀山剑派那种,鬼神不忌的高人。所以有他在,还担心什么扫把星。 打人不打脸啊! 被揭穿后,助教直讲们的气势跌落,韩玮顺势高呼:“算盘当兴!” 一个助教冷笑道:“明岁就要礼部试了,礼记、春秋左氏传这些大经都还没讲透彻,学什么算盘。” 众人都纷纷附和。 大唐的科举分为县试和州试,过了这两关,考生就被送到京城来参加礼部试,这就是科举的全过程。 看众人的意思,反对算盘一是因为难学,晦涩;二是马上要科举了,国子监诸学有不少准备参加礼部试的学生,复习考试内容才是正经,学什么算盘,科举考试不香吗? 这和后世的教育并无差别,都是为了应付考试。 韩玮怒道:“考试年年有,难道年年都不学算盘?” 这话问得好,但没卵用。 李淳风干咳一声,“老夫请来了贾文书,算盘是他发明的,他当有法子。” 贾平安上前,助教、直讲们都目光复杂的看着他。 这个少年刚洗清了冤屈,据闻很是了得。此刻他来到了国子监,和踢馆没啥区别。 贾平安知晓自己的未来要想稳当就必须得两条腿走路,其中一条腿就是学问。 “算盘乃是计算的利器,不管是哪个衙门都需要计算钱粮人口,用算盘当然更好。” “可算盘难学。”有人反驳。 “不难学啊!”贾平安诧异的道,“这等简单的事务,竟然没人去琢磨一番里面的诀窍?拿一个算盘来。” 韩玮送了个算盘来,贾平安接过,伸手随意甩了一下,珠子归位。 这动作干净利落,潇洒的一塌糊涂。 “一看就是老手。”韩玮有些粉丝的意思,觉得老贾是个老司机。 一个直讲皱眉道:“科举为重。” 贾平安叹道:“科举为重,可做人要紧的是什么?” 外面,肖博一脸纠结的带着王忠良来了。 听闻国子学内部争执的都动手了,李治就派了王忠良来镇压一番。 “做人要紧的是学到本事!”贾平安觉得有必要让外间知道自己对学问的态度,顺带以后还能作为自己儒学不精的借口。 我真是太有才了。 “一个学生进了国子监,学大经、中经、小经,这是必须的,不如此,如何能为官?” 大唐学生主要学的儒学经典被分为三等,大中小。国子学等学校属于高富帅,类似于后世的名牌大学。而算学也单独为一学,就像是后世的专科学校。 国子监诸学大多取权贵高官子弟为学生,目的就是镀金,若是能考中科举就是意外之喜。 所以算学在国子学只是一门偏僻的学问。 贾平安诚恳的道:“可在学了这些经书之余,学生该学些什么?某以为当是算学。为何?” 众人默然,听他哔哔。 哔哔不对就群起而攻之。 “为官者不通算学,下面的官吏哄骗了你,你可知道?那些账簿你可看得懂,可能算得清?” 现在还好些,以后的明清官员还得请幕僚,也就是师爷,否则这个官是做不下去的,迟早被架空滚蛋。 众人点头。 “为将者,领军多少,剩下粮秣多少,敌军多少……你不懂算学,怎么执掌大军?” 忽悠第一招,调门要高。 贾平安的眉间多了冷肃,“往小了说,一个人连自家的账目都不清楚,还怎么持家?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连家都管不好,连自己都管不好,怎么去为官?怎么去为将?怎么去为陛下效力?” 这话没错啊! 王忠良点头,觉得贾师傅说的很好。 “可算盘不好学。”一个助教皱眉道:“不是我等刁难,而是……韩玮,你来说说,这算盘果真好学吗?” “说实话!” 众人汹涌。 韩玮干笑道:“某觉着……也还行。” MMP! 瞬间无数眼镖把韩玮射的浑身的窟窿。 韩玮慢腾腾的道:“就是有些慢。” “贱人!”有人终于忍不住开骂了。 “谁说不好学?” 贾平安拿起算盘,脑海里闪过黄飞鸿的造型。 “看着。” 啪啪啪…… 算盘打的飞快,那手指头灵活的让人赞叹。 “可加减很麻烦。”有助教过来演示,一板一眼的,看着很难受,速度自然慢的像蜗牛。 贾师傅突然觉得不对。 咦! 我竟然没给皇帝珠算口诀? 卧槽! 这个误会闹大发了。 但,危机就是机遇。 贾平安诚恳的道:“这个确实是慢了些,容某想想。” 众人一看这人挺谦虚的,都准备就此散去。 “等等。”贾平安招手,“再等等。” 有人问道:“你莫不是现在琢磨吧?” “是啊!”贾平安语气很平静,仿佛是说你们等某去买个菜。 嘁! 众人嘘声一片。 “我等想了许久都没想到妙法,你就想想,还等等。” 众人刚准备散去,就见贾平安一脸的恍然大悟。 “这个……某有了。” 众人愕然。 “有了什么?” 贾平安眯眼,想着装比九大要诀,第一:要淡然,要平淡如水。 “啪!” 算盘一动。 “一上一,二上二……” 算盘随着口诀缓缓而出,贾平安的声音很平淡,而算盘的声音清脆,就像是伴奏,煞是好听。 “纸笔!”韩玮眼睛一亮,第一时间要来了纸笔开始抄写。 “一下五去四,二去八进一……” 算盘声的节奏快了些。 那些岁月在脑海里缓缓而过。 教室里,学生和老师人手一把算盘,一边拨打,一边背诵着口诀。窗外蝉鸣阵阵,上语文课的班级传来了朗诵诗词的声音…… 哎! 我本是洒脱的少年,怎么多愁善感了呢! 贾师傅越打越顺畅。 众人越听越觉得有些意思。 有人拿着算盘在边上跟着打,两下后,不禁惊呼道:“这是要诀!” 众人不禁惊讶! 啪啪啪! “八上三去五进一,九上四去五进一……” 贾平安停住了,众人抬头,一脸饥渴。 “某这里有疏漏。”一个助教举手,就像是个学生般的。 贾平安念诵不停,还得配合算盘记录,所以他们都没记全。 “拿纸笔来!”贾平安打算盘念口诀只是装比,没想到这些人还真记录了。 纸笔拿来,贾平安一一记录要诀,最后把笔一掷,大步出去。 众人愕然看着他…… 你不留下来接受我们的膜拜吗?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他这个依旧是装比。 国子监的氛围此刻还算是不错,至少师道尊严是有的,老师们都以教书育人为己任,鄙夷那些利欲熏心之辈,崇拜那些清高的学问家。 贾平安就是知道了他们的心思,这才精心准备了这么一出。 果然,那些助教直讲们都震动了。 “贾文书大才如此,竟然视名利为粪土,羞煞老夫了!” 连李淳风都为之赞道:“高风亮节,小贾,可愿来老夫座下,一起共赴无上大道!” 韩玮拿着记录仔细看着,突然捧腹大笑。 “这就是了,这就是了,哈哈哈哈!” 他拿着算盘开始敲打,开始慢,越来越快。 他抬头,“报数!” 众人报数,韩玮打算盘,随口说出答案。 “没错。” “对。” 他本就钻研了不少时日算盘,此刻被这个口诀一下打通了奇经八脉,那速度越来越快…… “没错!” 韩玮把算盘砸在桌面上,朗声道:“贾平安,可为吾师!” 众人震撼。 “这般犀利吗?” 一个口诀就让算盘起死回生,成为了计算的利器。 “不愧是百骑之虎!” “此举对我国子监的帮助很大,学生们但凡学了算盘,不管为官还是为将,作用不小。” “那些学生出身非富即贵,家中产业众多,学了算盘,算账自然不在话下,就算是无法为官为将,也能保证不败家业!” 贾平安此刻已经见到了右侧的肖博和王忠良。 王忠良颔首,“算盘妙诀可为国子监所用,但咱更欣赏你的那两句诗。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少年人如此淡泊名利,好!” 肖博也面带愧色的拱手。 小贾这般高风亮节,某却腹诽他给国子监惹了麻烦,羞煞老夫了。 …… 五连更第四更!求月票,求支持! 第129章 始乱终弃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长孙无忌吟诵着这两句诗,刚进来的褚遂良赞道:“好诗!” “这是那扫把星作的。” 褚遂良干笑道:“辅机,那些人请你午时一聚。” 长孙无忌眸色深邃,“好。” 午时,长孙无忌和褚遂良出了皇城,去了太平坊的某户人家里。 一路被引进去,大堂里坐着十余男子,年岁都不小了。 “辅机来了。” 大家互相行礼,随后坐下。 长孙无忌坐在首位,看了众人一眼,问道:“你等难得聚拢,是有何要事商议?” 这些都是关陇门阀的大佬,或是他们的代理人,也就是小圈子的话事人。 一个男子看看褚遂良,微笑道:“最近皇帝很是……不安分。” 褚遂良不安的动了动屁股。 他是靠着抱紧长孙无忌的大腿,这才坐稳了宰相的位置,可听到这等话,依旧觉得不适应。 长孙无忌神色不变。 男子显然是得了众人的委托,代表大家说话。他见长孙无忌不说话,心中就多了些把握,“皇帝刚登基,朝中诸多老成谋国的重臣当用心辅佐才是。” 褚遂良知道,在这个官话的后面,隐藏着怎样的桀骜和对权势的觊觎。 当年隋炀帝想动小圈子,结果如何?生死国灭。眼前这些人的力量虽然比不得前隋时,但依旧不可小觑。 长孙无忌的嘴角微微翘起,“有话直说。” 那股不屑的劲头就出来了。 男子微笑道:“皇帝把李勣弄了回来,这是想借助山东世家的意思,为何?不就是想利用山东那些人和咱们斗吗?辅机,他的心思不纯,要压一压。年轻人嘛,总是要被敲打几次才知道好歹。” 这话的意思:皇帝太年轻,没经历过几次社会毒打,所以不知天高地厚。 但这话也压根就没把皇帝放在眼里。 一个老人点头道:“辅机,暗示他,告诉他咱们的意思。咱们不想闹腾,可皇帝却不能对和咱们生分了,起了隔阂。” 长孙无忌举手,众人渐渐默然。 他抬头看着众人,眉间多了冷色,“皇帝是皇帝。” 这话代表着他的立场:不管你等想什么,都不得撼动李治的帝位。 众人默然。 长孙无忌怒气勃发,一拍案几,“老夫在朝堂之上,有事老夫自然能压下,你等只管在家享受就是了。皇帝少年意气,老夫一直在看着,看他闹,闹够了,他自然知道合则两利的道理。” 有人冷笑道:“可他却引入了山东那些人。” 长孙无忌淡淡的道:“咱们本就想打压那些人,进来就是关门打狗!” 气氛渐渐不对。 褚遂良嘴唇蠕动,“此事……辅机说的是,不过……” “嗯!”长孙无忌扫了他一眼,褚遂良赶紧改口,“此次许敬宗之事,皇帝也没深究,可见是知道分寸的。” 若是皇帝顺势呵斥那些疯狂弹劾老许的官员,小圈子会有不小的损失。 众人沉默,代表大家的男子说道:“那扫把星是怎么回事?” 皇帝这事儿就算是暂时过去了。 “跳梁小丑!”长孙无忌不屑一顾。 有人说道:“此次他自救的手段颇为精妙,不可轻敌。” 长孙无忌对这等问题都不屑于回答,褚遂良笑道:“咱们的手下这等人少了?” “也是。” 这些家族屹立多年,积攒了不知道多少财富,手下的人才也不少,所以念及贾平安,觉得不过是一个人才罢了,算不得什么。 随后散去,长孙无忌和褚遂良出来,并肩而行。 “这些人渐渐少了英雄气,只知道为自家谋划钱财,为子孙谋划前程,当年掀翻前隋的勇气……老夫再也看不到了。”长孙无忌颇为唏嘘。 褚遂良点头,“不过如此也好,天下承平,你我为辅臣,当可名列青史。” …… 大佬们简单几句话,下面就要认真的琢磨。 郑远东叫来了王琦,晾了他一刻钟才说了四个字:“关门打狗。” 王琦回去后召集了小头目们议事。 “山东那些人在渐渐往长安来,咱们要多看顾他们。”王琦知晓自己就是干脏活的,但却没有这个觉悟,否则也不会自诩什么尚书之才。 众人点头,有人说道:“那就弄死几个,也能吓唬他们一番!” 王琦皱眉,陈二娘马上就骂道:“粗俗!那些山东门阀你以为是善茬?打压就是了,若是弄死了,他们的家人会善罢甘休?最多是把他们弄的身败名裂罢了。” 随后众人散去。 王琦依旧皱眉,陈二娘给他煮了一杯茶。 他抬头看了陈二娘一眼,闭上眼睛,有些痛苦之色,“那贾平安此次竟然能自救,出乎了许多人的预料,可见这少年……终究有些手段。” 他自诩不凡,能承认自己的对手有手段,真是很难得,但也很难受。 陈二娘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晚些出去,就径直去了皇城外。 “我是百骑贾平安的亲戚……” 陈二娘很是沉稳。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娘子?” 陈二娘:“……” 谁敢乱认媳妇? 她回身,就看到了一脸诧异的贾师傅。 守门的军士笑道:“贾文书才十五,这女子二十多了,怎么可能是娘子?” 贾平安笑道:“是童养媳。” 他一边胡说八道,一边戒备。 这个女人他认得,那长长的指甲当初差点在碰瓷现场抓烂了催胸的脸,后来他坑了王琦一把,这个女人当时也在。 陈二娘知道贾平安手段了得,但没想到人也这般不着调,刚想辩驳,却看到了贾平安眉间的桀骜。 “说,寻某何事?” 没有什么场面话,一开始就占她便宜,随后就直接上…… 这像极了渣男。 陈二娘指指边上,贾平安却不肯去,“就在这里。” 这是不给机会,也不给面子。渣男!陈二娘的眼中狠色一闪而过,泫然欲滴,“你昨夜没给度夜资。” 这是毁名声。 刚被皇帝夸赞的贾文书,竟然在外面睡女人不给钱,真是极品啊! 那军士在边上瞪大了眼睛。 陈二娘看着颇为丰腴,五官虽然不太出众,可架不住身材好啊! 所以守门的军士都觉得此事说不得是真的。 贾平安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这般下得去脸。 不过,渣男的自我修养第二条:你要比对方不要脸。 他嬉笑道:“昨夜不是你妹妹吗?让你一起还欲拒还迎。” 卧槽! 陈二娘再无耻,可也是个女子,瞬间就没法往下接了。 她双手放在小腹前,忍住一刀捅死贾平安的冲动,深吸一口气,“许多事……你要牢记自己只是一只蝼蚁,做事莫要得意……” 她的心上人被贾平安数次痛击,今日更是自信心崩塌,承认了贾平安的手段了得。 她心疼! 所以她来此警告贾平安,“若是可以,你会消失在长安城中,无人知晓。” 贾平安笑了笑,却不再说话,只是看着陈二娘的身后。 什么意思? 陈二娘缓缓回身,只看到了一袭红衣。 扬起我心爱的小皮鞭。 啪! “蝼蚁般的贱人,也敢威胁小贾?” 陈二娘的眼中多了冷厉,瞬间想动手,可看清是高阳后,她垂手,就挨了一鞭,随即远遁。 看着陈二娘远去,贾平安笑道:“公主今日有暇?” 高阳昂首道,“随我出城。” 贾平安苦笑,“某还得上衙当值。” 高阳冷笑道:“我带走的你,谁敢置喙?” 哎! 这不是强人锁男吗? 贾平安上马,和高阳一路出城。 一出城,高阳就像是野马般的远去。 红衣在视线里飘动着,贾平安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是想干啥,只能缓缓跟上。 转瞬高阳打马回来,傲娇的道:“你在瞒着我。” “什么?”贾平安不解。 高阳冷冷的道:“我才知道,你用手段自救。” 呃! 这是想说我前面没把自己有手段的事儿告诉她? 贾师傅刚想辩解,高阳用马鞭指着他喝道:“为何不向我求救?” 竟然是为了这个! 贾平安诚恳的道:“公主,王陶和马成都是关陇的人,某不忍让你作难。” 李家也是关陇出身,所以高阳一下就缓和了情绪,“你……其实我可以直接闯入马成家去搜,事后大不了被呵斥。” “咱们用计谋更好。” “可是用计谋不爽快。” 你这个猪脑子! 贾平安觉得高阳作死是有先天体质的因素。 此刻需要变身。 贾平安渐渐硬化…… “此事你听着就是了,男儿行事,岂能向女人乞怜?” 高阳不会觉得是羞辱吧? 贾师傅的硬化在渐渐变形。 高阳冷冷的看着他,突然脸红红的,“我……知道了。” 果然还是硬化有效果。 随后二人在郊外骑了一阵子。 回程的路上,高阳突然提及一事,“今日巴陵那边说是请我去宴饮。” 贾平安想了想,“可去,说了什么事后和某说说。” 这话很硬气,高阳垂首,“好。” …… 当夜,贾平安都洗漱准备睡觉了。 “平安,有人敲门。” 杨德利正在洗脚,脱不开身。 贾平安把阿福丢在窝里,然后去开门。 大门打开,一袭红色。 这大晚上的,高阳夜行而来,想干啥? 高阳昂首看着里面,“兰陵说……皇帝惹的那些人不高兴了,今日那些人聚会,长孙无忌那个老东西也去了,还有褚遂良,大概是商议怎么对付皇帝……” “就这?” 这个消息不出意外的话,李治那边也得到了。 但兰陵竟然也能得到这个消息,是她的手腕,还是她上面那人的人脉? 高阳说话,一股子酒气迎面扑来,“我就去说说闲话。” “就该这样。”这事儿高阳应对无误。贾平安说道:“此事无需在意,对了,你喝了酒,某弄醒酒汤给你喝……要不下馎饦也行。” 兰陵这依旧是在给高阳洗脑,渐渐的,高阳就会觉得李治这个小老弟做皇帝不行。 高阳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个男人虽然是硬汉,却也愿意为我下厨。可惜此刻夜深了,道德坊不可能给她留门太久,除非是在贾家住下。但这是在为难小贾。她摇头,转身上马,“我回去了。” 贾平安当然不敢留高阳深夜在家吃东西,先前的话不过是变相的逐客令罢了。 “驾!” 红色远去,道德坊里不少人家在嘀咕,姜融守在坊门那里期待着。 马儿冲了出去,数名在外等候的随从跟随,姜融深吸一口气…… 这可是来自于皇家的贵气,就是那么好闻。 …… 清晨,贾家的小公鸡站在那里引吭高歌,但却咯咯咯的放了哑炮,很沙哑的声音。 阿福在爬来爬去,不时贼兮兮的看着在练刀的贾平安。 贾平安的刀法渐渐的脱离了那些招数,只是简单的劈砍和格挡。他不断把身体和长刀融合,让力量和精度不断进步。 就和新婚夫妇有个磨合期一样,这是一个过程,不能急。 “平安,吃早饭了。” 早饭很丰盛,摆在不高的案几上,两兄弟相对而坐。 阿福的小盆就在边上,它一顶一顶的,把小盆顶到了杨德利的边上,然后人立而起。 杨德利一边吃一边看着隔壁,想着王大娘的倩影。 他夹了一块炖羊肉吃了,阿福伸爪子抓走了面饼,迅速去了边上躺着,面饼却藏在了身下。 杨德利回过神来,文青的道:“平安,你说大娘会不会喜欢某?” “不会。”贾平安担心表兄变成舔狗,就毫不犹豫的重拳出击。 “一定会。”杨·毅力·德利的眼中多了神彩,然后低头:“咦!某把面饼都吃了吗?” 他几下吃了早饭,就抱着阿福出去。 表兄很勤奋啊! 隔壁开门的声音传来,贾平安不禁叹息。 “大娘子。” 王大娘和王大锤兄妹出来了,见到阿福不禁欢喜的过来揉揉。 “嘤嘤嘤!”阿福习惯性的卖萌,王大娘笑道:“阿福真有趣。” 杨德利结结巴巴的道:“某……某……” 他想说某更有趣。 可前方的王大锤喊道:“走了。” 王大娘再揉揉阿福,小跑着去了。 杨德利随手扔下阿福,叹道:“这日子真是好啊!” 被始乱终弃的阿福一屁墩落在地上,转身进去,寻了没吃完的饼,四仰八叉的躺着,小鸡小鸭们在身上来回转…… 这熊生就是这么酸爽。 晚些贾平安出去,到了坊门时,他发现姜融的眼神不对劲,有些小崇拜,但还有些说不清的暧昧。 鼓声起,他上马从姜融的身边过去。 姜融深吸一口气,觉得神清气爽。 长安城的清晨,就在姜融的深吸一口气中开始了。 才将到百骑,王忠良就来了。 当着大家的面,他板着脸问道:“算盘是你弄出来的?” 难道还有人比我更早发明算盘? 不要脸的贾师傅一怔,但没有任何选择余地的他正色道:“是。” 王忠良看了出来的邵鹏一眼,“陛下有话!” 所有人都站直了。 王忠良很满意这个反应,作为刚登基皇帝的身边人,这等场面他也经历的不多,不禁有些暗爽和小激动。 “算盘一物于国大有裨益,百骑文书贾平安……” “在!” 王忠良说道:“陛下说了,好生做。” 贾平安知道这是来自于李治的赞赏。好生做,这便是期许。当然,若是你以后不会做人,不能立功,或是站错队了,那么这份期许就是一张空头支票。 他沉声道:“这只是偶得的一个东西,能于大唐有益,臣不胜欢喜,不敢当陛下的夸赞,万万不敢。” 王忠良点头,“百骑之中,你可为大才。” 大概是皇帝觉得这样的夸赞少了实惠,就给了这么一个头衔,以后百骑之虎的名号就越发的响亮了。 但领导赞赏你,最喜欢看到的是什么? 不骄不躁,甚至是谦逊。 而且这话却有些贬低了百骑同袍的含义,刚才的喜悦之情,马上就少了一大截。 人是利己动物,你贾平安牛逼,我们为你欢喜。但你的这个牛逼却不能是踩着我们上去的牛逼。 这会树敌! 贾平安含笑道:“百骑百余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绝活,比如说包东,查探是好手,臣远远不及。比如说雷洪,拳脚犀利,臣不是对手。那些兄弟,每一个都有臣远远不及的长处,臣只是取巧弄了个算盘,可兄弟们却常年护卫先帝和陛下,从无差错,这份功绩,臣远远不及。” 他说包东和雷洪,是因为二人和他亲近,所谓打虎亲兄弟,好处也得想着他们,否则以后谁愿意跟着你? 而后提及了百骑的首要职责,也就是帝王的安保工作的出色,一下就让士气上来了。 是啊! 咱们竟然保护了先帝和皇帝多年,一点儿事都没有,这份功绩咋说…… 但贾平安这个处置方法需要王忠良的配合。 帝王的心腹力量,安抚是必须的。王忠良也知道这个,他微笑道:“陛下先前也夸赞了百骑,说大家这些年兢兢业业,殊为不易,可谓是大功!” 百骑诸人都面露微笑,显然心中欢喜。 晚些王忠良回到了宫中复命。 “陛下,贾平安谦逊。”他总觉得不对劲,好像是被贾平安占便宜了似的。 “百骑如何?” “百骑士气高涨。” 王忠良终于知道自己的感觉来自于何处了。 咱竟然被贾平安安排了一次,那少年现在应当是很得意吧。 得意的贾平安随后就去了感业寺,没看到娃娃脸。 “主持病了。” …… 五连更第五更,二万五千字,爵士两眼发晕,继续码字。恳求支持!订阅,月票…… 第130章 知心哥哥 “主持病了。” 一个女尼愁眉苦脸的说道。 娃娃脸病了? 贾平安下意识的问道:“什么病?” 女尼脸红耳赤,“不……不好说。” “有何不好说的?”贾平安一听就知道可能是姨妈病,但他得寻个借口去瞅一眼娃娃脸。 他在大唐和谁相处都绷着三分神经,唯有和娃娃脸在一起时能放松。 这就是他的放松器,若是出事了,他到哪寻另一个去? 女尼被唇红齿白的少年逼视,那脸越发的红了,呼吸急促的道:“反正不能说。” 这妹纸吃软不吃硬? 贾师傅渐渐软化…… “你看你的脸,都红了,莫不是烧的?”贾平安一脸关切的摸了一把女尼的额头,“是有些烧,回头某去请个医官来看看。” 给娃娃脸请医官的时候,顺带给这女尼看看,如此一箭双雕。 女尼退后一步,然后又有些后悔,颤声道:“是……是妇人病。” 妇人病就是妇科病,姨妈病也被归纳了进去。 “可严重?”贾平安在想该怎么缓解娃娃脸的病情。 女尼觉得谈论这个问题很羞耻,就嘤了一声准备跑路。 “哎哎哎!”贾平安随手就抓住了她,然后觉得不对,赶紧把手松了。 女尼低着头,“还有何事?” 贾平安板着脸道:“某要去看看色空。” 女尼摇头,“男女有别。” “可出家人不是没了男女之别吗?”贾平安开始忽悠。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女尼:“……” “某奉命巡查感业寺,住持生病……”贾平安严肃的道:“某怀疑是有人下了毒手,必须要查探,否则出了事,你等都要倒霉。” 这地方就是冷宫,若是被处罚……女尼打个寒颤,“好。” 随后贾平安跟着她一路去了后面。 那些女尼见他来了都在笑。 以前在宫中时,她们能看到的也就是皇帝这个有家伙事的男人。本以为进了感业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真男人了,谁知道还送来一个少年。 各种复杂的目光扫过来,有几道带着暧昧。 贾平安知道这些女人是寂寞难耐,若是他撩拨一番,定然能成就好事。 但男儿不能做这等龌龊事。 他目不斜视的过了这一段。 却不知道明空在默默的看着他。 等贾平安消失后,明空看了一眼那几个暧昧的女尼,心道那个少年果然是不为美色所动,堪称是君子。 主持的住所在一个幽静处,女尼开了门,准备进去,贾平安皱眉道:“看着不对。” 女尼回身,面色紧张的问道:“何处不对?” 贾平安手段了得,号称百骑之虎,他说不对,女尼马上就慌了。 “你离远些。”贾平安低声道:“某和太史令学过些东西,要仔细查探一番。” “太史令?”女尼的腿有些发软。 李半仙的名气很大,传言中不是和鬼就是和神有关系。女尼打个寒颤,点头应了,临走前关切的道:“可要帮手?” 贾平安看着她,认真的道:“你是个好人,但此处阴气重,你在此处却无用。” 我…… 好人脸又红了,悄然而去。 贾平安刚想进去,好人又跑了回来。 “你……半个时辰后,某来接你。”好人脸颊绯红,深深的看了贾师傅一眼,又跑了。 哎! 老子好像又造孽了啊! 屋里一张床,边上有桌子,一张凳子,还有两个大柜子,以及一排书柜。 床是普通床,但蚊帐却很精致,里面的被子隐隐能看到,竟然是绣花的。 果然是背后有人好做官。 被子下面有人,贾平安撩起蚊帐,皱眉看着那张苍白的娃娃脸。 “姨母……”苏荷喃喃的道。 她睁开眼睛,见到贾平安后,下意识的拥被而起,缩到了角落里。 孤男寡女,这个确实是有些犯忌讳。 贾平安退后一步,苏荷说道:“这里不能来,你快走!” “为何?” 贾平安侧身不看她。 “有人会去禀告。” “那你怕吗?” “不怕。”苏·坑姨母·荷想到姨母,顿时什么都不怕了。 “身体可还好?”贾平安问道。 这种病怎么好意思问?苏荷脸一红,“还好。” “你这个……可是……”贾平安脸皮再厚,提及这个也有些纠结,“每个月的那几日?” 嘭! 没回答。 贾平安回身一看,苏荷已经躺下了,整个人被被子罩着。 “这是病,你不说某如何请人给你看?” “是。”被子里瓮声瓮气的。 “那就等着。” 贾平安随后出了禁苑,寻了个水囊,请了匠人把塞子那里弄的更紧密一些,随后就去了百骑。 苏荷虽然是住持,但生病期间却无人照看,可见感业寺这个地方的渣。 他需要去照看一番,但每天都去看望苏荷,必须得有个借口。 值房里,一个文书正在禀告事情。 “见过校尉。”贾平安看了文书一眼,微微一笑。 唐旭在看文书,闻声抬头,笑道:“是小贾啊!何事?” 贾平安说道:“校尉,某在感业寺发现了一窝黄鼠狼,经常进去,吓到了不少人。某最近几日想在那边弄死它们。” 这是半个月前的事儿,有几个女尼遇到过黄鼠狼,被吓到了,后来向百骑求助,贾平安当时还叽叽歪歪的说什么女人就是矫情…… 唐旭一怔,“这个小贾……黄鼠狼邪性,此事……要不驱赶就好。” 贾平安爽朗的笑道:“总得试试吧,不然心中难安。” 唐旭点头,起身过来,拍了一下贾平安的肩膀,关切的道:“要小心,不行就别管了。” “多谢校尉关怀。”贾平安拱手告退。 那个文书等他走后,就说道:“校尉,钱粮就少了一点,微不足道,就不去和他们纠缠了吧?” 这个月百骑的钱粮发下来了,少了一点点。 这是惯例,没人计较。 可唐旭却瞪眼道:“为何不计较?去,差多少都要回来。” 文书苦着脸道:“校尉,那些人凶神恶煞的,若是说话不好听,一棍子就抽来了,某……某打不过。” 军中行事直接粗鲁,这等事儿不少。 文书担心会被胖揍一顿,就赔笑道:“校尉,要不……换个人去吧。” 校尉先前情绪很好,还叮嘱小贾注意安全,不行就放弃……很是宽容。 “去弄回来,少一点都不成!” 这前后二人,前面的贾平安就像是亲生的,后面的文书就像是私生子…… …… 贾平安再度来到了感业寺。 好人迎上来,“贾文书,这是……” “某带来了驱邪的东西。”贾平安面色凝重。 好人打个寒颤,带着他去后面。 “你且退去。”贾平安眯眼看着苏荷的住所,深吸一口气。 好人说道:“贾文书,半个时辰后我来接你。” 贾平安摆摆手,随后进去。 苏荷已经起来了,坐在一边,见他进来,先是眼睛一亮,接着就紧张的出去看看外面。 “没人。”贾平安大大咧咧的坐下,随手把水囊放在桌子上,“试试。” “什么?”苏荷回身拿起水袋,有些好奇。 “呀!好热!” 热水袋,对付姨妈病的利器。 贾平安又去弄了热水,把东西弄在碗里,寻了筷子来搅动。 “这是……” 苏荷吸吸鼻子,看了一眼贾师傅的胸脯,见很是平坦,就有些遗憾。不过虽然没肉,但却有糖吃,就垂涎欲滴的道,“是紫砂糖。” 贾平安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想想这个东西可珍贵,他花了大价钱才弄到了二两。 苏荷坐在边上,双手托腮,“以前先帝在时,遣人去天竺弄了制糖法,弄出来的叫做紫砂糖,以前我吃过,好甜。” 红糖存在许久了,不过形状不怎么好,后来太宗皇帝令人去天竺学了熬糖的法子,这才把红糖弄成块状的固体。 “每日你喝一碗。” 热水袋,红糖水,这是贾平安所知道的两大姨妈病利器。 “嗯。” 苏荷看着他,心想贾文书为了我来回奔波,还买了那么贵的紫砂糖,还有这个水囊…… 他为了什么? 贾平安认真的交代着注意事项,一不留神,看到苏荷痴痴的看着自己,就皱眉道:“看什么?” 苏荷脱口而出,“贾文书,你为何对我那么好?” “没有为什么!”贾平安知道这等萌妹纸涉世不深,对于来自于异性的关怀有些忐忑,就叹息一声,“不知怎地,某一看到你就觉着亲切。” 苏荷顿时就抚掌欢笑,“你也这样?是呢!我一见到你就觉着亲切。” 这妹纸没见过几个少年,所以贾师傅对她好一点,她就觉得这是全世界。而后再有旁人来也无法撼动贾师傅在她心中的地位。 这便是第一次的好处。 贾平安起身,“一是热水捂小腹,二是每日一碗糖水,记住了吗?” “记住了。” “那某回去了。” 贾平安很忙,急匆匆的走了。 苏荷有些茫然若失。 “哎!忘记了。”贾平安又回来了,苏荷双手握着,一脸期待。 “看看某的记性。”贾平安捂额道:“好生养着,回头某带你去东西市,那边有放生池,某带你去看大金鱼。” “好!”苏荷心中欢喜。 “还有……”贾平安想到了什么,“下次带你出去喝酒。” “好!” “那某走了。”贾平安一拍脑门,“忘记了,下次陛下再来感业寺,你记住了,就说请陛下喝茶,但你烹的茶连自己都不喝,明空烹的好喝,陛下若是无异议,你就把明空叫来,随后避开,明白吗?走了啊!” “哦!” 苏荷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从未有过的踏实。 随后贾平安买了几只大鹅来,那些女尼见了不禁害怕。 “别担心,有了这个东西在,不管是蛇还是黄鼠狼都不敢来了。” “真的?”那些女尼惊讶。 “货真价实。” 家里有大鹅,就和有个保镖似的。 …… 天气渐渐冷了。 崔义玄执掌长安县,到了这等时候,就遣人去巡查,若是有冻饿无依的,就要收拢照看。 而且按照惯例,他需要出面去和那些权贵富商们商议,大伙儿弄点粮食出来救济一番。 大冷天的,崔义玄跑了十余家,最后无功而返。 县衙里,气氛沉寂。 没有这些救济,今年长安县的政绩可就落在了万年县后面,难看。 长安城以朱雀大街为分野,按照皇城为基准,左边是万年县,右边是长安县,一个城市里两个县,竞争很激烈。 两个小吏在嘀咕,“有人放话了,捐给万年县,不给长安县。” “明府是山东门阀,那些人是关陇的……对头呢!” 长孙无忌一声关门打狗,崔义玄就挨了当头一棒。 过了几日,有消息传来。 “明府,万年县开始给咱们这边的饥民送粮和衣物了。” 这是越界捞政绩! 这是活生生的打脸! 看看,老崔对饥民不管不顾,我万年县却出手相助…… 高下立判啊! 崔义玄淡淡的道:“照常就是了,老夫会上书朝中,要粮要衣物。” 他说的淡然,可心中却很是恼怒。 过了两日,朝中回复…… “说是万年县无需朝中出钱粮就能安抚百姓,长安县为何不能?” 这是刁难! 但当政的是小圈子的人,他们要关门打狗,老崔自然只有挨抽的份。 “欺人太甚!”崔义玄恼火。 这事儿李治也知道了。 “那些人过了。”李治皱眉道:“每年他们都会出钱出粮,寻个好名声,今年却不肯给长安县,这便是要刻意刁难。” 王忠良堆笑道:“陛下,这等事还得要让崔氏去办。” 崔氏人脉广,弄点钱粮不是事啊! 李治摇头,“此等乃国事,捐助可,刻意和人家要,那是乞讨!” 王忠良苦着脸道:“长安不缺钱粮,可朝中不肯给呢!” 这便是公报私仇。 “欺人太甚!”这是大唐的钱粮,凭什么不给? 李治觉得要出个声才好,否则会被视为无能。 他可以示弱,但却不能让人觉得自己无能。 示弱是性格问题,无能却是能力问题。 “告诉邵鹏,和那些人家谈一谈。” 李治准备了黑名单,准备把那些不给面子的记录下来。 事情被安排到了百骑。 “老邵,那些人放话了,今年的钱粮不许捐给长安县。”唐旭挠头,“这是要让崔氏难堪。” 邵鹏摩挲着光滑的下巴,看了一眼众人,“你等说说。” 有人说道:“校尉,邵中官,某以为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滚!” 这人被驱赶出去。 贾平安在琢磨。 算盘的功劳李治并未计算,也就是说,他该升官了,李治却压着。 就他目前而言,一个百骑文书的职务资源太少了,想腾挪一番……比如说查查高阳被坑的事儿,去山东门阀那边刷刷好感,都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该升官了。 那么这次就是个机会。 若是把算盘的功劳和这次的功劳累加……他原先是从九品下的将仕郎,这是虚衔。而实职是文书,也就是吏员。 这是倒挂,虚衔是官,实职是吏,出去说话都不硬气。 “陛下的意思是要咱们去和那些人说说。”邵鹏有些无奈,“可……” 可什么? 皇帝的话没人听。 所以这就是个坑爹的任务。 唐旭板着脸道:“都说说。” 说什么? 小圈子的威慑力那么大,那些人说不捐就不捐,难道百骑还能霸王硬上弓? 邵鹏目光转动。 机会来了。 贾平安一脸若有所思。 果然,邵鹏点了他的名,“小贾说说。” 贾平安皱眉道:“此事却有些麻烦。” 办事之前先说困难,事后领导才知道你的功劳不容易。 这样论功行赏才丰厚。 贾平安深谙此道,随即拍着胸脯,慷慨激昂的说道:“但某深受校尉和邵中官的照拂,此事某接了,若是做不好,还请从轻责罚。” 事情很艰难,大伙儿都一筹莫展,贾师傅揭榜而起,这是勇于承担责任,见困难就上。 这等精神…… “好一个小贾!”邵鹏赞道:“此事你只管放手去做,不成,责任咱来担着。成了,咱在陛下面前为你请功。” 这不,一句话就把责任撇清了,若是事情没做好,善于挨棒的老邵就要挨棒了,而贾师傅却能脱身事外。 贾平安感激零涕的道:“多谢邵中官,多谢校尉。” 宫中,李治觉得有些闷,就带着王忠良去了禁苑。 “景致不错。”李治频频称赞。 王忠良看着满目萧瑟的禁苑,不禁觉得皇帝果然是能常人所不能。 “咦!怎么到了感业寺?”李治抬头,然后说道:“口有些渴!” 王忠良自告奋勇的道:“陛下在此等候,奴婢去要水来。” 李治的脸黑了一下,“朕却想走走。” 王忠良:“……” 咱好像体会错了陛下的意思? “感业寺最近如何?”李治随口问道。 王忠良想起了禀告,就说道:“说是百骑的贾文书最近几日都来,径直去了后面。说什么捕捉黄鼠狼,却一只都不见。” 李治的脸色一沉。 二人进了感业寺,刚好转些的苏荷出迎。 “见过陛[]下。” 李治干咳一声,王忠良说道:“陛下口渴,去弄了茶水来。” 呀! 贾文书猜对了。 苏荷敛容说道:“贫尼烹的茶连自己都不喝,陛下,明空烹茶好喝。” 这个住持……硬是要得! 李治微微颔首,稍后武媚来了,苏荷悄然退去。 好感再+1。 李治看着她,“最近可好?” 长眉微微挑动,“好。” 两只大鹅悄然接近…… 其中一只冲着王忠良一嘴下去。 “嗷!” 正在相对脉脉的李治和武媚一惊,另一只大鹅头一低,也冲向了李治…… …… 第一更,求月票!!! 爵士尽量保证三更,但有时候很难。三更时间:早上9点,12点,19点。有时候没码出来,时间会往后顺延。 感谢书城的书友“神木”的盟主打赏,回头加更。 第131章 连门都没有 大鹅猛地扑了过来。 王忠良被啄的猝不及防,就尖叫了起来。 另一只大鹅低头冲向了李治。 李治心中一慌,竟是不知如何对付这等东西。 大鹅冲到近前,眼看就要啄上了李治的小腿,边上一只玉手伸来,拍在大鹅的长颈上。 大鹅叫唤两声,再度偷袭。武媚上前,轻松揪住了大鹅的脖颈,把它提溜起来,然后说道:“陛下,这大鹅啄人疼,而且不依不饶……” 李治心中一松,就问道:“如何处置?” 武媚看了他一眼,拎着大鹅过去,用力一扔,就把大鹅扔到了外面。 边上,王忠良被大鹅追杀着出去。 这个女人,果断,而且手腕也不错。 李治含笑道:“有一事朕却不知,朕令那百骑文书来感业寺巡查,说是捕捉黄鼠狼,可确有其事?” 疑心病就是帝王的孪生兄弟,如影随形。 李治听了王忠良的禀告后,第一次对苏荷起了疑心。 武媚笑道:“这些大鹅就是贾文书买来的,自从有了它们,别说是黄鼠狼,连蛇都不见了。” 大鹅能防黄鼠狼和蛇?那扫把星看来是用心了。李治颔首,“你好生休养。” 随后苏荷送他出去。 出了感业寺,李治回到了宫中。 “去,把蒋涵叫来。” 消息到了宫正蒋涵处。 蒋涵深吸一口气,“谁犯事了?” 皇帝叫她只有一个可能,宫中有人犯大事了,需要她这个宫正来纠察处置。 来报信的内侍低声道:“陛下才将从禁苑回来。” 禁苑…… 那就是侄女苏荷犯错了? 蒋涵心中一凛,旋即去了前面。 到了殿内,她低头行礼。 李治的视线从奏疏上抬起来,问道:“那苏荷是你的侄女?” 苏荷,你是犯了什么错! 蒋涵抬头,“是。” 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硬扛。 那个娇憨的侄女,在宫中活的太潇洒了,她就想办法把她弄去感业寺,也算是见识一番那等冷宫般的日子,想来能让她成熟一些。 可…… “以前朕听闻苏荷在宫中过的无忧无虑,想来也是你在庇护她。” “是。”皇帝竟然调查过……蒋涵的脊背处有了湿意。 李治见她不含糊,就微微点头,“苏荷在感业寺做的不错。” 蒋涵没想到竟然是夸赞,失态的抬头,“陛下……” 李治低头继续看奏疏。 蒋涵告退,出了殿内,身后传来了王忠良的声音,“苏荷那孩子咱一看就是个乖巧的,这不,竟然得了陛下的夸赞,恭喜蒋宫正了。” 蒋涵淡淡的道:“只是侥幸罢了。” 她缓缓行走在宫中,脑海里翻转着。 苏荷过的无忧无虑,能赢得皇帝的赞许,是做了什么? 随后她就寻个借口,把苏荷叫了进来。 “姨母……” 苏荷一进来就撒娇,搂着她的脖颈摇晃。 蒋涵单手拉着她,“陛下去了感业寺,你说了什么?” “没有。”苏荷靠在姨母的肩头,觉得还是宫中好。但……她又想起了那个贱贱的少年,觉得感业寺也不错。 “说实话!”蒋涵皱眉道:“很要紧。” 苏荷瘪瘪嘴,“陛下去了感业寺,说口渴,我就说自己不会烹茶,叫了别人。” “就这?”蒋涵觉得不靠谱。 苏荷点头,“这还是贾文书交代的。” 又是那个贾文书。 “他说了什么?” “他说陛下若是来感业寺,让我别管,只管叫人出来,随后让我避开。” “谁?罢了。”蒋涵知道规矩,“你别说。” “哦!” 苏荷觉得这里就是安逸。 蒋涵心想难道是皇帝在感业寺有什么秘密? 那个贾文书察觉了,就提醒了侄女。 啧! 蒋涵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那个贾文书对你如何?” 她是在试探,也盯住了侄女,准备测谎。 苏荷本想眨眼,但却实话实说,“他很好,会寻大鹅来寺里赶黄鼠狼,还会请医官来给看病。” 这一刻她把贾师傅当做是了医官。 “那就好。” 蒋涵给贾师傅打上了好人标签,准备以后有机会回报他。 “姨母,我饿……要吃肉。” “烦死了!” “姨母……”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来人,去弄些羊肉来。” …… “崔义玄只是个老朽,但却是山东崔氏进入长安官场的引子,这个引子要敲打,要让他狼狈不堪!” 长孙无忌的声音平静。 “是。”郑远东领受了精神,转述给了王琦。 “告诉那些人,捐钱捐物都冲着万年县去,长安县的饥民……”郑远东转动着手串,淡淡的道:“让万年县去救助。” 随后这些话就被传到了那些人家的耳中。 崔建闻讯赶去了长安县。 “此事是关陇那些人想给老夫难堪,不过只要饥民能得到救助,老夫个人的荣辱不算是什么。” 崔义玄很是云淡风轻,可崔建知道这位叔父心中的怒火在升腾。 憋屈啊! “明府,百骑文书贾平安求见。” 崔义玄抬头,“请进来。” 他木然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崔建松开手,说道:“许久未曾见到小贾,心中甚是想念。” 贾平安一进来就看到了催胸,下意识的把手握在一起。 “平安!哈哈哈哈!”崔建迎上去,可却没法握手。 “坐。”崔义玄恨不能一巴掌拍死自己的侄子。 丢人现眼的东西! 贾平安选择了距离崔建最远的距离坐下,说道:“崔公,天气渐冷,听闻那些捐助都给了万年县?”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丢人啊! 崔义玄干咳一声,“那些人在背后使劲,下作!” 这事儿是很下作的,但总得要解决。 “陛下得知了此事,令百骑来劝说一番那些人家。” “劝说?”崔义玄摇头,“老夫亲自去了十余家,都不肯,可见是不想得罪那些人。” 刷好感的时机到了。 贾平安正色道:“先前百骑里说了此事,某主动请缨,不为旁的,只是了崔公德高望重。崔氏乃是良善之家,若是人人袖手,那正义何以彰显?” “小贾……”崔义玄感动了。 这事儿他试过几次,都碰壁而归,可见那[]些人家都在这件事上站队小圈子。在这等时候,主动请缨的贾平安就显得难能可贵,对崔氏的情义坚不可摧。 “只是此事却难。”崔建分析道:“某今日也去过了,暗示了一番……某在吏部,以后选官须得看某的脸色,可那些人依旧不肯答应。” “是啊!难!”贾平安抹了一下脸,“可再难也得去做,某却是看不过眼,想伸个手。” 崔义玄郑重点头。不管成败,他都觉得这个少年堪称是崔氏之友。 崔建感动了,“平安。” 催胸出手,贾师傅避无可避,于是双手被揉搓了一番,这才得以逃脱。 站在门外,贾平安对崔建说道:“此事某本可出钱,不过却是看不起崔氏,如此,崔兄可信任小弟?” 崔建点头,“平安你只管说。” “要钱和人手。” “多少?”崔建不含糊,觉得小老弟的脑子就是好使。 “把长安城中制作牌匾的匠人全数包下!” “为何?” “保密。” 崔建伸手,快若闪电,贾师傅想一刀剁了他。 贾平安就带着一个牌匾去寻太史令李淳风。 “贾文书?来来来,老夫这里正好有了难题。” 李淳风拉住贾平安,二人钻研了一番算术题,贾平安给出了方向,李半仙不禁击节叫好。 他目光炽热的看着贾平安,“小贾,人间多烦扰,可愿随老夫修道?老夫认识几个俏丽的,回头给你介绍,做个道侣,如何?” 此刻的道人没那么多规矩,大唐公主和才女做道姑的不少,生活也没什么清规戒律,该干啥干啥。 贾师傅可耻的心动了一瞬,然后正色道:“某不是那等人,对了,太史令,某来此有事相求。” 李淳风笑道:“你只管说,老夫再没有不答应的。” 上次他请贾平安去国子监平息了纷争,更是给出了算盘口诀,堪称是大人情。别看他是道人,此刻的道人除去修道之外,实则和凡人没啥区别。 一诺千金同样如此。 “天气渐冷,长安城中多了些饥民,太史令德高望重……” 李淳风面色一僵。 那些人传话不许捐钱给长安县,老李也是知道的。他不喜欢沾惹是非,所以…… “此事……” 贾平安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诚恳的道:“太史令视名利如粪土,难道还在意那些人的威胁?” 这个倒是,李淳风不在意升官与否,在意的是能否有研究的机会。 “只是……”他一拍案几,“罢了,老夫捐五十贯!” 这钱不多,却是一个好开头。 “太史令高义,长安县却不能忘怀,这不……长安县的父老乡亲托某带来了牌匾。” “某亲自去太史令家中给挂上。” “行行行。”李淳风的脑海里马上就成了科学的海洋,一人在里面遨游。 他觉得就是送个牌匾的事儿,真心不算事。 …… 长安街头多了一长串队伍。 五香楼的乐师们此刻坐在敞篷马车上,有些忐忑不安的看着前面的贾师傅。 “鼓声起……” 咚咚咚! 鼓声一起,朱雀街两侧的路人都纷纷看过来。 “乐声……起!” 笛子一吹,让人不禁神清气爽。 “琵琶赶紧!”贾平安觉得自己就是个乐队指挥,很是忙碌。 琵琶声音如珠走盘,更是引得不少人来围观。 王琦得了消息,不禁冷笑道:“他贾平安这是在哗众取宠!” 陈二娘看了他一眼,目光迷醉。 巡行的队伍缓缓前进,贾平安见人越来越多,就喊道:“把牌匾弄出来!” 包东和雷洪二人把牌匾举了起来。 众人一看,有识字的喊道:“是慈善人家。” 这是何意? 众人不解。 包东大声说道:“入冬以来,长安城中多了些饥民,陛下令各处接济,长安县的崔明府去了不少人家求助,这不……太史令李公就率先捐了五十贯,长安县的官民心中感激,可不能让做好事的人默默无名吧,那如何激励众人?” “看看!”他指指牌匾。 “慈善人家,这便是长安县官民对太史令的感激之情。这便送到府上去。” 众人跟着到了李家,家人闻讯出来被吓了一跳。 “某刚从太史令那边来。”贾平安一脸诚实可靠的模样。 “要让慈善人广为人知,挂起来!” 牌匾被挂了起来。 “慈善人家,诸位看看这字,乃是崔明府所写。崔明府书法了得,看看……下面还有崔明府的落款。” 包东退后,带着人拱手,“多谢李公。” 百姓们跟着行礼,“多谢李公。” 有人捐助就是好啊! 但…… 某户人家里,男主人怒道:“某也捐了,为何没有牌匾?” 仆役说道:“郎君,这是长安县给的牌匾。” 男主人捂额,“忘记了,说是不给长安县,可是……” 人都好名,做了慈善要个好名声无可厚非。 “阿耶!” 一个少年进来,行礼后说道:“阿耶,先前孩儿在外面听到了有人说太史令家得了慈善人家的牌匾,咱们家也捐了钱,为何没有?” 少年都有攀比心…… 男主人一脸郁闷,“为父去问问。” 长安城中,这样的事儿在数十户人家中发生。 等李淳风下衙后,发现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带着钦佩等情绪,不禁愕然。 路上他遇到了几个女子,女子们福身行礼,“李公高风亮节!” 这个…… 路人纷纷看过来,议论纷纷。 “是太史令,他捐了钱给饥民,长安县给了慈善人家的牌匾。” “是个好人。” 崇敬的目光伴随着李淳风一路到家。 而王琦已经要疯了。 “那些人问为何咱们这边不给牌匾,去做,让人抓紧做,晚上也不停。” 有人去安排。 陈二娘安慰道:“慢一些就慢一些吧,此事是贾平安出手,太史令与他有些交情,想来是抹不开情面。” 王琦摇头,“人皆喜欢名声,概不例外,贾平安想出了送牌匾的法子,是个好办法。” 陈二娘笑道:“那咱们就借用一下。” “哈哈哈哈!” 王琦不禁笑了起来。 晚些,人回来了,面色惨白。 “王尚书,那些做牌匾的工匠,全数被包下了。” “什么?”王琦忘记了所谓的尚书气度,霍然起身,失态的揪住来人的衣领,“谁干的?谁干的?” 他突然松手,想到了些什么。 来人说道:“是崔氏,崔氏出手包下了长安城中所有做牌匾的工匠……” 长安城每年做牌匾也不少,全数包下,手笔不算小。 呯! 王琦一拍案几,深吸一口气,想压住那种夹杂着失落和愤怒的情绪,但最后还是没压住。 “他一边送牌匾给李淳风,让那些人家艳羡,一边提前让崔氏包下了那些做牌匾的工匠……这是把路给堵死了!” 这个操作真特么的! 王琦捂额,觉得有些头晕! 陈二娘呆若木鸡。 …… 贾平安带着哼哈二将准备回家。 “贾文书,回头家里弄了好菜,某请你饮酒。”包东笑眯眯的想请客。 雷洪扯着胡须,“要不……今晚某请客,去五香楼。” “为何这般殷勤?有钱留着。”贾平安得了几次赏赐,家里现在不差钱。 包东干笑道:“咱说话直,贾文书,你一边弄牌匾,一边包下了匠人,做事手段了得,某觉着你以后定然前程似锦,某没啥坏心,就是想……以后别丢下某。” 雷洪扯得脸上的胡须都绷直了,“某在百骑几年,从未见过贾文书这等手段。” 这二人近段时间跟着贾平安四处跑,见识了他的手段,都知晓贾平安以后定然前程非凡,就想先烧个热灶。 这等行径无可厚非。 贾平安没答应,但也没拒绝,这就是个信号。 收服了这二人,贾平安也算是有了心腹帮手,脱离了单打独斗的阶段,算是晋级了。 包东和雷洪相对一视,都笑了起来。 “贾文书……” 一骑飞快的追来,近前,却是一个面熟的官员。 “贾文书,是鸿胪寺的官员。” 来人靠近,拱手笑道:“贾文书近来名声赫赫,某如雷贯耳啊!” 寒暄了几句,来人一脸难色的说道:“某家中要做门匾,可一打听,长安城中做牌匾的工匠都被崔氏包了,听闻贾文书和崔氏相熟,可否帮个忙,借几个工匠,某……” 他拱手微笑,“某定然记得贾文书的情义。” 呵呵!情义! 二人本无交情,这等求助来的莫名其妙。有本事你寻崔氏去,这等正经做门匾的,崔氏保证先道歉,然后不要你钱,你想刻什么,就让工匠给你刻了,绝对不耽误你事。 借工匠,这分明就是忽悠,想弄回去给王琦那伙人做牌匾。 包东和雷洪相对一视,都觉得这人把贾文书当做是棒槌,真心撒比。 可贾文书会怎么拒绝? 这个让人好奇。 贾平安指着前方说道:“你看前方有一扇门丢在地上,多可惜,你若是能扛着过来,某就去帮你说话。” 来人瞄了一眼,再瞄一眼,目不转睛的盯着看…… “前面没门啊!” 贾平安点头道:“是啊!连门都没有。” …… 为盟主:‘AMER’加更。为书城的盟主‘二哈飞啊飞’加更。 新书月票很重要,求……!!! 第132章 升官了 崔义玄虽然年岁大了,但身体却硬扎。早上他吃了几张饼,又喝了一大碗肉汤,这才出门。 不管你住在哪条街道,只要你是去皇城方向,那么最终都会主动选择朱雀大街。 宽敞的不像话的大街上,此刻行人不少。 崔义玄在想着昨日贾平安闹出来的动静。 崔氏先是把长安城中做牌匾的工匠包了下来,但这是欺行霸市,所以那些需要做牌匾的,昨日一律免费,只要你牌匾上的内容正常,崔氏出钱,无偿为你做。 于是这一波算是过去了。 随后贾平安把五香楼的乐师们都请了出来,坐上马车,一路吹吹打打的去了太史令李淳风家,闹得满城风雨。 崔义玄已经知晓了贾平安的用意,但最终有多少用却说不清。 想到这里,他心中焦急,就催马前行。 长安县县廨在长寿坊,沿着朱雀大街前行,到了安业坊往左转,一路向前,随后到了长寿坊,往东南方向到头就是了。 门子来得早,正在门外洒扫,见他来了就拱手,“见过明府。” “嗯!”崔义玄知晓门子的勤勉是做给自己看的,所以只是点点头。 进了值房,天色依旧昏暗。 他坐下,长长的叹息一声。 “明府!” 过了一会儿,门子来了,崔义玄皱眉,“何事?” 他不喜钻营的人,但官员的身边若是没有钻营的人,没有迎奉的人,那日子也太枯燥了些。 门子赔笑道:“明府,外面来了不少人呢!说是求见明府。” 嗯? 崔义玄第一反应是出大事了。 第二反应是…… 不会吧? 他眼中多了光彩,缓缓起身,“什么事这般急切?” 门子笑道:“多半是来求明府办事的。” 一路出去,昏暗中,见外面站着十余人…… “见过崔明府。” 崔义玄拱手,“诸位来此何事?” 众人拱手,一个男子上前。 天边多了光亮,县衙前也清晰了些,崔义玄仔细一看…… 这不是王家的家主吗? 上次老崔去了十余家恳谈,请他们依照往年的惯例救济饥民,结果被婉拒,这个王家的家主当时的态度很坚定。 “崔明府,这天气有些冷啊!” 崔义玄的嘴角挂起了微笑,“是啊!这天气冷飕飕的。” 北风那个吹…… 王家家主诚恳的道:“早上某有事出来,路上见到了些衣着破烂的百姓在瑟瑟发抖,老夫这心中啊……” 这时候你必须要捧哏,否则就是打脸。 崔义玄颔首道:“王郎君急公好义,老夫尽知。” 别人捧哏后你必须要及时说出对方期待的话来,否则就是调戏。王家家主马上接话,“那等惨状老夫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不,老夫就……来人!” 后面传来了马车的声音。 “三百贯,外加一些旧衣裳,还请崔明府妥善处置了。” “多谢王郎君。”崔义玄心中欢喜,旋即想起了贾平安的手法,就说道:“王郎君此举让人敬佩,当广为宣扬,以激励更多的人效仿。” 王家家主等的就是这个,闻言又谦逊了一番,崔义玄板着脸道:“不收牌匾便是不给长安县官民脸面?王郎君确定要这般做?” 老崔会做人啊! “不敢不敢。”王家家主拱手,“回头老夫请崔明府饮酒,去青楼。” 这是觉得老崔人不错,崔义玄笑道:“老夫酒量甚好,一夜御三女轻而易举。” “如此可愿联床夜话?”王家家主看来是想和老崔近距离套交情。 几个准备捐款的权贵满腹牢骚:大清早就开车,真特么不像话! 崔义玄笑道:“当是一段佳话。” 王家家主满意而归。 “崔明府,某也捐助……” “还有某!” 县衙前忙作一团,陆续到来的官吏们一脸蒙圈。 这是啥意思? 前几日求爹爹告奶奶的都不肯捐一文钱,今日却主动送上门来了。看那架势,你不收他们的捐赠就是看不起人。 崔义玄拱手,“还请诸位进来奉茶,随后慢慢整理。” 随后就是一场皆大欢喜的捐赠,崔义玄亲自记录了人家,随后当着他们的面让小吏去做牌匾。 等这些好人一走,长安县的官吏们齐齐躬身,“明府手段高超,我等佩服。” 崔义玄一怔,旋即想到了贾平安。 “此事却不是老夫的手段。” 众人愕然。 “但凡是人都喜欢扬名,用牌匾来宣扬慈善,引得众人纷至沓来。你出钱,我给名,最终得利的是饥民,如此皆大欢喜,这便是天道。” 崔义玄觉得这事儿当真是圆满之极。 “那少年……心事缜密,摸透了人心呐!” 有人好奇的问道:“明府,那人是谁?” 崔义玄抚须微笑,“贾平安。” “扫把星?” 众人惊讶。 “这手段……竟然是他的手笔?” “是了,昨日他带着那些人吹吹打打的招摇过市,这便是布局。” “那些捐钱给万年县的人家没有牌匾,别人做善事有牌匾扬名,他们却没有,这心中定然憋屈……” “对了。”一个官员说道:“昨日某听闻城中做牌匾的都被崔氏包下了,开始还没想到这一茬,如今看来,这便是要堵住那边的效仿之路,妙啊!” 崔义玄赞道:“妙不可言,老夫以为,这近乎于兵法。” “少年了得,让人艳羡呐!” 晚些崔氏来人,见了崔义玄后说了些道歉的话。 原来昨日崔义玄和崔建让崔氏出手,包下那些做牌匾的工匠时,引发了些反弹,最后虽然做了,但那些人牢骚不少。 “此次出手妙到巅毫,义玄公高明。”来人钦佩的拱手。 崔义玄淡淡的道:“此乃贾平安的谋划。” 来人一滞,“竟然是他?” …… 皇宫之中。 议事完毕,李治准备放松一会儿,出来散散步。 天色不错,万里无云,虽然有些冷,但却契合了这个天色。 李治看着天空,心中想着先前的议事。 突厥臣服,那些地盘被划分为州府,归属于云中都督府和定襄都督府,也就是说,突厥那边算是告一段落了。 突厥臣服,但依旧有些暗流涌动,这一点李治非常清楚。 突厥是大敌,吐蕃…… 那位姐夫的谋划被破,应当会老实几年吧。 还有高丽! 李治微微眯眼,双拳紧握。 “陛下!邵鹏来了。” 李治抬头,就见邵鹏疾步而来。 行礼后,邵鹏禀告道:“陛下,先前十余人家去了长安县县廨,慷慨解囊。” “哦!”李治心中一喜,“竟然这般快吗?” 小圈子打压山东士族,他就要暗中抬举山东士族,让两边斗。 但骨子里他并不喜欢这些世家门阀,觉得他们就像是蛀虫,啃噬着大唐的肌体,侵蚀着帝王的权利。 但世家门阀目前力量强大,他也只能暂时低头。 “是如何做的?”李治很有兴趣知道小圈子是如何低的头,若是有用,下次他也能效仿一二。 “……贾平安带着人一路吹吹打打的送了牌匾给太史令家中。” “有趣。”李治负手笑道:“人皆好名,一个慈善人家的名头,足以让那些人动心。那个文书的手段颇为不错,咦!那些人为何不效仿?” 在李治的记忆里,小圈子行事是不要脸的,而山东世家门阀却格外的好面子,所以一路处于下风。 既然不要脸,那么就该马上效仿才是。 “崔氏包下了所有做牌匾的工匠。” 这个风格怎么有些熟悉呢?李治捂额,“这一看就是那贾平安的做事手法,朕……” 邵鹏笑道:“是啊!听闻那边气得暴跳如雷。” 李治转身,“你过去!” 王忠良:“……” 为啥又是咱? 等他走远后…… “哈哈哈哈!”李治不禁大笑,觉得神清气爽。 “上次他立功朕并未赏功,此次他做的不错。”李治想了想,“百骑朕记得没有录事参军吧?” 邵鹏:“……” 军中的录事参军……那得是诸卫才有。百骑才一百多号人,要什么录事参军? 陛下,这有些不要脸啊! 但他却暗中欢喜,“陛下英明,百骑目下缺了录事参军。” 李治沉吟着,“如此……就让他为录事参军,报给门下。” 门下要草拟诏令,随后送中书省审核…… “辅机,濮王那边说是请开府,你如何看?”褚遂良递过一份奏疏。 长孙无忌看都不看,淡淡的道:“他想开府?” 开府就有了僚属,就算是有了一方小天地。 褚遂良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濮王当年和太子争夺储君之位,太子事败后,先帝依旧眷顾他,后来不得已把他赶出了长安。此次说要开府,老夫担心他是不安分了。” 濮王指的是李泰,也就是当年和李承乾争斗的魏王。 太宗皇帝在时,哪怕为了大局把李泰赶出了京城,可对这个儿子依旧念念不忘,直至驾崩。 李治继位,这位濮王上书要求开府…… 长孙无忌淡淡的道:“他从小就深受先帝的宠爱,唯一一次挫折就是说了什么杀子传弟,后来被你揭穿,如今他想开府,那便开吧。” 当年李承乾事败,李世民在考虑新太子的人选,李泰知道父亲担心自己继位后会对兄弟们下毒手,就发誓等自己老后,定然要把儿子杀了,把帝位传给小老弟李治。 先帝当局者迷,褚遂良随口就揭穿了这等谎言,最后李泰黯然离京,小老弟李治成为了最后的胜利者。 褚遂良点头,“如此就赞同吧。” 这时有人进来,拿着一份文书说道:“二位相公,门下那边送来了陛下的诏令,百骑贾平安升为录事参军。” 一个录事参军哪里值当皇帝下令? 长孙无忌皱眉,“这必然是有事,问问。” 有人去了,晚些回来禀告道:“昨日贾平安带着人送了慈善人家的牌匾去了太史令家,随后崔氏包下了所有做牌匾的工匠,今晨,不少人去了长安县县廨,解囊捐赠……” 长孙无忌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那等小事自然报不到他这里来,但看到褚遂良神色惊讶,他也有了好奇心。 “辅机你安排下了关门打狗的谋略,这不,崔义玄任职长安县县令,天冷了,那些人家惯例捐赠,咱们的人堵住了长安县那边的口子,让万年县出手捐赠……” “这是扫了崔义玄的面子,有趣。”长孙无忌淡淡的道:“谁知道他们用一个牌匾破局,至于让崔氏包下工匠,这是堵路,郑远东呢?” 有人去把郑远东叫来,一进来他就请罪。 长孙无忌看着这位幕僚,皱眉道:“王琦做什么吃的?这等事都做不好。” 郑远东苦笑道:“那边出手太狠,太……” 长孙无忌举手在身前,“这手段老夫觉着熟悉……” 郑远东点头,“就是他。” 褚遂良拿着文书说道;“此人像是跳蚤般的让人心烦意乱,要不……卡住他的任命?” 长孙无忌默然,室内的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中书省最牛逼的地方在于封驳之权,皇帝的诏令不妥当,他们照样有权打回去。 片刻后,他说道:“一个录事参军而已,为此封驳回去,和陛下翻脸,值当?” …… 当任命到了百骑时,贾平安不在。 邵鹏知道是什么,所以骂道:“野哪去了?去把他找回来!” 皇宫外面,卫无双带着羃?,贾平安递了一个小水囊过去,说道:“天气真热,喝口水。” 卫无双接过水囊,打开后仰头…… 吨吨吨…… 喝完后,她一抹嘴,问道:“可是有事相求?” 这妹纸活的通透,就是对男人冷了些。 “某经常去感业寺,看着苏荷情绪低落,你知道的,某这人急公好义,最见不得人忧郁。想着她在那边孤苦无依,你这个唯一的好友却在宫中不得相见,就想问问,她这等何时能回宫?” 贾师傅说的很真诚,但卫无双却转身就走。 “哎哎哎!” 这妹纸提起裤子竟然就不认账了,过分了啊! 卫无双淡淡的道:“你定然是听闻她有亲戚在宫中,想打听。男儿……要坦率。” 被鄙视了。 卫无双回身,长腿看着晃眼,“男儿当建功立业,你如今在百骑也算是有些名头了,可何为建功立业?立下大功,升官封爵,这才是男儿所为,你……” 你不讥讽哥会死? 这妹纸不会是姨妈来了,情绪不好吧。 贾平安认真的道:“你最近可是有些焦躁不安?” 卫无双皱眉摇头。 “可是觉着小腹酸胀?”贾师傅为了娃娃脸去咨询郎中,得了不少姨妈病的信息。 卫无双的脸红了一瞬,下意识的就出腿。 “小贾!” 卫无双的腿在贾平安的腰间高度停下了,他下意识的捞住,摩挲了一把。 手感真不错。 “小贾!” 贾平安遗憾的松开手,和卫无双闻声看去,就见包东飞跑而来。 “小贾!” “干啥!”贾师傅正在调戏妹纸,才进行了一半就被打断了,很是不爽。 包东过来,一把拉住他就跑,“尚书省来人了,你要升官了!” 卧槽! 贾平安心中暗爽,但不忘和妹纸显摆一下,回身冲着卫无双挥手,“回头出宫啊……” 卫无双神色微动。 她才将说男儿要建功立业,说贾师傅有些玩物丧志,可转瞬这里就传来了他升官的好消息。 身后那些守门的军士在赞美。 “这贾平安只是少年,进百骑的时日也不长,竟然又升官了,啧啧!这等人称一声年轻俊彦不为过吧?” “岂止?少年英才。” “某家中有女儿,年方十三,却是和贾平安相配。” “他前程远大,哪里会看得上你的女儿。” …… 百骑,任命宣读完毕。 “多谢。” 贾平安送了官员出门,回来时就被围住了。 “恭喜贾文书,不,恭喜贾参军!” 贾平安一一应付了,晚些,值房里,邵鹏、唐旭,昭武副尉程达,加上贾平安就是百骑的四人组。 从今日起,贾平安也算是进入了百骑的决策层。 “好好干!”程达笑的很真诚。 唐旭一巴掌差点把贾平安拍趴下了,“干得好!录事参军,以后去了军中,除去长史之外就是你了,少年了得啊!” 邵鹏尖声道:“老唐,你十五岁时在作甚?” 你特么不揭短不舒服? 唐旭骂道:“狗内侍!” 邵鹏笑道:“你十五岁正被妇人勾引呢!哈哈哈哈!” 贱人! 唐旭咬牙切齿的,“老邵,小贾升官了,该庆贺一番,今日五香楼,你请客。” “凭什么?”邵鹏急了,大概是私房钱岌岌可危,“上次就是咱请的客,此次该你了。” 二人开始争执。 晚些尘埃落定,一人一半。 气氛渐渐融洽,邵鹏说道:“百骑最近不错,但要让陛下更看重百骑,还需从头再来,小贾,你年少,主意多,要多想想办法。” 现在他插手这些事儿没人能说闲话,邵鹏和唐旭对此乐见其成,至于程达,只是笑。 唐旭对邵鹏说道:“这一半钱某出了,明日怕是连买酒的钱都没了,老邵,下个月你请客。” 邵鹏点头,唐旭一脸唏嘘。 随后邵鹏悄然去了唐旭的值房。 “老唐,你这个贱人!” 邵鹏拎着一大串钱在咆哮,刚从茅房出来的唐旭见了就愕然道:“谁特么放钱在某的值房里?谁?站出来!” 邵鹏骂道:“你这个贱人,还说没钱,骗咱出钱请客,狗曰的老唐,今晚你出钱!” 邵鹏竟然能去唐旭的值房里搜查……唐旭竟然一点儿都不生气。 他们之间的交情非同一般! 贾平安了然于心。 “贾参军,有人找。” 一路出去,见到了那熟悉的马车。 咳咳! 贾平安渐渐硬化。 车帘掀开,露出了高阳那张公主脸。 “不知巴陵是发财了还是怎地,又请客。”高阳看着有些不耐烦。 “少见其他人就是了。”贾平安嘴里说着,心中微微一动。 晚些他说出去有事,带着哼哈二将就跟了上去。 远远看到高阳进了大宅子,贾平安吩咐道:“送某进去。” 包东和雷洪:“……” 怎么送? 贾平安恼羞成怒的道:“弯腰懂不懂?撅着屁股!” 寻了个偏僻处,二人弯腰撅屁股,贾师傅上前…… 一只脚踩在一个人的背上,“缓缓起来,别急啊!” 他趴在了墙头上,远远见高阳一袭红衣被迎了进去。 那是巴陵公主? 马丹,好性感! …… 为盟主:‘聚宝山千户所千户’加更,为盟主‘看书玩呗’加更。 三更一万五千字完毕,疲惫的爵士先前腰痛,就把台子升起来,站着码字。求月票,求订阅!!! 第133章 陌刀手…… 柴令武出身不凡,父亲是柴绍,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母亲平阳公主更是女中豪杰,对李唐大业功勋卓著。 而后平阳公主早逝,柴绍也英年而去,留下了柴哲威和柴令武两兄弟。 但功勋卓著的柴绍夫妇去了,反而让皇室少了戒心,于是柴令武颇受皇室的照拂,更是尚了巴陵公主。 兄长柴哲威有将才,也能罩住柴令武这个幼弟,所以柴令武堪称是万般宠爱集于一身。 这不,柴令武被任命为卫州刺史,按理该兴高采烈的去赴任,但他却声称巴陵公主有病,以照看公主为由一直留在长安城。 高阳一路进去,到了后面,见到了姐姐巴陵公主。 “高阳来了。”巴陵坐在那里招手。她的身材丰腴,胸口那里下限比较低,只是笑一下,那胸脯都颤抖了起来。 “你这隔三差五去请客,所为何事?”高阳坐下就问。 巴陵伸手为她倒酒,微笑道:“听闻你最近在家不出门,我这不是担心你闷得慌,这才请你来。” 高阳看看桌子上的酒菜,没好气的道:“吃喝这些你我都不差,可有好歌舞?” “怎会没有?”说起来柴家的根基也不浅,所以这些东西不缺。 巴陵拍拍手,随即有歌姬来了。 她看了高阳一眼,低声道:“听闻此次赏赐宗室没你的份?” 李治登基后,时常赏赐重臣和宗室,也算是拉拢人心。 高阳看了她一眼,皱眉道:“你也没有吧?” 巴陵的眼中多了尴尬,旋即消散。 二人举杯饮酒,堂下歌舞缤纷。 巴陵笑吟吟的道:“听闻你对百骑的一个文书有意?” 高阳想到了硬汉贾,就冷冷的道:“谁说的?” “许多人说。”巴陵眸色微动,为高阳倒酒,然后掩嘴笑道:“一个少年,有趣吗?” 高阳淡淡的道:“比你有趣。” 巴陵笑的捧腹,这时有侍女进来,“公主,那边来了客人,听闻高阳公主在,想求见一面。” 皇室的公主不是那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见客更是没有什么忌讳。 巴陵起身,随后俯身去拉高阳,“那是几个有趣的人,高阳你且随我去看看。” 高阳起身,跟着她一起出去。 走到厅外,她突然想起了贾师傅的话。 ——少见其他人! 是了! 她侧身看着巴陵,“是何人?” 巴陵托着她的胳膊,“去见了就知道了。” 高阳一甩手,巴陵就一个踉跄。 “高阳……”巴陵站稳后,诧异的道:“你这是为何?” 高阳皱眉道:“我突然有些累,想睡觉。” “公主,府上就能暂时歇息。”一个中年女官笑着。 右手垂落,随即挥动心爱的小皮鞭。 啪! 女官捂着肩头惨叫,高阳大步出去,“我回去歇息了,回头请你喝酒!” “高阳!” 巴陵叫了几声,最后叹息止步。 “她可是察觉不对了?”身后传来男子的的声音。 巴陵虚脱的靠在男子的怀里,“高阳最近有些古里古怪的,没有了以前那等玩得开。” 男子伸手向前,低笑道:“可是你这等玩得开?” 巴陵的身体蠕动了一下,“郎君,高阳这里怕是有些麻烦。” 男子就是柴令武,他微笑着,目光追随着高阳的背影,“别担心,高阳就是个蠢的,多说些那等话,她自然会不忿,特别是爵位,记住了。” 巴陵点头,“今日却是忘记说房家的爵位了,失策。” “无碍!走吧。” 夫妻二人携手去了一间静室。 “见过公主。” “见过诸位。” “坐下说话!” 房门关闭,室内幽暗,外面光明,恍如两个世界。 …… “慢些,撅着屁股!” “慢些!” 贾平安落地,随后带着哼哈二将就回了百骑。 果然,没多久高阳就在皇城外要见他。 贾平安打着哈欠出来,高阳关切的道:“可是累了?” “刚升官,事情多。” “呀!”高阳欢喜的道:“是什么官?” “录事参军。” 高阳刚想不屑,却又换了说法:“你才十五,以后前程无量。” 但你别脸红啊! 贾平安不知道她为毛脸红,就笑了笑。 “先前巴陵说带我去见什么客人,我随即就走。”高阳觉得有些迷茫,“这究竟是为何?” 这个必须得硬化才能应付。 转换了人设的贾平安淡淡的道:“你只需知道,某这是为你好就是了。” “好!”高阳的脸又红了,“回头你来家里,我陪你饮酒。” 哥怕被你吞了。 他目送着高阳的马车远去,想到了许多。 李泰当年为了和大哥李承乾夺嫡,招了一批帮手,其中就有房遗爱和柴令武。 这便是站队。 而李泰后来败给了小老弟李治后,先帝仁慈的放过了房遗爱和柴令武这两个女婿。 房遗爱是个蠢的,没人鼓动的话不会玩造反游戏。 但柴令武呢? 这位出身不凡,若是不出岔子的话,以后定然是权倾一时的重臣。 但……他当年站队了,李治再傻也不会容忍他位居朝堂高位。 也就是说,房遗爱和柴令武的前程有天花板,高不到哪去。 这时候人会怎么想? 贾平安不知道,但大唐的宗室从公主到皇子都不老实,这个是传统,谋逆和吃饭喝水般的随意…… “小贾!” 唐旭来了,贾平安迎出去笑道,“校尉有事招呼某去就是了,为何还亲自来?这是不给某面子吗?” 升职之后,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你需要和以往一样对待同事,别嘚瑟,别哔哔,否则会被腹诽,甚至会被针对。 唐旭暗自点头,觉得小贾升职后依旧如故,可见是个实诚人。 而那些百骑见了都心中一松,原先的一点儿嫉妒心也渐渐散去了。 这便是做官先做人的道理。 唐旭进去,贾平安说道:“校尉,某却不会烹茶,可要让包东来?” 他不知道唐旭的来意,这个是客气,也是试探。若是要要事,那么唐旭就会拒绝。 “让他来。” 晚些包东来了,熟练的开始烹茶。 唐旭说道:“先前某去左武卫串门,那边在议事,提及了吐蕃和大唐的关系,某便说了,吐蕃当然是狼子野心,被嘲笑了一番,后来还打赌,某下了一百贯……小贾,你说说。” 一百贯……唐旭这是不准备过日子了?贾平安没想到是这事儿,他沉吟了一下。 包东送上茶水,贾平安摇头,示意自己不渴。 “校尉,某以为吐蕃定然会侵蚀大唐的边境地带。” “为何?”唐旭喝了一口茶,满意的点点头。 贾平安的脸颊抽搐了一下,“从赞普的书信中能看到他对大唐的轻蔑,不管是陛下还是宰相们,他的口气就像是……呵斥小兄弟。” 这个没法忍! “那你以为他们会如何做?”唐旭显然是想重返沙场,但在百骑有可靠的接班人之前,他的这个想法不可能实现。 贾平安说道:“他们会慢慢试探,一步步的……” 唐旭随后悄然去了左武卫。 “唐旭,你来作甚?”一群将领在叫骂,“钱都不敢赌!” 唐旭一拍案几,“赌了,一百贯!” 众人愕然。 一个将领笑道:“一旦输了,你家娘子会把你赶出家门!” 唐旭骂道:“某在家说一不二!” 另一个将领含笑道:“某也是如此。” “哈哈哈哈!” 一群‘硬汉’在大笑。 …… 快入冬了,叠州各处渐渐少了活计,路上也少了行人。 王德凯站在都督府前,仰头看着灰暗的天色。 “都督。”别驾周果策马而来,近前跃身下马。 “好马术!”王德凯不禁赞了一句。 此时在边塞任职的文官都以骑术精湛、厮杀了得为荣,谁能文武双全,谁就是大家眼中的英雄。若是你手无缚鸡之力,会被人嘲笑。 周果近前,喘息道:“都督,白兰那边近日有骑兵不时越境。” “人数多少?”王德凯一边进去一边问道。 “百余人。”周果说道:“在遭遇我军游骑后,他们随即后撤。” 王德凯止步,“这是本月第四次了吧?” “都督好记性。” “此事……”王德凯回身问道:“白兰夹在大唐和吐蕃之间,你觉着他们可敢冲着大唐龇牙?” “不敢。”周果振眉道:“他们若是敢,那大唐就会毫不犹豫的让他们成为尘埃。” “那这是为何?”王德凯来回踱步,突然吩咐道:“备马,弄三百骑兵跟着某。” 周果诧异,“都督这是要作甚?” 王德凯淡淡的道:“不管是白兰人还是吐蕃人,某去给他们一个惊喜!” 随即骑兵调集,飞也似的出发了。 叠州最多的是山,而且一到秋季就阴雨绵绵。 细雨落在人马的身上,冷的打颤。 “咿律律!” 数天之后,王德凯遭遇了一队斥候。 “都督,白兰有数百人越境。” 王德凯拿下头盔甩了甩水,问道:“步卒还是骑兵?” “三百骑兵,数百步卒。” 这是没查探清楚,王德凯一皮鞭抽在斥候的甲衣上,骂道:“失职!回头处置!” 斥候昂首,“领命!都督,某去了。” 王德凯来了,斥候自动转为轮班查探消息。随即数百步卒赶来会和。 “小心些!” 马蹄声密集而去。 一天后。 十余大唐斥候在疾驰。 前方有数座山,山顶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前方有发现!” 最前面的斥候一声厉喝,众人勒马减速…… 前方有路,斥候下马查看,回身喊道:“细纱上有密集人马痕迹。” 这是斥候的侦查手法,在必经之路上铺细纱,扫平,敌军人马经过就会暴露。这种侦查手法叫做土和。 斥候头领,副队正陈汉下马,带着众人查看痕迹。 少顷,他抬头道:“七八百!” 众人点头,认可这个判断。 “回去!” 陈汉刚准备上马,就伏在地上,侧耳贴在地面仔细倾听。 众人马上观察四周。 “数十骑,上马!” 唐军斥候刚上马,远方就出现了数十骑兵。 “走!” 众人打马就走。 没多久,后面的敌军就渐渐追近。 陈汉回头看了一眼,“准备弩!” 按照大唐军中的配置,弩是十配二,也就是一万人有两千张弩。 但斥候不同,自然是密集配置。 敌军靠近,陈汉喊道:“放箭!” 十余弩箭飞去,射落六人。 敌军却不依不饶的继续追击。 两轮弩箭,陈汉拔刀:“杀回去!” 十余斥候绕了一个圈子,一头插进了敌军的腰部。 陈汉当先冲杀了进去,迎面的敌军迎头就是一刀。 他举刀格挡,随后长刀反手劈砍,在敌军的腰肋部开了个大口子。 一支长枪捅刺而来,陈汉把腰扭的比青楼的女人还要弯曲,左手握住枪杆子,右手一刀。 他拿起长矛,策马加速。 长矛刺中一人,他依旧在加速…… 长矛穿过第一人,再度贯穿第二人,此刻长枪沉重,陈汉松开手,两骑轰然倒地。 他挥刀斩落一人,前方豁然开朗。 却是杀透了敌阵。 他猛地抬头,喷溅在脸上的鲜血挥洒出去,漫天都是。 “大唐男儿当如是,哈哈哈哈!” 长笑声中,唐军留下了三具尸骸,扬长而去。 “快!” 陈汉打马狂奔。 敌军士气大跌,但旋即再度追赶。 一前一后疾驰五里地时,前方看到了旌旗。 “是都督来了!” 斥候们在欢呼。 后面的敌军减速,冲着这边指指点点的。 陈汉带着人冲了过去。 “侧面过去!”前方的步卒大声呼喊。 这是不许斥候搅乱阵型的意思。 陈汉从侧面冲了进去。 “报!”他近前被两把长刀挡住,这是战时的规矩,斥候和主将之间要有安全保障,以免被刺杀。 陈汉说道:“前方发现敌军痕迹,八百人。” “步骑各半。” “他们去了何处?”王德凯在观察。 陈汉指着左侧说道:“应当是左边。” “有趣,竟然想绕路从后方偷袭!” “对了,都督。”陈汉说道:“那些人……像是吐蕃的。” 王德凯不见惊讶,淡淡的道:“上次吐谷浑叛军来袭,那少年说,吐蕃人不安分,某深以为然,所以此次亲来,就是想看看他的判断如何,果然如此!” 上次贾平安来了叠州,一系列的手段让叠州将士们第一次认识了扫把星,王德凯甚至上书朝中,说是把贾平安交给自己来带,不出几年就能为大唐调教出一个名将胚子来。 可朝中却呵斥了他,想起来很是无奈。 “止步!” 王德凯回身看了一眼,“这里是大唐,敌军不敢久留,准备。” 话音未落,侧后方传来了马蹄声。 数百敌骑飞速而来,王德凯笑道:“这是想偷袭我军,可没想到我军早有防范,列阵!” 三百步卒在前方列阵。 “敌军止步了。” 王德凯说道:“这是在歇息马力,等候步卒,让兄弟们歇息。” 骑兵已经去了后方,按照大唐的兵法,临战前,马军在侧或是后方,静观步卒厮杀,等候将令,那等骑兵一来就冲杀的罕有。 敌军步卒赶到,有人喊道:“都督,八百余人。” “斥候有功!”王德凯一句话,让斥候们眉开眼笑。 此刻从军去谋取功勋,远比在家种地更受大唐男儿的欢迎。从军是一个发家致富的好路子,这个观念深入人心。 敌军聚集,歇息了一刻钟,随后开始逼近。 “敌军步卒四百余……” 王德凯的手下只有三百步卒,他盯着敌军,吩咐道:“步卒应战。” “诺!” “都督有令,步卒应战!” 步卒开始列阵。 弩手在最后面开始准备。 弓箭手准备…… “一百五十步……弩箭……放!” 弩箭飞了过去,敌军扑倒二十余。 “敌军开始奔跑。” 王德凯看到了,敌军步卒在奔跑,这是缩短被唐军远程弓弩打击的法子。 敌骑在后面缓缓跟随,这也是学的唐军的战法。 步卒出击,胜,骑兵顺势出击。败,骑兵上去掩杀阻拦。 弩箭发射数轮后,敌军在接近,但死伤惨重。 王德凯看着这一幕,眯眼道:“当年和突厥人大军厮杀时,我军用弩箭给敌军重大杀伤,随后步卒厮杀,最后重甲骑兵突击,那时候……漫山遍野都是奔逃的突厥人,杀啊……一路追杀,到处都是尸骸!” “敌军二十步,弓箭手……放箭!” 一轮弓箭之后,弓箭手迅速拿起刀棍和早就准备好的弩手上前列阵。他们排在陌刀手的身后,将第一波接敌。 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弓箭手,都是兼职。 而刀,就是陌刀。从李靖把这个东西大规模应用在战阵上之后,大唐阵列的第一线总是闪烁着陌刀的光芒。 “敌军突击!” 前方的队正在喊。每一队的后面站着提着刀的副队正,一旦发现畏敌不前的人,队正和副队正必须马上斩杀此人。若是不能,再后面站着虎视眈眈的校尉,他将令人斩杀队正和副队正! 敌军在逼近…… “杀!” 陌刀手站成排,曲臂把陌刀挺在身前,曲臂的作用就是刺! 命令一下,陌刀手们伸直手臂,有尖刃的陌刀前刺。 这等大刀前刺,势大力沉,前方的敌军步卒倒下了一片。 “杀!” 陌刀手曲臂,再度刺杀。 曲臂,刺杀,收回……这样速度就很快,但有个缺陷,力气小的使不了几下。 五十陌刀手挡在前方,寸步不退。 王德凯在观察敌军,当看到敌军步卒死伤惨重,骑兵在蠢蠢欲动时,就吩咐道:“陌刀手疲惫了,可退下!跳荡、马军准备。” 命令下达,后续的跳荡和骑兵在准备……就在这个时候,敌骑出动了。 边上的将领看着王德凯,等候他新的军令, 敌骑出动,陌刀手退下,谁来阻挡? “陌刀手……不动!” 王德凯的命令很残酷,但被不折不扣的执行了。 敌军步卒闪开,骑兵加速冲了上来。 “跳荡准备,马军准备。”王德凯狞笑着,“就这么一下,冲不跨,老子就要吃肉了!” 陌刀手…… 所有目光都看向了他们。 唐军六百,敌军八百余。 前方,五十陌刀手面无惧色。 队正黄靖举刀奋力嘶吼:“陌刀手……” 沙哑的嘶吼声回荡在战场上。 随即。 陌刀林立! “有进无退!” 陌刀挥舞…… 第134章 动手闯入 陌刀挥斩,前方血箭喷的漫天都是。 人马倒地,旋即第二波冲杀上来。 “杀!” 第二波劈砍。 后方,敌将在疯狂的吼叫着,催促着麾下去冲杀。唯有冲破唐军的陌刀阻拦,吐蕃人才有胜机。 他眯眼看着前方,血箭飙射。 “他们还有余力?” 敌将的眼皮子在疯狂眨动着。 “杀!” 陌刀林立…… 有人在高呼,敌将看去,却是一名吐蕃悍卒扑了上去。 他趁着队正黄靖一刀砍出去的间歇,一下就扑了过去,近身了。 长刀挥动,直奔黄靖的脖颈。 这是要枭首。 敌将不禁握拳准备欢呼。 一旦黄靖被杀,陌刀手就被打开了空缺,随即士气大跌。 黄靖举起刀柄格挡,随即敌军悍卒挥拳。 他知道黄靖连续挥刀力气损耗很大,所以就准备用快速的进攻来了结他。 敌将挥舞拳头……张开嘴…… 干得好!弄死他! 那些吐蕃人在期待着。 黄靖弃刀。 挥拳。 呯! 二人的拳头碰撞。 悍卒变色,觉得关节应当是骨折了。 黄靖劈手抓住他,双手举起,奋力投掷了出去。 前方敌骑大乱。 敌将的欢呼被卡在咽喉里。 那唐军竟然能徒手投掷活人,这份力量直接击溃了所有的猜测。 他弃刀不是慌乱随意,而是故意的,就是想打击敌军的士气! 这悍然一掷,直接摧毁了敌军的士气。 “万胜!” 唐军见到这等场景,不禁咆哮了起来,士气如虹! 此消彼长,决胜的时机到了。 王德凯喊道:“擂鼓!” 随军带着的小鼓被摧动。 闻鼓而进! “马军突击!” “跳荡出击!” 军令一下,全军出击! “万胜!” 陌刀手就站在那里,敌军溃败。 每一个唐军在路过陌刀手时都奋力拍打着着自己的胸甲。 这是全军的胆! 敌军溃逃,唐军追杀,直至暮色初临才收兵。 天边微亮,将士们带着战利品欢笑着归来。 王德凯吩咐道:“快马报给长安。” 马蹄声远去,有人在唱歌。 “风飞兮旌旗扬,大角吹兮砺刀枪。” 这是大唐军歌:《大角歌》。 暮色苍茫,王德凯也跟着唱了起来。 “天苍苍,野茫茫,蓝天穹庐兑猎场,锋镝呼啸虎鹰扬。” …… 长安的初冬很冷。 “啊湫!” 大清早,贾平安还在被窝里时,杨德利就在干活了。 听着他打喷嚏的声音,贾平安把被子裹紧,觉得生活实在是太舒坦了。 嘤嘤嘤! 外面传来了刨门的声音,这是阿福的新技能。 自从被爸爸赶到外面去单独睡后,阿福一直不适应,每天凌晨都会来刨门。 这真是个好孩子! 贾平安一边穿衣一边唱歌。 “小小姑娘,清早起床,提着裤子上茅房。茅房有人,没有办法,只好……” 噗! 他的歌声停住了。 屋里突然多了光,以及一只熊爪子。 “阿福!” 阿福飞快的把挠通了房门的爪子收回去,一溜烟跑了。 贾平安气急败坏的冲出去,阿福已经爬上了靠墙的树上,然后噗通一声,竟然掉隔壁家去了。 “阿福?” 赵贤惠欢喜的迎接着天降阿福,随即阿福就在王家享受了一番帝王待遇。 熊生真是舒坦啊! 只是晚些回家后,屁股挨了一顿毒打,嘤嘤嘤的躺在门后,生无可恋。那些鸡鸭熟练的爬上去来回啄…… 贾平安出门,隔壁正好开门。 王大锤出来,拱手后问道:“平安,他们说你如今是录事参军了?” “是啊!”贾平安本不想装比,可看到院子里的赵贤惠时,忍不住就来了一句,“这只是开始。” 赵贤惠在台阶上站着,给女儿梳头,听到这话后,手上用劲了些。 “哎呀!阿娘,疼!” 王大娘脸都皱成了一团。 “疼什么疼?”赵贤惠一边减轻了力道,一边埋怨道:“就是娇气!以后怎么嫁人?怎么持家?怎么打男人……” 王学友蹲在边上修理农具,闻言抬头,一脸茫然。 …… 初冬的凌晨,街上的行人车马都少了许多。 贾平安吃着从家里带来的肉饼(肉包子),惬意的看着附近几个吞口水的官员。 按照大唐的奇葩规定,五品以上的官员不能在路上买东西,也不能吃东西,否则弹你没商量。 贾平安离五品还早着呢! 到了百骑,邵鹏和唐旭叫了他去。 邵鹏坐在窗户边,眯眼享受着微光,见他进来,就笑道:“贾参军这几日如何?” “这哪敢在邵中官这里称呼什么参军呢!”贾平安嬉皮笑脸的坐下了。 这就是不见外。 唐旭指指他,皱眉道:“你可知何为录事参军?” 老唐你这是要装比? 领导要装比了,你得准备好姿势……贾平安起身站好。 唐旭满意的道:“掌受诸曹及五府、外府之事,句稽抄目,印给纸笔,这便是录事参军,不过百骑就这么些人,没什么文书与你掌管……” 咱说话能不这么直接吗?婉转些,比如说:小贾你有大才,那些案牍之事就丢给文书,咱们兄弟去喝酒玩女人…… 贾平安一脸慷慨激昂,“愿为陛下效死。” 效死是不可能的,笑死倒是有可能。 老唐又满意了些,“百骑从先帝时就有了,历经数十年,每一个百骑首领临走前都会交代一句话……” 他起身,贾平安肃然而立。 该是什么话? ——为了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还是头可断,血可流,陛下的安危记心头…… 唐旭认真的道:“弄死那些贱狗奴!” 就这? 贾平安觉得怕是不能吧。 唐旭拍拍他的肩膀,“某希望对你说这句话的时日不要太长,某……”,他挥舞拳头,“某做梦都在想着去厮杀,去杀敌,杀人!” 这个杀人狂! 贾平安觉得老唐迟早会进化成一个杀人机器。 “百骑经常会有些差事,此后你也得学会接着去做。” 唐旭一脚把贾平安踹了出去,然后回身笑道:“从今日起,老子又清闲了。” 邵鹏走到门边,看着贾平安回去,“你不怕小贾搞砸了?” 唐旭坐下,惬意的道:“这小子聪慧,而且油滑,比老子都油滑,滑不留手,怎会搞砸?” “可你想脱身去军中的谋划怕是成不了。”邵鹏回来坐在窗户边,一侧的光照在他的耳畔,他仿佛感受到了似的,伸手去摸了摸。 “为何?”唐旭坐直了身体。 “不为啥。”邵鹏慢条斯理的道:“咱就是这么觉着的。” …… 贾平安去了文书那边,拿到了最近的任务。 某位权贵说了些危险的话,需要盯着,不接! 某位权贵家里养了十余条大狗,要查探……不接! 某位皇亲在外面养了几个女人,去查探……不接! 某位权贵一天吃一头羊,有些假,查探……不接! 这特么都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啊! 贾平安快速翻页,最后找到了一个。 临清侯杨胜的家人在归义坊出入频繁,不时有陌生人进出。 这个…… 孟亮在边上介绍道:“这等事多是设赌。先帝在时对赌博深恶痛绝,为此处置过一些权贵,所以他们都喜欢在偏僻的地方设局,聚众赌博。” 归义坊和道德坊一个尿性,在城南属于比较偏僻的地方,里面同样有田地。 后世打击赌博,那些人寻了荒山上去聚赌,一开始抓捕,跑的漫山遍野都是,蔚为壮观。 抓赌啊! 对于这个贾平安很有兴趣,他严肃的道:“许多事不要看表象,你看着像是赌博,可暗地里究竟藏着什么……譬如说……聚众谋逆。” 贾参军果然是思路广啊! 孟亮拱手,“多谢参军指点。” 呵呵! 老子指点个毛线,只是喜欢抓赌罢了。 他回到值房,召唤了哼哈二将来。 “临清侯杨胜可能在归义坊与人聚众闹事,咱们去查探一番,若是妥当,直接拿人……” 随后他带着数人就去了归义坊。 归义坊里,住宅看着稀稀拉拉的,中间就是大片的田地。 这里是城南,出了城门后,再向南八十里就是终南山。 贾平安遥望了一番南方,可惜看不到有终南捷径之称的终南山,更看不到那些终南隐士。 坊正来问话,包东过去嘀咕了一番,坊正冲着贾平安拱手,随即隐去。 包东回来说道:“某告诉他,什么都别管。” 贾平安带着包东和雷洪,由一个百骑领路,径直找到了那个宅子。 宅子占地不小,关键是…… “隔壁为何无人住?” 隔壁有两户人家,可看着残垣断壁,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 带路的百骑低声道:“参军,这杨家霸道,数年前买下了这里之后,就经常和邻居争执。他家是权贵,那些邻居争不过,最后就给些钱,把宅子卖给了他。” 这是要玩房地产开发? 长安城的宅基地都是发的,按照人头来。而权贵们牛逼些,除去本来的宅子之外,经常弄些别业,上面也睁只眼闭只眼。 贾平安摸着下巴,觉得不对劲。 “既然买了房子,为何不用?反而任由它荒废,难道是钱多烧的?” “进去看看。” 他们进了隔壁去看了一眼。 屎尿遍地,杂草杂木藤蔓到处都是。 人类一旦停止活动,大自然就会用自己的方式来恢复这个地方的本来面目。 “去另一边看看。” 另一边一个尿性,依旧是鬼屋的感觉。 “说是临清侯偶尔来此歇息,边上的两户人家吵闹不休,很是烦人,就出钱买了下来。”带路的百骑扒拉开一丛杂木,一条还没去冬眠的大蛇盘在那里,蛇信吞吐…… “别动!” 包东伸手在前方晃动,蛇头跟着动……随后一抓,就被他抓到了脖颈提了起来。 看到那条大蛇缠绕着包东的手臂,贾平安就觉得鸡皮疙瘩一身,赶紧避开。 “上次南边来了一个土人,做的蛇羹真是好吃,回头弄个蛇汤,啧啧!” 包东就这么把蛇缠在手臂上,随同大家出去。 “就在这里蹲守!” 院子里有狗,所以他们不能太靠近宅子。 于是四人就蹲在隔壁的废弃宅子里。 隔壁渐渐有了动静,却很古怪。 包东侧耳听着,“怎地像是……女子的哭声?” 雷洪摸摸胡须,“不,像是五香楼的声音。” “大白天的,谁会玩女人?” 贾平安在仔细倾听着。 这个声音断断续续的,偶尔高亢一下,但……老贾把倭国的那些嘶吼和这个做了一下比较,觉得更像是哭泣。 女人哭泣…… 为啥? 但这个不关他的事,他现在只想抓赌,捞一笔外快。 没多久,外面就来了两个大汉。 他们敲门,里面开门,速度有些慢,还嘀咕了一阵子,这才进去。 赌徒来了。 贾平安心中一喜,指指墙头,“弯腰,撅屁股!” 包东和雷洪熟练的弯腰,撅屁股,贾平安踩着他们的背上了墙头。 这是个…… 灰蒙蒙的宅子,压根就看不出半点夫贵气象。 但对于赌窝来说,越普通越好。 那两个大汉一路往后面去了。 贾平安看了一眼…… 前院有门子看守,后面也有大汉在游弋…… 这是把风的。 这不是赌窝哥就把铜钱吃了。 他心中欢喜,只等人再多些就冲进去抓赌。 可半晌没人来,那两个大汉进去的地方突然传来了一声嚎哭…… 这嚎哭声…… 贾平安想到了绝望和恐惧。 这什么意思? 赌窝弄了女人来服侍那些赌徒? 没必要吧。 贾平安记得那些赌钱的就喜欢全神贯注,什么女人……发个牌还行。 “啊……” 惨叫声隐隐传来。 贾平安看看四周,想起了一件事。 临清侯杨胜买下了隔壁,难道只为了清静? 不,难道只是为了让赌场不被人发现? 没多久,两个大汉出来了,看着就像是发泄了什么般的轻松惬意。 他们径直出去,和门子笑谈了几句,旋即出门。 这不是赌徒。 贾平安指指外面,示意跟踪那两个男子。 他随后就去了铁匠酒肆。 “归义坊?”许多多叫来了几个恶少问话。 “归义坊偏僻,咱们很少去。不过那里面不时有马车出入。” 归义坊没有贵人居住,要什么马车? 贾平安还想问问杨胜的消息,但担心打草惊蛇,就放弃了。 没多久,百骑跟踪的人送来了消息。 “是去了西市的人市。” 贾平安站在值房外,觉得阳光有些刺眼。 “召集兄弟,跟某走。” 他带着三十余百骑出发了。 唐旭在打盹。 “校尉,贾参军带着三十多兄弟出去了。” 唐旭抬头,“不必管。” …… 贾平安带着人到了那处宅子,指着大门说道:“进去后控制门子,打掉满嘴牙,随即冲进去,阻拦者……杀。” 两个百骑翻了进去,门子刚想尖叫,被一刀鞘拍在嘴上,顿时就成了香肠。 大门打开,众人涌了进去。 “谁?” 一个大汉听到了脚步声,冲过来查看。 三十余人…… 他茫然,旋即喊道:“来人呐!” “打断他的腿!” 持棍子的百骑冲过去,一棍就把大汉抽翻,旋即抽打他的大腿。 “啊……” 惨叫声中,贾平安带着人冲到了后面。 房门紧闭。 “撞开!” 嘭! 房门被撞开,昏暗的房间里,十余惊惧的目光在看着他们。 “是女人!” 十多个少女站在那里,她们的脚上有绳索套着,能保证她们可以行走,但却不能奔跑。 这些少女大多十四五岁的模样,长相都不错。但看衣着就知道,她们来自于乡间。 两个大汉就在边上,他们手持棍子,此刻却目瞪口呆。 “拖出来!” 贾平安看到了两个少女衣衫不整,显然是先前被扯开了,而且她们眼中含泪,惊恐万状…… 两个大汉问道:“你等……你等哪来的?” 贾平安突然怒吼道:“拖出来!” 包东被吓了一跳,带着人就冲了进去。 两个大汉压根就没敢反抗,就被拖了出来。 “跪下!” 他们被压着跪在贾平安的身前。 “棍子!” 贾平安伸手。 雷洪递了棍子过去。 参军这是要做什么? 呜…… 贾平安挥舞着棍子,疯狂的抽打着这两个大汉。 “啊……” 他避开了头部,死命的抽打着。 等他喘息着停止时,两个大汉已经成了两摊烂泥。 包东等人沉默着。 这是私刑。 但他们却觉得格外的畅快。 “看好她们。” 贾平安丢下棍子,包东说道:“参军,此事该让长安县来接手。” 归义坊属于长安县的辖区,让那些不良人来接手,百骑的任务就算是漂亮的完成了。 雷洪低声道:“那临清侯也算是有些势力,长安县的崔明府刚好得了你的人情,交给他去查就是了。” 这是趋利避害的法子。 “去禀告校尉和邵中官,就说……百骑查获了临清侯拐卖良人,逼良为贱的证据,现在担心临清侯撇清毁灭证据,请求去临清侯府查探……” 众人:“……” 这等案子就给交上去,随后朝中和皇帝来处置,咱们…… 可若是按照程序走的话,杨胜说不得会丢车保帅,把证据毁灭了。 雷洪飞奔而去。 晚些他回来了,喘息道:“邵中官说……畜生!随后进宫了。” 这是骂贾平安的话。 贾平安咧嘴一笑,“邵中官果然有担当!校尉呢?” “校尉摔了东西!” 二位大佬都有担当。 贾平安指着大门,“叫门。” 包东去敲门,大门打开,门子看着众人一怔,“这是何意?” “你只需配合。” 贾平安解下长刀在手中,当先进去。 门子伸手拦着他,喊道:“你哪来的?这是临清侯府,没有陛下的旨意,谁敢擅闯?” “你确定要拦路?”贾平安看到了两个男子在疾步走来。 门子也看到了,心中一松,“有陛下的旨意方能进去。” 贾平安扬起连鞘长刀,猛地拍去。 啪! 门子的脸被这一下拍的近乎于扁平,随后张开嘴,噗的一声,喷出了几个白色的东西。 贾平安用刀鞘一戳,门子捂着腹部,绝望的跪在他的身前。 那两个男子喊道:“住手!” 临清侯府沸腾了。 …… 第二更送上,求月票!求订阅! 为盟主‘秋怀涵梦’加更。 为盟主‘飞翔家八戒’加更1。 第135章 做人的底线 贾平安带着人冲了过去,两个男子伸手,“止步,报上你等的来意!” 按照大唐的规矩,要查这等侯府,得有宫中人带着,有皇帝的旨意。 贾平安问道:“临清侯可在?” “侯爷在!” 两个男子一边说一边挡住了贾平安等人的去路。 “在就好。” 贾平安狞笑道:“动手!” 他当先一刀鞘拍晕一个,包东咬牙,一拳撂倒一个。 众人跟着他往后面冲,迎面就遇到了临清侯杨胜一行人。 杨胜四十余岁,须发乌黑,肌肤白皙,可见养尊处优。 他冷哼一声,“百骑?为何来此?” “杨胜,你的事发了。”贾平安冷笑道:“你在归义坊做的好事!” 杨胜的眼皮子跳了一下,“归义坊老夫并无瓜葛,何来的好事?” 包东一怔,喝问道:“你那处宅子……” “哈哈哈!”杨胜大笑道:“老夫何曾有什么宅子!这是污蔑!来人,拦住他们,待老夫进宫求见陛下,请陛下为老夫伸冤。” 他转身就走,那些家仆挡在了前方。 “参军!”包东咬牙道:“那宅子多半是别人的名字,咱们拿不住杨胜。” “可这里定然有证据。”贾平安注意到杨胜是往侧面的厢房去了,心中一喜。 “他这是去毁灭证据,动手!” 众人楞了一下。 可贾平安已经冲了过去。 呛啷! 长刀出鞘,贾平安狞笑道:“百骑办事,不想死的滚开!” 那些仆役楞了一下,贾平安长刀就劈砍了过来。 一人中刀,其他人喊道:“侯爷!” 杨胜回身正好看到贾平安冲过来,他眼睛通红,疯狂的喊道:“你这个疯子!陛下饶不了你!” 长安城从未有人这般大胆,竟然敢在没有皇帝许可的情况下冲进侯府搜查,还动手砍人…… 这个疯子! 杨胜转身就跑,他冲进了厢房里,扑到了一个箱子上面,打开,拿起一本账册就撕扯…… 贾平安从身后一脚踹开他,杨胜倒在地上,用牙齿撕咬着账册。 贾平安举手…… 呯! 呯! 包东冲了进来,就看到贾平安一拳接着一拳的在暴打杨胜。 他把账册抢了过来,打开翻看了一下,就回身道:“看住临清侯府,咱们……立功了!” 杨胜躺在他的身下,疯狂的喊道:“你这个疯子!陛下饶不了你!” …… “陛下,百骑发现杨胜在归义坊的宅子里有拐来的十余名女子。” 李治皱眉:“杨胜……” 老李家建国后,封赏的太过泛滥了些,什么公侯伯一大堆,除去一些有实权的,皇帝记不住。 “陛下,是临清侯。”王忠良提醒了一句。 李治想了想,“他怎么了?” 邵鹏想到了贾平安让人传回来的话,不禁想杀人,“陛下,百骑拿获了那些人,但却担心走漏消息,临清侯那边有了准备会毁灭证据,所以……请陛下准许百骑去临清侯府拿人。” “此事……”李治迟疑了一下。 “陛下!” 外面来了个内侍,“陛下,百骑闯入了临清侯府。” 李治的目光陡然锐利,盯住了邵鹏。 “朕尚未许可,为何擅自闯入?” 邵鹏跪下,颤声道:“西边,百骑怕是……怕是那边得了消息,百骑担心临清侯毁灭证据,所以才闯入,陛下恕罪!” 李治冷冷的道:“那是侯府,你等好大的胆子。邵鹏,朕令你监管百骑,你就是用这些来回报朕的吗?刁奴!” 邵鹏伏地,“陛下,臣有罪。” “打!” 邵鹏被拖了出去。 小贾,你这个畜生,坑了咱! 邵鹏恼怒,但却不肯实话实说。 “还有唐旭!”李治的眼中冷冰冰的。 王忠良出班,准备吩咐人去收拾唐旭。 “陛下,百骑录事参军贾平安求见。” 嗯? 李治看向外面,“是他去的吗?” 被拖到门口的邵鹏知道瞒不过了,但不理解贾平安为何来的这般快,“是。” 李治眯眼,“让他来。” 晚些,贾平安被带了进来。 “为何闯入临清侯府?”李治在看着这个少年。 贾平安垂首,“陛下,臣在归义坊看到了那些女子。陛下,那些女子被他们蹂躏,但凡不听话的,那些大汉就轮番蹂躏她……那些畜生!” “你倒是心急。”李治冷笑道:“那为何不等禀告?” 贾平安先前确实是冲动了,但却不后悔,“陛下,臣担心杨胜有手段逃脱责罚,就冲进了侯府,果然发现了证据。” 他把账册呈上。 王忠良接过递给了李治。 可李治却看不懂…… 贾平安解释道:“陛下,上面一画就是一人,打叉的是死掉的……臣粗略看了一下,这几年他们弄死了六人,拐卖了……百余人。” “要想贩卖良家女子为奴,需要立卷,还得要父母同意,他如何做的?”李治声音平静。 “陛下,杨胜和西市的数名官吏勾结。” 唯有如此,才能拿到合法的凭据,把良家变成贱籍。 “杨胜家中前些年损失了大量钱财。” 为了钱财铤而走险,这等事儿古今中外都不少见。 “此事交给大理寺,让唐临来管。”李治目光转动,冷笑道:“可你却好大的胆子!” “臣……万死!” 贾平安知道自己犯忌讳了,但再来一次,他依旧会如此选择。 “痛责二十棍!” 随后他就被拖了出去。 邵鹏算是解脱了,他站在边上低声道:“记得动……” 屁股的肉要会跳动躲闪,轮换着来挨打。 贾平安笑了笑,可等板子下来时,他咬着木棍再也没了笑容。 二十板下来,他下半身都被打麻了。 “架起来走走。”邵鹏请了另一个内侍来帮忙,二人架起贾平安。 “邵中官,某走不动了。”贾平安满头大汗,身体往下坠。 邵鹏骂道:“让你别急别急,你偏不听,快走,不走会淤血!” 贾平安惨哼着,就原地饶了几圈,随后被架着出宫。邵鹏还得等皇帝的意思,只能目送他出去。他上前,低声对两个内侍说道:“路上扶稳靠些,回头咱这里有些感谢。” 老邵,你这是公开行贿啊! 贾平安惨笑着。 两个内侍点头,架着贾平安的手就多了些力气,让他走的更轻松。 刚下来台阶,他就看到了老熟人。 长腿妹子没有戴羃?,冷冰冰的脸上,肌肤细嫩,一双杏眼扫过,然后一愣。 妹纸…… 贾平安勉强招个手,身体渐渐硬化,微笑道:“无双!” 卫无双近前问道:“这是为何?” 两个内侍给她面子,就停了下来。 贾平安笑道:“先前惹怒了陛下,被责打了。” “为何?”卫无双见他双腿打颤,满头大汗,就知道被打惨了。 可皇帝一天吃饱撑的,若非是气坏了,也不会亲自令人责打一个小小的录事参军。 因为我不忍心让老邵和老唐为我背锅啊! 贾平安得意的道:“先前和人吹嘘,说是谁能被陛下令人责打,便请他去五香楼十次,某想着这不是稳赢的吗,你看看……” 这人又在胡说八道!卫无双皱眉,“你屁股流血了。” 曰! 硬汉贾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身侧,果真是血染战袍了。 一个内侍说道:“破皮了,不过破皮也不错,至少淤血出来了。” “该上路了。”另一个内侍有些不耐烦了。 你拿了老邵的贿赂还哔哔,职业道德呢? 贾平安对他怒目而视,“你会不会说话?什么该上路了,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走。”两个内侍架着贾平安就走,这厮还不忘回头,“那个……回头聊啊!” “那是卫无双,凭你也想勾搭?小心一腿踢死你!” 长腿妹妹啊! 想到长腿妹子的高扫腿,贾平安不禁心动了。 而卫无双在后面皱眉说道:“果然是少年意气,轻浮!” 她继续去做自己的事儿,晚些见几个宫女在嘀咕。 “……说是里面全是被拐来的女子,准备卖给人做奴婢。” “呀!竟然是拐子,太坏了。” “那是临清侯呢!啧啧!堂堂侯爷,竟然去做这等事。” “幸亏是百骑发现了,那位贾参军带着人解救了那些女子,随后闯入了临清侯府,说是把临清侯打成了猪头,还打断了一条腿。” “打得好!”众人义愤填膺。 “可贾参军是擅自闯入了侯府,这不就被责打了二十棍,好惨。” “不过你看他却不惨叫,还笑,真是个硬汉。” 众人看到了在宫中特立独行的卫无双,顿时八卦大会就开不下去了,一哄而散。 卫无双站在那里,想到了先前贾平安的那些话。 这人竟然不肯说自己是为了公事被责打,一味调笑,倒也符合他的性子。可他竟然为了一些不相识的女子而冒险…… 这人…… 她一路到了宫正处求见。 蒋涵正好无事,等她进来后就问道:“你和那贾平安相识,觉着他是何等人?” 卫无双知道这位宫正担心的是侄女苏荷。 作为宫正,在宫中,那些宫女内侍没有不怕蒋涵的,堪称是铁面判官。可就是这么一个铁面宫正,竟然把自家侄女宠成了天真的性子,也算是奇葩了。 她本想来询问关于贾平安被责罚的事儿,被这么一问,不禁有些懵。 合着咱们都不知道那个小贼是什么性子? “宫正,先前……” 卫无双把自己听到的那些话转述了。 蒋涵微微皱着娥眉,“我本以为他对苏荷有什么企图,昨日问了几个时常出去的人,说是贾平安爱去青楼,还和高阳公主往来密切。高阳公主何等人?一般男子怎敢接近她?我觉着贾平安怕是利欲熏心之辈,本想……” 卫无双摇头,“宫正,那小贼……那贾平安说是轻浮浪荡有些,但利欲熏心却不会。” “是啊!”蒋涵叹道:“他竟然为了些素不相识的女子冒险,一怒闯进了侯府,可谓是热血,更是担当!” 随后蒋涵叫人去打探详细消息。 晚些消息回来。 “说是贾平安本可在外面等着,等邵鹏被责罚之后再来,如此责罚会轻许多。可他却飞快赶来,只为……” 蒋涵和卫无双相对一视,“他只为了抢在邵鹏被责罚之前赶到。” 卫无双淡淡的道:“这是担当!” 蒋涵挑眉点头,“男儿别的都可以没有,担当却不可少,否则……连女人都不如!” 蒋涵看来心情不错,卫无双告退。 一个女官顺势进去办事。 “贪了九十钱?” “是!” “不过宫正,那人和王忠良熟悉,不好责罚,再说九十文钱也不多,要不……就算了吧。” “我为宫正,眼中只有规矩,没有人!来人!” 两个内侍进去,随即蒋涵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带着他们去,拿下此人,责罚!” …… 唐旭在宫门外转圈,不时看里面一眼。 昭武副尉程达劝道:“邵中官最多挨一顿打,养几日就好了。” “放屁!”唐旭骂道:“此事和老邵没关系,某管百骑,要打也该是打某!老邵抢先进宫,这是抢着为某挨打!” “怎地还没人来?”唐旭已经请示了,求见皇帝,可半晌都没人来。 “校尉,小贾此次算是惹祸了。”程达苦笑道:“你还说有他在你就清闲了,不管事……” “耶耶这也是自作孽,回头就把事情收回来,哎!” “来了来了!”一个百骑喊道。 众人赶紧迎上去,却见是被两个内侍架出来的贾平安。 唐旭板着脸,没搭理。 两个百骑过去接了贾平安,然后往回走。 “他辜负了某和老邵的厚望。”唐旭有些失望了。 晚些,有人喊道:“邵中官出来了。” 唐旭眼前一亮,赶紧喊道:“准备去扶着老邵。” 百骑:“……” 唐旭:“……” 邵鹏是自己走出来的。 “老邵。”唐旭迎过去,扶住了他,“某一直说你不是汉子,谁知道你竟然比某还硬!” “松手!”邵鹏挣开,“小贾呢?” “你问那小子作甚?” 邵鹏走了几步。 走几步…… 这和正常人一样。 “老邵……”唐旭惊讶的道:“你没挨打?” 邵鹏一边走一边说道:“咱才将到宫中,小贾就在宫外请罪。陛下令人责打了他。” 贾平安请罪,罪责自然全是他的,邵鹏就解脱了。 “他从临清侯府赶到宫中很快,否则咱逃不过一顿好打。” 唐旭一怔,“某却误会了小贾。” 邵鹏叹道:“他见到不平就出手,这是热血。为了严惩杨胜甘愿冒险,更是为了不牵累咱,及时进宫请罪,这是担当!好男儿!” 众人急忙追去,却见不到贾平安。 “贾参军说自己冲动,带累了百骑,没脸见兄弟们,就先回家养着,等养好了再回来。” 两个百骑神色古怪,但邵鹏和唐旭因为心情的缘故都没注意。 “这是哪门子的带累?”唐旭骂道:“却是耶耶带累了他!哎!” 邵鹏吩咐道:“去弄些好的金疮药送去道德坊,还有……” “还有什么?”众人不解。 邵鹏说道:“在小贾回来之前,五香楼都别去了。” …… 贾平安是被架着上了马车。 马车里,高阳死命在给贾平安翻身,贾平安在拼命的抵抗。 高阳额头见汗了,一巴掌拍在贾平安的背上,“这伤要尽快把裤子趴了,否则那布和肉黏在一起,后来再想扯开,就得用热水泡屁股,你可愿意?” 老子……不愿意! 可当着一个女人脱裤子验伤,贾平安也不愿意。 “住手!”贾平安痛的不行,“特么的,老子的屁股要裂了!” 高阳住手,骂道:“快一些!” 车夫应了,马车加速,很快就到了公主府。 “某要回家养伤!” 贾平安无语。 高阳下车,令人把贾平安弄了出来,一路就这么抬进去。 这个姿势很羞耻啊! 贾平安想哭。 “公主这是抢了个男人回来?” “多半是。” 路上遇到些仆役都议论纷纷,贾平安想死。 一路到了后面,高阳说道:“我知道你害羞,那就让别人来。” 随后来的却是侍女。 高阳你个蠢货! 贾平安被两个侍女把裤子扒拉了。 “要清洗!” 都破皮了,直接上药不是找感染是什么。 温水清洗很舒爽,贾平安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晚些伤口上药,贾平安一觉就睡到了午时后。 “赶紧,某要回家。” 高阳笑道:“已经让人去报信了,你表兄嚎哭了一阵,后来百骑的去了,说了什么你这是功劳,你表兄又嚎哭,喊什么姑母……” 哎!原身的母亲被表兄经常唠叨,也不知道会不会烦躁发火。 家门不幸啊! “送某回家吧。” 马车缓缓而行,一路到了道德坊。 下了马车后,杨德利过来,单手就架住了表弟,一边埋怨一边进去。 车帘掀开,高阳探头出来,“对了,你的屁股好看。” 卧槽! 这娘们竟然偷窥! 贾平安回头,就看到了高阳的笑脸。 嘤嘤嘤! 阿福迎了出来,一个习惯性的扑,就让贾平安差点扑街。 睡是没法睡了,只能趴着。 贾平安趴在床上,杨德利就在边上,一边缝衣服,一边嘀咕,“皇帝也是个不讲理的,平安,你以后做事留个心眼,别想着什么忠心耿耿。那皇帝还不如那些世家门阀厉害呢!!” 贾平安昏昏沉沉的道:“知道了!” 世家门阀,后来被李治和武媚给收拾了。 随后小圈子的影响力逐渐式微,而山东世家还红火了一阵子,比如说崔义玄的儿孙就权倾一时,家里聚会开趴体,兄弟子侄都是官,而且职位不低,都带着笏板。为了放置那些笏板,甚至需要一个专门的案几。 但这些和现在的他没关系。 迷迷糊糊中,有人问道:“可后悔了吗?” 贾平安轻微摇头,“不悔。” “为何?”这人的声音很平静。 贾平安喃喃的道:“做人……总是要有底线的。” 这人点头,被人簇拥着出去。 站在贾家的大门外,他吩咐道:“拿下临清侯府管事,封锁一应仆役,不许交通消息,违令者拿下!” “诺!” 随行的数名官吏叉手应诺。 来人是大理寺卿唐临! 他本是来讯问贾平安此事的具体,可最后却只是问一句话就走了。 …… 为盟主‘飞翔家八戒’加更2 为盟主‘飞翔家八戒’加更3 三更一万五千字送上,眼睛发花,腰间酸痛。 第136章 以毒攻毒 唐临为官多年,以清正严明著称。他性节俭,不尚奢华。李治登基后就任命他为大理寺卿。 就在前阵子,李治询问牢狱囚犯人数,唐临报五十人。以前的大理寺卿处置的案子,喊冤的不少,而唐临处置的案子,未曾有人喊冤,李治由此大为赞赏。 唐临令人拿了临清侯府的管事等人讯问,凭借着证据等物,他一一抽丝剥茧的把那些隐藏着的案子挖了出来。 “丧尽天良!” 大堂上,唐临拿着供状怒道:“这等人不杀,老夫耻于为官!” 第五日,唐临带着供状进宫求见。 “陛下,临清侯卖良为奴之案,臣已经查清了。” 李治从奏疏上抬头,“哦,说说。” 唐临手握供状,并未去看,“临清侯杨胜四年前赌输了家产,家业凋零,随后就令人从乡间买了有些姿色的少女带到了长安城……” 大唐禁止良人为奴,买卖就是犯法,卖良为奴者,绞! “他买通了西市市丞凌华,凌华为他立卷。” 李治的眼中多了厉色,“凌华可拿下了?” “已经拿下了。” 唐临说道:“臣还查出了临清侯虐杀女子之事。” 李治深吸一口气,“罪大恶极!” 唐临抬头,“当诛!” 李治沉吟…… “陛下!”唐临朗声道:“律法不可不依!” 李治缓缓说道:“临清侯……” “陛下,卖良为奴,当绞!此僚不杀,臣……”唐临免冠跪下,“臣不堪陛下驱使,乞骸骨!” 李治为之气结,指着唐临,“你……” 他要考虑的有许多。 唐临昂首道:“陛下,临清侯卖良为奴,虐杀良家女子,这等人不杀,陛下是想告诉那些权贵,权贵杀人可免死吗?如此今日他杀,明日你杀,这堂堂大唐,竟然成了笑话!陛下想做那笑话的皇帝吗?” “大胆!”王忠良喝道:“陛下之前妄言,该当何罪!” “死而无憾!”唐临见皇帝迟疑,哪还有什么顾忌,“臣五日前去了道德坊贾家,贾平安昏迷,臣问他可后悔吗?他说……做人,总是要有底线的。陛下,底线何在?” 他叩首。 李治悚然动容,随即下来扶起了唐临。 “唐卿一言提醒了朕,朕……” …… 五日后,贾平安能杵着拐杖出来溜达了。 年轻的身体恢复能力很强大,但高阳那边送的药也功不可没。 表兄出去买豆腐了,阿福非常乖巧的在家陪爸爸。 屁股依旧不好坐下,贾平安就缓缓踱步,按照郎中的说法,五日后他就该要下床走动,舒筋活血。 “小贾!” 外面来了客人,阿福熟络的过去,猛地拍了一下大门,虚掩着的大门反弹打开了。 门外的崔义玄含笑道:“小贾……” 小贾呢? 他低头,就看到了人立而起的阿福。 “是阿福?哈哈哈哈!真可爱呐!”崔义玄拍拍阿福的脑袋,说道:“老夫上门匆忙,却是没什么礼物,回头让人送些肉来给你享用。” 贾平安一直觉得阿福可以凭着卖萌就能在长安城中过的很安逸,顺带还能养活他们两兄弟。他笑着迎过来,“崔公怎地来了?” 崔义玄回身,从随从的手中接过礼物,“老夫当日就想来,可老夫挂着个崔氏的名头,当日来,就会让那些人说闲话……” “这个某知道,崔公多虑了。” “你不知道。”崔义玄进了家,“你那日闯入了临清侯府,消息传出来时,老夫第一个念头就是你疯了!那些人亦是如此。随即有人说山东门阀收了你做鹰犬,专门撕咬勋贵……那等时候,老夫或是三郎若是来了,这等谣言就会被传的到处都是……” 他侧身看着贾平安,“老夫后来才知晓案子的详情,小贾……”,他拍拍贾平安的肩膀,“少年有担当,好!” 崔义玄的到来意味着这件事贾平安已经处于道德上风,原先斥责他擅闯侯府的声音越来越小。 百骑的人也会不时来看看他,老嫖客们每次来都让他赶紧回去,至于原因却不说。 许敬宗是最后来的。 “老夫忙啊!”老许坐下,伸手摸摸阿福,“你挨打……老夫以为是好事。” 杨德利端茶来了,闻言一怔,恨不能把茶水倒在老许的脸上。 许敬宗一脸‘老夫的智慧能照亮整个道德坊’的得意,“你太顺了,当年老夫曾遇到高人指点,他说……人越顺,就越得小心谨慎,顺畅之后,定然是难事当头。” “你想想,你进了百骑才多久,就已经是录事参军了,这般气运……平安,这气运呐,它会变。一会好,一会差,老夫看看……” 老许一本正经的眯眼看着贾平安,“老夫看你最近的气运不好,回头去庙里拜拜,不行就去寻了太史令,请他出手为你祈福。” 老许这是……改行了? 贾平安小心翼翼的问道:“许公,你这个……准备出家了?” “出家作甚?”许敬宗唏嘘道:“老夫最近勘破了人世间,看人一看一个准。你好生在家养着,等陛下的火气消散了再回去。对了,这什么时辰了?” 他出门看看天色,回身道:“这都要吃饭了,老夫得赶紧回去。” 杨德利心如刀绞,但人在家中,你不邀请过意不去,“许公,家里已经做好了饭菜,一起用点吧。” 许敬宗皱眉,“这多不好?” 这老家伙蹭饭已经蹭成精了! 贾平安笑道:“不吃才不好。” 许敬宗笑道:“如此就叨扰一顿,回头都去老夫家中吃,平安带着你表兄去,把阿福也带上。” 一顿饭老许吃的心满意足,临走前剔着牙对贾平安交代道:“按照老夫说的做,你如今走霉运,就要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待着,等霉运散去……老夫看看。” 吃了老贾家一顿饭,老许觉得需要给点报酬。 许·望气师·敬宗眯眼看看贾平安的头顶,“至少得一个月,就在家呆一个月吧。” 杨德利被他这话给唬住了,扶着贾平安嘀咕道:“这顿饭倒是吃的值了,回头再请他来家里看看……” 老许一板一眼的望气,表兄有些被镇住了,他放开贾平安,说道:“许公等等。” 这是……不但能吃,还能打包? 许敬宗笑眯眯的,“莫要弄那些,没意思的很。” 杨德利提溜了几块刚做的熏肉,许敬宗正色道:“这个却是不妥,极为不妥!” 他一边说着不妥,一边接过熏肉,“下次莫要如此了。” 门开,许敬宗拱手告辞。 “哟!这贾家是提前知晓了咱要来?还是有人在墙头上查看?” 门外传来了一个尖利的声音,老许大怒,骂道:“贱狗奴,也敢这般……” 这话有些轻浮,但老贾家开门恰到好处,却不得不让人怀疑。 前方,一个内侍带着几个侍卫缓缓而来,等看到开门的是老许时,那内侍尴尬的拱手,“见过许使君。” 老许打个哈哈,心中转动着如何报复回来的念头…… “你等来作甚?”宫中来人,就代表着皇帝的意思,老许联想到自己先前忽悠贾家两兄弟的那些话,不禁有些担心。 内侍笑道:“陛下听闻贾参军身体不适,令咱来看看。” 老许差点一头栽倒。 这是啥意思? 一般情况下,皇帝令人来探病,大多带着查探之意。你的病情如何,还能活多久,还能为老李家的江山奋斗多久…… 探病的目的主要是这个。 可贾平安只是个录事参军,级别够不到。 而且贾平安就是被皇帝下令打的板子,这个探病是什么意思? 明知故问? 老许赶紧避开。 内侍进去,见贾平安被表兄扶着站在那里,就颔首道:“陛下令咱来看看贾参军的病情,如今看来却是大好了。既然大好,那就该早日回去,咱看事不宜迟,现在就回去吧。” 许敬宗在身后捂额。 老夫的脸啊! 他前脚忽悠了贾家两兄弟,说什么贾平安的霉运还得持续一个月,可转眼皇帝就派人来探病。 这个所谓的探病,明眼人都看出来了,纯属是来安慰的。 ——小贾,朕知晓临清侯的事儿你做的不错,但终究是坏了规矩,朕不得不令人动手。如今尘埃落定,你赶紧回来办事,不得延误。 能让皇帝让人来催促你去上班,这份恩宠……它和霉运没关系啊! 内侍前脚一走,杨德利就把肠子悔青了。 那几块熏肉可是上品,他按照表弟的说法熏制了三天三夜,煮一下切片,那肥肉晶莹透亮,瘦肉微微发红,一口咬去油滋滋的,再刨一口米饭,哎呀!这就是神仙啊! 老许提着熏肉嘀咕道:“既然陛下派人来催促了,那就赶紧回去,晚些就去。” 老家伙飞也似的跑了,贾平安却陷入了沉思。 皇帝为何派人来了? …… 宫中。 萧氏躺在床上,双目无神的道:“臣妾看到了黑影,好些,影影绰绰的,都向臣妾扑了过来,臣妾……实在是怕的厉害,陛下……” 李治就坐在床边,皱眉问道:“最近你每日都是这样,可是身体不适?” 医官摇头,“陛下,这不是身体的缘故。” 萧氏得宠,听闻她身体不适,医官一来就是两个。 另一个年老医官抚须道:“陛下可还记得先帝当年遇到的事?” 李治心中一震,“你是说……” 他想到了一件事。 当年先帝身体不适,做噩梦,梦到被自己杀的前太子李建成和李元吉等人来索命,神不守舍。 老医官点头,“当年有悍将为先帝守门,于是先帝得以神魂安宁。如今……” 李治看看萧氏…… 老医官依旧说的兴高采烈的,“陛下,朝中如今悍将可不少,卢国公等人都是杀人无数的杀神,若是令他们前来镇压,想来数日就好了。” 边上的年轻医官在给他使眼色,可老医官眼神不大好,没看到。 这是朕的女人,让程知节来看门…… 李治莫名觉得头顶上有些东西。 在先帝驾崩后,程知节护送着李治回宫继位,随后镇守皇宫三个月,此后回家,几乎不见客,谨言慎行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那年轻医官和年老医官交情不错,所以他想补救一番…… 但能让谁来? 李淳风? 得了吧,他们医官历来和老李都不对盘,觉得老李就是个江湖骗子。 悍将就不必说了,程知节等人往门口这么一站,回头皇帝就会觉得心中膈应。 咦! 年轻医官想到了一个人,“陛下,臣当年学医,曾学了一个道理,叫做以毒攻毒,用毒性去灭杀病患……如今这是外邪入侵,臣以为也能如此。” 李治目前也就觉得萧氏能睡一下,可他昨夜和萧氏一起睡时,半夜三更的,萧氏突然尖叫了起来,吓的他差点以为有人谋逆。 这样的事儿再来几次,他觉得自己连后宫都不想来了。 所以,此事要紧。 “什么法子?” 年轻医官微笑道:“那扫把星就是毒,而外邪也是毒,两个毒物这么一碰撞,陛下,那就看谁厉害了。”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上次贾平安就去过英国公府,说是给李敬业驱邪。 不过…… 李治叫来了王忠良,“那贾平安经常出入青楼,可是浪荡无行?” 叫一个老嫖客来给自己的女人把守大门,李治很是膈应。 王忠良说道:“陛下,百骑的人爱去五香楼,那贾平安也跟着去,一首诗就让那头牌女妓为之倾心……” 这还是个广受欢迎的嫖客! 李治头痛。 “可那贾平安却不知为何,竟然置之不理,从不肯和那些女子亲近。” 王忠良一脸唏嘘,觉得这样的扫把星,真是神奇。 他虽然没了家伙事,但也知晓男人离不得女人的道理。那些权贵人家的孩子,十五岁的时候,那技术已经不输老嫖客了。 难道那个扫把星不能人道? 啧啧! 正所谓别人倒霉我高兴。 少了家伙事的内侍心性偏激,在揣测出贾师傅不能人道后,王忠良的心情非常愉悦,感觉就像是到了巅峰一般。 李治也是一怔。 作为皇子……哪怕是在几位能干的兄长的阴影之下活成了小透明,可女人从来都不缺。 这个……心动就行动,这不是很自然的吗? 怎么那个扫把星竟然对女人不动心? 这算是个利好。 “他如今何在?”才将令人爆捶了贾师傅一顿的皇帝,已经忘记了此事。 王忠良说道:“上次为了临清侯的案子,他被杖责二十,如今在家养伤。” “哦!”李治这才想起来,他吩咐道:“派人去,让他赶紧回来。” 于是就发生了内侍去贾家的事儿。 贾平安的屁股依旧没法骑马,家里也没马车,就在坊里借了一架牛车,拉风的缓缓而来。 到了皇城前,他龇牙咧嘴的下车,杵拐进去。 “跟着咱来。” 带路的内侍无视贾师傅的窘况,自顾自的走在前面,还走的很快。 贾平安若是跟不上,就会被拉下,随后就成了宫中的迷途羔羊。 在宫中擅自走动可是一个罪名,可轻可重。 这是想坑爹呢! 贾平安不知道这个内侍为啥要坑自己,他干脆就减速了,用散步的速度缓缓而行。 皇宫之中的景色……一言难尽。 后世他去过故宫,那历史的斑斓痕迹让人不禁为之唏嘘。 而现在的皇宫说句实话,真心不怎么样,而且还潮湿,所以后续才修了大明宫。 内侍已经不见了。 呵呵! 这是准备坑老贾,但若是有人来呵斥老贾擅自在宫中行走,老贾就敢说那个内侍故意丢下了自己这个行走不便的可怜人。 至于得罪内侍,他怕个毛线。 前方左边的偏殿突然出来一人,却是…… 长腿妹子! 贾师傅灿烂一笑,“是无双啊!” 卫无双过来,近前后低声道:“事情很麻烦……” “谁?” 后面来了人,卫无双没能继续说下去,就消失在侧面。 这整的怎么和接头似的,什么意思? 贾平安很惆怅。 后面来了个内侍,一近前就怒了,“为何不等咱来就进宫了?” 我…… 我特么…… 贾平安再傻也明白了,合着先前那个内侍不是来接自己的,难怪他要快速跑路,否则被此人抓到,那就是大事。 可此刻怎么解释? 贾平安心中一动,“先前却是有人带了某进来。” 既然事儿不对,那就实话实说,不,忽悠一下,“那人先前凭空消失了。” 宫中人最迷信,贾平安想询问进宫的来由,那就忽悠一下试试。 果然,内侍面色惨白,“难道是咱的魂魄出窍了?” 我还宝剑出窍了。 贾平安面带忧色的道:“这等事,当初某听太史令说过,要斋戒九九八十一日才好。” 这个内侍胖的和猪差不多,贾平安觉得自己是在做善事。 “多谢贾参军指点。”内侍感激不尽,贾平安趁机问道:“不知让某入宫为何?” 前面有人要坑他,卫无双中途出现,只来得及警告他一声就跑了。 难道是要借种,生一个小扫把星? 贾平安在胡思乱想着。 内侍却闭口不言。 贾平安知道,事情不小,而且还涉及到了贵人。 而在后宫之中,王氏正在大笑。 “那个狐魅的贱人也有今日吗?哈哈哈哈!” 后宫之中,她虽然为尊,但那萧氏却凭着狐魅妖艳的模样,大胆的作风,获得了皇帝的宠爱。萧氏还借此频频对她发难,不依不饶…… 外面进来了一个女人,却是王氏的心腹蔡艳。 蔡艳脸颊微胖,进来后目光扫过左右,两个宫女退下。 “那边请来了扫把星,先前奴婢派人带了他进来,本是想半路丢下他,随后寻人去找麻烦,可却慢了些。” 王氏愕然,然后冷笑道:“那扫把星难道还能克了那些鬼魂?若是能,我就亲自去谢他。若是不能,回头记得让外面的人弹劾,就说扫把星祸乱宫中。” “是。” 祸乱宫中这个罪名可大可小,最严重的的情况下,直接一刀了事。 …… 感谢老唐的盟主打赏! 求个月票推荐票。 第137章 大威天龙 贾平安一路被引到了后宫之中,见到了李治。 李治觉得有些荒谬,想反悔,可一进寝宫去,萧氏听闻贾师傅来了,不禁就哭了起来。 这女人一哭起来,不是梨花带雨的那种楚楚可怜,而是更加的魅惑了,男人一见就动心的那种。 “陛下,那扫把星怕是会克死了臣妾,陛下……”萧氏抱住李治的手臂,一阵扭动。 李治皱眉,“有高人说了,离此人三步远就无碍,如此朕让他在门外,不许进来。” 萧氏看看房门,再看看床…… 不够三步远啊! “来人!” 一群内侍被叫来,七手八脚的开始挪动大床。 呯! 床板塌了。 李治:“……” 萧氏:“……” 内侍们:“……” 皇帝最爱睡在这里,这床看来也经不住造啊!竟然塌了。幸而是发生在现在,若是发生在皇帝躺在上面的时候,嘭的一下,皇帝和萧氏落了下去…… “换了!” 门外的贾平安木然看着众人抬了旧床出来,接着又弄了一张新床进去。 难道是皇帝看上了我,想把公主嫁给我? 这是要让我在宫中洞房的意思? 贾平安觉得懵。 晚些,李治出来了,临走前看了贾师傅一眼,虽然王忠良信誓旦旦的说这个少年是柳下惠重生,但他依旧觉得有些郁郁。 “好生做。” 这是要让我努力洞房? 皇家的作风果然大胆呐! 贾平安胡思乱想着,王忠良来了。 “里面有人外邪入侵,你就守在门外,进去一步,剁脚,伸手进去,剁手……” 外邪入侵…… 现在许多毛病都归纳为外邪入侵,比如说神经病。 贾平安心想让我来干啥? 难道做吉祥物? “你是扫把星!”王忠良走近一步,低声道:“里面是贵人,克好了她,你好,咱好,大家好。若是无用……” 克好了她? 宫中的贵人,不是皇帝的女人就是公主,怎么克? 贾平安不禁风中凌乱,“这万万做不到啊!” “咱不管!”王忠良冷冷的道:“最多五日,五日后你该能自在的奔跑了,若是此事办不好,咱能让你再次躺下。” 呵呵! 这种狐假虎威的家伙,贾平安前世见多了。 他马上装作惧怕的模样,问道:“敢问王中官,那贵人是什么症状?” 见他被自己吓住了,王忠良心中暗自得意,心情一松,就随口道;“做噩梦,见鬼魂。” 王忠良走了,边上两个内侍和两个宫女留下来协助贾师傅,但更多是监视。 …… 卫无双一路去了蒋涵处,“贾平安去了萧氏那里。” 蒋涵神色清冷,“莫名其妙做什么噩梦?不做亏心事,她做什么噩梦?她和那位争斗不休,此次她被外邪侵扰,那位不知道有多高兴。贾平安此时入宫,若是弄好了,萧氏刻薄,不会感激他。而那位却会记恨他……如此……” “里外不是人。”长腿妹子心中一惊,“宫正,那他这次进宫可算是讨不了好了?” 蒋涵点头,“我本不想管,不过苏荷那边他多有助力,对了,你觉着他对苏荷是个什么意思?” 呃! 卫无双茫然,“苏荷和我说过……” 是说过很多次。 每次苏荷就喜欢和卫无双嘀咕贾师傅。 “说是贾平安和气,每次都给她带吃的。” 卫无双想了想,佩服的道:“他去了青楼也能一尘不染,可见心性……” 蒋涵看了卫无双一眼,突然叹息,“其实,这个和心性没关系。我见过男人那等模样……见到女人之后就会呼吸急促,迫不及待……这是男人的本色。那些皇子比贾平安还年少就是如此……” 卫无双讶然,“难道他是有问题?” 蒋涵点头,“我以前见过宫女勾引皇子,皇子压根就没法抵御。贾平安被青楼的头牌女妓投怀送抱也不动心,怕是有问题。” 这个…… 卫无双不禁有些同情贾师傅的遭遇,“那和内侍一模一样了。” 蒋涵笑道:“陛下能让他去后宫,多半就是觉着他不能人道,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想到以后可以放心的让侄女和他接触,老娘的心情真好! “你寻机去告诉他,此事最好……”蒋涵的眼中多了冰冷,摇头道:“装模作样即可,别管!” 卫无双深以为然。 这神仙打架,殃及小贾,他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 贾平安的屁股还疼,没法长时间坐下。 他就站在那里转悠,门里站着一个宫女,冷冷的看着她。 两个内侍在一边嘀咕偷懒,两个宫女在另一边冲着贾平安指指点点的。 还是小姐姐好啊! 贾平安磨蹭过去,低声道:“二位小娘子……” 一个宫女二十多岁,一个有三十多岁,贾师傅张口就是小娘子,大有后世见到一个眼角都是皱纹的妇人时,昧着良心喊少女的味道。 两个宫女果然就笑了起来,也亲切了许多。 加上贾师傅唇红齿白的模样加成,两个宫女的态度又更亲切了些。 “二位小娘子,某想问问……” 里面的宫女突然干咳了一声,“不许打听。” 贾平安笑道:“某的臀……受创,能否要个软些的垫子?” 贾师傅挨打,不少人都知道。这等事儿也不违规,所以贾平安觉得问题不大。 年轻的宫女为难的看了一眼里面的宫女。 那宫女板着脸道:“让你来办事就尽力办事,别说这些没用的。” 娘希匹! 这女人真是刻薄啊! 可她是贵人的身边人,说话管用。 那个宫女低声道:“是萧氏……” 贾平安感激的点点头。 萧氏,那不是李治最宠爱的女人吗? 这个女人做噩梦…… 瞬间贾平安就有一百种法子来解决此事,比如说直接说这是被坑了,有人下黑手害了萧氏,随后王氏就会被猜疑…… 但宫中的事儿他真心不想招惹,所以……只能采取常规手段。 可噩梦该怎么解决? 贾平安在踱步。 晚些,有人送了晚饭来,就是几张饼。 吃了饼,贾平安靠着墙眯眼养神。 晚上,他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因为不能坐着,他就去要了被子,裹着趴在地上。 没多久他就冷的直哆嗦,可没人能帮他。 他的任务就是晚上蹲守在这里,克掉贵人的外邪。 “啊……” 就在贾平安迷迷糊糊的时候,里面传来了一声尖叫。 “有鬼!” 里面本来就点了灯,此刻众人进去,把能点的都点了。 萧氏惊恐万状的爬了起来,指着角落说道:“他们在那里!” 角落里空荡荡的,什么都看不到,但众人却脑补了一番,不禁毛骨悚然。 “那扫把星呢?他在何处?”萧氏歇斯底里的咆哮着。 “他就在外面。” “毫无用处!”萧氏骂道:“就是个废物!去告知陛下!” 被吵醒的贾平安心中呵呵,知道这是做噩梦了。 但这个事情得解决了才好,否则在皇帝那里就是一根刺。 可怎么解决? 若是装神弄鬼,扫把星的名头又要甚嚣尘上了,人人喊打的日子也不远了。 他想起了前世见过的分析。 做噩梦,大多是因为某件事的负面刺激,甚至是长期刺激。这些刺激导致了焦虑,随后做噩梦。 萧氏焦虑什么? 大概离不开王氏,不把这个老对手干掉,她没法安枕。 但王氏的背后有小圈子背书,后来李治和武媚为了废后去求了长孙无忌,只得到了冷脸。 所以萧氏的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 那么这个焦虑就没有止境。 越想越烦躁。 最后做噩梦。 当时专家说最好听一些柔缓的音乐,比如说贝多芬。 可贾师傅不会这些啊! 难道他能高歌一曲?估摸着回头能被李治弄个半死。 但…… 他对两个内侍说道:“可有木鱼?” 两个内侍摇头,不知道他说的木鱼是什么。 难道还没出现? 贾平安病急乱投医,“那弄个竹竿来。” …… 李治今夜睡在了王氏那里。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还有叫骂声。 “怎么回事?” 他坐起来,王氏也醒了,起身道;“怕是有事。” 外面传来了内侍的声音,“陛下,是萧氏那边的人。” 萧氏和王氏是死对头,她的人过来,自然没好果子吃。 “何事?”李治的声音有些沙哑。 “说是那边又做噩梦了。” 王氏心中幸灾乐祸的,但却一脸同情的叹息道:“陛下,这怕是沾染了什么因果吧。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萧氏那个贱人,种的一定是怪胎。 “那个扫把星无用?”李治不禁有些失望,“罢了,朕去看看。” 皇帝竟然连夜要去那个贱人那里,我呢? 老娘呢? 老娘明年就是皇后了,你还要着紧那个贱人!把老娘置于何地? 王氏最大的问题是无子,但她背后的势力庞大,萧氏再怎么作也无法撼动她的地位…… 但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萧氏这个贱人,经常讥讽她是不下蛋的母鸡,当真该死。 想到这里,王氏抱住了皇帝的手臂,如少女般的撒娇道:“陛下,夜深露重,出去容易受寒……” 你抱着朕,朕心寒! 李治眯眼道:“朕去去就来。” “陛下……”王氏想到了最近得到的消息,皇帝喜欢去感业寺。 感业寺里也有一个贱人,那个武媚。 男人都是不安分的东西,皇帝宠爱萧氏,但看样子也喜欢那个武媚,若是引入武媚……这二虎相争,老娘就在边上看热闹,岂不快哉? 武媚出身不算显赫,比不得萧氏这等背后有世家门阀支撑的女人,腰杆硬不起来,自己能轻松的控制住她,让她成为自己的得力帮手…… 王氏的脑海里转动着各种念头…… …… 竹筒被找来了,已经干透了。 贾平安又弄了根棍子,自家蹲在那里,轻轻敲动…… “咚!” 很单调的声音。 里面依旧惧怕的萧氏楞了一下。 “咚!” “咚!” 那个先前盯着贾平安的宫女出来一看,就骂道:“大晚上敲打,作死呢!来人,弄走他!” 萧氏被皇帝宠爱,自家又跋扈,弄的身边的人也跟着眼高于顶,除去皇帝之外,大概谁都不看在眼里。 外面的几人面色难看,那两个宫女嘀咕着。 “让他别敲了,免得得罪了人。”年长宫女多年没有听到小娘子这个称呼了,所以对唇红齿白的贾师傅颇为照顾。 年轻的宫女就过去,刚想说话,里面传来了萧氏的咆哮,“闭嘴!” 众人:“……” 这是什么意思? 闭嘴,而不是住手。 那个呵斥的宫女一怔,心想为啥是我? 想提醒贾平安的宫女一愣,回头看了一眼年长的宫女。 年长的宫女摇摇头,示意别说话。 咚! 贾平安不疾不徐的敲击着竹筒。 里面的萧氏靠在床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咚! 咚! 咚! 这单调的声音在她的耳中却格外的空灵。 听着这个声音,她觉得那些恐惧渐渐散去,疲惫袭来。 一屋子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睡了过去,竟然还打起了鼾。 见鬼了! 这几日萧氏的睡眠很差,一点动静就容易醒来。而且半夜经常做噩梦,随后就折腾到天亮才能继续睡。 现在离天亮还早着呢!按照规律,此刻她应当是害怕畏惧,要皇帝来陪着她。 可皇帝还没来,大伙儿还没疲惫,她竟然先睡为敬。 咚! 咚! 咚! 外面敲竹杠的声音依旧。 那个年轻的宫女突然说道:“好困!” 众人也有这个感觉。 “为何?” 大伙儿都是久经考验的熬夜好手,跟着贵人几天不睡觉都没事的,竟然会困。 为何? 大家面面相觑。 “咚!” “咚!” 那个单调的声音传来。 一个宫女眨巴着眼睛,“难道是这个声音?” “不会吧。” “怎么不会?有时候我听雨打瓦片就能睡得香。” “可……这是外邪呢!” 是啊! 这是外邪,不是什么雨打瓦片就能消除的。 “难道这是扫把星的手段?” 有人眼前一亮,“定然是他在作法!” 于是众人留下人手看着萧氏,其他悄然出来围观贾师傅。 贾平安就蹲在那里,拿着棍子在敲打竹杠。 这样的事儿干起来很无趣,贾平安自己都生出了困意。为了驱散困意,他就想到了法海大佬。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大罗法咒,嘛哩嘛哩哄,慢慢哄……” 他觉得很安静。 只有自己敲打竹杠的声音。 于是他回头看了一眼。 李治就站在他的身后,王忠良目瞪口呆…… 此刻外面已经站着二十余人,全都是面瘫状。 李治的眼皮子跳了一下,随后进了寝宫。 寝宫里,萧氏已经躺下了,鼾声不大。 看着她平静的模样,李治心中暗自惊讶,低声问道:“可是外面?” 女官点头,李治皱眉,“出去说。” 他悄然出去,往边上走了十余步,站在了阴暗处。 女官心跳如雷,心想陛下难道是要对我下手了吗? 那我是欲拒还迎,还是主动解衣呢? 她走进了阴暗处,微微垂首,眼睫毛不停的眨动着。 据说这个动作能让男人动心! “说说先前的事。”皇帝就像是个始乱终弃的渣男,击破了女官的幻想。 宫中女人的最大愿望就是能睡了皇帝,然而鱼跃龙门,鸟出牢笼。 女官心中失落,说道:“先前贵人做了噩梦,和往日一般。随后扫把星请人弄来了竹子敲打。说来也奇怪,那声音听着无趣,贵人却心神放松……” 那是你没听到他的咒语! 女官一直在屋里,没听到贾师傅胡乱念诵的那些话。 李治心中默念着那些咒语,吩咐道:“今夜之事……令人不可外传。” “是。” 稍后大伙儿都被下了禁口令。 可李治却不知道八卦对于宫中人的重要性。在这个苦闷的地方,八卦就是支撑大家活下去的精神食粮。 “那不是扫把星克人的手段。”王忠良跟在李治的身边说着,“陛下,奴婢担心那是歪门邪道。” 李治不置可否。 回到王氏那边,她依旧没睡,醒的炯炯的。见皇帝回来,就关切的问道:“那边如何了?” 李治有些疲惫,一边解衣一边说道:“已经安稳了。” 被子在玉手中被揪扯成了麻花,王氏脸上已经维持不住笑容了。 那个贱人,竟然安稳了? 她准备了手段,让人去散播谣言,说萧氏这是做多了坏事,获罪于天,所以才被外邪入侵。可…… “陛下,这外邪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吧,臣妾却担心你的身体,半夜老是被吵醒……”王氏神色黯然,一看就是老司机,不,是老戏骨。 可李治却是总导演。 他知道这个女人在想什么,“大概是有了法子。睡吧。” 王氏的心中像是被针刺了一般的酸痛,“那是扫把星起作用了?” 李治躺着就睡,没搭理她。 王氏心中纠结,一直睡不着。 “嗯……” 身边的皇帝突然梦呓…… 正所谓酒后吐真言,梦话也是如此。 王氏瞪大眼睛,恨不能把耳朵变大十倍,凑过去听仔细。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大罗法咒,嘛哩嘛哩哄,慢慢哄……” 这是什么鬼? 王氏懵。 王忠良也趁机睡下了。 “装神弄鬼的,多半有问题。”他总觉得贾师傅那模样少了什么。 但…… 迷迷糊糊间,他的脑海里浮现了那个场景。 贾平安蹲在那里,神色从容,手中的棍子有节奏的敲打着竹筒,嘴里念诵着咒语。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大罗法咒,嘛哩嘛哩哄,慢慢哄……” 王忠良渐渐陷入了梦乡…… 宫中,此刻睡下的几个内侍宫女,也在默念着这段话。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大罗法咒,嘛哩嘛哩哄,慢慢哄……” …… 为飞翔家八戒盟主打赏加更4. 求个月票推荐票。 第138章 这是个误会 凌晨,负责洒扫的人开始出现了。 他们扫着地,不时嘀咕什么早上太冷,起床真难受之类的话,然后又憧憬着早饭,想着热腾腾的饭菜,不禁就流口水。 生活就是怎么简单,吃饭,干活,睡觉。但人类个体不同,有人追求精神境界,有人觉得温饱就好,也就造成了关于幸福的标准不同。 两个内侍已经不见了,而两个宫女还在。 她们正依靠着打盹。 昨晚他敲了半个时辰,手差点都抽了,也敲睡了许多人。 吱呀…… 很小的开门声音,但贾平安依旧醒了。 陌生的地方让他醒来时觉得有些空虚,随后就是想去茅房。 里面出来的是昨日呵斥贾师傅的那个宫女。 她昂首过来,“贵人说你敲的好,回头赏赐。” 敲竹杠当然敲的好。 但他是站武妹妹的,所以萧氏和王氏的赏赐真心不稀罕。 他看了一下周围。 那两个内侍不在。 两个宫女小姐姐在打盹。 这个宫女害的他站了一整夜,腿都感觉要断了。那阴狠刻薄的性子,真的让人咬牙切齿。 想他贾师傅可是个慈善人。 他露齿一笑,突然愤怒的道:“没有什么秘法,某不会……某真不会!” 他的声音很大,洒扫的内侍们听到,两个宫女小姐姐也听到了,里面刚醒来,心满意足的萧氏也听到了。 “什么?”萧氏抿嘴,顿时狠色就出来了,“拿了来问话!” 两个宫女出去,转眼就把那个跋扈的宫女拎了进来。 萧氏眯眼看着她,冷笑道:“我这里何时轮到你做主了?那等秘法也是你能问的?狼子野心!” 跋扈宫女跪下,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奴婢没问,是那扫把星冤枉奴婢……” 萧氏冷哼一声,接过毛巾擦脸,声音变得含糊起来,却格外的冷厉,“他为何要冤枉你?” 跋扈宫女:“……” 是啊! 他为啥要冤枉我? 她狗仗人势跋扈惯了,从不认为自己这等态度是错的,所以一下就懵了。 他脑残了? “奴婢……奴婢不知。” “你当然不知!”萧氏把毛巾丢进铜盆里,打个哈欠,“让她去洗衣。” “奴婢不敢了……” 整个宫中,皇帝就是大老板,下面开了些公司。萧氏就是一家公司的董事长,而她的心腹大抵就是董秘的级别。 跋扈宫女本是在萧氏身边伺候的心腹,这一下被弄去洗衣服,就相当于让董秘去打扫卫生。 她呼喊着,萧氏的心情不错,“聒噪!” 有人堵住了宫女的嘴,两人提溜着她出去。 外面,贾平安正在原地锻炼。 他玩的是八段锦。 八段锦能锻炼全身的气血,适合当做热身运动。 跋扈宫女出来,见他逍遥,不禁怒不可遏,想咒骂,可嘴被堵住了,就双脚腾空乱踢解恨。 可两个宫女没提防她会这样,一下就松了手。 跋扈宫女跌了个屁墩,一把扯开嘴里的布团,骂道:“你这个扫把星,为何冤枉我?” 贾平安愕然看着她,然后摇头苦笑,把一个被污蔑的男儿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那跋扈宫女见状差点一口血吐了出来。 想她本是贵人身边的心腹,未来前程远大,可被这扫把星冤枉后,一下就成了苦力,这仇这恨,倾尽三江水也无法洗清。 她疯狂的扑了过来。 贾平安叹息一声,轻松避开。 李治已经来了,就站在边上,面色铁青的看着这一幕。 两个失职的宫女见到了皇帝,赶紧冲过去控制住了跋扈宫女,随后堵住了她嘴。 贾师傅全程闪避,连手都不伸,关键是他面带苦笑之色,那种无奈的姿态让人心生同情。 李治进了寝宫。 “陛下!” 萧氏欢喜的迎过来,“陛下,昨夜臣妾想了陛下一宿,做梦都在想。” 李治摸摸她的脸颊,问道:“可好了吗?” 萧氏把脸在他的手心里蹭着,就像是小猫,“好了呢,昨夜睡的真好。” 看来那个咒语很管用啊!李治点头,随即准备去前面理事。 出了寝宫,贾师傅一脸恭谨的站着。 这个少年很勤勉,而且面对那些刁难也是步步后退,而不是据理力争,可见是个谦逊的。 但那个咒语是怎么回事? 李治指指贾平安,随后贾师傅就得到了随行的荣幸。 “那个什么大威天龙是哪里的咒语?” 啥? 咒语? 贾平安没想到竟然闹出了这等乌龙来。 他本想否认,可无意间瞥了一眼,发现皇帝的眼中有期待之色,就知道否认不得。 “臣幼时经常遇到倒霉事,后来遇到了一个过路和尚,他见了臣,就说臣以后定然是什么名臣,维护世界……臣当时糊涂,也不懂。后来他念诵了这段话,让臣每日诵读一遍。” 啧! 李治心动了。 这是高人啊! 这咒语定然是了不得的东西,至少能压制扫把星,否则贾平安的运势为何越来越好? 而且他说贾平安会是什么名臣,难道…… 李治看着贾师傅,觉得少年唇红齿白,而且很诚恳,不禁心中微动。 难道这便是上天派来辅佐朕的名臣? 想到这里,他微微颔首,“如此你便回去吧。” 可贾师傅没法回去啊! 皇帝的模样分明就是认为萧氏的好转是咒语的功劳,可贾师傅却知道是敲竹杠的作用。 若是今晚皇帝让人念诵这段莫名其妙的咒语,发现无用会怎么办? 绝对会迁怒贾师傅。 我勒过去,不妥。 贾平安解释道:“陛下,这段话只是配合,要紧的是敲竹子。” 大佬,敲竹杠才是王道啊! 李治一愣,想起了昨夜的场景,“是了,朕知道了。” …… 王氏要疯了。 “那个扫把星竟然弄好了她?” “是。”来禀告的内侍知道贵人的心态已经要崩溃了,很是小心翼翼。 王氏拿起茶杯,看看左右,然后举起来……却迟迟没有砸下去。 她的胸口快速起伏着,最后一拍,就把茶杯拍在了案几上。 翻过年皇帝就会册封她为皇后,在此之前,她必须要忍耐。 “那个扫把星……” “阿莫,你在哪?” 外面传来了鹦鹉的声音,王氏骂道:“都滚!滚出去!” 众人鱼贯而出。 王氏缓缓出去,抬头看着站在架子上的鹦鹉,眼神渐渐凌厉,“这个世间啊!总是这般不如意,我本是无意争斗的性子,为何偏生要咄咄逼人?为何?” 她伸出手去,鹦鹉扑打着翅膀,喊道:“救命!救命!” 那只手轻轻抚摸着鹦鹉的背,声音也变得细声细气的,“皇帝就想着那些贱人,你说……他究竟想要什么?” 鹦鹉在瑟瑟发抖…… …… 贾平安杵拐,跟着一个内侍在宫中行走。 内侍走了一段路,就回身来扶着贾平安。 “贾参军,咱有一事请教。” 这般殷勤,想请教什么? 贾平安笑道:“某尽力而为。” 内侍小心翼翼的道:“那个大威天龙……敢问有何效用?” 贾平安想死。 “昨夜咱默念了一阵子,觉得睡着香甜。” 这个就和数羊一个道理,念叨念叨的就困了。 “继续念。”贾平安含糊以对。 内侍觉得这是来自于高人的指点,心情愉悦的道:“他们都说贾参军一看就是高人,那些医官束手无策的麻烦,贾参军只是一段咒语就弄好了,可见扫把星并非是浪得虚名……” 贾平安觉得自己离成神不远了。 “咦,是卫无双。”内侍看到了前方出现的卫无双,很自觉的靠边走。 “这女人命硬,少沾惹。”内侍好心提醒了贾平安。 “无双。”贾平安招手,卫无双恍若刚看到他一般的抬头,“是贾参军,正好我这里有事寻你。” 内侍:“……” 贾平安解释道:“陛下让她经常跟着某。” 内侍看看他,再看看卫无双,暧昧的笑容就挂在嘴边,“明白了,咱在前面等你。” 他嘀咕着,“一个扫把星,一个命硬,倒也合适。” 卫无双看了他一眼,和贾平安跟在后面缓行。 “昨日本想寻你,可那边人太多,我却不好去。后来……”卫无双看着贾平安,觉得这人真是太神奇了,“后来听闻萧氏那里闹腾,被你弄好了?” “只是运气。”贾平安真心不想再提咒语的事儿了,他担心以后皇宫之中都是这个声音,从皇帝到宫女,成天就把什么大威天龙挂在嘴边。 可在卫无双眼中,此刻的他真是很谦逊,关键是很能干。 卫无双迈着大长腿,蓦地抬头,发现贾平安竟然只比自己矮那么一点了。 他长得好快。 “你……萧氏和王氏不对头,你弄好了萧氏,也别想她感激你。另外,王氏怕是恨上你了。” “多谢相告。”贾平安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但……他认真的道:“为陛下效力,某从未想过结果。” 卫无双目光复杂的看着他,稍后走了。 她一路去寻了蒋涵。 “果然是他?”蒋涵讶然道:“昨夜那边闹腾,有人来报,说是还呵斥看贾平安,谁曾想他竟然反手就弄好了萧氏……这本事……” 卫无双说道:“宫正,那边隐隐有话传来,说不是扫把星的本事,而是一种……秘术。” “秘术?”蒋涵捂额,“那是我小看了他,这个少年的本事层出不穷,苏荷与他亲近却是沾了福气……来人。” 外面进来一个宫女,蒋涵吩咐道:“去我那里拿一套文房四宝送去苏荷那里,告诉她,礼尚往来。” 卫无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想了想,也就是蒋涵对贾平安的态度转变。 但这不是很好吗? 蒋涵等宫女出去后,继续说道:“此事贾平安已经得罪了王氏,萧氏刻薄,贾平安知晓她做噩梦之事,我担心她会在陛下那里进谗言……” 卫无双讶然,“贾平安救了她,她难道还能恩将仇报?” “你没接触过萧氏,不知道这人的秉性。”蒋涵眯眼想了想,“你身手好,可悄然去传话,就说自家的救星若是不谢,回头什么妖魔鬼怪都会入梦。” 卫无双皱眉,“这也太简单了些,她可会信?” 蒋涵笑道:“你却不知道那些贵人,许多时候都是这样的。” 百姓心中的贵人都是人精,可实际上许多都是蠢货,蠢的让你不敢相信。 萧氏就是蠢,这番话传过去,蒋涵知道她一定会出手感谢贾平安,如此算是为贾平安消除了一个祸患。 “你对苏荷好,我这也算是还礼了。” …… 贾平安回到家中,杨德利欢喜的道:“平安,宫中可有趣?” “无趣。”贾平安坐在铺了厚垫子的凳子上,看着清冷的阳光照在院子里,觉得这便是幸福。 “宫中都是宫殿,冷冷清清的,人倒是不少,可看着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阿福摇摇晃晃的过来,人立而起,就趴在了贾平安的膝上。 贾平安一边揉搓着它的脑袋,一边问道:“昨日可有人来寻某?” 杨德利摆弄着木桶,随口道:“有呢,百骑的来过,说你在宫中过夜,某就在想,这宫中,是不是边上就躺着女人,伸手就是肉……陛下吃饭是不是用金筷子?他每顿饭定然都是吃羊肉吧……” 在许多百姓的眼中,皇帝的日子大概就是每餐吃肉,穿金戴银,女人随便睡…… “难怪好些人都想做皇帝。”杨德利把木桶检查了一遍,发现了一个小隐患。 在家的日子很是舒坦,若是阿福不乱跑就更好了。 “阿福……” “小畜生,你回不回来?” 杨德利的呼喊声在道德坊里四处回荡着。 到了晚上,贾平安趴在床上,想着宫中现在的情况,不禁满头包…… …… 当天夜里,李治和萧氏在一起睡觉,王忠良愁眉苦脸的蹲在外面敲竹杠,一边敲一边还得念诵着。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大罗法咒,嘛哩嘛哩哄,慢慢哄……” 一夜好睡,萧氏神奇的发现自己的肌肤都好了许多。 那个扫把星不错啊! 但赏赐是不可能赏赐的。 …… 贾平安歇息了三日,百骑那边来人催促了。 来的人是包东,他一本正经的道:“校尉说了,爬也得爬回去!” 老唐不地道啊! 包东说完事,就嬉皮笑脸的道:“参军,你再不去,兄弟们可都要疯了。” “为何?”贾平安见他的脚在扭动,就知道这货想抠脚丫了。 “邵中官和校尉都说了,在你回来之前,谁都不许去青楼。大伙儿都等着你呢!” 贾平安笑道:“好。” 随后就是把马鞍整理了一下,加了软垫子。 第二日凌晨,贾平安吃了早饭,开门出去。 隔壁也正好开门。 王大锤出来,“平安去上衙啊!” “对,去上衙。”贾平安真心不想往院子里看,可架不住赵贤惠的大嗓门啊! “还动!别动!梳个头都扭扭捏捏的,哪像是我生的?” 王大娘蹲在台阶下,只觉得头皮绷紧很难受。 “还动!”赵贤惠又拉了一下头发,骂道:“看看隔壁的,都能进宫住了,啥时候说不得就能做了驸马……哎!” 王大娘蹲在那里,一脸无奈。 王学友站在婆娘的身后,伸手往她的后脑勺虚拍。 你这个凶娘们,老子抽死你! 兴许是第六感,赵贤惠觉得身后不对劲,缓缓回身,就看到了作势想抽自己的王学友…… 这是个误会,你听某解释…… 王学友一脸谄笑。 赵贤惠目露凶光…… …… 到了坊门,那些人自动让开了一条路。 怎么就有特殊化了? 姜融凑过来,堆笑道:“参军,他们说你在宫中住了一宿?” 看看那些暧昧和敬畏的眼神吧,分明就是觉着贾师傅在宫中睡了谁。 “是啊!”贾平安笑道:“不过某只是去办事。” “办事……”姜融拖长了嗓门,那种只可意会的味道让大伙儿都笑了起来。 “陛下的差遣。” 坊门开,贾平安一路到了百骑,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晚些贾平安被拎去了唐旭的值房。 “哈哈哈哈!”唐旭的笑声很爽朗,但贾平安总觉得有些不明的味道。 唐旭给了邵鹏一个眼色,邵鹏摇头。再给眼色,再摇头…… 狗内侍! 唐旭打个哈哈,“小贾啊!某对你如何?” “校尉对某恩重如山。”这等话贾师傅随口就来。 唐旭的眼中闪烁着贾平安有些熟悉的光芒,“你进宫究竟是何事?” 贾平安恍然大悟,原来是八卦。 但萧氏的事儿是万万不能说的,否则会被视为不稳重。 领导一旦觉得你不够稳重,那升官就别想了。 他想了想,“某就在宫中吹了一夜冷风。” 嗯? 唐旭看看邵鹏。 贾平安摇摇头,示意这个话题不好说出来。 邵鹏叹息一声,“昨日某跟在你身后进宫……” 贾平安心中一暖,知晓邵鹏是为了自己。 “后来听闻你去了贵人处……” 贾平安点头,但说是万万不会说出来的。 唐旭心痒难耐,“老邵,说说。” “他们说你在寝宫外站了一夜。”邵鹏看来并未得到有效的消息。 “是。”贾平安什么都不管,只是点头完事。 “那位贵人……”邵鹏有些纠结,“你此次别想着赏赐,老老实实的,以后别提那人的名字。” 萧氏刻薄,邵鹏担心她觉得自己出丑的事儿被贾平安知道了,会吹枕边风。 男人都怕枕边风,今日你立场坚定,可她夜夜都在你的耳边嘀咕一件事,天长日久,英雄也得变成绕指柔。 “是。”贾平安压根没在意这个。 见贾平安知道分寸,邵鹏满意的道:“你这般聪慧,也不枉咱的一番苦心。” “校尉,宫中来人了。” 有百骑来禀告。 邵鹏和唐旭赶紧去了前面。 来的是个内侍,后面还有人牵着一匹神骏的好马。 怎么像是陛下的神驹呢? 李家人都喜欢游猎,还有打马球,所以对好马的追求大抵就像是后世对好车的喜爱一般,每个皇帝都收集了一批好马。 内侍笑吟吟的道:“昨夜百骑的贾平安在宫中办事得力,萧良娣求了陛下,赏赐一匹好马给贾平安骑乘。” 老邵,你不是暗示说萧氏刻薄,小贾不被收拾就算是祖上积德了吗?这是啥?唐旭看着邵鹏,觉得老邵的光环起码退了一半。 邵鹏心中发蒙。 这是萧良娣? 咱的眼啊!这是瞎了吗? …… 为盟主‘飞翔家八戒’加更5. 为盟主‘戦戦’加更。 三更一万五千字送上,去活动一下腰。 第139章 奸细 邵鹏是皇帝的心腹,自然对萧氏的性子了解颇深。 萧氏出身于兰陵萧氏,人又魅惑勾人,于是从此六宫粉黛无颜色,皇帝和她夜夜笙歌…… 萧氏的肚子也争气,这几年已经生了两女一男。有了孩子的加成,萧氏越发的膨胀了,性子也越发的阴狠刻薄了。 知道了她的丑事还想要赏赐……老母猪流口水,白沫(白磨)! 可现在皇帝的赏赐就在这里,而且还是萧氏的劝说…… 咱的眼瞎了吗? 宫中人必须要擅长察言观色,一旦失去了这个能力,你就离倒霉不远了。 “去叫小贾来。”唐旭却不管这些,只是为了贾平安高兴。 贾平安出来也愣住了。 “这是萧良娣在陛下那里为你求来的赏赐,你好生骑乘,骑着这匹马,你要想着萧良娣才是。” 内侍看来是萧氏的人,口口声声都不离萧氏。 贾平安不知道这是蒋涵和卫无双操作了一番的结果,满头雾水的牵过马儿。 回到百骑,众人出来一看,各种羡慕嫉妒恨啊! “好马!” “这马若是出城疾驰,咱们的谁都赶不上。” “这可是御马,陛下骑乘过的。”包东艳羡的道:“陛下把自家骑乘过的马给你,贾参军,你这福气真是没法说了。” 贾平安想到了那个内侍的话…… 骑着这匹马,你要想着萧良娣才是。 “这等宝马当有名字。”唐旭已经为贾平安检查过了宝马,一脸羡慕。 “那就叫做阿宝吧。” 贾平安随后出去试了一下。 刚上马,他就觉得别扭。 怎么感觉心态不对呢? 他摇摇头,一路出城,来了一次疾驰。 动力输出稳定,加速快,减震系统不错…… 随后他骑马回程,一路和阿宝耳鬓厮磨,增进感情。 冬天的长安城中,行人都少了。 一个个大型小区就和棋盘似的,骑在马背上看着很是神清气爽。 “救命!” 一个女人从边上冲了出来,跌跌撞撞的冲进了对面的街道上。 “站住。”几个男子冲了出来,看了贾平安一眼,骂道:“别管闲事。” 呃! 大白天的,这是要闹哪样? 贾平安觉得自己不是君子,但也无法坐视惨事在自己的面前发生。 他策马冲了进去。 女子在前面越跑越慢,几个男子像是猫戏老鼠般的围了上去。 踏踏! 马蹄声越来越快。 贾平安手扬马鞭…… 啪! 如今他的身手也算是不错了,一顿马鞭抽去,几个大汉抱头鼠窜。 女人喘息着抬头,长的颇为清秀。她欢喜的福身,“竟然是贾郎君,多谢了……” 她提起长裙,小腿上竟然有一个还在出血的伤痕…… 贾平安下马过去,突然笑道:“你不该是要喊救命吗?” 女子愕然,“贾郎君说什么?” 咦! 这不是挖坑想埋我吗? 贾平安一心觉得这是个圈套,但抱着来看看的心态才出手。 女子面露痛苦之色,“贾郎君,奴乃是英国公府的人,上次你去府上的时候,奴就见过郎君,还请郎君送了奴过去。” “那些人为何追你?”贾平安觉得不靠谱。 李勣乃是大唐名将,什么人敢冲他府上的女人下手? 女子苦笑道:“奴是小郎君的人。” 李敬业那个铁憨憨? “那你为何被人追赶?” “小郎君和人饮酒,喝得大醉,奴在边上伺候,有人出言哄骗,说是让小郎君把奴送给他,小郎君醉了,就点头……奴不肯,那些人用强,奴就跑了出来……” 大唐的奴婢和畜生的区别并不大,时常听闻主人虐打奴婢致死的消息,官府也睁只眼闭只眼,没人管。 女子落泪。 那个铁憨憨啊! 可这话不对头。 不是一个人,而是……那些人准备用强。 可这是在酒楼里啊! 他们难道不怕被御史弹劾? 李敬业这个蠢货! 贾平安皱眉,“他如今在何处?” “在西市的丛云楼。” “你这个……” 贾平安皱眉,“寻个牛车来。” 边上随便寻了户人家,价钱给丰厚些,就租赁了一架马车,随后一路去了西市。 找到丛云楼时,贾平安报了李敬业的名字。 掌柜说道:“还在楼上喝呢!” “弄一桶水来!”贾平安叫掌柜弄了一桶水,随后请伙计拎着上楼。 “……喝酒!敬业,你特么的……最近你的日子可是好过多了,英国公也不让你禁足了,来,喝酒!” “那个贱人呢?” “什么贱人?”李敬业的声音听着含糊不清。 “你送某的那个女人。” “某……某啥时候送你女人了?” “大家先前都听到了,哈哈哈哈!” 里面一阵大笑。 贾平安站在门前,女子低声道:“那人是宝应县公家的三郎君,王贺隆。” 宝应县公王颂,父亲也算是从龙之臣,立国后就得了这个县公的爵位。随后此人做生意风生水起,家中豪奢,也靠着钱财在权贵圈里如鱼得水。 贾平安敲门。 “谁啊!” 贾平安推开门。 门一打开,一股子酒菜的味道就扑了出来。 屋子里坐着四人,李敬业坐在上首,此刻垂头摆手。 左边坐着一个男子,瘦削的脸,眼睛有些凸出,看着多了些凶狠之色。 右边两个男子正举杯劝李敬业。 门外太安静了些,李敬业茫然抬头,三个男子转头…… “兄长!”李敬业欢喜的想起来,可才将撑了一下,就一屁股坐了回去。 “你是……”三个男子不认识贾平安。 “某是你们的耶耶!” 贾平安提起那桶水,奋力泼了进去。 四人压根没想到这个,就被泼了个落汤鸡。 李敬业一个激灵,“兄长,某……”,他被冷水这么一激,竟然清醒了些,扶着墙壁过来了。 那三人不禁大怒,起身蹦跳,想把身上的水震下去。 “你是谁?” 左边的男子拎着凳子过来了。 女子在贾平安的身后低声道:“郎君,他就是王贺隆。” 贾平安的笑容渐渐狰狞,“某是你耶耶!” 他一脚就踢在了王贺隆的两腿之间。 “哦……” 王贺隆夹紧双腿,嘴里发出了轻微的声音。 贾平安看着扶墙来的李敬业,心中的怒火就再也忍不住了。他双手拉住王贺隆的头,用力往下拽,同时膝盖迎了上去。 呯! “嗷!” 王贺隆倒地,那两个男子拎着凳子就扑了过来。 “谁敢伤某的兄长!” 酒醒了些的李敬业嘶吼一声,回身就是一拳。 呯! 一个男子被打的倒飞了出去。 呯! 最后一个男子被打的跪在地上,一张嘴就喷了。 “兄长……”李敬业站稳了,但有些茫然。 女子出来,福身:“小郎君,就是这些人想用强。” 贾平安大声的道:“竟然敢在酒水里下药,敬业,你可觉着头晕?” 李敬业点头,“晕!” 但他们没下药啊! 外面的掌柜和看热闹的食客都心中一惊。 下药! 这个可不简单。 贾平安进去,拖死狗般的把三人拖了出来,回身一看,“糟糕,打烂了不少东西。” 掌柜赶紧带人进去收拾。 贾平安架着李敬业,示意丫鬟下楼去。 “弄清楚,坏的某赔。”贾平安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掌柜不禁赞道:“郎君大气。” 这些权二代在这里打闹,他哪里敢管?打烂了东西也得看对方的咖位,若是大佬的子孙,他屁都不敢放一个,只能自认倒霉。 随后伙计清洗东西,仔细检查了一下。 “郎君,三贯多。”掌柜小心翼翼的看着贾平安。 “某身上没带那么多钱。” 掌柜心想你这不是玩某吗? “晚些你去皇城外求见百骑的人,就说是贾平安让你去的,要四贯钱。” 掌柜心中一喜,“竟然是贾参军?” 哥的名声这般大吗? 贾平安心中暗喜。 掌柜把他们送出去,最后说道:“贾参军……” 这声音怎么有些暧昧呢? 贾平安回身,只见掌柜一脸狰狞的想扑过来。 “你想作甚?” 掌柜干笑道:“某和天然居的刘架认识,听闻刘架是扑倒了贾参军才发的财……” 李敬业一拳…… 呯! …… 王琦在喝茶。 案几上不只是茶杯,还有手串,但他总是学不会郑远东那种一边喝茶一边把玩手串的本事。 陈二娘跪坐在下首给他烹茶。 “李勣最近在朝中有些威望。”王琦放下茶杯,“有些人的态度暧昧,特别是山东那边的官员,都把他当做是旗帜,纷纷靠拢。郑远东的意思,是拿几个官员来收拾,敲山震虎,可某却觉着这样不妥。” 陈二娘抬头,柔声道:“是。” 王琦拿起手串,突然冷笑道:“郑远东在长孙相公的身边做事,一向以智囊自居,可在某的眼中,他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此次某让他们从李勣的孙儿这里入手,谁能想到?” “奴都没想到。”陈二娘端茶过来,轻轻给他添加茶水。 王琦看着茶水缓缓注入茶杯中,突然心中生出了些戾气。他伸手抓住了陈二娘的手腕。 陈二娘放下茶杯,抬头,脸颊都红了。 王琦起身,一手揽住她的脚弯,一手托在她的腋下,就这么把她抱了进去。 少顷,里面各种动静。 晚些,陈二娘出来,叫人打水进去。 王琦坐在那里,突然觉得有些空虚。 “郑远东那边来人了。” 一个男子被带了进来,他吸吸鼻子,狐疑的看了一眼陈二娘,“郑先生有话,说是李勣之事要小心,莫要轻举妄动。” 王琦皱眉,“他整日就这般小心谨慎的有意思?罢了,某去见他。” 晚些王琦寻到了郑远东。 “见过郑先生。” 郑远东单手把玩着手串,淡淡的看着他,“你来何事?” “郑先生,李勣之事,某以为动那几个官员无济于事,要动,就该动李勣的身边人,李勣的性子谨慎,他必然会缩了回去。” 郑远东抬头,眉间多了冷意,“你懂李勣的性子?” 王琦楞了一下,郑远东把手串握在手心里,淡淡的道:“李勣乃是名将,这等人,越是蛰伏就越可怕。最好的法子就是让他站在明处。若是按照你的法子,李勣一旦缩了回去,后续谁敢担保他就此沉寂?” “可李勣乃是山东门阀的棋子,若是任由他站在朝堂之上,那些人就有了主心骨!”王琦脸色微红,那股空虚感渐渐的变成了火气,很是燥热,“山东门阀乃是咱们最大的对头,若是任由他们坐大,那就是资敌!” 郑远东冷冷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王琦的喘息声渐渐细微。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有人在门外低声道:“郑先生,有消息。” 郑远东屈指叩击了一下案几。 外面进来一个男子,叉手行礼后说道:“郑先生,刚来的消息,宝应县公家的三郎君王贺隆和其他二人在西市请英国公家的李敬业饮酒。” 王琦面色微红,“这便是某的谋划。” 郑远东不动声色的道:“说清楚。” 来人说道:“此事外面都传遍了,说王贺隆他们下药让李敬业昏沉,随后他们准备对李敬业的侍女用强……” 王贺尖声道:“为何会传出来?王贺隆呢?那个蠢货何在?” 男子抬头,“郑先生,这里说的是三人一起。还有,王贺隆三人被打伤,此刻已经被家人接走了。” 人渣! 郑远东颔首。 男子继续说道:“那侍女逃了出去,恰好遇到百骑的贾平安,贾平安救下了侍女,赶往酒楼,当即出手救出了李敬业,痛打了王贺隆三人……” 王琦面色苍白,“此事没有下药!这是污蔑!” 郑远东嗤笑一声,“你的谋划某却知道了,你这是想让王贺隆等人对李敬业的侍女用强,随后散播谣言,说是李敬业也在一起,如此荒淫的李敬业……李勣是如何教导的?连自家的孙儿都教不好,李勣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 王琦失魂落魄的道:“这个谋划万无一失啊!” “可你的运气不好,遇到了贾平安。”郑远东冷笑道:“或是说一开始你的谋划就在他的眼中,他顺手一击,让你狼狈不堪……” “某已然谋划好了,万无一失,若非是他……”王琦跺脚,“若非是贾平安横插一脚,今日李敬业难逃此劫!某想弄死他!把他碎尸万段!” 自从遇到了贾平安之后,王琦的数次谋划都成了过眼烟云,被收拾的灰头土脸的。 郑远东把玩着手串,眼中不屑之色闪过,“你说没下药,那贾平安为何要污蔑王贺隆等人?” 王琦一个激灵,“他这是想栽赃,如此王贺隆等人的名声就臭了,而李敬业却只是交友不慎,甚至是憨实……” 卧槽! 贾平安这个畜生! 他反手一击就让王贺隆等人吃尽了苦头。 “快去!”王琦突然想到了什么,“去控制了那个房间,把酒菜和杯盏全数封住,带着长安城最好的郎中去查验,只要查出无毒,王贺隆他们的父辈饶不了贾平安!快去!” 有人飞也似的去了。 王琦坐下,微笑道:“郑先生以为某此举如何?” 郑远东的眉挑动了一下,“有趣。” 王琦淡淡的道:“某这些年的谋划大多顺畅,长孙相公去年见某的时候,夸赞某行事妥当……” 郑远东只是淡然喝茶,眼中仿佛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王琦觉得有些疲惫,就靠在那里打盹。 脚步声传来,王琦睁开眼睛,觉得胸口有些闷,就起身。 “郑先生。”外面来人。 郑远东抬眸,眼中有莫名的光芒闪烁了一下,随即屈指叩击案几。 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王琦心中一喜,淡淡的道:“房间都被打砸了,掌柜总是要留着给大家看,好索赔。如何?可留人在那里看守了?” 来人摇头,“那贾平安打了那三人,随后就让掌柜点清损失,他好赔偿……那些东西……都被清理过了。” 王琦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眼睛飞快的眨动着,呼吸急促,“他……他……” 郑远东捂额,第一次失态。 “他在动手时就想到了毁灭证据,这下王贺隆他们下药的污名却是洗不去了。王颂会恼火。这心思,真是……” 王琦鼻息咻咻,“那个畜生!某为了说动王颂,答应了他好处,如今竹篮打水,某……” 他此次谋划堪称是呕心沥血,可现在这个心血却被贾平安一脚踹破了。 来人说道:“某问问过了王贺隆,他说本来此事都做好了,可他的同伴说那女人跑了不完美,就让人去追……” 这便是事情完结了,有人撒比非要再升华一下,结果悲剧了。 王琦退后一步,撞到了凳子,随后坐了下去,歪头晕倒。 来人愕然。 郑远东淡淡的道:“他自负手段了得,还让人称呼自己为王尚书,可数次被贾平安击败。此次他筹谋许久,本想一举成事,可谁曾想再度被贾平安击破,心神激荡之下,自然就晕了,抬出去躺着,请了郎中来看。” 室内安静了下来。 郑远东坐下喝茶,眉间平静。 外面突然有人敲门,声音不大。 郑远东端着茶杯的手一滞,随即屈指叩击案几。 门被推开,外面进来一个便装男子。 男子反手掩门,回身,那张白皙的脸上多了微笑,“郑先生。” 郑远东招手,男子近前。 “长孙无忌想打压英国公,另外,最近关陇那些人对长孙无忌的牢骚多了不少,说他只顾着自家的荣华富贵……” 男子点头,显然是在记忆。 郑远东停顿了一瞬,“刚才就有一事,王琦令人谋划李敬业,想嫁祸英国公,被贾平安撞破……” 男子频频点头。 最后,郑远东微笑道:“转告陛下,臣在此会尽力打探消息。” …… 求月票。 第140章 救命恩人 尚书省下辖六部,实际上就是大唐中枢的执行部门,类似于以后的政务院。 作为尚书左仆射,李勣的事情自然不少。 他正在和礼部尚书说话时,外面有人来禀告。 “英国公,外面说是贾平安派来的人求见。” 李勣温润的对礼部尚书说道:“吏部要的是雷厉风行,而礼部却要的是稳重,宁可慢,不可错,此事缓行。” 等礼部尚书走后,外面来了个男子,李勣微眯着眼,觉得不对劲。 来人很是拘束,行礼后说道:“某是跟许大哥厮混的,今日贾参军托某来传话,家中有事,请英国公告假回去。” 竟然是恶少! 李勣反而因此信了大半,淡淡的道:“是何事?” 男子说道:“贾参军当时扶着令孙,说是令孙被人坑了……” 李勣颔首,“如此多谢你了。” 男子就是跟着许多多厮混的恶少,见到传闻中的名将这般亲切,不禁咧嘴笑了。 李勣随即告假,看似平静的往家去。 刚进家,就见李敬业飞扑过来,嚎哭道:“阿翁,孙儿今日险些见不到你了。” 李勣的眼皮子跳了一下,冲着边上的贾平安颔首。 “说,何事?” 李敬业看了贾平安一眼,那些话流过脑海,“阿翁,今日王贺隆请了孙儿去西市饮酒,他们……他们灌酒,把孙儿灌醉了,随后准备对阿香用强……幸而平安兄及时赶到,否则他们准备说孙儿也参与了。” 李勣再沉稳,此刻也倒吸一口凉气,“灌醉了你,随后对阿香用强,再有御史据此弹劾,老夫家教不严,养出了淫邪之人,哪堪为相?” 事情一开头,李勣就算到了全盘。 “平安,此事却是亏了你,否则敬业将会声名狼藉,老夫也会因此而被人弹劾。”李勣看向贾平安的目光中多了欣赏之色,“可愿跟随老夫学兵法?” 这话李勣要是站在英国公府的大门口说,保证门槛都会被踩烂了。 可贾平安却诚恳的道:“英国公好意,某本不该拒绝,可在众人的眼中,某是个扫把星,若是有人据此攻击英国公,某万死莫赎。” 李勣为人谨慎,方才是心情大好之下才下的决断,此刻闻言不禁赞道:“果然是君子。” 不啊!某是个慈善人! 贾平安不肯和李勣弄成师徒关系,为的就是以后。 以后长孙无忌一伙被扫清,皇帝和武妹妹掌控了大局,可依旧有山东世家碍眼,他们对李勣百般尊重、看重……可这不是君臣之态啊! 若是贾师傅成了老李的弟子,到时候怕是连武妹妹都要对他多留一份心眼。 既然上天注定要某孤独打拼,那就把天捅个窟窿吧,奥利给! 李勣回头伸手,“拿棍子来。” 呃! 这是想干啥? 贾平安劝道:“英国公,敬业此事是被人有心算无心,那些人存心要弄他,换某也会上当……” 李勣摇头,森然道:“跪下!” 李敬业噗通一声跪下,欢喜的道:“阿翁,你都五年没打孙儿了,今日……孙儿……” 他竟然欢喜的哽咽了起来。 贾平安满头懵逼,满身大汉…… 边上的管事李尧竟然也落泪了,欢喜的跑着去寻棍子。 这家人……真特么不正常啊! 晚些棍子来了,贾平安拱手准备回避。 可李勣动手更快。 手腕粗的木棍,闪电般的就劈在了李敬业的肩背上。 呯! 李敬业欢喜的道:“阿翁用力打!” 李勣闷声狠抽。 李敬业的身板实在是太坚实了,李勣一顿暴打,贾平安觉得换了自己的话,定然是去了大半条命。 呯! 棍子竟然被抽断了。 李勣喘息道:“下次再胡来,就上铁棍!” 李敬业一下就蹦了起来,欢喜的道:“孙儿定然不敢了。” 可贾平安怎么看怎么觉得李敬业渴望再挨一次呢? 随后李勣令人准备酒菜。 “平安和老夫喝一杯。” 不喜欢喝酒的贾师傅只能硬着头皮上。 外面,李尧站在大门外,大声说道:“阿郎发怒了,大腿粗的棍子都打断了两根,小郎君不好了,快去请了郎中来。” 里面,李敬业蹲在那里看着阿翁和贾平安吃喝,自己干倒酒的活计。 李勣不说朝政,不说兵法,只说些自己去过的地方的风土人情。他气质儒雅,娓娓道来,让人不禁就听入了神。 “……武德八年,老夫在太谷击溃了突厥人,缴获了不少肥羊,那羊肉美味,老夫一顿就吃了两条腿……” 边上蹲着的李敬业诧异的道:“阿翁,那年你说的是半只羊。” 这倒霉孩子,真心讨打! 李勣脸颊颤抖,摆摆手,等李敬业出去后,才说道:“老夫这个孙儿倔,而且目空一切,老夫当年打过多次,可并无半分用处,再后来,老夫就不打了……” 这是心灰意冷了。 而李敬业大概也有些后悔,只是性子倔,所以憋着不低头。但他的心中却也渴望着祖父对自己多些亲情。所以先前李勣要抽他时,李敬业和管事会这般狂喜。 挨抽了,就代表着李勣和他重新回归了祖孙之间的那种关系。 李勣喝了一杯酒,贾平安给他斟满,他微笑道:“没想到他竟然能听你的,这也是缘分。不过老夫太显眼了些。” 朝中如今是小圈子当政,李勣作为唯一的异类,时常被小圈子集火攻击。他有各种手段来抵御,但却无法兼顾家人。 李敬业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老是关在家里也不行。 想到这里,李勣目光温润的道:“敬业!” “阿翁。”李敬业进来了。 李勣指指他,“老夫这个孙儿从小就倔,当年打断了棍子无数,却无用。可他却听了你的,并称呼你为兄长……在他的眼中,大概连老夫都有许多弱点,当不得他的佩服。平安,这个兄长,你可愿当?” 这话含蓄,但贾平安却懂了。 老李在朝中要和小圈子斗,无暇他顾,就把孙儿委托给他了。 他起身,李勣含笑道:“敬业还不敬酒?” 李敬业不懂,就举杯道:“兄长饮酒。” 贾平安颔首,随即一饮而尽。 稍后他告辞,李敬业把他送出去,说是明早去百骑寻他玩耍。 这娃真是心大啊! 那是百骑,厮混多了,到时候皇帝寻了你祖父说,老李啊!你家这娃看样子挺喜欢百骑的,要不就让他进百骑吧。 李勣保证能一蹦三尺高。 想到李勣一蹦三尺高的场景,贾平安不禁乐了。 而后,李敬业被叫了去。 李勣端着一杯茶坐在那里,见孙儿进来,就说道:“你此前性子执拗,家人无法相劝。贾平安你可服气?” 李敬业点头,“服气。” 李勣指着头顶,“头顶有天,你却觉着自己就是天,这会给家人带来灾祸。而贾平安却知道好歹,你跟着他学,至少不会祸害了你,也不会祸害了家。” 李敬业问道:“阿翁,那以后孙儿可能频繁出去吗?” 这个孙子! 惦记的事儿竟然是出去耍。 李勣神色温润,但双拳紧握。 那个滚字被吐的格外的清晰。 “滚!” 李敬业灰溜溜的准备出去,李勣又叫住了他。 祖孙二人沉默良久。 “阿翁。”李敬业有些不安。 李勣摆摆手,李敬业出去了。 李尧见李勣有些木然,就劝道:“阿郎,小郎君已经很好了。” “是啊!”李勣微笑道:“可老夫却不满意。他原先执拗的让老夫绝望的时候,老夫心冷如水,想着他哪怕低个头,老夫就觉着这个世间都是光亮……” 李勣叹息一声,却是那种极为舒畅的味道,“如今他总算是知道了自己的错处,老夫觉着就算是此刻去了也再无挂虑之处,人生至此,快意之极,哈哈哈哈!” 李尧没想到从来都是不动声色,看似冷心冷性的阿郎竟然对小郎君这般眷顾,不禁落泪。 晚些他去寻了李敬业。 “小郎君。” 李敬业在摆弄自己的长刀。 作为名将,家里收藏兵器再正常不过了。 李敬业这把刀是他十岁时祖父送给他的生辰礼物,格外锋利。 李尧低声道:“小郎君,阿郎不易……” 李敬业擦拭着长刀,默然。 李尧叹息一声,想起这位小郎君的性子,就退了出去。 刚走到门边,就听李敬业说道:“某以往……错了。” 李尧回身。 李敬业垂首,脸上有水滴落在长刀上,铮然有声。 …… 贾平安觉得自己喝多了。 喝多了自然要回家歇息,然后被表兄弄起来灌一碗味道奇葩的醒酒汤,让他生不如死。 但当他到了百骑时,就陷入了狂欢的海洋。 “五香楼!五香楼!” 百骑们都疯了。 贾平安揪住了兴高采烈的包东问道:“为何那么高兴?” “从你回家养伤之后,咱们就再也没去过五香楼了。”包东脸色绯红,“你有公主,有大长腿……可咱们有什么?咱们什么都没有。” 连邵鹏都格外的兴奋,拍着唐旭的肩膀装领导。 可你没鸟啊! 大哥,你去青楼那不是煎熬吗? 所有人都在欢喜,贾平安也不禁怀念着那个满是脂粉味的地方,然后悚然而惊。 我竟然怀念五香楼? 前世他也算是老司机,可从未怀念过那些灯红酒绿的地方,出来之后就忘记了。 可这是怎么了? 他看着那些欢喜的百骑,才知道自己错了。 五香楼是百骑的消息获取点,老鸨就是百骑的线人,大伙儿经常去,渐渐的就变成了一种文化。 岛国人在以后喜欢下班去喝酒,还赶场子般的这里喝完去哪里,然后再回家。 而百骑的习惯就是去五香楼。 没有五香楼,上班没精神,杀人没力气…… 这五香楼分明就是百骑的招待所! 贾平安突然喊道:“睡了老鸨!” 呼喊声停住了,所有人缓缓回身看着贾平安。 …… 五香楼。 百骑的人整整齐齐的出现在门外。 “哟……” 老鸨依旧是炮弹般的冲了出来。 唐旭低声道:“她扑向谁,今夜谁给钱。” 邵鹏皱眉道:“某这个月的钱不多了。” 唐旭昂首,叹道:“某早就花光了。” 包东想呕吐。 老鸨冲出来,发现气氛不对。 唐旭双手抱胸,看着很是得意,但这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举动,暗示词:别来烦老子! 邵鹏四十五度角仰望着天空,暗示词:咱对女人没兴趣。 “哟……”老鸨目光转动,一怔。 老娘的心头肉贾师傅呢? 在听到唐旭说老鸨扑谁谁给钱之后,贾平安就把脸一抹,直接躲包东的身后去了。 老鸨踮脚看去,就见包东的身后有人在躲避。 哈! 竟然想躲! 想到贾平安的诗,老鸨浑身火热,就冲了过来。 包东不禁大喜,然后盘算了一下自己的私房钱,觉得晚上请大家耍一次还是够的,就微笑站好。 “闪开!” 可老鸨的眼中压根就没有他,直接把他拉开,然后哦了一声,“贾郎!” 贾平安无语。 老鸨喜滋滋的挽着他进去,“贾郎你是这般的光彩照人,哪怕是躲在了人后,依旧遮挡不住你的光彩……” 某就是空气吗?包东面如死灰。 一进门,老鸨仰天喊道:“雅香……” 大堂里的男女齐齐偏头看过来。 “是百骑之虎!” “他如今是录事参军了。” “他才将进宫一宿,说是陛下夸赞不已。” 那些女妓纷纷起身。 楼上,雅香往下面看了一眼,不禁欢喜不已,提着裙摆就往下跑。 “贾郎!” 雅香挽着贾师傅的另一边,欢喜的道:“奴久盼贾郎不至,今日得见……” 你有本事哭出来! 贾平安看着她,雅香眨了一下眼睛,“奴好欢喜。” 众人寻了地方坐下,唐旭突然看着对面笑道:“那不是千牛卫吗?为何郁郁不乐?” 对面的就是一伙千牛卫,为首的蒋巍冲着唐旭比划了一下下流动作,骂道:“你们特么的把女人都抢光了。” 唐旭笑道:“那就自己玩自己!” 呕! 有人喝多了,差点就吐了出来。 蒋巍骂道:“唐旭,可敢拼酒?” 他身边的同袍冷嘲热讽的道:“百骑一看就是女人,哪里敢和咱们拼酒?罢了,让他们吃奶去吧!” 有人埋首于胸脯,故意弄出声响,顿时引来一阵大笑。 唐旭回身,“兄弟们!” 众人举起酒杯…… 开始了…… 贾平安在边上看戏,身边的雅香不时喂他些吃的,倒也逍遥。 蒋巍和唐旭互相灌酒,两个大汉你推我攘的,酒水撒了一地。 蒋巍仰头喝了一碗,目光转动,笑道:“贾平安,哈哈哈哈!” 他倒了一碗酒,骂道:“都在饮酒,就你一人在边上快活,岂有此理!” 卧槽! 贾平安刚想躲,蒋巍的动作更快,一手按住他,一手灌酒…… 一碗酒下来,贾平安翻了白眼。 “哈哈哈哈!”蒋巍大笑,回身就遭遇了唐旭。 二人干脆就拎着坛子灌。 擦! 这日子不是人过的。 贾平安面无人色,雅香把嫩脸贴过来,柔声道:“贾郎,去奴的房间里躲一躲吧。” 老子进去怕就出不来了。 狼子野心的女人啊! 可他现在喝的有些多了,雅香只是一架,就把他架了起来。 老鸨见了眼前一亮,也顾不得那些在拼酒的人渣,过来帮忙。 这是要霸王硬上弓吗? 贾平安暗自叫苦,可脑子却昏昏沉沉的。 五香楼的大堂里灯火辉煌,贾平安挣扎了一下,却扛不动两个喜滋滋的女人。 他绝望的抬头,就看到二楼的走廊上有个男子…… 男子的手中竟然拿着小刀。 他看到了贾平安,冷笑一下,作势准备扔出了小刀。 卧槽! 这是要来暗算我的! 贾师傅是个遇到急事能爆发小宇宙的真汉子,刚才挣不脱两个女人的‘绑架’,现在只是双臂一甩,人就自由了。 他随即向左边飞跃躲避。 那个男子刚扬手,身边突然来了个醉汉。 醉汉脚步踉跄的撞了他一下,那飞刀就偏了方向。 贾平安人在半空中,就看到飞刀像是会自动追踪目标般的朝着自己飞了过来。 卧槽! 这是天要亡我! 正在和人拼酒的唐旭偏头看到了飞刀。 这飞刀竟然是冲着邵鹏去的。 “老邵!” 邵鹏端着酒碗抬头,然后呆滞…… 他再想躲避已经晚了。 此刻就只见一个身影飞扑过来。 呯! 这人撞飞了邵鹏。 他的身形也因此反弹了一下。 飞刀本来该扎进他的胸膛,此刻却偏的离谱,扎在了他的左臂上。 “是贾参军!” 轰的一下,大堂就就沸腾了。 有人冲上去抓刺客,有人去封锁大门,有人在往后门跑。 作为专职保护皇帝的两支小型军队,这等应变能力堪称是冠绝天下。 而唐旭等人都扑了过来。 贾平安重重的落地,只觉得没完全好的屁股那里痛的厉害。 手臂上的飞刀看着明晃晃的,可他却觉得自己逃过一劫。 老子的命真大。 灯火辉煌中,他看到了雅香在惊呼着跑过来,也看到了老鸨狰狞着在叫骂。 一张脸挡住了所有的视线。 “小贾!” 邵鹏从未想过自己会被刺杀。 而更没想到过会是贾平安来为自己挡了一刀。 这是咱的救命恩人呐! …… 为盟主‘好书叔’加更。大丈夫盟主加更完毕,感谢书友们! 为白银大盟‘justin_yu’加更1 感谢书友“生前_逍遥”的盟主打赏,后续加更。 第141章 唐初悍将 五香楼里沸腾了。 蒋巍暴怒,踢打着手下去抓刺客。 唐旭面色铁青,毫不念旧情的把老鸨抓来讯问。 老鸨想死,指天誓日,说若是自己知情,就死于一群男人的手中。 而后那些追击的人回来了,骂骂咧咧的。 “是个老手。” 包东面色凝重的道,“一击不中随即远遁,有心算无心,咱们吃亏了。” 邵鹏扶着贾平安,骂道:“都是一群无用的,可告知金吾卫了?” 包东点头,“金吾卫封锁了附近,不过咱们和千牛卫的人都一个看法,那人早已走了。” “无能!”邵鹏跺脚,唐旭说道:“先把小贾的伤处置一下。” 邵鹏点头,唐旭过来,“伤药可带了?” 包东点头,唐旭笑道:“某从未想过小贾竟然这般悍勇,见到有人刺杀老邵,挺身而出,为老邵挡了一刀。换做是某,估摸着还得想想……” “某……”贾平安刚想谦逊一下,唐旭出手如电,一下就拔出了飞刀。 他就用这把刀子割开了贾平安的衣裳,随后包东敷药。 贾平安表现的很硬汉,全程没有出声。 随后唐旭令人把贾平安送回去,他和邵鹏在分析此事。 “为何要刺杀你?”唐旭真心的不理解,“老邵你在百骑从不显山露水,也没什么用……” 咱没什么用?邵鹏的眼神几可杀人了。 唐旭干笑道:“作用颇大。可外人为何刺杀你?若是要刺杀,也该刺杀某才是。” 邵鹏也觉得蹊跷,“某没有仇人,没有对头……那些人吃饱撑的?” 二人排查了一番,依旧满头雾水,想不通为何要刺杀邵鹏。动机找不到,嫌疑人自然也找不到。 “狗曰的!”邵鹏咬牙切齿的道:“今日若非是小贾,咱怕是就要了结了。若是被咱知道是谁做的,弄死他全家。” 唐旭叹道:“你我一直说小贾油滑,可他油滑的是手段,性子却耿直。今日这等场景,换谁……老邵,某说句实在话,就算是某,怕是也得慢一瞬,想一想……可小贾却毫不犹豫的扑了过来,为你挡刀,这等性情……悍勇,义气无双!” 邵鹏点头,“咱此次算是欠了小贾的一条命,哎!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这般义气的性子,让人羞愧。” “所以看人不能浮于表面,你看看咱们误会了小贾多时,若非今日遭遇此等事,小贾还得被咱们冤枉到什么时候去?”唐旭内疚了,“老邵,回头要多照看他才是。” 邵鹏点头,“以后他就是咱的人了。” 今夜的长安城不大安生,百骑的人发狂的在四处追索,金吾卫的协助…… …… 贾平安又休息了。 手臂的伤不重,但百骑传话,说是让他在家静养,差了什么只管说。 这事儿大概只有动手的一方和贾平安知道来由。 “王琦!” 贾平安前脚废掉了王琦的谋划,后脚王琦就令人来刺杀,这是狗急跳墙,可想而知此人的窘境。 但被刺杀不还手,这不是贾师傅的性子。 王琦深居简出,很难寻摸到他的踪迹。 但他的手下呢? 王琦手下的哼哈二将很给力,一个张虎是头号打手,堪称是先锋大将。还有周醒等人…… 但怎么出手? 百骑是不可能的。 他这次无意间让大伙儿认定是为了邵鹏挡刀,人情已经得了。他若是说动手的是王琦那帮人,唐旭等人马上就能分析出来由……对方的目标不可能是邵鹏。 那么贾师傅就变成了冒功。 很膈应啊! 他现在四处刷好感,皇帝那里刷了几单,得了一匹宝马。山东门阀世家那边刷了崔氏,如今崔义玄和崔建都对他另眼相看…… 武妹妹那边也小有所得…… 这个形势真是不错,不是小好,而是大好。 在这个大好局势下,他顺势刷一把百骑,人设又多了一个义气。 人设要稳住! 但不报复是不可能的。 “平安,吃饭了。” 今日的午饭有鸡肉和羊肉。 贾平安右手就能自如的吃饭,杨德利省心了。 “百骑某看也不是好地方,上次被陛下责打,这次被刺杀,平安,要不寻了高阳公主说说,咱们换个地方吧。” 杨德利一边吃,一边劝说,一边还得看看隔壁…… 这人就是这般见异思迁。 阿福在他的身边一脸憨厚,就在他看向隔壁时,人立而起,一嘴就把鸡腿叼走了。 杨德利唏嘘道:“今早大娘子冲着某笑了,那一刻某觉得……阳光温暖,到处都是花香。” 这是天然喂养的土鸡,鸡腿肉有嚼头,喷香。 杨德利低头,“咦,某的鸡腿吃过了?” 贾平安的眼皮子跳了一下,“是啊!” 阿福躺在边上,鸡腿就剩下了骨头,那几只鸡鸭还在它的身上啄来啄去。 阿福打个哈欠,惬意的睡了。 贾平安也想睡,但现在他要趁着自己休假的时机报复。 “兄长!” 有人敲门。 阿福一个翻滚就起来了,扭动着肥硕的屁股去开门。 大门虚掩着,阿福人立而起,一爪子拍去。房门反弹打开。 “阿福?”李敬业揉揉阿福的脑袋,“回头某给你带吃的。” 阿福一脸憨厚的模样,人见人爱。 “这是英国公家的李敬业。”贾平安介绍了一下,杨德利想到表弟竟然结识了这等人家的子弟,欢喜的道:“可吃过了?” 他这是客气话,可李敬业却坐下道:“没吃。” “等着,某去做。”杨德利喜笑颜开的去做了一份饭菜来。 “多谢。”李敬业拿起筷子…… …… 杨德利看着空荡荡的碗碟,脸颊抽搐着,“可……可吃饱了吗?千万别客气。” 李敬业实诚,“三分饱。” 看看他异于常人的身板,杨德利心痛如绞,“某再去做。” 这次是双份。 吃完后,李敬业赞道:“果真是美味。对了杨郎君,明日做什么菜?” 这话杨德利觉得有些耳熟,一想不就是老许的口头禅吗? 老许好歹还矜持一下,这个少年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铁憨憨。 但这个铁憨憨却有大用。 吃完饭,书房里,贾平安发散思维给李敬业讲解了一番…… “先前说过了,突厥、吐蕃和大唐三者之间的关系,这三者不可分裂开来分析,必须合在一起。有一处动,另外两处就会跟着变化……这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李敬业点头,记录下这番话。 “兄长,你说实力是此消彼长,若是以后大唐的实力弱了,会是如何?” 贾平安指着桌子上的简易地图,“大唐若是被削弱了,吐蕃、六诏、契丹……这些都会成为大唐的心腹之患。” 李敬业讶然,“兄长,吐蕃确实强大,可契丹和六诏这般弱小,怎会成为大唐的对手?” 贾平安笑了笑,“什么叫做此消彼长?你弱了,旁人就会强。大唐若是弱小了,大唐之外的各方势力就会顺势整合,互相攻伐,最后剩下的一个无比强大……” 六诏,其中一部叫做南诏,南诏后来一统六诏,在大唐和吐蕃之间来回借势。大唐数次攻打,死伤惨重。 “兄长,契丹弱小,哪里敢和大唐龇牙?”李敬业无法理解这个。 “你看契丹弱小,那你来告诉某,高句丽以前可弱小?” 李敬业只觉得脑海里轰隆一声,欢喜的道:“是了,这是……时移世易!” 小子! 铁憨憨也开窍了。 贾平安很是欣慰。 李敬业看着地图,“今日契丹的弱小,是因为大唐的强大。若是大唐弱小,反过来就给了契丹崛起的机会。” 他起身拱手,感激的道:“这是宰相之学,兄长不以某愚钝而教授,更是不藏私,某定然不负兄长的厚望。” 这货若非是自负过了头,也不会被李勣冷遇多年,等李勣一去,他就成了撒欢的野马,最终死于自负。 贾平安淡淡的道:“某原先在华州时,得遇异人传授,这些只是一隅,明白吗?” 他的一身学识必须要找个说法。 原身在华州是无人靠近的臭狗屎,走到哪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这也为他寻找借口提供了机会。 李敬业瞠目结舌,“还有别的?” 他无法想象一个人怎么会那么多学识。 可后世的教育方式就是这样啊! 那是个信息、学识爆炸的时代,加上贾师傅的各等阅历,若是全数弄出来,李敬业会疯。 “对了,某这里有个事。”贾平安决定考验一下这个小老弟,“杀人可敢?” 李敬业此刻心中全是钦佩,“怎么不敢?兄长只管说,某回头就取了他的人头来。” 这货真是莽啊! “此事回头再说。”贾平安需要调查王琦那几个心腹的作息时间,寻找到合适的动手良机。 李敬业稍后回家。 一进门他就看到了十余男子,这些人拱手笑道:“见过小郎君。” 这些人都是随从,但他们的主人却大名鼎鼎。 书房里,桌子上摊开了地图。 李勣指着北面说道:“车鼻可汗在这一带游弋,麾下部族四散,这是不给我军一举击溃的机会。今日朝中说了,务必要击溃车鼻可汗,稳定北疆。” 他抬头,目光温润的看着众人,“诸位怎么看?” 一根粗大的手指头点在了车鼻可汗活动的地方,阔口大耳的梁建方说道:“车鼻可汗那个贱狗奴想四处游走,打的什么主意?狗娘养的,老夫觉着他是想让咱们觉着他就是一条野狗,四处乱跑的野狗,咱们去打了不划算,弄不好还会有损失。贱人!” 他抬头看着对面肌肤黝黑的苏定方,冷笑道:“老苏,你如何看?” 苏定方看了他一眼,“你也就这点眼光,难怪先帝不肯重用你!” “草泥马!”梁建方一下就炸了,扑过来厮打。 李勣恍如未见,指着地图说道:“老程如何看?” 一直没说话的程知节淡淡的道:“老夫以为,要谨慎。” 李勣只是微笑。 砰砰砰砰砰砰! 边上的梁建方和苏定方打完了,二人的脸上多了青紫,梁建方指着地图说道:“老苏你打架不是某的对手,纸上谈兵也不如,来,说说。” 苏定方当年跟随李勣攻伐东突厥,战功赫赫,可最后却不知道为何,二十多年不得升职,至今依旧是中郎将。 而梁建方却是左武卫大将军,级别高他大一大截,在场的也是如此。但没有人轻视苏定方,反而有事都喜欢把他叫上。 李勣和程知节早就习惯了这二人的相处模式,就让开了地方。 苏定方的脸颊有些肿,他指着地图说道:“要打车鼻可汗,首要是震慑。大军出击,要招募那些部族随军,以壮声势……” “为何?”梁建方觉得鼻子很痛,就摸了一下。 “你太蠢,老夫说了怕你不明白。”苏定方冷笑道:“车鼻可汗的威慑力不足,麾下部族四散,看似不给我军一举击溃的机会,可也说明了他们之间的联络……松散!” 程知节一怔,“是了,若是大军出击,造声势,那些四散的部族定然不敢聚拢,如此车鼻可汗就是孤家寡人,他麾下的那些人马……当可一击而溃!” 梁建方狞笑道:“老夫以为,若是击败了他们,当……” 他挥手,就像是长刀挥斩一样。 “杀光?”苏定方点头,“如此也好,杀光了那些敢于冲着大唐龇牙的人,草原上也会安分许多。” 李勣看着苏定方,幽幽的道:“当年你就是在征伐东突厥时杀人太多,被先帝不喜,一直无法升官。二十余年了,还不肯改?” 苏定方抬头笑了笑,一股子渗人的气息散发出来,“大唐的敌人,最好都是死人。” 程知节点头,“玛德!这日子……就该杀光。” 众人说着这些杀戮的事儿,就像是喝水般的随意。 梁建方冷笑道:“老程你自从护送了陛下回宫继位之后,就活成了兔子,不敢出门,不敢见客,不敢和人私下说事……你在怕什么?” 程知节木然。 苏定方淡淡的道:“他的娘子乃是高门出身,善于谋身。” 程知节脖颈一涨,可最后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程知节自从娶了续弦后,这人就变了。 原先的悍将,渐渐被出身于清河崔的媳妇劝说着变谨慎了。拥护当今皇帝回宫继位,宿卫宫门……这些都是拥立之功。 而最关键的是程知节和李勣一样,都是属于山东门阀一派的,续弦更是出身于清河崔,这是铁杆山东一派。 可如今朝中是关陇小圈子得力,山东门阀低头。所以程知节宿卫宫门三个月后,回到家中就闭门谢客。 这是想躲避小圈子的后续打击。 可老夫却站在了朝堂上,成了靶子。 李勣觉得程知节这个战友真的不够意思。 “阿郎,小郎君求见。” 李勣一怔,皱眉道:“这里在说的乃是军国大事,他来作甚?让他回去读书。” 鼻青脸肿的梁建方却不同意,“老李你这可不地道,都知道你那孙儿是头驴,怎地,不肯让咱们看看你家的驴有多横?让他来,若是不好,老夫亲自动手调教。” 苏定方淡淡的道:“我辈多年征伐,渐渐老去,大唐将来靠谁?不就是要靠这些个年轻人?” 连程知节都难得开口,“老夫多年未曾见到敬业了,看看。” 李勣皱眉,“让他进来。” 稍后李敬业进来,看到他那超级宽厚的身板,这些大唐名将都不禁目露赞赏之色。 “一看就是个猛将的胚子。” 李敬业行礼,李勣问道:“去了何处?” “孙儿去了道德坊。” “那里……老夫记着多是田地吧。”梁建方摸摸脸,觉得苏定方先前下手太狠了,回头得讨回来。 “是。”李敬业以前眼高于顶,现在却谦逊了许多。 苏定方也知道他的性子,就指指地图问道:“陛下令我等商议攻伐车鼻可汗,车鼻可汗目下四处游荡,麾下的部族散于各方,你以为当如何?” 梁建方不满的道:“这等问题他一介少年如何能知晓?老苏你这问的过分了。” 苏定方也觉得如此,刚想说话,李敬业看着地图问道:“敢问诸位叔伯,这车鼻可汗麾下的部族为何散于四方?” 咦! 几个军方大佬相对一视,都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好。 “只因车鼻可汗无法掌控。”程知节给出了答案。 李敬业想了想。 李勣看着孙儿,觉得这等问题让他来考量有些过了。 “某觉着,车鼻可汗和麾下部族分散,但却不肯各自彻底分离,名义上算作是一起的,这是因为他们惧怕大唐的攻击。如此,敌胆已丧,某以为,当以雷霆之势压过去。” 李敬业目光炯炯的道:“所谓一动全动,庙算时当把所有的势力都算进去。车鼻可汗的麾下既然不同心,那么就可供利用。我军若是一万,就该谎称十万大军,那些部族必然胆怯,不敢与我为敌。如此车鼻可汗孤军必败!” 说完后,李敬业觉得太过安静了些。 李勣神色欣慰。 程知节嘴角抽搐,他想到的是自己的几个儿子。 苏定方看着地图,一拍桌子,“这是庙算之道。老李,你竟然教了他这个!” “这些小畜生。”梁建方骂道:“老夫活了数十年,今日竟然被一个小子给弄的灰头土脸的。” 他仔细看着李敬业,叹息一声,“大唐的将才不少,为将者,领军厮杀,攻城略地……再想进一步,那就是要帅才。帅才首要为何?” “庙算!” 几个老将异口同声的说出了这个答案。 “好小子!”梁建方一巴掌拍在李敬业的肩膀上,李敬业屁事没有,他的手被震的发麻,就背在身后活动缓解。 …… 为白银大盟‘justin_yu’加更2、3。 求月票。 第142章 谨慎大师,我的肉 这是老夫的孙儿?李勣有些恍惚。 李敬业从小就倔。 倔也就罢了。 偏生这个孩子从小就嘚瑟,什么都不懂,却认为自己有经天纬地之才,这个世界不为我低头真是傻逼。 嘚瑟也没关系,李勣有法子来收拾他。 可李敬业不只是嘚瑟,还无法无天。 在他的眼中,大概只有老天爷值得自己高看一眼,其他人全是垃圾。 对,这话说的不是别人,在李敬业的眼中,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皇帝是个渣,什么名将都是蠢货,什么名臣都是欺世盗名…… 这不是孙儿,这是祸根! 这样的孙儿若是有本事了,李勣觉得他会成为李家的掘墓人。 所以他在多次出手管教无果之后,就放弃了这个孙儿。 你玩你的,老夫隔三差五令你禁足就是。 上次贾平安出手,竟然慑服了李敬业,李勣心中的那个欢喜啊! 大概比自己受封英国公时都欢喜。 哪个祖父愿意看到孙儿在作死的大道上一路狂奔? 那时的他不喜欢孙儿有什么出息,只要把那个性子扭转过来就是了。 李家的未来他不指望了,只求平安传承下去。 可没想到孙儿一开口就给了他惊喜。 上次他李敬业回来,说了些贾平安教授给他的什么地缘政治,李勣听了很欢喜。但没想到竟然孙儿竟然能这般深入的去分析时事。 学了和能用是两码事,所以才会有学以致用这个说法。 苏定方盯着李勣,“老李,英国公,你口口声声说孙儿不成器,从不肯把他带出来让我等看看。更不肯让他和我等的儿孙玩耍……这便是你那个不成器的孙儿?” 程知节想到自家夫人劝自己的话:如今关陇得势,夫君要谨慎,要学英国公,莫要结交大将和重臣,谨言慎行,如此可保平安。 他就是这么做的,觉得很憋屈。 他忍不住骂道:“老夫的娘子让老夫学李勣的谨慎,老夫谨慎的被你等骂做是老鼠。可李勣如何?一个这般出色的孙儿被他说成是蠢货,从不肯示于人前……他是什么?” “鼠辈!”梁建方谁都敢骂,他再拍了李敬业的肩膀一下,叹道:“被你祖父掩盖着,多少才华都不能展露,可怜的孩子,回头去老夫家中,老夫招你为婿。日后老夫死了,家产分你两成……” 苏定方骂道:“他还是个少年,畜生!” 梁建方得意洋洋的道:“你哪里知晓,老夫当年十余岁就那个啥了,若是以前兵荒马乱的年头,如他这般大的,孩子都能说话了。” “老贼!”苏定方没他无耻,只能败退。 李勣眨巴着眼睛,含笑道:“老夫并未教授过他这些……老夫……” 他的孙儿啊! 这般的有出息,让他不禁眼眶发热。 老夫的老泪! “那些年,老夫戎马倥惚,家中之事无法兼顾。等战事少些,老夫归家时,却发现家中的孙儿疏于管教,顽劣不堪。” 李勣想到那个时候,不禁虎目含泪。 “那时老夫想要把他教导回来,可谁曾想越急切越无用,最终……无可奈何,束手无策。老夫为此总是担忧身后之事,担心自己去后家中生出了祸事……” 众人都叹息一声,不是同情,而是同感。 这些都是唐初最著名的打手,出去能让敌人颤栗的存在。他们在外厮杀,看似风光无限,可却把孩子的教导抛下了。 所以李勣提及这个,他们都想到了自家的孩子。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儿孙不争气,这些老将想到自己去后家族难以为续,那种煎熬,恨不能把儿孙拉出来痛责一顿。 但这些并无卵用,最后还是要为他们考量周全。 比如说程知节的儿孙们,程处弼不出意外将会袭爵,那么老二呢?那就尚公主,做驸马……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一阵伤感中,苏定方说道:“等等。老李,你说你没教授过他?” 李勣点头。 大唐名将竟然不教授孙儿,你在忽悠我们吧? 可李勣一脸正色,而且他也不喜欢开玩笑。 那么这位就是个自学成才的小天才? 人才难得啊! 梁建方微笑道:“贤侄……不对,贤孙……” 李勣老脸一黑,觉得这个老东西不要脸真是无敌了。 梁建方笑吟吟的道:“老夫家中的孙女你只管挑,挑中哪个是哪个,一个不够,两个,两个不够……三个,你若是能去全包了,老夫也无话可说。” 这个老流氓! 李敬业有些难为情的道:“这是庙算?” “是庙算。”程知节信誓旦旦的道:“谁敢说不是,老夫弄死他。” 苏定方眼中有光,“贤侄……呸!敬业,你怎么会的这个?” 李勣又占了苏定方的一次便宜,可此刻却顾不上计较了。 他想听听孙儿的说法。 “今日孙儿同兄长谈及了大唐周边,兄长说了吐蕃等国与大唐的关系,也提及了突厥……” “他的兄长是谁?”梁建方不解。 李勣摇头,示意他暂时别说话。 李敬业继续说道:“兄长说这天下万物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大海对面的一只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很可能在海对岸掀起一场大风暴。世间万物莫不如是。吐蕃、突厥若是没有大唐为牵制,必然会大打出手。而若是没有吐蕃的牵制,大唐定然会大军尽出,扫平草原……这便是互相牵扯。” 众人颔首。 李敬业说道:“国与国之间的征伐也是如此,要攻伐一国,首要谋算大唐的周边……” “大唐出兵攻伐其国,可会引发别国的不安?以至于出兵。而大唐出兵之后,敌军周围的势力会如何应对……是抱作一团,还是尔虞我诈,各自为政……” 李敬业越说越自信,“车鼻可汗所部既然人心不一,我军当顺势震慑,这是火上浇油。如此人心动乱,未战先败……” 李勣的脸颊颤抖了一下,“他还说了什么?” 李敬业说道:“兄长还说这等道理放之四海皆准,不但是国与国征伐能用,小到人与人之间,朝堂之上……” “住口!” 李勣喝住了儿孙,说道:“此乃你兄长的学问,岂可随意说出来。” 正在倾听的老将们怒了。 梁建方骂道:“英国公你这是嫌弃我等是外人吗?” 苏定方淡淡的道:“老夫告辞。” 可他人却纹丝不动。 连最近在装孙子的程知节都叹道:“这人心怎么就是这般让人无奈呢?” 李勣老脸一红,说道:“那少年身份异常,却不好宣扬。” “是谁?”三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李勣干咳一声。 梁建方怒道:“回头请你去青楼,十次!” 当着孙儿的面说这个,李勣皱眉道:“老不修!” “说吧,是谁?”京城竟然有这等人才,这些老将都心动了。 “若是可以,下次老夫出征时,就征募他随军。”程知节果然最为狡猾,一开口就是要点。 大唐将领领军出征时,可以征辟随军的僚佐,比如说长史等等,都可以征辟。随后上书朝中备案,朝中若是无异议,这些征辟就变成了货真价实的人事任命。 李勣叹道:“百骑的贾平安。” “扫把星!” “对。” 梁建方倒吸一口凉气,“那人竟然有这等本事?难怪,难怪陛下要把他弄到百骑去。” 苏定方眯眼道:“敬业,那扫把星从何处学来的这些?” 李敬业冷漠以对。 呃! 长辈问话不答,这是啥意思? 李勣皱眉道:“为何不说话?” 李敬业眼中多了怒色,“兄长不是扫把星。” 你们在称呼上尊重点! 苏定方干笑道:“这算是老夫的错,敬业,说说那位贾郎君的来历。” 李敬业说道:“兄长原先在华州时,曾遇到了异人,异人教授他诸般学识。” “异人?”程知节眸色微暗,“懋功,此人来历怕是有些问题,要小心。” 李勣笑道:“他从小就倒霉,无人和他亲近。” 来历个毛线,这等倒霉蛋谁会用他来谋划? 程知节老脸一红,“竟然是这般?那老夫还算错了。他多大?” 李勣指指孙儿,“比敬业大了数月。” “十五岁?”程知节不敢相信。 李勣点头。 “老夫想回家。”程知节骂道:“家中的儿孙都没出息,别说十五岁,程处弼多大了?儿子都有了,还不如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有本事,气煞老夫了!” “这是机缘。”梁建方叹道:“老夫的孙儿为何就没有这等机缘呢?” 苏定方拍拍李敬业的肩膀,“敬业,何时去老夫家中坐坐,老夫教授你兵法。” 李勣只是微笑。 若是论兵法,如今他说第二,在场的无人敢说第一。 他的孙儿,他不会教吗? 但想到了贾平安,李勣的心中又多了感激。 “来人。” 李尧进来,“阿郎吩咐。” 李勣红光满面的道:“备酒菜,要好酒。” 李勣难得有这等情绪外露的时候,于是众人不禁大笑,你说要羊腿,我说要吃牛肉…… 一顿酒喝下来,李勣也醺醺然,竟然吩咐家中的仆役每人赏一贯钱。 这可是大手笔。 而且李勣低调,从不肯用近乎于炫富的手段来赏赐家人。 晚些,李勣坐在树下,冷飕飕的喝酒。 李尧担心他的身体,就劝道:“阿郎回屋里去喝吧。” “老夫心中火热,屋里太闷了些。”李勣举杯就是一饮而尽,叹道:“老夫的孙儿啊!不但转了性子,还上进了,这老夫如何都没想到。你去,带着礼物去,请小贾明日来家中,老夫宴请他。” 李勣为人谨慎,可今日一是大手笔赏赐家仆,二是郑重令人去请人来家里赴宴,一日之内,违反了自己的行事准则两次,让李尧不禁失笑。 “带上这个。”李勣拿出了一本书,吩咐道:“家里带几个身手好的跟着去。” 李尧讶然,“阿郎,可是你的兵法?” 李勣笑道:“这兵法乃是从李卫公传下来的,老夫也增补了些,算是狗尾续貂吧。” 李尧纳闷的道:“那少年不肯拜阿郎为师呢!” 李勣说道:“这等少年,一身本事让人诧异,他哪里会拜人为师?再说……他在百骑,若是拜了老夫为师…… 百骑乃是陛下的心腹,老夫的弟子在百骑,这是何意? 不过他教授了敬业,老夫难道就能厚颜受着?这兵法送给他,想来也是一桩美谈,老夫心中也能安宁。” 下午,李尧带着一队护卫到了道德坊。 “英国公家的?”坊正姜融欢喜的道:“贾参军才将回来,某带你们去。” 他一边带路,一边吸气,等到了贾家门外时,就喊道:“贾参军,有客人。” 一阵噗噗噗的脚步声传来,房门啪的一下开了,阿福人立而起,看着外面的人,嘤嘤嘤的叫唤着。 “这便是贾参军家的食铁兽。”姜融说着趁机深吸一口气。 这便是来自于英国公家的官气啊! 真爽。 “某来过。”李尧笑着。 里面,贾平安出了屋子,见是他,就笑着拱手,“可是英国公有话交代吗?” 李尧拱手,“见过贾郎君。阿郎说了,明日家中设宴,阿郎请贾郎君饮酒。” 正在深吸欧气的姜融被惊到了。 大伙儿都知道英国公谨慎,难得听闻他请客的消息。而且这是贾参军,英国公竟然这般珍而重之的派人来请…… “咳咳咳……” 姜融岔气了,咳的喘不过气来。 李尧进去了,一个护卫嫌弃姜融太吵,就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 咦! 竟然就好了? 姜融赶紧拱手道谢。 护卫淡淡的道:“当年有兄弟一口血卡住了,某就是这般一巴掌……” 呃! 姜融这才发现侍卫的眉间冷漠,身上有些熟悉的气息。 他曾经见过那些杀人无算的悍卒,那等气息就和护卫的接近。 英国公家的护卫,定然是出自于刀山血海之中。 他见李尧对贾平安很是恭谨,就好奇的问道:“敢问郎君,这贾郎君只是百骑的参军,英国公为何这般看重?” 这话问的有些犯忌讳。 侍卫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别人的本事哪里会让你知道?” 是啊! 姜融觉得自己懂了。 “这贾郎君才进了长安城没多久,就已经是参军了。连公主都来过,这本事,某确实不知道。” 他看着里面的贾平安和李尧进了房间,不禁心痒难耐。 正好杨德利出来接收礼物,姜融一边帮忙,一边问道:“杨德利,你家表弟究竟有哪些本事?” 李家不差钱,李勣诚心送礼感谢,那必须的里外都是人。 一马车值钱的东西啊! 杨德利心中欢喜,闻言就随口道:“平安以前在华州时就已经是才华满腹了,只是姑母不许他展露,说什么本就倒霉,若是才华过人,定然会引人瞩目……” 倒霉蛋有本事,吉凶难料。 一个农户家,自然不敢冒险。 这些话杨德利说多了,竟然觉得就是真的。 里面,李尧珍重拿出一个油纸包递过来,“贾郎君,这是李卫公传下的兵法,阿郎加了些。阿郎说了,不谈师徒,你教小郎君,阿郎给你兵法,只是心安,并无别的意思。” “这……不好吧。” 贾平安一边推拒,一边眼馋。 传闻中的李卫公兵法,还有李勣的注释填补,这…… 李尧说道:“李卫公的兵法了得,那些大将多有传习,阿郎添补了些,若是有不解之处,阿郎说可去家中请教。” 李靖号称大唐军神,和别人不同,他有兵法传世,而大唐军中的不少操典和战法都是他的手笔。 李勣是李靖之后的大唐名将,如此这本兵书当真是价值万金。 关键你买不到啊! 而且李勣谨慎,这等兵法哪里会传给别人? 发达了! 贾平安接过油纸包,翻开第一页……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对了,阿郎说,你明日要去家中赴宴,最好早上就去百骑,免得被人弹劾公事不做,却去吃喝。” 贾平安:“……” 果然是谨慎大师啊! …… 贾平安顶着个黑眼圈到了百骑。 “小贾!”邵鹏已经到了,见他来了就招手。 “邵中官。”贾平安笑嘻嘻的。 “怎地不修养就来了?少年人勤于王事是很好,可也得注意身子才是。”邵鹏看着他,微笑道:“晚些记得去感业寺看看,另外,出来的时候,去五香楼问问消息,大概就要下衙了吧,辛苦你一整日,你就径直回家。” 呃! 边上正准备去寻包东要胡饼的唐旭呆滞了。 大清早去感业寺巡查,回来也不到午时,接着去五香楼要消息,来回一个时辰够了吧?怎么就是下衙的时辰了呢? 这不是明晃晃的早退吗? 唐旭想说话,邵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老唐,你昨日可来晚了。” 再哔哔信不信给你报上去! 艹! 唐旭大步过去,喊道:“包东,胡饼给某一张。” 一次美妙的误会后,邵鹏就认为贾师傅救了自己。 但贾平安觉得邵鹏对自己也就是多些照顾,比如说有事的时候,他会帮一把。 可没想到竟然连早退都能说的这般正气凛然…… 太爽了。 这便是朝中有人好办事。 贾平安拱手,“是。” 随后他带着自己的小队就出发了。 冬季的禁苑里没啥好看的…… 直至前方发现了一个采蘑菇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在拼命招手,“贾文书……” 贾平安已经有一阵子都没来了,苏荷一直在纳闷,那一天宫中的姨母令人送来了一套文房四宝,说是让她转送给贾平安。 她一直记得这个事儿,但在看到贾师傅之后,脑海里只留下了一个念头。 我的肉! …… 求月票,推荐票。 第143章 好粗的大腿 贾平安下马走过去,熟练的把娃娃脸背上的背篓解下来,递过去,“弄在某的马背上。” 陛下骑过的马,骑着要想到萧氏……阿宝此刻就成了苦力。 包东熟练的操作。 苏荷依旧只是看着贾师傅。 随后到了感业寺,众人在外面巡查,贾平安被苏荷带着进去。 一阵子没见,苏荷看着……竟然丰腴了些。 “你胖了?”贾平安觉得有些痛心。 娃娃脸不能太胖,最好是肥瘦适宜。 苏荷拍拍胸脯,“里面穿了许多。” 老子真蠢! 贾平安和她去了隐秘地…… “快些快些!” 苏荷焦急的催促着。 “小苏!” “在!”苏荷双手背在身后,胸脯挺向前,眉开眼笑的。 “给。” 苏荷接过油纸包,打开一看竟然是大鸭腿,嗅一下…… “好香!” 等她吃完了鸭腿,两人在边上坐下。 天气冷了,草也枯黄了,自然不能坐。 不知何时,这个秘密基地竟然多了木凳子,只是做工看着……有些不堪入目。 苏荷心满意足的看着那些残花败柳,“如今宫中送来的吃食越发的好了,那干蘑菇发了煮汤真鲜美……” 这妹纸就是个吃货。 苏荷偏头看着贾平安,“贾文书,你说……陛下为何要来这里?” 当然是为了一个人! 贾平安微笑道:“陛下忙碌之余,也会出来转转。禁苑那么大……” 苏荷摇头,“可他为何见人?” 因为他想寻个帮手。 “这个问题你不该问。”贾平安觉得娃娃脸最好别涉及这些事儿,否则以后说不准就会被卷进去。 苏荷一怔,“可这不是你吗?” 贾平安…… “对了,我姨母还令人送来了文房四宝,说是送给你,你等着啊!” 苏荷起身就跑。 这妹纸…… 贾平安起身,看着这制造工艺差劲的凳子,就去寻工具。 晚些苏荷回来时,木凳子已经被拆散了。 贾平安在重新组装。 平衡才是木器打造中最大的问题。 而尺寸对此影响很大。 贾平安不断改进,最后成型时,还脱鞋上去踩了几下。 “很稳妥。” “我试试。” 苏荷把礼盒放在地上,跳上了另一根木凳上,左右摇摆,前后摇摆…… 她的身体如风中之柳,突然往后的幅度大了些,竟然仰倒…… 苏荷心中焦急,刚想惊呼,便被贾平安拦腰搂住了。 手感超好的腰肢啊! 贾平安没想到娃娃脸之下,竟然是这般好身材。 “呀!” 苏荷心中一松,贾平安顺势松开手。 苏荷跳下来,身体轻盈的蹦跶了一下,回身笑道:“她们说你进宫了?” “是啊!”贾平安坐下,觉得很惬意。 “那你……她们说你去给贵人治病了?”苏荷很好奇。 “对。”贾平安坐在苏荷的身边,觉得脑子里都放空了。 “是什么病?” “神经病。” “什么是神经病?” “就是脑子进水了。” 晚些,贾平安带着文房四宝离去,苏荷把他送到门口。 晚些她再度回到了秘密基地。 “姨母说……不用担心贾文书,为什么呢?” 苏荷噘嘴,很是苦恼,然后恍然大悟,“是了,定然是因为贾文书是君子的缘故。” “苏荷!” 苏荷闻声蹦起来,挥手道:“无双!” 前方的长腿妹子不用踮脚,就轻松看到了她。 “走。” 苏荷欢喜的道:“去哪里?” “喝酒!” 两个女人出了感业寺,在禁苑里寻摸了个地方,卫无双带来了一坛子酒,外加两个酒杯。 “喝酒。”卫无双仰头就干。 苏荷捧着酒杯,喝了一小口就眯眼摇头,“我喝不了多少。” 卫无双只是灌酒。 一小坛子酒喝了大半,她才放缓了节奏,靠在树干上说道:“宫中已经在准备册封皇后的仪式了。” 苏荷一杯酒还没喝完,嗅了一下,皱皱鼻翼,“那有什么?” “王氏做了皇后,你姨母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打压。”卫无双在宫中因为命硬的缘故,朋友很少。也就是和苏荷走的比较近,借此还认识了蒋涵。 苏荷趁她不注意,悄然把酒杯里的残酒倒了,然后仰头,嚷道:“好酒!” 卫无双看着她的娃娃脸,突然微笑道:“你无忧无虑的……真好。” 苏荷咧嘴一笑,两颗小虎牙露了出来,“其实……姨母很厉害的。再说了……” 她双手托腮,很认真的想了想,“陛下信任姨母呀!” …… 宫中。 “宫正。” 一个女官在低声给蒋涵禀告,她微微垂首,“那边先前来人,说是昨日处置的那个宫女不妥当,处罚轻了。” 蒋涵抬头,眉间清冷,“她要做皇后了,这是要给我下马威?不对。” 蒋涵深吸一口气,娥眉皱起,“她和萧氏斗,若是宫正是她的人,萧氏会很麻烦。但我终究不是她的心腹,她信不过。是了,她这是想让我主动离去。” 女官悚然而惊,抬头道:“宫正,那可如何是好?” 蒋涵淡淡的道:“怕什么?陛下在。你以为陛下愿意让宫正变成后宫女人的人?” …… 贾平安出了感业寺,就径直去了五香楼。 老鸨还在睡觉,被叫起来后一边打哈欠一边出来。 “贾郎!” 贾平安淡淡的道:“某此次来是公事。” 老鸨懂了,就没喊雅香。 “昨夜没什么消息,就是有人说什么……”老鸨打个哈欠,舌头在抖动,“说宝应县公王颂的三郎君被你打的家伙事肿胀,怕是后续会出问题。王颂恨得不行……” 贾平安点头,准备翘班。 老鸨一把挽住他的手臂,堆笑道:“贾郎,我这里新来了一个娘子,貌美如花,你要不要看看?” “没兴趣。”贾平安必须要感谢后世的教育,让他知道要保护好自己的腰子,否则此刻嘚瑟,以后流泪。 等他走后,老鸨跺脚,“这少年郎,莫不是要公主才肯睡?” 阿宝很稳,贾平安觉着自己以前的坐骑是普桑,此刻是超跑。 现在时辰还早,贾平安就去了铁匠酒肆。 许多多依旧在蘸水练字。 “小许。” 许多多抬头,瀑布般的长发披撒到了肩后,有些不满的道:“从未有人叫我小许。” “那就多多。”后世许多人家的孩子小名就叫做多多。 “要么许多多,要么……叫兄长。”许多多很认真。 “兄长……”贾平安看看她的胸脯,觉得这个称呼还行,挺应景的。只是因为天气冷,许多多穿了高领,所以看不到蛇头,有些遗憾。 不对,隐隐的好像看到了蛇信。 许多多看着自己的字,问道:“贾参军能否帮我看看?” 贾平安仔细看了看,抬头,很认真的道:“有进步,但……” 许多多是恶少女头目,手下都是一群糙汉,唯一认识的文化人就是贾师傅,所以闻言不禁欢喜的笑了起来。 这妹纸笑起来就像是……黑玫瑰? “但还是浪费水。” 许多多双手不禁去摸腰后,想摸出双刀砍死贾师傅。 贾平安坐在她的对面,淡淡的道:“王琦你可知晓?” 许多多蹙眉,“你问此人作甚?此人无人敢惹。” 小圈子干脏活的,连恶少们都怕。 “他的手下有几个得力的,张虎,周醒……某只要你的人去盯着这几人的行踪,找到规律……规律就是他们习惯了几时出门,去何处……” 许多多默然,良久抬头,“此事我可以帮你做,可……那些人你也惹不起。一旦他们倾力对付你,除非是军中大将,否则难保平安。” 这话很真诚。 许多多很真诚的道:“我好不容易才寻到了你这个靠山,真不希望你去了。” 贾平安起身,“你只管做就是了。” 许多多把他送出去,最后劝道:“那些人真的惹不得,你若是被他们盯上了,那些手段你防不胜防。” “某已经被他们刺杀过了。”贾平安牵着阿宝过去。 许多多一怔。 谋划那些人,这是在冒险,可他却义无反顾。 这个少年,竟然这般刚烈吗? 平康坊是长安城的娱乐中心,旅客聚集地,所以很是热闹。 前方,有一个老人带着数名随从走来。 一个随从看到了贾平安,就指着他给老人嘀咕了什么。 老人眼前一亮,喊道:“小贾!” 贾平安一怔,见老人眼生,因为牵着马,所以就颔首道:“老丈是……” 老人走近,用力一巴掌拍在贾平安的肩膀上,差点把他拍趴下了,然后大笑道:“老夫是你叔祖!” 老东西,找打呢! 贾平安面色一变,老人兀自未觉,“敬业就和老夫的孙儿一般,你是敬业的兄长,叫老夫一声叔祖有错?” 呃! 这人是李勣的兄弟? 李勣好像没兄弟吧? 记得就一个姐姐,还不在长安住。 老人看着他,欣慰地道:“老夫梁建方,昨日听敬业说你如何了得,今日一见,果然是老夫的好孙婿。” 许多多在边上已经听傻了。 这位看着不要脸的老人,他竟然就是左武卫大将军梁建方? 许多多看着梁建方拎着贾平安一起去了前方,缓缓回头。 几个小弟目瞪口呆的。 “兄长,这大腿……好粗!” 贾师傅就是他们的大腿,以前大伙儿还觉得这条大腿太细了些。 可梁建方亲切的说自己是贾师傅的叔祖,这大腿…… 一个恶少看了一眼兄长的胸,觉得这条大腿比她的胸还粗。 喜悦之情渐渐弥漫。 许多多欢喜的道:“去,弄了酒菜来。” 为了这条粗壮的大腿,喝一杯! 而贾平安已经要疯了。 梁建方一直说自家的孙女是如何的温柔娴淑会持家,后来又说愿意收他为弟子…… 这个不要脸的老家伙就是梁建方? 直至二人一起进了英国公府,贾平安才敢承认。 客人云集。 “这是卢国公。” 这是程咬金? 看着不是那等不要脸的货色啊! “这是老苏,苏定方。” 梁建方坐下,笑道:“老夫今日算是找到了孙婿,你等不可抢夺。” 苏定方冷笑道:“你家孙女不过十岁,这是啥意思?” 卧槽! 梁建方你这个老不要脸的! 贾平安怒了。 梁建方却无耻的道:“老程,当年清河公主嫁给你家老二时,记得才十岁吧?” 程知节默然点头。 人渣! 李勣来了,随后上酒菜。 席间,几个老将都在吹嘘自己当年的赫赫战功,动辄就是杀敌上千,动辄就是老夫单枪匹马冲入敌阵,杀的敌军人头滚滚…… 上菜的侍女都习惯了,可贾平安却脊背发寒。 都是一群杀神,他惹不起。 “饮酒!” 众人举杯。 贾平安心中暗自叫苦,可却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若是敢不喝,这几位老将就敢捏着他的鼻子灌。 半斤酒下肚,他觉得还行,心想这是酒量进阶了? 肝脏适应了酒精之后,就会提高解酒的效率,但代价就是肝损伤…… 少年的肝脏并未成熟,喝酒就是服毒。 “呃!” 贾平安双目茫然,摆手道:“某还能喝!” 几个老家伙相对一视,苏定方问道:“小贾,你还会什么本事?” 贾平安嘿嘿一笑,“某会的本事多了去……诸位可知何为高数吗?电流电压可知道?引力可知道……” 一群老将面面相觑。 苏定方低声道:“他莫不是在哄骗我等?” “这天上的雷霆为何出现?” 贾平安举杯喝了一口酒,“那是因为……雷公和电母在打架,哈哈哈哈!” 一群老家伙,想借着喝酒的机会探他的老底,可谁都不是小白兔,想多了。 “那你一身的本事从何而来?”程知节对这个最有兴趣。 “先生本是神仙人,奈何一朝降凡尘……” 贾平安打个嗝,伏在案几上,就此寂然。 “用马车把小贾送回去。” 等贾平安走后,几个老将在嘀咕。 “先生本是神仙人,奈何一朝降凡尘,这话的意思……他的先生是神灵?” “不是神灵,而是自诩神灵。” “就是孤傲之辈。” “这等人老夫那些年见多了,也杀了不少。” “是啊!一开口就是什么某的主公王世充有明君之相,此刻来投还不失高官厚禄……被老夫一刀给剁了。” “哈哈哈哈!” 一番酒宴最后以斗殴为结束。 晚些,程知节悄然进宫。 李治站在殿前,饶有兴趣的看着一只大鸟在前方的空地上踱步,寻觅食物。 行礼后,李治问道:“如何?” 程知节说道:“那少年说,先生本是神仙人,奈何一朝降凡尘。后来装醉……说了许多老臣未曾听闻过的……什么电压电流,高铁飞机……” 李治点头,程知节告退。 寒风吹过,那只大鸟叫唤了几声。 “陛下,蒋涵求见。” 宫正蒋涵来了。 “陛下,前日有宫女偷窃财物,臣责罚……” 李治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蒋涵抬头,“那边说臣处罚过轻,臣不敢擅专,特来请示陛下。” 李治淡淡的道:“可是按规矩处罚了?” 蒋涵点头,“臣不敢有丝毫偏差。” 大鸟在踱步过来。 “如此你担心什么?”李治微笑道。 蒋涵福身,“是,臣知晓了。” 她随即告退。 李治冲着大鸟招手,咕咕叫唤两声。 大鸟抬头,扑闪着翅膀,转瞬飞走。 王忠良惋惜的道:“这鸟看着很漂亮。” 李治负手看着宫外的天空,说道:“宰杀了应当能吃一顿。” 王忠良愕然…… …… 贾平安压根就没醉。 老将们的试探对他而言就是个笑话。 当然,他也没指望自己装醉能瞒过那些老鬼。 李勣看来有些不高兴,主要是冲着程知节。 老程现在觉得自己的功劳已经足够子孙享用了,再多就是祸端,所以行事小心谨慎的和见到猫的老鼠一般。 先前他一直在旁听,偶尔插嘴问个问题,却是问来历。 这个和他的行事风格不同。 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让他来打探贾平安的底细。 会是谁? 贾平安的脑海里出现了李治的面孔。 这位皇帝缺乏安全感,对于任何人都不怎么放心。 …… 跟踪张虎的人第三次来到了永安坊。 永安渠从安化门外穿墙而过,一路经过许多坊市,其中就有永安坊。 坊内的百姓就是靠着永安渠来生活,当然,做饭用井水。 张虎脚步匆匆的过了沟渠,边上捶打布匹的妇人看了他一眼,嘀咕道:“又来了。” 那些妇人都在笑,然后奋力捶打着布匹。 李白的诗提及过此事: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捣衣,就是捶打布匹。大唐百姓穿着最多的是麻衣这等粗布,麻布粗糙,若是直接做成衣服穿上,肌肤受不了。 所以妇人们买了麻布都会用木棍子捣,直至把麻布捣的软和,穿着舒坦了,也方便裁减缝制。 这便是捣衣,不是洗衣服。 张虎过了沟渠,转入一条小巷子里。 前行数十步,他扣响了一户人家的房门。 房门打开,一个妇人探头出来左右看看,见没人,这才笑道:“我家夫君都出去半个时辰了,你怎地才来?” 张虎低声道:“有事。” “快进来。” 二人进去,大门关上,还上了门栓。 跟踪的恶少等了一会儿,这才到了门边,侧耳倾听。 里面隐隐约约能听到床板震动的声音,节奏很稳定。 还有妇人的叫声…… 恶少没有原路返回,而是选择了直接顺着巷子走出去。 晚些,消息传到了许多多那里。 “报给贾参军。” “等等,我亲自去。”许多多觉得这条大腿很给力,需要做个姿态。 …… 为白银大盟‘Justin_yu’4、5。 第144章 某看不惯 得知贾平安提前回家后,许多多一路到了道德坊,寻到了贾家。 叩门。 里面有脚步声传来。 啪! 房门震动了一下,开了。 人呢? 许多多没看到人,可门是怎么开的? 她低头,就看到了一头黑白相间的东西…… 她双手摸向腰后,双刀在手。 嘤嘤嘤! 阿福感到了敌意,骨子里世代在秦岭中厮混的野性发作了,毫不犹豫的挥爪。 “阿福!” 贾平安刚好出来,见状不禁一惊。 阿福的爪子收了些,但依旧抓到了许多多的裙子。 嗤拉! 许多多…… 老娘真想宰了你! 阿福一击而退,跑到爸爸的身边咆哮。 这是阿福第一次咆哮,和嘤嘤嘤的撒娇声不同。 这货竟然还有野性? 贾平安不禁大喜,揉揉它的脑袋,“好阿福,去歇着,回头吃好吃的。” 嘤嘤嘤! 阿福去了边上躺着,鸡鸭们争先恐后的扑过来…… 熊生就是这么横! 许多多的裙子被抓坏了,看着…… 很白嫩。 很结实。 许多多用手拉着布料遮掩了一下,若隐若现的。 “咳咳!” 这个贾师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贾参军,可能借你的衣裳遮掩一二?”许多多面不改色,让人敬佩。 贾平安弄了自己的衣裳来给她穿上,竟然正好。 二人在外面坐下。 北风萧萧中,贾平安解释道:“我家阿福一直都很乖。” 许多多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大腿…… “你不该出刀。”贾平安淡淡的道:“在贾家门口出刀,不好。” 许多多低头,“我只是习惯了。” “要改。”贾平安觉得这妹纸太冷清了些,带着一帮子小弟混的也忒差了,若非是贾平安出手,怕是熬不过今年就得去街上卖艺求生。 “你来何事?” 许多多抬头,贾平安又看到了蛇信在脖颈处出现。 “我的人跟着张虎,发现他隔三日就去一次永安坊,那里有个妇人,妇人的夫君每三日出城去拉货……” 许多多看着他,“这个……你可知道?” 不是老司机的压根就不懂这个。 贾平安茫然道:“什么意思?” 许多多皱眉,“就是偷情,张虎趁着妇人的夫君出城,就去和她幽会。” 我当然知道,只是想听你说出来而已。 “辛苦了。” 许多多起身,“可要帮忙?” 这个妹纸怎么又主动了些? 他摇头,“告诉跟踪的兄弟,守口如瓶,若是他们自家泄露了消息,王琦只敢和某暗中争斗,却敢当街弄死他们。” 许多多点头,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果真不怕他们?” 贾平安摇头。 许多多见他神色平静,心中就信了。 王琦那伙人仗着背后的势力,出手狠辣。不是没有恶少游侠儿和他们争斗,但他们却会出动官府的力量…… 这还怎么玩? 但贾平安认识左武卫大将军梁建方,还是百骑的录事参军…… 这条大腿……真粗。 许多多看了贾平安一眼,“我回去了。” 贾平安点头。 并未起身相送。 许多多回身,脑海里想的却是别的事儿。 从老爹被人砍死了之后,她就出来接手了那些兄弟和酒肆,每一个男人在见到她,都会惊艳不已。 其中一个男人还说什么……你就是黑暗中的花朵,魅惑,让人难忘。 其实就是刺激。 那些兄弟开始也有不少人动心,等许多多砍掉了数人的手指头之后,又都老实了。 但贾平安的眼中却从未有她,先前她的裙子被阿福抓坏,贾平安也只是看了一眼,眼神平静。 这个少年…… 是真不动心,还是对女人没兴趣? 许多多很好奇这个。 “兄长!” 她刚出去,就看到了一个身板宽厚的不像话的少年来了。 “敬业,进来。” 李敬业看了许多多一眼,随即进去。 “兄长,阿翁说了,上次宴请时,程知节怕是带着事来的。” 李勣很够意思,说了请客就是请客,可程知节却是带着任务来的,让他有些内疚,这不就让李敬业来解释。 “无碍。”程知节……就是个比李勣还谨慎小心的老鬼。 “敬业,要杀人了。” 李敬业不出贾平安所料的两眼放光,“何时动手?” 他没问是谁,这个让贾平安很是欣慰。 “三日后。” 李敬业搓搓手,“某有些迫不及待了。” 二人随后去了书房,李敬业突然说道:“先前看到快马进城,像是西北的” …… 长孙无忌和褚遂良,外加李勣,三人在议事。 三省议事,少不得执行部门尚书省。 “濮王那边要开府,陛下已经答应了,如此……老夫以为当厚待。”长孙无忌神色平静,仿佛濮王李泰只是个普通宗室。 可李勣却知道,李泰当年可是夺过嫡的,身边聚集了不少人,被当今皇帝和长孙无忌等人忌惮。 这等事儿他自然不会干涉。 “甚好。” 长孙无忌继续说道:“天冷了,各地折冲府的粮衣可够?这些要清查。” 李勣没说话。 褚遂良微微眯眼看着李勣,觉得这人就是一条毒蛇,平日里冷冰冰的不说话,但总是让人感觉不安。 有智慧的人不说话,会让人不安。愚钝的人不说话,会让人觉着……这货抑郁了?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相公!” 声音很惊喜。 长孙无忌心中一动,“进来。” 外面进来一个小吏,手中拿着文书,见三位相公都在,就欢喜的道:“诸位相公,叠州都督王德凯送来报捷文书……” “咦!”长孙无忌起身,“叠州当面乃是白兰和吐谷浑,哪来的敌人……” 他缓缓看向李勣。 长孙无忌也领军厮杀过,但若论征伐,他也只能向李勣低头。 李勣沉声道:“白兰没这个胆子,吐谷浑在大唐和吐蕃之间,除非大唐不敌吐蕃,否则他们不敢在此刻攻打大唐,那是自寻死路!” “吐蕃!” 长孙无忌伸手接过捷报。 他仔细的看着,突然仰头大笑,“哈哈哈哈!” 褚遂良也忍不住问道:“辅机,是何捷报?” 长孙无忌扬着捷报,神色振奋的道:“半月前,吐蕃八百余人装扮成白兰人模样,从白兰侵入叠州。叠州都督王德凯领军六百出击,一战击败敌军,一路追击,杀敌六百余!” “好!” 褚遂良一拍案几,起身道:“王德凯得力,此次吐蕃的试探算是吃了闭门羹,赞普还想如何?大唐都尽数接着!” 李勣说道:“该去禀告给陛下。” 随后宰相们进宫求见。 殿内有炭盆,宰相们分别坐下,李治在上首。 长孙无忌起身送上捷报,“陛下,半月前,吐蕃八百人越境,被叠州都督王德凯一战击溃。” 李治接过了捷报,看了一遍,抬头笑道:“朕的那位姐夫一直很温顺,但先帝去后,他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说到这里,李治抬头,眉间多了肃杀之意,“他以为朕是无能之君吗?” 瞬间,宰相们齐声拱手,“陛下英武。” 李治压压手,等宰相们坐下后,他才继续说道:“上次禄东赞送来了赞普的书信,那是挑拨,也是试探,朕对禄东赞颇多关爱,想来赞普会很是欢喜吧。” “哈哈哈!” 宰相们都笑了起来。 长孙无忌眉飞色舞的道:“大唐的探子已经去了吐蕃传递谣言,说赞普儿子早逝,孙儿年幼,禄东赞准备下毒手弄死赞普,随后控制年幼继位的赞普孙儿……想来会让赞普和禄东赞头疼一时吧,就算是不信,可猜疑却是少不得的。” 这是贾平安的主意。 李勣心中微动,想着那个少年究竟是谁学了这些本事,这等离间的手段用的不见烟火气。 孙儿跟着他……若是能学了五成本事,想来李家后续也无需他担忧了。 果然,这便是缘分。 他嘴角挂着微笑,在李治看来却难得,就问道:“英国公以为如何?” 李勣说道:“陛下,此乃离间计,赞普之子早逝,这便是可乘之机,而禄东赞在吐蕃权倾一时,这也是时机……能抓住时机谋划此事的……臣以为乃是大才,当重用。” 长孙无忌的脸颊颤动了一下,心想这事儿就是贾平安谋划的,老夫不信你李勣不知道。此刻故意提出来,就是想为那扫把星表功罢了。 李治含笑道:“此事朕记下了。” 褚遂良觉得老李有些阴,暗搓搓的就把议题转为了贾平安的表彰大会,他淡淡的道:“陛下,此事当遣人去呵斥。” 于志宁问道:“若是吐蕃抵赖如何?说道理也说不通。” 李治眯眼,神色从容的道:“大唐立于世间,靠的可是道理?靠的是君臣一心,靠的是将士们的奋勇厮杀。他不认,朕也无需他认,下次再来厮杀就是了。” 他看着宰相们,觉得有必要让他们知晓自己的态度,“突厥为祸一时,但大唐能压住他们。吐蕃在窥视,等待时机。这是野狼。对付野狼,朕以为,要的乃是刀枪棍棒,但凡敢龇牙,那就打回去,打掉他们的獠牙!” 这便是大唐帝王的对外态度。 立国之初,突厥强大,控弦之士无数,曾兵临渭水。 可后来如何? 后来被大唐击败,他们的可汗在宫中翩翩起舞,为大唐君臣的庆功宴助兴…… 没有妥协,要动手就别哔哔! 褚遂良看了李勣一眼,颔首示意:你想为贾平安表功,可老夫不会让你如意! 从李勣任职左仆射开始,小圈子就在给他找麻烦,历史上他没熬多久,就直接请辞……扛不住了。 李勣微微一笑。 李治把这些看在了眼里,不动声色的拿起捷报看了一眼,“咦!王德凯在后面提及了贾平安……” 褚遂良看了长孙无忌一眼。 李治说道:“王德凯说贾平安在叠州时曾有言,吐蕃势大,势大必然不会蛰伏,以后定然是大唐的对手。所以叠州枕戈待旦……他这是在为贾平安请功吗?哈哈哈哈!” …… 贾平安正在家里吃晚饭。 李敬业吃饭很专注,一手端着小盆,一手拿着筷子,夹菜,刨饭……一气呵成,绝不拖泥带水。 杨德利吃的很慢,一边吃一边心痛。 “小贾……” 老许的声音就像是恶魔之声,一下就摧毁了杨德利的防线。 一进家,许敬宗就欢喜的道:“先前有消息,说是叠州都督王德凯一战击败了越境的八百余吐蕃人,平安,老夫记得就你说要警惕吐蕃人?” 是啊! 贾平安心中一喜,“真是来了?” 许敬宗眉开眼笑的道:“你立功了,这是建言之功,回头说不得有赏赐。” 杨德利一听到赏赐就欢喜,马上就不心疼了,“许公,在家吃饭吧。” “不了。” 许敬宗的话让杨德利心中一喜。 “今日得了这个好消息,老夫和廖全去寻个地方饮酒庆贺,不过……那个熏肉可还有?” 老许带着几条熏肉,带着杨德利的不舍之情滚滚而去。 晚些,外面来人了。 “宫中来人了。” 来的是内侍。 这是旨意。 “……赏赐永业田五百亩,奴婢五户……” 贾平安有些懵。 五百亩地,外加五户奴婢。 “贾参军!” 内侍念完了,可贾师傅却愣住了。 李敬业站在边上欢喜,杨德利…… “姑母……” 内侍脸颊颤抖,觉得这家人都有毛病。 “兄长!”李敬业低呼一声。 贾平安这才清醒过来。 他微笑道:“中官辛苦了。” “表兄……” 杨德利已经冲进去给自家姑母报喜去了。 贾平安无奈,就进去弄了一块金子出来。 “这是喜事,中官送来的,自然也得沾染些才好。” 内侍见是金子,欢喜的道:“贾参军大气,以后那地方定然是风调雨顺。” 宫中的规矩,去报喜送赏赐的内侍可以拿好处,见到了也不会说。 贾平安虽然职位……低微,但出手却大气。 内侍一番好话后,带着人走了。 “见过郎君。” 一个肌肤白皙,三十多岁的男子进来,行礼后谄笑道:“贱奴杜贺。郎君英俊不凡,贱奴早就听过郎君的伟绩,今日得知归属郎君,贱奴欢喜不胜,恨不能就此欢喜死了……” 这是赏赐的奴婢。 这便是为首的杜贺,据闻原先是小官,善于钻营,后来行贿的对象犯下大错,这厮也被连累为奴。 他说话时眉毛不时的跳动,一会儿八字形,一会儿一字型。 “多少丁口?”贾平安知道大唐的奴婢来源复杂,所以想查询一番。 杜贺见他一开口就是核心,就知道不是棒槌,心中一凛,“郎君,丁口十一,加贱奴十二人。” 给他五户奴隶,还配一个犯官做管事,这事儿办的真体贴啊! 随后当晚这些人就在道德坊安置下来了,几间被废弃的屋子就是他们的栖身地,贾平安纵然有同情心,可这个时代的奴隶和畜生的地位相同,你太过特立独行,自然会被非议。 第二天一大早,杨德利早早起来了,贾平安见他做早饭依旧是三人份的,就说道:“好歹那些人也弄些吃的给他们。” 杨德利诧异的看着他,“他们如今还没能给咱们家挣钱呢!吃什么早饭?” 老子! 贾平安真心见不得这种把人当畜生的习惯。 “做吧。” 杨德利心如刀绞。 晚些,他在门外喊了一嗓子,“都来吃饭了。” 蹲在贾家外面的二十余人都愣住了。 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问道:“还有早饭吃?” 大伙儿都有了不吃早饭的自觉,所以格外诧异。 杨德利骂道:“不吃就滚!” 这些人缓缓过来,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杨德利弄了一大锅馎饦,每人一碗。 “阿娘!” 一个小女娃在哭,“饿!” 妇人惶然对杨德利弯腰,“别哭。” 凶神恶煞的杨德利默然,晚些打馎饦时,给妇人多加了一大勺。 妇人愕然,“不敢呢!奴不敢。” 杨德利瓮声瓮气的道:“让你吃就吃,别废话!” 贾平安就在边上看着这一幕,杜贺在身边说着情况。 “五户人,男人都是丁口,就是五个丁口。妇人五个,干活也厉害。孩子中丁口六人。丁口合计十一人。女娃三个,男娃四个。共计二十三人。” 真是腐朽的旧社会! 贾平安想喊一声打倒万恶的奴隶制度! 但这事儿他目前不敢干。 他缓缓走过去,那个女娃跟着母亲在吃馎饦。杨德利的手艺传承于贾平安,哪怕是随便弄出来的馎饦,依旧让女娃吃的香甜。 妇人见他出来了,吓得赶紧站起来,“郎君。” 奴婢就是畜生,是私产。 这是大唐的规矩。 但贾平安有自己的规矩。 “吃吧。” 等他们吃完了,贾平安作为家主开始训话。 他站在台阶上,奴婢们站在院子里,连孩子都懂事的不出声。 “某叫贾平安,百骑录事参军。” 这个是自报身份,让这些人知晓自己的主人是谁。 “贾家的规矩少,其一,干活认真,那么该给的钱粮不会少,谁给少了,你等只管等某或是表兄去庄子上时禀告,但凡是真的,谁拿走的钱粮,严惩不贷!” 那些男女都欢喜了起来。 这年头谁把奴隶当人?什么克扣钱粮,主人家只要不饿死自己的劳动力就不管。 贾家竟然这般好? “其二。”贾平安说道:“某听闻时常有管事虐打奴婢之事。” 那些奴婢都看着杜贺,脸上有畏惧之色。 贾平安笑了笑,“若非是出了岔子,管事不可责打你等!” 那些人面面相觑,一个妇人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规矩,眼中含泪的跪下,“多谢郎君。” 众人跪下,“多谢郎君。” 这是落到了福窝窝里,这些人的精气神马上就不同了。 杜贺也未曾想到贾平安会这样,但作为曾经的钻营小王子,他知道自己唯一的一条路就是顺从,否则贾平安反过来能弄死他,自己屁事没有。 “贱奴定然以郎君的话为准绳。” 此次赏赐的田地在新丰县,杨德利办理了过所后准备出发。 临行前他问道:“平安,你为何对他们这般好?” 奴隶就是畜生,这不是杨德利凶狠,而是这个时代的规矩,连那些奴隶都觉得自己不是人。 贾平安想了想,“某看不惯。” …… 为白银大盟‘Justin_yu’加更6、7。 第145章 阿姐 宫中,忙碌了许久的李治难得清闲的时候,就召了人来问话。 所谓问话,实际上就是听八卦。 而八卦邵鹏这里最多,他打起精神,把最近那些臣子的事儿按照重要程度一一讲解…… “……英国公家的孙儿李敬业,最近经常往左武卫跑,和梁建方在一起推演什么攻伐。” “长孙相公家最近有个笑话,说是长孙相公忙于国事,忘记了吃晚饭,结果一只猫把他的饭菜给吃了,长孙相公回来一看,以为是自己吃的,于是那一日就没吃晚饭。” 一只猫多大的胃口?这话哄鬼! 但这是一个宣传的好手段,让外界知晓长孙无忌有多勤勉。 “出去转转。” 李治带着几个随从出了承天门,过了门下外省,突然就拐了进去。 褚遂良正在里面给几个官员训话。 李治听了几句,大概就是长孙相公辛劳,你等要为他多多分忧之类的话。但说了一通,就是没提更辛苦的皇帝。 他转身就走。 老褚,你路走窄了。 回到宫中后,他去了后宫。 “陛下!” 萧氏笑靥如花的迎了过来。 二人在附近散步,萧氏不时说些宫中的趣事,但最终还是带到了自己想要的地方。 “……有人说那边想换宫正呢!” 这是给王氏上眼药。 就不能消停些吗? “陛下……” 冬天天黑得早,天一黑,在这个娱乐手段匮乏的时代,能干啥?赶紧上炕…… 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的李治有些发愁。 “今日朕该去那边了。” “哼!”萧氏背身过去。 李治转身就走。 作为帝王,他必须要给予即将成为皇后的王氏尊重。 这种尊重有许多种形式,最重要的就是睡她。 你再恶心你的皇后,也得隔一阵子睡她一次,灵魂不谈,肉体上你必须有输出。 这便是尊重。 王氏欢喜的把他引进去,李治的脑海里莫名出现了一个画面。 ——青楼里,老鸨见到他来了,就惊天动地的喊道:“李郎来了……” 在青楼,男人是嫖客。而在宫中,这些女人是嫖客。 这种感觉在王氏靠在他的身上时更明显了些。 朕不想啊! 可…… 晚些,他空虚的靠在床头,边上的王氏一脸心满意足。 “陛下,那萧氏最近越发的过分了。” 李治的意识渐渐模糊……想睡觉了。 “……她令人来这边叫嚣,说陛下你昨夜睡在她那边,可见臣妾丑陋……陛下?” 李治躺了下来。 王氏:“……” 李治喃喃而语,王氏赶紧附耳过去……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大罗法咒,嘛哩嘛哩哄,慢慢哄……” 这一刻,他的脑海里是那一双入鬓长眉。 这就是一个皇帝的一天…… …… 清晨起床,表兄不在家,贾平安只能自己做早饭。 烙几张死面饼,再弄羊肉汤煮沸…… 羊肉泡馍啊! 喷香。 吃完了贾平安才想到自己忘记了阿福。 “丑东西!” 贾家的围墙上,阿福趴在上面,吧唧吧唧的喝着稀粥。 “美不美?”赵贤惠最近许久没宠爱过阿福了,不住的伸手去揉搓它。 这是要准备离家出走了吗? 贾平安很无语。 晚些他准备上衙。 “阿福,吃的在边上,不许乱跑。” 阿福躺在那里嘤嘤嘤,几只鸡鸭在给它马杀鸡。 等贾平安一走,阿福就爬树上了围墙。 噗通! 赵贤惠闻声出来,“阿福!” “嘤嘤嘤!” 我是阿福,我靠卖萌为生。 …… 贾平安带着人到了感业寺,娃娃脸没在。 “住持进宫了。” 迎接他的是好人。 “最近天气冷,可那些女人却不喜待在屋里,非得要出来转悠,哪怕只是方寸之地,她们也转悠的兴高采烈的……” “贾文书。”好人上次带着他去看苏荷的病情,给他把过风,站过岗,“主持说你德高望重……不,是大才斑斑,你可知这是为何?” 哥德高望重? 贾平安淡淡的道:“因为……寂寞。” “寂寞?” 好人她们可以自由活动,甚至只要禁苑里没外人,她们都能去赏玩。而那些女人曾经金尊玉贵,众星捧月,现在却青灯古佛为伴,一般人都受不了这个。 到了后面,那些女人都在外面转悠。 武媚依旧独自一人,众人都撇开了她。 贾平安默然走过,那些女人也默然看着他。 寂寞的生活让她们想发狂,可这里是感业寺,你发一个试试,保证屁股打肿。 “小贾,说是你升官了?”一个女人高声问道。 贾平安点头,女人笑道:“少年就做了官,以后怕不是要为相。” “哈哈哈哈!”一群女人的笑声混合在一起,实际上并不动听,反而有些吵闹。 武媚站在树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贾平安路过…… 皇帝都来两次了,武妹妹离起飞不远了吧? 贾平安知道,一旦皇帝和武妹妹定下了关系,他再想套近乎就难了。 但…… 作为一个有准备的男人…… 他的手一抖,前方就出现了一只在这个时节很难寻到的大青虫。 大青虫的身上还有些毛刺,女人最怕这东西。 “有青虫!”贾平安一脚踩去。 “且慢。” 咦! 不该是害怕吗? 贾师傅早就准备好了剧本:武妹妹低呼退后,他一脚踩死大青虫,随后颔首。 这时候不能说话,说话就有套近乎的嫌疑。 那种巧遇之后,一番话就让对方入套的事儿有,但日后对方醒悟的几率也很高。 贾平安是想套长线,所以不肯做这等杀鸡取卵的事儿。 他抬着脚,武媚走了过来。 这是啥意思? 难道是发现了我刚才扔青虫的事儿? 可当时武妹妹侧脸,除非她的眼睛有三百六十度环视功能,否则不可能发现啊! 贾师傅心中一愣,就收回了脚。 武媚捡起一片落叶,包裹起蠕动的大青虫,随后把它放在了树干上,嘴角微微翘起,“它活着。” 贾平安愣住了。 她活着。 这是一个女人的呐喊。 武媚回身看着他,那双长眉微微一挑,“你从小就被欺负?” 呃! “是。” 原身确实是从小就被人欺负。 这一点贾平安没撒谎,所以很是诚恳。 武媚的眸色微微暖了这么一瞬,“听闻你梦到了一个阿姐?” 贾平安瞬间懵逼。 这不是假的。 这话他当时拿来忽悠过苏荷,怎地被武妹妹知道了? 他的脑海里转动着各种念头。 苏荷告诉了武媚? 他仔细想着娃娃脸这个人。 难道粗胸娃娃脸的你也背叛了我? 不可能。 而且苏荷和武媚都不是那等会去主动寻对方说话的人。 那么会是谁? 他的懵逼落在了武媚的眼中,她不禁微微一笑。 就和牡丹盛开一般。 妩媚,却带着英气。 “你多大了?” 贾平安还在懵逼,“十五。” “很小。”武媚都快二十六了,大他十一岁。 贾平安在想着此事的各种可能,少年唇红齿白,茫然的模样看着多了几分有趣。 武媚伸手…… 贾平安懵。 巨懵! 彻底懵! 你想干啥? 他一动不动。 那只不算细嫩的手在他的头顶上轻轻的按压了一下。 贾平安下意识的道:“阿姐。” 福至心灵! 大富大贵! 寿终正寝! 直至出了感业寺贾平安依旧是懵的。 武媚按压了一下他的脑袋。 这个动作…… 摸头杀! 就在他走后不久,皇帝来了。 好人把皇帝迎了进去,却有些迟钝。 王忠良觉得这人远不如苏荷懂事,就干咳道:“咱想见见明空。” 这个幌子打的有些假,但好人还是领悟了。 晚些,皇帝和武媚出现在了感业寺外面的禁苑里。 寒风萧萧,武媚的脸有些红。 李治看了她一眼,“冬季到了,你在这里可还适应?” “还好。”武媚微微垂眸。 李治笑了笑,“可想念家人?” 武媚…… 她很想说不想。 父亲过世之后,她和母亲杨氏被武氏族人欺负,最终只能到长安来躲避。这样的家人,她想什么? 但这个时代的规矩就是如此,连皇帝都说亲族最大。 你不认亲人,那就是异端。 她微笑道:“甚为想念。” 此刻,她不知怎地,脑海里浮现了那个被自己摸了一下脑袋后,一脸发蒙的少年。 …… “小贾!” 包东在喊。 值房里,贾平安把脚搭在桌子上,木然。 “小贾!” 包东知道他在里面,“吃饭了。” 全百骑的人都知道贾平安奢侈,在大部分人都只吃两餐的情况下,他依旧三餐,中午这一餐必不可少。 包东干脆推开了门。 他提着食盒,见贾平安在发呆,就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小贾,这是想什么呢?” “女人。”贾平安依旧懵。 “那就去睡了雅香,不行某帮你。”包东把食盒打开,里面有两张胡饼,外加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汤。 他伸手去拿胡饼…… 贾平安定定的眼珠子一下就动了,“且住!” 包东的手距离胡饼只有五厘米的距离,贾平安及时出手。 胡饼的味道很好,不差钱的贾师傅要的是羊肉胡饼,里面包裹着羊肉,外面刷了羊油……那味道,太巴适了。 羊肉汤也很美味,喝一口浑身暖洋洋。 包东在流口水,可他花钱大手大脚的,加之觉得每日两餐才是王道,这才忍住了。 吃完后,包东把食盒收了,晚些还回去。 这便是包·贾师傅贴身小蜜·东的日常。 一群百骑看着他出来,都在流口水。 说是两餐,可贵人和有钱人都是一日三餐,一句话,就是没钱。 这些精壮的汉子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还经常去招待所五香楼那里销魂,每个月的钱粮哪里够花销? 所以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富豪贾每天中午豪奢的吃一顿美食。 贾平安出来,见状就笑了笑。 随后他溜达消食,一路出了皇城。 邵鹏和唐旭在熬。 “有些饿。”唐旭是武夫,胃口大。可他此刻却直勾勾的盯着邵鹏。 “老邵……”唐旭的声音带着诱惑,“某知道东市有一家烤羊肉极为好吃,也不知他家是用了什么酱料,那羊肉外焦里嫩,一口咬去油滋滋,肉汁满嘴都是……老邵……” 邵鹏的咽喉涌动了一下,“咱也知道一家馎饦店,那羊汤鲜美,羊肉一片一片的,加一把葱花……那香味直串鼻子……” 唐旭吞了口唾沫,“你请客!下次某请!” 邵鹏面无表情的道:“上次去五香楼,咱的钱……都花了。” 他看着唐旭,“你呢?上次你说自家还有钱。” 唐旭心虚的道:“某的钱……昨日和家中的娘子吵架,娘子说再不给钱,回头就一刀割了某的家伙事。” 邵鹏一拍案几,“那你还说这些作甚?平白勾人胃口!” 唐旭叹道:“某不说,这心中难受啊!先前小贾那个畜生,竟然吃羊肉胡饼,那胡饼外面抹的羊油也太多了些,香味串过来了……某难受啊!” 邵鹏怒了,“某中午早知道就回宫中去寻摸一顿吃了,也好过陪你在这墨迹!” 唐旭骂道:“狗内侍,宫中午时除去那些贵人也不开火,你吃个屁!” “哎!都出来了!” 外面有人在喊。 唐旭心情糟糕,出去骂道:“嚷嚷什么?” 来报信的百骑欢喜的道:“贾参军令人送来了许多吃的,一人一只烤羊腿,外加两张胡饼,来几个人,咱们去弄进来。” 唐旭不禁吞了口水,“小贾这是发财了?” “赶紧去!”邵鹏也出来了。 数十百骑冲了出去,回来时带来了许多美食。 “校尉,咱们回来的时候,这一路都是口水啊!那些人都在喊扔根羊腿过来,回头结拜为异姓兄弟……” “还有人说出钱买,哈哈哈哈!” 人手一条羊腿,一口羊肉一口饼,整个百骑都是香味。 “这小贾为何请客?”邵鹏有些纳闷。 “今日没他的喜事吧。” “绝对没有。”唐旭说道:“若是有,某逼着他请客去五香楼。” “……” 所有人都不知道贾平安的欢喜。 他在东市溜达着,仰头看着天空,仿佛都看到了一条白生生的大腿。 这是一条最稳靠的大腿。 再把山东士族拉上,老贾家还愁什么? 他一路溜达着,最后竟然溜达到了平康坊。 天气冷了,平康坊依旧热闹。 那些逆旅的客人不断进出,伙计懒洋洋的抱着被褥出来清洗…… 青楼依旧冷清。 这个点客人稀稀拉拉的,女妓们都不乐意接待,就丢几个人在外面唱歌跳舞,聊胜于无。 贾平安觉得自己完成了第一个小目标,有些惬意。 下一步该干啥? 山东士族要继续深挖,要继续刷好感,让他们觉得老贾是自己人。 第二就是和武媚保持联系,不断增进姐弟感情。 第三就是继续在百骑扎根,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怎么那么忙碌呢? 贾平安笑了笑。 他觉得自己该是每日睡到自然醒,起床后,几个美女服侍着吃了早饭,然后带着几个狗腿子出门溜达…… 中午在平康坊吃个午饭,接着进某家青楼里泡个妹纸。 下午慢腾腾的回家,和美女们吃了晚饭,然后大被同眠……好好的享受这一生吧! 啧啧! 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这才是人生啊! 可…… 这样的人生不是凭空来的,你得努力,得奋斗。 老贾家才将起来,现在庄子有了,仆役有了,这就是最基本的根基。 等过了二十岁,他就成亲,生几个孩子,培养他们成为人才。 可这样是不是太按部就班了? 贾平安看着对面的青楼,门口的伙计看着三十多了,可依旧在对着进去的客人谄笑。 谁乐意谄笑,可这就是生活啊! 右边有一家酒肆,一个胡女在外面跳着在贾师傅的眼中不怎么诱人的舞蹈,胡人老板和人吵架的声音很吵。 “你偷了我的钱!” “某没有。” “看看这是什么?” 胡人老板拉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出来,左手拿着一文钱,得意的喊道:“看看这个小偷,都来看看!” 孩子穿着破烂,灰头土脸的,他哭喊道:“不是,不是!” 胡人老板骂道:“那你进我的店做什么?” 孩子落泪,却不肯说。 这只是一个社会的缩影。 一文钱,这是最小的货币单位,能买什么? 午时,那些悠闲的人们在看着这一出闹剧。 有人说道:“那只是个孩子。” 胡人老板说道:“孩子怎么了?孩子也不能偷盗!” 这个理由不可反驳。 “阿哥……” 边上,一个更小些的男孩挤了进来,看到孩子被胡人老板抓了,不禁大哭。 “阿哥,咱们不吃剩饭,不吃了。” 孩子抬头,含泪道:“某只是进去看看有没有剩饭,这一文钱是某的。” 胡人老板啪的一巴掌抽去,狞笑道:“你就是乞丐,哪来的钱?” 孩子骂道:“你从某怀里搜出来,说是某偷的,可你看看那文钱,上面有某用指甲划的印子,划了十多日,你拿出来看看!” 胡人老板一怔,然后骂道:“胡说八道……” 一个男子冲了过去。 呯! 只是一拳,胡人老板就被打趴下了,接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胡人老板喊道:“报官!报官!” 金吾卫的人来的很快。 贾平安蹲在那里问孩子,“为何先前不说?” 孩子仰着头,泪水却不住滑落,“怕丢人。” 贾平安看着这两个孩子,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挣钱! 他必须要挣大钱! 胡人老板见到金吾卫的人来了,就哭诉着贾平安的暴行。 “为何动手?” 金吾卫的军士询问。 贾平安回身。 “此人污蔑孩子偷盗,动手殴打!” 贾平安颔首,随即带着两个孩子离去。 “为何不拦住他?”金吾卫执法很严格,连这些外藩人都知道,所以胡人老板不肯罢休。 一个军士回身,“那是百骑之虎。” 胡人老板怒了,“我不知道什么是百骑之虎……这是枉法!” 军士们摇头不理,随即各自散去。 胡人老板骂骂咧咧的起来,准备回去。 两个恶少挡住了他的路。 “你们要干什么?” “你偷了某的钱。” “没有。” 一个恶少把十余文钱强行塞进了胡人老板的胸襟里,然后一拳撂倒他。 “救命!” 那些军士头也不回。 “那是许多多的人吧?” 有人认出了这两个恶少。 …… 求月票。 第146章 发财大计 两个孩子是孤儿,在这个时代,唯一能帮助他们的就是寺庙办的病坊。病坊是寺庙弄出来的一个慈善机构,主要是收养那些病人。 可病坊养孤儿不行啊! 贾平安想了许多,很是头痛,最后还是送到了许多多那里,让他们带一阵子。 他自己则是在琢磨怎么挣钱。 晚上,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主意很多,但想短时间见效的却没有。 特别是他想弄的是养济院,需要的钱不少,一般的小打小闹毛用没有。 想了许久,他浑身一松,就此睡去。 他先去了许多多那里。 “张虎在盯着某?” 擦! 他想干掉张虎作为自己挣大钱的开门红,这厮竟然来盯着自己。 这是王琦的手段。 贾平安随即去了尚书省求见李勣。 “兵书看的如何?”李勣觉得贾平安于战阵有天赋,想着磨砺一番,以后说不得就是一员名将。 “每日都在看。”贾平安说谎不眨眼,实际上这厮最近事多,把兵书都忘记了。 “那就好。”李勣很是欣慰。 “英国公,某这里有个事……”贾平安说道:“军中战马损耗最多的缘故,某记得是马蹄吧?” 李勣点头,“汉武当年攻伐匈奴,卫霍多次领军出塞,每一次看似大胜,可战马的损耗让大汉不堪重负……那些年打下来,匈奴是没了威胁,可大汉也很是艰难,为了筹措饲养战马,大汉的财政岌岌可危……” 他叹息一声,“而战马损耗最大的便是马蹄。马蹄那一层皮看似坚固,可长途奔袭,在草原,在土路,在砂砾之上疾驰,那厚皮就会裂开,会磨掉,随后就伤到了肉……一匹马若是被伤到了马蹄里的肉,差不多就废掉了。” 他笑道:“此事若是能解决,那便是大功,可惜千年来,却无人想出一个办法。” “某有个办法。” 这小子大清早喝多了来寻老夫开心?李勣干咳一身,“此事再看看吧。” 老夫给你脸了,赶紧走人。 贾平安认真的道:“英国公,某就问一句,这个功劳可能换一万贯?” 这小子穷疯了? 李勣觉得不至于,贾平安最近得了几次赏赐,家中看似普通,可内里有肉啊! “你……”李勣笑了笑,“一万贯定然是值的。” 但这一万贯谁能拿到手? 李勣发现贾平安两眼放光。 “还请英国公代某进言,若是某弄成了此事,一万贯朝中可能给?” 李勣目光依旧温润,“此事若是不能……” “丢人罢了。”若是弄不出来,他就成了大话精,以后成为众人嘲笑的对象。 “你知道就好。”李勣一般看到有人要倒霉,大概是黄鹤楼上看翻船的态度,默然,不提醒,不出手…… “你若是缺钱,只管和老夫说,老夫家中还是颇有些钱财。” 能让李勣主动说给钱……这话若是被程知节那些人听到了,定然会酸的不行。 可贾平安却坚定的道:“还请英国公为某进言。” 他没资格进朝堂,李勣每日都会面见皇帝和长孙无忌等人,开个口的事儿。 可…… 李勣等他走后,先是令人把在梁建方那边厮混的孙儿叫来。 “贾平安可是缺钱了?”李勣找不到动机,最后只能归于这个缘由。 “不会啊!”李敬业一脸茫然,宽厚的离谱的身板让李勣手有些痒,“兄长家中人口简单,就养了一只食铁兽,那食铁兽每日还会出门寻觅吃的,不是鸡就是鸭……而且他家得了数次赏赐,不少呢!” “那为何……” 李勣真心想不明白。 李敬业是个好奇的性子,“阿翁,为何什么?” “为何你不老实在家读书!”李勣温润的眼神变冷了些,李敬业打个寒颤,“阿翁可是要打孙儿吗?来人,送了棍子来,粗一些!” 外面有人应了,李勣面色铁青,指着外面不说话。 “阿翁……”李敬业竟然有些失望之色。 这娃想讨打! 他是真的想挨一顿狠抽。 李勣捂额,“出去!” 外面进来个小吏,手中拎着一根狼牙棒,“英国公,木棍子没有,就是寻到了上次不知道谁丢下的狼牙棒,可合用?” 李敬业看看那锈迹斑斑的狼牙棒,不禁打个寒颤,“阿翁,孙儿告退。” “且慢!” 李勣怒了,可李敬业更快,一溜烟就跑了。 “阿翁,兄长说过,小棍受,大棍走……否则便是不孝。” 李勣神色古怪,突然就笑了起来。 这位常年挂着温润的微笑示人,此刻畅快一笑,让小吏不禁都跟着欢喜。 “英国公,该进宫了。” 今日初一,宫中举行中朝听政。 一路进宫,路上遇到了不少官员。 “英国公。” 李勣回身,见是吏部郎中崔建,就微微颔首。 大伙儿都是山东一脉的,但李勣在朝中一般不和人啰嗦。 可催胸…… “英国公看着精神了许多。” 二人寒暄了几句,随后就到了太极殿外。 李勣发现崔建几次跃跃欲试的模样,双手一伸一缩的,最后却忍住了。 他这是想做什么? 李勣摇摇头。 每逢朔望,也就是初一十五,皇帝就会在太极殿举行大型朝会,叫做中朝听政。 “程知节!” 有人在喊,李勣抬头看去,却是梁建方那老贼。 程知节在边上装老鼠,可架不住梁建方在叫唤啊! 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抬头应一下。 梁建方得意洋洋的对身边的苏定方说道,“老苏你看看,老夫就说了老程不是老鼠,看看,老鼠哪里会抬头……” 老子真想捶死你!程知节双拳握紧。 苏定方叹道:“老夫羞于与你同方。” 二人的名字都有一个方,苏定方这么一说,梁建方就怒了。 砰砰砰砰砰砰! 武将们看着二位大佬在打架,不说是劝劝,反而对此评头论足。 “梁大将军这一拳使的好,颇有奇袭之妙。” “苏郎将这一腿也不错。” 文官们站在另一边,也在窃窃私语。 “辅机你如何看?” 作为宰相,长孙无忌压根就没有去镇压这等无礼举动的意思,淡淡的道:“这是在对咱们示威。” 那边打完了,看来是不分胜负。 “老苏,这些年下来,你这拳脚越发的不堪了,和女人似的!”梁建方眼睛青肿,却是盯着文官那边在叫骂。 苏定方当年可是带着两百余骑就敢冲阵的狠角色,“老夫依旧敢带着百骑冲阵,你可敢?” 妈卖批! 在场的武将不少都骂骂咧咧的。 论这个,他们谁都没苏定方牛逼。 老苏当年带着两百余骑,奇袭颉利可汗的大帐,打的颉利可汗带着数十骑狼狈逃窜。 那一战,大唐斩首万余,俘获十余万……一战打断了东突厥的脊梁骨。 这样的悍将,若非不被先帝赏识,早就飞黄腾达了。 李治来了。 “陛下到……” 王忠良在大声喊着,可现场依旧闹哄哄的。 王忠良怒了,李治却含笑道:“诸位将军依旧身体康健,这便是大唐之福,也是朕的福气。” “见过陛下。” 这些武将放一个出去,周边国家都会颤栗。 而这里却将星闪烁。 李治看看文官那边,微微一笑。 文官是掌控大唐的根子,而武将是确保大唐和他这个皇帝安全的刀子。 他希望一手握刀,一手拎着棍子…… 目前刀子还行,棍子……却不大靠谱。 他看了梁建方一眼。 老梁咧嘴一笑。 这个装傻的老憨憨。 李治莞尔,看向了程知节。 老程沉稳,依旧在装老鼠。 立下了大功却装老鼠,这个老程有些狡猾。 而且胆子太小。 李治的目光转向了苏定方。 苏定方眯眼昂首。 这是一员悍将。 而且毋庸置疑,苏定方相对他人而言更纯粹。 这是一个值得重用的将领。 李治颔首。 而李勣…… 这位李靖之后大唐的第一名将,需要谨慎使用。 小战事就不要动用他了。 李治的脑海里转动着这些念头,不过是一瞬而已。 随后开始朝会。 李勣在听着。 等大事商议完毕后,他出班。 “陛下,臣有一事。” 李治含笑点头,“英国公请说。” 李勣看了武将们一眼,“陛下,有人说能解决了马蹄的损耗之事……” 殿内安静了一瞬,接着就炸了。 梁建方喊道:“英国公,这可不能妄言!谁说的?站出来,老夫和他亲近亲近!” 苏定方双目炯炯,“若是能解决了马蹄的损耗,此乃大功!老夫当为他牵马。” 程知节猛地抬头,“那些年的厮杀,记得当年先帝征伐高丽,为何不乘胜追击?非是不能,而是战马损耗多达七成,如何再战?若是谁能解决了马蹄之事,那便是军功!” 将领们纷纷点头。 文官那边,长孙无忌也说道:“此事确实重大,不过英国公,此人可信否?” 众人都冷静了下来。 “是啊!此人是谁?”李治也心动了。 李勣没有犹豫,但心中却没底,“百骑的贾平安。” “他?” 竟然是那个扫把星,长孙无忌回班。 褚遂良说道:“一介少年,也敢戏弄满朝君臣吗?” 连武将那边大多都是难掩失望之色。 “这等事,若是一员宿将,那老夫信。一个少年……呵呵!” 这是大部分人的态度。 就像是后世苦苦追求可控核聚变的实用技术而不得,一个小学毕业的少年说:哥有办法。那些专家只会嗤之以鼻。 俺们研究了一辈子的核聚变都没办法,你一个小学生…… 李勣心中都没底,他硬着头皮道:“陛下,那贾平安请臣进言……若是能成,请朝中赏赐他一万贯。” 呃…… 文官木然。 武将却有了反应。 梁建方第一个出头,“陛下,若是能解决了此事,一万贯……那是白送。” 他侧身对大家说道:“每一次出战战马膘肥体壮,可回来却少了许多,是被敌军杀了?不,更多的是马蹄受损,只能丢弃了。尚书省的知道,每一年因为战马损耗要支出多少钱粮。” 李勣点头,为此背书。 梁建方说道:“陛下,臣以为……让他试试,成了一万贯算不得什么。若是不成,臣自然会寻他说话。” 用拳头说话。 褚遂良心中微微一动,竟然觉得有些快意。 梁建方看似粗俗,可这人是粗中有细。他说寻贾平安说话,这就是惩罚之意。 李治含笑道:“此等事成与不成朝中并不吃亏,可。” 李勣回班。 褚遂良在他的身前低声道:“虽然不吃亏,可戏弄满朝君臣,这难道不是罪名?” 李勣冷漠以对。 褚遂良一拳打空,心中颇为难受。 晚些散了朝会,众人鱼贯而出。 “老苏!”梁建方追上了苏定方,二人嘀咕了一阵,然后又去寻了程知节…… 最后几个老将勾肩搭背的一起去了。 李勣心中涌起了一股浓烈的不祥预感,他觉得贾平安怕是要被这几个老家伙给折腾了。 …… 百骑,贾平安今日算是平安无事,和哼哈二将在值房里说话。 “……男女之间莫要低头太过,你低头太过,女人自然就看不起你。”贾平安在给两个棒槌普及感情知识。 “不能太过。”包东依旧捧哏给力。 雷洪扯着脸上的大胡子,苦大仇深的道:“可不低头,她不喜欢你啊!” 贾平安纳闷的道:“她不喜欢你就罢了,难道世间就她一个女子?世间万千女子,该你的那一个自然喜欢你。但更多的却看不上你,这正常啊!” 他拿出一枚铜钱,“你又不是铜钱,凭什么每个女人都喜欢你?” 雷洪点头,“参军这话说的某茅塞顿开,原来做人不能太死板,这里不行就换个地方,这个女人不行就换个女人……妙啊!世间万千女人,某一生都换不过来,妙哉!” 这是想当渣男?妙你妹! 包东在吃坚果,剥的满桌子的皮。 贾平安拍拍桌子,“议事呢!” “哦!”包东把一包坚果放下。 贾平安拿起就剥。 包东:“参军你……” 贾平安认真的道:“这便是某教你等的第二个道理,某能让你不许吃坚果,某却能吃,为何?因为某是你的上官。而某能让那些女人喜欢某,你却不能,为何?因为某……比你英俊,比你会说话……比你有钱有权……” 包东心丧若死…… 雷洪觉得参军有些无耻。 吃着坚果,教训着两个手下,这样的日子一辈子都过不够。 外面的门子却傻了。 他看到了一群威名赫赫的老将走来,以为是路过,就站直了身体,目不斜视。 可…… 这群老将竟然走到了他的身前,其中一人骂道;“这便是百骑?怎地看着和青楼一般。” 呃! 从未有人这般蔑视过百骑。 里面冲出来几个百骑,刚想出手,却满脸堆笑。 “见过诸位将军。” 几个百骑面色涨红,却是欢喜。 苏定方摆摆手,“老夫可能进去?” 这可是求爹爹告奶奶都求不来的荣幸啊! 门子颤声道:“能能能!” 梁建方大大咧咧的就想冲进去,程知节拉住了他,皱眉道:“我等来了是客,容他禀告了再说。” 门子连滚带爬的冲了进去,喊道:“校尉!邵中官……” 邵鹏和唐旭在喝茶,正在得趣的时候,闻言不禁大怒。 唐旭骂道:“慌什么?谁来了?难道是你爹?” 若是我爹……某有那么多强悍的爹,该多好?门子跳脚指着外面喊道:“是卢国公他们!” 卧槽! 邵鹏抹了一下脸,肃然道:“赶紧去迎接。” 唐旭兴奋的不行,大步出去。 一到门外,见到诸位老将,连邵鹏都拱手行礼,肃然侧身请他们进去。 “哈哈哈哈!” 梁建方不管不顾的第一个进去。 “看看,这房子建的不错。”梁建方过去,伸手拍了一下房门。 在外面的百骑都恭谨的站在那里,神色崇敬。 这群老将堪称就是大唐征伐的活化石,每个人手中的人命数都数不清,那威名赫赫……能止小儿夜啼的那种。 梁建方看看左右,“小贾呢?” 唐旭心中一凛,“敢问大将军……” 梁建方看了他一眼,“听闻你当年跟随着老夫出征过?” 唐旭束手而立,“是,下官曾跟随大将军出征,那是下官还是队正。” 梁建方骂道:“那老夫的话怎地当做是耳旁风?” 唐旭一个激灵,喊道:“小贾!” 正在给手下传授追女秘籍的贾平安出来,见是梁建方等人,就知道李勣把自己的进言带去了朝中。 “见过诸位将军。” 百骑们见到这群老将大气都不敢出,可贾平安却笑嘻嘻的拱手,然后侧身,“还请诸位将军进来奉茶。” 梁建方点点头,随即一行人鱼贯而入。 唐旭眨巴着眼睛,“小贾竟然和老将们这般亲近?” 他羡慕了。 邵鹏却有些忌惮,“这些都是杀人盈野的杀神,小贾一个少年就怕扛不住他们。” “校尉,那些将军在里面,可要人伺候?” “是啊!校尉,某煮茶就是一绝。” “某会扇风。”一个百骑被唐旭一脚踹了出去。 每个人都想进去伺候那些老将,若是能得一句好话,估摸着会乐半年。 里面传来了贾平安的声音,“包东!滚进来煮茶!” 包东狂喜应了,“来了来了。” 唐旭把自己的茶具奉献了出来,最好的茶叶…… “你那个不行,拿咱的这个。邵鹏拿出了自己的茶叶。 “狗内侍!”唐旭看着他,“老邵,昨日某问你可有好茶,你竟然说没有,这是何物?” 邵鹏淡淡的道:“贱人,那是咱压箱底的好茶。” 唐旭喊道:“弄些好花椒来,没好花椒这茶就不香。” …… 努力码字,今日依旧会是一万五千字,累了,求推荐票,月票鼓励。 为白银大盟‘Justin_yu’加更,6、7。 第147章 骑别人的马更舒服 值房里,梁建方问道:“那马蹄之事你有何解决之道?” 这是想诱供? 贾平安笑道:“此事某有了些头绪,可却还得要再想想。” 太极拳一打,梁建方果然不再追问这个,但他却一拍桌子骂道:“你可知晓此事一旦不成的后果?” 苏定方捧哏,“不但被人耻笑一生,更是会招来朝中君臣的恶感,你这辈子可还想升官发财?” 程知节幽幽的道:“军中的将士会把你看做是笑话,文官们会把你看做是大言不惭的莽撞少年,莽撞少年……如何能担重任?” 三人一番话,实际上就是想让贾平安把主意说出来。 可贾师傅何等人? 他面色诚恳…… 有戏! 老将们使个眼色,都闭嘴不言,等着他说话。 “此事吧,某家中也养了马,陛下更是赏赐了一匹自己骑乘过的宝马,这个要多谢萧良娣……” ——骑乘着这马,你要想着萧良娣! 这是萧氏的人说的,在武姐姐进宫之前,贾平安还得保持低调,不能得罪萧氏,所以照办。 “某的马跑的不多,那马蹄子就和人的指甲一般,隔一阵子就要削一下,否则行走不便。某亲自削,看着那马蹄的厚皮开裂了,心中在想,若是能让它不开裂呢?某表兄的马跑的多,那马蹄子的厚皮都磨的差不多到头了,再上面就是肉……某就在想,若是能让它不磨呢?” “是啊!”老将们都点头。 少年,说说你的解决方案。 贾平安叹息一声,“某就在想,那为何不能……” 老将们眼睛都瞪圆了…… “为何不能想个办法呢?”贾平安在想怎么搪塞他们。 梁建方拿起桌子上的砚台,劈手就扔了过去。 这老东西的脾气……卧槽! 贾平安一个低头,砚台从头顶飞过,呯的一声,撞墙上碎了。 “老梁!” 苏定方抱着梁建方,老梁双腿扑腾,“放开老夫,待老夫打死这个小畜生!” 一群老将被贾平安忽悠的想吐血。 可他却认真的道:“某已经想到了法子。” “快说!”梁建方不折腾了,苏定方不抱了…… “但这个法子某若是说出来……”贾平安正色道:“被外人知晓了怎么办?被对手知道了怎么办?” 马蹄铁没法保密,以后一旦有大战,斥候游骑密集厮杀,你不可能把所有死伤的战马拖回来,如此敌军就能获得马蹄铁的使用情况。 这东西并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多番测试后,总是能弄出来。 但这需要时间。 “大唐若是能领先五到十年,几场大战打下来,某认为也足够了。” 马蹄铁的传播速度并不快,原因贾平安也不知道,但总离不开冶炼水平和工匠水平,以及经验。 在这个时代,大唐的技术优势堪称是碾压般的。 程知节皱眉,“大唐获取战马的代价更高。” 这是另一个优势。 大唐战马的损耗率一旦降下去了,对于财政而言就是一个积极的信号。每年财政因此而减少的支出就是一大笔。 这一笔帐……赚大发了! 贾平安有些心痛。 他觉得自己要一万贯太少了些。 “可你竟然索要一万贯,少年,钱财多少有屁用,要爵位!”梁建方痛心疾首的道:“有了爵位,你的子孙就能传承下去,就能富贵下去……那比一万贯强多少?” 苏定方叹道:“少年终究短视。” 贾平安知道几个老将是好意,就拱手谢了。 但他决口不提此事。 包东在边上专心煮茶,此刻得了,就送来。 “嗯……味道不错。”梁建方点头。 贾平安只是嗅了嗅,却不喝。 “味道极好。”连程知节都对包东笑了笑,把他喜的,恨不能原地翻几个跟斗。 几个老将前脚才走,消息也传到了百骑。 “你能解决了马蹄损耗之事?” 唐旭和邵鹏想摸摸贾平安的额头,看他是否发烧了。 贾平安认真的道:“某已经想到了个办法,不过需要一名出色的铁匠。” “铁匠只是小事。”唐旭看着贾平安,突然转身就走。 “罢了!”邵鹏也摇摇头走了。 少顷,值房就只剩下了贾平安和包东。 这是觉得贾参军不靠谱?包东:“……” 消息不胫而走。 大多人都在笑,当做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中午他就告假了,唐旭和邵鹏的眼神忧郁,邵鹏介绍了一下经验,“装病吧。” 唐旭赞道:“老邵你这个主意好,不过某以为,最好装疯,装一阵子就好。” “莫欺少年穷!”贾师傅丢下这句话就出去了。 咦! 哥不穷啊! 这话说的不对。 牵着牵着阿宝出了皇城,贾平安上马,拍拍阿宝的脑袋,“萧良娣……不对,阿宝,咱们去寻个铁匠。” 阿宝一声长嘶,熟门熟路的就去了平康坊。 “铁匠?” 许多多歪着脑袋,任由长发遮住了半边脸,“我这边认识的铁匠都是私下打造兵器的。” 恶少们需要兵器,可有的东西违禁,只能寻那些关门自家玩的黑市铁匠。 “手艺如何?” “你看!” 许多多双手伸到腰后,再出来就丢下了两把短刀。 贾平安拿起一把带着她体温的短刀,仔细看看,“手艺不错。” 他看了许多多一眼,“你……” 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让许多多有些好奇,“什么?” 贾平安提着短刀问道:“你把双刀弄在后背,不怕把屁股给切了?” 这是他一直以来所困惑的事儿。 许多多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然后…… “可愿意结拜为兄弟?” 曰! 贾平安都准备好看她发飙是什么模样了,可最后竟然是这个。 我把你当女人,你竟然把我当兄弟! 匠人叫做陈老二,在许多多把贾平安带去时,他正在打造一把大斧…… 墙边挂着几把短刀,注意,是挂着,而不是直接搁在地上,这一点让老机修贾师傅暗赞了一句专业。 “陈老二,这是贵人。”许多多双手抱胸站在炉子前。 陈老二抬头,一张黝黑的脸上全是冷漠,“什么贵人?老子一刀下去都是人!” 这话实在。 许多多冷冷的道:“百骑参军贾平安。” 叮! 陈老二呆滞,手一松,钳子差点砸到了他的脚。 他堆笑道:“贾参军有事请吩咐。” “为何前倨后恭?”贾平安拿起一把短刀试了试,觉得真心不错,就在边上找了个刀鞘装进去,随手拎着。 陈老二仿佛眼瞎了没看到,笑的就像是见到了恩人般的亲切,“某那日看到了贾参军斩杀吐蕃人……惊为天人呐!” “弄铁条,再弄个小炉子,带着你的家伙,跟着某去新丰。” “新丰?” “对!” …… 晚些,贾平安去了雍州州衙。 廖全来寻老许办事,可门外的小吏说:“使君在接客,晚些。” 谁来了? 廖全有些好奇。 “那东西是这般好打造的?上千年了,人骑马,马骑人,就没人想过怎么弄?都想过,连老夫骑着自己的马,也想过给它弄双袜子穿着,可屁用没有!” 廖全…… 使君怎地这般粗暴? “你这是要去新丰?那五百亩地……罢了,去躲一躲,随行的是谁?你……” 呯! 里面传来了拍桌子的声音。 小吏缩缩脖颈,显然这样的许敬宗是他没见到过的。 “许公放心。” 只是四个字。 许敬宗有气无力的道:“何时回来?” “说不准。” “老夫带你去办。” 门打开,出来的是许敬宗和贾平安。 廖全笑着问道:“使君要办何事?” “过所。” 呃! 过所就是大唐人出远门的手续,你可以理解为介绍信。 这等事儿就是小吏的活,老许过去…… “使君!” 办理过所的小吏吓尿了,赶紧一路绿灯。 这是走后门,可我为啥没觉得无耻,反而有些快活呢? 贾师傅觉得自己堕落了。 拿着过所,他带着陈老二,唐旭派来了哼哈二将随行,一路往新丰县去了。 新丰这个地方有些传奇色彩,传闻刘邦得了天下,念及当年差点和项羽把老爹一锅煮了,所以就把他接到了自己的身边。 可刘老爹却不喜欢长安的繁华,怀念家乡。刘邦就按照老家丰邑的模样打造了一个新的丰邑,名曰新丰。 但这只是传闻,具体贾师傅也不知道。 长安距离新丰七十里,贾平安不想赶路,于是一行人慢慢悠悠的第二天下午才到。 “那地方叫做什么?”贾平安想了想,“火星湾。” 包东去寻了个闲汉,答应给他二十文钱,这闲汉就骑着驴带他们去地头。 “这位郎君一看就是个贵人,可贵人知晓火星湾的来由吗?”闲汉的嘴皮子很溜,让贾平安想到了那年自己去北平旅游时遇到的北平人。 “你说说。” “当年前汉的高祖皇帝给太上皇营建新丰,可这里全是荒草树木,咋办?割吧砍吧麻烦,还得要许多人手,太上皇却憋不住了,就在一个漆黑的夜里,天降火星,一把火就烧光了那些草木。” 呃! 这个传说真是……一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太容易被打假了。 众人一路过去,出了县城,沿着渭河一路过去…… 前方转左,顺着一条渭河支流过去。 不过是两里地,支流在这里走了一个几字型的弯。 这个几字型弯包裹着数百亩地。 “这便是火星湾。”闲汉冲着贾平安讨好的笑了笑。 “给他钱。” 包东给了他二十文钱,闲汉见他们给钱爽快,就多一句嘴,“这里以前是个官员的地方,后来那人犯了大错,据闻被流放到了南方,前几日来了新人,说是陛下把这里赏赐给了什么虎作为永业田,啧啧!这可是好地方啊!诸位,那什么虎,一听就不是善类,过去留心些。” 不是善类,这是夸赞吗? 贾平安觉得是,就颔首道:“多谢夸赞。” 闲汉:“……” 包东大笑道:“这便是火星湾的主人,百骑之虎!” 闲汉一怔,“妈呀!这般年少?” 田地现在没啥东西,但能看到零零散散的人在田地里转悠。 前方就是聚居地。 几个孩子看样子已经适应了新地方,在外面打闹玩耍。 等看到贾平安一行时,一个大些的男孩转身就跑。 “郎君来了!” 瞬间这个小村子就活过来了。 在家的奴仆们出来迎接贾老爷,表兄灰头土脸的和杜贺一起来了。 “某正带人洒扫呢!平安你怎地来了?”杨德利看了一眼后面,就陈老二眼生。 “有些事,你等各自忙去吧。” 杨德利给他介绍着,“这个可是好地方,用水方便,左边两里地是渭河,右边四里地是骊山,平安你若是无聊就去骊山转转,他们说有趣。” 那是皇家园林,过去就是秦始皇陵,再过去就是蓝田…… 李隆基后来每年都来骊山度假,和杨妹妹泡温泉…… 贾平安压住了寻幽探胜的念头,带着陈老二进了一个院子里,包东和雷洪轮流把守在门外。 里面叮叮当当的敲打了一整天。 贾平安出来了,“包东你的马呢?牵来。” “要干啥?”包东随口问道。 “有个事。”贾平安认真的道:“需要一匹马来试试。” 包东看看萧氏,不,看看阿宝,“为何不是你的?” 贾平安淡淡的道:“因为某的马是御赐的宝马。” 包东含泪看着自己的马被拉了进去。 人马有情,进去的时候,那马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 包东要崩溃了。 院门随即关闭。 里面传来了些奇奇怪怪的动静。 “对,削平!” “把东西弄上去,看看……圈子大了,再改改。” 丁丁当当一阵子后,动静又小了。 “某怎么觉着它在不安呢?”包东坐在外面,心痛如绞。 雷洪叹道:“某这辈子两不借。” 包东问道:“是什么?” 雷洪认真的道:“第一娘子不借,第二,某的马不借。” 后世也有许多人如此,老婆和车概不外借。 一个多时辰后,院门打开了。 包东一跃而起,仔细看着自己的马。 那马看着完好无损,就是有些不自在的频繁跺脚。 贾平安上马,包东心痛的叹息一声。 “驾!” 贾平安策马往右边去了。 他在渐渐加速。 包东心中难受,雷洪却在火上浇油,“参军的马术果真了得,你看你的马,这舒坦的劲头,可见这骑马也是有天赋的。” “咦!”雷洪咦了一声,“郎君怎地往碎石路那边去了?” 此刻贾平安的前方就是一片碎石路,当年这里有个小码头,小船来回运送石料,那些碎屑就掉了一路。 “小心!”包东惊呼着。 “马蹄受不了!” 雷洪也觉得贾平安疏忽了。 这年头的战马最怕的碎石路,还有各种坚硬摩擦力大的路面,对马蹄的损伤太大了。 可贾平安却毫不犹豫的策马冲了过去。 卧槽! 包东捂眼,心想这不是你的马就不心疼吗? 雷洪喃喃的道:“骑别人的马,真的挺舒服的。” 包东起身看去,就见那马越跑越快…… 贾平安驱使着包东的马绕了一圈。 过来时,包东伸手,可贾平安再度策马奔驰。 这样来回几圈后,包东神色愕然,雷洪捂着嘴。 “这……” 战马在碎石路上这样高速奔驰,按理早就该出事了,一个马失前蹄是少不得的。 包东甚至想象了一下贾平安跌落马下的场景,但画面太美,弄不好会出人命,不敢想下去。 雷洪松开手,惊讶的道:“老包,为何你的马还能跑?” 包东也很懵逼。 “某也不知道啊!” 难道我的马天赋异禀? 马儿再度回来,这次贾平安减速了。 他拍拍马脖子,马儿舒畅的长嘶一声。 “好马。” 就是比我的阿宝差远了。 “看看马蹄!” 雷洪觉得马蹄子怕是要废掉了。 包东冒险俯身去提马脚。 “有东西。”他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好像是……铁器。 “这是……” 包东和雷洪面面相觑,然后看向了贾平安。 “这难道就是参军想出来的法子?” “包东你去试试。”每一匹马的输出和情绪感受,原主人最清楚,所以贾平安让包东去测试一番。 包东上马,当到了碎石区时,情不自禁的减速。 “冲过去!”贾平安喊道。 包东依旧不舍。 “坏了某赔你一匹好马!” 马儿渐渐加速…… 声音不同。 原先他骑马过碎石时,没有那么清脆的声音。 战马没有畏惧的情绪,也没有主动减速的意思。 这…… 战马开始狂奔。 它跑的酣畅淋漓。 几圈下来,包东策马停在贾平安的身前,下马,兴奋的道:“参军,这是不世之功!所有弟兄都会从中受益,大唐的骑兵将会无敌于天下!” 雷洪不敢置信的道:“就是那个铁条?” 包东点头,“铁条遮挡了马蹄,保护了马蹄,参军……” 他目光狂热的看着贾平安,“参军大才!” 贾平安看着两个狂热的手下,觉得这个大唐……好像被自己改变了一点。 拥有马蹄铁的大唐骑兵会更凶猛,而减少了战马损耗的大唐财政会更健康…… …… 为白银大盟‘Justin_yu’加更,8、9。 第148章 西贝家的 贾平安离开了长安城。 “这是个好消息。” 陈二娘在给王琦煮茶,偶尔抬头看看他。 “张虎带着人跟了过去,传来消息,说是去了新丰的火星湾,那里是皇帝赏赐给贾平安的庄子。” 王琦点头,周醒继续说道:“贾平安随行带了两名百骑,张虎说若非如此,他想夜里突袭火星湾,打断贾平安的腿。” “可惜了。”王琦端着茶杯,轻轻的喝了一口,“羊油加的恰到好处,很香。” 陈二娘盈盈一笑,很是得意。 周醒忌惮的看了这个长指甲的女人一眼,“王尚书,崔建在吏部阻断了咱们一个年轻人的升职。” 王琦放下茶杯,眸色幽幽,“当初某就说过,不能把吏部郎中的职务给那些山东人,可没人听某的。那郑远东号称长孙相公的智囊,可在此事上却一言不发,这等智囊……有等于无,可恨却还对咱们这边指手画脚。” 周醒眼中多了厉色,“要不……” 王琦摇头,“那崔建被咱们暗算了两次,今年不能再来第三次了,否则人人都能猜到是咱们动的手……” 周醒皱眉道:“咱们难道还怕那些山东门阀不成?” 王琦抬头看了他一眼,“愚蠢!若是打压山东门阀太过,皇帝那里会反弹,懂不懂?” 周醒一怔,“是了,山东门阀和咱们是对头,若是山东门阀没了,皇帝怕是……” 孤家寡人四个字在周醒的脑海里转悠了一下,他觉得很有趣。 “山东那些家族传承了多年,你莫要小看了。”王琦喝了一口茶水,觉得羊油调味很不错,“打压是定然要打压的,可要注意手段,若是太过直接,那就是撕破脸了。你要记住,上面的那些重臣们不会撕破脸,这活……是咱们的。” 周醒懂了,“上面的长孙相公他们言笑晏晏,而咱们在背后捅刀子。” “粗俗!”王琦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对了,让人散播些话,就说……贾平安一番话哄骗了陛下和朝中,自家却跑到了新丰去躲避,这背后怕是有人撑腰……” 周醒应了,问道:“可是要剑指李勣?” 王琦点头,“此事是他说出口的,再说了……他掌着尚书省,就是在咱们这边捅开了一道口子,很疼。而且这伤口还没法愈合!所以……趁机弄他一把。随后御史弹劾……” 周醒笑道:“这一套咱们都做熟了的,想来万无一失。” “去吧!”王琦眯眼看着外面,微微一笑,却很冷。 等周醒走后,陈二娘突然说道:“你这几日心情好了许多。” “是吗?”王琦回想了一下,握着茶杯的手一紧,旋即茶杯就飞了出去。 陈二娘惶然起身。 “滚!”王琦喝骂道。 陈二娘出了房间,叹息一声,看看屋檐,又憧憬的笑了起来。 边上有人在说话。 “那贾平安离开了长安数日,某怎地觉着心情大块呢?” “那厮的手段太狠,想都想不到,他不在,百骑对咱们也无可奈何,所以大伙儿都轻松了。” 陈二娘怔怔的看着屋檐…… “竟然是因为那个扫把星吗?” …… 感业寺,小基地里。 苏荷坐在木凳上,双手托腮看着冬日的感业寺,嘟囔道:“贾参军又不来了。” …… “备马!” 公主府中,高阳穿着红色的裙装,手中提溜着心爱的小皮鞭。 女官肖玲跟在她的身边,急切的道:“公主,这天气冷,外面跑马难受。” 高阳看着她,“我做事,要你管?” 肖玲打个寒颤,不敢说话。 高阳牵着马出去,钱二在后面喊道:“跟上去!” 几个侍卫赶紧牵马追了出去。 外面刚好有马车停下,车帘掀开,露出了巴陵公主的心腹王悦荣那张娇媚的脸,“公主何去?” 高阳上马,皱眉道:“你来何事?” 王悦荣下车,笑道:“奴奉命来探望公主。” “假惺惺!” 高阳冷哼一声,策马就走。 王悦荣却是带着任务来了,见她要走,就下意识的伸手:“公主且慢……” 小皮鞭挥舞。 啪! 王悦荣躲避及时,但脖颈却被抽到了,她惨叫一声,刚想说话,高阳已经打马走了。 高阳一路到了道德坊贾家。 “还没回来。” 贾家没人。 赵贤惠出来,身后跟着阿福。 高阳问道:“他临走时可说了什么?” 一提及这个,赵贤惠就气不打一处来。但这是公主,她小心翼翼的道:“他临走时给了钱,让奴照看阿福,说是……阿福但凡弄死了谁家的鸡鸭,他不管。” 那个不要脸的贾平安,为了他这句话,赵贤惠整日把阿福看的牢牢的,就怕这个小畜生出去造杀孽。 “阿福!” 正说话间,身后有妇人在喊。 高阳回身,就见几个妇人抱着鸡鸭来了。 这是干什么? “嘤嘤嘤!” 这是来挑衅我阿福大爷吗?放肆! 阿福毫不犹豫的冲了出去。 “阿福!” 赵贤惠眼睛都瞪圆了,“小畜生,阿福!回来!” 可她不是贾平安,阿福压根就不听,一路冲着那些鸡鸭狂奔。 那几个妇人顺势避开。 那些鸡鸭在奔逃,鸡飞鸭跳。 现场一片混乱。 “阿福!” 赵贤惠拼命的在后面追,高阳见了点头道:“倒是个值得托付的。” 可她不知道的是,贾平安担心赵贤惠舍不得给阿福吃,给钱给的比较足,赵贤惠代养阿福大有赚头。 可这个赚头不包括杀鸡宰鸭啊! “阿福!” 阿福在得意的追逐着。 爸爸不在家,这真是太好了。 一只鸡被它一巴掌拍飞,可竟然屁事没有,鸣叫着飞跑,让它的主人不禁骂道:“跑跑跑,跑死算了。” 一只鸭子跑慢了些,被阿福追上了。 阿福伸爪子去逗弄它,可鸭子却怕得要死,蹦起来,翅膀扇到了阿福。 毫无悬念,只是一爪子,接着一嘴。 “二娘子……” 一个妇人喊的撕心裂肺般的伤心,仿佛这只鸭子就是她亲闺女。 “阿福……” 赵贤惠要疯了。 …… 百骑。 唐旭也要疯了! “郑家的七郎才将进长安城,就被人发现和有夫之妇睡在了一起,陛下动怒了!” 昭武副尉程达淡淡的道:“那郑七郎被抓到时睡的人事不省,可见赶路疲惫,这等时候他哪里有心思去睡什么女人,此事断然为假。” 这特么谁不知道? 你就不能说些有建议性的东西? 唐旭一拍桌子,“崔建当初也被这般攀诬过,此事定然是王琦的手笔,这是我百骑的耻辱!谁能去查探?” 他看着众人,可没人主动请缨。 一群猪!唐旭怒了,“看看你等,麻木不仁,若是小贾在,定然主动请缨去查探,小贾……哎!” 邵鹏也在怀念着贾师傅,“都是一群无用之辈!” 程达苦笑道:“咱们毕竟不是不良人。” 不良人专司探案,干这等活计最适合不过了。 唐旭冷冷的道:“不良人和恶少豪绅勾搭,岂能重用?” 百骑不是没想过弄几个不良人来帮忙,可那些不良人堪称是地老鼠般的存在,精明不说,和恶少、豪绅的关系千丝万缕,重大事情靠不住。 程达干笑道:“可惜小贾不在。” 说完他就后悔了,觉得这话得罪了不少人。 “其实百骑也有不少好手。”他这个弥补更像是补刀。 唐旭坐下,叹道:“某也知晓,咱们都是一群厮杀汉,去弄这等细致之事,纯属赶鸭子上架。小贾……某的小贾若是在,那王琦还能得意?” 贾平安在时,百骑内部气氛融洽,可他才走了几天,百骑渐渐又回到了当年的老路上去了,死气沉沉的。 “去两个人。”唐旭更担心的是贾平安在新丰蹲着的风险,“去看看小贾在那边做什么。” 邵鹏颔首,显然也在担心这个,“若是不妥,让他别回来了,躺着,等明年再说。” 这是让贾平安装病。 “包东回来了。” 唐旭霍然起身,可邵鹏的速度更快了些。 众人一涌而出。 乔装的包东进了百骑,被众人盯着有些害怕,“这是……” 唐旭喝问道:“小贾呢?” 包东说道:“贾参军有话让某带回来。” “说!” “贾参军请诸位老将去新丰,要悄然去,不可惊动外人。” “为何?” 包东摇头,“此刻不能说,但校尉……且放心。” 说了还有什么惊喜?没有惊喜哪来的一万贯? “驴日的,就知道故弄玄虚!” 唐旭骂骂咧咧的,“罢了,某去寻英国公。” 这种事儿只有请李勣出面去协调。 晚些唐旭去求见李勣。 “请几位老将去新丰?” 李勣盯着唐旭,那股子压力一下增大。 MMP! 小贾,你这个小畜生,又坑老子! 唐旭心中暗自叫苦。 李勣沉吟良久,“好。” 晚些,他禀告了皇帝。 李治同样不解。 “这是有了法子?” “可能。” 但这更像是赌博。 “去吧。” 李治都想出去转转,可他只要一开口,保证会被堵回来。 皇子还小,咱们不折腾。 他吩咐道:“天气冷了,诸军懒惰,让卢国公等人去四处查探一番。” 当天,几位老将就骂骂咧咧的出发了,他们知道贾平安那边定然是有了大发现,否则不敢这般调遣他们。 可这么冷的天气去新丰,纯属遭罪。 贾师傅不在长安,于是唐旭就被骂了个面无人色,刚开口为自己辩驳了一下,就被几个不要脸的老将打了个语言不能自理…… 老将们说是出城练兵,扬长而去,长安城中的许多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群老将杀人杀多了,一旦闲下来就会找事闹腾。就两个理智型的,一个是李勣,一个是程知节。 …… 贾平安在新丰的日子颇为逍遥,解决了问题之后,他不是到渭水边吟诗一首装个逼,就是去骊山脚下想象了一番秦始皇陵的壮观,喝一杯酒,随后调戏一番山脚下的农家少女。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渭水边,几个少女在大树下歇息。 贾平安就在边上吟诗。 庄上实在是太没意思了,这个季节又没什么风景和产出,他来这里就像是猫冬。 所以没事他就出来转转,顺带试试自己的宝马在上了马蹄铁之后的感觉。 宝马很好,让贾师傅难免又想起了萧氏。 几个少女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身,穿着华丽。 随行的仆役在对贾师傅怒目而瞪,示意他失礼了。 可阿宝刚跑了一阵子,此刻贾平安想让它歇息一番,压根没想过调戏几个少女。 仆役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微微一笑…… “呀!”一个少女低声道:“阿姐,唇红齿白呀!” 另一个少女说道:“他作的诗真的好,比阿耶和兄长的都好。” 这一行人都在树下,有大树遮蔽寒风,很是惬意。 阿宝身上出了些汗,这时候需要保暖…… 贾平安微笑道:“敢问几位小娘子,可是去骊山吗?” 一个少女福身道:“是。” 贾平安笑道:“骊山距此有六里地,你等看看天色……” 众人抬头,仿佛是一群企鹅。 “这天没什么吧?”一个少女有些不解。 贾平安摇头,“某善观天象,这天色再过半个时辰就会有雨,你等竟然骑马而来,到时候四处寻不到避雨的地方……男人无碍,小娘子们却不大妥当。” 他神色诚恳,少女们看了不禁心生好感……当然,她们绝不会承认是因为贾师傅的唇红齿白而产生的好感…… “你是……”一个老成的仆役拱手问道。 “某就住在前面的庄子。”贾平安胡乱一指。 “多谢郎君了。” 一行人赶紧上马,少女们也拿出了羃?遮蔽身体,临行前,一个少女忍不住问道:“多谢了……小郎君是哪家的?” 这就像是后世的男女偶遇,妹纸对你感兴趣了,就摸出手机,“小哥哥,加个微信可好?” 贾平安一脸深沉,“一点小事罢了,不足挂齿,某……西贝家的。” “西贝家的。” “阿姐,他的马好神骏呀!我也想骑一骑。” “是呀!那匹马把咱们家中的都比下去了。” “那小郎君才是丰神俊逸……” “是呢!阿姐,家里给你定的那个姐夫,上次我们看过了,不如这个少年呢!” “胡说。”年长的少女怒了。 “真的!” 少女们被簇拥着远去,隐隐传来了惊呼,“好冷!刚才在树下好暖和!” 贾平安牵着阿宝过去,顿时周围一暖。 阿宝也舒坦了,用脑袋去蹭着贾平安的身体,显得极为快活。 歇息了一刻钟,天色竟然渐渐阴了下来。 “走,回家!” 贾平安上马,阿宝嘶鸣一声,开始疾驰。 还没到家,竟然就下起了小雨。 卧槽! “我难道是乌鸦嘴?” 贾平安有些心虚。 雨渐渐大了,贾平安冲进了庄子里,就见前方一行人在叽叽喳喳的。 “是那个小郎君,他果然没骗咱们!” 几个少女都欢喜了起来。 “都来避避吧。” 贾平安当先带着她们进了庄子。 “见过郎君!” 那些仆役也刚回来。 贾家每天给他们提供食宿,自然不是白给的,杨德利安排他们去整理田地,修整庄上的道路,清理沟渠。 几个少女聚在一起,老仆低声道:“这人怕是会过来搭讪,诸位小娘子,莫要和他多说话,这是礼。” 那边,贾平安指指这群人,对表兄说道:“给他们避雨,若是到了时辰,给他们弄些吃的。” 给陌生人方便,这是华夏的传统。 贾平安随即就进了院子。 少女们看着老仆。 “你不是说……他会来搭讪吗?” 老仆老脸一红。 “这家人看着也就是寻常,几百亩地,长辈不在,多半是少年持家,看看他的马这般神骏,这等少年多半是不知勤俭为家的道理,用不了多久就败了。” 老仆是苦口婆心的给小娘子们说道理,可少女们却觉得少年很神奇,也很神秘。 雷洪在监督着陈老二打造马蹄铁,见贾平安进来,就说道:“参军,咱们也该回去了吧?” “等。” 墙角边有个箱子,贾平安看了一眼,雷洪说道:“有八副了。” 八副就是三十二条马蹄铁。 贾平安看了看,很是满意。 陈老二堆笑道:“贾参军,某何时能回家?” 你想得真美。 贾平安说道:“你以前开的是黑店,私下打造兵器是什么罪名?” 陈老二跪了,面色煞白,“小人发誓不会说出去,一个字都不敢说。” 在给几匹马上了马蹄铁之后,他兴奋不已,觉得这是一个重大的发现和功劳。 可现在贾平安翻脸了,翻出了老账。 “以前的事可以一笔勾销。” 贾参军真是个好人……陈老二狂喜,“多谢贾参军。” 别急着谢我! 贾平安淡淡的道:“你的黑店以后不能开了。” 陈老二心丧若死,“可某一家子都靠着这个活呢!” “以后军方养你。” 陈老二瘫坐在地上,瞬间想通了所有的事儿。 他打造出了马蹄铁这个骑兵的神器,若是外泄,对大唐而言就是重大损失。 让他归于军方,这是最好的办法,不泄密,又不杀人。 但,从此干私活就和陈老二绝缘了。 外面传来了马蹄声。 “郎君!” 杜贺冲了进来,面色煞白:“来了大军!他们封住了火星湾,要杀人了!要杀人了!” …… 求票,月票、推荐票,票票归仓。 第149章 此时不装比,更待何时 数百骑封住了火星湾出入的通道,斥候在周边查探…… 其余数十骑扈从着老将们进来。 这杀气腾腾的架势,把整个庄子的人都吓尿了。 贾平安也被吓懵了,急匆匆的带着人出来查探。 当他看到被淋湿的几个老将时,觉得自己造孽造大发了。等看到雨雾中的那些骑兵时,不禁怒了。 那些奴仆跪在路边嚎哭,有人在狂奔,大概是想逃跑,旋即被骑兵用刀背打了回来。 屋檐下,那几个少女在瑟瑟发抖,老仆的嘴唇颤抖,“咱们不该来这,不该啊!” 等弄清楚了那些老将的身份后,老仆什么话都不敢说,几个少女瑟瑟发抖。 “阿姐,他竟然认识这些老杀神。” 年长的少女点头,不经意见看向贾平安,妹妹的话就浮现脑海:阿姐,这个少年唇红齿白,比姐夫好! “弄酒水来。”梁建方下马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这个老疯子!苏定方摇头,“弄热水沐浴。” “你是娘们!”梁建方鄙夷的看着他,随即二人开始全武行! 砰砰砰砰砰砰! 除去贾平安和几个老将之外,其他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个军方大佬在打架。 “弄了热水来。”程知节沉声道:“你令人回长安说有了法子,什么法子?若是有,好说,老夫为你牵马。若是没有……” 他看看边上,指着一棵歪脖子树说道:“老夫会亲手把你吊在上面风干。” 呵呵! 一群杀胚,弄了个封杀的模样,存心就是想吓唬贾师傅! 贾平安一脸心虚的模样,“此事……某觉得还是有些靠谱的。” 哈! 几个老将杀人如麻,见他这副模样,不禁就冷笑了起来。 “长安城中有人开赌,以你为赌注,下赌注的人都是些权贵豪绅,没有一人下你这边。那些人财力雄厚,赌注高达数万贯,若是你赢了,那几个庄家会剥了你的皮!” 啥? 还有这等好事? 贾平安把肠子都悔青了,“是谁家坐庄?” 程知节看着他,“还能有谁?” 小圈子的人。 MMP! 这是何等的好机会,不去挣一笔,那就是丧尽天良! 贾平安心中转动着各种念头,“几位老帅竟然没下注?” 这几个老不要脸的家伙,见到这等挣钱的机会,竟然不下注赌贾平安输? 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已经打完了的梁建方骂道:“老夫出城前才知道此事,想下注却也晚了。” “那赌局是赌你能彻底解决了马蹄损耗之事,就算是改良都是输,哎!你这个必输的,庄家一贯赔十文,若是下一万贯,一百贯的赚头,十万贯就是一千贯啊!” 赌场无父子,在下注时带着的目的是要赢钱,而不是站队。 改良都算输,开赌局的庄家很狡猾,也很稳重。但……谁能想到马蹄铁这等神器竟然完美的解决了马蹄损耗的事儿? 连程知节都有些遗憾。 一群杀神征战了大半生,抢来的、赏赐的……家中的钱财多不胜数,竟然还这般贪婪。 想到这群老杀胚先前吓唬自己……贾平安就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 他一脸沉痛的道:“某只求平安。若是可以,某先行赶到长安城,代替诸位老帅下注,作为赔罪。” 程知节看着梁建方…… 几个老将暗送秋波…… 这小子看来想出了办法,但只是改良,不能彻底解决马蹄损耗的问题,这也符合大家的认知。 “笔墨伺候!” 随后几张条子就给了贾平安。 “送去老夫家中,不然弄死你!” 在整个大唐都没人敢骗这几个老家伙,否则会死的很惨。 几张条子都是交代:让家人赶紧弄钱去下注,就赌贾平安输。 梁建方拍拍贾平安的肩膀,“回头你没脸见人了,老夫就把你弄到左武卫去,以后跟着老夫厮混,保证你十年后又是一条汉子!” 外面还下着雨,贾平安拿了条子,当即上马就跑。再不跑他担心会被几个发狂的老帅给打个半死。 几个老将被包东带去了小院子里。 “这是什么?” “马蹄铁。” “可能解决了此事?” “参军说可以试试。” “那就试试吧。” 陈老二亲自出手,为几个老将的战马上马蹄铁。 最后……他很诚恳的道:“那日贾参军在石子路上跑了许久……” 几个老将面面相觑。 “试试?” 于是他们上马,随后往长安跑。 哒哒哒哒…… 数百骑跟在后面,可越跑越跟不上。 程知节觉得不对劲,“怎地那么快?” 战马有了马蹄铁,就像是人穿上了鞋子,刚开始需要适应,等适应后,那速度…… “前面慢些,有碎石。” 前方的苏定方开始勒马减速。 可战马冲上去后,却开始了撒野。 “吁……” “慢些!” 战马踩在碎石上,眼睛好的程知节看着前方梁建方的战马马蹄踩碎了一块碎石,顿时…… 所有的一切都明白了。 “停下!停下!” 程知节叫住了众人,然后下马,把战马的一只蹄子拉起来…… 马蹄铁上还有石屑和泥土。 但马蹄完好无损。 “这……”苏定方眼前一亮,“是了,用铁条护住马蹄,就算是在碎石路上疾驰也不能损伤马蹄,也不会磨损马蹄,特娘的!小贾果然是个天才,大唐……老梁,大唐的战马有了这个东西,长途奔袭还担心什么损耗?哈哈哈哈!” 梁建方看了自己战马的马蹄,一跺脚,“原来如此,这般简单的道理,千年来竟然没人想到过。以后大唐的骑兵就能纵横无碍了。” 程知节抬头看着天空,“当年先帝征伐高丽,高丽节节败退,局势大好,可粮草输运不易……最要紧的是,战马损耗七成,无力再战……若是当年有这个东西,高丽贱狗奴算的了什么?老夫……老夫要请战!” 几个老将的眼中都迸发出激奋之色,然后上马。 呃! 梁建方突然一拍脑门,“特娘的!小贾拿了咱们的条子回家……” “小畜生!”程知节也想到了此事,“老夫让家人下注五千贯,若是输了,老夫怕是连家门都进不去。那个小畜生,明知自己必胜,却哄骗了咱们。” 苏定方目瞪口呆,“那小子……是觉着咱们封了火星湾,吓到了他,这才报复?不过他多半不敢,也就是戏弄咱们一番。” “万一那小畜生疯了呢?你可敢赌?”程知节一脸从容的道:“不怕不怕,老夫在家中说一不二……” “是啊!老夫也是如此。”梁建方强笑着,想到自己若是输了数千贯,回家后面临的情况,心都凉了半截。 苏定方:“那还等什么?” “赶紧回去!” 马蹄声大作,叫骂声随风消散。 …… 贾平安乔装一路疾驰回到了长安城,第一件事就是去了英国公府,让李敬业寻个借口请老李回家。 “你竟然回来了?” 李勣刚到家,就见到贾平安浑身湿漉漉的在吃馎饦,脑袋上热气蒸腾,狼吞虎咽的模样,就像是逃犯。身边的李敬业也在吃,那碗比人头都大。 “英国公,某想借些钱。” 这娃药丸!李勣心中一凉,“多少?” “五千贯。” 李勣没有迟疑,“去拿。” 好一个徐懋功! 贾平安想挣钱,见李勣这般爽快,就说道:“此事已经解决了。” 李勣霍然起身,“果真?” 贾平安觉得有些头晕,诚恳的道:“某骗谁都不会骗英国公。” “那五千贯……”李勣不愧是名将,瞬间就猜到了贾平安的用意。 “某想请人代为下注。” …… 晚些,贾平安乔装去了崔建家。 他先见了崔建的家人,如法炮制,把崔建弄回了家中。 “某这里有八千贯,还请崔兄帮个忙去下注。” 他最终和老李借了八千贯,随后老李自己会下注多少他不知道,不过按照老李名将的尿性,这一战下来,那些开局的权贵要哭了。 崔建一怔,“赌谁赢?” “当然是某。”贾平安想到盘口不禁就兴奋了。 “你找到了解决之道?” “当然。” 崔建伸手,贾平安躲避不及…… 畜生! 真想剁了你的手! 贾平安被蹂躏了几分钟,这才逃脱。 崔建随即去寻了妻子,“家中的钱准备一下,回头下注……就赌贾平安赢。” 妻子知书达理,闻言纳闷,“夫君也赌钱吗?” 崔氏的规矩严,崔建笑道:“这是必赢的,不下注心中难安。” 他没有修炼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境地,自然见到挣钱的机会要上。而且贾平安都敢下八千贯,他下一千贯怎么了? 他的妻子应了,等他走后就整理家中的钱财,询问了管事…… “贾平安说能解决了马蹄磨损之事,那些人设局赌博……” 一番了解后,崔建的妻子叹道:“夫君义气,觉着和贾平安交好,就下注为他出气。可这是白送钱给那些人,万万不可。但……如此我这里有些私房钱,下一百贯,聊胜于无,就下……贾平安输。” …… “崔氏下注八千一百贯,八千贯赌贾平安赢,一百贯赌贾平安输。” 王琦单手托腮,冷笑道:“这是疯了。” 周醒笑道:“谁说不是呢!八千贯可不是小数目,崔氏拿出来……某觉着有些赌气的意思。” “另外,英国公的亲戚下注一万三千贯,赌贾平安赢。” 王琦眯眼,“贾平安和李敬业交好,据闻贾平安有匡正李敬业之功,所以李勣对他颇为赞许。但李勣不是那等无谋之辈,他的亲戚下了一万余贯……此事……去查!要快!” 周醒问道:“莫不是有诈?” 王琦摇头,“说不准,但李勣出手,某总觉着心惊肉跳的。” “那崔氏呢?” “崔氏?”王琦嗤笑道:“那崔建被某玩弄于股掌之间,就凭他……也配?速去!” 周醒笑道:“那崔建也算是个笑话,不过有一事,那些老将出城练兵两日了,并无动静。” 王琦摇头,“莫要去乱打探,程知节会忍,李勣会忍,可梁建方那等老贼但凡发现有人打探军中消息,先是一顿棍子打个半死,问出来历,他就敢提溜着人去上门喝骂……” 周醒倒吸一口凉气,“这等老贼……也不怕得罪了人?” “你懂什么?”王琦淡淡的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世之道,程知节学李靖装老实,李勣装温润,这是他们的处世之道。而梁建方这等人就是装豪迈,在朝中他就敢动手,这便是给陛下看的,让陛下知晓他是个粗人,没什么心眼,这和程知节装老实相比,你以为谁更舒坦?” 周醒想了想,“程知节本是造反出身,学李卫公只会让人笑掉大牙,只会让陛下觉着此人不可靠。而梁建方装豪迈,就是把自家的弱点给陛下看,如此陛下自然信重他。” 王琦微微一笑,“你跟着某,也算是学到了不少东西,去吧。” 周醒出了宅院,一路到了朱雀大街上,准备去寻自己的线人问话。 “闪开!” 左边一声厉喝,周醒侧身,就看到两骑疾驰而来。 这两骑飞快进宫,随后请见皇帝。 “陛下,卢国公等人在城外,请陛下出城一观。” 李治抬头,“看什么?” 骑兵说道:“看大唐的铁骑!” 李治霍然起身,“难道……” 随后皇帝就带着宰相们出了城。 一出城,李治看着前方的空旷地带不禁赞道:“朕在宫中许久,今日出城,胸中不禁为之一畅。” 长孙无忌在他的身侧,闻言微笑道:“今年却急切了些,等元日之后,陛下启用了新年号,自然就从容了许多。” 虽然李治登基了,但今年依旧沿用的是贞观年号。 包括王氏等人的封号依旧是按照太子时的规矩,册封皇后等事项都会等过年后进行。 这是规矩。 长孙无忌在暗示他:今年你还是乖一些,明年可以略微松散些。 李治点头,“那贾平安……卢国公说在城外一观大唐的铁骑,朕觉着那马蹄损耗之事怕是有了些眉目,舅舅以为那贾平安是何许人?” 长孙无忌抚须和褚遂良相对一视,含笑道:“那少年从小就倒霉,此事老臣查的很清楚。不过他说得了异人传授,英国公府的李敬业就跟着他学了些,据闻英国公很是欣慰。” 这话怎么有些像是讥讽呢? 那个少年说的异人,大概就是个不得志的文人吧,随后教授了他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而李敬业跟着学也就罢了,李勣竟然也大为赞许。 这里面有没有什么想法? 长孙无忌把这事儿阴谋化了。 他觉得这是山东门阀在借机聚拢那些老将谋划些什么,而目标弄不好就是小圈子。 “陛下要稳健才是。”他补充了一句。 朕一直很稳健。 李治赧然一笑,少年感重新浮现。 长孙无忌欣慰的点点头,对褚遂良使个眼色,暗示皇帝依旧是向着咱们的。 一路到了一座军营。 “见过陛下。” 程知节等人在营门里等候,贾平安就是个小虾米,被排挤到了边上。 随侍的百骑以唐旭为首,见到贾平安后,就给他使眼色。 贾平安竖起根手指头在眼前,来回动,目光有些呆滞。 程达低声道:“这是何意?一厢情愿?” 另外有百骑猜测道:“某以为参军这是在暗示咱们……一了百了。” “某觉着是一事无成。” “一筹莫展……” 唐旭回身瞪了一眼,真想把这些畜生全数赶去种地。 那边已经见礼完毕,程知节说道:“陛下,此事已然有了眉目,还请陛下随老臣来。” 这个鸟毛老程,平日里装老实,这时候抢功比谁都厉害! 梁建方怒了。 苏定方劝道:“莫急。” “为何?” “你看小贾。” 贾平安在那里好整以暇的数着几张纸,他觉得这几张纸留到后世,绝对值大价钱。 卢国公程知节下赌注的文字,左武卫大将军梁建方下赌注的文字…… MMP! 程知节看到了心中一跳,欣慰之余,知道自己被贾平安忽悠了。 纸条没给家人,那么损失就无从谈起。但这是贾平安厚道,不敢他怎么想,这个人情欠定了。 “小贾……” 老程招手,等贾平安过来后介绍道:“陛下,老臣此次去了新丰,测试了一番,果真有效。此事贾平安居功至伟。” 老东西!说的好像你有功劳似的! 梁建方忍着这句话,觉得很憋屈。按照他的本性,就该上去喝骂。 李治看了贾平安一眼,问道:“是如何解决的?” 贾平安觉得头晕,眼前有些发花,他看了长孙无忌一眼,觉得国舅果真是胸怀伟岸,那肚子腆的很有孕妇的风范,“陛下,此事说了无用,有自吹自擂之嫌,臣以为……先看。” 李治点头,“如此也好。” 随后君臣被安排视察了一番刚弄好的跑道。 “陛下请看,这些碎石子都是先前将士们用锤子一一敲碎的,随后还得压进泥里去。”梁建方上前介绍,把程知节挤到了后面。 老梁的作风豪爽,李治的神色明显的轻松了许多。 贾平安看了程知节一眼,心想老程学谁都好,就是学李靖不妥。 李靖不但是功高盖主,在军中的威望更是不作二人想,所以他需要装老实,闭门不出,向君王表示自己的无害。 老程当年是悍将,深得先帝的信任,临去前都让他带着敕令去接应李治。可先帝一去,他就装老实,这个让李治怎么想? 这事儿有个心结,大概是老臣和新帝之间没有交心的缘故。 贾平安觉得这事儿不是没办法解决,但要看时机。若是解决了此事,他在老程这里可就刷了个大火箭,以后又多了个帮手…… 啧啧! 美滋滋啊! 李治看了一遍石子路,皱眉道:“马蹄可能承受?” 大唐的帝王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蠢货,他们会去狩猎,货真价实的狩猎。所以一看这个石子路,他就觉得不靠谱。 “陛下拭目以待!”贾平安知道刷好感的时机到了,马上就挤出一脸的忠心耿耿。 随后的测试安排了马术了得的军中悍卒,可最后上马的却是梁建方。 “大将军为何以身犯险?”李治不乐意了,“快快下马!” 战马在这种铺有碎石的土路上最容易马失前蹄,高速中,马背上的骑士跌落,能留住小命就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梁建方昂首道:“臣请陛下一观!” 他斜睨了程知节一眼,程知节胸中觉得发热,二话不说就上马,“来,今日你我比试一番骑术!” 梁建方打个哈哈,“老夫岂会惧你?” 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李治心中焦躁,“快快劝了他们下来。” 此刻不装比还等何时?贾平安低声道:“陛下放心。” 众人一怔,都齐齐看着他。 那边的梁建方和程知节已经准备好了。 苏定方在边上猛地挥手,两匹马就冲了出去。 …… 为白银大盟‘Justin_yu’加更10。 为盟主‘柳倒映如梦幻’加更。 第150章 发烧的愤怒 战马在加速。 大唐立国数十年,在场的人都是开国臣子,当年谁也不是傻白甜,连长孙无忌都率军厮杀过。 都是千年的狐狸,所以一眼看去,就知道这战马的跑姿有没有问题。 梁建方和程知节的战马自然是宝马级别的,也就比贾师傅的阿宝差一些。 这二人都是沙场老将,马速……你和他们谈马速,他们会和你谈怎么在战马高速疾驰中杀敌。 你只顾着马速,他们不但要顾着马速,还得顾着杀敌。 所以但凡是马背上的杀神,随便出去溜一圈赛马,至少前三名。 两匹马越来越快。 “咦!” 长孙无忌咦了一声。 “咦!” 褚遂良…… “咦!” 这个声音像是传染病般的蔓延开来。 “那马怎地不怕?” “战马踩到碎石会减慢,甚至会停下来,这是……” “越跑越快了。” 众人不禁傻眼了。 李治在仔细看着。 现在是程知节领先,但优势不明显,只是半个身位。 对于武人而言,战马就是自己的第二生命,也是自己的战友。但凡有经验的骑士都知道,在这等路面上要主动减速,让战马缓慢通行。 可程知节二人却在不断的催促战马加速,压根没把这事儿放在眼里。 长孙无忌只觉得心猛地蹦跳了一下,哆嗦道:“难道……难道是解决了?” 褚遂良也激动的哆嗦了起来,依旧是长孙无忌身边的最佳捧哏,“是啊!难道是解决了?” 李勣和武将们都在看着,渐渐的,呼吸急促。 “这马不怕碎石路!” “再跑几圈看看。” 二人交换领先位置,不断的打马狂奔。 一圈。 两圈。 三圈…… 当跑到第五圈时,长孙无忌忍不住了,喊道:“停下!停下!” 他嘴唇哆嗦着,兴奋的忘记了自己的人设,拍手欢喜的道:“快停下看看马蹄!” 可两个老帅压根没搭理他。 长孙无忌第一次冲着皇帝低头,“陛下,还请让他们停下。老臣想看看那马蹄上究竟是有何物。” 舅舅竟然低头求朕? 李治只觉得心中大快,然后看了一眼给自己带来这个情绪的百骑参军,举手道:“快快停下!” 战马缓缓减速,此刻梁建方领先了半个身位,他大笑道:“老程你在家装老鼠,怕是只顾着骑女人,忘记了如何骑马了吧,哈哈哈哈!” 二人牵马过来,梁建方一拍自己的战马脊背,“抬腿!” 这怎么像是叫自家孩子撒尿般的感觉呢? 那马果真抬起了右前腿,梁建方单手提着,“陛下请看。” 李治仔细看去,就见到了…… “这是……铁条?” “是,陛下,这便是铁条。” 瞬间所有的迷雾都消散了。 李治眯眼,“马蹄易损,用铁条钉在上面,如此……有铁条相隔,马蹄可保无碍!妙!” 长孙无忌摸了一下铁条,冒险仔细查看,就差把眼睛贴在上面了。 “这是铁钉,这是……打的眼子,铁钉钉在马蹄里,如此铁条就稳靠了,这果然是极妙的法子,哈哈哈哈!” 长孙无忌仰天大笑。 “好一个铁条!” 在场的宰相们都狂喜不已,长孙无忌破天荒的给了贾平安一个赞许的眼神;于志宁直接一巴掌拍去,“大唐每年因马蹄磨损而损失的战马多不胜数,小小的铁条却能解此弊端,果真是扫把星!” 就不能不提这茬吗? 贾平安苦笑着,然后身体摇晃了一下,觉得……视线内的世界在转动。 啪! 这一巴掌却是李勣拍的,他含笑道:“快去要钱。” 贾平安才想起了此事,赶紧出来。 李治正在欢喜,见他出来就笑道:“你此次算是解决了一大难事,朕记得你是要一万贯?” 这还是一个少年,而马蹄铁算是大功,若是照着封赏了,李治觉得过了些。如此一万贯,正好解决了此事,皆大欢喜。 想到这里,他觉得少年越发的眉清目秀了。 众人回想起贾平安当初要一万贯的要求,不禁觉得…… “辅机,你说他是不知道这功劳能封爵,还是眼中只有钱财?”褚遂良觉得有些看不透。 长孙无忌淡淡的道:“少年爱财,这是必然。他出身贫寒,少时父母亲人都去了,和表兄相依为命,穷的令人发指!如今有了一万贯,那就是心愿得偿,那等快活……让老夫想到了当年二郎登基之时,老夫便是国舅的快活。” 褚遂良点头,“是了,他有钱就快活,而我辈要的快活却是辅佐君王,成就盛世。” 那边的李勣在进言,“陛下,马蹄铁之事不可外传,特别是要防着外藩人。” 李治点头,“李卿之言甚是,朕在想,若是大战之时,大唐马军策马冲阵,马蹄铁无惧一切……那是何等的快意!哈哈哈哈!” 帝王的心情一好,大伙儿都跟着欢喜。 “随后军中会分批打造,首要是长安诸军,一旦打造好了……”梁建方憧憬的道:“陛下,不管是吐蕃还是突厥,大唐又多了许多胜算。” 贾平安在那边等着结算一万贯,李治突然笑道:“少年人有了一万贯会去做什么?修建宅子?还是买了奴仆,每日享受。” 众人不禁微笑。 有了钱就变坏,这个可不是后世才有的事儿。 人生的诱惑很多:金钱、美色、权利…… 在这些诱惑里,有人浅尝辄止,有人沉迷于其中…… 皇帝的问话还有试探贾平安志向的意思。 众人都在等待着。 贾平安觉得脑袋有些晕沉,看着皇帝都像是……电视机里的模样,他努力让自己清醒些,说道:“陛下,臣那日在平康坊看到了一个胡商欺凌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大的也就七八岁,小的四五岁。兄长进去想寻些残羹剩饭,让弟弟果腹,可那胡商却污蔑他偷盗钱财,暴打了他一顿,臣当时见了,就只有一个念头……” 头越发的晕沉了,还有些发烫的感觉,他认真的道:“承蒙陛下的赏赐,臣家中不缺钱,吃穿不愁,可在看到那两个孩子时,臣就在想……在自家有钱之余,为何不能让更多的人过上好日子!” 是的! 这便是他目睹了那两个孩子的遭遇后的想法。 他的钱财再多,可能传承几代? 绝大部分财富能传承两代就算是不错了,更多的是在第二代,那些钱财就成了祸根,让那些孩子在欲望中无法自拔…… 李治一怔,目光复杂的看着贾平安,觉得自己怕是听错了,“你想做什么?” 人做事有动机,每一件事都是如此,这是帝王之学。 长孙无忌皱眉,他觉得气氛不大好。 唐旭却身体一震,知道自己终究是低看了贾平安。百骑里许多人在猜测贾平安为何要一万贯赏赐,而不是爵位,什么缘故都想了,就是没想到贾平安压根就不是为了钱。 “陛下,大唐的孤老不少,却寻不到收养的地方。”贾平安摸了一下额头,觉得越发的昏沉了。 一个官员说道:“不是有病坊吗?” 瞬间贾平安就怒了,“病坊何用?收养病人之用。那很好,但……寺庙那么多田地,那么多净人……养什么?” ——病坊,有些寺庙设立的一个机构,专门收养那些患病无力医治的病人。 ——净人就是奴隶!另外一个称呼叫做:寺奴! 他是真的怒了! “但凡帝王喜欢的寺庙,皆送给奴婢田地。玄奘取经归来,先帝赏赐了田地百顷,奴婢百房……各处寺庙买的奴婢也不少,那些香客布施……” 贾平安面色涨红,身体在摇晃,“布施财物吃食也就罢了,竟然还布施奴婢。那些方外人伺候佛祖之余,难道还得要有人去伺候他们?凭什么?” “朝中和那些有钱人宁可布施奴隶和田地给寺庙,却忘记了那些孤老,任由他们在哀嚎,任由他们死去,这是耻辱!” “贾平安!”李勣面色铁青。 这是满朝文武当面啊! 而且奴婢……那不是畜生吗? 你贾平安竟然为了一群畜生说话,你疯了? 长孙无忌目瞪口呆。 褚遂良目瞪口呆。 程知节眸色微黯。 一个身影扑了出来,一把扑倒了还准备咆哮的贾平安。 “陛下,是唐旭。” 唐旭扑倒了贾平安,一巴掌扇的他茫然,然后回身堆笑道:“陛下,他怕是病了。” 他的手无意间停顿在贾平安的额头。 “咦!” 唐旭摸着贾平安的额头,“陛下,他发烧了,这是在说胡话!” 贾平安真的烧了。 李治面色铁青。 那些话是对先帝和大唐统治的否定! 梁建方跪下,“陛下,臣等到了火星湾之后,贾平安就冒雨赶来长安……这一路他就淋着雨……陛下,少年发热妄语,恳请陛下恕罪。” 苏定方犹豫了一下,也跪下了。 长孙无忌想说话,但感受到了一道寒芒,他偏头看去,却是李勣。 李治的脸颊颤抖了一下。 这时,贾平安喊道:“建造无数座养济院,让天下孤老……俱开颜!” 唐旭挥拳。 呯! 世界安静了。 皇帝的面色不大好看。 先帝对佛家颇为青睐,赏赐的手笔也不小,这些都是大家津津乐道的事儿,可在贾平安的口中,却是一个错误。 只顾着方外,却忘记了百姓,这对于先帝的明君名声是一个削弱。 “回宫!” 皇帝打马回去,文武百官紧紧跟随。 回到宫中后,李治撇开了所有人,一人待在殿内。殿内有功臣画像,他无视了那些装饰,只是一幅幅的看下去。 殿名:凌烟阁! 什么装饰都是假的。 这是先帝在确定自己活不长了之后的话。 “雉奴,那些雕栏玉彻都是假的,你看看阿房宫,你看看秦汉的宫殿……去了何处?” “都被一把火烧了。国家强盛,一株草也能繁衍生息。君王无道,漫天的金银也只是罪孽……你要记住,抓住军队。” “……” 李治在踱步。 外面很冷,可王忠良却汗湿背腋。 皇帝出来了,“去禁苑走走。” 禁苑这个时候万物凋零,去干啥? 随后他跟着皇帝进了禁苑。 当看到感业寺时,王忠良跑了进去。 苏荷被叫了来,一脸懵逼…… “让明空来。” 王忠良的神色严肃到了极点,让苏荷确信,若是慢一瞬,皇帝都有可能发飙。 这是什么意思? 晚些武媚来了。 皇帝看了她一眼,“这里闷,出去走走。” 闷? 苏荷看看天空,觉得上位者的烦恼来的莫名其妙。 感业寺的上空又没加盖子,呼吸很顺畅啊! 但若是贾参军来了就更顺畅了。 武媚跟了出去,亦步亦趋。 李治负手走在前方,突然问道:“今日朕看到了一场很出色的赛马,那个少年用解决马蹄损耗来求朕赏赐一万贯……” 武媚眼前一亮,“陛下,这是好事呀!” 她原先在家时也曾骑马出行,知道马蹄损耗的坏处。 “是好事。”禁苑里看着很冷清,“朕原先以为那个少年是喜爱钱财,可今日他却告诉朕,他想用那一万贯去建造养济院,庇护天下的孤老……” 武媚心中一凛,“陛下觉着他并不是出于忠心而献出了解决马蹄损耗的法子,所以恼怒吗?” 李治看了他一眼,然后回身,眯眼看着那些枯黄,“朕只是……” 他的脊背微微弯曲,“一个少年,他想着弄养济院来接济孤老,但却不敢说……你可知为何?” 武媚觉得那个少年的形象越发的熟悉了,“满朝文武都在说大唐盛世,可那少年却说路有饿殍,这是何等的讥讽,何等的……蔑视!” 李治叹息道:“你果然敏锐。” 武媚向前一步,几乎和皇帝并肩,“他至少有敬畏心,但为何今日说了出来?莫不是……喝多了?” “他发烧了。”李治嘴角翘起,“朕的臣子要发烧才敢说出实话,这是何等的虚假!” 武媚皱眉,“陛下,大唐承接了前隋,立国时民生凋零,外面突厥为祸,兵临渭水……这才过了多久? 可如今的大唐如何?” 李治回身。 武媚一双长眉微挑,神色坚毅,“如今的大唐,突厥俯首,吐蕃低头,如此便是大有为之时,当内修德政,让百姓休养生息,如此再过二十载,可为盛世!” 她不解的看着李治,“这等大有为之时,陛下为何沮丧?” 李治只觉得精神一振,微笑道:“是啊!这才过了没多久,大唐就让异族低头。今日贾平安一番话,让朕知道,原来这个大唐还有些不堪之处……你可愿与朕前去一观?” 武媚低头。 一身尼姑的衣裳。 李治哈哈一笑,“去换了来!” 武媚的眼中骤然迸发了光彩。 晚些,她换了一身妇人衣裳,戴着羃?出来。 李治看了一看,“不错。” 王忠良在后面看的眼珠子差点崩裂,可却不敢说一句话。 晚些他们出现在了东市。 “这是……”武媚恍惚记着自己入宫前来过几次东市,但那时的东市没这么繁华。 “这是东市。” 东市繁茂,商人和孤苦络绎不绝。 “大减价,大减价,大姐不嫁二姐嫁!” 一家竹器店里传来了吆喝。 武媚含笑道:“很有趣呢!” 李治神色古怪,“是那少年的手笔。” 武媚想到了贾平安。 “那里有乞儿!” 李治看到了几个孩子蹲在墙边,一边吸鼻子,一边看着来往行人。 武媚看了一眼,“陛下,当年在老家时,贫尼也见到好些乞儿。” 李治摇头,一行人缓缓走过去。 乞儿不少。 “寻一个人说话。”李治面色严肃,王忠良打个哆嗦,可想来想去,只能寻了百骑的人来。 唐旭在后面保护,被带过来时有些忐忑。 “长安城中的孤老有多少?” 呃! 这个问题唐旭拿不出精准的答案,“陛下,各个坊都有,那些孤老在坊内……” 他没明说,但李治却明白了,“大多在坊内自生自灭吗?” 唐旭点头。 李治再去了平康坊,看到了那些青楼逆旅的繁华之下的贫困,默然回宫。 回到宫中后,他茶饭不思。 “陛下,晚膳吃一点吧。” 王忠良苦苦哀求。 “滚!” 李治对臣子的态度堪称是和气的不像话,但对身边人却有些严厉。 王忠良见李治心情糟糕,就想到了个笑话,“陛下,先前长安城中有人开赌局,赌贾平安此次必输,再无人投了他赢。后来吏部郎中崔建家人下注八千一百贯,八千贯赌贾平安赢,一百贯赌贾平安输……再后来,英国公家的亲戚出钱一万余贯,也是赌贾平安赢……那些人怕是要输惨了。” 李治定定的看着他,突然嗤笑一声。 “贾平安当场揭开了大唐下面的不堪,朕心中不渝。可如今想来,他肯用自家的功劳来换取那些孤老的安康,这何尝不是忠心?” 他彻底想通了,“朕只想着自己的面子,却忘记了百姓的日子……如此,可谓大谬!” 王忠良心中一喜,“陛下英明!” 李治摇头,“朕算不得英明,若非是贾平安发烧说出了实话,朕还不知道……罢了,他有这等志向,朕为何要郁郁?吩咐下去,一万贯出了,朕再出一万贯,另外……以后宫诸人的名义再出五千贯,在长安及各地建立……养济院,这个名字却是不错。” “另外,朕再想想……他一心向着那些孤老,朕却不能把他的功劳置之不理,否则史书上会如何记载?朕这便是昏庸了!如此,朕当封赏他!” 王忠良今日从头看到尾,觉得贾平安当着满朝君臣大放厥词,定然会倒霉。 可没想到皇帝走了一趟禁苑,和那个女人溜达了一圈,竟然就转了心思…… 贾师傅……他立功了! …… 为盟主‘爱吃小妞的牛胖子’加更。 为盟主‘也许那是幸福’加更。 第151章 武阳男 贾平安被送回了家中,随行的郎中仔细诊治了一番,抚须道:“淋雨就淋雨吧,还冬日淋雨。冬日淋雨就淋雨吧,还打马疾驰吹风……这……分明就是寻死!” 治不好弄死你!紧随老帅们赶回长安城的杨德利目露凶光,“可有法子?” 阿福人立而起,趴在床边嘤嘤嘤的叫唤。 郎中不知道杨德利打的主意,依旧慢条斯理的道:“这少年阳气足,身体壮实,罕见。老夫开些药,煎给他喝几日,保证活蹦乱跳,只是……” 郎中看着杨德利。 “只是什么?”杨德利一脸懵逼。 钱啊! 郎中伸手。 杨德利伸手……然后恍然大悟,“一文都不少你的。” 随即就是开药方、买药。 晚些,贾平安被扶起来,吨吨吨! 好药! 他打个嗝,觉得自己要死了。 随后发汗,汗出如浆。 “这是寒气出来了。”郎中赞道:“老夫的医术果然了得,也就比药王他老人家差些。” 药王孙思邈,大名鼎鼎,但就是不乐意呆在长安城中。 当贾平安醒来时,觉得神清气爽。 当然,虚弱感还有那么一丢丢。 郎中又来了,一番查看,自信的道:“妥当了,明日就能下床出门。” 杨德利和他算钱,一番感谢,郎中语重心长的道:“老夫在长安城中行医多年,地位尊崇,怎会哄骗你的钱?你出去打听打听,某……” 外面有人敲门,阿福一溜烟跑了出去。 呯! 房门被拍开,一袭红裙闪动。 “都进来!” 杨德利和郎中闻声出来,就见到了高阳,以及一溜郎中…… 其中至少有三人是郎中见面要恭谨行弟子礼的老师傅。 这……就是受寒了而已,用得着这般大的阵仗吗? 一群郎中看着都不情不愿的,高阳用小皮鞭指指屋里,“去诊治。” 郎中在边上拱手,给几个老师傅行礼,杨德利下意识的道:“谁的地位尊崇?” 郎中:“……” 谁出门不喜欢吹个牛逼? 打人不打脸啊! 贾平安觉得从未有过的宁静和清醒,看着高阳进来,就微笑道:“某无碍,你可还好?” 高阳听到这话,莫名就觉得难受。 “我听闻你病了,就带着他们来看看……” 一群郎中磨磨蹭蹭的进来。 贾平安的心境被打破了。 满头黑线。 所谓同行是冤家,你要请郎中来诊治没问题,可别一网打尽啊! 他又不是什么大佬,可以用会诊的名义聚集这些郎中,所以……宾主都膈应。 高阳回身,握紧了小皮鞭,冷冷的道:“治好了赏,不好……” “一定好!一定好!” 那些郎中马上就露出了笑容,一脸救死扶伤的慈悲。 贾平安不禁苦笑,心想竟然是小皮鞭的作用更大些? 一番诊治后,得出的结论就是风吹雨淋导致的寒气入体。 “这药……” 一群老师傅拿着前面郎中的药方琢磨了一番,把量和方子调整了一下,凑过去堆笑道:“公主,再无差错了。” 大清早高阳就带着人横扫了长安城最出名的几家医馆,把最出色的一群郎中都弄了过来。这群郎中本以为是什么绝症,等一看,真心想吐血。 不过是淋雨吹风发热了,你用得着这般大张旗鼓吗? 但没人敢哔哔,都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等候高阳的派遣。 高阳俯身,“你觉着如何?” “好了大半了。”昨夜发汗后,他就觉得轻松了许多。此刻若非是郎中不许下床,他定然要去亲自收取赌注。 高阳摆摆手,示意郎中们赶紧走,“回头去我那里拿钱。”, “不敢不敢。”那些郎中们如蒙大赦般的跑了。 “你好生养病,对了,我下注赌你赢的,也不知道赢了多少,这便去拿钱!” 高阳转身出去,在出门时轻盈一跳……随即风风火火的走了。 贾平安这才想起了自己委托崔兄下的赌注。 发达了啊! …… “输了多少?” 王琦坐在角落里,看着几个权贵在发飙。 一个男子颤声道:“崔氏下注八千余贯,英国公的亲戚下注一万三千贯……按照咱们的盘子,一赔一,还得有三成。” 就是一赔一点三。 当初大伙儿都觉得贾师傅不能解决这个千年难题,所以这盘口开的很有诱惑力,就想收割一批韭菜。 “还有高阳公主……”男子的额头见汗,“公主下了……三万贯……” 几个权贵眨巴着眼睛,“她下了谁?” 男子终于崩溃了,“她下了……贾平安赢。” “噗!” 一个权贵仰头就喷出了一口血。 第二个用力捶打着胸口,大声咳嗽着。 第三个权贵的咽喉在涌动。 那个男子的声音近乎于悲鸣,他拿着一张纸,看了一眼后,绝望的道:“其它零散的加起来也有上万贯。咱们要赔崔氏一万四百贯,英国公那边要赔一万六千九百贯,最多的是高阳公主那里,要赔三万九千贯……合起来八万多贯。” 八万多贯! 王琦觉得有人要卖裤衩了。 一个权贵瘫坐嚎哭,另外几个也好不到哪去,大堂内阴风惨淡。 周醒进来了,见转就从边上绕了过来,附耳道:“王尚书,那贾平安的身子说是并无大碍。” “祸害遗千年!” 王琦起身,“回去。” 这里已经成了屠宰场,悲鸣声让人心烦意乱。 “那个贾平安……” 王琦走出正厅,觉得有些头晕,“他难道真是得了异人的传授?” 周醒点头,“否则他哪里知道这些?” “不过他当场顶撞了陛下和宰相们,后患无穷。”王琦冷笑道:“某就等着看他的下场!” 咿律律! 二人出去,正好看到一袭红裙的高阳勒马。 马儿人立而起,双蹄舞动着。 这个贱人! 王琦心中冷笑,侧身让开。 高阳下马,一手捏着小皮鞭,大步进来。 “我来拿赢的钱!” 里面有人喊道:“郎君晕倒了!来人,来人呐!” 王琦淡淡的道:“这等人,不过是输了些钱财,就要死要活的,如何能做大事?你万万不可学了他们。” 周醒知道这话是培养之意,心中不禁狂喜,躬身道:“是。钱财去了再挣,人没了,什么都没了。” 王琦赞赏的颔首。 前方有仪仗缓缓而来。 “这是……什么意思?”王琦看了一眼,“这是册封的仪仗,谁要封爵了?去问问。” 周醒人面熟,认识其中的一个侍卫,就靠过去大声问道:“黄老大,这是去谁家?” 随行的侍卫说道:“道德坊贾家。” 周醒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什么意思?” 兴许只是封个虚衔呢!比如说什么云骑尉,毛用没有。 黄老大说道:“开国县男。” 周醒站在那里,呆呆的,直至仪仗过去才回身。 王琦缓缓过来,皱眉道:“每逢大事有静气,慌什么?说说。” 周醒喃喃的道:“是贾平安。” 王琦一怔,只觉得胸口那里有热流在涌动,“是什么?” “开国县男。” 王琦的眼神有一瞬黯然,然后微笑道:“皇帝……皇帝……我们回去。” 他迈出一步,突然伸手搭在周醒的肩头上,低声道:“太阳大了些,某有些晕,架住某!” 周醒架住他,抬头看了一眼。 阳光还在天边,被一团乌云挡住了。 这一队仪仗一路到了道德坊,坊正姜融迎了进来,被仪仗的威严震慑,连话都不敢问。 到了贾家,姜融敲开门,一把拽住准备扑出来的阿福,差点被挠了个满脸花。 杨德利拉住了准备发飙的阿福,问道:“坊正可是有事?” 姜融侧身让开。 一队仪仗肃立在门外。 杨德利一呆,然后拖着阿福就跑。 他跑进了卧里,先把阿福丢进柜子里,然后喊道:“平安,宫中来人了。” 这是什么意思? 贾平安心中忐忑,但强作镇定的模样下床出去。 一番操作下来,他听到了什么……武阳县男,有些懵。 今早他已经回忆起了昨日的事儿,昨日他发烧了,把心中的话都说了出来。记得皇帝面色铁青吧,他还在想会引来什么惩罚,没想到竟然是封赏。 李哥……大气,敞亮! 杨德利站在边上也有些懵,他本就是个文盲,最近几个月跟着表弟学了些,认识了不少字,但朝中的爵位体系却一窍不通。 “敢问……这什么男……” “武阳县男,从五品上,食邑三百户……武阳县隶属河北道前魏州,贾参军十五封县男,让人羡煞!” 杨德利瞠目结舌,然后泪水滑落下来,哽咽道:“姑母……你看看呐!姑母,你看看平安,他封爵了,武阳县男……姑母……” 贾平安已经清醒了,他笑着过去感谢传达旨意的人,随后去弄了些老贾家的特产肉干作为礼物。 前脚送走传旨的一行人,后脚就聚拢了许多坊民。 “恭喜武阳男。” 姜融带头拱手,“道德坊以前没有贵人,那些官吏也敢随意欺凌咱们。如今有了武阳男,这便是天大的喜事,各家各户出钱……咱们弄些酒菜,为武阳男贺!” 坊里没贵人,官吏就会肆无忌惮,普通百姓没法把事情捅上去,还担心事后的报复,所以只能选择隐忍。 有了贾平安后,那些官吏再想肆无忌惮,得考虑一下后果。 众人都高声应了。 贾平安却不同意,“此事哪里能让街坊们出钱?表兄!” 杨德利上前,眼睛红彤彤的。 “回头多采买些酒菜,就在道德坊里开席,请诸位街坊赏脸。” 为官先做人,在小区里别一天板着一张欠债脸,否则那些街坊当面恭谨,背地里却会戳你的脊梁骨。 “那多不好?”姜融看看人数,加起来一百余了,“这花销可不小。” 贾平安想到了让崔建去下的赌注,哥不差钱啊!就正色道:“这是看不起某?” 姜融哪里敢,“不敢不敢。” 贾平安朗声道;“那今日就听某的,表兄,去请了刘架帮忙采买,随后就弄起来!”、 杨德利上马就去,随后刘架带着十余人来了。 东西市都有为人办酒席的团伙,你寻了一人来,剩下的事儿就不用管了。 酒菜弄好,一个个碗里倒满了酒水,高举起来。 “恭喜贾郎君!” 贾平安觉得武阳男这个称呼有些古怪,就强烈要求街坊们依旧称呼自己为贾郎君,可在大家的眼中,这便是他谦逊的标志。。 一顿狂吃海喝,整个道德坊都沉浸在了欢喜之中。 崔建就在这个时候来了。 他带来了让杨德利疯狂的钱财。 铜钱,金银,绸缎…… 各种都有。 马车一辆辆进去,随后空空的出来。 “平安!” 老许带着滚滚浓烟而来。 “老夫听闻你得罪了陛下,先前就进宫去求情,谁知道陛下神色古怪,让老夫滚!” 许敬宗灰头土脸的,等看到杨德利在收拾一箱子绸缎时,就皱眉道:“要视钱财如粪土!” 回过头,他揉揉阿福的头顶,问道:“这是陛下赏赐的?” “没,赌赢的。”老贾家经此一役后,算是成了长安城中的小富豪。 “赌赢的?”许敬宗最近比较忙,没工夫去管外面的事儿。 “对。”贾平安想到了这一场赌局,不禁觉得这便是老天爷送钱给自己花销的,那群权贵竟然变成了自己的韭菜…… “那些人开盘赌某解决不了马蹄损耗之事,一赔十成三,某随意下了些,赢了不少。据说公主下了三万贯……啧啧!这下能赢三万多贯,发财了。” 许敬宗呆滞……只觉得胸口那里有些酸痛,难受的想捶打几下。 “你为何没告诉老夫?” 这是捡钱的机会啊!竟然就这么溜走了。 “某……回来时就被拉到了城外的军营,下注都是委托崔氏去的……” 杨德利在边上收拾绸缎,突然说道:“许公视钱财如粪土呢!定然不喜欢那些赌赢的钱。” 你这个铁憨憨!许敬宗心痛如绞,恨不能长啸一声来纾解自己的郁闷,但人设啊……他微笑道:“是啊!” 他双手背在身后,晚些转身去看阿福,贾平安看到他后背的衣裳都被揪成了抹布。 心疼的许敬宗这次很干脆,坐下后问道:“何时开饭。” 杨德利心情大好,“许公稍待。” 晚些,半只羊都被整治了上来,三人一顿吃了个干净。 老许喝了些酒,心情极为高兴,但想到了赌注,不禁暗自郁闷。晚些告辞时,杨德利送他出去,“许公慢走。” “钱呐!”许敬宗牵着马,仰天长叹。 而在崔建家中,刚回到家中的崔建大笑着进了后院。 “娘子,哈哈哈哈!” 他的娘子出来,福身道:“夫君这般喜悦,可是有喜事?” 崔建伸手,似慢实快的握住了妻子的双手,愉悦的道:“那日为夫让你用家中的钱财去下注,今日出结果了。” “哦!”他的娘子想劝解他几句不能赌博的道理,就想抽出手来,可……并无用处。 崔建看看左右,并无人在,就飞快的亲了妻子的额头一下。 “夫君!”他的娘子羞红了脸颊,但心中却是甜丝丝的。 “果然是平安赢了,一贯赔一贯三,那日某让你去投……少说有一千贯吧?这些可算是发财了。” 世家子弟也得吃饭,也得花销啊! 所以崔建见妻子神色呆滞,就笑道:“这可是欢喜傻了?哈哈哈哈!” 他的妻子喃喃的道:“夫君,我只投了……一百贯。” 心痛啊! 崔建心痛不已,只想捶胸顿足,但强笑道:“罢了,这便是没这个运气。” 转念一想,他又乐观了起来,“那也能挣一百余贯,不错不错,好歹能打些好酒,吃些好羊肉。” “夫君……” “何事?”崔建觉得自己的心胸真的很宽阔。 “那一百贯……我投了贾平安输。” 崔建松开手:“……” …… 随后传来消息,皇帝出一万贯,以后宫的名义出了五千贯,加上赏赐贾平安的一万贯,两万五千贯都拨了下去,从长安往外蔓延,设立收养孤老的养济院。 “就叫做养济院,兄长,某听他们说,凭这个,你就能青史留名。” 李敬业带来了老李家的感谢——三马车的礼物。 财大气粗啊! “家里这次得了好些钱财,阿翁让人一马车一马车的拉,不许一次进家。” 这是减灶法,老李不愧是名将,果然厉害。 “阿翁给了某一百贯,让某出来玩耍。”李敬业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兄长,那人还杀不杀了?” “当然要杀,不过且等等。”贾平安知道自己现在处于风口浪尖上,出门容易被盯着。 “不过兄长,你们还租地方住?”李敬业看着老贾家,觉得……“兄长,阿翁说你挣了数千贯,怎地还这般抠门?” 是啊! 为嘛还租房子住? 这个宅子是百骑的,以后贾平安调走了,那还得搬家。 按照大唐的规矩,他和表兄二人能分配宅基地,自家建造宅子。 贾平安随后就去了百骑。 “武阳男,哈哈哈哈!” 回到百骑又是一番热闹,许下了请客去五香楼三次后,贾平安才得以脱身。 “那个宅子……你觉着你住过了,咱们百骑的人还能住进去?”唐旭摇头。 邵鹏笑道:“你是县男,谁敢收那宅子?你只管去长安县把名头换成你的就是了。” 贾平安随后去了长安县,老崔出手,当即办妥。 贾平安站在长安县县衙外面,看着一个小吏冲着自己叉手为礼,这才发现…… “原来我已经不同了。” 他不禁想起了许多前辈的光辉事业…… 方醒潇洒,沈安蝇营狗苟…… …… 感谢书友“手谈汪”的盟主打赏。 求票! 第152章 对皇帝有大好处 贾家的屋子都拆了重建,两兄弟在道德坊里租赁了一个宅子住下。 “平安,说是要弄半年呢!”杨德利有些不舍,来回多次搬了许多坛坛罐罐回来。 “半年就半年吧。”贾平安无所谓,就是花钱如流水,让他有些头痛。 高阳又来了。 她的小马鞭上镶嵌了几块宝石,暴发户的气息让贾师傅很羡慕。 “皇帝穷了。” 皇帝穷了。 咬牙给了两万五千贯后,据闻皇帝晚饭都没吃。 宰相们求见。 一番眼色之后,李勣起身道:“陛下,修建养济院之事……臣以为本该是尚书省之事,臣并未察觉孤老无所养之弊端,有罪。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由朝中出钱。” 长孙无忌微笑道:“是啊!陛下发了内帑二万五千贯,殊为不易……臣等都感知了陛下悯民之心。但宫中也不易,先帝驾崩,要花费许多,明年改元册封也要花销不少,还是朝中出这笔钱吧。” 李治鼻子一酸,不禁有些难过。 先帝驾崩后,他要花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可养济院之事他既然说出了口,怎么反悔? 所谓君无戏言,说的是威信。 作为皇帝,你的一言一行天下瞩目,说出去的话就要践行。今日反悔,明日改动……大家都会知道,原来皇帝说的话不管用。 这样的后果远比二万五千贯更严重,所以李治就算是有泪也得自家咽下去。 “此事朕意已决,各处仔细看好,若是有人借此中饱私囊,严惩不贷!”李治想到昨夜王氏来寻自己,一脸崇敬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 明明也心痛,却要说什么……陛下仁慈,臣妾心中欢喜…… 而萧氏就明显的直接了许多,愁眉苦脸的说怕是要过一阵子苦日子了。 苦日子就苦日子吧。 李治起身道:“并非是朕作态,那一日朕……罢了,诸卿可随朕来,一起去看看。” 宰相们面面相觑,于志宁说道:“陛下,臣那边政事还有不少……” 帝王和宰相坐而论道,这是这个时期的特点。臣子有话直接说,没有后世那等拘束谨慎。 李治认真的道:“朕以为,当去看看,看一看,诸卿方能心中有数。” 好吧,众人随着皇帝出去。 “诸卿去更衣吧。”李治自己回了后宫,自然有内侍宫女为他更衣,可群臣…… “陛下这是准备带咱们去何处?”褚遂良觉得皇帝有些怪里古怪的。 长孙无忌摇头,“看看再说。” 晚些君臣换了便衣在皇城聚首,随后出去。 李治在前面带路,径直去了东市。 褚遂良低声道:“陛下怎地熟门熟路的……看着近期来过东市?” 五品以上官员不许入市场,这是规矩。 可皇帝却带着宰相们大摇大摆的进来了。 “东市越发的繁华了。” “是啊!看看那些商人,看看那些客人,如过江之鲫,可见如今大唐商业之繁茂。” 宰相们虽然也看不起商人,但并不妨碍家中经商挣钱,这便是又当又立。 李治突然止步,众人跟上。 “看看那里。” 众人随着他的手臂看去,就看到了几个乞儿。 “那不是乞儿吗?”褚遂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是啊!那便是乞儿。”李治说道:“看看他们,这般冷的天,只能缩在屋檐下躲着,若是有好心人给几文钱,那便是大喜之事……可并非每日都有人给钱,那些日子他们就只能受冻挨饿……朕……” 长孙无忌觉得皇帝的声音不对,就越前一步。 “雉奴!” 众人觉得不对劲,上前一看,骇然发现皇帝竟然泪流满面。 “朕想到了自己小时候。”李治抹了一把泪,“那时朕在宫中无人搭理,几个兄长偶尔见一面,就和养小狗般的摸摸朕的头顶……后来成了太子,朕和兕子在先帝的身边养着。先帝忙碌,朕和妹妹每日相依为命……” 众人看到了前方,一个小女娃缩在一个男孩的怀里瑟瑟发抖。 “朕登基之后,什么都想到了,却是忘怀了先帝所说的……以民为本。” 他大步走了过去。 那个小女娃被风吹的身体发抖,突然觉得没风了,欢喜的抬头,“阿兄,没风了。” 男孩和她一起抬头,看着挡住了风的李治。 “父母呢?” 李治年轻,看着和气,男孩说道:“阿耶和阿娘都去了。” “那你们为何不去投奔亲戚?”身后传来了褚遂良的问话。 长孙无忌摇头,示意他别说话。 若是有亲戚能投靠,这两个孩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治伸手摸摸女娃脏脏的脸,回身道:“天气冷了,这几个孩子……给他们寻个去处,回头等养济院建好了再送去。” 宰相们也算是了解了皇帝心思,竟然是悯民。 皇帝悯民,这便是明君之相,一时间宰相们都欢喜不胜。 随后君臣顺便在东市转了一圈。 褚遂良突然咦的一声,众人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许敬宗! 老许正一身便衣,正眉飞色舞的和商家说话,褚遂良低声道:“怕不是来买东西的。” 五品官不许进市场,老许是雍州刺史,级别属于顶格,早就过了这条线。 李治面色一黑,心想这个心腹今日真是不给自己争脸,竟然被抓了个现场。 “叫他来。” 李治背身而立,随行的唐旭悄然过去。 “许公!” “别闹!”许敬宗正在问价钱,听到有人叫唤只是不理。 唐旭再拍拍他的肩膀,“许公!” 你没完了是吧? 许敬宗回身,见是唐旭,心中就想到了皇帝。 他目光扫过前方,看到了一群熟悉的老汉,外加一个熟悉的背影。 “快走。”老许疾步过来,唐旭紧赶慢赶的竟然差点没追上。 “陛……见过郎君。”老许改口很快。 褚遂良冲着他冷笑道:“为何来东市?” 这事儿被他们看到了,不可能善了,若是皇帝不处置老许,回头御史的弹劾是少不得的。 许敬宗冲着他昂首,这是不屑之意,然后凑到了皇帝身边,微笑道:“郎君,每到冬日,长安城的粮价菜价就会变动上涨,老夫今日特地来此,一家家的询问……” 他拿出了几张纸,还有一只炭笔。 李治接过纸张一看,上面全是各种米粮菜价的记录,很是详细。 “许卿有心了。” 几个宰相心中膈应,特别是褚遂良,觉得自己被老许削了面子。 “这等东西记录了有何用?”褚遂良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书法,至于政治上的成就……就是抱紧国舅长孙无忌的大腿不放,一路飞升。 而老许虽然也抱大腿,但却也能办些实事,自然看不起褚遂良。 老许这人做事直接,看不起你就不给面子,时常挤兑你几句,堪称是拉仇恨的一把好手。 于是一来二往,他和褚遂良之间的关系自然越来越差。 所以许敬宗斜睨着他,竟然说道:“老夫凭什么告诉你?” 无敌了啊! 李治脸颊抽搐,觉得心腹做事当真是粗俗,可朕怎么就心情大快呢! 褚遂良没想到老许当场翻脸,就淡淡的道:“不通就不通,何必不懂装懂。” 老许懂个屁的物价,这一点在场的宰相们都知道。 许敬宗觉得自己被蔑视了,“把每日的价钱记下来,汇聚在一起分析,最终能得出结果,朝中据此可知晓整个大唐的变故……” 褚遂良一脸赞叹的模样,“如何知晓?” 老夫还不知道你许敬宗? 文采老许确实厉害,但玩民生…… 这就和黄鼠狼关心鸡鸭的生活一般的可笑。 许敬宗欲言又止,卡壳了。 长孙无忌嘴角噙笑,觉得这个场景太有喜感了,前几日的郁郁心情都好转了许多。 李治想着心腹也不易,就说道:“此事回头再说。” 褚遂良给了许敬宗一个眼神,示意他别嘚瑟。 来自于老对头的挑衅让许敬宗怒不可遏,“郎君,此事小贾知道。” “谁?”李治一怔。 “武阳男,贾平安。” 李治点头,“让他来。” 晚些,君臣到了政事堂。 李治看看四周,关切的道:“政事堂乃是宰相议事的地方,却看着简陋,回头修一修吧。” 长孙无忌笑道:“陛下,如今朝中不易,有钱还是化在民生上为好,至于我等,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足矣。” 这只是客套。 长孙无忌拿着那几张纸,有些好奇的道:“就凭着这个……老夫知晓物价关系民生,可如何得知整个大唐的变故?” “这个……”许敬宗顾左右而言他,“这里颇为奢华,陛下,这木料……竟然是檀木?太奢侈了。” 呵呵! 众人都是一笑,觉得老许这次要颜面扫地了。 李治当然知道这是檀木,政事堂的建造单子当年他见过,靡费不小,但他今日依旧要说太简陋了。 “咦!”褚遂良突然捂着肚子,起身道:“陛下,老臣暂且退避。” 这是要去茅房。 褚遂良出去,正好遇到贾平安进来。他站在阴暗处,微微眯眼,嘴角翘起…… 随后他揉揉肚子,竟然不去茅房,而是跟着进了政事堂。 李治看着在场的宰相们,目光在李勣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陛下,贾平安来了。” 贾平安灰头土脸的来了,李治心中一乐,旋即想到了许敬宗的话,就沉声道:“朕问你,每日查询长安物价,竟然能查到大唐各处的变动?朕早些年也不时出宫,见过那些商人,见过那些贩子,但凡敷衍撒谎,朕……严惩不贷!” 这个少年害的李治穷的叮当响,此刻见到他,那当真是新仇旧恨一起来。 若是不能回答,或是敷衍了事,胡搅蛮缠…… 李治心中狞笑了一瞬。 “变动?”贾平安看了老许一眼。 老许一脸无奈。 不是他不给力,而是被抓了现场。 贾平安明白了,他想了想,“陛下,大唐的中心就是长安,这一点毋庸置疑吧。” 李治点头。 京城就是中心,就是核心,哪朝哪代都这个尿性。 “商人沟通有无,哪里有钱挣就往哪去,他们的目光比官吏更敏锐,他们比官吏更能吃苦。” 前世的有些商人,在起家时的刻苦,真的让人难以想象。 “那又如何?”于志宁沉声道:“说重点。” 贾平安看了这位墙头草宰相一眼,“整个大唐最好挣钱的地方就是长安城,天下的商人无不以到长安城经商为荣。可天下的货物都云集长安城,要想挣钱,你得有优势。要么价钱便宜,要么货物好……” “这些货物来自于大唐各处,譬如说夏州的牛羊,雅州的香獐,岭南的木雕,杭州的丝绸……” 贾平安拿起一张纸,指着上面的一处说道:“陛下请看这里。” 李治看了一眼,“这是雅州香獐在长安城的价钱,你想说什么?难道这香獐竟然能看出雅州的动静?” 贾平安微微昂首,李治恍惚回到了当年面对先生时的岁月。 “陛下,雅州的香獐……请看这里,在十月初时,雅州香獐的价钱是十九贯零三百文左右。可在十月中旬,叠州香獐的价钱骤然升了……二十三贯六百文……” 香獐这东西就是取香囊用的,有人要香囊,有人喜欢活体,雅州常年供应这个东西,所以价格比较成熟。 李治咦了一声,“确实是。” 贾平安看了褚遂良一眼,先前他冲着老许冷笑被贾平安看到了,老许是贾平安罩着的,自然要找回场子。 “褚公可知晓这里面的奥妙吗?” 褚遂良…… 老夫……什么都不知道,老夫只知道抱着国舅的大腿。 至于物价,宰相家哪里会差钱,而且香獐这东西褚遂良压根就不关注,哪里知道里面的什么奥妙? 他打个哈哈,“这里面难道还有何奥妙,你且说来。” 罢了,哥就打你的脸试试。 武阳男初出茅庐,总得有个人来祭旗! 贾平安说道:“雅州靠近叠州,而叠州与吐蕃人厮杀的时候……正是九月上旬。商人最为敏锐,得知叠州有吐蕃人侵袭,立时就把所有的生意停了,唯有胆大的才会带着香獐上路。于是香獐缺货,自然会涨价,这便是市场规矩,为相者不可不查!” 李勣轻声道:“此事有趣,若是当初发现雅州香獐意外涨价的消息,随后询问商人,就能得到叠州有吐蕃人入境的消息,如此……” 他看向了贾平安,目光炯炯。 这个少年…… 他竟然会这等学问! 贾平安矜持的颔首道:“草原上的牧民逐草而居,商人逐利而行,任何人都无法阻拦商人的脚步,只要关注他们,关注他们货物的价钱和货物,再精心分析,当地的情况就无所遁形。” 多年后,一个国家的密谍部门仅仅凭着一张照片,就分析出了产油的地点,这便是分析。 而更多的分析在各种辅助条件完善后,更是如虎添翼,所以出了许多规矩,比如说军队不许拍照片上传。 这是一门学问。 褚遂良脱口而出道:“以何为证?” “过了半月,叠州稳固,吐蕃被击溃的消息传遍了各方,雅州商人再度前来长安,于是……看这里!” 贾平安指着那张纸说道:“半月后,雅州香獐的价钱应声而落,甚至还低了些,为何?” 他看着褚遂良。 褚遂良皱眉,“竖子无礼!” 许敬宗憋屈了许久,这时候忍不住了,“贾平安是武阳男!” 怎么听着就像是……舞男呢? 贾平安终于寻找了自己对这封爵不舒服的原因,原来是自己的思想不纯洁。 褚遂良嘴唇蠕动,最终却无话可说。 武阳男是爵位的开端,可有了这个开端,就代表着贾平安能和他面对面说话,无需低头,无需躲闪。 这便是封爵的最大好处。 李治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他在那张纸上看着,越看越有趣。 “这降价了半个月,随即价钱就恢复了正常,这是为何?” 大唐商人地位低,连累商业的地位也不高,所以一群君臣看着这些数据满头雾水。 可贾平安却一目了然,“陛下,先前断货导致涨价,而后货物大批送到,可买的人却不会一下就买走。香獐不好饲养,所以商人只能降价卖掉……这便是降价,随后货物供销平衡,于是价钱自然就平稳了。” 李治讶然,“原来是这样。” 他再看了一遍数据,“果然是如此,这些涨价降价……货多货少,精心琢磨,竟然能看出一地的好坏,果然不凡。” 许敬宗笑道:“陛下,贾平安当年曾随异人学过学问,一身本领不亚于臣啊!可惜却被某些道貌岸然,欺世盗名之辈压在了下面……可惜!可叹!可恨呐!” 这是向褚遂良开战了。 这号角吹的让李治头痛。 可贾平安却觉得不妥,“许公,不是说压在下面,而是……屈居于下。” 许敬宗愕然,“有区别吗?” “当然有。” 压在下面太难听! 贾平安看着褚遂良,平静的道:“而且这还有一个大好处,褚公可发现了吗?” 褚遂良此刻方寸已经有些乱了,他拿过那张纸仔细看着,半天不得要领。 “呵呵!”贾平安呵呵一笑,“这个大好处于国于民大有裨益,于陛下更是不可或缺……” …… 为盟主‘淼淼孩子’加更。 为盟主‘风起叶落V’加更。 第153章 老天 一道诏令往往需要中书和门下二位大佬来商议,但商议得有地方吧,这个地方在门下省,叫做政事堂。 或是三高官官要商议事情,也大多都在门下省这里进行。 于是政事堂渐渐就演变成了权利的核心地区。 此刻政事堂里,贾平安神色从容,而褚遂良面色冷峻,淡淡的道:“此事于民生大有裨益,但你却说对天下大有好处,这不是荒唐是什么?危言耸听,这便是少年人的本事?老夫在朝中多年,你这等少年见过许多,但凡想一步登天的,就喜欢这般大话,可今日陛下和诸位相公都在,这等伎俩又有何用?” 许敬宗大怒,抓着茶杯就想扔,但被李治一个眼神瞥来,就放心茶杯,起身道:“你又懂的什么?除去字写得好之外,你还懂什么?难道……” “许卿!”李治压压手,他担心许敬宗接下来会说褚遂良抱长孙无忌的大腿,才能官运亨通之类的话,那事情就麻烦了。 许敬宗悻悻的道:“不是老夫吹嘘,你和小贾一起去地方为官,不出两个月,谁强谁弱一目了然,若是你褚遂良胜了,老夫辞官归家,可敢去?” 老许发飙了。 这个老东西、老官迷竟然把自己的前程丢出来当赌注。 这一刻长孙无忌心动了一瞬,但旋即放弃了这个念头。 许敬宗就是个不要脸的,不值当为他打赌。 李治干咳一声,许敬宗拱手坐下。 褚遂良嗤笑道:“老夫岂会与少年打赌!” 贾平安拿起那几张纸,淡淡的道:“大唐兵戈锋锐,从立国始,不管是吐谷浑还是突厥,或是吐蕃,都在大唐雄师的打击下纷纷溃败,但随着大唐的扩张,军队越走越远,百姓越走越远……怎么控制?” 大唐的疆域在李治武媚之后就算是奠定了基础,随后李隆基四面出击,大唐虎贲战无不胜…… “那些大军和百姓远离了长安,相隔数千里,来往一次要几个月,甚至是半年以上……敢问褚公,若是有人谋反,长安的大军可能及时赶到?到了那时……该如何?” “谁敢谋反?”褚遂良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大唐府兵的精锐就在长安,每年各地的折冲府也会抽调府兵来长安上番,这便是轮换,谁能谋反?” 大唐的上番制度比较有特色,原则上是距离长安越近的折冲府,抽调的人越多。每年各地的折冲府会分批去长安宿卫,一年几批,地方若是有什么问题,那些来上番的将士们就会第一时间反馈。 所以大多人看向贾平安的目光中多了些莫名的轻视。 这便是你的本事? 褚遂良的眼中多了讥诮之色,就像是看着黄口小儿般的,说道:“这便是你说的大好处?” “当然。”贾平安想到了后来的大唐,“大唐人口繁衍生息,随着人口越来越多,关中不堪重负……今年长安的粮草就有些紧张吧?” 李治点头,无奈的抿抿嘴角,说道:“再这般下去,过几年朕就只能去洛阳就食了。” 随着长安人口膨胀,粮食越发的不够吃了,皇帝只能带着臣子军队去洛阳,叫做就食。 “府兵制靠的是什么?”贾平安目光炯炯的道:“靠的是关中子弟!” 李勣点头,“关中子弟骁勇善战,闻战则喜,大唐府兵的核心就是他们。” 老李的捧哏堪称是天衣无缝。 贾平安暗赞一声,说道:“府兵为何闻战则喜?一是军功封赏,二是授田免税。军士被招募,平日在折冲府操练,轮番来长安宿卫。战时被征发出征,战罢归来封赏,随后继续种地操练……这便是府兵。他们还得要自己准备军资,横刀、粮草、弓箭,甚至还得准备衣裳……每一伙还得凑钱准备马或是驴,用于托运物资和伤病……这便是大唐府兵。” “那又如何?”褚遂良问道,可却发现君臣的神色有些异常。 贾平安认真的道:“关中土地以后可还够吗?” 众人默然。 人口膨胀带来的后果就是田地不足,加之权贵贪婪夺取,随后均田制瓦解。 “当授田不足时,府兵从何而来?” 均田制无法实行下去,府兵制就是一个笑话。 “当大唐兵锋远离长安,远离中原时,将士们如何轮换?最后只能沦为屯兵!” “屯兵……陛下,那便是募兵的开端!” 这便是大唐府兵制的演变过程,最后府兵制完蛋,募兵制大行其道。 “到了那时,将领领军屯守一地,麾下将士远离中原,如何确保他们对大唐忠心耿耿?如何去获知当地的情况?商人!货物!” 安禄山要造反前,难道当地无人知晓? 知晓,也有人警告过朝中,可李隆基搂着杨贵妃在泡温泉,乐不思蜀,杨国忠压根就不是一个宰相的材料,对这些警告视而不见,最终轰隆一声,完蛋…… 忽略了情报的获取和分析,这是安史之乱的起因。而府兵制的破坏,也是安禄山造反和大军能长驱直入的根源。 李治在脑海里推演了一下这个过程,不禁惊讶的道:“府兵为关键。若是府兵败坏,大唐也会败坏……” 这个问题很犀利,但属于长久谋划,不是此刻能解决的。 褚遂良见皇帝赞许贾平安,就忍不住反驳道:“大唐将士忠心耿耿!这是臆测!” 长孙无忌想捂额。 你这个是狡辩啊! 李治看着褚遂良,右拳紧握,真想扔个什么东西过去。他本想忍,可最后却忍不住开口,“此一时,彼一时,贾平安说了两处,一是因为关中土地不够,会导致府兵制败坏;二是大唐大军以后会远离中原,轮换不易,会沦为屯兵…… 这两处会导致朝中对大军失去掌控,此刻未雨绸缪,从小处去分析各地的情况,以为朝中谋划咨询之用……可错了?” 皇帝一般都是赧然一笑,此刻竟然亲自下场,一番话近乎于斥责,让褚遂良面红耳赤,起身道:“陛下,此等事做就是了。” 李治深吸一口气,长孙无忌却沉声道:“此刻便是在做!” 这个心腹今日被贾平安一番话说的语无伦次,思路凌乱的让长孙无忌想打人,再让他说下去,许敬宗那个老东西绝对会跳出来说这等人怎么能做宰相。 褚遂良面色涨红看了贾平安一眼,贾平安微微颔首,“褚公有话只管说。” 你不够班! 这个颔首激怒了褚遂良,他大怒道:“你一个扫把星克死了父母家人,上天没收了你,陛下没镇压你,你就该本分度日,可你却四处钻营,到处搅乱,是何居心?” 褚遂良失去了分寸,这是贾平安所期待的,他叹息一声,苦笑道:“人云亦云……某也不想辩解。” 你辩解什么? 辩解你不是扫把星,褚遂良就会举例说明,随后就是一场乱战,没有胜利者。 但贾平安一个叹息,却让人心酸。 许敬宗眼睛发红,盯着褚遂良,突然蹦起来骂道:“贱狗奴!你口口声声说小贾是扫把星,他进了长安城之后克了谁?你说!说不出来老夫撕烂你的嘴!” 哦…… 贾平安隐约听到了皇帝的低叹,是一种满足和欣慰的态度。 老许为贾平安出头,加分了。 “老匹夫!”褚遂良起身,开始挽袖子! 许敬宗冷笑,顺带还整理了一下头发,骚的一塌糊涂。 二人之间剑拔弩张,李治面色铁青,实则心中暗爽。 长孙无忌知晓褚遂良想干什么,这厮被贾平安一番话说的无言以对,为了面子,只能直面许敬宗的挑衅。 “咳咳!”关键时刻,贾平安淡淡的道:“有事说事,许公,这样不妥,咱们是读书人,说道理怎么能动手呢?君子动口,小人动手啊!” 许敬宗闻言不禁大笑,随后坐下。 褚遂良站在那里进退两难,坐下吧,贾平安在盯着他,发誓要让他今天灰头土脸。 不坐下吧,难道真的和许敬宗来一场? 那个他也不虚,可贾平安那个小畜生刚才一番话让他没法动手:君子动口,小人动手。 他可是纯正君子,岂能掉人设? 李治看了他一眼,拿起那几张纸,“此事交给百骑去做。” 啪! 这话恍如一巴掌,打的站着的褚遂良脸上生痛。 皇帝把事情交给百骑,其一是赞许贾平安的分析,其二就是觉得这事儿交给贾平安办他放心。 “臣定然不负陛下重托!”贾平安拱手领命。 他看了褚遂良一眼,欲言又止,然后一脸同情的模样。 小畜生! 褚遂良此刻被架着格外的难受。 李治起身,“如此就……时辰不早了,朕令人安排诸卿用饭。” “好啊!” “好啊!” 宰相们自然要婉拒的,可两个声音迫不及待的答应了。 一个贾平安,一个许敬宗。 李勣满头黑线,真心想说不认识那个少年。 贾平安欢喜的道:“臣从未吃过宫中的御膳,盼望已久,就如同久旱逢甘露啊!” 李治颔首,随后,贾平安和老许就在政事堂里等御膳。 宰相们各自散去,把偌大的地方留给他们二人吃喝,心态大概也不好。 褚遂良心神不定的第一个往外走,这个有些犯忌讳。 老大走前面,这个是万万不能错的。 可褚遂良此刻的脑海中全是先前的辩论,怒不可遏,皇帝也不在,他终于可以奔放一把了。 站在门内,他回身,嗤笑道:“扫把星,你若是有本事就克了老夫,哈哈哈哈!” 这种阿Q精神让贾平安也是醉了。 他摆摆手,老许摇摇头,都觉得现在的褚遂良已经失去了理智,和他吵架划不来。 褚遂良见他们不敢说话,心中的羞辱感消散了些,就回头出去。 正好有人端着一壶茶准备进来服侍大佬们,就这么一撞…… 呯! 茶壶飞了起来,那小吏惊恐的神色,飞舞的茶水,褚遂良的愕然……贾平安甚至看到了一瓣大蒜。 卧槽! 谁喝茶那么清新脱俗,竟然还放大蒜。 茶水没有悬念的泼在了褚遂良的身上。 天气冷,他穿的厚实,但脸上被泼溅了不少。想他近些年养尊处优,哪里吃过这等苦头,不禁就惨叫起来。 这是个大茶壶,水量很大,那些滚烫的茶水一小半都泼在了褚遂良的身上。冬季穿得多,茶水被吸收后,迅速降温,但依旧难受。 这样也就罢了,最多回去把脸上被溅到的地方保养一番完事。 可褚遂良心中本就恼火,此刻被泼了一身茶水,不禁怒了,一脚就踹去。 他站立的地方被茶水打湿了,下盘本就不稳,此刻单腿站着,另一条腿发力去踹人…… 毫无悬念的,褚遂良一头栽倒。 这个过程持续时间不超过五秒。 众人瞠目结舌,都没管摔晕过去的倒霉蛋褚遂良,而是齐齐看着同样瞠目结舌的贾平安。 于志宁喃喃的道:“先前褚公说了什么?老夫晕乎了,想不起来了。”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他说……扫把星,你若是有本事就克了老夫。” 然后…… 他求仁得仁。 求锤得锤! 晚些消息传到了李治那里,他愕然道:“朕怎么想到了一件事……当初有人说贾平安专门克自己的对头?” 王忠良也想起了此事,“是啊!” 褚遂良今日和贾平安辩驳,唇枪舌剑,互不相让,更是几度差点要动手,说是对头不为过。 李治沉默良久,想笑,嘴唇抽搐了几下,觉得不厚道,“让医官去看看。” 王忠良有些担心,“陛下,那贾平安危险呐!要不……” 李治摇头,眼中多了笑意,“他自从进了长安城,带给朕的都是好事。另外……那个刘架,自从扑倒了贾平安,也是运气连连。” 至于褚遂良,李治的心情看不出来,但随即的吩咐却让人浮想联翩。 “中午多弄些饭菜。” 心情好,胃口就好,吃嘛嘛香…… 晚些有人来报,“陛下,那贾平安吃了御膳不说,临走还想打包。” 李治捂额,回味了一下今日的御膳,觉得也就这样,“朕记得他才发财吧,怎么就穷成这样了?” 王忠良知道这个,“陛下,贾家重建宅子了,说是极好,花钱如流水,杨德利每日盯着,说是那些干活谁敢不好好弄,他就弄死谁。” 李治一怔,“那杨德利……朕倒是有个想法。贾平安今日这也算是进言有功吧,朕在想……给杨德利寻个事做做。” “陛下,那杨德利没资格吧?” 大唐就算是做小吏也是要讲资格的,杨德利就一农户出身,怎么做小吏? 李治淡淡的道:“朕的话,难道当不得一个小吏?” 小吏没问题,官员就担心会被御史进言劝谏。王忠良低头,“当得,想来相公们也不会说话。” 谁敢说话,王忠良就准备拎着菜刀去砍人。 皇帝连任命一个小吏的资格都没了,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李治嘴角含笑,任谁都不知道他想给杨德利施恩的目的。 贾师傅今日收拾了褚遂良一顿,顺带褚遂良倒霉晕倒,这让他如何不喜? 心情一好,连带看着王忠良都是唇红齿白的。 “去英国公那里问问,最近可有小吏出缺。” 李勣执掌尚书省,麾下是六部,需要大量的吏员。 李勣得了消息也不以为意的问了问下属。 “英国公,户部今日刚出缺一个掌固。” 李勣点头,再问道:“哪一部?” 户部下面有几个部门,职权不同。 “是仓部。” 李勣点头,这个消息就被送进了宫中。 但他有些奇怪,觉得皇帝这是昏头了,竟然亲自过问一个小吏的事儿。 李治得了确定消息,就吩咐道:“去告诉贾平安。” 贾平安此刻拎着食盒一路回家。 阿宝小跑起来很稳,习惯之后不比骑摩托车差。 到了租赁的宅子,杨德利刚回来,灰头土脸的模样。阿福在边上躺着,鸡鸭在马杀鸡。 有个家真是好啊! “这是什么?”杨德利见到食盒,正好饿了,打开就吃。 “不怎么好吃,就是食材好。”作为贾师傅培养出来的大厨,杨德利有些嫌弃御膳。 “武阳男!” 外面有人在叫门。 “贾郎君,是公事。” 现在姜融最喜欢来贾家,每次一来…… 门打开,姜融一口气缓缓吸进去……绵绵不断。 来的是个小吏,拱手道:“刚得的令,令表兄是叫做杨德利吧?” “是啊!”贾平安回身看了表兄一眼,心想难道是表兄去摸了女人的屁股? “英国公说了,宫中的吩咐,让杨德利明日去户部仓部任职。” 呃! 贾平安觉得自己的耳朵怕是出问题了。 “去哪?” “户部仓部,任职掌固!” 小李疯了? 贾平安一怔,旋即问道:“为何去户部?” 小吏说道:“就户部有空缺。” 那个还好,还好…… 但贾平安很担心表兄的未来。 “啥?去户部做官?” 杨德利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然后嚎哭道:“姑母……” 贾平安觉得原身的母亲若是在天有灵,定然也会被表兄给骚扰的想打人。 但这个任命是什么意思? 贾平安只是想了想就知道了来由。 他今日给褚遂良一击,皇帝心情愉悦之下,就觉得该赏赐一番,但不好做的太明显,于是就施恩给杨德利。 “姑母,某要做官了。” 里面的杨德利在汇报工作,贾平安却觉得眼皮子在狂跳。 户部仓部管理的是军粮,以及赋税,官吏的俸禄发放也是仓部的活。 掌固是小吏,看似不打眼,可架不住他管的是仓库啊! 杨德利的性格去掌管仓库…… 老天! …… 为盟主‘溃雪o’加更。 为盟主‘迪巴拉撅屎’加更……就不能取个好点的ID吗? 第154章 程名振的下马威 清晨,长大的公鸡仰头打鸣,贾平安摸摸脑袋,觉得头痛。 昨晚表兄兴奋欲狂,弄了许多好菜,举杯就干,喝的太多了些。 “平安,吃早饭。” 表兄永远都是这般的积极向上,让贾平安不禁心生惭愧。 吃了早饭,把阿福寄养在老王家,杨德利突然说道:“平安,咱们家……怕是要请人了。否则咱们回家做饭却晚了些,你又挨不得饿……” 在杨德利去户部后,老贾家就空了,那些钱财得有人看守才行。 贾平安准备马上着手此事。 “管事让杜贺来,他好歹是官员,懂的多。” “再从火星湾弄三个人回来。” 这事儿贾平安交给表兄去办,也就是托人去火星湾送个口信。 …… 百骑,贾平安一到就先去寻了唐旭。 “某已经知道了。”唐旭坐在那里,神色欣慰,“此后我百骑又多了一件差事,每日询问记录物价,并分析。但此事还得你来,小贾……” 唐旭起身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某最不后悔之事,便是重用你!” 老唐这是看出我前程远大,所以开始示好了? 贾平安赶紧谦虚几句,随后就带着人去了感业寺。 “贾文书!” 娃娃脸背着小背篓,就像是等候谁般的在翘首以盼。 “小苏!” 包东麻木的接过背篓,放在了阿宝的背上。 “你最近很忙?”二人到了小基地,苏荷吃了今日份的‘外卖’,然后双手抱膝问道。 “是啊!”当女人问你最近是否很忙时,多半就是有些不满了,觉得你疏忽了她。 “那以后还忙吗?”苏荷原先觉得感业寺也不错,自由自在。可等贾参军数日不来时,她又觉得不大习惯。 “我只是……想吃肉。”苏荷噘嘴,“还有,你答应带我出去喝酒看金鱼的,说了许久都不算话……” 妹纸有怨气了,这时候需要的不是解释,她们也不需要你的解释,只是单纯的想发泄不满。 这时候……你需要换个妹纸关心的话题。 “某觉着你瘦了些。”贾平安很认真的看着苏荷。 苏荷起身,“真的?” 她竟然不是欢喜,而是失望。 难道肥胖就是美吗? 贾平安觉得自己又多了一个重任,纠正苏荷的审美观,否则过几年一看,完蛋,胖的不成人形了。 晚些贾平安去了后面巡查。 大冬天的,女人们依旧不肯在屋里待着,三三两两的在院子里转悠。 前院很多人,她们目光呆滞,等看到贾平安进来时,这才多了些鲜活气息。 “贾参军……” 呵呵! 贾平安目不斜视。 俺阿姐呢? 他一路去了后院。 一株树下,武媚独立。 苏荷紧紧跟在贾平安的身边,这让他想去说几句都不方便。 但作为一个稳重的老师傅…… “小苏啊!” “在!”苏荷昂首挺胸,只要有肉吃,贾参军就是俺亲哥。 贾平安诚恳的道:“某刚才看到后面有人影闪动,像是你们的人。” 苏荷咦了一声,鼓着腮帮子怒了,“定然是来敲诈的,上次被我抓到一次,没重罚,这是得寸进尺了,哼!” 娃娃脸去了后面。 贾平安缓缓走过去。 “阿姐。”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这个称呼。 千万别拒绝啊! 武媚缓缓回身,一双长眉微微挑动,“这几日去了何处?” “这几日去了丰州。”贾平安笑道:“随后回来淋雨还病了数日,这才好了。” 武媚点头,“少年要紧的是身子。你在百骑……如今可还好?” “好。” “阿姐可想要什么?”贾平安得意的道:“某如今和禁苑看门的熟悉了,带东西进来很是方便。” 武媚的眼中多了柔软,随即淡漠的摆摆手。 她想要的,唯有帝王才能给! 贾平安悄然而退。 苏荷没发现人,失望而归。 晚些,她进了宫中。 “姨母……” 蒋涵看到她就头痛,捂额道:“这是又怎么了?” 苏荷搂着她的脖颈撒娇,“姨母,百骑真的很忙吗?那可能换个地方?” 蒋涵微微皱眉,想到的是那个贾参军。 那人不喜女色…… 倒也适合与苏荷为伴。 “你懂什么?”蒋涵拉着她的手,呵斥道:“这是你想换就换的?” “可看着真的很辛苦呢!”苏荷觉着若是贾参军的空闲多了,定然就能每日给自己带肉。 “辛苦!”蒋涵叹道:“傻瓜啊!那贾平安在百骑立下大功,如今已然时武阳男了。十五岁的武阳男,你去给姨母寻一个看看?” “武阳男?”苏荷心中一喜,“他竟然这般厉害?” “远比你想象中的厉害。”蒋涵摆摆手,“我这里忙,你去寻无双吧。” 苏荷去寻了闺蜜嘀咕了一阵子,然后出宫。 “苏荷看着很欢喜啊!” “嗯,笑的和今日的太阳一般灿烂。” 今日阳光灿烂,贾平安的心情也不错。 心情不错…… “兄长!” 李敬业竟然在百骑等他。 唐旭一脸不怀好意的看着这娃,见贾平安来了,就过来问道:“把他弄进百骑来。” 百骑有个国公的孙儿,还是英国公,这牛笔大发了。 以后做事也多了个撑腰的。 不得不说,老唐的想法不错,不过……当他把这个想法告诉邵鹏时,被喷了一脸。 “老唐你昨夜喝多了?”值房里,邵鹏毫不客气的骂道:“那是李敬业,英国公的孙儿,若是要进军中,他也该去千牛卫,而不是百骑!” 千牛卫就是勋贵子弟镀金的地方,靠近皇帝,方便皇帝观察,为以后被重用打下基础。 “特娘的!百骑就是后娘养的!”唐旭骂道:“狗内侍,小贾都是武阳男了,你还在厮混。” 邵鹏冷冷的看着他,“你是什么?” 气氛一下就尴尬了起来。 贾平安是武阳县男…… 邵鹏是内侍。 老唐是昭武校尉。 唯一有爵位的竟然是贾师傅。 这怎么领导? 贾平安觉得头皮发麻,赶紧溜了。 “兄长,今日军中试马,咱们一起去看看吧。”李敬业是来寻他去看热闹的。 这娃穿着一身甲衣,身板……贾平安凑过去比划了一下,至少比李敬业窄三四成以上。 这娃莫不是吃激素长大的? 随后贾平安寻了个借口,就和李敬业去了城外。 城外今日旌旗招展,锣鼓喧天…… 皇帝没来。 但老帅们都来了。 “小贾!” 梁建方远远看到他们就招手,对身边的将领们介绍道:“这便是老夫未来的孙婿,武阳男贾平安。” 苏定方骂道:“那少年大你孙女五六岁,怎么娶?老梁你就不能做个人?” 梁建方无耻的道:“让他等几年就是了。” 呸! 这等无耻之徒,人人得而呸之。 程知节独自在一处,看着形单影只。 “见过诸位老帅。”贾平安和李敬业一来,就成了这群老流氓调戏的对象,各种调侃。 贾平安在后世见识过更多的调侃,各种不要脸的调侃,所以安之若素。 李敬业道行差远了,不一会就被弄的面红耳赤的。 好不容易摆脱了这群老家伙,李敬业松了一口气。 “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了。”贾平安在传授他要诀。 “多谢兄长。”李敬业很实诚。 一群骑兵集结了起来,梁建方回头喝骂道:“两个小子在那鬼鬼祟祟的嘀咕什么?过来。” 贾平安和李敬业上前,梁建方指着他对那群老家伙说道:“你等赞不绝口的马蹄铁,就是这个少年弄出来的。老夫的孙婿如何?” 那群老将瞬间目光锐利,其中一个三角眼的老将冷冷的问道:“谁想出来的?” “某!”贾平安厚颜领取了功劳。 老将走近,一股阴测测的气息笼罩住了贾平安,“老夫当年率领十人冲阵,斩杀十余人,人头挂在马脖子下太重,某就用绳子拖在马后,每一次冲阵必然多几个人头,敌军胆寒,老夫直入中军,斩杀敌将……你可敢杀敌吗?” 老将们都没说话。 连最爱帮贾平安的梁建方都神色肃然。 这是下马威,也是一个试探。 贾平安毫不犹豫的道:“某第一次去军中便是叠州。” 那等小规模的战斗无法入这些老将的眼,所以无人知晓眼前这位第一次上阵就斩杀三人。 “某第一次上阵……斩杀三人!”贾平安目光炯炯。在这个时候他不能有丝毫退缩,否则会被这些老将看低。 老将松开眉头,三角眼变成了正常形状。 梁建方走了过来,拍打着贾平安的肩膀,认真的道:“这个少年第一次去军中,就建言突袭,一战灭了吐谷浑叛军。” 老将是刚从南方回京,所以不知道这些,他讶然道:“竟然这般吗?” “老夫看好的年轻人岂会寻常?”梁建方得意的道:“他跟随冲阵,为了救一个落单的兄弟,冲出了阵列……” “不知规矩,死了都是白死!”老将皱眉,“军中冲阵不许脱离阵型,不懂?” 贾平安点头,“懂。” “你可知出阵就是寻死?”老将厉喝道:“为何出阵?” 压力骤然增大。 贾平安认真的道:“某无法坐视那个被包围的兄弟战死。” 周围很安静。 老将们木然看着他。 “哈哈哈哈!” 老将突然大笑了起来,拍了拍贾平安的肩膀,“老夫程名振,能在老夫面前站稳的少年不多,在老夫这般咄咄逼人的喝问下能从容应答的更是不多,好一个贾平安!” 程名振…… 贾平安心中一个哆嗦。 这位早年是窦建德手下的文官,后来归顺大唐后,渐渐竟然变成了名将。击败刘黑闼一战中,他居功至伟,以至于刘黑闼恼羞成怒,斩杀了程名振的老母和妻子。 但眼前这位老将也是个狠人,后来刘黑闼被俘,他恳求把刘黑闼交给自己处置,随后剁了刘黑闼,用他的首级来祭奠亲人。 “哈哈哈哈!” 老将们都大笑了起来,神色愉悦。 梁定芳拍着贾平安的另一边肩膀,得意的道:“等耶耶们都老了之后,就得寻人来领军了,看看这个少年,老家伙们……觉着如何?” 老将们微微颔首。 “开始了。” 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一群骑兵在模仿冲阵,阵型有些紧密。 “那些路都被铺设了碎石和一些杂物,看看如何。”苏定方拍了一下贾平安的肩膀。 从刚才的应答之后,老将们明显对他的态度亲近了许多,少了客套。 战马疾驰,溅起许多尘土。 那些将士都是悍卒,打马飞驰毫不容情。 “在沙场上,你视若兄弟的战马也得抽打它,忘记和它的亲近,否则你离死就不远了。” 程名振低声解释着。 贾平安点头受教。 在厮杀时,你若是顾忌战马受伤,那就是危机的开端。 李敬业突然冒了一句,“自己都不怕死,那兄弟自然不怕死。” 这话有道理。 但…… 啪! 苏定方拍了李敬业一巴掌,随后把手收回去,但贾平安依旧看到了他的手指头在伸缩。 李敬业屁事没有,兴高采烈的看着那队疾驰的骑兵,真想自己上去试试。 来回跑了十余次,一个骑兵马失前蹄摔了下来,有人跑过去查看,“手脚都断了。” 这些悍卒经验丰富,落马的时候会做保护动作,可即便如此,依旧断了骨头。 “抬去医治。” 随后又跑了几趟,梁建方叫停,大伙儿去检查了那匹摔倒的马。 “是尖刺从马蹄铁中间的空隙捅了进去。” 这个是意外。 梁建方回身,“如何?” 程名振点头,“好东西,以后大唐骑兵就是如虎添翼了!” 随后贾平安的肩膀被拍打无数次,最后麻木…… “诸位,饮酒去!” “五香楼说是来了个新人,很是出色,咱们都去。” 一群老将竟然吆喝着要去青楼…… 而且还是去百骑的招待所五香楼。 贾平安想跑,可梁建方轻松就抓住了他,对李敬业吩咐道:“看好你兄长,若是丢了,军棍伺候!” 李敬业苦着脸,“兄长,就去一趟吧。” 一行人来到了五香楼,老鸨出来,见到这群老将,马上喊道:“都出来!” 此刻还未到午时,五香楼大部分女妓都在慵懒的歇息,大堂里只有几个猥琐男在看歌曲。 老鸨一声大喝,随后她冲着几个男子拱手,“几位郎君,今日得罪了。” “为何?” 老鸨说道:“今日五香楼有贵客,还请诸位暂且回去,今日不收钱。” 啥? 有人要包场? 这不是找骂吗? 几个男子就叫骂了起来,老鸨也不求饶,只是说不收钱,再不行就赔钱…… 贾平安进来了,随后是老将们。 一个男子面色一变,低头就跑。 剩下的几个也是瞠目结舌…… “走了走了。” 五香楼瞬间就成了老家伙们的乐园,群魔乱舞。 雅香揽着贾平安的手臂,低声说着自己对他的想念…… 一个百骑进来,见到老将们面色一变,然后低头过来,附耳说道:“参军,准备明年考试的考生到了长安,有人召集了不少考生在不远处的诚意楼饮酒,席间有人说参军你不学无术,靠着谄媚迷惑君臣,鼓动那些人在觐见陛下时出声进言……” 我曰! 贾平安一拍大腿,雅香痛的不行,就松开了手。 大唐科举的规矩,考生经过县试和州试后,会跟着地方长官进京。地方长官是向皇帝汇报工作,外加进贡特产。而考生也是一种地方特产,会在新年的第一天,也就是元日,和各地的贡品一起被送进宫中,给皇帝查看。 这个时代读书的成本太高,而且机会很少,所以能读书,并且能顺利过了县州试的考生,大多家境不错。一到长安城后,就在平康坊里寻欢作乐,通宵达旦。 而百骑也会借机查探一番,没想到竟然查到了这个事儿。 要是在元日的时候,有考生在面见皇帝时说一番扫把星是个祸害的话…… 新年第一天,皇帝的心情就被破坏了,下意识的就会想到源头贾平安。 老子冤不冤啊! 贾平安霍然起身,正搂着两个女妓的梁建方喝问道:“不玩女人去何处?” “有人跳梁。”贾平安拱手,“某这便去收拾人。” “好!哈哈哈哈!” 一群老祸害大笑着。 …… 酒楼里,三十余男子把大堂里挤得满满当当的。 上首的男子名叫乔东兴,三十余岁,关陇小圈子出身,乃是河东道有名的才子,此次来长安就是要参加明年年初的礼部试。 今日他就是召集者,此刻举杯笑吟吟的道:“……那个扫把星到了长安之后,朝堂为之一乱,他与许敬宗狼狈为奸,蛊惑君王……” 这些考生一旦考中后就是官员,觉得自己老牛笔了,一股睥睨天下感觉油然而生,老天爷都在为某低头…… “一个不祥之人,竟然能搅和这般久,乔兄……”说话的男子叫做王辅,二十余岁,乃是河北道有名的才子,此次参加考试志在必得。 他有些不屑的摇头。 乔东兴见了心中微喜,举杯,用袖子遮住了自己的口,随后仰头,酒水就进了袖子里。 袖子里有厚布,吸收了酒水后湿哒哒的,他把手垂在案几下,拿出厚布捏了几下,酒水全数挤了出来。 “王郎君此次是必过的,自然无惧扫把星。”乔东兴含笑道:“可那扫把星的背后有人啊!某在长安却不好动手。” 王辅淡淡的道:“这是激将法,不过某却受。那等农人家的少年不学无术,若是与某当面,某自然能用才学让他低头。” 他这话说的云淡风轻,自信满满。 众人不禁大声叫好。 “很热闹啊!” 众人回头,就见一个少年站在门外,笑吟吟的看着他们。 “是贾平安!”乔东兴眸子微缩,兴奋的脊背颤栗,“今日这里大才无数,碾压了他!随后传话,让他颜面扫地!” …… 感谢书友‘戦獣’的盟主打赏,大丈夫的老盟主,一看就熟悉。 每天三更一万五,求个票,什么票都要。 第155章 摧枯拉朽 王琦在喝酒。 陈二娘坐在侧面给他斟酒布菜,眉眼中多了柔情。 “贾平安成了武阳男,这不打紧。”王琦把玩着酒杯,嘴角挂上了讥笑,“可此次他弄出了什么东西,让军方的几员老将都对他青眼有加,有人忌惮了。” 他放下酒杯,陈二娘斟满,然后抬头,妩媚一笑,“他们这是担心那个扫把星?” “非也!”王琦摇头,“他们担心的是扫把星成为皇帝的一把刀!这把刀越来越锋锐,他们担心会成为自己的祸害。” 陈二娘眸色微冷,轻轻挥手,长长的指甲在空中划过,“那就弄死他!” “皇帝不会允许。”王琦按压着眉间,觉得火气一拱一拱的,胸中难受,“长孙相公不会允许,他们担心扫把星一死带来的后患。” 陈二娘身体倾斜,靠了过去,眉间全是杀意,“皇帝……换一个如何?” 王琦挥手。 啪! 陈二娘捂脸低头。 王琦就像是抽了蝼蚁一巴掌般的若无其事,淡淡的道:“皇帝软弱,换一个……谁知道会什么什么模样?所以长孙相公不会允许,许多人都不会允许……还有那些老将也在看着,以后这话不可再说。” 陈二娘捂着脸颊,低声道:“是。” 王琦仰头看着虚空,嘴角翘起,嗤笑道:“他们忌惮之人,自然要全力打压……今日有人出头,要给贾平安好看,某便在此等着消息,若是成了,好事。不成……” 陈二娘抬头,不满的道:“他们该让你来主持!” 王琦冷笑着,只觉得胸口的怒火更加的旺盛了,只想寻个地方发泄出来,“可他们却让某作壁上观。” 外面来了一个男子,“王尚书,乔东兴他们已经在聚会了,他鼓动那些考生在元日时进言扫把星祸乱朝政之事。” “元日……”王琦眯眼,眼中陡然多了厉色,如利剑般的锋锐,“那是陛下改元的时候,贞观远去,新年到来,这个大唐从此就成了皇帝的玩物。这是个大吉大利的日子,那时候的皇帝心情激荡,若是被几个考生这么一进言……皇帝的心中会起疙瘩,外面再配合一番,贾平安有难了。这个手段……有趣!不错!” 想到贾平安的下场,王琦不禁抚掌大笑了起来,就像是三伏天吃了杯冰水般的畅快。 他本长得英俊,此刻大笑,更增添了几分爽朗。 陈二娘心神迷醉的看着他,不禁靠了过去。 “郎君……” …… “他便是扫把星?” “看着也就是一个少年,没什么神异之处。” “扫把星被你看出来,那还叫做扫把星?” 贾平安不喜欢被人瞩目,但对手除外。 他走了进来,乔东兴起身拱手,“贾参军可要喝一杯?” 等你坐下后,随后再想走就难了。 那些考生都在看着贾平安,他们大多不认识,甚至都不知道贾平安这个人。有人低声问了伙计,伙计说道:“他才将进了长安城不到一年,从一个农家少年变成了如今的武阳男……传闻老将们喜欢他。” 擦! 不少人的眼中都冒起了异彩。 大伙儿都是读书人,凭着自己的本事考试做官,一步步的走上去……很爽快,但也很艰难漫长。 可眼前就有这么一个少年,竟然不到一年就完成了从农家子弟到封爵县男的路程,羞煞多少人啊! 凭什么他的命那么好? 有人眼睛发红,鼻息咻咻,恨不能取而代之。 有人扼腕叹息,觉得这个少年是走了狗屎运,换了自己来,定然比他成就更大。 “听闻你自诩才华无双?”贾平安盯住了乔东兴,眼中迸发出利芒,却是怒了。 元日在皇帝的面前给他上眼药,这是毒计,贾平安怎能不怒? 乔东兴的眸子里异彩闪过,却是欢喜。他来自于河东道,在当地的名气不小,若是此次能考中礼部试,有小圈子操作,用不了几年他就会成为名士。 而名士风流,指的不只是才华,更多的是自信! 一个农家子罢了,竟然有人委托他代为设局,这给脸给大了吧? 原先的谋划是元日进言,可现在贾平安竟然主动上送门来,那何不如现在就超度了他,让他名声扫地。 想到这里,乔东兴呵呵一笑,“某河东道乔东兴,这位是河北道的大才王辅!今日我等以文会友,诸位可做个见证。” 看热闹不嫌事大,众人轰然叫好。 那一双双眸子里全是兴奋和欢喜,人类与生俱来的欺凌弱小的本能渐渐发作了起来,竟然有些野性。 贾平安一怔,淡淡的道:“以何为题?” 做文章是不可能的,在这种地方也做不出来。 “作诗。”王辅眼中多了轻蔑之色,有人说道:“王郎君的诗在河北道广为流传。” 我咋没听到? 王郎君……除非是王之涣或是王昌龄,外加一个王维和王勃,否则贾平安谁都不虚。 比试诗…… 他招手,伙计上前,很是恭谨的道:“贾参军要什么?” “取一壶酒来!” 伙计晚些送了一壶酒来,贾平安斜睨着王辅和乔东兴,问道:“你等是客,如此,你等出题。” 你这是在找死啊! 乔东兴心中大喜,就怕贾平安后悔,急忙说道:“某来时,经过一座山,彼时天地茫茫一片白,山上小径绝无足迹,鸟儿也不见,等到了山下时,却见一渔翁在河中乘舟垂钓……此情此景,可为诗否?” “这意境有趣!” “某有了!” 现场有些乱哄哄的。 一个考生起身,大声念诵着自己的诗,中规中矩,得了众人的认可。 接着有两人作诗,却也不错。 王辅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乔东兴看过来时,他不屑的撇撇嘴,示意贾平安这等人他不屑于出手。 乔东兴文采比不过他,想想有他坐镇也行,就起身念诵了自己的诗。 这是蓄意的。 这首诗他想了好几日,而且还请人润色后,他自己觉得无懈可击。 他缓缓吟诵着,少顷一首诗吟诵完毕,连王辅都为之抚掌叫好。 乔东兴目光炯炯的看着贾平安,若是他此刻获胜,回头这些考生就是见证,会散播扫把星不学无术的消息,为元日进言打下基础。 想到这里,他的眼中多了厉色,瞬息消失。 “贾参军……如何?可有了吗?”乔东兴微笑着问道。 贾平安在沉吟。 在乔东兴的眼中,这份沉吟却是面露难色…… 他咄咄逼人的道:“我等都作了诗,贾参军为何迟迟不出手?难道还得需要更多的时辰?” 读书人讲究一个文无第一,你一刻钟作一首诗,那么我只会比你短,不会比你长。 贾平安抬眸,“某只是在想选哪一首。” “哈哈哈哈!” 乔东兴先笑,随后哄堂大笑。 贾平安举起酒壶喝了一口。 真特么难喝啊! 他皱皱眉,眼中多了讥讽之色,“某这便来。” 你既然想死,那我不送你一程也不行啊! 乔东兴发现贾平安的精神一振,一种自信散发出来。 这是……幻觉吧。 他看到贾平安的目光锐利的扫过来,就冷笑着。 “此情此景为孤绝,可否?” 这是要点题。 众人点头。 乔东兴的描述可不就是孤绝的画面感吗,若非渔翁,仿佛世间再无生命。 贾平安负手而立,吟诵道:“千山鸟飞绝……” 内味儿有了! 一个考生不禁抚掌想叫好,却担心打乱了贾平安的节奏。 “万径人踪灭。” 妙! 一个考生再也忍不住了,赞道:“千山,万径,可谓妙。鸟飞绝对人踪灭,更是妙不可言。再拆开,绝对灭,那孤绝的景象……完美!妙啊!” 只是两句,众人就被镇住了。 乔东兴思忖了一下自己的那首诗,觉得不是对手。 但一首诗还得要看全部,若是前面好,后面烂,那叫做狗尾续貂,拖累前面的好评。 想到这里,他死死的盯着贾平安,恨不能他一开口就说出什么……突然天空一伙咧,原来玉帝要抽烟。若是玉帝不抽烟,为何天空一伙咧。 贾平安看着众人屏息等待的模样,心中不禁暗爽不已。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这首柳宗元的诗堪称是孤绝到了极点,前半首诗读下来,让人觉得浑身冰凉,浑然不似在人间。 “好诗!”一个考生目露异彩的起身拱手道:“先前有人说过前半首可谓是孤绝,某深以为然,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只是听闻,某便觉着置身于山间小道之上,入目处皆是白雪,绝无人兽踪迹,浑身发冷啊!” 众人不禁纷纷点头。 “孤绝到了极致,可谓名句。”这个考生再度拱手,钦佩的道:“可后半首却变了,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从孤绝,从绝无人兽踪迹,一下看到了渔翁,却极为自然,毫无突兀感,这……” 这才华…… 考生朗声道:“最后一句却是点睛,独钓寒江雪,孤绝啊!整首诗……堪称是名篇,不,就是名篇,谁不服?” 这考生被贾平安一首诗给彻底的折服了,目光所至,就等着有人不服气,他就厉声驳斥。 众人默然。 考生怒道:“我辈读书人,难道还不敢直面这等大才吗?” 他转身拱手,“江州曹英雄,见过贾参军!” 随之有读书人起身行礼,自报身份。 一时间,贾平安竟然成了主人。 乔东兴面色惨白,不敢相信的看着贾平安。 “这诗绝不是他作的!定然有假,有人代为……代为……” 王辅的面色也不好看,“谁能写出这等诗,就算是陛下请求,他也不会把这等名篇送人。” 是啊! 这话一下就击溃了乔东兴的侥幸心,他双手抱头,痛苦的道:“为何如此?为何如此?一个农家少年,为何能作出这等名篇来?” 他抬起头来,双目通红,就像是要吃人般的模样,对王辅说道:“王兄,这是侥幸,你来,你才华过人,你出题,和他作诗。” 王辅默然。 乔东兴怒了,“你难道怕了?就算是名篇,可谁能一日作出两首名篇来,某当即跪拜,认他为父!” 周围的声音刚好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的。 王辅的脸颊颤抖了一下,淡淡的道:“某非是不敢,而是已经想到了一首诗……” 乔东兴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的欢喜,“王兄大才,定然能让他俯首。” 王辅叹道:“何必如此。” 这个年轻人装比有一套啊! 贾平安双眸含笑,“某很忙,你若是有诗只管说。” 王辅的眼中多了怒色,淡淡的道:“某在河北道,从小就听闻大唐兵锋鼎盛,大军战无不胜,可却少有为大唐将士作的诗,即便有,也无名篇。今日你我在此以大唐边塞为题,作诗一首,可否?” 边塞诗? 贾平安一脸纠结。 王辅见了不禁暗喜,暗自握紧了拳头。 乔东兴已经是欢喜的不行了,拍手道:“若是不能,今日便以平手而论。” MMP! 太无耻了! 那个曹英雄双目几欲喷火,“贾参军作出了那首孤绝名篇,谁有资格说今日是平手,某曹英雄义气无双,定然让他知道拳头的厉害!” 这厮体型微胖,一发怒还行,等怒气收了,看着竟然有些……猥琐。 众人无语,但都觉得这话一点都没错。 贾平安淡淡的道:“某若是不肯作,你等定然不服气,既然如此,那便来吧。” “豪气!”曹英雄竖起大拇指,冲着王辅说道:“你若是还有半点廉耻,那便赶紧念诵出来,否则……某羞于与你为伍!” 王辅没想到贾平安竟然真的答应了,心中有些愧疚,但旋即就消散了。 他目光温润,那种自信让人确信他即将吟诵出来的诗非同凡响。 可耻的分界线………… 吟诵完毕。 众人先是一愣,接着疯狂敲打着案几叫好。 这些考生都是各地的佼佼者,在当地都是被人追捧的大才,可今日却被一个农家出身的少年给弄的灰头土脸的。 他们本已绝望,可王辅用一首虽然算不上名篇,但依旧能唱响一时的好诗。 乔东兴拍打着案几,逃过屈辱的快乐让他兴奋欲狂,喊道:“叫了女妓来,唱,把这首诗唱出来。” 边上就有青楼,伙计当即过去,请了几个有名的女妓过来。 这群人不差钱,那就给隔壁邻居一些好处吧,回头说不得能给某打个折什么的…… 伙计心中暗喜。 乔东兴冷笑道:“贾平安,你可有了?” 几个女妓神色一变,看着贾平安的目光中就多了欢喜。 竟然是贾师傅吗? 她们没见过贾平安,但贾平安的几首诗却在青楼里传唱甚广。 这大概就是后世粉丝见到偶像的那种心态。 一个女妓面颊绯红,刚想打个招呼,贾平安却举起了酒壶。 真特娘的难喝啊! 贾平安喝了几口,就放下酒壶,然后淡淡的道:“某有了。” 大堂里默然。 所有目光都汇聚在了贾平安的身上。 他从容踱步。 一步两步三步…… 前有曹子建七步成诗,某不敢比肩,那便八步吧。 有心人数了一下,“八步!” 贾平安止步,抬头……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顿时一个浩大的画面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脑海里,在那黄河上面的万仞山上,一座孤城矗立着。 这个画面不错,但若是要说名篇…… 乔东兴摇摇头,眼中闪过冷色。 今日事情没弄好,他后续必然会被斥责,为此……他必须要有所作为。 比如说随后带着人起哄,说不过如此,再蛊惑造势…… 贾平安缓缓吟诵道:“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他背身而立。 身后一片死寂。 乔东兴不敢相信的看着贾平安的背景,喃喃的道:“为何……为何后面这般精彩。” 黄河上面的万仞山上,孤城矗立。 这是何等的悲壮和悲凉景象? 但更多的却是豪迈。 “大唐将士为国戍边,在那黄沙遍地的地方,依旧不肯让那些异族侵入。” 曹英雄深吸一口气,“那羌笛悲鸣,抱怨春光不再,可那是玉门关。班超有云,臣不愿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那孤绝域外的玉门关呐!我大唐将士……威武!” 众人齐声道:“我大唐将士……威武!” 连那几个女妓和伙计都神色肃然,用那种自豪的语气说道:“我大唐将士……威武!” 这是大唐将士用一次次胜利换来的自豪和尊崇。 贾平安看着这些,心中想起了后来大唐的衰弱,不禁黯然。 旋即他又振奋了精神。 我既然来了,那自然要让这份自豪长久驻留才是。 乔东兴目光闪烁,在躲避贾平安的视线。 王辅面色惨淡,竟然瘫坐在那里。 他败的心服口服。 两首诗对比,他并无一分胜机,这便是完败。 想到自己从小在家乡就有天才之名,被各处追捧,可此刻却被贾平安轻松击败,毫无还手之力……他的眼眶不禁泛红,热泪在里面渐渐蕴集,随后滑落下来 贾平安目光所至,这些来自于大唐各处的大才都纷纷低头。 两首名篇一出,摧枯拉朽般的击毁了这些大才的信心。 原来这个世间竟然有这等大才! 我好渺小! “无人吗?”贾平安心中有怒火,那么这份怒火就用这两句话来报答。 他负手而立,问道:“还有谁?” …… 为盟主‘赵冬平’加更。 为盟主‘800banshee’加更。 第156章 瑞雪兆丰年 大堂里鸦雀无声。 贾平安长笑一声,随即出去。 “真是洒脱!”曹英雄衷心的赞美着,然后见到乔东兴一脸死里逃生的模样,就喊道:“贾参军,有人说要跪地叫你阿耶!” 先前乔东兴说若是贾平安的第二首诗还是名篇的话,就跪地叫阿耶。 贾平安出去了,可曹英雄的一声喊,让乔东兴后怕不已,就骂道:“贱狗奴,寻死呢!” 曹英雄起身冷笑道:“怎地?要动手?” 乔东兴眯眼起身过来。 二人剑拔弩张。 曹英雄淡淡的道:“某打架从没输过。” 乔东兴冷笑道:“和几个人?” “当然是一个。”曹英雄顾盼自雄,然后…… 几个考生缓缓起身,朝着他包抄过来。 要挖坑埋贾平安,怎么可能没有捧哏的内线? 只是贾平安太犀利了些,一路碾压,让这些人没了用处。 但现在不同,打架……一拥而上才是王道。 乔东兴狞笑道:“如何?” 他觉得曹英雄会硬挺。 “贱狗奴,耶耶弄死你!”曹英雄拿起凳子往前冲,乔东兴急忙后退,觉得自己怕是判断错误,曹英雄其实是一条好汉。可等他和那几个考生才将后退,曹英雄就飞快的退到了门口,然后骂道:“贱狗奴,有本事来追耶耶!” 擦! 这个猥琐的贱人! 乔东兴大怒,“打断他的腿!” 他带着几个考生追了出去。 门外,贾平安没走成。 许多多带着两个兄弟在转悠,见到他出来,就上前说话。 一头长发披散在脑后,那蛇信在胸上随着呼吸起伏着…… “贾参军这是来吃饭?” 许多多看了里面一眼,有些艳羡的道:“今日那些才子在这里用饭呢!阿耶去之前就想生个儿子读书做才子,可惜却只有我这个女儿……” 一个黑社会头目竟然想让后代读书考科举…… 这也够奇葩的。 许多多为此日日练字,可依旧没啥长进。 “你认识他们?”贾平安觉得许多多是个好弟子,闲下来给自己捶捶肩也不错。 许多多的眼中多了光彩,“昨日乔郎君和王郎君带着一些人在外面吟诗,我只是听了几首,就觉着真是好。他们还说乔郎君和王郎君明年定然能考中。” 看来这个妹纸的偶像就是读书人中的大才。 科举啊! 贾平安想了想,刚想闪人,就听后面一阵脚步声,曹英雄就冲了出来,接着就是…… 许多多退后一步,欢喜的道:“是乔郎君。” 乔郎君觉得贾平安已经走远了,这才敢咬牙切齿的准备收拾曹英雄。 当看到缓缓转身的贾平安时,他一个急刹车,然后进退失据。 “贾参军,他先前打赌输了,信者一诺,今日三十余人,还有酒楼的伙计和女妓,你若是毁诺,可还想参加考试?” 科举考试不管内容如何,人品要求第一。 人品不好的你得收敛着,或是有分寸,至少不能过火,否则一个不守信诺的名声传出去……抱歉,现在不是糊名制,谁录取你就会被人嗤笑。 季布一诺值千金,汉唐男儿,言出必践! 众目睽睽之下,乔东兴把肠子都悔青了,心想某出来做什么?那个曹贱人晚些再去堵他就是了,为啥要那么急切? 周围来了不少人。 毁诺吗? 他不敢! 大唐男儿,毁诺就是毁名声。 没了名声,连他看不起的农夫都会嘲笑他。 他看着贾平安,突然觉得那个长发少女的神色有些古怪,好似失望。 他的眼中多了泪水,嘴唇颤动着。 就希望贾平安开口放过他。 可…… “天气真是不错啊!”贾平安抬头看看太阳,觉得这个时候出来溜达真是太舒坦了。 乔东兴眼中含泪,缓缓跪了下去。 “还得叫阿耶!” 曹英雄贱贱的在后面叫喊着。 许多多捂住嘴,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跪下的偶像。 这是为何? 她看了贾平安一眼,却看到的是怜悯之色。 “这是何苦来哉!”贾师傅叹道:“你用词刻意,看似不错,可实则匠气十足……” 许多多丰厚的嘴唇蠕动着,心想这可是大才啊!你竟然说他的诗有匠气? 没有去过青楼的妹纸,自然不知晓贾师傅作诗碾压女人的能力。 但这并不妨碍她联想到了事实,“难道……” 难道是贾平安作诗取胜了? 乔东兴心中欢喜,谢道:“多谢贾参军宽宏大量。” 叫阿耶后,回家他会被毒打,所以这个谢字堪称是真情实意。 “可人无信不立啊!” 贾平安的唏嘘让乔东兴心冷了半截。 可贾平安旋即叹息一声,“如此,某便寻个办法。” 乔东兴的眼中多了光彩,却没发现贾平安借着扯淡的功夫,让他多跪了许久。 “要不……随意吧,叫爸爸。”贾平安一脸无所谓的模样,眼中多了些吃亏的遗憾。 乔东兴心中一喜,开口道:“爸爸。” “哎!”贾平安心情大快,说道:“以后好生做人,别嘚瑟。” 乔东兴起身谢了。 王辅此刻才出来,见到贾平安后,默然。 “走了。”贾平安也不停留,随后就走了。 几个女妓因为这场变故没挣到钱,有些郁郁的出来。 王辅深吸一口气,“他今日只是侥幸,且等下次,某会一洗前耻!” 年轻人失败后会给自己寻找借口,这是惯例。 “一雪前耻?” 后面的一个女妓捂嘴,风情万种的笑了起来。 “无礼!”乔东兴回身呵斥。 可几个女妓却不怕他,“你等在琢磨怎么用诗和贾参军争斗,可知晓他在青楼的名声?” “什么名声?” 那女妓微笑道:“五香楼的头牌雅香想自荐枕席,可贾郎君却不屑一顾,为何?” 几个女妓相对一笑,其中一人曼声而歌。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醉相思!” 乔东兴身体一震,“这是……” 王辅的眼中多了光彩,“这诗用红豆借喻情义,自然而然,堪称是名篇,谁作的?” 那女妓不答,再度歌唱。 “月落乌啼霜满天……” 几个女妓和声高唱,声音美妙。 “江枫渔火对愁眠。” 好诗! 考生们不禁眼中放光,就像是美食家寻到了美食一般,恨不能慢慢品味一番。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乔东兴抚掌笑道:“好诗啊!这诗却是比那两首强。” 这人刚被羞辱,就想给自己找回颜面。 可在场的都是读书人,这点鉴赏能力还是有的。 几首诗各有千秋,什么强……不存在的。 王辅却激动的道:“这等大才何在?某当寻他饮酒。” 几个女妓捂嘴轻笑,然后福身告辞。 王辅心中焦急,追问道:“究竟是谁?” 一个声音传来,“正是贾参军!” 王辅呆若木鸡,“他竟然这般大才?某若是知晓,哪里会去和他比试诗,只会邀他饮酒,为他助兴。” 他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机会,不禁痛彻心扉。 而乔东兴却失魂落魄的往前走,脚步踉跄,“为何没人给某说此事!为何?若是知晓贾平安作诗这般了得,某怎会这般谋划?某怎么会答应谋划……” …… 王琦躺在床上,身边是轻声打鼾的陈二娘。 “王尚书!” 外面来人了。 陈二娘弹了起来,目光锐利,见并无异状后这才放心。 王琦无视了赤果的身体,起身出去。 外面来的是周醒。 他的面色很难看。 “是何事?”王琦坐下,打了个哈欠。 周醒低头道:“先前乔东兴在酒楼聚会造势,准备元日进言陛下,谁知道贾平安竟然径直去了……” “蠢货!”王琦不屑的道:“可是动静闹得太大了?” 周醒点头,“贾平安径直去了,乔东兴借机说比试作诗……” 王琦微微仰头,呼出一口气,然后猛地拍打着案几,面色涨红的道:“那贾平安能凭着作诗收拢了青楼女子的心,青楼女子对诗的品鉴最为刁钻,他乔东兴凭什么认为自家能胜?凭什么?” 周醒嘴角翘起,却是无奈的苦笑,“那些人并未告诉他贾平安作诗厉害,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想比试,只是想在元日向皇帝进言。” 王琦懂了,嘴唇颤动,“那些蠢货!愚不可及!更蠢的是节外生枝的乔东兴!” 周醒也觉得是如此,“那乔东兴还打赌,结果贾平安连作两首诗皆是名篇,乔东兴下跪……” “这是上杆子求贾平安弄他,贱狗奴!”王琦本希望此次能成功,可没想到乔东兴会节外生枝,巨大的失望让他的眼中多了血丝,看着格外的凶狠。 “乔东兴叫了什么……爸爸。” …… 李治的心情不大好。 王忠良在下面噤若寒蝉。 先前皇帝去了后宫之中,结果恰好遇到了王氏和萧氏干架。 再美的女人干架时都谈不上漂亮,甚至是面目狰狞。这样也罢,可谁曾想王氏扔花瓶时,竟然差点砸到了皇帝。 哎! 后宫不安宁,皇帝也难啊! 王忠良觉得没蛋其实也不是件坏事,至少不会被女人烦。 看看皇帝吧,哪怕是大唐之主,可依旧无法摆平两个女人。 “陛下。” 外面来了个内侍,身边是百骑的人。 “何事?”王忠良出去过问,稍后带着百骑进来。 李治抬头,嘴唇紧抿,眼中多了不耐之色。 他不是不耐禀告,而是对那两个女人的忍耐已经接近极限了。 但从以往的经验来看,人类的极限往往就是个摆设,会被一次又一次的击破底线。 百骑禀告道:“陛下,先前贾参军在平康坊的一家酒楼里作诗,有人说是埋怨陛下的意思。” 李治抬头,似笑非笑的道:“唐旭不再护着他了吗?竟然把这等消息都禀告给了朕。” 百骑浑身冷汗一下就迸发了出来,颤声道:“百骑只是陛下的百骑。” 李治只是随口一句话,闻言满意的道:“是什么诗?” “当时有数十名考生在聚会,说是要等元日时向陛下进谏。” “进谏什么?”李治的嘴角翘起,却是冷酷之色。 这些考生还没过关就大放厥词,什么元日进谏,元日就是他正式统御大唐的日子,在那个时候进谏,这是要给他上眼药! “谁带头?” 皇帝杀机勃发,虽然不会杀人,但带头的考生怕是要倒霉了。 百骑说道:“说贾参军乃是扫把星,祸乱朝堂,为首的是乔东兴。” 王忠良抬头,表示自己已经记住了这个名字。 那个倒霉催的,不管他多有才华,这一科就算是白来了。 李治想到了那些人坑贾平安的动机,“是谁的人?” 百骑说道:“是那些人的人。” 宫中只能用那些人来代指关陇小圈子。 李治知道了,眼中多了厉色,“贾平安如何?” 那可是三十多个考生,都是各处的大才,贾平安双拳难敌四手,若是栽了,难免会被趁势打压。 百骑眼中多了敬佩之色,“贾参军连作两首诗,他们说俱是名篇。” “哦!”李治惊讶的道:“都是名篇?说来听听。” 他觉得怕是那些人的赏鉴能力有问题,但更担心是…… “对了,贾平安可是动手了?” 他担心的就是这个。 贾平安若是带着百骑的人动手,固然爽快,可这么多考生被打,长安城将会震动,随后小圈子出手惩治,怎么挡? “没有,贾参军就是作诗。” “哦!”李治心中一松,“说来。” 百骑整理了一下记忆,“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李治一怔,心想朕的诗才也不错,可这等一日两首好诗也是万万做不到的,“这般孤绝,但却让人回味不已,好诗,果然是名篇。那另一首呢?难道也是名篇?一日之内作出两首名篇,那他贾平安便是大才。可大才也无法如此。” 王忠良捧哏道:“朝中的那些大才都做不到呢!” 百骑看了他一眼,眼中却有不服气的意思,“贾参军大才……” 王忠良笑了笑,也不说话。 百骑越发的怒了,但却不敢外露,就沉声吟诵道:“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如何? 他哪怕只是粗通文墨,可依旧觉得这诗好的不得了。 李治却惊住了。 “朕曾听闻他在青楼薄幸,靠的就是诗才。没想到竟然是这般……” 他仔细回味着这首诗,手轻轻虚拍着,看着怡然自得。 “极好!” 能让皇帝说出极好两个评价,名篇无疑! “可第二首……”李治唇边带着笑意,仿佛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地方,“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他上次说大唐大军会慢慢走远,到时候中原无暇顾及,这便是了。” “春风不度玉门关,他这是在对朕进言,为那些戍边的将士抱屈。” 李治心情好转,笑道:“春风不度玉门关,这是想说朕在长安享乐,却忘记了那些将士。” “下雪啦!” 外面传来了宫女欢喜的喊声。 李治精神一振,起身出去。 王忠良跟在后面,见零星的雪花飘然而下,不禁赞道:“陛下,这是瑞雪。” “瑞雪兆丰年!” 李治深吸一口气,伸手出去,却没接到雪花。 “下雪不冷啊!” 一个宫女仰头看着雪花,很是欢喜。 “春风不度玉门关!”李治想到了那首诗,“若是将士们守护大唐也要挨冻挨饿,这便是朕的过失。吩咐下去,朕这里出五千贯,给长安诸军补贴买衣裳御寒。” 府兵连衣裳都得自己买,还有各种军资,堪称是自带干粮。 晚些,雪越发的大了,宰相们冒雪赶来。 “陛下,内帑艰难,何必……”长孙无忌觉得外甥怕是抽了,竟然在快穷疯的情况出钱。 “朕有衣裳穿。”李治伸开双手,给大家看看他的常服,随后认真的道:“可那些将士们呢?他们戍守长安,戍守着这个天下……” 李治的嘴唇动了动,想到了那漫天雪花下,将士们在边关艰难前行的场景,不禁叹道:“朕不容易,可将士们更不容易,出吧。朝中也出一些,让戍边的将士们也能过好这个冬天!” 众人拱手,“陛下英明。” 这等事儿没啥好说的,拨款就是。 可起因呢? 回到政事堂,褚遂良吩咐人去打听。 晚些人回来了。 “诸位相公,先前有人在酒楼斗诗,其中有一首……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陛下说这是在抱怨将士们在边关艰难,皇帝却在宫中享乐。” 长孙无忌含笑道:“好诗!堪称名篇,谁作的?” 褚遂良也含笑抚须。 “说是贾平安。” 嘶! 褚遂良扯断了两根胡须,长孙无忌面色微冷…… 李勣心中一惊,旋即笑道:“果然是好诗,还进谏了陛下,老夫以为可嘉奖。” 褚遂良想驳斥,可却找不到借口。 “褚公,有人找。” 褚遂良出去,来人低声道:“先前他们谋划贾平安,最后却弄成了斗诗,贾平安两首诗碾压三十余考生,无人敢与他对视……” 这事儿褚遂良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些,没想到竟然如此。 “蠢!”褚遂良气得双手发颤,跺脚道:“那人诗才了得,这不是把脸送上去给他抽吗?” …… 为盟主‘九成新’加更。 为盟主‘看书玩呗’加更。 第157章 膨胀了 雪花飘飘。 当宫中和朝中拨下来的钱到了各军后,万岁的欢呼声不绝于耳。 “陛下,诸军都在高呼陛下万岁,奴婢看着那些将士都是面红耳赤的,激动万分呐!” 邵鹏去做了一回密谍,查看诸军对此的反应。 李治的眼中多了欣慰之色,“先帝文武双全,能震慑诸军,而朕却从未领军厮杀过,要想诸军服气,施恩是必然的。嗯……此次贾平安算是进言有功。” 那小子又立功了? 邵鹏不禁诧异。 他的神色落在了李治的眼中分外的好笑,李治笑道:“只是小功劳。” 但这也不得了啊! 邵鹏觉得自己和唐旭分别的日子估摸着不太远了,念及此,他竟然觉得心痛。 咱这是怎么了? 他马上联想了一下五香楼的姑娘们,可旋即就忘记了。 没有了蛋,想女人只会难受。 一个内侍进来,禀告道:“陛下,太子妃那边召见了高阳公主和巴陵公主。” 李治眯眼,沙鹏赶紧告退。 等他走后,李治淡淡的道:“说了些什么?” 内侍摇头,“只是隐约听闻什么姐妹之间要和睦相处……” 李治默然。 内侍等了许久没指示,就抬头看了一眼。 李治嘴角微微翘起,冷酷中带着奚落不屑之色。 晚些,消息来了。 “陛下,二位公主出宫了。” 李治在等待。 “巴陵公主说是请高阳公主聚会,高阳公主犹豫了一番,最后没去。” 李治抬头,讥诮的道:“这般热闹,日子倒是还不错。去,呵斥高阳。” 王忠良愕然,“陛下,以何为由?” 你要呵斥人,总得有个由头吧,难道开口就喷? 李治看了他一眼,“无用之极!” 无用之人自然不能在帝王的身边立足。 王忠良吓得脊背发寒,跪在地上请罪,屁股撅的老高。 李治神色平静,看不出心思来,“去吧。” 王忠良赶紧告退,亲自去寻高阳。 一路上他就在琢磨此事。 巴陵和高阳一起进的宫,皇帝为何要呵斥高阳? 难道是高阳跋扈了? 可高阳跋扈是有传统的,当年先帝宠爱她,导致高阳言行跋扈。 那是为了啥? 等见到了高阳时,王忠良已经想好了。 既然不知道,那就……忽悠,让高阳自己去脑补。 “公主最近言行不妥,要谨言慎行才是!” 嗯? 高阳闻言有些懵,“我言行何处不妥?” 她最近很老实的好不好? 这不合剧本啊! 在王忠良的剧本里,就该是高阳默然,自己去脑补琢磨,而不是询问。 被皇帝呵斥的人,谁敢询问? 高阳就敢。 但,作为一个有素质的内侍,王忠良早就有了对策。 他板着脸道:“公主当自省。” 自省就是自我反省。 你就自己琢磨脑补去吧。 “告辞。”王忠良见高阳发蒙,心中一松,赶紧溜之大吉。 高阳真心懵了。 她叫来了肖玲,“我最近可有言行不妥?” 肖玲愕然,大眼睛扑闪着,“没有啊!” 最近高阳老实的和鹌鹑似的。 高阳揉着眉心,红唇微微噘起,“那皇帝为何说我言行不妥?” 肖玲…… “不该啊!” 肖玲在脑补。 难道皇帝喝多了? 可这是大白天啊! 若是没喝多,为何要这般说? 高阳盯着她,半晌不见她出声,就骂道:“无用之极!滚!” 公主找你出主意,你半晌放不出个屁来,这是失职。肖玲心中难受,暗搓搓的出去。 “等等。” 肖玲心中一喜,觉得公主终究是看重自己的。 高阳昂首,“去,请了贾平安来。” 硬汉贾来的时候,公主府里静悄悄的。 “这是怎么了?” 贾平安觉得这不符合高阳的人设。 肖玲问了一个人,然后苦笑道:“先前有人在茅厕幽会,被公主下令责打,赶出了府里。” 呃! 这是有味道的幽会,但也算不得什么吧。 贾平安目光炯炯的看着肖玲。 妹纸,给俺说说吧。 肖玲面颊绯红,“是偷人。” “活该!” 等见到高阳时,她正在生气。 “你来了。” 下面几个仆役在瑟瑟发抖。 高阳摆手,“滚吧。” 几个仆役看了贾师傅一眼,不禁暗赞他来得好。 好人呐! 高阳把小皮鞭丢在案几上,然后半躺下去。 “你那个……”贾平安皱眉道:“拉上去些。” 高阳低头看看自己的下限,不禁笑的浑身颤抖,“我这个不算低。” 她抬头,眸光多了异彩,“你……可是喜欢?” “不喜欢!”贾师傅坐下,直接岔开话题,“你寻某何事?” 高阳噘嘴,“先前皇帝令王忠良来呵斥我,说什么……言行不妥。” “为何?”贾平安皱眉。 高阳摇头,“我也不知。问了王忠良却不肯说。” “这几日你做了什么?” 贾平安知道李治不会无的放矢。 高阳摇头,“这几日我就在家里清点钱财,哪都没去。” “那是为何?”皇帝要迁怒人也不会是高阳,这是为啥? “没出过门?” 高阳不出门,那简直就是奇葩。 高阳哦了一声,“对了,我先前去了宫中。” 贾平安心中一凛,“说清楚些。” 高阳看着他,眸色多了温柔。 原先她的事儿贾平安都是能推就推,能敷衍就敷衍,可现在他竟然主动询问,甚至也忘记了避讳,直接问宫中之事…… “就是王氏请我和巴陵进宫,劝我们和睦相处……出宫时巴陵请我去聚会,我推却了。” 就那么简单。 但,信息量很大。 贾平安看着她,微微皱眉,仿佛事情很严重。 高阳的悲剧在于嫁给了李治的对头,也就是李泰系的心腹房遗爱。 若只是如此,高阳也不至于会被干掉。 但她自己癫狂,为了一个狗屁爵位和大伯子房遗直闹腾,各种让人目瞪口呆的操作……最后把自己作死了。 这个女人…… 看看她眼睛水汪汪的,这是想一口吞了老夫? 做梦! 贾平安心中一哂,“此事等某细细思之。” 高阳侧躺在榻上,右手撑着脑袋,就这么看着贾师傅。 他思考问题的时候微微皱眉,嘴唇紧抿,竟然有些肃杀之意。 那脸上看着有些微黑,和以前的白嫩不同,但高阳却觉得这才是男儿模样。 他在为了我而苦苦思索…… 高阳想到这里,不禁想靠过去。 贾平安抬头,见高阳面色绯红,眼神迷离,不禁叹息一声。 “此事某觉着是你的错。” “为何?”高阳的声音慵懒的自己都不敢相信。 我这是怎么了? 她的脸腾地一下,彻底红了。 这女人…… 贾平安说道:“王氏是你嫂子,她出头为你和巴陵说合,你和巴陵可有矛盾?” 高阳摇头,“我最近几日没理她,还打了她的心腹王悦荣。” 这就是了。 贾平安想到的是明年的册封。 王氏会成为皇后,但她对小姑子们并没有什么感情,高阳和巴陵也远远没有闹到需要她来说合的程度,所以弄这么一出是啥意思? 这是做给皇帝看的。 皇帝,你看我这个嫂嫂如何?可称职? 皇后母仪天下,掌管后宫之余,也得不时出手,管理那些贵女。 王氏这是想讨好老公,顺带对外界展示一下自己的威权。 可…… 巴陵是个作死的,李治大概是冷眼看着她和柴令武折腾,不管了。 本来高阳也是不管的那类人,可架不住贾师傅伸个手,把她从脱轨的状态中拉了回来,于是皇帝觉得这个姐姐还有救,就对她和善了些。 高阳和巴陵之间的关系不冷不热,这符合李治的利益,所以他很是惬意。 皇家的日子就是这样,不给朕捣乱的都是好姐妹。 但就在这个时候,王氏出手了,带着滚滚浓烟把高阳和巴陵弄进了宫中,一脸长嫂如母的姿态,苦口婆心的劝说两个小姑子要和睦相处。 李治此刻定然是想骂一句MMP! 朕就希望高阳远离巴陵,可你倒好,竟然主动撮合…… 朕真想……顶你个肺啊! 李治的愤怒可想而知。 贾平安抬头,目光从容,“去打探巴陵那边,可有宫中人去了。” 高阳喝道:“还不快去?” 肖玲提着裙摆,飞也似的跑了。 高阳眼中多了水意,“小贾……” 你特娘的就不能安分一会儿? 贾平安干咳道:“正事要紧。” 他在渐渐硬化。 高阳坐了起来,伸个懒腰,顿时曲线毕露。 擦! 贾平安无语望天。 高阳见了不禁窃喜。 他这是不敢看我,一定是这样。 “小贾……”高阳知道硬汉贾不能用强,所以温柔的道:“我如今家里存了好些钱财,太多了些,就想买地……” “你去何处买?” 在均田制之下,除非皇帝赏赐你土地,否则你就只能巧取豪夺。 这娘们难道又想骚操作? 贾平安有些头痛,“田地再多有何用?” 高阳噘嘴,“可以传给孩子。” “你孩子在哪?”贾师傅毫不客气的打击了她。 高阳:“……” 若非是贾师傅,换另一个人说了这话,现在估摸着就要被小皮鞭抽的抱头鼠窜。 高阳却觉得这是贾师傅对自己的关心。 她嗯了一声,“以后总是会有的。” “以后……”贾平安叹道:“你自家看看史书,那些给后世子孙留下无尽田地的人,最后子孙如何了?” 高阳一怔,“可关陇那些人就传承了许久呢!” “可他们能存在多久?”贾平安直接揭开了里面的东西。 “应当……”高阳想了想,“应当很久吧。山东门阀都存在了许久。” 这个猪脑壳! 贾平安真想打人。 他这么一想,眼神自然就多了凌厉。 呀! 他发怒了。 高阳竟然生出了些无措,心想若是他动手揍我咋办? 我大概……会忍? 不,会欢喜吧。 “山东世家门阀会为能存在多年?”贾平安忍住了火气,“那是因为他们不去掺和具体的更替,在许多时候家族都在为国效力。” 而小圈子却不同,他们一旦觉得这个皇帝对自己不友善,损害了自己的利益,那就会出手改朝换代。 杨广损害了小圈子的利益,于是大家推举同是小圈子一员的李渊为首领,起兵造反。 最后成功了。 但老李家在成为皇室后,会不会反思? 当然会。 你们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推翻前隋,以后会不会为了利益推翻大唐? 这是一根刺。 只要有这根刺在,老李家就会前赴后继的,不断去削弱小圈子。 除非小圈子主动退避,主动削弱自己,否则这就是个死局。 贾平安觉得高阳该懂了。 高阳迷迷瞪瞪的点头,“哦,我知道了。” 得,这位一看就是没懂。 我怎么就接了这么一个大麻烦呢? 贾平安捂额。 高阳羞愧,“要不……你经常来坐坐,给我说说这些道理。” “不来。” 硬汉贾直接拒绝。 他要是经常来,迟早会被这个娘们放倒。 “公主。” 晚些,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如何?” “并没有宫中人去巴陵公主那里。” 高阳不解,“为何就呵斥我?雉奴这般厚此薄彼,明日我进宫去和他理论。” 她一边说一边看着贾平安,等看到贾平安嘴角微微翘起,心情很好的模样,就诧异的问道:“这是好事?” 当然是好事。 “皇帝呵斥你,那是把你当自己人。” 贾平安丢下这句话就准备回去了。 高阳还有许多谜团未接,“要不,留下吃饭吧,我令人弄了烤羊肉,很好吃。” 烤羊肉啊! 贾平安心中一动。 “快去弄来。”高阳别的蠢笨,此刻却聪明的不行。 晚些,一顿外焦里嫩的烤羊肉吃了,贾平安心满意足的准备回去。 “我送送你。”高阳起身,优雅的颔首。 这女人一会儿优雅,一会性急,甚至还喜欢动手,有些多面女郎的模样。 “此事你做的很好,并无后患。” 李治的不满更多的是针对王氏,而令人来呵斥高阳,只是一个告诫。 “以后少和王氏亲近。” 那个女人没有儿子,而且还是别人的棋子,迟早会被武媚取而代之。 老子说了那么多,怎地没回应? 贾平安侧身一看…… 高阳已经靠了过来,面颊微红,小嘴微张,眼神中全是迷离…… “淡定!” 合着我说的她都当做是耳旁风了? 贾平安那个气啊! “好生想想。” 他拂袖而去。 高阳站在那里发呆。 “想什么?” 她突然觉得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我不管,有事就寻你!” 她笑了起来,回身吩咐道:“把剩下的半只烤羊送进宫去。” 肖玲一直跟在后面,此刻近前,担忧的道:“那是吃剩下的。” “雉奴就喜欢这个。”高阳微笑道:“当年在宫中时,他还小,每次我吃好吃的,他都喜欢站在边上装模作样,叫他来吃磨磨蹭蹭的,好似难为情,可一张嘴吃的比谁都多……” 那不是饭桶吗?肖玲应了,然后欲言又止,“公主,那贾参军……咱们还是要自己谋划才好。” 大佬,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高阳瞪了她一眼,“你以为他是刻意和我亲近?你以为他是在趋炎附势?” 肖玲低头,心想不排除这种可能啊! “蠢货!” 高阳大步回去,肖玲赶紧跟上。 走了一截,高阳止步,回身道:“他的才华就像是那年我见到的泉水,无时不刻不在喷涌。这样的人……他若是想趋炎附势,为何寻我这个无用的公主?而不是去寻长孙无忌他们。” 肖玲讶然,“长孙相公他们怕是看不上他。” “那是以前。”高阳淡淡的道:“若是此刻他去投靠,长孙无忌那个老东西保证会倒履相迎。可他为何不去?” 肖玲,“奴不知。” 高阳的眼中又多了迷醉之色,“因为他是硬汉呀!想要功勋就自己去取。你看看他从一介少年走到了今日,可曾借势?” 肖玲摇头,心中也有些讶然。 “他就是靠着自己的本事,一步步升官封爵。他……”高阳斩钉截铁的道:“他压根就不用借势。反而是我靠着他……” 想到靠着他,高阳就想到了先前自己靠过去时,贾平安的反应。 他皱眉了。 显然,他并不喜欢这样。 否则他只需伸手揽住自己,随后…… “他是个君子。” …… 宫中,李治正准备用饭。 “陛下,高阳公主那边令人送来了半只烤羊。”王忠良觉得高阳这是膨胀了。 李治抬头,想了想,然后点头,“送了来。” 半只烤羊被装在大盒子里送来了,打开竟然是热的。拿出烤羊后,王忠良才看到下面的炭火。 李治吃着烤羊,突然就笑了起来,眼中全是怅然,“当年朕在宫中无依无靠,几个兄长争夺太子之位,争的都红了眼,无人在意我。那些姐姐都在想着要嫁给谁,想着和那些得势的兄长交好,以后好有个靠山,就我……无人搭理。” 皇帝小时候活的和小透明似的,王忠良不禁叹息一声。 “那时候朕还小,得以去了一些地方,正好遇到高阳在吃东西。” “她见到我就皱眉,说什么……畏畏缩缩的,随后就硬塞了一根羊腿给我,不要就凶神恶煞的骂我。” 那个姐姐凶,但心不坏,唯一的缺点就是没脑子。 李治看着烤羊,吩咐道:“让宫中做几个好菜,送到高阳那里去。” …… 爵士求月票啊。 第158章 某不认 跟随着各地朝集使来到长安城的考生们大多居住在两个地方,崇仁坊和平康坊。 崇仁坊逆旅多,酒肆多。 平康坊逆旅多,酒肆青楼多。 若是你只喜欢喝酒作乐,那么去崇仁坊比较好。但若是你喜欢那一口,平康坊就是最佳选择。 但要想去青楼,钱财是必不可少的。 曹英雄家在江州也算是不错,至少不差钱。 他们来了长安后,先去户部报到和互保,在上报自己寓居的地方时,别人都是一个,就这厮不但说了逆旅的名字,还说了一家青楼。 “人呐,吃饱就要睡,可一人睡觉有什么意思?多冷?当然是要两个人抱着睡才好。” 王辅木然坐在青楼里,听着曹英雄在喋喋不休。 从输给了贾平安之后,他就是这个模样,心丧若死。 “哎哟……英雄来了。” 老鸨见到曹英雄就像是见到了亲爹一样,曹英雄侧脸,老鸨毫不犹豫的捧着他的脸,用力亲了一口。 老鸨红艳艳的嘴唇残缺了一部分颜色,她看着曹英雄脸上的唇印,捂嘴笑道:“英雄看着一表人才,我都心动了。” 曹英雄嘟嘴,王辅目瞪口呆…… 男人还能这样? 老鸨犹豫了一下,想到老曹给钱爽快,就用力亲了下去。 “哈哈哈哈!”曹英雄摸摸嘴,对王辅得意的道:“你从昨日就不吃不喝的,这是不想活了?” 王辅舔舔嘴唇,然后脸红了,低头不语。 曹英雄拍拍他的肩膀,叹道:“谁能一生都赢?你可知世间最要紧的是什么吗?” 王辅摇头,他自诩才子,但被贾平安两首诗直接摧毁了一直以来的骄傲。若是此刻去考试,多半会名落孙山。 “做你想做的,不会后悔之事。别人你管他作甚?他又不是你阿耶,也不是你阿娘,更不是你的妻儿……你在意他们作甚?你下贱!” 王辅心中震动,茫然看着他。 曹英雄认真的道:“譬如说某就喜欢玩女人。玩女人能让你心情愉悦,能让你思虑轻松,能让你忘却烦恼。” 王辅愕然,“真的?” “你竟然还是童子?”曹英雄捧腹大笑,然后吩咐道:“给某兄弟寻一个疼人的,年纪大的,快!” 老鸨笑着去了。 少顷,一个三十余岁的女妓来了。曹英雄把王辅推了过去,笑道:“好生招待某的兄弟,要温柔些。” 王辅刚想挣扎,女伎揽住了他,在他的耳边吹一口气。顷刻间,王辅就晕菜了。 曹英雄也叫了两个女妓来相陪,晚些他笑道:“去听听。” 他一手揽着一个女妓上了二楼,倾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你……你别过来。”王辅的声音听着就像是小白兔。 “郎君,歇了吧。”女妓听着很温柔。 “不……还早,对,时辰还早。”王辅找到了些抵抗的理由,“你可读过书?” “奴没读过。” “可怜,为何做了这一行?”王辅悲天悯人的问道。 “家穷。”女妓想一口吞了他。 王辅叹道:“再穷也不能做这个呀!你可想过从良?” 女妓微笑道:“从良……没钱呢!” “存钱啊!”王辅怒道:“你每次都把钱存下来,如此天长日久,终究能为自己寻得自由,到了那个时候,你寻个老实人嫁了,相夫教子岂不更好?” 女妓逼了过来。 王辅的声音有些打颤,“回头种个地,织……织个布,生……” 女妓一下就扑倒了他。 “织布……要织布……相夫教子,做个好人……” 声音被淹没了。 晚些,曹英雄在大堂等他。 王辅走了下来,干咳一声道:“某只是和她聊天,劝她上进。” 曹英雄挑眉,一股猥琐的气息就这么散发了出来,“是嘴对嘴的聊?” 王辅的脸红了,强作镇定的道:“没……没有。” 曹英雄知道他脸皮薄,起身道:“走,咱们出去转转。” 王辅面色一变,“不去。” 曹英雄拍拍他的肩膀,一脸老大哥的感慨,“论才华,你就比某差一点。可若是论做人,你差的不是一星半点,知道为啥要出去转转吗?” 王辅刚想说你的才华只配给某磨墨,听到后面就摇头。 曹英雄骂道:“某是看你这人虽然孤傲,却也有趣,这才带你一程。人啊,他就不能郁闷,郁闷了就出去走走,走多了,就舒坦了。走不走?不走某另外寻伙伴去!” 这些考生天南地北的,大多素不相识,此刻就是结交的好机会。 王辅犹豫了一下,“好吧。” 二人出了青楼,随后在长安城里转悠。 长安城中能转悠的也就是坊里,不少坊里都有寺庙或是道观,进去转悠一圈,看看那些文人骚客留下的诗,也是一个乐趣。 二人转悠了许久,都下午了,这才准备回去。 刚走进一个小巷子里,曹英雄就觉得不对劲。 “有人在追。” 王辅回身,“谁会追咱们?” 话音未落,就见几个大汉追了来,为首的指着他们喊道:“他们在这。” 卧槽! 王辅喊道:“快跑!” 可曹英雄纹丝不动,王辅转身,就看到几个大汉从前方冲了过来。 这是被堵住了,关门打狗。 “哈哈哈哈!” 大笑声中,乔东兴走了出来。 他此刻看着毛光水滑的,说不出的潇洒。 “曹英雄!” 看到曹英雄,他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 “若非是你,某怎会受此大辱?” 若非是曹英雄,那天他哪里会跪下喊爸爸。 事后,考生们再遇到他时,那眼神都带着笑意。 没脸做人了啊! 除非收拾了曹英雄。 所以他和小圈子相熟的人借了些大汉,就为了堵曹英雄。 曹英雄说道:“你自己打的赌,关某屁事!难道你以后娶媳妇也得某为你洞房?某倒是愿意,就怕此后你娘子看不上你……” 这个畜生! 乔东兴摆手,“打的他娘都不认识!” 众人一涌而上。 曹英雄毫不犹豫的冲向了边上。 他噌噌几步就爬上了围墙,得意的道:“等明日某再来收拾你。” 只要翻过去,他屁事没有。 可王辅却动了。 他面色涨红,喊道:“某在此,谁敢动手?” 老曹请他去了青楼,那种感觉……一言难尽,反正他觉得欠人情了。 于是…… 我就叫喊一声,你们无视我就好了。 可这些大汉却认为他是一伙儿的,一拥而上。 砰砰砰砰砰砰! 瞬间王辅就成了猪头。 墙头再度冒出曹英雄的脑袋,他看着被围殴的王辅,咬牙道:“义气为先!” 他翻了出来,飞扑了过去,正好扑倒乔东兴。 乔东兴被扑倒,喊道:“弄死他!” 几个大汉拉住了曹英雄,随后…… 乔东兴喊道:“你们此次休想过关!” 王辅被打的痛哭流涕,听到这话喊道:“某才华横溢……” 呯! 随后他挨了一拳。 乔东兴冷冷的道:“才华横溢有屁用,某是谁?若是想弄你,轻而易举!某今日再说一句……” 他环视一周,慷锵有力的道:“你王辅,曹英雄,此次算是白来了,对,就是白来了。” 他自信满满的指指王辅和曹英雄,然后扬长而去。 …… 小半个时辰后,两个鼻青脸肿,走路一瘸一拐的男子出现了。 “小王,你可还行?” 王辅张开嘴,青肿的嘴角被扯动,好痛,“无碍!某身体强健。” 曹英雄的腿有些痛,他迎风挺起胸膛,“某从不怕这些,回头打回来就是了。” 王辅痛苦的道:“乔东兴说让咱们考试过不了关。” 曹英雄昂首道:“他以为自己是谁?陛下?” 王辅吸吸鼻子,眼中有绝望之色,“他是关陇的人。” 曹英雄的腰一下就软了,“那怎么办?” 二人绝望的相对一视,曹英雄突然笑了起来,“某有办法了。” 晚些二人来到了皇城前。 “求见贾参军?”守门的军士皱眉看着这两个像是刚被蹂躏了一百遍的男子,“为何?” 王辅嘴唇蠕动,觉得没脸见贾平安。 曹英雄却一本正经的道:“某是贾参军的表弟。” 军士仔细看看他,曹英雄怒道:“某刚看到一群恶少欺凌弱女子,就和他们打了一架,看什么看?” “竟然是个英雄。”军士去寻贾平安。 “表弟?” 老贾家不是除去杨德利之外都灭了吗?哪来的表弟? 等到了皇城外,看到两个被打成猪头的男子,贾平安一头懵逼,“你们是……” 曹英雄一下就跪了,抱住贾平安的大腿,仰头喊道:“贾参军,某是英雄啊!求你为某做主!” “英雄?”贾平安仔细辨认,才认出了曹英雄,“你这是……” 曹英雄的泪水说来就来,“那日某为你说话,那乔东兴一直怀恨在心,今日他堵住某和小王,我二人……被痛打了一顿。” 他泪如涌泉,就像是看着父亲般的孺慕。 贾平安下意识的摸摸他的头顶,“起来,咱们寻个地方说话。” 晚些,三人来到了贾家。 “那乔东兴说要毁了某和小王的科举。”曹英雄眼中的泪水有滑落下来,痛苦不堪。 王辅抬头,目光复杂的看着贾平安,“他出身关陇,和那些人认识,贾参军,那些人权势滔天,操控科举轻而易举,我二人……” 他突然捂着脸,“某出来时,家人相送,某说定然载誉归来,可如今……” 泪水从指缝中流淌出来,王辅哽咽道:“一定是某先前去了青楼的缘故,某当初都想好了,一定只和娘子睡……可今日却……” 两个大老爷们在悲泣。 咚咚咚! 贾平安轻叩桌面,等他们抬头后,说道:“此事……某来想办法。” 曹英雄是为他说话,这才被乔东兴打击报复,而王辅多半是被牵连,贾平安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二人随后回到了住所,因为害怕后续被继续报复,所以王辅搬来和曹英雄一起住。 夜幕降临,王辅在哽咽。 一个志向远大的年轻人,本想通过科举来改变自己的未来,可现在却得罪了小圈子,以后怎么办? 他心中茫然,压根就寻不到解决方案。 曹英雄在踱步。 听着哭声,他叹道:“贾参军说他来办……” 王辅摇头,“朝中全是他们的人,贾参军如何是对手?这话……定然是安抚咱们的。” 曹英雄挠挠头,“那可怎么办?某若是考不中,回家怕是会被逼着闭门读书,再也出不来了。” 王辅呆呆的看着窗外,“考不中,咱们怕是……要完了。” 窗外一阵冷风吹来,二人打了个寒颤。 他们的心,就和这冷风一样,凉透了。 …… 此刻,乔东兴和几个考生喝了酒,兴高采烈的出来。 “明年,明年某一定能过关。” 小圈子的人比较看好他,科举只是个过场罢了。 随后就是吏部铨试,那也是走过场。 也就是说,他的未来已经被注定了,就是做官。 哈哈哈哈! 灯火通明的平康坊里,乔东兴的笑声格外的刺耳跋扈。 他双目有神,看着过往行人时带着不屑之色,那等青云直上的期待感,让他肾上腺素喷发。 “走,去青楼!” 一行人随后去了青楼。 就在隔壁的小巷里,许多多垂首,在听着恶少的汇报。 “他们刚进了青楼,最多半个时辰就会出来。” 许多多问道:“为何半个时辰?” 因为男人最多也就这样了啊!恶少:“……” 一个恶少赔笑道:“兄长,脱衣裳,上床,穿衣裳,加起来一刻钟就差不多了,他若想装厉害,会多停留一刻钟,如此就是小半个时辰,再加上给钱,磨蹭一番,半个时辰最多了。” 许多多这才知道了。 她皱眉道:“说说这些。” 她既然做了老大,这些事儿不知道怎么行? 晚些,她全明白了。 恶少说的口干舌燥的,“兄长,回头你寻个男人,好歹也……” 许多多皱眉:“为何要寻男人?” “他出来了。”望风的恶少低声说道。 许多多指指外面:“带了来!” 春风得意的乔东兴随后被蒙着麻袋带进了小巷里。 “乔东兴?” 一个恶少沉声问道。 “呜呜呜……” 许多多上前,示意解开他的手。 双手一得自由,乔东兴就想去拿堵住自己嘴的布团。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贾参军向你问好!” 乔东兴愕然抬头,黑暗中,他看到了瀑布般的长发在飞舞。 刀光一闪而过。 “呜……” …… 王辅和曹英雄躲在房间里好几日,就担心再被报复。 直至有人来邀请他们去聚会,这才敢出门。 人多的时候,乔东兴再牛笔也不敢动手。 大伙儿一路去了曲江池,有人问道:“乔东兴呢?” 作为这一批考生中的风云人物,每一次聚会都有乔东兴。 “来了!他来了!” 王辅和曹英雄畏惧的往后躲。 乔东兴来了。 他被一群考生簇拥而来,看着排场不小。 曹英雄觉得今日不妙,但要想跑路的话,又有些伤自尊,就淡淡的道:“小王,某想拉肚子……” 王辅也是如此,二人相对点头,就准备跑路。 “乔兄,你的手指头……” 有人一声惊呼,曹英雄看去,乔东兴的左手竟然被包扎着,而且……看着少了后面三根手指头。 乔东兴举起了左手,悲愤的道:“就在三日前,某夜里被人套了麻袋,随后被人一刀斩断了三根手指头,今日某请了大家来,就是想说说此事……” “报应啊!”曹英雄冲着王辅挤眉弄眼的,“小王,某莫非是有神灵庇佑?才被乔东兴打了一顿,这不他就被人砍掉了三根手指头。” 王辅摇头,“某小时候出生时,家里的母鸡突然打鸣,阿翁说这是女神灵下凡来道贺。” 曹英雄定定的看着他,“小王,你家厉害。” 王辅,“什么厉害?” “吹嘘厉害!” 这边在嘀咕,那边的乔东兴含泪道:“黑暗中某没看清是谁动的手,可那人在动手前却说了一句话……” 他眼睛眯着,就像是一条毒蛇,那恨意几欲滔天,“那人说……贾参军向你问好!” 他举起包扎着的左手,“只是一刀,就断了某的三根手指头,那还是黑暗中,必然是好手才能办得到。这等好手……百骑里最多!而贾平安在百骑里说一不二,此事某已经请家中的长辈做主,一定要严惩凶手!” “竟然是贾参军?” 曹英雄只觉得一股暖流在眼眶里流动,他想到了自己在皇城前跪求贾平安时的心情,那时的他惶然不安。 而后贾平安告诉他们二人,这事他来办。 当时他们都觉得这是搪塞。 可只是过了几日,贾平安悍然一击,乔东兴就少了三根手指头。 这手段堪称是雷厉风行! 感人肺腑…… 曹英雄含泪看去,王辅震惊的看着他,“贾参军竟然为了我等出手,某却还觉着他只是搪塞,羞煞某了!” 曹英雄点头,唏嘘道:“这等男儿,某怎会错过?走,去寻兄长。” “兄长?”王辅麻了,“他比咱们小。” “达者为先!” 二人去寻贾平安,可贾平安此刻却被带到了雍州州衙里。 堂上,道貌岸然的许敬宗厉喝道:“贾平安,有人告你伤人!你可认了?” 边上来监督的大理正徐源眨巴着眼睛,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 审案是这样的? 不该是先拿出证据来震慑嫌犯,询问他当时所在,以及可能的嫌犯当时所在。 你这个一开口就问嫌犯认不认…… 这特娘的谁会认? 他看向贾平安。 “这是污蔑!”贾平安悲愤的道:“某不认!” …… 感谢书友“吖吖萌萌”的盟主打赏,回头加更。 为盟主‘如假包换的东东包’加更。 为盟主‘聪林’加更。 第159章 一路走好啊 乔东兴报案直接报给了大理寺。因为贾平安乃是武阳男,属于勋戚,应该是由大理寺来审案。 可谁曾想消息才将出去,雍州就派人去了百骑,径直带走了贾平安。 这是抢人啊! 大理寺随即上告,可宰相们不好出手,皇帝不置可否,最后只好派了徐源来监督。 大理正的责任本就是复核和纠正审判结果。 可现在许敬宗一开始就不走寻常路,徐源气得出来说道:“他那时人在何处?” 老许看了他一眼,干咳一声,肃然道:“老夫自然会问,淡定。” 某淡定你妹! 徐源本就是小圈子的人,在乔东兴事件发作后,他们一合计,觉得是个好机会,就出手了。 可谁曾想老许更快。 “三日前那一夜……”老许想了想,看看卷宗,“戌时中,你在何处?” 这是最关键的。 徐源得了消息,那一夜贾平安并不在道德坊,行踪不明。 这是个好机会。 就算是胡搅蛮缠也好,也得把贾平安带上。 贾平安说道:“那时某在外面。” 徐源冷笑。 许敬宗干咳一声,看了贾平安一眼。 小贾,究竟是不是你干的,你给个暗示啊! 若不是,那老夫马上就蹦起来喝骂。若是…… “在何处?”许敬宗严肃了起来。 贾平安叹息一声,“却不好说。” “有何不好说的?”老许心中暗自叫苦。 贾平安苦笑道:“真是……不能说。” 许敬宗板着脸道:“老夫看你是喝多了,来人。” 衙役们以为要动手,都大喝一声。 徐源冷笑着,想亲眼看看贾平安被拷打的模样。 只要被拷打,这一次就值得了。 “老夫头晕,先歇息一番。” 许敬宗说完就想走。 卧槽尼玛! 徐源真心忍不得了,冲出来喊道:“这是枉法!这是包庇!某要弹劾你!” 许敬宗瞬间翻脸,“贱狗奴,老夫为了雍州政事废寝忘食,雍州上下有目共睹,这才头晕了一番。你竟然污蔑老夫枉法?来,老夫今日与你去面圣,让陛下来分辨一番!” 他这是缓兵之计,先把事情搁下,随后百骑那群猪脑壳自然会为小贾弥补。 徐源却咬死不走,“今日这案子不弄清,某就在此不走了。” 许敬宗劈手就扔了砚台下来,呯的一声,落地反弹,击中了许塬的脚。 “嗷!” 徐源抱脚狂跳,众人:“……” 审案子竟然把大理寺的打了,这样也行? 徐源随即坐在地上,喊道:“去禀告陛下,去禀告长孙相公,请他们做主!” 机会来了啊! 徐源虽然脚痛,但却知道这是难得的良机。 原先只是想让贾平安倒霉,现在许敬宗竟然主动入坑…… 他一边痛呼,一边欢喜,渐渐竟然就忘却了疼痛。 许敬宗把肠子都悔青了,心想先前老夫只是想扔毛笔的,怎地手一滑,就抓到了砚台呢? 他看了贾平安一眼。 贾平安微微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可许敬宗却会错了意,以为贾平安是在提醒他小心,暗示咱们俩要玩完了。 许敬宗的腿马上就软了,若非是在大堂之上,他定然会瘫坐下去。 徐源见了更是冷笑连连,随后被人扶了起来。 “邪不胜正!”他只说了四个字。 廖全在下面焦躁不安,担心老许倒霉,更觉得老许今日昏了头,竟然徇私…… 这还是那个正气凛然的许使君吗? 廖全失望了,进而失落。 脚步声传来。 众人回头。 来人赫然是皇帝身边的王忠良。 陛下终于要除掉这个扫把星了吗? 徐源看了贾平安一眼,这一眼里全是得意和快意。 许敬宗缓缓站起来,腿在打颤,幸而有袍子遮住了。 王忠良进来,先是看了徐源一眼。 这是对某的赞许? 徐源心中暗喜。 王忠良再看了许敬宗一眼。 老夫……老夫想求饶。 许敬宗真想去跪求皇帝,可此刻众人都在,特别是舔狗廖全正用失望的眼神看着他。 不能低头。 他强撑着。 王忠良淡淡的道:“此事陛下已然知晓,那一夜,贾平安的行踪陛下尽知,和此案无关。” 陛下果然还是护着老夫的! 许敬宗心中一松,旋即就得意的道:“老夫就说小贾这等君子怎会动手砍人,果然是污蔑!可耻!无耻!” 这老东西小人得志的模样真的招人恨。 徐源是大理正,有纠察之责。 但这是皇帝作保。 他心中天人交战,然后问道:“那一夜贾平安在何处?” 渣渣!王忠良看着他,冷冷的道:“这也是你能问的?” 徐源心中一惊,但此刻他骑虎难下,就硬着头皮道:“某身为大理正,有纠察之责,就算是陛下也不能避而不说!” 卧槽! 廖全不禁肃然起敬。 这等不畏权贵……不,是不畏皇帝的硬汉,真是罕见啊! 硬汉贾的嘴角带着一丝冷笑。 王忠良走近一步,深吸一口气:“作为大理正,你有纠察之责,可陛下的行踪也是你能过问的?你的上官是谁?是谁举荐你为大理正的?你往日有何政绩……说!” 一连串的问话就像是利剑,扎入了徐源的心中,他退后一步,眼神坚毅,“某问心无愧!” 呵! 王忠良冷笑一声,“问心无愧与否某不知,但你为何窥探陛下踪迹?谁指使的?” 呃! 徐源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进了个死胡同。 窥探陛下踪迹,也就是说,当时贾平安和皇帝在一起。 他颤声道:“这……这……” 王忠良冷笑道:“你想说陛下为了庇护贾平安而说谎?” 你可敢说? 徐源的身形摇晃了一下,眼中多了悲色。 这不可能撒谎。 皇帝可能会为了谁撒谎,但那人定然非常重要。 否则一旦被查到,皇帝颜面无存。 贾平安……不值当皇帝这般冒险! 也就是说,那一夜贾平安在皇帝的身边。 可…… 小圈子查过了,没有贾平安进宫的痕迹啊! 徐源梗着脖子喊道:“那一夜他没进宫!”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 你的路走窄了! 王忠良冷笑道:“你既然要知晓,那咱就让你明明白白的……那一夜,贾平安进了禁苑!” 禁苑的入口并非全在宫中! 徐源嘶声道:“他……他进禁苑作甚?” “大胆!” 王忠良骂道:“贱狗奴!这也是你能问的?” 这是作保! 那一晚王忠良亲眼看到贾平安和皇帝在一起。 徐源面色煞白,知道自己遇到了麻烦。 除非他能去请长孙无忌出面,否则这件事不可能再往下纠缠。 长孙无忌会亲手弄死他! 那一夜贾平安在禁苑,也就是说,动手的另有其人。 “说不得是他指使百骑的人动的手!”徐源知道自己要倒霉了,不甘的怒吼道。 这个傻逼! 百骑再傻,也不会容许有人利用皇帝来藏匿自己的踪迹。 王忠良摇了摇头,觉得这等傻逼不值当自己挂心,他对许敬宗颔首,漠视了贾平安,随后离去。 “哈哈哈哈!” 许敬宗仿佛是走了一趟鬼门关,从刚开始的绝望到现在喜出望外,不过是一瞬。 那种喜悦之情是这么的顽固,让一直在暗示自己要低调的许敬宗忍不住说道:“老夫行得正,贾平安坐得端,可偏生就有这么一些人见不得我等安生,畜生!” 徐源骂道:“那是百骑!他们能行走于黑夜之间,金吾卫的从不敢拿下百骑,这是弄虚作假!” 他知道自己要倒霉了,既然要倒霉了,好歹也得弄个好名声。 王忠良已经出了大门,压根不回头。 撒比! 许敬宗叹息一声,“老夫本不想这样,谁知道你咄咄逼人,如此,老夫……” 他是这般的伤心,以至于身体在颤抖。 老夫真的高兴的不行啊! 但…… 小贾的话浮现脑海:许公,咱们要高调做事,低调做人,矜持!矜持! 许敬宗叹息一声,“平安的性子老夫尽知,老夫……” ——要把百姓当做是你的父母! 许敬宗哽咽道:“可老夫的一番苦心……为何就无人知晓呢?” “使君!” 廖全站了出来,哽咽道:“先前某还说使君是徇私,可此刻某才知晓,使君是在忍辱负重,是为了大局而隐忍,……” 老许一直都很稳,此事从开始到现在,大家都看出来了,徐源是别有用心,而老许坚持自己的立场,觉得没有证据就不能认定贾平安有罪。 可徐源太坚定了,而且还站在了有理的一方,让大家以为老许是在徇私。 “平安真要动手,也不可能动用百骑!” 老许的马后炮让廖全内疚了,出来说道:“许公,某先前误会了你!” 许敬宗肃然道:“老夫一生行事只求心安,旁人误会了又如何?淡然处之罢了。” 老许的人设炸裂了! 贾平安笑了笑,随后转身出去。 几个衙役想问老许这事儿合不合规矩。 许敬宗抬头,看向贾平安的目光中多了欣慰。 徐源悲呼道:“这不公!” 他看着贾平安的背影,知道自己明日大概就要换地方了,心中不禁一阵揪扯,随即目露疯狂之色,就冲了出去。 贾平安走出了大门,就见外面一骑而来,红色的裙装很是显眼。 “咿律律……” 高阳勒马,马蹄扬起。 贾平安皱眉。 马蹄落地,高阳轻松下马,扬起马鞭。 “贾参军小心!”身后有声音传来。 卧槽! 这个疯娘们想干啥? 贾平安怒了! 小马鞭挥舞! 啪! 声音来自于身后,贾平安回身,就见到徐源捂着脸在惨叫。 高阳大步过来,贾平安闪开,就见她一脚踹去。 呯! 徐源被一脚踹倒,高阳喝道:“竟然敢背后偷袭,找死!” 后面的两个军士拱手:“多谢公主!” 刚才徐源追赶出来,伸手不知道是准备偷袭贾平安还是什么,幸而高阳一皮鞭解决了问题。 这个暴力的娘们! “回去。”贾平安不想让高阳在这等地方发飙。 可高阳却怒了,“你本是好男儿,为何被这等胥吏羞辱?为何?” 贾平安本想发怒,可一抬头,却看到了那盈盈水光。 这个娘们真是…… “喝酒去!” 高阳的眼前一亮,“好,不过不醉不归!” 二人一路去了平康坊,寻了一家酒肆。 一进去,高阳就指指掌柜,随行的侍卫喝道:“这里一日能挣多少钱?” 掌柜一怔,等看到高阳的装扮后,就知道来了贵人,肃然道:“不敢胡言乱语哄骗贵人,小店一日能挣一贯多一些。” 侍卫回头。 高阳点头。 “今日这里某包了!”侍卫进去检查。 掌柜低头,不敢多看高阳一眼,但后面的贾师傅…… 少年啊! 怎么和贵女搅合在一起。 “酒水少拿些!”贾平安真心不喜欢喝酒。 高阳挑眉,“只管上。” 你是故意的吧? 贾平安准备硬化。 高阳眉间多了欢喜,“不喝就不喝!” 随后酒菜上了,高阳不吃菜,但却觉得无趣,“可有女妓?” 贾平安觉得奇怪,“你也是女人,为何对女妓感兴趣?” 高阳诧异的道:“那是歌舞啊!” “可这里的女妓更多的是陪侍。”贾平安觉得高阳的取向有问题。 高阳举杯,一饮而尽,很是欢喜的道:“虽然都是女人,可我能玩弄她们,很有趣呢!” 贾平安被击败了。 晚些来了几个女妓,高阳吩咐道:“要歌舞,谁能让他欢喜,重赏!” 操蛋的娘们! 贾平安无语! 可几个女妓却欢喜不已。 “最近长安城出彩的诗就是贾参军的两首,二位贵客稍等。” 她们从未见过这般豪爽的客人,于是都欢喜不已。 “贾参军?” 高阳看着贾平安…… “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贾平安没想到自己最新的两首诗竟然已经成了长安青楼的新宠,他淡淡的道:“这些……算事?” 高阳的眸色马上软了。 “嗯,不算!” 这样硬气且多才的男人,就该这样霸道。 乐师来了。 乐声起!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歌声悠扬,高阳缓缓偏头看着贾平安,“你的?” “当然。” 贾平安默念:柳大佬,我真不是有心的。 第二首接踵而至。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歌声很出色,至少在贾平安看来,不比五香楼的差。 高阳神色惆怅,眯眼听着。 乐声结束,歌声终了。 高阳看着贾平安,“小贾……” “何事?”贾平安在想着先前的事儿。 目前看来他有些形单影只,要想在未来拥有更多的保障,就必须要拉拢一些人。 高阳的眼中多了柔软,“你……为何这般多才?” …… 王忠良回到了宫中。 “陛下,这是臣妾先前做的羹汤。” 萧氏端着一个碗,一脸笑意。 李治微笑,“放着吧,朕看完奏疏就喝。” 萧氏眉间多了妩媚,“陛下,是臣妾做的。” 王忠良觉得一身的鸡皮疙瘩…… 萧氏会做饭才特么见鬼了。 这多半是别人做的。 但这汤…… 王忠良觉得定然不好吃。 李治抬头,皱眉道:“何事?” 这语气很不耐烦,萧氏放下碗,福身告退。 等她走后,王忠良抬头,“陛下,先前告贾平安之事,大理正徐源一直纠缠。” 李治皱眉:“他纠缠什么?” 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若是纠缠,那就是居心叵测。 王忠良说道:“那徐源纠缠陛下当夜的去处。” 李治的眼中陡然多了冷意,随后嗤笑一声,“他想知道什么?” 王忠良想起了徐源当时的坚持,心中不禁冷笑,“他想知道陛下当夜的行踪。” “有趣。”李治嘴里说着有趣,神色却格外的冷漠,“去,传朕的话。” 王忠良肃然。 李治起身,眉间多了恼火,“告诉相公们,以后朕离开宫中,是否就得向他们禀告……” “陛下!” 王忠良跪下,颤声道:“他们万万不敢!万万不敢呐!” “不敢?”李治起身,胸膛起伏着,“一国之君,竟然被臣下质疑,那一夜,朕记得谁在?” 王忠良想了想,“陛下,当夜薛仁贵在。” 薛仁贵目前在看守玄武门。 李治眸色冰冷:“去,让相公们来,让薛仁贵来!” 王忠良点头,旋即就去了玄武门。 玄武门本来没什么名气,但在先帝当年的突袭后,这里就成了网红打卡的地方。 可玄武门过去就是禁苑,一般人也没资格去打卡。 “中郎将何在?” 王忠良一到玄武门下就仰头高喊,看着有些焦躁不安。 不是他不稳重,而是今日他没办好事,再不积极主动些,回头皇帝怕是就要把他杀了祭天。 右边有人喊道:“谁?” 王忠良怒道:“某!”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从侧面过来。 他一双浓眉皱起,见到王忠良后,脸上浮起了欢喜之色,“见过王中官。” 王忠良尖声道:“陛下召唤。” 男子躬身,“臣领命。” …… 晚些,殿内。 长孙无忌等人不知道自己为何被召唤了来,但却不好问。 李治在上面看奏疏。 “陛下,薛仁贵来了。” 李治抬头,赧然一笑,“那一夜,朕去了禁苑,在寒风中踱步,但有人质疑,如此……薛仁贵,三日前的夜间,你来说说。” 薛仁贵上前,“那一夜……” 长孙无忌毫不犹豫的起身,“陛下,臣不知此事为何,但……胆敢质疑陛下行踪之辈,当严惩!” 王忠良想到了癫狂的大理正徐源。 一路走好啊! …… 为盟主‘老巨!’加更。 为盟主‘迪巴拉爵土’加更。爵土(tu)。 更新时间再说一下:9点,12点,19点。这是三更的时间。 第160章 杨德利牛笔 杜贺带着三个仆役回来了。 “见过郎君!” 杜贺一脸欢喜之色,“贱奴在火星湾吃得好睡得好,就是挂念着郎君身边无人伺候。得了回来伺候郎君的消息,贱奴欢喜不胜,恨不能插翅飞来……” 他滔滔不绝的说着这些话,一双眉一会儿八字,一会儿一边高一边低…… 除去杜贺之外,来了一个厨子。 “见过郎君。” 厨子叫做曹二,身材有些壮硕,倒也有些厨子的模样。 贾平安说道:“回头让表兄教授你厨艺。” 曹二欢喜的跪下道:“多谢郎君!” 干杂活的叫做宋不出,看着身材魁梧有力。 贾平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你这个名字……可有来由?” 宋不出瓮声瓮气的道:“当年生了贱奴时,家中有了三个兄长,家里就想把贱奴送人,谁知道没人要……就叫做宋不出。” 奇葩! 来的还有个丫鬟,十六岁,长相普通。 “奴鸿雁,见过郎君。” “各司其职,干好自己的分内事,该有的自然会有。”贾平安想了想,“贱奴什么的自称就不必了,依旧普通称呼。” “郎君……” 瞬间几个仆役的眼睛都亮了。 家里多了四个人,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阿福躺在边上,一边享受着马杀鸡,一边看着新来的几个人在忙碌。 快关坊门时,杨德利才急匆匆的回来。 “这几日在仓部如何?” “还行。”杨德利洗把脸,欢喜的道:“某这几日用你教的算账的法子,慢慢的把仓库里的东西重新点检一番……虽说累,可却觉得有趣。” 这就是充实的感觉。 不错。 贾平安觉得这样的表兄更鲜活了些。 第二天早上,因为家里多了仆役,所以动静大了些。 贾平安练刀,曹二做饭,鸿雁整理贾平安的房间,宋不出在砍柴…… 井井有条啊! 可杜贺呢? “……此后我等在此,还请坊正多多照拂。” “客气……” 外面传来了杜贺和姜融的声音。 贾平安点点头,觉得杜贺做事主动,一来就知道先和坊正打招呼,随后有事也方便处置。 吃了早饭,两兄弟去上衙,叮嘱杜贺要看好阿福。 “郎君放心。” 杜贺微笑着,风度翩翩的模样,让贾平安想起了他之前的身份,官员! 回过头,杜贺见阿福躺在门边,一脸憨厚的模样,不禁就笑了起来。 “郎君果然是与众不同。旁人家里养的都是猫狗,郎君养的却是凶狠的食铁兽……” 他刚准备关门,眼角就看到有黑白相间的东西滚了出去…… “阿福出门了!” “老二,把鸡鸭赶出去!把狗看好,再让狗吓到了阿福,老娘就宰了它!” 外面顿时就沸腾了起来。 …… 户部尚书杨纂脚步缓慢的进了值房,颤颤巍巍的坐下,然后叹息一声。 他老了,身体也不大好,最近在吃药调理。 “杨尚书。” 侍郎和各部郎中都来了。 杨纂颔首,等众人坐下后,先是说了一番勉励的话,随后才进入正题。 “这靠近年底了,回头朝中和陛下那里要一年的收支总账目,出了多少,收了多少,还剩下多少……” 杨纂的眼中多了厉色,“这是国家大事,务必要核算清楚,谁若是轻忽导致错谬,谁若是手痒想拿些东西……严惩不贷!” “咳咳咳!”他咳嗽了起来,眼中多了痛苦之色。 众人赶紧起身应了。 杨纂喘息了几下,对仓部郎中向长林说道:“仓部管的是军中的粮草,官员的俸禄发放,还得管着常平仓……事情多,你要多辛苦些。” 向长林微笑道:“杨尚书放心,仓部上下齐心协力,定然能核算清楚。” 杨纂深吸一口气,觉得嗓子里舒服了些,“那个……贾平安的表兄在仓部,可曾有什么古怪?” 呃! 大家都面露古怪之色。 按理一个小吏没法进这些大佬的眼,可架不住那是扫把星的表兄啊!这不,连杨纂都担心杨德利给仓部带来灾祸。 向长林抚了一下细长的胡须,“那人做事认真。” 杨纂点头,“那就好。” 晚些向长林回到仓部,召集了下属议事。 “咱们仓部管的事情多,每日钱粮过手无数,第一要管好自家的手,别乱伸。其二便是要认真!认真!再认真!” 众人应了,计史严硕起身道:“向郎中,今年因陛下登基之故,赏赐多了些,算起来也要多些时日。” 计史就是仓部的会计,专门负责各种钱粮出入的统计核算。 仓部就这么一个计史,所以连向长林都多了些宽容,“不出错就好。” 晚些严硕回到了自己的值房,叫了几个令史来协助自己核算。 “严计史。”一个令史笑嘻嘻的道:“那杨德利也在算账,每日进出的钱粮他都记着了,这几日在算下半年出入的账目,说是要心中有数……” 这是抢了严硕的活! 大家都是小吏,可因为负责的方向不同,尊卑也不同。 严硕自然是要高人一等,所以有人就给他打小报告,想讨好他。 严硕抬头,皱眉道;“做事!” “是。” …… 掌固就是最底层的小吏,看管仓库,外加打杂。 仓部有四个掌固,闲暇之余,大家都在歇息闲聊,只是里面噼噼啪啪的算盘声有些吵人。 “这人……核算和他没关系,他偏生要算一遍。你说他是钻营吧,可这人见到郎中都是木讷的,真是奇怪了。” “何止奇怪?昨日用饭的时候,有人吃剩下一半,你没见他的眼神,悲痛欲绝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众人不禁大笑了起来。 三日后。 严硕等人把百官禄米的账目做出来了,向长林召集小吏们议事。 “此次核算及时,尚书说了,仓部得力,做得好!”向长林笑吟吟的,才将得了杨纂的夸赞,让他的心情极好。 严硕起身道:“某一人哪里能做得过来?都是大家的功劳。” 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吃独食,功劳人人有,花花轿子人人抬,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王道。 小吏们都面露微笑,知道今年算是过关了,年底弄不好会有些奖励。 向长林夸赞了他们几句,正准备让各自散去,就见杨德利在纠结犹豫,然后起身…… “向郎中,某这里……”杨德利拿出了一本账簿,“某这里发现了些不对劲之事。” 向长林哦了一声,“是何事?” 严硕的面色阴沉了下来。 那些小吏的面色也不大好看。 大家刚被上官夸赞,你就冒出来说什么不对劲,这是给人添堵呢! 杨德利翻开自己做的账簿,“向郎中,某发现百官的禄米损耗不对!” 向长林嗯了一声,有些漫不经心的道:“哪里不对?” 仓库保管都有损耗,这个是常识,户部的损耗一直都维持在一条线上,很稳定。 杨德利说道:“仓库里的粮食损耗多发生在翻晒、出入运送之时,可某发现,损耗却高了些,禄米仓的损耗每年要多出三百石,这不对!” 三百石…… 每年要发出去的粮食那么多,这个真心不是事啊! 严硕起身道:“禄米仓的损耗近二十年一直如此,哪里不对?你刚到户仓部,什么都不懂,多学,多问才好,莫要多事!” 他说的很客气,但杨德利却梗着脖子道:“那是三百石呢!够某吃几百年的粮食,这怎能说是多事?” 严硕面色沉凝,“坐下!” 他在仓部隐隐有诸吏之首的威势,所以随口轻喝,连向长林都微微颔首,表示赞赏。 二十年未动的东西,你杨德利才来仓部多久,竟然就要寻事,这不是吃饱撑的吗。 杨德利却不肯坐下,扬着账簿说道:“某是农家出身,家里每年都存粮食,损耗多少某一清二楚,这三百石多出来的损耗,要弯腰种多少地?某不懂那些大道理,可……某就见不得粮食被耗费,某见了……心疼!” 原来他不是想挑战某的权威? 严硕面色稍霁,说道:“那是多年的惯例,仓部巡查过多次,从未发现有人贪腐,你且安心了。” 向长林越发的欣赏严硕了,心想等明年若是有出缺,是不是举荐他升一级。 “可不查某就不安心!”杨德利含泪道:“某……见不得这等事,向郎中,若是查不出错,某……某就回家种地去!某就不信,那禄米仓难道有大老鼠?可也吃不了三百石呢!” 向长林本想呵斥,可杨德利却开口就是没问题我就回家种地。 这话没有给自己留下半点余地,可见杨德利此人就是个莽撞的。 但这事儿已经不能不管了。 他若是置之不理,随后消息传出去,就会有人说他懒政。 这不是无事找事是什么? 操蛋! 他的眼中多了些怒色,看了杨德利一眼,嘴唇动了动,最后忍住了呵斥,“那就查!” 随后仓部就开始了自查。 一番巡查后,年底核算的事儿也被耽误了。向长林怒了,叫来了杨德利,喝骂道:“禄米仓并无半点不妥,你一介小吏纠缠不休,究竟为何?若是不妥……回家种地去!” 杨德利却一根筋的觉得有问题,“向郎中,这是大唐的粮仓呢!某不知规矩,但看好粮仓,不浪费粮食,某觉着这就是道理。某去查!” 你一个小吏,谁给你去查的脸? 但向长林最终只是摆摆手,“去吧。” 若非是看在贾平安最近春风得意的份上,他不会给杨德利机会。 杨德利去了禄米仓,马上就成了公敌。 那些小吏和苦力都把他丢在一边,想搬运粮食来查探,你自己干,别寻我们。 杨德利就自己翻查,冬日冷,可他却汗湿背腋。 向长林偶尔想到了,就来看一眼,见杨德利满头大汗,浑身冒热气,那些呵斥就没法出口。 这就是个较真的年轻人,让他吃吃苦头也好。 而且这等人有个好处,就是做事让上官放心。 “要不……让他去做亭长?” 户部有数名亭长,负责看大门,以及传达消息。 杨德利这等人较真,想来会如鱼得水吧。 至于辞职,向长林觉得这等事儿虽然闹心,但不至于赶杨德利回家。 杨德利在禄米仓中翻查着,最后没寻到线索。 他坐在那里发呆,几个小吏在边上出言讥讽。 “无事生非,自己寻事!” “这二十余年都无事,就你事多。” 他们觉得杨德利会沮丧。 可…… 那是杨德利啊! 那些损耗既然不是被贪腐了,去了哪? 杨德利回到家,苦苦思索着。 贾平安见状就问道:“表兄可是有事?” 杨德利说道:“禄米仓的损耗不对,某说去查,可查来查去查不到。” “损耗?”这个贾平安真心不懂。 “某觉着不对,这一年要多出三百石的损耗,太多了。” 呃! 三百石……不多啊! 大唐承袭了前隋的粮仓,据闻粮食多不胜数,加之最近十多年风调雨顺,年年丰收,三百石粮食简直就是沧海一粟。 贾平安笑道:“此事暂且搁下,等发禄米的时候再去看看就是了。” 杨德利抬头,眼神中多了嗔怪之色,“平安,那些年咱们家穷,记得有一年年底,家里就剩下了一点麦面,你饿的不行,就眼巴巴的看着某,某就把那点麦面弄了一半……” 他伸开一只手,大概那点麦面就单手一捧那么多,连一个孩子都吃不饱。 “某煮开水,就把麦面倒进去,一边倒一边搅合……再放些盐,你吃的香喷喷的……” 杨德利眼中含泪,“那时候某就在想,若是有粮食了,某一粒米都不会浪费,全数煮给你吃。所以某真是见不得谁浪费粮食!” 贾平安心中震动,拍拍杨德利的肩膀,认真的道:“某知道。此事某来……” “不!”杨德利摇头,执拗的道:“某找不出那些损耗去了何处,晚上都睡不安生。你别管,某就这么查。” 杨德利随后就像是走火入魔般的,连吃饭都在琢磨那些损耗去了何处。 回到仓部他也是这个模样,浑然忘我。 连严硕都苦笑道:“遇到这等较真的,某……不和他计较。” 某一日,他坐在那里呆呆的看着账册。 “说是王侍郎家里出了内贼。” “什么内贼?” “他家里采买的仆役每日出门采买都扣一些钱下来,积少成多,这些年竟然弄了五六十贯,气得他那自诩精明的娘子都病倒了,说是肝火太旺。” “那怎么扣?难道少买东西?” “不是少买,而是虚报价钱。” “某懂了,王侍郎不去市场,自然不知晓那些东西的价钱,他随口报去,谁也不知道。” “哎!刁奴啊!” “现在的仆役得看紧了,否则寻到机会就会贪钱。” 杨德利缓缓抬头。 他想到了…… “某有事告假。”他去请假,随后就去了东西市的粮店查探。 “某请教……” 伙计打瞌睡,不搭理他。 杨德利摸出了一串铜钱,拨了十文钱下来,想想又弄了五文,心痛如绞的递过去。 伙计仿佛是有透视眼,竟然睁开了眼睛,“客人何事?” 杨德利按住十五文钱,问道:“某问一事,若是你知晓,这十五文钱就是你的。” 伙计的眼中多了贪婪之色,瞄了杨德利的钱袋子一眼。 但他显然不知道杨德利的秉性,号称一把米能吃三天的狠角色。 “那些高官的家人……每年领禄米的时候,他们可来这里贩卖过粮食?” 伙计皱眉,警惕的道:“你问这个作甚?” 杨德利摇头,“某想做粮食买卖,可不懂这些,有官员的家人说能卖给某,可某不大敢收。” 伙计只是看着他的钱袋。 这是觉得钱不够? 太贪心了! 杨德利本不想给,可最终还是又摸了五文钱出来,咬牙切齿的道:“再没有了。” 伙计这才说道:“那些多了去。每年领禄米的时候,就有不少官员的家仆来卖粮食,多多少少不一定,价钱也能比市价低一些。” 杨德利心中一喜,再问道:“加起来能有多少?” 伙计想了想,“一年某这里大概能收三十石吧。” 杨德利算了一下,东西市的粮铺不少,若都和这家一般,那少说每年有四五百石的出入。 他稍后回到了仓部,请见向长林。 值房里有炭盆,暖洋洋的,让人想打瞌睡。 向长林刚打了个盹,被吵醒了不大高兴。 见到是杨德利是,他的脸都拉长了。 这货一来,多半没好事。 “何事?”他小心翼翼的捋捋自己下巴那一小束胡须,打了个哈欠。 “啊……” 他顺带伸个懒腰。 杨德利兴奋的道:“向郎中,某知道那些损耗哪去了!” 伸懒腰最好别半途终止,否则容易岔气。 向长林的身体僵住了,觉得腋下腰侧那里痛的不行。 “岔气了!” 他的手就这么举着,一尝试放下就难受。 “这好办。”杨德利过去,一巴掌拍在向长林的背上。 “嘶……”向长林倒吸一口凉气,觉得那股子气竟然就这么散去了。 “你说什么?” 杨德利说道:“某知道那些损耗哪去了。” “哪去了?”向长林活动着手臂,觉得很是舒坦。 “咱们的人多发出去了。” 啥? 向长林觉得腰肋处隐隐作痛。 第161章 自己的路 向长林觉得自己怕是听岔了。 “去了哪?” 杨德利欢喜的道:“是咱们的人多发了出去。” 向长林的脑海里转动了一下,就拉出了一条线,“你是说……咱们的人多发了禄米出去?” “对?” “为何?”向长林觉得室内有些闷,就起身过去打开了窗户。 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让人精神一振。 杨德利已经揣测过了动机:“那一年某去城里买东西,路过一家酒肆,眼馋,就蹲在外面吃自己带的干饼。一边吃一边看着里面的人在煮馎饦……” “你想说什么?”向长林皱眉回身。 “那家酒肆的馎饦在郑县最有名气,有点钱的都喜欢去吃。”杨德利陷入了回忆之中,“他的馎饦里放羊肉,平常人去,他就放五片,可官吏去,他会多放些,官越大,他放的越多……” 向长林皱眉,“你是说,咱们仓部发放禄米的人……为了讨好高官,就多发了三百石给他们?” 这个动机是存在的,但也只是推算。 “对!”杨德利兴奋的道:“定然是如此。” 向长林吩咐道:“来人。” 晚些仓部负责发放禄米的几个小吏被弄了来,向长林一番威胁,可他们都大声喊冤。 这事儿……没法查啊! 杨德利却坚定的认为有戏,他干脆就跑去求见老许。 “啥?卖禄米?”老许一听就炸了,狐疑的道:“可真是其事?” 杨德利说道:“许公,他们就是多领了禄米,随后偷偷弄到东西市的粮铺卖了。你家的说不定,兴许没有。” 许敬宗皱眉想了想,“那王冲……最近这几年好似花钱不少,难道……等老夫去探探。” 老许想到自己可能会被挖墙脚,顿时就坐不住了,当即带着人回家,把负责领禄米的家仆王冲抓了起来,还有家里赶车的车夫也别弄到别处去询问。 只是一刻钟,王冲和车夫就吐实了。 “……每年领禄米,只要说几句好话,仓部的小吏都会令人多发些……” “那些多发的禄米在何处?”许敬宗面色铁青。 “都卖给了东市的粮铺!” “贱狗奴!” …… 杨德利回到了仓部。 严硕寻他,一见面就板着脸道:“有人把此事告诉了发禄米的那几个人,他们说要寻你的晦气,回头你小心些。” 杨德利一听就炸了。 “寻某的晦气?某当年在杨家坞可是拳脚无敌……” 严硕见他面色发白,知道这是色厉内荏,就去寻了向长林。 “那些人怕是会动手。” “传某的话,谁敢私下动手……不许下狠手。” 这等事儿就是内部矛盾,这股子怨气不消散,那几个小吏就会不断在背后弄杨德利。 到时候仓部乌烟瘴气的,向长林受不了。所以不如打一顿完事,没后患。 …… 杨纂不喜欢冬天,每到冬天他就觉得浑身僵硬发冷,就算是烤火,也只是表面温暖,肉和骨头里依旧发寒。 他就站在炭盆边上转悠,手中拿着一份文书琢磨着。 “杨尚书,许使君求见。” “许敬宗?”杨纂不喜欢老许这个人,闻言淡淡的道:“请了来,就说老夫身体不适,就不相迎了。” 晚些,许敬宗来了。 二人见礼,杨纂还在猜测着许敬宗的来意,老许就发飙了:“杨尚书,老夫问一句,蛊惑别人的家仆犯事,这算是个什么罪名?” 杨纂一怔,淡淡的道:“一个教唆是逃不过的。” 许敬宗冷笑道:“若是再加一个假公济私,损公肥私呢?” 杨纂眯眼,眼角那里多了三条深深的皱纹,“你说的是谁?” “你仓部发禄米的那些小吏,他们为了讨好高官,每次都多发禄米给那些高官的家仆,那些家仆多领了米,就拿到东西市去贩卖,钱就收进了私囊……” 许敬宗一拍案几,手心痛的不行,“老夫的家仆王冲和车夫勾结,每年都能弄一笔钱……杨尚书,你仓部损公肥私的本事,你可知道?幸而杨德利察觉了此事,否则还得延续多少年?你亏不亏心?” 杨纂眯眼,心中怒火涌起,“来人。” 外面进来一个小吏。 “让仓部郎中向长林来此,罢了,老夫亲自去!” 杨纂起身,许敬宗说道:“老夫本想走,可想想却担心你等欺负了杨德利那个老实的,可许老夫旁观?” 杨纂看着他,微笑道:“老夫为官半生,所做之事,无可不对人言。” 二人一路去了仓部。 向长林闻讯出来迎接,见到许敬宗不禁一怔。 这个老家伙来干什么? “去看看。”杨纂指指前方,那里似乎在发生争执。 许敬宗的眼神好,他冷笑道:“你的人正在围攻杨德利,老夫就看着你怎么办!” 杨纂微微摇头,走了过去。 “杨德利,咱们做事从未出错,可你却在郎中那里污蔑挑事,今日你说不出个理由,就别怪咱们手狠!” 几个小吏围住了杨德利,可杨德利却压根不怕。 他握紧双拳,“要打架?” 表弟小时候就是个倒霉蛋,他没少跟着被歧视。孩子们最是残忍,就喜欢欺负他们兄弟,而那个时候,出头打架的就是杨德利。 “你还敢顶嘴?” 一个小吏猛扑过来,众人闪开,准备看他教训杨德利。 可他才将跑出几步,就看到了杨纂,心中顿时慌得一批…… 于是杨德利从容挥拳。 呯! 小吏扑倒。 杨纂冷眼看着这一幕,有人回身,被吓的叉手行礼,“见过杨尚书!” 众人凛然,赶紧闪开。 杨纂指着那几个小吏,吩咐道:“拿下问话。” 那几个小吏愕然,“杨尚书,我等所犯何事?” “拿下!”杨纂咳嗽了起来,懵逼的向长林赶紧带着人控制住了几个小吏。 “尚书坐。” 有人弄了凳子来,却没有老许的。 贱狗奴!狗眼看人低! 许敬宗腹诽着,等开始询问后,他马上就借势发飙,“不认账?老夫的家仆王冲已经被送到了长安县,就等着处置。这长安城中不知道多少高官的仆役在领禄米时得了你等的好处,随后卖了那些多发的禄米,又和你等分润……好处好处,可大唐的好处呢?都被你等瓜分了!” 这是事主上门来了。 几个小吏眼珠子乱转,就是不肯承认。 “交给大理寺吧。”杨纂起身道:“随后老夫会上书陛下,请陛下告知那些高官,好好自查一番。这等蛀虫,家里也不能留,那是祸害!” 进了大理寺,想想大理寺卿唐临的铁面无私,再想出来就难了。 一个小吏看看左右的同伙,心想这事儿怕是熬不住了,若是某先坦白呢? 是了,先坦白,好歹能从宽。 “某说……” 随后几个小吏争先恐后的说出了此事的缘由。 “……早些年就是这样,那些高官的家人来领禄米,随行的家仆进去装米,他们会和我等套近乎,说是多给些,回头请饮酒,以后有事说话……他们卖了多发的禄米,要么请饮酒作乐,要么就给好处。” “竟然是这样?” 杨纂叹息一声,问道:“杨德利在哪?” 杨德利站在后面,众人闪开一条道,他缓缓走了出来。 心跳加快啊! 他见到皇帝只会高兴,但见到上官却有些那种小激动。 杨纂仔细看着扫把星的表兄,颔首道:“听闻你较真,老夫不以为然,想着只是个痴人。可谁曾想你竟然发现了这等弊端。三百石……有人说少,可三百石能让多少百姓喜笑颜开?做官不为民,那不如回家去做米虫!” 这不是老夫的话吗? 许敬宗想起了自己的座右铭,不禁脱口而出,“百姓就是我等的父母!” 咦! 杨纂没想到老许竟然有这等认知,不禁诧异。 他扶着人起身,微笑道:“户部掌管钱粮出入,要的是什么?要的就是杨德利这等较真的,向长林。” “下官在。”向长林此刻已经懵了。 在审查过后,他觉得这事儿压根就不靠谱,可谁曾想杨德利竟然请了老许出手,一下就查出了自家的蛀虫。 杨纂淡淡的道:“杨德利……老夫知晓有人在背后嘀咕,说他是扫把星的表兄,就是靠着贾平安在宫中蛊惑君王,这才能到户部任职。这等话……此后老夫不想再听到。” 向长林心中一凛,“是。下官定然会管着他们。” “不只是管着。”杨纂咳嗽了几下,喘息道:“人人都说他太过较真,吃力不讨好,可这等较真的人何其难得?不能让这等人吃亏,否则人人奸猾,那还有什么吏治?” 这是在明确表示:仓部该嘉奖杨德利。 向长林应了,一时间那些小吏看向杨德利的目光骤然一变。 才进了仓部没多久,竟然就得了嘉奖,再来几次,怕是要越级升官了。 众人艳羡不已,严硕走了过去,拱手道;“某先前却是误解了你,对不住了。” 杨德利有些手足无措的道:“无事,无事,某不记仇……” 众人一听这话,不禁莞尔,都觉得这是个铁憨憨。 杨德利心想,某不记仇,但某的表弟不同啊!他记仇! 随后杨纂就上书朝中。 政事堂里,这份奏疏被特地送了过来。 长孙无忌看了,神色古怪。 “辅机,是何事?”褚遂良好奇,就凑过来看了一眼,不禁惊讶。 “竟然这样?那老夫的家仆可有如此?” “这也是老夫所想的。”长孙无忌家大业大,禄米自然不放在眼里,但没有人喜欢被骗。 “交上去。” 李治也得到了这份奏疏。 “刁奴和胥吏联手,损公肥私,令人恼怒!” 三百石数量不多,可哪个帝王能忍这等事? “竟然是小吏查出来的?”李治皱眉,“杨德利……怎地有些耳熟?” 他每日要看到不少人名,能记住的也就是那些大佬和紧要的人。 这个时候,王忠良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他上前一步,谄笑道:“陛下,就是贾平安的表兄。” 李治恍然大悟,“是了,朕才说贾平安有功,就赏他的表兄,记得是去了户部吧,可他才去了没多久……竟然就查出了二十多年来的弊端,这……他表兄聪慧?” “杨德利说是蠢笨。”那等铁憨憨,王忠良觉得自己能轻易的把他卖了。 “此事问清楚。” 李治有些好奇,晚些王忠良打探了消息回来,“说是杨德利较真,见不得浪费钱粮,见了就心疼。于是发现损耗不对,就锲而不舍的去查,没人搭理他,他就一人搬运那些粮食,大冬天的,汗流浃背也心甘情愿……” “执拗……还勤俭,见不得人浪费……”李治点头,“这样的人,适合在户部,为大唐看守钱粮。” …… 嘉奖很实在,竟然是发了两头肥羊,外加一头不能耕地的牛。 当杨德利牵着一头牛,带着两只羊回到了道德坊时,大伙儿都轰动了。 “这是买牛来种地?贾家这是钱不够花了还是怎地?” “那不是耕地的牛,是草原上来的,只能吃肉。” 面对众人的询问,杨德利得意的道:“这是户部给某的嘉奖。” 道德坊著名的铁憨憨,外加抠神杨德利被嘉奖了。 杨德利一进家,就大声的道:“去请了屠夫来,杀牛宰羊,算了,牛杀了,羊养几日,等牛肉吃完了再说。” 牛是重要的生产资料,宰杀有罪。 所以一般人终生都不知道牛肉啥味道。 有户部的证明,又请了官府来验证,屠夫才敢下手。一头牛放倒了,屠夫想带走牛杂,贾平安哪里回许。 牛杂火锅多好的味道。 牛肚火锅啊! 杨德利吸吸鼻子,别的不管,就盯着那个东西,“平安也渐渐大了,那东西回头炖给他吃,好歹以后多寻几个女人,多生几个娃。” 贾平安看着那条东西无语,“某不能吃这个。” 杨德利振振有词的道:“以前在杨家坞时,就有人专门吃这个,吃的满面红光,大冬天敞胸露怀的。” “那是烧的!”贾平安坚决不吃那个东西。 他开始吩咐曹二,“这天冷,说是能放东西,可也扛不住几日,这样,去弄了些香料来,卤!” 唯有卤制的牛肉才能多保存些时日。 他交代了些材料,让宋不出去采买。 “最嫩的地方切片火锅。” “火锅是什么?”曹二一脸懵。 “火锅……”贾平安一番指点,曹二成功的弄了一个火锅出来。 浓郁的牛肉香味在弥漫着,杨德利站在院子里,仰头吸气,“真香啊!” 有人敲门,不等杜贺动手,阿福就屁颠屁颠的跑了去。 啪! 大门被拍开,老许站在外面,深吸一口气,“这什么香味?小贾,你又弄了什么好吃食?” 贾平安笑道:“火锅。” 老许俯身揉揉阿福的头顶,说道:“今日杨德利之事做的不错,老夫下衙时,见到褚遂良那个老东西急匆匆的往家里去,这多半是要查问了。” 长安城今日注定不会安稳,那些高官的家人多半都在瑟瑟发抖。 “多谢许公。”贾平安知道今日若非是老许出手,杨德利要解决此事还真没路子。 “谢个什么。”许敬宗一脸得意的模样,然后看看天色,“咦!竟然这般时候了?老夫得赶紧回家去。” 杨德利第一次心甘情愿的道;“许公,在家里吃了再回去吧。” “这多不好?”老许一脸不乐意,直至邀请再三,这才说道:“罢了罢了,下次你等记得去老夫家中吃饭。” “兄长!” 外面来了个狠人,杨德利不禁打个寒颤。 “好香啊!” 李敬业今日下水,带来了一大桶鱼。 “上次兄长说喜欢吃鱼,某今日就下水弄了些。” 这么冷的天气下水…… 杨德利的心痛都减轻了些。 “吃饭吃饭!” 一口锅架在碳炉上,牛肉汤在翻滚,一家人都在吸气。 “肉来了。” 曹二的刀法不错,牛肉片切的挺薄的。 十六岁的鸿雁站在后面伺候,狂吞口水。 “都有。”一头牛那么多肉,几个人怎么吃都吃不完,“回头曹二也弄个火锅,你等自己吃,这几日牛肉管够。” 杜贺都馋的不行,闻言赞道:“郎君就是大气,这换了别人家,主家吃好的,就算是吃不完,也不会想着给咱们吃。难怪郎君才十五岁就成了武阳男,这般大气……他不升官就不可能!” 这话说的极好,连许敬宗在百忙之中都要抬头看杜贺一眼,“你原先是何出身?” 杜贺叹道:“某当年也做过官,后来……不堪回首啊!” 许敬宗最喜欢戳人的痛处,沉迷于由此获取的优越感中,“贪腐?” 杜贺点头,一脸唏嘘。 “看好此人,若是不越矩,以后就是个好管事。”许敬宗交代了一番,结果边上的李敬业拿起公筷,一家伙就把锅里刚下没多久的牛肉片卷走大半。他忍不得了,赶紧加入。 那东西弄出来了,杨德利逼着贾平安吃,贾平安不干,最后杨德利一人吃了。 一顿牛肉火锅吃的酣畅淋漓,临走前,贾平安给老许带了十多斤牛肉,让他家里人吃。 老李家他也给了十多斤,“不够再来拿。” 后世吃牛肉方便,但此刻这东西却是稀罕物。 李敬业大大咧咧的道:“兄长放心,明日某再来吃。” 刚才他一顿少说吃了五六斤牛肉,闻言杨德利心如刀绞。 把两个客人送走,回过身,杨德利就见表弟站在那里,微笑道:“表兄,某觉着,你找到了自己的路。” …… 长孙无忌家中,他铁青着脸,看着跪在身前的管事,“老夫自诩持家有道,可竟然被你这等硕鼠侵吞了许多钱粮都不知道,来人!打死,连夜寻个地方埋了。” “阿郎饶命……” 边上的管家心中一凛,觉得今日真是倒霉催的。 先前长孙无忌一回家就查了去领禄米的人和车夫,一番追查,不止查出了多领禄米的事儿,更是查出了管事贪腐一千余贯的大案。 这个气啊! 想他长孙无忌自诩手段了得,可竟然被家里人给坑了一把。 按理该把管事送到县里里处置,可长孙无忌何等人,哪里会让家丑外扬。 “打死!” 今夜许多豪宅中,惨叫声不绝于耳。 李治站在殿前,听着百骑的禀告,叹息道:“一个杨德利竟然就引出了这么多的弊端,可见这朝中缺不得憨傻之人。” …… 为盟主‘du书消得泼茶香’加更。 为盟主‘5LG’加更。 第162章 熊罴 早上起来,打开房门,就嗅到了牛肉香味。 曹二在厨房已经开工了。 贾平安拿起御赐的宝刀开练。 “表兄,来对练。” 杨德利在院子里踱步,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不了,某在想事。” 这是还要继续琢磨的架势,贾平安觉得户部上下若是知晓杨德利的抠门,估摸着会把肠子都悔青了。 当初皇帝丢他来仓部的时候,实际上内部可以操作一番,换到别的部门去。 现在杨德利做出了成绩,反而不好换了。 这都是命啊! 早饭是馎饦,一大碗,牛肉汤打底,上面铺了一层卤牛肉。 再来几瓣蒜,嘎嘣脆咬一口,接着一口馎饦,再夹一片牛肉…… 美滋滋! 吃饱喝足,起身去上班。 “晚饭弄红烧牛肉啊!一坨坨的。” 贾平安两兄弟随后出了道德坊,一个恶少靠了过来,是许多多的人。 贾平安干咳一声,等杨德利偏头过来时,说道:“表兄,刚才某看到了一个大屁股的小娘子。” “在哪?”杨德利的眼神陡然锐利,刷子般的扫了过去。 此刻天色微黑,视线不大好。 “就在前面。” “那某去看看。”杨德利策马往前。 恶少趁机过来,“贾参军,那张虎去了永安坊那个妇人家,算下来明日他又该去了。” 贾平安点头,“辛苦了。” “不辛苦。”恶少兴奋的道:“可要兄长出手吗?若是可以,某也想去砍死他。” “不必了。”贾平安微微颔首,策马追了上去。 “没有啊!”杨德利没寻到大屁股少女,不禁遗憾万分。 到了百骑,贾平安如今身份不同了,早上要去唐旭那边参加四巨头晨会。 晨会是邵鹏主持的,他慷慨激昂的说到了皇帝对百骑的期待,并重点指出了百骑如今精气神不佳的落后状态,这一点唐旭负主要责任。 “关某屁事!”唐旭怒道:“这**猾的东西,除非每日都能去抓人、杀人,否则……” “否则只能去五香楼,用女人的胸脯来让他们叫嚣!”邵鹏的话有些刻薄,但却是事实。 唐旭挠头,脸上的横肉颤动着,“那你说怎么办?” “咱也不知道。”邵鹏纠结的道:“宫中那些内侍都会偷奸耍滑,没办法。” 程达在微笑。 每次议事他都在微笑,感觉有些神秘。 “老程,你说说。”唐旭调转枪口,把程达拉了进来。 程达微笑道:“校尉,某觉着首要是听从吩咐,只要兄弟们都听从校尉和邵中官的吩咐,那就坏不了。” 这个老油条,一番话滴水不漏,但一句话都没用。 程·蒙娜丽莎·达指指贾平安,“小贾主意多,某觉着该多听听他的说法。” 唐旭恍然大悟的拍拍大腿,“某说怎地忘记了什么,原来是小贾。来,小贾说说。” 这货哪里是忘记了,分明就是等最后弄个无计可施的局面,然后激发贾师傅的主人翁意识。 “这事吧……某以为值得商榷考量,某这里有九个大点要说,每个大点下面有三个小点,第一……” 三个人听着贾平安喋喋不休的说着天书,目瞪口呆。 “……要激发他们的荣誉感,要让他们知道,百骑是一个值得骄傲的地方,来了百骑后悔数年,不来百骑后悔一生!” 贾平安滔滔不绝的说着。 “参军,有人找。” 贾平安意犹未尽的结束了演讲,“某先出去了,晚些接着说。” 等他走后,邵鹏问道:“听出什么来了?” 程达:“……” 唐旭捏捏脸上的横肉,“他说的某就想现在去厮杀,浑身的热血啊!开个口子就能喷出去。” 邵鹏点头,“某也是如此,这少年……蛊惑人心的本事不小,那个……老唐,别挠头发了,满地的头皮。” 唐旭怒道:“天气冷没办法洗头,怎么办?只能等休沐,不然头发干不了。” “那你为何不剃光头?” “狗内侍!” …… 贾平安去了门外,见到了久违的大长腿。 “无双,你这是……”贾平安觉得自己该脱离监视期了,可长腿妹子怎么又出来了? “你最近要小心些。”卫无双的容颜在羃?后面有些模糊,“那乔东兴发誓要报复你。” “他要怎地?”贾平安压根没把这个威胁放在心上。 “他说要……”卫无双皱眉。 贾平安愕然,“要什么?” 妹纸,你说话啊! 卫无双侧身过去,“那些丑话不好听。” 贾平安认真的道:“这可是关系到某安全的大事,知道了他要弄某哪里,某弄块铁板挡着也好啊!” 卫无双微微低头,贾师傅借机靠近,透过羃?,发现她好像耳朵红了。 “他说……要斩断你的……”卫无双迈开大长腿,走的飞快。 “哎!妹纸!妹纸!是哪里?”贾平安一脸幽怨,就像是被抛弃的女人。 能是哪里,多半就是家伙事。 那厮挺嘚瑟的啊! …… 第二天,贾平安自报奋勇的说要去巡查一番。 “小贾果然是个勤勉了。”唐旭说完后,就靠在墙边睡着了,鼾声震天响。 贱人! 邵鹏真心觉得百骑这般懒散,就是唐旭的功劳。 他出去,看着贾平安在交代唐旭和雷洪一些事项,不禁赞道:“年轻人这般认真做事,堪称是忠心耿耿。” 贾平安晚些出了皇城,四处寻找李敬业。可咋就没找到呢? 昨日他令人去传话,让李敬业上午来皇城外等候自己,记得化妆。 “兄长!”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贾平安回身,就见一个身材魁梧的不像话的女子站在那里。 老子的眼啊! 贾平安给了自己小腹一下,硬生生的把笑意憋了回去。 “赶紧走。” 再不走边上就有人要呕吐了。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皇城。 等到了永安坊外面时,竟然是许多多亲自来接应。 “这是……” 许多多从未见过哪个女人有这等魁梧的身板。 “别管。”贾平安摇摇头。 女人太好奇不是好事,不是坑自己,就是坑别人。 三人一起进去,许多多介绍道:“那张虎乃是猛将一流的人物,我的人打探到的消息,此人前年在终南山下被围杀,十余人……全数被他弄死了。他力大无穷,乃是王琦最信赖的手下。” 猛将兄? 贾平安看了李敬业一眼。 李敬业说话会露馅,就用力捶打了一下胸脯,表示没问题。 许多多眼睁睁的看着这魁梧妹纸的胸被一拳头捶扁了。 这样也行? 晚些,到了外围。 “过了这座桥,对面那个小巷进去,第六家就是了。” “有数了,多谢,你先回去吧。”贾平安很随意。 许多多犹豫了一下,“那张虎真的厉害,我带着所有兄弟都不是对手,你们二人怕是不行。” 什么叫做猛将兄? 薛仁贵在先帝征高丽时只是一个军士。遇到局势危机时,他一袭白衣,单人冲阵,所到之处,就如同是以汤沃雪,杀的高丽人胆寒。 这便是猛将。 还有程知节、苏定方等人。 一句话,在这个时代,将领的武力值不够,你出门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 贾平安摆摆手,“安心去吧。” 不识好人心! 许多多后退,一直到视线外时止步。 过了小半个时辰,张虎来了。 他身材魁梧,走路时步伐很大,虎虎生威。顾盼间,一股凶厉之色。 这样的人,一看就不是好鸟。 贾平安低声道:“晚些咱们一人堵住一边。” 他觉得自己的武力值在此刻有些堪忧。 李敬业目光灼热,盯住了正在过桥的张虎。 “你想什么?” “想弄死他!” “走!” 二人悄然跟了上去。 按照贾平安的判断,张虎大概会在半个时辰左右出来。 所以他们的时间很充裕。 他甚至还想弄个圈套,只是一问,就换来了李敬业的白眼。 “这里藏不住。” 这里小巷笔直,什么圈套都是白给。 “尊重兄长!”贾平安被气坏了。 李敬业无奈看天,“是,兄长的布置天衣无缝,比阿翁都厉害。” 老李是大唐名将,不,应该说是名帅。 贾师傅……只是个无名小卒。 这个马屁拍的真爽。 “咦!” 李敬业低声道:“他怎地出来了?” 那家房门开了,张虎骂骂咧咧的出来,妇人跟在后面,一脸愧疚…… 李敬业愕然。 二人此刻装作向前的模样,不能停留。 这是什么意思? 贾平安担心是圈套。 可看到妇人的愧疚神色时,他放心了。 这是亲戚来了吧! 张虎皱眉,妇人赶紧回去,随后房门关闭。 张虎骂了一句,好像是贱人,然后转头走来。 三人在接近。 张虎偷情不成功,憋闷的不行,就横冲直闯的走来。 这是想找茬! 猛将,但却是个莽夫! 贾平安心中有数。 他准备偷袭,给李敬业创造绝杀的机会。 张虎的目光在李敬业的身上转动,突然身体一震。 老子就知道,这小子扮作是女人要出事! 贾平安刚想喊出手。 嗖的一下,李敬业就冲了过去。 在奔跑的过程中,他奋力一挣,身上的女装嗤拉一声,竟然全被撕裂了。 他就这么披着丝丝缕缕的女装扑了过去。 张虎狞笑道:“竟然敢来伏击某!” 他大步向前。 二人不断接近中。 张虎率先出手,他一拳击出,李敬业偏头避开,可张虎的左手却抓住了他的衣襟。 李敬业一肘横扫,张虎松手,随即合身扑来,竟然来了一招双峰贯耳。 呯! 李敬业双手挡在耳畔,随后…… 他抬头,那眼中全是暴戾,“死!” 短距离内的一拳。 这一拳压根就没给张虎反应过来的机会。 从一开始他就是主动进攻,李敬业看似捉襟见肘的防御,可那只是寻找进攻的机会而已。 此刻张虎双峰贯耳刚收手,再想防御却晚了。 好一个张虎,他虎吼一声,竟然一脚撩了起来。 你给我一拳,那么我就废掉你的子孙根。 但他从不知道李敬业的力量。 呯! 这一拳重重的击打在张虎的面门上。 后面赶来的贾平安只看到了天空中飞溅着鲜血,以及唾沫、牙齿…… 张虎的脸已经变成了平面,白色的脑浆从鼻梁的破裂处喷了出来。 李敬业随手抓住了那条腿,双手握住,反手一甩。 张虎就像是个稻草人般的飞了起来,重重的撞在了墙壁上。 哗啦! 泥墙竟然被撞出了一个洞。 冷风吹过小巷,穿过了那个洞,一个不成人形的东西就卷缩在其间。 “杀人啦!” 晚些,坊正带着坊卒和金吾卫的军士急匆匆的赶来,把那人翻过来。 “这是被铁锤砸的吧?脸都被拍平了。” “这一下……身上的骨头差不多都断掉了,他难道是遇到了一头熊罴?” 许多多就夹杂在人群中,看着那不成人形的尸骸,脑海里就想到了那个虎背熊腰的女子。 可怕的力量! 贾参军竟然有这等悍勇的帮手,我这边怕是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她暗自下了决心,要更加主动抱紧贾参军的大腿才是。 晚些尸骸被带了回去,有人彻底清查了死者随身携带的东西,最后找到了一份能夜间出行的证明文书。 “张虎……” 晚些,尸骸被送到了王琦那里。 周醒双眼通红,“他这是脸上挨了一拳,对手力大无穷,只是一拳就打死了张虎,可他又抓住了张虎的脚扔了出去……” 王琦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人熊的模样,嘶吼着一拳打死了张虎,然后把他丢了出去,竟然撞破了墙。 “谁干的?” 王琦的眼中全是怒火,右手却在微微颤抖。 这是谁在伏击他的人? “谁?” 他怒吼着。 可恐惧就在怒吼中渐渐生成。 “张虎身手了得,一般人想伏击他就是送死,那个地方某看过了,小巷笔直,无法藏匿人手。对方若是多人,或是带了兵器,张虎就能提早防备,就他的力气,撞开边上的墙壁也能逃过杀劫……唯一的解释……” 周醒低下头,不肯说出那个分析。 陈二娘出来了,见状不禁皱眉,“对方比张虎更强大。” 这么一个强大的对手,是何时出现的? “会是谁?”王琦冷静了下来,“山东那些人?他们若是要动手,更想弄死的是某,而不是张虎。那么……还有谁?” …… 李敬业晚些回到了家中。 他洗个澡,然后弄了贾家送来的牛肉,就在自己的房间前面烤肉。 边上有酒水。 大片的牛肉刷油,被烤的滋滋作响。 李敬业没要人伺候,就自己吃喝。 一口牛肉,一口酒,可眼神却越来越清醒。 “阿翁。” 不知何时,李敬已经站在了他身前。 “饮酒了?”李敬业还未被允许喝酒,但他却点头道:“喝了。” 李勣皱眉道:“全吃烤肉不好,去,弄一碗馎饦,多放醋,再来几瓣蒜。” 边上有仆役去了。 李勣看着李敬业把馎饦吃了,说道:“去睡一觉,少年人,多睡才能身子好。” 等李敬业走后,李勣坐在了他的位置上,拿了牛肉烤。 他拎起酒坛子,就这么喝了几大口,然后叹息一声。 不知何时,李尧已经站在了他的身侧。 李勣淡淡的道;“敬业这阵子神思不属,早上操练时,偶尔杀机毕露,这是想谋划杀人。老夫为此让你等盯着他,今日如何?” 李尧低声道:“今日小郎君带着包袱出去,某觉得不对劲,就带着人跟着……” 他有些犹豫。 李勣拿起一片牛肉吃了,缓缓的道:“说吧。” “是。小郎君在巷子里换了女装……” 孙儿女装后的模样……李勣的脸颊颤抖着。 “后来他去了皇城外,没多久贾郎君就出来了,他们随后去了永安坊。” “他们在小巷里……小人担心暴露行藏,就没进去。” “他杀人了。”李勣喝了一口酒,“某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茫然,他喝酒吃烤肉,那是因为他需要刺激……老夫当年第一次杀人后也是如此,果然是老夫的孙儿。” “是。”李尧说道:“后来巷子里有大喝声,接着听到小郎君喊死,随后轰隆一声,最后小人跟着混进去,就看到一人被活活打死在那里,墙都被撞出了一个大洞。” “敬业……” 李勣微微皱眉,“那人是谁?” “后来有消息,说那人是王琦手下的悍将张虎。” 李勣沉吟了一下,“王琦不会善罢甘休,贾平安和敬业去的时候,定然被人看到了,有心人一旦回溯,就能查到皇城前的他们,你带着人去,查坊卒。” 李尧不解的道:“为何?” “那王琦老夫知道,乃是长孙无忌等人的爪牙,手下得力大将被杀了,他定然暴跳如雷,随后畏惧,定然要把凶手找到。如此,最好的手段就是悬赏……那些坊卒不可靠,你带人去,等悬赏的消息传来,若是有人准备去举报……” 李勣的眼中多了杀意,但旋即平静,“给他五百贯,让他去南方五年。” 李尧皱眉道:“阿郎,灭口才好。” “老夫何尝不知?”李勣笑道,“可敬业还小,老夫杀了一辈子人,不敢苛求死后的模样,大概是要下地狱。可那是老夫的孙儿,就当是为他积德吧。若是有果报,那便报到老夫的身上来,多少……都行!” 李尧再问道:“阿郎,为何是五年?” 李勣一怔,然后喝了一口酒,缓缓说道:“如今关陇那些人掌权,可皇帝就是皇帝,他的眼中只有权力……若是五年后皇帝无法夺回权力,老夫自然会隐退。长孙无忌若是聪明,就该知道不能用老夫的孙儿来威胁,否则……鱼死网破,他可敢吗?若是五年后皇帝压住了长孙无忌等人,那人回来又能如何?” 夕阳下,李勣坐在那里,目光温润…… …… “感谢山寨厨师”成为本书盟主。 为盟主‘流云不改’加更。 为盟主‘聚宝山千户所千户’加更。 第163章 忠心就是个女妓 帝王是否勤勉,一般情况下是看他举行朝会的频率。 和先帝相比,李治的频率很高,几乎每天都要和宰相们聚首议事。 等宰相们走后,他还会召见一些官员,了解大唐各处的情况,以及官员的情况。 这会是一个青史留名的明君……王忠良用崇敬的目光追随着皇帝。 一个内侍进来。 “陛下。” 李治看了他一眼,说道:“都出去。” 王忠良悄然告退。 “陛下,昨日王琦手下的张虎被人活生生打死在永安坊,王琦恼羞成怒,悬赏一千贯要凶手的消息。幽州刺史许敬宗也派出了不良人去查探……” 李治嘴角微微翘起,却是漠然,“那张虎什么人?” “王琦是躲在阴暗处的毒蛇,而张虎就是一头猛虎,悍勇无敌……” 李治点头,内侍继续说道:“随后,永安坊有一名坊卒突然失踪……” “有趣。”李治丢下奏疏,起身走了下来。 “张虎死在永安坊,那坊卒失踪……定然是看到了凶手,如此,这便是灭口……可谁在为凶手扫尾?这长安城中难道还有一股对抗他们的存在?那朕倒是有兴趣看看。” 他看向内侍,“郑远东如何?” 内侍低头,“依旧忠心。” “忠心不忠心的……”李治淡淡的道:“若是朕被压制了,权臣当朝,帝王衰微,所谓的忠心就是个人尽可夫的女妓。若是朕能站稳了脚跟,他们不敢不忠心。所谓大势当前,说的就是这个。势在朕这边,就无人能挡!” 皇帝这话说的透彻,内侍颤声道:“陛下英明。” 这个皇帝当朝时就像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对宰相们尊敬有加,甚至显得有些软弱。可那只是他的一面。 而他的另一面,毫无疑问的就是帝王。 帝王无情! 内侍心中打颤,觉得国舅带着一伙人在朝堂上风光一时,可看到了这样的皇帝,他是否会后悔…… 晚些,李治去了感业寺。 “陛下,明空煮茶好喝。” 苏荷讨好的笑了笑。 李治点点头,觉得这个娃娃脸虽然呆萌了些,但知趣,比王忠良都知趣。 王忠良站在边上,一脸忠心耿耿的模样,仿佛下一刻边上就会窜出来一个刺客。 苏荷告退。 王忠良看了皇帝一眼。 李治淡淡的道:“你要在此晒太阳?” 王忠良灰溜溜的出去。 晚些,武媚来了。 李治看着她,微微意动,但旋即就被压住了,“后宫之中二虎相争,若是你在,可有办法对付她们?” 武媚低头,再抬头时,笃定的道:“分化……各个击破。” 李治的眼中多了欣赏之色,“有趣。” 皇帝随后走了。 “小苏……” 刚准备回去的武媚听到了少年的喊声,微微侧身看去。 “在!” 往日在她们那里竭力装作威严状的苏荷,此刻笑吟吟的昂首挺胸。 “给!” 贾平安摸出个油纸包递过去,转身却看到了武媚。 苏荷蹲在那里吃,贾平安说道:“坐着吃,女人吃东西要慢,快了容易胃穿孔。” “什么胃穿孔?”苏荷扑闪着大眼睛问道。 “就是你的肠胃穿孔,疼。” 苏荷果然就慢了些。 “某去那边转转。” 贾平安溜达了过去,笑嘻嘻的道:“阿姐今日看着越发的漂亮了。” 连夸女人都不会,这个小老弟……武媚微微一笑,“宫中之事你可知晓?” 瞬间贾平安脑海中的那根线就崩断了。 要开始了吗? “知道些。” 武媚看着他,突然说道:“罢了,不为难你。” 贾平安怒道:“阿姐这是看不起人吗?” 少年被激将后,脸色涨红,落在武媚的眼中,竟然是有些可爱。 我老了吗? 这个念头只是一晃而过,武媚微笑道:“你且说来。” 她觉得小老弟最多知道些皮毛,也仅仅能做个参考,聊胜于无。 “阿姐,宫中如今王氏和萧氏闹腾的厉害,就连陛下都为此焦头烂额……” 武媚心中微动,“为何闹腾?” 这是核心,也是各个击破的基础。 “那王氏无子,萧氏二女一子。” 这个就是所有矛盾的来源。 武媚狭长的眼睛微眯,“王氏无子,萧氏逼宫……” 这就是基础。 “陛下宠爱萧氏。” 贾平安觉得李总就该把两个女人抛一边去。 武媚看着他,突然笑了,就像是牡丹花开。 “王氏背后有人,他不宠爱萧氏,王氏就会步步紧逼……他宠爱了萧氏,萧氏就会仗势欺人……如此,他旁观就是了。” 尼玛! 竟然是这样吗? 贾平安觉得自己的脑子真心不够用。 原来李治这是驱虎吞狼啊! 利用萧氏的性格,宠爱就是挑拨,于是萧氏嗷嗷叫着扑了过去,和背后有人的王氏大打出手,他反而避开了纷争。 原来这就是宫中的争斗? 他觉得自己进去怕是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连李治都要退避三舍,可见其中的凶险。 想到这里,贾平安不禁觉得眼前女子未来的那条路很凶险。 她是怎么一路走下去的? 等贾平安走后,武媚站在那里,寒风中,突然嫣然一笑。 “王氏步步紧逼,在宫中牵制你,你用萧氏去抵御,可你还是撑不住了……” 她伸手,在枝头上取下一片枯叶,仰头仔细看着。 “你要寻个帮手,可你却担心这个帮手尾大不掉……我的身后并无大背景,也无人撑腰,这样的女人……你可心动了吗?” …… “校尉,千牛卫那群畜生和咱们的人打起来了。” 唐旭正在看文书,闻言霍然起身,“谁赢了?” 来禀告的百骑鼻青脸肿的,“咱们……咱们……输了。” 唐旭大怒,过去一把揪住百骑的胸襟,“可是人数不够?” 百骑摇头,“咱们人多,可……蒋巍那个畜生,他竟然带人伏击咱们。” “伏你娘!” 唐旭大怒,“召集兄弟们!” “老唐!” 邵鹏来了,面色也很难看。 “蒋巍进宫请罪,说是和百骑斗殴。” 唐旭骂道:“那个奸贼,他竟然恶人先告状!” 邵鹏摇头,“蒋巍说了,千牛卫和百骑多番争执,此乃好事,你追我赶,方能不懈努力……陛下说是既然如此,十日后在玄武门外校阅千牛卫和百骑……看看谁更出色。” 唐旭骂道:“那还等什么?操练起来!” “老唐!”邵鹏皱眉道:“十日你操练什么?难道还能脱胎换骨?” 贾平安回来,就看到了一个奇景。 “操练起来!” 唐旭拎着一根大棍子,把那些百骑打的呼爹喊娘。 “这是怎么了?” 包东去问了,回来说道:“千牛卫和咱们的人发生了冲突,咱们输了,随后陛下交代,十日后在玄武门外校阅千牛卫和百骑。” “杀!” 百骑齐声高喊,然后劈砍。 “没有精气神。”邵鹏幽灵般的出现在了贾平安的身后。 “小贾,你上次说的那些,让人热血沸腾,对此你如何看?” 这个…… 邵鹏盯着他,“你想撒手不管?老唐对你这般推心置腹,你能忍心?” 是啊! 老唐对他不错,邵鹏对他也不错,那些兄弟同样如此。 “千牛卫和百骑都是陛下身边的侍卫,百骑还兼顾着一些事。若是百骑输给了千牛卫,那些千牛备身大多是权贵子弟,他们的父兄发力,以后千牛卫就会压住百骑一头……谁能忍?” 这是争夺皇帝信重的一次校阅。 贾平安说道:“兄弟们的个人武勇不差。” “他们大多都是元从禁军的后裔,从小就在操练,个人武勇自然不差。可却少了精气神。” 元从禁军当年跟着老李家造反,算是铁杆心腹。 “此事某倒是有个法子,只是……”贾平安觉得唐旭不会答应。 “让小贾来操练?”唐旭摇头,脸上的横肉就像是在甩干机里的衣裳,来回摆动。 “他说当年异人也曾教授过一些操练之法,咱们若是敢冒险,他就敢出手试试。” 唐旭在犹豫。 “老唐!” 邵鹏指着那些百骑说道:“你看看他们的德性,十日之后,你觉着他们会有多少起色?那些千牛备身家学渊博,出去就能为将……你觉着百骑能赢?既然不能,那就丢给小贾,回头输了你就滚回军中去,正好遂了你的心愿。” 唐旭皱眉。 “咱们就在边上看着,若是不妥就说。” 邵鹏点头。 “小贾!” 操蛋。 贾平安正在琢磨武妹妹下一步怎么走,思路一下被打断了。 出来后,唐旭指着那些百骑问道:“你有何法子,能让百骑十日后取胜。” 这个…… “十日能做什么?”程·蒙娜丽莎·达都丢开了老油条的面具,怒道:“十日什么都做不了!” 扯尼玛淡! “为何做不了?” 贾平安淡淡的道:“某来试试。” 当年军训时,一群来自于全国各地,散乱不堪的男女学生,在经过短暂军训后,那精气神能让他们的爹娘跌破眼镜。 百骑大多是家传的拳脚刀枪,从小就在操练,大抵有些特种兵的雏形。这样的兵员经过短暂军训后会是什么样…… 老子很期待啊! “某接了!” 程达一拍脑门,“校尉,这不是儿戏吗!” 唐旭咬牙切齿的道:“耶耶看看再说。” “小贾你去哪?” 贾平安去了值房。 “某要整理一下。” 他花费了一个时辰,系统整理了一下各种相关记忆。 “集结!” 百余人站在院子里,满满当当的的。 “操练之前,某先说说……” 唐旭等三巨头站在侧面房间外面,听到这话,唐旭心有余悸的道:“不会又是什么五个大点,三个小点之类的吧?” 邵鹏怒道:“听!” 面对这些个人武力值强大的百骑,贾平安知道什么忠君报国的话都没卵用。 “你等都懈怠了吧。” 一开口,他就把所有人的精神提了起来。 “你等的父祖当年跟随高祖皇帝一统中原,随后不肯归乡,就此留在了长安,号称元从禁军……” “他说这个作甚?”程达有些不解。 “到了你等这一代,父祖厚着脸皮去求求上官,上官想着你等的出身,总是会想办法安置了你等。这是什么?铁饭碗!” 谁都不知道百骑没有精气神的根源在何处。 贾师傅知道。 后世他在铁饭碗企业待过,在没有革新之前,那种地方……什么叫做精气神?你怕不是喝多了。 “手中拿着铁饭碗,出门吹嘘一句耶耶可是元从禁军出身,是陛下心腹的心腹……你等就觉着心满意足了。” 唐旭脑子里像是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小贾说这个……好像有些道理啊!” “闭嘴!”邵鹏跺了他一脚。 “心满意足了,不担心以后了,那人还有什么精气神?就是在混吃等死!” 那些百骑茫然,显然是被贾平安说到了心坎上。 “可那样的人,他可耻!” 贾平安怒道:“一个人该怎么活着?农人种地,他努力耕耘,期盼着丰收。工匠努力,期盼着自己手艺不断提升,期盼着工钱增多……将士们努力操练,期盼着自己杀敌本领提升,以后一刀一枪去为了大唐拼杀,去博取功勋,去封妻荫子…… 官员在努力做事,他们期盼着自己办事的本事不断提升,期盼着能升官……可你们在期盼什么?没有!你等就是一群行尸走肉!” “陛下为何想扩编百骑?看看你等的模样?这样的百骑,能做什么?护卫陛下?就你等的精气神,怕是逆贼近身了都不知道,坑人!” 但百骑们依旧无动于衷。 唐旭叹道:“小贾说的真好,可这些废物就是不肯动心。” “某以为,要想让百骑重新成为陛下信重的心腹,唯有一个办法!” 贾平安回身,冲着唐旭拱手,“请校尉进言,百骑从今往后采取轮换制,能者上,庸者下,要让努力的人出头,让混日子的滚蛋!” 后世铁饭碗被打破后,只要上官得力,下面的人都会兢兢业业的,为了自己不被淘汰而努力,什么懒懒散散……你试试。 …… “要监督,谁不肯努力,谁出工不出力,上官没发现,这便是渎职……每日操练,出去做事,上官都要督查,若是出了岔子,第一责任就是上官。” 李治饶有兴趣的听着邵鹏在介绍情况。 “每月一次轮换,庸者下,从元从禁军中挑选精锐来代替……” 这个……好像不错啊! 百骑让李治比较头痛。 这是一支有着光荣历史的军队,他们的父祖是老李家起家的军队,堪称是忠心耿耿。 可这些人进了百骑后,那懒洋洋的模样,若非顾虑着他们的出身,李治早就把百骑解散了。 现在百骑内部要出手……他颇为期待。 “甚好。” 皇帝点头,百骑的改革就开始了。 “依次站好,目视自己的右边同袍,以他为基准,列阵!” 贾平安带着哼哈二将,手中拎着竹条,狞笑着走了下去。 “偏到哪去了?” 一竹条抽去,百骑闷哼一声,赶紧看向右边的同僚,发现自己超出了些。 “都站好,来人,去弄碗来。” 几百个碗被弄来了。 “每人头上顶一个,掉了自己赔,掉了重新计时。” “双手贴着大腿。” “昂首,特娘的,碗掉了。” “站好!” 一连三日,贾平安就让百骑练习怎么站队。 开始大伙儿都觉得这是折腾人。 可渐渐的…… “老邵,那些兔崽子们的眼神不对了啊!” 毅力从来都不是天生的,需要去激发。 “男儿一生要追求什么?金钱,美人,让亲人过上好日子。可这些从何而来?谁会白送给你?这些都要靠着你等的双手去获取。” “跟着某,喊起来。” “自己无能,儿孙遭罪!” “自己无能,儿孙遭罪!” “跑起来!” 百余人在慢跑。 “保持阵型整齐。” 贾平安渐渐的熟悉了这些操作,越发的游刃有余了。 “开始操练!” 随后就是操练,按照军中的操典演练厮杀。 贾平安就在边上看着。 唐旭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个宝贝。 “如今的操练……整齐划一,精神抖擞,小贾,这是何等手段?” 后世的手段! 贾平安笑了笑,“百骑就是懈怠了。人有劣根性,若是干的好坏都差不多,那为何要努力?以此为基准,击破那个劣根性,让好的能出头,让坏的滚蛋,谁敢懈怠?” 唐旭叹服。 晚些,他寻了邵鹏说话。 “老邵,某觉着小贾怕不是池中物。” “咱早就知道了。”邵鹏没好气的道:“他读过书,有异人传授学问,你……你就是个粗胚,怎能和他相比?” “以后百骑之事……”唐旭想了想,“某觉着程达油滑,你无用……” 曰你娘! 邵鹏怒了,“贱人!” 唐旭厚着脸皮说道:“某孤木难支,以后让小贾再多管些事,这也算是培养,以后他若是成了名将,某也能吹嘘当年栽培过他,那是何等的快意!” …… ——左右千牛卫应当是六年后的称呼,此刻该是左右府,但改换称呼太麻烦了,就一直叫做千牛卫。 …… 周日了,大伙儿休息,爵士依旧有一万五的任务……早上起来码字,不敢耽误时间。 求月票!啥票都求! 第164章 大胜 千牛卫,说是卫,实际上主要是由一些权贵子弟组成的一个侍卫小团体。 千牛这个词来源于庄子庖丁解牛的典故,所解数千牛矣,而刀刃若新发于硎…… 刀很牛,所以叫做千牛刀,大体意思就是斩杀千头牛后依旧锋锐。 千牛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就是帝王御刀的代名词。 而千牛备身,寓意就是为帝王执掌御刀的高阶侍卫。 千牛卫贴身护卫皇帝,这是极高的荣誉,所以自然要查三代,要根正苗红才行。 “百骑这些时日一直在操练,听不到什么大动静,去打探也打探不到消息。” 数十名千牛备身聚在一起,蒋巍在分析,“十日能做什么?” 众人摇头。 这群出身高贵的武官,此刻佩戴着千牛刀跪坐在那里,昂首挺胸,精神奕奕。 “百骑涣散,这非一朝一夕之功,想要扭转这个态势,也非一朝一夕……”蒋巍跪坐在上首,左手扶着千牛刀的刀柄,坐的笔直:“千牛卫一直被百骑压在下面,他们自诩出身于元从禁军,但凡和咱们发生冲突,就用这个出身来碰撞,可人要的是本事,没有本事,那就趴着!” 他看着下面的同袍,眸色中全是自信,“明日陛下亲自校阅两军,我千牛卫……必胜!” 下面的千牛备身们微微低头,“我千牛卫,必胜!” …… 第二日天气不大好,一大早就在下雨。 冬日的雨让人格外的难受。 李治和宰相们短暂议事之后,就各自散去。 王忠良跟在后面,“陛下,千牛卫和百骑都准备好了。” “朕这便去。” 李治想了想,“薛仁贵可在?” “在。”王忠良心领神会。 薛仁贵那可是单枪匹马就敢冲阵的狠人,有他在,皇帝的安全无虞。 但皇帝防备的是谁? 百骑是元从禁军的后裔,忠心不会有问题。而千牛备身们出身不凡,都是官宦权贵子弟,也不会谋逆…… 王忠良想了半晌想不通,最后归咎于天气不好,皇帝的心情也不好。 薛仁贵身板宽厚,应当能挡住雨吧。 薛仁贵站在玄武门的门洞里,腰间一把弓,手中有戟枪,目光炯炯的看着前方。 前方,百骑和千牛卫散乱等候。 “如何?” 唐旭在打量着老对头的动静,邵鹏有些不耐烦。 “还是那模样。” 这话等于没说,邵鹏恨不能一巴掌拍死唐旭。 唐旭一边瞄着,一边嘀咕,“老邵,他们带着千牛刀就是不同,娘的!回头你去求求陛下,好歹让咱们把横刀给换了。” 邵鹏骂道:“贱人,你以为千牛刀谁都能佩戴?” 那是荣誉的象征,百骑虽然忠心有了,但身份够不上。 MMP! 唐旭骂骂咧咧的寻看着,“小贾呢?” 贾师傅此刻正在感业寺…… “小苏!” “哎!” 苏荷小跑着过来,见到他后不禁欢喜的招手。 “给。”贾平安把油纸包扔过去,然后转身就跑。 他今日穿着甲胄,跑起来贼难受。 苏荷接着了油纸包,却不去打开,喊道:“贾参军,你去哪?” “玄武门!” “去干啥?” “取经!” 苏荷噘嘴,“玄武门那边都是凶神恶煞的军士,你去那边,多半是要校阅……你看看自己那模样,陛下见到了定然会笑……” 少年穿戴着甲胄,看着唇红齿白的,没有半点杀气。 她突然就担心起贾平安来,嘀咕了许久,这才打开油纸包。 “呀!”她眉开眼笑的看着里面的卤羊肉,嗅了一下,“好香!” 贾平安一路跑到了玄武门前,幸而皇帝还没到。 唐旭逮住了他,骂道:“去哪了?” “先前看到一只肥羊,想着抓了来给校尉……”,贾平安看到了邵鹏,赶紧加一个,“和邵中官吃吃,没想到那肥羊狡猾,竟然跑不见了。” 禁苑不小,以前曾经放了几十只羊进去,这些年陆陆续续的,也不知道死哪去了,难得见到一只。 唐旭不禁感动了,拍拍贾平安的肩膀:“小贾是个厚道人。” 他想到了贾平安操练百骑的辛苦,本以为他会倨傲,谁曾想这个少年竟然为自己去抓羊。 哎!好些年没见过这等厚道人了,以后可不能忽悠小贾。 邵鹏也是如此,笑道:“回头咱请客,去吃肥羊。” 贾平安摇头,“那多不好意思?” 邵鹏嗔道:“你都为了咱去抓肥羊,抓到抓不到不说,可你看看这满头汗,就冲着这个,回头咱专门请你吃……” “某呢?”唐旭不乐意了,觉得老邵厚此薄彼。 “你……”邵鹏看着他,“吃屁!” 两个老对头开始了争吵,贾平安没想到自己忽悠了一下,竟然让邵鹏慷慨解囊…… 哎! 这冬天吃一顿肥羊,浑身暖洋洋啊! 而且在外面吃,家里又省了一顿,表兄定然会欢喜,晚上睡觉都会笑出声来。 “陛下驾到……” 众人赶紧站好了。 “列阵!” 蒋巍高喊一声,数十名千牛备身整齐站好。 “列阵!” 唐旭高喊一声,百骑列阵。 蒋巍瞥了一眼百骑的阵列,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和往日不同了? 但哪里不同,仓促之间他没看出来。 雨淅淅沥沥的下,渐渐大了。 李治被人簇拥着过来,唐旭和蒋巍上前行礼。 李治眯眼看着雨中的两个阵列,说道:“下雨了,却不好操练。” 蒋巍抬头,“陛下,刀林剑雨,千牛卫义无反顾!” 他看了唐旭一眼,想起了上次在五香楼争女人失败的场景。 情场失败,沙场致胜,今日某定然要让你低头! 唐旭大声道:“百骑愿为陛下赴汤蹈火,这点风雨算什么?请陛下校阅百骑!” 他看着蒋巍,眼神中流露出些轻蔑之色,也想到了上次争夺女人胜利的场景。 情场得意,沙场老子还得意,你能如何? 看着两个将领针锋相对的模样,李治不禁莞尔,但心中却极为满意。 这是两支侍卫的将领,他们之间针锋相对,才能确保彼此之间维持着竞争态势,若是一方有大变故,另一方就能警觉…… 这便是相互促进,相互监督。 作为帝王,他乐于看到这种局面的形成。 “如此……” 李治看着雨中的阵列,不知道如何校阅才好。 “薛卿。” “陛下!” 腰带长弓,手中拿着戟枪,看着威武雄壮。 这便是薛仁贵? 贾平安想到的是前世的各种传说,什么三箭定天山…… 这位猛将兄竟然在守玄武门,可见深受李治的信任。 李治说道:“这等天气可能演练?” 薛仁贵点头,“陛下,沙场之上瞬息万变,莫说是下雨,就算是下了冰雹也得冲上去厮杀,你不杀人,人便杀你!” “此言甚是。”李治颔首,“如此,开始吧。” 命令下达。 两军相对百步开外。 “列阵!” 蒋巍在大声嘶吼。 千牛备身大多出身于勋贵之家,从小耳闻目濡,对军中的操典颇为熟悉。 队正在最前方指挥作战,身后第一行战锋队七人,第二行战锋队八人,第三行九人……第五行十一人……副队正持陌刀站在最后面,一旦发现麾下有人胆怯脱离阵列,或是后退,当即斩杀之! 蒋巍本人带着两名麾下在更后方,一旦发现前方有将士脱离阵列,或是后退,而队官未曾斩杀之,他将斩杀队官! 这便是大唐最小的作战单位的阵列方式。 而所谓战锋队,就是冲在第一线,和敌军近身搏杀的将士。 “弩手弓手上前。” 因为人数太少,所以十余名弓弩手站在整个阵列前方,看着稀稀拉拉的。 “敌军冲阵……弩……放箭!” 弩手们模拟放箭。 数轮后,队正高喊,“敌军二十步……弓手……放箭!” 弓手放箭,旋即一起回归本阵,换了刀棍加入战锋队的阵列。 这一整套演练下来,蒋巍很是满意,问道:“百骑如何?” 前方的队正喊道:“百骑……整齐划一!” “呜呼!呜呼!” 对面的百骑突然齐声高喊。 接着众人聚集。 这是准备真的冲阵了。 “雨天无法擂鼓!”李治皱眉。 百骑中,大旗猛地前压。 百骑开始奔跑。 “他们开始冲阵了。”薛仁贵在讲解,突然咦了一声,“好整齐!” “什么?”李治透过雨雾看去,就看到百骑以唐旭为箭头,排着整齐的阵列冲杀了过去。 “陛下,阵列整齐,就能震慑敌军,并能冲杀有力。” 李治点头,“骑兵也是如此,这个朕知晓,可百骑为何这般齐整?” “千牛卫出动了!” 千牛卫也开始了出击,但…… “陛下,千牛卫……” 李治点头,“不用说,朕看到了,千牛卫的阵型不如百骑紧密整齐,气势也差了不少。” “止住!”李治点头,薛仁贵在城门洞中张弓搭箭,朝着前方虚空放箭。 咻…… 这是鸣镝! 双方开始减速。 “鸣金!”薛仁贵点头,后方有人在敲击。 铛铛铛! 百骑止步,千牛卫止步。 双方距离不到五步,唐旭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狞笑道:“蒋巍,今日如何?” 蒋巍任由雨水在脸上滑落,眯眼道:“你没这个本事!是谁?是谁在十日里让百骑脱胎换骨了?” 唐旭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耶耶就是不说,气死你! 双方整队。 贾平安突然喊道:“唱起来。” 既然得胜,那就该高唱军歌,让兄弟们振奋精神。 前方的包东带头,“青海长云暗雪山……唱!” 百余人齐声高唱,“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歌声高亢,正在整队的蒋巍回身,嘶声道:“这是谁的诗?” 这般豪迈…… 薛仁贵也愣住了。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陛下,臣想到了跟随先帝征伐高丽的岁月,臣……” 李治同样是讶然听着。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豪迈之气在雨中冲了出来。 “好诗!”蒋巍不禁击节叫好,“这简直就是为了我辈武人作的诗,谁作的?” 薛仁贵一拍手中的戟枪,赞道:“这诗听了就觉得热血沸腾,想着持枪冲杀敌阵,可敌军何在?何在?” 李治不经意见就看到了面色涨红的王忠良,这位内侍此刻双拳紧握,看模样恨不能马上就去从军。 “确实是好诗。” “列阵!” 前方,百骑列阵完毕。 纹丝不动。 那边已经走来的千牛卫一怔,蒋巍骂道:“这是还想给咱们来一次?兄弟们,可怕了吗?” “不怕!”这些都是心高气傲的家伙,哪里会怕。 “列阵。” 双方就平行着列阵。 死一般的寂静。 左边是百骑,纹丝不动。 “太整齐了。”薛仁贵赞道:“这等阵列臣一看就觉得赏心悦目,麾下若是如此,当是精锐。” 李治点点头,“唐旭操练有功。” 而千牛卫那边的阵型却有些散乱,不够整齐。 如果如此也就罢了,可他们没法做到静止,于是你动动,我动动……看着…… 若是以往也还行,可在边上整齐的不像话的百骑映衬下,千牛卫真的……不堪入目。 蒋巍的脸在发红,低声道:“站稳了,特娘的都站稳了!” 可说来简单,做起来却难。 一刻钟后,百骑依旧纹丝不动,千牛卫的开始大动…… 前仰后合,摸摸脸,揉揉眼…… 乱了! 蒋巍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站稳了!别动!” 可在没有适应性的操练之前,这种告诫毛用都没有。 他看了一眼边上,百骑的阵列依旧稳定。 千牛卫输了! 老子输了! 蒋巍咬牙,“输了!” 贾平安早就忍不住了,听到蒋巍认输,就晃荡着出来。 “谁让百骑十日脱胎换骨?”蒋巍喃喃问道。 “若说是某,你觉着如何?” 蒋巍抬头,见是贾平安,就皱眉:“且去。” 这话就像是大人哄孩子,“一边去。” 贾平安呵呵一笑,“要不……打个赌?” 最近家里修建新宅子花销不小,表兄每日精打细算,恨不能一把米吃五日。所以贾平安也要节约些,比如说去五香楼,就得想办法弄钱了。 蒋巍随口道:“随便你。” 棒槌,上钩了。 贾平安提高嗓门,“如此五十贯,如何?” 蒋巍点头,“若是你,某不但给你五十贯,再请你去三次五香楼。” 奢侈! 大气! 敞亮! 那边的李治摇摇头,“前阵子有人说百骑散乱,千牛卫更厉害些,可今日朕看了看,却是百骑更厉害……朕不通战阵之道,说的可对?” 这里唯一有资格做裁判的就是薛仁贵,他说道:“陛下法眼无差,百骑更厉害。” 千牛卫是臣子的子弟组成的侍卫,算是半个外人,而百骑却是老李家的自己人。 自己人这些年很丢人,被千牛卫压制的没有半点脾气。 从李世民到李治都觉得丢人。 可今日一看,却不是那么回事。 而且李治还在怀疑以往的判断…… 难道以往那些人是在哄骗朕? 什么百骑不如千牛卫,不如扩编成一卫,把侍卫的事儿交给千牛卫。 若是如此,朕以后的护卫就只能选择千牛卫,但凡有些变故,再无转圜的余地。 想到这里,他心中已经准备了好几种手段,回头就严查千牛卫。 “陛下,可令他们散了吗?” 李治点头,“把蒋巍和唐旭叫来。” 蒋巍和唐旭来了,一个低头,一个昂首。 李治含笑道:“今日两军相争,都不错。” 蒋巍抬头,面带羞色。 “但百骑更好些。” 唐旭只觉得浑身懒洋洋的,恨不能马上去五香楼寻几个女人快活。 “蒋巍你有何话说?”李治既然怀疑上了千牛卫,那自然要不动声色的观察试探一番。 蒋巍看了唐旭一眼,这一眼中多是不服气,“陛下,臣不服。” “为何?”李治淡淡问道,此刻他的心态已经变了,喜怒不形于色。 蒋巍说道:“百骑臣深知,最为懒散,可这十日下来,竟然变得这般精锐,臣以为……这是有人出手相助。” 李治想到了唐旭的汇报:“百骑内部已经整治过了。” 蒋巍说道:“陛下,臣冒昧,这阵子百骑内部换了十余人,这些臣令人已经打探到了消息,可换人也好,整治也罢,十日之内脱胎换骨……不能!” 薛仁贵低声道:“陛下,确实不能。” 李治一怔,问了唐旭,“今日的百骑可称为脱胎换骨,你是如何整治的?” “陛下可还记得臣禀告的那些吗?”唐旭心中暗赞着贾师傅的能力,说道:“那都是贾平安的建言,从淘汰庸者开始,都是他一手而为……” 这样的手下,他指挥起来也有压力啊! 李治一愣,“竟然是他?那这些操练是谁?” 那个扫把星不可能连这个都会吧? 唐旭点头,“就是他。” 李治心中大震,“他竟然会这些?叫来。” 蒋巍失态的张开嘴,缓缓回身,看着在那里站的僵硬的贾平安,想到了先前的话。 “若说是某,你觉着如何?” 原来那不是吹嘘,而是真的。 竟然真的是他? “小贾!”唐旭招手。 贾平安浑身湿漉漉的难受,正想赶紧回去换衣裳,然后喝一碗姜汤,闻言就跑了过来。 唐旭笑道:“小贾,陛下相询,你且好生说了。” 李治点头,“这些操练都是你弄出来的?” 呃! 贾平安身上冷的想哆嗦,本想装个比,最后却只是点点头, 唐旭不禁暗赞,觉得小贾果真是谦逊。 竟然是他? 李治心中涌起了疑窦,问道:“你是如何想的?” “臣在想……百骑的弊端就在于怎么做都是这样,好坏都这样,如此无人再有上进心。要想打破这等僵局,唯一的法子就是打破这个规矩,让能者上,庸者下。” 这个在后世人人皆知的道理,此刻却让人惊讶。 这个少年果然聪慧。 李治再问道:“那后续的操练……你是如何想的?” 大佬,你这是偷师了啊! 贾平安觉得皇帝不地道。 薛仁贵想走,可却又想听,一时间进退维谷,李治见了就问道:“为何如此?” 薛仁贵苦笑道:“陛下,这等兵法乃是传家的。” 你要说必须传授给大伙儿,就算是皇帝也会被狂喷。 这是个家族为先的时代,家国家国,家在国前。 李治恍然大悟,然后笑道:“如此朕便不问了。” 他看了唐旭一眼,心想唐旭会了,难道不就是朕会了吗? 皇帝必须厚黑,所以他对这等想法毫无愧疚。 可贾师傅何等的聪明,心想你现在不问,回头那些百骑难道会不说? 所以……趁着现在说出来,那就是高姿态,大公无私。 “其实……说来也简单。” 众人都竖起了耳朵。 “就一个,令行禁止!” 贾平安说完了,李治不懂。 可蒋巍和薛仁贵却陷入了沉思之中。 …… 为盟主‘夜亂天’加更。 为盟主‘medking’加更。 第165章 争夺,生意 李治不谙兵法,本想说令行禁止四个字是不是太简单了些。 可唐旭在沉思,蒋巍在沉思,连悍将薛仁贵也在沉思…… “是了。”唐旭毕竟亲眼看到了贾平安操练那些百骑,所以第一个醒悟过来,“有了令行禁止,才有了整齐划一的阵列,才有了悍不畏死的冲阵……若是军令不严,那万万谈不上精锐,贾参军从令行禁止入手,先让百骑站队,乱动就打,就罚,如此十日,自然军令一下,无所不行。” 蒋巍也醒悟了,“某本以为千牛卫就算得上是令行禁止了,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更严厉的法子,难怪难怪……” 他看着贾平安,眼中迸发出了异彩,就像是看到肥羊的家庭主妇,又像是见到财路的商人,“小贾……” 这一声小贾喊的特别温柔,让众人鸡皮疙瘩一身。 贾平安退后一步,心想蒋巍好歹也是五香楼的常客,不至于会有别的爱好吧。 比如说男上加男…… 蒋巍情真意切的道:“小贾,可愿来千牛卫,只要你来,此后去五香楼某包了,你若是想女人……某家中有个表妹,长得花容月貌……” 这个勾搭人不对啊! 李治觉得不对,但却愿意坐视,等听到蒋巍的表妹长得花容月貌时,不禁也微微心动。 被人当面挖墙脚,唐旭已经忍不住了,但想到若是小贾把蒋巍的表妹那个啥了,想来也是为百骑争光,就问道:“你那表妹多大?” 蒋巍说道:“二十。” 草拟妹! 唐旭大怒,“小贾才十五岁,大了五岁!” 蒋巍干笑道:“女大五也不错……” 呸! 唐旭呸了他一口,“小贾是百骑的小贾,陛下看重,这才让他来了百骑,谁能挖走?” 李治心中一动,才发现自己竟然忘记了贾平安扫把星的属性。 唐旭和蒋巍一番唇枪舌剑,最后口干舌燥准备告退。 李治想了一下,“那首诗……谁作的?” 他看着贾平安,心想据闻这个少年又诗才,不过如此雄浑的边塞诗,他应当写不出来吧。 可大才在哪? 贾平安低下头。 哎! 我本想低调,为啥要问这个呢? 唐旭说道:“那日操练疲惫,贾平安就说得像个法子提振士气,后来就作了这首诗,果然,兄弟们一听就精神抖擞。” 蒋巍的眼珠子都差点想喷出来了,后悔刚才下手还是太软了些,应当直接向皇帝恳求,把贾平安弄到千牛卫来。 他看了暗自得意的唐旭一眼,心想若是此刻再次挖墙脚,唐旭会不会和自己拼命…… 拼命不怕,可唐旭这个狗东西,每次去五香楼都是一群人,某若是哪日带的人少了,说不得就会被他报复。 李治看了贾平安一眼,说道:“赏百骑和千牛卫酒食。” 他被人簇拥着离去,唐旭得意的道:“回去换了衣裳喝酒。” 随后就是狂欢。 胡吃海喝了一顿之后,兴奋的唐旭说道:“去五香楼!” 憋了十日的百骑浩浩荡荡的到了五香楼,老鸨喜出望外…… 新来的女妓五花看着不错,见百骑进来,就矜持的站在边上。 “雅香[]来了。”她身边的女妓低声道。 五花抬头看了一眼,满脸横肉的唐旭让她没胃口。 “后面那人……咦!是个少年。” “贾郎!”雅香冲了过去,五花瘪嘴,“那还是个少年,至于这般饥不择食吗?” 身边的女妓艳羡的道:“那可是贾郎君呢!” 五花的眼睛一亮,“他就是贾参军?” 女妓点头,“就是他。” 五花莲步轻移,缓缓过去。 贾平安被雅香揽着过来,没几步就见一女妓站在前方,笑吟吟的福身,“五花见过贾郎君。郎君大才,奴仰慕不已,今日便用郎君的诗献丑了……” 乐声起。 雅香恨不能上去手撕了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可面上却依旧是笑吟吟的,“贾郎可听听她唱的。” 老娘诅咒你唱出破音来!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五花的嗓音微微沙哑,带着一股子……莫名的诱惑力。 一曲唱罢,她端着一杯酒过来。 “贱人!”雅香端不住了,恨不能把贾师傅的手臂拉进自己的怀里。 她在等五花敬酒,然后贾师傅拒绝。 贱人,你以为谁都吃你的那一套吗? 五花近前,露齿一笑,“贾郎的风采让奴做梦都会梦到……” 这话真的太直接了,一点儿矜持都没有。 这等女人也配挑逗老娘看中的男人? 雅香心中冷笑。 “今日见到贾郎,奴不胜欢喜。”五花仰头干了杯中酒,随后告退。 表达了仰慕之情后就离去,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这手段…… “小贾……” 那边的唐旭喝的脸色发红,冲着贾平安招手。 等贾平安过去后,雅香悄然起身,去了阴暗处。 那个贱人定然觉得自己先前的手段不错,随后会来寻老娘示威。 最多十息…… 二、三…… “你勾不住他。” 数到六息时,身后传来了五花的声音。 “你以为自己能勾住他?”雅香对此也很苦恼,觉得自己千肯万肯,可贾师傅就是不肯睡自己。 奈何? 她数次在想少年是不是有些问题,可在偶尔的接触中,她不禁发出了少年也有伟男子的感慨,觉得不是这个问题。 但贾师傅就是不肯啊! 五花看着在那边被唐旭灌酒的贾平安,低声道:“贾参军少年有才,前程远大,可他不会喜欢你,你可知为何?” 雅香冷笑,“他难道会喜欢你?看看你的胸脯,都快掉下来了,这等女人,谁喜欢?” 五花笑了笑,“你的屁股大,所以你的衣裳都是特制的,后面宽敞,如此遮掩住你屁股大的丑事……你说我若是说出去如何?” 雅香冷笑,“你试试。” 她缓缓回身,盯着五花说道:“贾郎是我的!至少在五香楼里,他是我的。” 五花嗤笑一声,走向了老鸨。 和雅香说不如向老鸨表态。 “贾郎?”老鸨淡淡的道:“这等大才,留下一首诗就能让五香楼生意好许多,他却留下了三首……谁能让他在此作诗,谁能让他多来五香楼,老娘就支持谁。” 那边的贾平安被灌的两眼翻白。 邵鹏心情愉悦,也喝了不少,于是就放松了警惕心…… 一个女妓喝多了,近前扑在了他的怀里,娇笑道:“郎君为何每次来都不肯上楼呢?今日从了奴可好?” 呃! 众人偏过头去,不忍看着邵鹏那张脸。 你这个不是无稽之谈吗?邵鹏有些无奈,目视唐旭,示意他出来打个圆场。 唐旭叹道:“老邵,其实……也不是没办法……” …… 直至回家躺在床上时,贾平安依旧记得邵鹏大骂唐旭的场景。 二人最后以双双喝醉为结局。 一觉醒来,刚开门,鸿雁就顶着一张红的和苹果般的脸蛋进来了,“郎君,昨夜下雪了。” 贾平安拍拍脸,出去一看,杜贺带着人在扫雪,屋顶上白茫茫一片。 “嘤嘤嘤!” 阿福看样子比较喜欢雪,坐在雪堆里来回翻滚。 今日休沐,吃了早饭后,贾平安慢悠悠的转到了老宅子那边。 因为钱趁手,给钱大方,所以工匠们很是得力,如今能看到半成品的模样了。 工头信誓旦旦的道:“若是再多请十余人,某敢打赌,年底前就能交房。” 这个……真的可以考虑啊! 后世有句话,叫做有钱无钱,娶个老婆来过年。 换一个说法,有钱无钱,搬个新家来过年也一样。 工头的目光狡黠,但很坦荡。 你多给钱,我就敢保证提前交房。 这也就是人多力量大的那一套。 贾平安微微颔首,工头欢喜的喊道:“贾参军说话了……” 那些在干活的工匠纷纷停住,回头看着这边。 “贾参军说了,年前能交房,钱……” 他回头再看了贾平安一眼。 贾平安点头,工头喊道:“钱不是事。” “多谢贾参军!” 工匠们欢呼了起来,干活的效率高出了不少。 隔壁的门开了,赵贤惠走了出来,“阿福呢?” 这个女人撸熊还上瘾了,贾平安说道:“在家。” “阿福真有趣。” 呵呵! 哥更有趣! 这女人在寻找说话的借口,贾平安只是装作不见。 这个小贼,果真的让人痛恨。 赵贤惠干咳一声,“听闻赵德利做官了?” 这个…… 贾平安看了她一眼,见她的眼中有试探之色,就说道:“表兄在户部做掌固……” “看仓库的。”赵贤惠竟然有些犹豫。 这个女人,她家也只是普通人家,一个小吏还不够? 由此可见丈母娘的眼光是无穷高,恨不能给女儿找一个世上无双的女婿。 “表兄才将得了户部的嘉奖,事情连陛下都知道。” 这个女人虚荣心强,那就用虚荣心去对付她。 “陛下竟然知晓他的名字?” 赵贤惠其实长得不错,哪怕是三十多岁的年纪,可依旧风韵犹存。而王大娘的眉目间就能看到她的影子,只是肌肤遗传了王学友的黝黑,否则也能算是个小家碧玉。 她盯着贾平安,心想这个小贼莫不是哄我? “皇帝哪里能知道一个小吏的名字?” 这女人上钩了。 贾平安心中一喜,正色道:“表兄查出了大事,长安城中的权贵……前阵子那些权贵高官拿了不少家仆,你可知此事?” “这个我知道,说是贪了主家的钱,还和朝中小吏勾结,贪了禄米。” “此事就是表兄查到的。” 哥看你上不上钩! 贾平安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某这便回去了。” 钓鱼要懂的欲擒故纵的道理,鱼儿狡猾,你别把鱼饵往它的嘴边送,而是欲拒还迎,来回勾引…… 赵贤惠低头。 能被皇帝知道的小吏,前途如何? 难说! 杨德利是个铁憨憨,这个道德坊的人都知道。 这样的女婿可能护着女儿?可能为女儿遮风挡雨?可能让女儿一生衣食无忧? 这是赵贤惠最担忧的地方。 她抬头,贾平安已经走远了。 可……杨德利有这个表弟在啊! 这个小贼如今越发的风光了,十五岁的县男,她和街坊聊天扯淡,大家都羡慕的不行,说是从未听闻过,可见贾平安的得意。 甚至有人说贾平安连公主都娶得。 酸啊! 老娘的心窝子里为啥那么酸呢? 这样的好女婿,只是可惜看不上大娘。 但杨德利有这样的表弟,以后还担心什么呢? 看看贾家修的房子,分明就是两兄弟以后一起住的意思…… 不分家……这多好的兄弟情义? “等等。” 赵贤惠小跑跟上,“我去看看阿福。” 一路到了贾家,阿福竟然还认得她,上来一阵嘤嘤嘤。 赵贤惠一边揉搓着阿福,一边看着边上闲不住干活的杨德利。 劈柴是门技术活,杨德利干的津津有味的。 这便是本分。 不忘本。 “杨德利。” 赵贤惠招手,杨德利心中一喜,屁颠屁颠的跟着出去了。 哎! 这个表兄! 贾平安叹息一声。 门外,赵贤惠问道:“你攒多少钱了?” “钱?”杨德利一脸懵,“没攒钱啊!” 这个铁憨憨,竟然连私房钱都没有。 赵贤惠转念一想,觉得这无可厚非。 大唐的规矩,长辈在时,儿孙们不得分家析产,不得藏私房钱。 贾家两兄弟没分家,自然不能有私房钱。 “你以后想做什么?”男儿的志向很重要。 杨德利想了想,“某没想做什么,就想做事。” 赵贤惠…… 这个铁憨憨,气死老娘了。 赵贤惠一路回去,半路看到了一袭红衣远来。 竟然是高阳来了。 她艳羡的道:“这贾平安以后莫不是真要娶公主?” 高阳到了贾家,杜贺等人赶紧低头。 “小贾。” 贾平安觉得有些尴尬。 你说进屋吧,男女有别,不进吧,在外面更尴尬。 他错眼看到了鸿雁,心中一喜,“鸿雁,进来伺候。” 封建社会真是好啊! 三人进了房间,高阳把马鞭搁在案几上,随意的跪坐着。 鸿雁从外面端茶进来,见她跪坐着,身后的曲线傲人,不禁艳羡不已。 “上次下注赢了数万贯,巴陵听说了,让我和她一起做生意……” “什么生意?” 一听是巴陵,贾平安就觉得这事儿不对。 那个娘们就盯着高阳,一心想把她拉下水。 高阳下水,房遗爱也会下水,随即房家弄不好也会跟着……这个筹码不小。 高阳双手托腮,明眸中多了烦恼,“说是塞外有一批肉牛贩卖,没人敢买,巴陵召集了一些人,每人出些钱,一起去进货,随后弄到长安来贩卖,能挣不少钱。” 并不是所有的牛都能耕地,有的牛只能拉车,有的牛只能吃肉。 高阳说的大概就是拉车吃肉的那种牛。 大唐禁止宰杀耕牛,刑罚颇重。但就像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一样,那些有钱人总是觉得偷偷摸摸的去弄些牛肉来吃真是太刺激了,也格外的美味。 大唐兵锋远及塞外,羊肉源源不断的送进来,而牛却因为律法在,依旧不能公开宰杀食用。 但……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 既然有需求,那些人自然会想办法把牛弄进来。 “你给钱了?” 高阳抬头,“巴陵信誓旦旦的说了,若是牛送不到长安城外,她一文钱不少的赔给我。” 咦! 那个娘们这是想干啥? 做好人好事? 贾师傅觉得不大可能。 “给了多少?” 贾平安微微皱眉,“若是数百贯,此事就撂下,当吃亏是福。” 高阳这个娘们就是个棒槌,半个铁憨憨,不长脑子的典型,用数百贯给她提个醒,贾平安觉得很划算。 高阳神色古怪,竟然有些扭捏的意思,脸还有些红。 这个娘们,没救了! 贾平安仰天长叹:“给了多少?” “一万贯。”高阳双手捂脸,“你不许笑话我。” “蠢女人!”贾平安气得不行。 高阳放开手,“我要挣钱养活自己。” “你有封地,养活什么?” 公主都有食邑,高阳的在高阳郡,虚封万户,实封二千户,不差钱。 高阳抬头,“我总是要养活自己的。” 这个娘们疯了? 贾平安觉得有些古怪,“这是走私生意,若是处置不好,后患无穷。” …… 随后,高阳进了宫。 “你来为何?”李治最近很忙,每天朝政结束之后,他还得要和各地的朝集使见面,询问各地的情况。 高阳福身,抬头,“雉奴……” 大胆! 王忠良想喊,却没喊出来。 皇帝的小名只有长辈才能说,你高阳何德何能? 难怪寻死。 李治抬头,神色淡然,“王忠良出去!” 王忠良愕然,然后带着人出去。 殿内只有姐弟二人。 “我这阵子一直在家中想。”高阳咬着红唇,“是不是有人威胁了你?” 李治讶然,他这个姐姐堪称是做事不过脑子的典范,怎地竟然开窍了? “那些人是不是想寻我的错处,随后用来威胁你?” 李治:“……” 他想笑。 皇帝岂能被人这般胁迫? 那些人不过是想利用高阳罢了,高阳是公主,能进出宫禁。关键是高阳还有一些朋友,这些朋友有些影响力,若是加在一起,就是一股子力量。 但让她这般误会……也不错吧。 论影帝的诞生……李治点头,带些沉痛之色,“朕一直在忍着。” 高阳点头,“你放心,以后我定然不会带累你。” 她转身就走。 这个姐姐竟然这般硬气了? 也这般上进了。 李治心中欢喜,想叫住她,最后却忍住了。 高阳出宫,这才想起了贾师傅的交代。 ——你们这是在玩走私,先去和皇帝认个错,就算是被查到了也能从宽处置。 …… 为书城的盟主‘神木’加更。 为盟主‘唐铁光’加更。 第166章 军方的算盘 “我和皇帝认错了。” 高阳很实在,雷厉风行。 “干得好。”这个女人必须要经常给予鼓励,否则就会懈怠。 “那些牛在何处?”贾平安在思索巴陵的用意。 “说是五日后到长安外。”高阳在揉搓着阿福。 “嘤嘤嘤!” 兴许是来自于公主的宠爱与众不同,阿福兴奋了。 兴奋起来的阿福很讨厌,一会儿追着杜贺抱大腿,一会儿抱着鸿雁就不放。 狗东西! 贾平安怒了,让人把磨架子给阿福套上,随后拉了半圈,阿福就撂挑子了,躺在地上喘气。 世界安静了。 过了两日,贾平安才知道高阳说要养活自己的意思。 “房遗爱去和公主讨要侍女,被公主令人打了出去,房遗爱就在外面喊什么……不给他就去青楼。” 房遗爱就是个脑子有问题的,不知道先帝为啥看中他。 贾平安觉得更大的可能是因为他姓房。 房玄龄很牛,这一点毋庸置疑。如今权倾朝野的长孙无忌,当年被房玄龄压得没有一点脾气,由此可见这位大佬的本事。 房谋杜断,并非浪得虚名。 高阳没脑子,房遗爱是个蠢货,这两个加在一起,不出事才见鬼了。 “参军!” 雷洪的喊声惊天动地。 “啥事?” 这等天气窝在值房里发呆,真的太美好了。 你要说耗费生命,不好意思,生命是否耗费,只有自己最清楚。我觉得这一刻心满意足,那么此刻就是生命浓烈的时候。你要说什么鸡汤……人一生就几十年,鸡汤能养活谁? “参军!” 包东的声音就像是被宰杀的鸡一样,陡然尖利。 曰! 谁敢来捣乱? 贾平安出了值房,刚好撞到梁建方。而苏定方在后面一手提溜着包东,一手提溜着雷洪,就像是走马擒获敌将般的快意。 梁建方刚到值房外,见他出来不禁怒道:“老夫不擅长偷袭,让你来你矜持个什么劲?” 两个老家伙这是想来偷袭贾平安。 多大的人了,还那么幼稚! 贾平安满头黑线! 二位大佬来了,贾平安赶紧迎进去,“包东,去煮茶来。” 邵鹏和唐旭看着这一幕,艳羡的道:“苏定方傲气,一般人不搭理。梁建方不要脸,但一般人你不配他不要脸,但他们却喜欢小贾。” 他侧身看着唐旭,“同样是百骑的人,小贾光芒四射,你为何默默无名?” “狗内侍,不怼某你就不舒坦?”这话扎心了啊!唐旭怒了。 “咱不怼你,你哪来的上进心?” 咦! 这话没错啊! 但唐旭转眼就飞起一腿。 你这口吻怎么就像是长辈呢? 邵鹏避开,右拳诡异的挥动,唐旭避之不及,最后拳头停在了他的眼前。 “你不是对手。”邵鹏冷冷的道。 唐旭打个哈哈,“你看看下面。” 邵鹏低头,一条腿就在他的双腿之间…… “贱人,你果然阴险!” …… 值房里,苏定方在打量着布置,梁建方大大咧咧的道:“我等这阵子在商议如何收拾车鼻可汗,最后商议的结果……” 他的神色陡然冰冷,“有人说出奇兵突袭车鼻可汗,你来说说。” 凭啥? 贾平安想说关我屁事,可老梁不要脸,说不得会动手。而他的小老弟李敬业不在身边,只能低头。 这是确定了对车鼻可汗的战略,只等时机一到就出兵,而这个问话就是想考考他。 “某以为,车鼻可汗是叛逆,对付叛逆,无需什么奇兵,堂堂正正即可。” 这是贾平安的看法,“一战击败他,用一次摧枯拉朽般的进攻去震慑突厥人!” 苏定方收回目光,眯眼看着贾平安,“先前议事,老夫建言堂堂正正出兵,声势浩荡出兵,此话李敬业说过,他说此乃你的教导……” 李敬业那个孙子,竟然把这些事也说了。 两个老帅盯着他,贾平安觉得腿有些发软。 这事儿后世有过记载,高侃出兵,车鼻可汗闻讯召集诸部不至…… 啥意思。 就是说大唐堂堂正正的出兵,那些部族闻讯后,竟然不敢相助车鼻可汗,由此可见正面出兵的意义重大。 但此刻这个看法竟然被诸位老帅称赞不已…… “那些只是某的一些拙见罢了,当不得这般夸赞。”贾平安选择了谦逊。 不是他想谦逊,而是这些老帅厮杀了一辈子,沙场经验能碾压了他。在这等时候,他说得越多,错的越多。 “不骄不躁,有趣。”苏定方起身拍拍贾平安的肩膀,“走了。” 梁建方笑道:“小贾,老夫家中有好酒,可愿来?” “改日一定去。” 老梁太不要脸了,贾平安担心一去会被逼婚。 “一定啊!”梁建方笑眯眯的出去。 二人出了百骑,苏定方说道:“一国攻伐竟然用了一个少年的主意,先前有人说贾平安会得意,可如今一见,却依旧谦逊。老梁,这样的人才,你怎么说?” “有何好说的?”梁建方淡淡的道:“拉拢过来,让他靠近咱们武人,以后征伐……寻机带他出去立个功劳,以后自然会为了我等说话。” 苏定方点头,“只需二十载,老夫就有信心把他培养成为名将。到时候咱们后续有人,就算是去见到了先帝,也有颜面了。” 梁建方神色黯然,“先帝压了你多年,让你不得寸进,你不埋怨他?” 苏定方笑了笑,很是爽朗,“某当年得意洋洋,行事率性,这么压一下也好。这些年……某琢磨了许多事,知晓了当年的错,也知晓了将来怎么走……所以,人一辈子别总是急着往前冲,偶尔停驻,让自己安静下来想想,也不失为好事。” 梁建方见他神色从容,不禁骂道:“狗曰的,竟然长进了。” …… “那些牛快到长安了。” 巴陵坐在墩子上,室内有几个大炭盆,里面烧着没有烟气的好木炭。 她的胸襟一如既往的低,对面的柴令武的目光扫过,却毫无留恋之意。 夫妻多年了,对方曾经吸引自己的地方都成了木渣子,毫无兴趣。 柴令武伸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的道:“到了之后记得马上告知高阳,剩下的事,与咱们无关。” 巴陵娇笑着,身前乱颤,“那是没有过关的牛,高阳不认识那些人,她能怎么办?那么多牛,每日吃食就要不少,而且被发现之后,皇帝也饶不了她。如此,她最后只有来求咱们……让谁去和她交涉?” 柴令武眸色深沉,“某去。” 巴陵皱眉,“你去?高阳性子焦躁,你去怕是要挨打。” “她难道还能打得过某?”柴令武傲然。 哎! 巴陵起身走了过去,坐在他的身侧,伸手揽着他的脖颈,柔声道:“有我还不够吗?” 柴令武冷冷的道:“当年阿娘和阿爹立下多少功劳?可陛下是如何酬功的?看看长孙无忌权倾朝野,可我家呢?得了什么?得到的只是猜忌!” 巴陵痛苦的闭上眼睛,“你有苦,冲着我发就是了,别气坏了身子。” 柴令武的眼中多了戾气,用力抓住了她,“那年李泰说他一旦成了太子,会重用某,可他却败了,败了!” 巴陵的眼中多了兴奋之色,“可如今李泰依旧不肯蛰伏……” “那个废物!”柴令武的眼中多了厉色,“毫无用处!记住了,高阳虽然蠢,可蠢人却能交朋友,知道为何?因为蠢人若是坑你,你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那些朋友若是能全数拉拢了来,对咱们的事大有裨益,明白吗?” 巴陵讶然,“不是房家吗?” 柴令武淡淡的道:“房遗爱那个蠢货,他原先和某都是李泰的人,和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旦事发,哪里逃得过。所以无需担心他不来。只是高阳……她不但有些朋友,还能时常进宫,关键时候说不得会有作用。” 巴陵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却是兴奋的。她眼波如丝,“郎君……” …… 牛到了。 高阳去看了一眼,欢喜不已。 “巴陵果然义气。” 交割了之后,高阳却傻眼了。 “那么多牛……”管事钱二懵逼,“公主,这些都是没有官府备案的牛,如何能卖?” 呃! “还得官府备案?”高阳纳闷,“巴陵没办?” 傻公主哟! 钱二真心觉得自己这个管事做的太不容易了,他跺脚道:“公主,巴陵公主的人说了,此事却和他们没关系,咱们买的只是牛,不包括后续之事。这是要让咱们去求人呢!” “求人?”高阳挑眉,“我从不求人!” 她傲然而立,可钱二却想死。 “一万贯的牛,一旦卖不出去,每日耗费的草料就是一笔钱,还得雇人来照看,还得建造牛圈……” 钱二绝望…… 公主,你这是想让某去死吗? “钱,我不缺!”高阳豪迈的道:“给就是了。” 钱二更绝望了,“公主,就算给钱,可还有个要紧之事……” 高阳不耐烦了,“别想我为此去求人,我连皇帝那里都不肯去求他,旁人算个什么?” 这便是骄傲的高阳。 先帝宠溺,让她觉得自己就是天之骄子。 先帝去了,宠溺她的那个人不见了,她依旧骄傲。 钱二叹息,“这么多的牛,一旦被人发现……就会有人举报,随后官府一查,公主,咱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高阳一怔。 “官府查,我不卖就是了。” 哎! 钱二苦笑,“公主,这是官府。” 官府不敢管高阳的事儿,可这是牛啊!消息一旦散播出去,朝中想不管都不行,否则御史会把皇帝和宰相们烦死。 高阳愣在那里,握着小马鞭皱眉道:“如此……巴陵这是想让我去求她?” “是啊,公主。”钱二觉得公主再这般没脑子下去,迟早会把自己作死。 消息终究不可避免的传了出去。 长安城中极少数人知道巴陵等人的走私行动,更知道高阳出了一万贯,现在却坐蜡的麻烦。 王琦就是知情人。 “牛不少,都放在了城外的隐秘之地,不过……这天气冷,若是不管不顾,用不了多久,这些牛就会冻死……” “修牛圈?”陈二娘给他倒茶。 “那是养牛。”王琦笑道:“一万贯的牛,不急着出手,养着……这又不是耕牛,越养越亏,某等着看笑话好了。” 陈二娘心中一动,“那要不……以此来威胁高阳公主?若是不从,只管把此事告知朝中。由不得他们不出手。” “且等几日。”王琦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等几日高阳公主绝望时,某再让人去试探。” “说来奇怪,她为何不去求人?” “因为……她是高阳。”王琦淡淡的道:“某等着看她的下场……若是她到时不肯低头,就别怪某下狠手。” …… “高阳当年深得先帝的宠爱,后来自己没脑子得罪了先帝……” 巴陵和柴令武在家里摆上酒菜,一边看歌舞,一边饮酒。 “房玄龄娶妻范阳卢氏,他本人在朝中声威显赫,两者相加……堪称是当朝第一家。”柴令武淡淡的道:“第一家也就罢了,房玄龄给子女联姻,俱是皇室权贵,家势越发的了不得……可越是这样,越是危险。房玄龄在时尚能掌控,他一走,房家无人有他的本事,自然会衰落……” “衰落也就罢了。”柴令武冷笑道:“长孙无忌当年被房玄龄压着……” “但也不至于因此报复房玄龄的子孙吧?”巴陵觉着长孙无忌不是这等人。 “是啊!”柴令武喝了一口酒,叹道:“可房家和山东门阀一体,长孙无忌怎会放过他们。拿下房家不但能报仇解恨,更是给山东门阀当头一棍。你等着看,长孙无忌迟早会把房家连根拔起!” 巴陵心中一凛,“那高阳还危险了。” 柴令武笑道:“你可想去救她?” 巴陵摇头,“我和高阳本无什么交情。” “你知道就好。”柴令武想到自己的谋划,不禁心情舒爽,“此事你要稳住,高阳若是来哀求,你莫要管,只管推给某,某来和她说话。” 巴陵凝视着他,良久叹息,“是。” …… 高阳在家憋了一整天。 “公主!” 钱二来禀告,“牛群的边上有人窥视,再不出手就晚了。” 肖玲叹道:“公主,许多时候……该求人就得求人。” 高阳跪坐在那里,眯眼看着他们,淡淡的道:“我……可以求人。” 我的公主哟…… 钱二感动的老泪纵横,哽咽道:“公主能这般想,老奴……老奴此刻死了也心甘,也放心了。” 他蹲在那里嚎哭,“这些年公主傲气,可先帝去了,公主身后无人,傲气有何用?那些人在背后嘲笑公主,老奴都和他们打过几次,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晚上躺在床上,老奴想着公主如今的模样,不只是身上疼,心里更疼啊!” 这个老家伙! “我还没死,哭丧呢!”高阳冷着脸,“回头我请了御医来给你看看。” 钱二抬头,泪眼朦胧。 谁家的主子愿意为了奴仆去请御医?那需要动用人情啊! 他是真的感激。 这位公主做事没脑子,可心不坏,外面许多传言为何?因为房家太高调了。背靠山东卢氏的房家,在房玄龄去后依旧风光无限…… 可现在是关陇小圈子当政,你们的死对头当政,还高调,那不是寻死是什么? 钱二看到了这些,可却无能为力。 他恨不能让公主远离了房家,可这等话没法出口啊! 肖玲也眼中含泪,看着水汪汪的。 “公主……” 两个得力手下哭的高阳头痛。 “我这便去求人。” 钱二不哭了,喊道:“给公主准备马车。” “不用。”高阳吩咐道:“更衣。” 晚些,一袭红妆的高阳到了前院。 钱二已经换了一身出门的衣裳在等候。 高阳皱眉,“你这是要做什么?” 钱二纳闷,“老奴去,若是那些人说话难听,老奴冒死说几句,好歹也能挡一挡。” “我做事……”高阳上马,“无需人来挡!” “跟上!” 侍卫们跟了上去。 晚些,高阳出现了道德坊。 “见过公主……” 姜融站在边上,满怀深情的深吸一口气…… 这是来自于皇室的欧气……爽! 高阳一路到了贾家。 “公主?”开门后,杜贺见到是高阳,赶紧低头让开。 “郎君还没回来。” “我知道。” 高阳拎着阿福出门,单手揪着它的后颈,带着它转悠。 晚些,下衙的贾平安见到了她,心想这娘们莫不是寂寞了? “嘤嘤嘤!” 被高阳溜了许久的阿福委屈的来抱腿,仰头叫唤。 “公主可是有事?”贾平安抱不动阿福了,就揉揉它的头顶。 高阳抬头看着他,认真的道:“我来求你。” 晚些,书房里。 “那些牛如今就被散养在城外,有人在附近窥视……”高阳昂首,“巴陵想我去求她,那是痴心妄想!” 所以你就来求我咯? 公主软了。 贾平安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有些麻烦。 “那么多牛,你说宰杀了……那动静太大,瞒不过人。” “嗯。”高阳不满的道:“巴陵此次……罢了,买牛是我自己答应的,怪不得她。” 高·恩怨分明·阳很耿直的道:“我不肯求她,觉着丢人,却觉着来求你不丢人。” 这是她欣赏的硬汉,在他的面前低头,高阳觉得不丢人。 贾平安沉吟了一番。 要不要让高阳再软一些? 他看了一眼,高阳眼中多了些水色。 罢了,大唐的公主开放,再软一些,后果堪忧。 “此事……难。” 贾平安神色坚毅。 高阳霍然起身,“如此我不为难你。” 这个娘们怎么和炮仗一般,一点就炸。 贾平安渐渐硬化,皱眉道:“坐下!” 高阳面色微红,嗯了一声,缓缓坐下。 “再难,某也能解决。” 这一刻贾平安浑身硬邦邦的。 …… 求票。 第167章 峰回路转 “亏钱会不会生气?” 贾平安想了几个法子,但大多都是壮士断腕的手法,比如说直接不承认,但那些牛也就变成了无主的赃物,高阳亏损一万贯。 他觉得高阳会心痛,随后纠缠自己,比如说每天来老贾家吃饭……表兄会心痛,为了表兄的身心健康,还是算了吧。 一万贯啊! 换了他也得心痛许久。 若是换了表兄…… 贾母若是做了鬼,怕是都不得安宁。若是成了神,估摸想一巴掌拍死自己的侄子。 你一天没事和老娘絮叨个什么?喋喋不休的嚎哭,吵死了! 高阳用那种‘你好奇怪啊’的眼神看着他,“我不生气,一万贯……上次赢了几万贯,反正都是赢来的,就当是输回去好了。” 贾平安叹息一声,“某觉着你该有个匪号……” “什么?”高阳很是高兴。 “仗义疏财。” 这娘们太有钱了,一天就瞎折腾。 但此事还得要仔细想想,能不亏就不亏…… 他陷入了沉思,高阳见了心中温暖,就静静的等待着。 等贾平安想到了主意时,高阳双手托腮,竟然在打盹。 哎! 这个娘们,也真是放心贾师傅啊! “安心回去。” 高阳欢乐的回去了,路上‘巧遇’巴陵的马车。 “高阳!” 正在策马疾驰的高阳闻声勒住马儿,冷冷的道:“你寻我作甚?” 车帘掀开,巴陵看看高阳那显得有些保守的底线,在看看自己没有下限的胸脯,不禁捂嘴笑了:“先前我去你家寻你,说是你出门了。” “何事?”高阳昂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高阳怎地硬气了不少呢? 巴陵心中迷惑,但依旧按照计划说道:“那些牛若是要想过官,就得给好处,给了好处不说,最少得见个面,让人心中有底,否则那么多牛,谁敢出手庇护?就算是皇帝也不敢。” “皇帝为何不敢?”高阳此刻得了硬汉贾的承诺,趾高气昂的道:“你莫要以为我非得求你,休想!” “哎!”巴陵见她要走,赶紧说道:“那些牛可挨不过多少时日,修牛圈亏本更多,小心全冻死了。” 高阳傲娇的道:“我自然有办法!” 呵!愚蠢的女人! 巴陵看着高阳远去,冷笑道:“我等着她求上门来,另外……准备让人去放消息,就说有人私运了禁物来长安,看看高阳怕不怕。这个狗东西,当年仗着先帝的偏爱,没少趾高气昂,没想到先帝驾崩了依旧如此,我看她离倒霉不远了!” …… 时光就像是嫖客的情义,格外的虚假,怎么留都留不住…… 第二天。 高阳在家中练刀…… 刀光闪烁,周围不见人影。 也不是没人,柱子后面就有一人,不,另一根柱子后面还有一人。 肖玲用手帕捂着嘴,一脸惊恐万状的模样。 边上的侍女来的时日不长,好奇的道:“公主耍刀好厉害,为何要躲着?不能看吗?” 肖玲微微摇头,干咳一声,“去年也有人想看。” “那就是能看的呀!” 侍女探头出去,好奇的看着刀光…… 咻! 刀光突然飞了过来。 侍女懵逼。 幸而身后伸来一只手把她拉了回去。 呯! 长刀钉在墙壁上,力量不够,随后掉落在地上。 肖玲赶紧拎着毛巾过去,堆笑道:“公主的刀法越发的凌厉了,奴看着胆战心惊,只能躲着才心安。” 高阳接过毛巾,见那侍女站在前方发呆,就皱眉道:“为何不去把长刀捡回来?” 侍女双腿夹紧,“公主,奴……奴要去茅厕。” “没胆气,竟然被我的刀法吓坏了。”高阳心中自得,这时有人来禀告,“公主,有外客,是个女子,说是想求见公主。” 高阳皱眉,“肖玲去问问。” 谁都能见她,那她一整天什么事儿都别干了。 晚些肖玲回来,高阳已经换了衣裳,正准备吃早饭。 “公主,说是有要紧事,必须要见你。” “我去看看。” 晚些高阳在前院见到了那个女人。 这是一个长相很普通的女人,哪怕和你相处一阵子,扔到人群中后你依旧找不到的那种普通。 “有人托奴来传话。”女人微笑道:“那些牛……若是不处置了,会很麻烦。” 高阳眸子一缩,淡淡的道:“想要什么?” 女人心中一喜,觉得有戏,“也不要什么,只是想和公主交个朋友。” 右手垂下,小皮鞭在手。 啪! 女人惨叫一声,起身就跑。 “滚!”高阳骂道:“我就算是求谁也不会去求巴陵。” 她觉得这个女人是巴陵派来的,所以接踵而至的巴陵心腹王悦荣就遭罪了。 “公主,那些牛会很麻烦。”王悦荣笑眯眯的,可在高阳的眼中却是嘚瑟。 才将派人来威胁,接着又来,巴陵欺人太甚啊! 啪! 王悦荣哭唧唧的跑了。 柴令武和巴陵得了消息也是一脸懵。 高阳竟然这般强硬? 柴令武冷笑道:“把事情捅给万年县。” 第一个女人是王琦的使者,回去一番诉说,王琦淡淡的道:“不识好歹,如此,把此事报给雍州,把许敬宗也卷进来。” …… 贾平安此刻正在请客。 天然居里,苏定方和梁建方,外加还在长安城的程名振。 至于程知节……那人贾平安现在信不过,担心自己的话会被他原原本本的告诉李治,所以没请。 酒过三巡,贾平安举杯,“今日某有事相求。” 和这些老帅说话别婉转,否则他们会看不起你。 苏定方皱眉,“老早就看出你心事重重,说吧。” 果然如此,看来某做对了。 贾平安笑道:“某有个朋友,她在塞外弄了一批牛,不是耕牛……” 苏定方举杯,“什么人老夫不问。” 贾平安举杯,一饮而尽。 梁建方骂骂咧咧的道:“现在的年轻人,喝酒也在偷奸耍滑,当年老夫在军中时,喝酒是用坛子,现在竟然用杯子,丢人!” 程名振抬眸,淡淡的道:“来人!” 今日几个老帅来了,为了争夺伺候的权利,刘架毫不犹豫的把合伙人打了个鼻青脸肿。此刻闻声,他弯腰进来,“见过诸位老帅。” 梁建方皱眉,“老程你要作甚?” 程名振说道:“拿两坛酒来。” 呃! 贾平安觉得今天怕不是黄道吉日。 这是要见血还是怎地? 晚些刘架把酒水送来,程名振打开封口,抬头道,“为难年轻人有趣?老梁,老夫陪你喝!” “老夫怕你不成?”梁建方打开封口,两个老将就这么灌酒。 一坛子酒喝完,程名振抹抹胡须上的酒渍,伸手,“拿酒来!” 卧槽! 刘架屁颠屁颠的准备去拿酒。 贾平安干咳一声,梁建方把酒坛子放下,咳嗽了一下,“老夫正在顺气,却被你给呛到了。” “是小子的罪过。”贾平安劝道:“此事还得要诸位相助,若是……” 若是喝多了,到时候怎么帮忙? 梁建方一拍案几,“罢了,今日放你一条生路。” 程名振淡淡的道:“回头接着喝,可敢?” “哈哈哈哈!”梁建方大笑,轻蔑之极。 …… 许敬宗最近很忙。 临近年底了,雍州一地的各种事儿都汇总过来,让他焦头烂额,恨不能把贾平安拉过来帮忙。 这一日他正在看着文书,两眼昏花,只想回家。 “使君!” 廖全飞也似的来了,一脸兴奋之色,“使君,大事!大事啊!” “何事?”老许精神一振,觉得立功的机会来了。 廖全笑道:“刚才有人来告状,说是高阳公主从塞外私买牛,数目不少,少说上万贯……” 他觉得这是好机会,一旦抓住了,使君说不得就能在年底得到嘉奖。 得了嘉奖,说不得回过头使君就能去三省谋个高官,到时候为大唐做出更多的贡献。 想到这里,他不禁激动了。 可许敬宗却显得有些惊愕,张开嘴,眼神愕然,看样子惊吓更多一些。 “使君,这是立功的机会呀!”廖全不禁觉得有些诧异。 “高阳公主?”许敬宗问道。 “是啊!”廖全昂首,“使君不畏权贵之心,下官尽知,先前下官在前面已经说了,此案使君定然会秉公处置,且等着吧。” 老夫想捶死你啊! 老许头痛…… 那高阳和小贾关系不错,按照小贾的尿性,一旦得知此事,多半会出手相助…… 可此刻已经没有了反悔的余地。 他干咳一声,脑海里幻想了一下:老夫刚正不阿!百姓是老夫的父母! 渐渐的,他的气息近乎于神圣。 代入大法就是好啊! 这一刻他又在深深的怀念着贾师傅。 稍后他派人去查探。 而与此同时,一个随从也悄然去寻贾平安。 晚些,去查探的人回来了。 “使君,城外一大群牛……” 哎! 老夫该怎么办? “此事……老夫的头怎地有些晕沉?” 老许以手扶额,身体摇晃了几下。 “使君,万年县的来了。” 就在斜对面的一辆马车里,王琦和陈二娘在说话。 “高阳和贾平安交好,许敬宗和贾平安沆瀣一气,定然会爱屋及乌,为高阳遮掩,某就等着许敬宗徇私,随后报上去,让御史弹劾。”王琦靠在车厢壁上,惬意的喝着茶水。 车里有个小碳炉,陈二娘在煮茶。 “王尚书,万年县县令朱浩进去了,也是为了那事。” 外面有人禀告。 王琦一怔,“这是谁给的消息?难道是万年县得了消息?可他也不该来这,而是该禀告朝中。” 陈二娘皱眉,“他是谁的人?” “你一句话惊醒梦中人,是了,朱浩和关陇那些人有关系,这是长孙无忌他们出手了?有趣。” …… “使君,证据确凿,下官恳请使君一边拿人,一边禀告宫中。”朱浩站在堂下,一脸慷慨激昂,仿佛下一刻就能为了大唐而赴汤蹈火。 老夫……很为难呐! 许敬宗在纠结着。 拿人,高阳跑不掉。 按照他的理解,皇帝不管真假都会愤怒,随后会作出严厉的处罚。 旋即高阳会灰头土脸,弄不好就会失去皇帝的眷顾。 这些和他没关系,他只担心小老弟的心思。 但此刻他别无选择! 若是他迟疑,马上就会有御史出手弹劾他徇私,随后案子会被大理寺接手。 “如此……且等老夫禀告陛下。” 这事儿没辙了,他只能一边给贾平安通风报信,一边报上去。 …… “车鼻可汗如今在叫嚣,说是无惧大唐,能再现前隋时突厥的盛况,以此来招揽部众。” 梁建方在说着军方的分析,“臣等以为,对此当打击,只能时机一到,就大军掩杀,一战灭了车鼻可汗。” 李治颔首,表示认同,“跳梁小丑,当灭之!” 无数算计,无数琢磨,最终在上位者的口中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但你说能省吗? 当然不能高官孙无忌说道:“此战当迅捷如雷,要让突厥人知晓大唐的意思……” 他目光睥睨的道:“大唐面对叛逆,永不妥协!” 褚遂良说道:“臣以为,当派出使者呵斥车鼻可汗。” “弄死他们!”武将们在咆哮,眼中全是怒火。 闻战则喜,文武官员都立场一致,没有谁妥协。 李治很满意这个局面,想到车鼻可汗此人,他眸色冰冷,“多关注,机会一至,马上出兵。就一个……” 武将们齐齐昂首,“请陛下吩咐!” 李治笑的很灿烂,年轻人那种朝气蓬勃都散发了出来,“告诉将士们,若是能活捉车鼻可汗,那就把他带来长安,朕……” 他眸色从容,轻蔑的道:“朕想看看他的歌舞。” “哈哈哈哈!” 众人都大笑了起来。 “陛下。” 有人来禀告,王忠良出去后,带着来人进来。 “何事?”李治心情不错,嘴角噙笑,连带群臣都跟着微笑。 来人说道:“陛下,许使君禀告,高阳公主私自在塞外买了许多牛……” 李治心中一个咯噔。 高阳没脑子,这个他知道。先帝在时,高阳被先帝宠的不知天高地厚…… 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要么坏到极点,要么就傻到极点。 先帝那等人,阅历之深,也就是高阳这等傻到极点的女儿才能让他欢喜。 为何? 因为先帝在前朝和后宫之中所见到的人,不管是那些女人还是他的儿子们,都是满腹心事,满脑子都是自己的小算盘。 而高阳这个傻女儿却没有任何机心,就是单纯的傻乎乎的…… 这样的女儿,对于不缺儿女的李世民来说,简直就是最贴心的小棉袄。 这个没脑子的姐姐……李治最近觉得她不错,至少不惹祸了,知道避开那些高危人群了…… 可转眼她就惹出了这等大事。 对于大唐而言,牛就是生产力,牛就是高科技…… 没有牛就没有丰收! 所以保护牛就成了国策。 但高阳竟然走私牛。 这个疯女人啊! 李治摇摇头,“说。” 他懒得多说一个字,只想把事情尽快处置了,随后回宫喝酒去。 那个傻高阳,让她自生自灭去吧。 来人是雍州官员,他觉得气氛不对。 长孙无忌嘴角微撇,显得有些不大高兴。 高阳在他看来就是个引子,也就是雷管。 可现在时机不到啊! 后面还没弄上炸药包就有人点燃了雷管。 这不是坑人吗? 官员说道:“此事有人报案,许使君随即令人彻查,果然查到了牛群……” 这事儿…… 高阳是皇室中人,要处置她,必须得皇帝点头。 李治沉吟着…… 该怎么处置这个姐姐? 坐牢自然是不可能的。 皇室的女人,除非犯大忌讳,否则不会如此处置。 但…… 这是涉及到牛的案子。 就算是长孙无忌涉及此事,他也只能处置了,否则天下人会觉得重农就是个笑话。 天子重农耕,首要就是各地官员劝耕,以及对牛的重视。 你的姐姐走私牛,这事儿你管不管? 必须管!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 “陛下。” 梁建方一脸迷惑的道:“那是……高阳公主的牛?” 长孙无忌冷哼一声,对于高阳现在出事儿,他的心情是极端不好,见梁建方这等武人也要插一手,那心情…… 梁建方看了他一眼,对于老梁而言,他的前途和未来在于皇帝,除非皇帝大权旁落,否则长孙无忌也拿他没辙。 这便是手中有刀枪,任你强梁! 所以他笑了笑,压根没给长孙无忌面子,“长孙相公对老夫不满?” 有本事你就动手,老夫不是程知节,来试试。 长孙无忌笑了笑,不搭理这个装傻的老东西。 梁建方挑眉,“陛下,前阵子高侃率军哨探,扫灭了车鼻可汗麾下的几个部族,缴获牛羊无数……” 嗯? 李治皱眉,“高侃……朕记得去年年初他就一直在清剿车鼻可汗,如何了?” 梁建方自豪的道:“高侃领军一路清剿,无人能敌。” 大唐兵锋此刻锋锐如此,不只是军士的缘故,更有名将辈出的缘故。 高侃就是不弱于苏定方等人的名将。 李治点头,“高侃稳重,朕深知,如此可期待他扫灭车鼻可汗。” 这是应有之意。 但梁建方话锋一转,“陛下,高侃缴获了不少牛羊,可他远离中原,牛羊一路转运耗费不菲,只能转卖给那些狼群般跟在后面的商人……” 这个是常事。 大唐军队远征,每一战缴获不少,不可能都随军携带,那就不用打了,全部化身为放牛郎。 所以随军商人就起到了作用,大军把战利品用低于往日价格售卖给他们,如此皆大欢喜。 李治颔首,“朕知晓此事,可此事与高阳何干?” 呵呵! 贾平安那个狡猾的少年,这次也该他欠军方的人情了。 梁建方说道:“陛下,有一批牛就是转卖给了高阳公主的人。” 竟然是这样?长孙无忌不知道自己该喜还是该忧愁。 李治心中一松…… …… 为盟主‘生前—逍遥’加更。 为盟主‘手谈汪’加更。 第168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高阳在家。 不管是钱二还是肖玲,都在忧心忡忡,可高阳却若无其事。 该吃吃,该喝喝…… “公主!” 钱二急匆匆的跑来,大冬天满头大汗,可见事情不小。 “何事?”高阳叹息一声,放下毛笔。 她正在练字。 先帝喜爱王右军的书法,她作为先帝宠爱的女儿,也跟着练习了许久,书法……吊打贾师傅毫无悬念。 钱二的眼中全是急切,“公主,有人去雍州举报,说是公主在塞外私买了许多牛,如今许敬宗已经禀告了陛下。” 牛! 这对于大唐而言就是命根子! 肖玲身体一软,旋即厉喝道:“这些都是奴做的,公主不知情!” 钱二身体一震,“你……” 他后悔了,骂道:“你懂个屁!” 钱二跪下,冲着高阳磕了个头,“公主保重,老奴去了!” 他起身就往外面跑。 很快,外面传来了钱二的喊声,“老奴知错了,公主饶命……” 肖玲跪坐在地上,涕泪横流。 高阳皱眉,“钱二疯了,拉回来,打晕!” 身边有侍女疾步出去。 还没到前院,她就看到了贾平安。 这人没通禀,是怎么进来的? “兄长,你先进去,小弟在此活动一番筋骨。” 呯呯呯! 侍女看到一个身板异常宽厚的少年在前院横扫了公主府的门子和几个侍卫,轻松的就像是来郊游。 钱二被贾平安一拳撂倒,旋即拎着他走来。 侍女浑身发软,“贾……贾参军,你要作甚,奴……不从,誓死不从。” 她本想说你想干啥都行,但最后却改口了。 贾平安没搭理她,一巴掌把钱二扇醒,吩咐道:“从此刻起,公主府不许人进出,噤声!” 钱二摇摇头,清醒了些,说道:“这……这……有祸事,贾参军,有祸事了。” “闭嘴,某在。”贾平安松开手,大步进去。 那侍女起身追赶,“贾参军……” 这妹纸…… 侍女追上来,却腿软,就拉着贾平安的手臂哀求道:“公主遭难了,贾参军,求你救救公主。” “松手。”贾平安觉得整个公主府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在管理,乱七八糟的,一点儿前途都没有。 他去了后院,站在院子里,皱眉道:“公主!” 高阳正在里面坐着,手中拿着小皮鞭。 闻声她闭上眼,喃喃的道:“这是幻听了?怎地……我听到了小贾的声音?” 肖玲一怔,“公主,好像就是。” 她起身出去,回身说道:“公主,就是贾参军来了。” 高阳心中一松,板着脸道:“他来做什么?” 贾平安大步进来,见她还噘嘴,心中一松,“淡定。” 高阳点头,“我不慌,也不怕死。” 若是历史不变,她将会被赐死。 贾平安跪坐下来,问道:“可有茶水……罢了,温水。” 高阳含笑,“没有,只有酒。” “那就拿酒来!” 贾平安得了消息就一路赶来,就是担心高阳脑残犯错。 老子咋和这个疯女人认识的? 也是脑残了吧。 肖玲亲自去弄了酒水来,贾平安仰头就干。 高阳双手托腮,微笑道:“当年阿耶饮酒,最喜我去服侍,我给他斟酒,嘀咕着让他少喝些,免得到时候说胡话……” 太宗皇帝是人,不是神,权利欲他自然不差,但他也渴望有正常的亲情。 高阳这个棒槌就正适合扮演小棉袄这个角色,所以深得太宗皇帝的宠爱。 高阳的眼中全是回忆之色,“阿耶喝多了就会自言自语,说什么……当年不得已,许多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然后他就哭,说着阿翁不公这些话。” 太宗皇帝能力非凡,而李渊却态度暧昧,最终引发了玄武门之变。时隔多年后,当年的意气风发都变成了回忆,然后忏悔。 “后来阿耶老了,喝多了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虚空,喃喃自语,却听不清,仿佛那里全是人。” 人老了,自然就看穿了许多事儿,但却格外的不舍。 所谓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指的就是这个。 不舍到恐惧,最后离去。 “你说,阿耶若是还在,会不会说我不争气?” 贾平安抬头,高阳已然是泪流满面。 “我这次在劫难逃。”高阳泪眼模糊的道:“你记得……我在城外有个庄子,无人知晓,你记得去……那里有地窖,下面我放了些金银……” 贾平安含笑听着。 “你笑什么?”高阳怒了。 贾平安喝了一口酒,“我觉着……你这番话太早了些,定然会后悔。” 高阳一怔,然后骄傲的道:“我从不后悔!你记得去取了那些钱,还有……以后要记得我。” 这个娘们,竟然心存死志? 贾平安笑了起来。 “公主……” 肖玲来了,惶然道:“外面来了军士和不良人,不许咱们出入。” 老许还行,在这等时候没有昏头把自己也送进去,贾平安很欣慰。 “淡定!” 高阳起身,“把小贾送走。” 肖玲无奈的道:“却是要被记名字了。” 高阳沉声道:“无碍,他本是无辜。” “等喝完酒再说。”贾平安举杯,高阳一怔,旋即坐下,举杯。 二人你来我往…… 肖玲在边上焦急。 “公主,有人想出去,被打了回来。” 高阳只是不理。 “公主,有人跪求,说是公主往日说了许多犯忌讳的话……” 肖玲眼神绝望。 这便是树倒猢狲散。 高阳抬头,面颊绯红,笑着问道:“你觉着如何?” “再等半个时辰就完美了。”贾平安喝了一口酒,“让子弹再飞一会……” 说完他起身,突然伸手摸摸高阳的头顶,认真的道:“安心!” 高阳一怔,呆住了。 肖玲等他去了茅厕,就哽咽道:“公主,这是安慰之言。” 高阳微笑道:“在这等时候还有人安慰我,不该欢喜吗?” 外面突然嘈杂了起来,钱二的声音渐渐洪亮。 “曰你娘!” 他叫骂的格外的酣畅淋漓,“老夫就说公主这等慈善人怎会私买牛,果然是有人诬告,那些畜生,一家子都会下地狱,都会男盗女娼,老夫到时定然会去青楼捧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肖玲愕然,“钱二这是怎么了?” 高阳皱眉,“可怜,他跟着我没享多少福,却是吃了不少苦。” “都打起精神来,先前那些软骨头在哪?都拉出来,回头老夫禀告公主,都赶出去,谁都别想在公主这里厮混,都滚!” 接着脚步声急促传来。 “公主。” 钱二贸然而来。 后院按理该是侍女和女官方能进入,但此刻的钱二昂首挺胸,红光满面,“公主,天大的喜事!” 高阳哦了一声,“什么喜事?” 难道是小老弟赦免了我? 那也不能,这个罪名太深刻了,先帝在世也无法赦免。 高阳心中叹息,钱二跪下,“就在刚才,有人传来了消息,公主……” 他嚎哭了起来,高阳满头黑线,“你怎地和杨德利一个德行?好好说话!” 钱二抬头,“公主,那些军士和不良人都走了,有人传信,说是先前朝中议论了此事,就在陛下准备处置的时候,左武卫大将军梁建方说那些牛是清剿车鼻可汗的战利品,卖给了咱们……公主,咱们何时有人跟着高侃大军了?” 高阳懵。 老娘也不知道啊! 高侃,老娘压根不熟。 这咋回事? “有人驳斥,说梁建方是徇私,可程名振却出来说确有此事,他为人方正,无人敢质疑,陛下说……高阳生活清苦,以至于行商贾之事,令人赏赐……” 我的小日子过得很潇洒啊!很富裕啊!哪里清苦了?小老弟……高阳满脑子懵。 肖玲喃喃的道:“梁大将军还好说,可程名振却是有名的不好说话,他为公主发声,自然无人质疑,可……公主,为何?” 公主府有个屁的人跟着高侃大军出征,这一点钱二知道,肖玲也知道。 钱二的脑子里一个激灵,“公主,老奴想到一事。” “你说。”高阳看到了贾平安。 钱二说道:“前阵子贾参军弄了什么宝贝,军中的老帅都去了,说是对他赞不绝口。最近一阵子,他和那些老帅们很是亲密……” “是他!” 高阳心中一震。 “喝多了。” 贾平安真心不想喝了,可先前高阳这个娘们却举杯就干,让他很是纠结。 喝多了就撒尿,这是肾功能强大还是弱小? 贾平安忘记了此事。 但…… “你们怎么这模样?” 肖玲跪坐在那里,一脸劫后余生的崇拜之色…… 贾平安敢打赌,此刻他要是出手,肖玲这个大眼睛美女绝对会投怀送抱。 可……为啥? 钱二跪下,郑重叩首,“多谢贾参军。” “你……” 难道是消息传来了? 可他们怎么知道是我的功劳? 贾平安看向了高阳。 高阳起身,昂首,傲娇的说道:“你什么都不肯说。” 哥说啥? 贾平安微笑。 你果然是为我筹谋而不肯居功,哪怕是到了现在,你依旧不肯承认自己的功劳……果然是硬汉男儿,和那些妖艳贱货不同。 可我怎么会忘记?高阳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福身。 外面进来几个侍女,见到这个场景,不禁惊呼。 公主多久没行礼了? 长安城中谁能让傲娇的高阳行礼? 就算是见到皇帝,她也只是敷衍了事的福身。 可此刻,高阳却笑吟吟的,郑重福身,动作无可挑剔。 …… 马车缓缓而来。 “宫中不肯拿了高阳,唯一处置法子定然是呵斥,随后禁足……” 王琦靠在马车里,陈二娘跪坐在他的身边,只觉得世间如此,心满意足了。 王琦摩挲着手串,淡淡的道:“高阳一倒,房家就危险了,那房遗爱整日玩乐,哪里能担大任?” “是呢!”陈二娘含笑侧脸看着他,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她觉得就是洞天福地。 马车朝着高阳公主府去了。 一人疾步走来,车夫认得,就回身敲击了一下车厢。 王琦垂眸,“说。” 外面来人低声道:“王尚书,先前有宫中人去了高阳公主府……” “禁足?还是斥责?” 王琦微笑。 “说是公主日子清苦,陛下赏赐了不少钱财,还送了数十头羊……” 王琦的微笑凝固在脸上。 陈二娘愕然,看了王琦一眼后,问道:“就没有呵斥?那私买牛的案子如何了?” “没有呵斥,那私买牛的案子……先前在朝中时,左武卫梁大将军说那是军中的缴获,贩卖给了高阳公主的人……” “梁建方!”王琦眯眼,突然手一紧,却是抓住了陈二娘的手臂。他双目几欲喷出火来,“梁建方为何为她说话?” “有人驳斥,说梁大将军说谎。可程名振却出来说确有其事……” 王琦闭上眼睛,“梁建方说谎可能,但程名振历来稳重,他说话……除非有证据,否则无人能驳斥。为何?那些牛本就是私买而来,为何梁建方和程名振要出头?” 他心中焦躁,右手就用力大了些,陈二娘不禁惊呼。 “闭嘴!”王琦看了她一眼,眼中竟然多了血丝。 陈二娘忍着手臂的痛楚,“高阳的好坏和咱们没关系……” “是没关系。”王琦觉得脑袋有些晕沉,“可她是如何翻的盘?不弄清这个,某寝食难安!” 陈二娘低头,“再查吧。” 车厢再度被敲击,王琦抬头,外面有人禀告道:“王尚书,贾平安才将从公主府出来。” 王琦恍然大悟,“那贾平安和老帅们最近很是亲近,他寻了老帅出头,于是高阳才逃过一劫!那个贱人!” 他用力挥拳砸去! 呯! 车厢侧面用的是好木料,坚硬如铁。 “小畜生!”王琦收回拳头,疼痛难忍。 陈二娘却第一次忘记了他,眼中多了震惊,恍如是见鬼了一般,“他竟然能请动老帅们为高阳出头,那少年……” “贾平安来了。” 王琦面色铁青。 陈二娘掀开了车帘一角。 斜对面来了两骑,一人是李敬业,一人就是陈二娘熟悉的少年。 贾平安一巴掌拍在李敬业的肩膀上,痛的自己揉搓,然后笑骂着。 少年的眉间全是轻松之色,仿佛刚才只是去狩猎。 唇红齿白的少年啊! 瞬间,陈二娘有一丝恍惚,她把贾平安和王琦做了一个比较。 手段。 王琦不如,完败。 本事。 王琦…… 不能再想了! 陈二娘放下车帘,喘息如牛。 …… 柴令武夫妇依旧在看歌舞。 这年月你要说娱乐……皇室喜欢去狩猎,打马球,这大概就是后世的体育运动。而有一些人喜欢歌舞青楼,这大概就是后世的KTV什么的。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歌姬在曼声而歌,两个红衣舞姬在舞蹈。 乐声悠悠,让人仿佛置身于那姑苏城外的船上。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巴陵叹息一声,“好诗,我许久未曾出去,外面竟然多了这等大才都不知。郎君,下次请了这位大才来家中……” 大唐的权贵喜欢邀请那些大才来家中做客,整日讨论诗赋歌舞,就像是后世请了偶像来自家做客一样。 柴家也供奉着几个所谓的大才,实则就是闲时陪柴令武消遣的先生。 柴令武神色古怪,“你定然不愿请。” “为何?”巴陵笑道:“郎君莫不是担心我会喜欢那些年轻的小郎君?哈哈哈哈!” 她笑的花枝乱颤,柴令武眸色淡然,“那是贾平安的诗。” 呃! 笑声戛然而止。 巴陵用手捂胸,嗔道:“郎君却也不提醒……那贱人!” 那贱人骂的是贾师傅。 “等高阳的消息。”柴令武哪里有心思去管妻子心中那些鸡毛蒜皮的事。 巴陵皱眉,“该来了吧。” 话音未落,前面来了个人,和管事说了几句后,被带了过来。 “郎君!” 来人面色发白,“高阳公主那边无事了。” 柴令武拿着酒杯的手颤抖了一下,然后稳定的送到了嘴边,一饮而尽。 “为何?”巴陵坐直了身体,眼中全是不敢置信之色,“那是私买牛,就算是先帝也护不住高阳。” 来人苦笑道:“左武卫梁大将军说那些牛都是高侃军中的缴获,高阳公主派人随军收购……这是过了官路的东西。” 巴陵的嘴唇哆嗦着,觉得自己听到了这一生最无耻的谎言。她指着来人,想叫人责打,看看是不是在说谎。 “后来如何?”柴令武淡淡的问道。 来人说道:“后来程名振也说确有其事,陛下说高阳日子清苦,就赏赐了不少东西。” “高阳才将赢了数万贯,她的日子清苦?”巴陵的眼中多了疯狂之色,“皇帝难道不知道?为何还要为她隐瞒?” “住口!”柴令武喝住了她,起身道:“是贾平安!” 巴陵一怔,旋即脑海里就组成了一条线索,“是了,贾平安弄了什么宝贝出来,军中的老帅们都对他青眼有加,连程知节那只老鼠都愿意和他说话……可他为何出手?那些老帅们为何出手?” “此刻说这些何益?”柴令武走下去,眸色平静。 十余歌姬舞姬站在那里,有些无措。 柴令武却径直走下去,那里有数名乐师。 这些乐师都是三十多岁的女子,算是人老色衰了,自然不怎么出色。 柴令武一手揽住一个乐师,长笑道:“今日不许来吵某!” 三人相互搀扶着远去,巴陵咬着红唇,目光转动…… 此刻,贾平安回到了百骑。 “校尉,某发现有人私买了许多牛。” 唐旭一惊,“此事却不是咱们的管辖。” 贾平安笑道:“算是某的私事,借用百骑。” 唐旭看着他,“你这是……高阳公主的事刚消停,你……” “来而不往非礼也!” 贾平安是个护短的人,他觉得柴令武两口子这件事办的太恶心人了,不报复回来不舒坦。 邵鹏来了,闻讯淡淡的道:“只管去。” 贾平安带着人出发了,唐旭说道:“此事涉及皇室,小贾掺和进去不妥。” “你懂个屁!”邵鹏坐下,揉揉眉心,眼中有嘲笑之色,“此事让陛下不高兴了,谁让陛下不高兴,那他就别想高兴。小贾此次出手……正当其时!” …… 求个月票。 为盟主‘獣戦’加更。 为白银大盟‘烟灰黯然跌落’加更1。 第169章 一锅端 贾平安带着数十百骑一路出城,在第二天赶到了终南山下。 “就在前面的山谷里!”包东指着前方,得意的道:“某跟着柴家的人摸到了这里,一路发现了不少牛粪。” 贾平安眯眼看着,策马冲了出去。 山谷的外面有一间刚修建的木屋,听到马蹄声,里面出来两个男子。 “这是……这是百骑!” 两个男子转身就往山谷里跑。 “放箭!” 贾平安一声令下,弓弦声起,两个男子中箭扑倒。 “冲进去,敢反抗者,杀!” 柴家不简单,当年隋末混乱,老李家起兵造反。平阳公主独自拉起一支军队,纵横一时,等老李他们赶到时,这位公主已经独立完成了发展壮大,并攻占地盘的任务。 而柴绍也不简单,这位大佬领军征伐犀利,并非是酒囊饭袋。 这二位都是狠人,家中的那些仆役自然也不简单。 山谷里很温暖,全是牛。 十余人闻讯上马,手中多了横刀。 “杀!” “放箭!” 百骑有备而来,弓箭齐发,对方落马七人。 剩下的依旧不肯降。 双方转瞬就撞上了。 贾平安挡住了一刀,前方冲来一人,横刀斜劈下来。 贾平安格挡,对方力气不小,差点把他的宝刀崩飞了。 他定下心神,一刀刀的和对手周旋。 包东想去支援,雷洪摇头,“参军在用他做磨刀石呢!别管,弓箭手盯着。” 百骑迅速绞杀了对手,手段干净利索,不愧是元从禁军的后裔。 两名弓箭手半拉着弓,随着二人的移动转换着方向。 转眼间,双方已经你来我往的十余回合。 贾平安的弱点在于年少力气小,他在琢磨着卸力的手段。 对方见只剩下了自己,一声大喊后,一刀从腰间横扫过来。 铛! 贾平安避无可避,只能格挡。 挡下了这一刀,他觉得手臂发麻,但预设好的计划毫不犹豫的施展了出去。 横刀从左边劈斩,对手躲避…… 但贾平安憋了这么久,就盼望着他躲避。 他先前一刀发力很小,轻松就收了力,闪电般的从右边劈斩。 这便是控制力量的妙处。 他如今也算是领悟了些。 宝刀从对手的腰肋部切入,一拖,贾平安就策马和他错过。 身后,对手眸色茫然,突然仰头长啸一声。 鲜血和内脏从肋部涌了出来…… 噗! 对手落马,贾平安策马掉头。 数十百骑,除去为伤者包扎的兄弟之外,都肃然拱手,“参军威武!” 这等少年练刀不过半载,可进步之快,让人震惊。 这等人大伙儿也听闻过,堪称是天才一流的人物。 可那些天才大多都陷入得意自满的情绪中,不肯努力。而且不少人也不敢在少年时直面生死…… 但眼前这个少年敢! 他这般下去…… 包东的眼中多了崇敬之色,“老雷,你说参军以后会成什么样?” 雷洪板着脸道:“某觉着……参军以后少说能做个尚书,或是……做个中郎将?” 苏定方就是中郎将。 包东点头,“兴许吧,若是能做宰相就好了,或是能和李卫公齐名的名将,那……咱们俩跟着参军,岂不是也能青史留名了?” 雷洪眼中多了光彩,“到时候那些看不起某的女人……某要一一让她们后悔!” 回到长安后,唐旭得了消息,赶紧禀告了上去。 “都不肯降?”李治点头,表示知道了。 唐旭说道:“那山谷里全是牛。” “交给许敬宗处置,能耕地的耕地,能拉车的拉车,不能的……” 李治突然有些怀念几年前吃过一次的牛肉。 那是高阳弄的,据闻是她的食邑摔死了一头牛,高阳令人弄成肉干,送了不少人,他也得了些。 那味道…… 咳咳! 他看了王忠良一眼。 王忠良楞了一下,说道:“晚些奴婢跟着去看看。” 这次老王难得聪明,李治很满意。 晚些,唐旭走了之后,王忠良请示。 “陛下,此事后续该如何?” 巴陵…… 柴令武…… 李治发现自己对这些人的印象越来越淡。 帝王都是这般的吗? 他不知道。 “全数死了,这也算是好事。” 他摆摆手,脑海里出现的却是自己的那位兄长李泰。 …… 发达了! 唐旭回来后,就发现百骑已经陷入了欢乐的海洋。 “校尉,参军他们弄了几头牛,就藏在路上的农家,回头一人能分十几斤牛肉呢!” 唐旭板着脸道:“违律杀牛,重责!” 众人被吓了一跳,邵鹏骂道:“贱人,回头你别吃。” 唐旭淡淡的道:“某要有嚼头的地方。” 他进了值房,端坐着,恍如得道高僧。 邵鹏后续进来,见状就问道:“可是宫中不对?” 唐旭沉声道:“陛下并不在意某些人,以后百骑……皇室这边别太在意,还有,别和他们走的太近,离远些。” 邵鹏点头,“知道了。” “小贾呢?”唐旭发现贾师傅不见了。 “说是去示威。” 贾平安一路到了柴家。 柴家大门紧闭。 贾平安就在大门前,突然笑道:“终南山里有好些牛,可有人买?” 侧门打开,门子探头出来,骂道:“哪个疯子寻死呢?” 贾平安微笑道:“贾平安。” 他大笑着打马而去。 门子一凛,赶紧去禀告。 “郎君,是贾平安来了,说什么终南山里有好些牛,问咱们家买不买。” 门子发现柴令武的面色突然变红了。 他捂额,呻吟着…… “那个小畜生!那个小畜生!” 边上的管事面色煞白,“郎君,那些牛……好些钱。” 巴陵闻讯赶来,得了消息,身体摇晃了一下,咬牙切齿的道:“郎君,杀了那个小畜生!弄死他!” 柴家从塞外走私了一批牛来,销路都是现成的,那些权贵准备入手。可没想到还没开始售卖,就被贾平安一锅端了。 这一次柴家损失不小。 管事在悲鸣,“少说三万贯啊!” “滚!”巴陵一脚踹翻管事,然后又问道:“消息从何处来的?可是宫中?” 她的眼中多了惊恐之色,仿佛下一刻就有甲士破门而入,带着皇帝的敕令抄家。 管事爬起来,“那贾平安先前在府外说终南山里有好些牛,问咱们买不买。” 巴陵银牙一咬,心中一松,但旋即一股羞辱感让她想吐血。 “他先助高阳逃过一劫,在此之前,他定然就查到了咱们家安置牛群的地方,可他却隐忍不说……只等高阳一脱身,马上就去查封……” 这手段…… 柴令武猛地拍打了一下胸脯,然后呼出一口气,骂道:“小畜生,他这是昭告众人,那些牛就是咱们家的。” 这人……真特娘的缺德到家了! …… “贾参军。” 贾平安中午出来寻摸吃的,却被高阳的管事给截住了。 管事很恭谨,“家里的那些牛都卖了,挣了不少……公主说参军这边……” 那个娘们就是不消停。 贾平安很头痛,“告诉她,某不差钱。” 管事钦佩的道:“公主当时就说了,说参军定然不会要。” 硬汉贾的人设看来已经成功了。 但贾平安却不快乐。 管事说道:“公主说参军定然不要钱,如此……想送几个绝色的歌姬,让参军闲暇时也能放松放松。” “走了。”贾平安拍拍阿宝的屁股,往东市去了。 管事也不恼,站在那里赞道:“钱财视为粪土,美人视而不见,这样的贾参军……” 再过几年……等哥能开斋了再说。 贾平安就是这种性子,既然现在不是自己的菜,那就视而不见。 他转悠到了平康坊,想着既然来了,就去看看许多多。 许多多在练字。 “贾参军。”大腿来了,许多多微笑道:“去煮茶来。” “不喝了。”贾平安宁可喝水都不愿喝茶。 许多多指着自己的字,有些自得的道:“还请贾参军指点。” 贾平安看了一眼,依旧丑陋。 “不错,但还得要继续努力。” 他拍拍许多多的肩膀,就像是领导般的模样。 这可是来自于贾大诗人的评价啊! 许多多欢喜不已,但却谦逊的道:“我也不知道如何练字,还请贾参军指点。” 呃! 贾平安知道一些! 女人何苦为难自己呢?但许多多真不是练字的材料,何必再折腾呢? 要不……就来个高难度的,让她知难而退。 “要不,你悬腿试试?” 许多多闻言一怔,晚些等贾平安走后,就来了个金鸡独立。 小弟见了不见赞道:“兄长的字看来是大成了,就一条腿也能写。” 这话……怎么觉着不对呢? 许多多皱眉,但对贾师傅才华的崇拜让她选择了信任。 一腿站着,一腿悬空…… 身体有些摇晃,但许多多还是开始了。 一路回到百骑,雷洪来告假。 “这是去哪?”贾平安觉得雷洪这人比包东还靠谱些,做事稳靠。 雷洪一边捋着脸上的胡须,一边矜持的道:“媒人给某寻了个貌美的小娘子,说是让某去看看。” 这…… 贾平安看看他的雷公脸,脑海里已经脑补出了事实的真相。 ——按照规矩,媒人要代替男女双方查探对方的情况,容貌也是必须要查验的,随后把实际情况给双方交代清楚。 可雷洪这个相貌,媒人大概也只能喊一声妾身好难,没法说啊! 最后干脆些,把雷洪拉去和对方家人见面,若是对方家人能接受再往下谈。 “去吧去吧。”贾平安觉得一出悲剧在上演。 包东笑嘻嘻的道:“老雷,回头娶了美娇娘,记得请客啊!” 雷洪鄙夷的看着他,摇头,“娶了娘子,某就不嫖了,老老实实地,把钱给娘子管着……” 贾平安打盹。 不过是一个多时辰,雷洪回来了。 他神色淡然,竟然有些程·蒙娜丽莎·达的那种神秘。 包东问道:“如何?” 雷洪淡淡的道:“那小娘子生的极好,可某这人却不看重长相,觉着她……和某无缘。” 包东:“……” 贾平安:“……” 揭穿别人的伪装很缺德。 贾平安觉得自己不能干缺德事。 可包东不同。 他指着雷洪捧腹大笑,“老雷,你……你不看重长相,是人家小娘子看不上你吧,哈哈哈哈!笑死耶耶了!” 雷洪静静的看着他。 包东的笑声渐渐消失了,最后还打了个嗝。 某的心情不好,别惹!雷洪淡淡的道:“是她和某无缘。” 包东点头,“是,是她和你无缘。” 雷洪转身出去。 出去的一瞬,贾平安看到他的肩膀一下就垮了。 他站在外面,突然说道:“参军说的对,世间女子万千,这个和某无缘,那就下一个,总是有个女人在等着某,对,总是有个在等着某,等着某去寻她!” 他又站直了身体。 小伙……你给自己打气的模样真帅。 下衙了,贾平安牵着阿宝出去,在皇城外时,见到了一辆马车。 马车是宫中的,这个常见,可贾平安靠近后,竟然嗅到了些味道。 怎么像是牛肉的味道呢? 他回身,看着马车一路进宫。 上了阿宝,贾平安一路回家。 而在宫中,李治也得到了此次事件的全部过程。 “……那些牛都是柴令武和巴陵公主从北疆私下收来的,分了一些给高阳公主……高阳公主给了钱,却不知后续该如何……” 那个没脑子的高阳啊! 李治不禁失笑。 王忠良继续说道:“后来贾平安请了老帅们饮酒……” 后续不用说,李治知道了。 “梁建方为他出头,这朕不意外,程名振不喜这等事,为何也为他说话?” 王忠良摇头,“奴婢不知。” “后来呢?” “后来贾平安带着人把柴家的牛全给端了,先前奴婢让人去弄些好的来,晚些就能吃了。” 李治起身走了出去。 “此刻最冷,但冷了之后就是春天。这人也是如此,此刻倍感煎熬,但只要你能熬过去,好日子就不远了。” 李治想到了贾平安,“此事他在中间周旋,为高阳脱罪,他对高阳何意?” 王忠良打个寒颤,觉得能和高阳亲近的都是好汉,“公主遇事喜欢寻他商议。” 那个没脑子的姐姐也算是为自己寻了个智囊? 李治笑了笑,“他是朕的臣子,却为高阳效力,如此……朕记得养济院那边差些意思?” 王忠良心中一个哆嗦,觉得贾平安要倒霉了,“是,养济院那边数万贯都投了进去,从长安一直往外面建造……如今钱有些不趁手……” 李治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快年底了,这天冷,那些孤老难熬。” 王忠良心领神会的道:“贾平安坑了柴家一把,咱们不说,但他得付出代价才是。” “粗俗!”李治皱眉道:“去吧。” 王忠良一路急匆匆的去了道德坊。 “啊……” 刚开门,一个黑白相间的东西滚了出来,吓得随行的一个内侍尖叫了起来。 “大惊小怪的作甚?” 王忠良早就知道了阿福的存在,淡淡的道:“一只食铁兽罢了,看看……有些意思,可爱极了。” 任何人都无法拒绝卖萌的阿福,王忠良伸手揉揉它的头顶,顺口道:“谁带了吃的?” 一句话让众人无语。 杜贺站在那里,拱手道:“诸位中贵人,郎君出来了。” 贾平安出来,把王忠良迎了进去。 这位李治的身边人来贾家,贾平安心中没底,不知道那位看似软弱,实则厉害的皇帝是想干啥。 但他记住了一条:任何轻视李治的,最后都会倒霉! 王忠良很满意他的态度,阿福觉得这人慈善,就靠过来,在他的脚边磨蹭。 这是它的新技能,就是要吃的。 随行的千牛卫喝道:“还不赶紧拉走?” 那么可爱的小东西,你凶什么凶? 王忠良不满的道:“咱让你说话了吗?” 阿福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个人形生物对自己的喜爱,就在地上打个滚,嘤嘤嘤叫唤几声,把王忠良萌了一脸血。 于是他的态度也好了许多,“养济院是你的主意,如今快年底了,可长安城中的几家养济院却迟迟不能完工。这新年新气象……陛下让你去想个办法。” 新年新气象,明年就是李治的时代来临,在这个时候把养济院建成,绝对是个加分项。 但……迟迟不能完工多半是差钱,这皇帝也让我去…… 老贾家在建造新房子,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王忠良见他不说话,就皱眉道:“陛下的吩咐,你好生做了。” 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MMP! 李总这事儿做的不地道啊! 而且有些莫名其妙。 贾平安想了想,就知道事情出在哪了。 高阳私买牛犯错,但贾平安帮她逃脱了罪责,皇帝觉得不爽,就借此来敲打他。 但……作为一个稳重的人,贾师傅很坚定的道:“请陛下放心,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前方就算是刀山火海,臣也不会退避半步,臣……” “哎!王中官你别走啊!” 王忠良被他一连串表忠心的话给梗的心情大坏。 咱若是能这样会说话,哪里会被陛下嫌弃? 别说是贾平安,咱就算是能学了奸臣许的一招半式,也不至于如此啊! 回到宫中交差后,李治突然问道:“那贾家可还有钱?” “贾家建宅子都花销的差不多了,好像……没多少了吧?” 王忠良心中一喜,觉得贾师傅这下算是要撞墙了。 没钱,看你怎么折腾。 …… 求月票。 第170章 这操作…… 贾家的晚饭很丰盛。 贾平安带来了牛肉,曹二弄了一大锅红烧牛肉,啧啧!香喷喷的让人胃口大开。 杨德利弄了几张饼,贾平安弄了一小盆米饭,兄弟二人准备开造。 边上的阿福已经开吃了。 叩叩叩! 有人敲门,阿福狂奔而去。 想去开门的杜贺无语,心想这是熊?怎么就像是看家狗呢? 贾平安在琢磨着,就见到表兄面色大变,嘴唇颤抖着…… “小贾!” 老许来了。 他是来和贾平安说高阳那个案子的情况,一进门就嗅到了牛肉香味,马上不动声色的从袖口里摸出了手绢擦擦嘴,“老夫最近身体不适……” “许公还请进来用饭。” 贾平安笑吟吟的。 许敬宗看看红烧牛肉,“那件事,你把柴家和巴陵公主得罪惨了。” 正在心痛的杨德利果然神色一变,“还请许公指教。” 老东西,又忽悠表兄! 贾平安当然知道那件事的后果,他甚至还主动上门去挑衅了一下,看似得罪了柴家,可柴家过几年就要倒霉了。 不只是长孙无忌要收拾他一家子,李治也忍不得了。 所以他此刻摆明车马的小小得罪了柴家,日后好处可不少。 老许一边吃的酣畅淋漓,一边埋怨着贾平安做事不靠谱。 “你去柴家说是什么终南山里有好些牛,这长安城的权贵走私的多了去,柴家这等事没有人当回事,知道吗?” “是。”贾平安看到最好的那一坨牛腩被老许夹走了,不禁怒目而视。 许敬宗嘴里嚼着牛腩,赞道:“软硬适宜,喷香。” 老家伙举杯喝了一口酒,“这便是神仙了。” “许公。”贾平安认真的道:“这靠近年底了,许多人家日子难过,许公没想过捐些钱粮?” 许敬宗说道:“捐了,捐给了寺庙里,让他们去施粥。” 这个老许却不吝啬。 但他看到贾平安痛心疾首的模样,不禁一怔,“难道某做错了?” “哎!”贾平安叹道:“陛下捐钱弄了养济院,专门收养孤老,你有钱不捐给养济院,这是看不起陛下?” 现在的寺庙真心潇洒,有田地,有寺奴种地伺候。 许敬宗一怔,“是啊!老夫却是忘记了。” “回头捐吧。” 贾平安眯眼想着明日之事。 第二天贾平安径直去了城中的养济院工地。 他骑着阿宝缓缓而行,格外的惬意。 “贾参军!” 贾平安回头,见到了久违的长腿妹子。 “无双,你这是要去哪?” 卫无双戴着羃?,说道:“宫中说你做事不靠谱,让我跟着你。” 操蛋! 贾平安气抖冷。 这皇帝是存心想为难他贾师傅啊! 给你一个难题,再派人来监督,不许你用超常规的手段。 他仿佛看到了李治静静的坐在御座上,突然抬头,冲着自己笑了笑,很是讥讽的那种。 二人随后就去了工地。 工地看着有些懒懒散散的。 几个工匠在边上敲敲打打,但…… “怎地没有木石?” 这年头修建房子要的是木石,木料搭建屋子,石料各种用途。 工头苦着脸道;“贾参军,不是我等偷懒,是没钱了。” 果然是被皇帝坑了。 卫无双同情的看着他,“要不去请罪吧,就说此事无法做好。” “做人……要诚实。” 贾平安一脸诚恳的模样,卫无双好奇的问道:“这个和诚实有何关系?” 贾平安随口道:“因为某能解决此事,可却说不能解决,这不是骗子吗?无双……” 他侧身看着身边的大长腿,认真的道:“某这人做事,唯一的优点就是诚实。” 诚实可靠小郎君就是我,你不考虑一下? 但这妹纸太飒了些,贾师傅担心会被打。 卫无双皱眉,心想这个少年莫不是在吹嘘? 但他看着真的很诚恳啊! “可那些钱……差的不少。”卫无双想了想,红润的嘴唇微微噘起,“你莫不是要去哄骗人?” “某何时骗过人?”贾平安怒了。 卫无双突然仰头望天,“我觉着你这人很危险。” “我是下药了还是用强了?”贾平安觉得这个妹纸有些走火入魔了。 “你不会。”卫无双傲然道:“因为你打不过我。不过我依旧觉着你危险,总觉着你不真诚,我听闻那些青楼女子都喜欢你……” “那是别人喜欢某,难道某要说一声不能?”贾平安一边和她斗嘴,一边想着法子。 年前就要完工,这是要赶上皇帝改元的好日子。 永徽,这个是李治的第一个年号。 卫无双和他斗嘴不休,最后吸吸鼻子,“我好像嗅到了好酒的味道。” 贾平安打马就跑,卫无双心痒难耐,却只能紧紧跟上。 缺德贾! 妹纸看着冷若冰霜,不过……若是能把这朵冷花给摘了,想来也很有趣。 但……作为一个稳重的美少年,他不想用自己脆弱的身躯去测试这个女人的拳脚。 想起在叠州时,大清早卫无双一记扫腿,把贾平安直接干趴下了。 算逑,这个妹纸浑身带刺,还是个酒海,惹不起,惹不起…… 一路到了太史局。 “寻太史令?好说,请进。” 小吏带着他们进去,卫无双低声道:“不该是……要先通禀的吗?” 贾平安嘴唇微动,“可能是看你长得美……” 这个登徒子! 卫无双侧身瞪了他一眼,却发现贾平安的眼中压根就没有什么女人,他在盯着那些古怪的东西,兴奋不已,而和自己说话也只是随口敷衍。 进了值房,就见李淳风在低头写写画画。 贾平安拱手:“见过太史令。” 李淳风涛声依旧。 这老汉是给我玩学习时间? 贾平安提高了嗓门,“见过太史令。” 老李,再装比我可就走了啊! 小吏一脸唏嘘,近前低声道:“太史令,发现新星……” 老李嗖的一下就蹦了起来,左右看看,“在哪?” “咳咳!” 这人竟然琢磨学问发痴了。 “是小贾啊!”李淳风坐下,活动了一下脖颈笑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何事?” 老李敞亮! “太史令,某最近琢磨了许久,推导出了一个定理。” “哦!说说。”李淳风眼前一亮,把纸笔地上。 这便是真正的学问人探讨学问的方式,而不是满口仁义道德,之乎者也。 贾平安把一道数学题演示了出来,李淳风掐指在算。 大爷,咱能不装神弄鬼吗? 贾平安无语,可小吏却钦佩的道:“太史令这是在和神灵沟通呢。” 卫无双惊讶了。 果然是李半仙。 半晌,老李结束了和神灵的会面,虚弱的道:“正解,好一个贾平安,小贾……可还有?” 他只是随口一问,可贾师傅却叹息一声。 李淳风抓住他的手腕,“说吧,要老夫做什么?” 李大爷不是傻白甜,不是不懂那些人情世故,只是不想沾惹而已。 “此事吧……” 晚些,国子监里,祭酒肖博笑吟吟的道:“今日太史令和贾参军联袂而来,老夫甚是欢喜,只是……” 他其实不欢喜。 为啥? 因为老李这人还行,就是个学问人,可贾师傅上次把国子监镇住了,弄的那些学生都以师礼待之。 这是来砸场子的! 所以看到贾师傅来了,肖博心中就警钟长鸣。 “贾参军来了?” 可千防万防,却防不住贾师傅的粉丝,算术教授韩玮。 他一进来,见到贾平安后眼前不禁一亮,随即拱手,“见过贾参军。” 学问人可以超然,就算是来了宰相,韩玮也能淡然处之。 可他却郑重行礼,让人不禁想起了他说过的那句话:贾平安可为吾师。 “今日某来此,有个事。”贾平安看了李淳风一眼。 李大爷干咳一声,“小贾参悟了几个难题,老夫一一验证了,果真玄妙……” 韩玮欢喜的道:“可能一观?” 贾平安把演算的稿子递给他,韩玮马上就陷了进去。 肖博心想别是来忽悠的吧。 可韩玮那眉飞色舞的,偶尔恍然大悟的模样,分明就是真的。 这少年,果真是个天才,可惜不为我国子监所用。 晚些,韩玮抬头,起身,躬身。 “贾参军大才。” “咳咳!” 贾平安把稿子拿过来,韩玮讶然,心想这不是给国子监的成果吗? 肖博也是如此。 贾平安淡淡的道:“马上要年底了,除旧迎新的好日子就要到了。” “是啊!”李大爷还有些捧哏的天赋。 “可长安城中依旧有人在挨饿受冻,某心中……难受!”贾平安红了眼眶。 肖博和韩玮懵逼,心想这事儿和学问没关系吧? “某联想到了国子监的那些学生。” 贾平安肃然道:“国子监诸学的学生都出身官员权贵家庭,钱不差,但心性却差了些,比如说出手奢靡,可有?” 肖博点头,感慨的道:“这些少年,花钱如流水啊!” 呵! 这个捧哏的力度太大了。 贾平安顺势说道:“某在想,那些学生生于富贵之家,可知晓贫苦吗?若是不知,以后为官时,可知道民生?莫要说出什么何不食肉糜的话,贻笑大方,那是他的耻辱,也是教导过他们的国子监的耻辱!” 肖博点头,觉得贾平安果然是个教书育人的人才,只可惜年少了些,否则把他弄来国子监,想来自己又会多一个慧眼识英才的美名。 “可老夫却无可奈何啊!”肖博叹道:“那些学生的父祖都是高官权贵,咱们的话他们哪里会听?” 连韩玮都心有戚戚焉的道:“那些学生用饭都是随心所欲,觉着不合胃口就倒了,随后花钱令人去买来……” 贾平安一脸沉痛的道:“不解决了此事,国子监怎么能培育出国之栋梁?一群花钱大手大脚的学生,一群养尊处优的学生,为官之后,他们可会去查探民生?可会怜惜百姓?” 众人摇头,心情沉重。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众人抬头,肖博不禁赞道:“好诗!可还有?” 韩玮眯眼,“这等诗,非忧国忧民不能作,贾参军果然是我辈楷模。” 连李大爷都目露异彩,“小贾,你这等大才,何不如与老夫修道,一起飞升……” 哥不想修道啊!贾平安拍案而起,毅然道:“这等局面不改变,某心中不安。” 可国子监祭酒不是老夫吗? 肖博有些不解,旋即又想通了。 小贾是个热血少年,见到了国子监的问题就忍不出。 就和上次他为了算盘的事儿和众人辩驳一样,这个少年,心底无私。 “某这里有个法子。” 众人在唏嘘不已,贾平安说有法子,肖博欢喜的道:“快快说来。” “那些学生归根结底还是太飘了,他们没感受、没经历过底层百姓的苦楚,和他们谈道理就是纸上谈兵!” 后面的卫无双在看着贾平安侃侃而谈,觉得他这是闲极无聊了,来和一群老头谈人性。 可你看看肖博,作为国子监祭酒已经完全沉浸进去了,随着贾平安的话或是皱眉,或是忧心忡忡,或是叹息不已…… 看看那个韩玮,那更是……不对,这人看着怎么有些崇拜贾平安的意思? 卫无双觉得有些古怪。 这个少年的学问真的很厉害吗? 她不懂,但却尊重这些教书人,觉得他们是学问家。 现在学问家一脸崇拜之色的看着贾平安,这说明什么? 说明贾平安学问精。 连李淳风李半仙都频频颔首,可见贾平安的水平。 贾平安斩钉截铁的道:“国子监担负着教导这些高官子弟的重责,若是教授出来的全是一群何不食肉糜的蠢货,谁能心安?” 肖博叹道:“老夫也知晓,可……无计可施啊!骂也骂过,罚也罚过,可却毫无用处。” 来了! 来了! 贾平安看看左右,淡然道:“某有个法子。” 肖博颔首,“贾参军请说,老夫洗耳恭听。” 先前的一番话后,老肖已经被贾师傅的分析击溃了心理防线,只要他说的靠谱,这事儿八九不离十。 这便是销售的技巧。 你要告诉客户这项业务对他的好处,要诚恳的告诉他,别忽悠,别哔哔……然后再把产品的优势说出来…… 所谓以情动人就是这个意思。 但老肖太老,贾师傅没这个心情,他认真的道:“万般道理都比不过实践二字,某以为,要让学生们走到百姓中间去,让他们看看那些百姓是怎么过的日子,看看那些贫困的百姓是如何的煎熬。” 此事…… 肖博在犹豫。 “国子监诸学都有功课,若是停课……” 韩玮却怒了,“祭酒,学的再多,可不懂民生,那有何用?” 啧啧! 这话说的真是太对了。 贾平安第一次觉得韩玮这人不只是学问人,还有成为教育家的潜质。 肖博皱眉:“此事说来容易,可该如何做?难道在外面寻个村子让他们进去看看?那有何用?” 老肖虽然立场不错,但却胆小,而且手段不够。 贾平安说道:“某这里有个去处,只是……某有个建议。” 肖博点头,“贾参军请说。” 贾平安说道:“要体验百姓的日子,要去查民疾苦,就不能走形式……走马观花的去转一圈,那就和游玩一般,有何用处?只会流于形式。 某在想,那些学生养尊处优,要想从思想上,从灵魂上去触动他们,唯一的法子就是让他们去干活,去干那些百姓的活。” 他严肃的道:“要让他们肩头破皮,要让他们手心起泡,要让他们心中震撼!不如此,就不足以震动人心!不如此,国子监的教导就会出大问题!” 肖博等人已经被镇住了。 可还没完。 贾平安诚恳的道:“某虽然不是国子监的人,可学问是相通的。某希望国子监能源源不断的培育出国之栋梁,为此……某愿意尽微薄之力!” 肖博的眼中有水光闪烁,他的嘴唇颤动着,起身走过去,突然握住了贾平安的手。 “从算盘开始,贾参军对我国子监的支持就源源不断。可笑老夫方才还以为贾参军是另有图谋,羞煞老夫了。” 他感慨的道:“国子监的学生娇气,这老夫一直想解决,今日贾参军的一席话让老夫知道,任重而道远,道理……是说不通的,唯有动手!” 赞! 贾平安赞道:“肖祭酒高见!” 肖博感动的道:“贾参军不是我国子监的人,但为了我国子监却忧心忡忡,这般费尽心思,堪称是我国子监的良师益友,老夫……感佩不已啊!” “客气!”贾平安正色道:“这不快年底了,某觉着此事宜早不宜迟……” 肖博问道:“可有去处?最好能让那些学生吃苦头的地方。” “有。”贾平安很诚恳的道:“朝中修建的养济院,目前已经完成了大半,某可以去寻了宫中求个人情,让那些工匠暂缓施工,等学生们进场,宁可慢一些,也要好生锤炼一番学生们。” “小贾……” 肖博感动的热泪盈眶。 贾平安微笑道:“不过某以为……既然要磨砺他们,要让他们体验民生疾苦,那可否让他们自带工具?另外,养济院是收养孤老的地方,要让学生们有慈悲心,肖祭酒以为如何?” 后世学校在植树节组织学生植树,工具自带,连树苗都得自带。工具家里有些,但树苗却没办法,就只能去野外挖…… 而那时候家长上班没工夫管你,你只能一人或是约了同学一起去挖树,如今想来也算是一种磨砺吧。 肖博拍拍贾平安的肩膀:“好主意,回头让他们自带工具,另外,每家捐钱若干。” “不妥!”贾平安皱眉道:“给钱那是摊派,会造成攀比,这样不好。某以为,让学生们每人准备一根成材的木料,或是一块石料就够了,如何?” 肖博赞道:“好主意,不过那些学生有不少喜欢攀比的,越是不许,他们越要出头,你说带一根木料,他们会带十根,数十根……” 贾平安笑道:“尽力罢了,意思到了就好。” 众人笑道:“多谢贾参军对国子监的照拂。” 贾平安赧然道:“客气了,客气了!” 他回身。 外面,目睹了他一番操作的卫无双目瞪口呆…… …… 为白银大盟‘烟灰黯然跌落’加更:2、3。 第171章 震撼 卫无双从不觉着贾平安如何了得,在她看来,诗才了得只是一项,而自己的拳脚却能碾压了他。 凭你万般本事,我只是一腿…… 她只是想了一下,就倍感自信。 但今日她的自信全数崩溃了。 皇帝不知道为啥对贾平安不满,所以给了这个惩罚性的任务,让贾平安来完成这个无米之炊。 她设想过贾平安的应对方法,最后觉得就两种:第一,筹措钱财去解决这个问题;第二,向皇帝请罪,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筹措钱财,这是最笨的一种法子,而且也最容易被帝王猜忌。 但请罪,那就是把帝王的命令置之于脑后…… 所以,贾师傅这次算是坐蜡了。 但他却从容的来了国子监,忧心忡忡的说自己担忧那些出身高贵的学生们的未来,引发了国子监众人的共鸣。 那时候卫无双依旧懵逼,不知道他想干啥。 可话锋一转,贾平安就慷慨激昂的给出了解决方案:去实践,去干活,去查民疾苦……顺带带些材料。 国子监上下感激不尽,都觉得贾平安对国子监真是掏心掏肺,堪称是呕心沥血…… 老肖都落泪了啊! 可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被贾平安给忽悠了。 只是一番话,国子监就主动出了人力物力,去解决养济院的问题。 这手段…… 卫无双呆住了。 “哎!” 一只手在她的眼前晃动。 “无双?” 卫无双回神,看着眼前的少年,想起了好友苏荷的话。 ——那个少年很有趣,他不会哄我! 苏荷交朋友的标准很简单,你不能哄我。 但…… 贾平安哄过她吗? 肯定有。 可卫无双却想到了苏荷的娃娃脸,好像看着越发的白嫩了。 心情好,身体肌肤就好。 “走吧。” 贾平安当先出去。 “贾参军,明日我等就去。” 国子监的人热情的把贾平安送了出去,看着他们远去,依旧不舍。 “你骗了他们?” 卫无双觉得贾平安真的会哄人。 不只是会哄人,那手段让她觉得很古怪。 说不出的古怪。 王琦若是在的话,定然会告诉她,这就是贾平安招牌的手段。 “国子监诸学,其实对准的是那些权贵高官子弟,也就是说,大唐的最高学府,相当一部分不对平民出身的百姓开放……” 贾平安神色从容,不见被质疑的慌乱,“这些人家境优渥,养尊处优,他们可知道民间疾苦吗?” 他看着卫无双。 这妹纸有些轴啊! 但遇到了贾师傅,她依旧不是菜。 卫无双点头,“宫中的那些贵人也是一样。” 宫中那些贵人,吃个饭剩下许多,东西还能用就丢弃了。 “那些学生出来大多是要做官的,不知民生疾苦,这样的官,你觉着靠谱吗?” 卫无双摇头。 这妹纸上路了。 “某让那些学生去养济院干活,这是体验,让他们知晓百姓的不易,让他们知晓灯红酒绿之下,依旧有饿殍在哀嚎……” 卫无双想到了自己看到的乞儿,不禁默然。 他说的没错啊! 那些高官子弟不懂民生,偏生他们做官的几率最高,若是不这样磨砺一番,他们为官就是坑爹坑百姓…… 可…… “可你这是哄人。” 卫无双昂首。 贾平安淡淡的道:“你觉着某哄人是对还是错?” 卫无双沉默片刻,点头道:“你是对的。” 看,这便被洗脑了。 贾平安叹息一声,“这只是手段,陛下交代的事做不了,某就想到了这个法子,如此养济院能提早完工,那些孤老能提早住进去,享受温饱……而国子监的那些学生们也能经受一番磨砺,这是什么你可知道?” 卫无双摇头。 “双赢!” 贾平安突然伸手,卫无双在发呆,就被他拍了肩膀。 “许多事……问心无愧就是了。” 贾平安清新脱俗的一拍阿宝,“某回去了,明日再去养济院。” 卫无双默然回到宫中。 “陛下。” 李治见她回来了,微微皱眉道:“为何就回来了?” 帝王渐渐变得喜怒难料,和刚登基时有很大的差异。 卫无双低头,“那贾参军,今日他去了国子监,说是国子监诸学的学生养尊处优,不知民间疾苦,以后难为官,就建言让那些学生们去养济院干活……” 那个扫把星! 李治的嘴角古怪的翘起。 他竟然想到了这一招,果然不错。 但有干活的人还不够…… “木石呢?” 没有木石那些学生去干啥?摆样子? 李治不禁有些不满,觉得贾平安是在哗众取宠,想用国子监的学生来造势。 这样的少年,该收拾一次了。 卫无双心中叹息,越发的觉得贾师傅手段了得。 “他说国子监那些学生家中有钱,花钱大手大脚的,要让他们知晓大唐还有许多百姓在吃不饱穿不暖,所以建言让那些学生每人带一根木料,或是一块石料。” 李治从未见过谁把忽悠的手段用的这般清新脱俗的。 但这件事确实是双赢。 卫无双抬头,发现皇帝在发呆。 然后她好像听到了叹息。 皇帝竟然在叹息。 李治苦笑道:“朕给他出个难题,若是解决不了,那就把他一脚踢到叠州去。王德凯不是说想教导他?那就让他去叠州面对那些吐谷浑人……可没想到他竟然……” 但现在他却觉得这个扫把星的作用兴许不止这么一点。 “看吧,明日你去看看,看看他如何带着那些学生磨砺。” 皇帝心中不渝了。 卫无双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 也就是说,贾平安的手段让皇帝一棍子打在了空处,格外的难受。若是明日乱糟糟的,甚至出点事,皇帝说不得会出手收拾贾平安。 她回了后宫,径直寻到了宫正蒋涵。 “你不是出宫了吗?”蒋涵端坐着,看着颇为威严。 “今日奉命出宫,和贾平安一起去办事。”卫无双想说出今日的事儿来,但却觉得格外的无力。 说什么? 说贾平安忽悠国子监? 可他忽悠国子监是为了做好事。 “苏荷昨日进宫了,说了半晌……” 蒋涵笑道:“整日就惦记着吃肉,还绘声绘色的和我说她在感业寺装模作样吓唬那些女尼之事……” 她的眉间多了温柔,那个严厉的宫正短暂离开了一会儿。 卫无双突然有些羡慕苏荷。 无忧无虑的该多好? …… “不许打人!” 感业寺里,苏荷召集了那些女尼来议事。 所谓议事,实际上就是她说别人听。 娃娃脸背着手,严肃的在踱步,“先帝的嫔妃们出家在此,可你们今日戳一下,明日骂几声,难听死了!” 女尼们无奈的看着这位主持,心想皇帝为啥要派这么一个孩子气的来呢? “还有。”苏荷止步,板着脸道:“我知道有人在夜里饮酒,这不好,若是被我抓到了,钱粮全扣光,可知道了?” “知道了。” 女尼们的回应很懒洋洋。 这样不行呀! 苏荷心中有些焦虑。 她必须要镇住这些女尼。 可怎么办呢? 她皱着眉,瞬间就变成了苦大仇深的模样。 贾参军遇到这等事会如何? 苏荷下意识的想着贾平安的手段。 但想不到。 但……贾参军若是几日不来,苏荷就会难过,因为没肉吃了。 这些女尼也偷偷吃肉,不过苏荷睁只眼闭只眼,最要紧的是,她自己也在吃。 咳咳! 这不好! 但我们都喜欢吃肉! 想到这里,苏荷抬头,努力装作威严的模样,“谁不肯老实,谁喜欢闹腾,严查她的吃食!” 瞬间那些女尼都变脸了。 来到这个鬼地方,唯一的任务就是看守那些先帝的嫔妃,这样的日子真的难熬。 吃肉是必须的,否则清汤寡水的日子怎么过? 娃娃脸住持不错,至少对这方面比较放得开,不大管。 若是她下狠手…… 想到每日吃着干巴巴的饼,外加些干菜之内的食物,所有人都怕了,心想低个头吧,哄哄这个娃娃脸。 一时间苏荷的威望空前的高。 原来……不给吃肉才是最大的惩罚啊! 苏荷瞬间就原谅了自己偷吃肉的行径,理直气壮的怀念着贾师傅。 …… 贾师傅很忙。 第二天他出现在了工地上。 数百学生都来了,而在另外的工地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学生。 国子监诸学学生数千人,官员权贵子弟,还有些平民子弟…… “抬进来!” 那些官宦权贵子弟吆喝着,让家仆把木料和石料弄进来。 []“某弄了五根木料!” “某带来了十一块石料。” 没多久,工地就被材料堆满了。 卧槽! 工头傻眼了。 “贾参军,这是……” 大哥,你别坑我啊! 工头见这些学生气势不凡,心虚的不行。 “安心。”贾平安指着这些学生说道:“没危险的活计都交给他们干,干不好的,返工!” 工头苦笑道:“某认出了几个,都是高官子弟,贾参军,某不敢啊!回头他们能收拾了某。” 贾平安寻了一堆木料坐下,说道:“只管去,有人质疑,就让他来寻某。” 呃! 豪气! 工头喊道:“干活了。” 学生们被指派了苦力活,专门搬运材料,以及帮手。 开始大家都干的兴高采烈的,直至有人喊道:“某的手啊!” “这是怎么了?” 众人围过去,就见一学生张开手,手心指根那里竟然起了个水泡。 “呀!” 几个学生惊讶的看着水泡,但也有不少学生一脸不屑,大抵是觉得娇气。 这是初唐,立国的那一批人还在,苦日子还在记忆里,所以不少人家的教导都还不错。直至到了李隆基时,皇帝开始了享乐,整日和前儿媳潇洒,国事丢给了臣下……最终享乐之风盛行,权贵糜烂贪婪,内部全烂透了。 在贾平安看来,彼时的大唐,实际上从内部已经烂透了。安禄山的一击,不过是加速了腐烂坏掉的过程。 没有安禄山,也会有李禄山。 所以他很欣慰的看到不少学生都在闷声干活。 “不干了!” 一个学生突然扔掉了手中的扫帚,骂道:“某是来读书的,不是来干这等仆役做的活计,某不是仆役!” “就是,咱们本是前程远大,为何要来遭罪?” “早知道这般辛苦,某叫了家里的仆役来不就好了?非得要折腾咱们是个什么意思?” “不干了!” 十几个学生在鼓噪。 学生们都很年轻,年轻人血气方刚,最受不得蛊惑,若是数百人一起闹腾起来,什么社会实践课……顷刻间就会变成一场闹剧。 卫无双在边上有些急切,说道:“拿下为首的。” 贾平安侧身看着这个妹纸,觉得她的思路很官员,很锦衣卫。 “可愿意来百骑?” 来百骑,做某麾下的探子。 卫无双白了他一眼,“你还有心思玩笑?” “真不是玩笑。”贾平安在等,等事情发酵。他笑吟吟的道:“你看你的拳脚这般好,在宫中有何用?不如来百骑和某一起为陛下效力,你有大长腿,某有硬拳头……双剑合璧,所向无敌。” 这人竟然一点儿都不慌? 那边参与闹事的学生已经渐渐多了起来,其他人也放缓了干活的速度,在观望。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这个道理卫无双是知道的。 “不干了?” 又有一批学生撂挑子了。 “放肆!” 随行的助教怒了,上去就是一番呵斥。 可这些学生都是高官子弟,你说这些有毛用。 助教羞红了脸,回头向贾平安求助。 卫无双低声道:“把为首的拿下,你不行……我去。” 我只需一腿。 贾平安认真的道:“君子动口不动手,某往日不还手,那只是因为怕伤到你。” 他轻松装个比,然后走了过去。 呵! 卫无双气抖冷。 我打不过你? 你不还手是担心伤到我? 叠州时是谁在床上被我一腿扫倒了。 咦! 想到这个,卫无双就想到了自己当时大腿都露在了外面,贾平安呆呆看着的场景。 羞死了! “闹什么?” 贾平安的开场白和助教一样。 他神色淡然,不见怒色,“你等可知这养济院造价几何?” 那些闹事的学生不说话,边上有学生说道:“不知道。” “很诚实。” 贾师傅就喜欢诚实的孩子,微笑道:“某也无需你等知道。那么你等从家里拿了木料和石料来,可知晓它们的价钱。” 众人摇头,一人举手。 这是来拆台的? 贾平安逼视着他,直至他急不可耐的道:“贾参军,某要去茅厕。” 艹! 贾平安还以为他知道价钱。 “科举考试中,国子监的学生考中的几率比贡生要多许多,为何?” 贡生就是通过县试、州试,一步步考上来的地方考生。 “因为你等从小就能有书看,有人教导……而进了国子监之后,陛下更是聘请了大儒来为你等授课……” 这就是优势。 科举在此时依旧只是一个晋升的渠道,直至后来为了打压世家门阀,这才加大了力度。 “你等可知如何为官?” 学生们看着这个少年,有人不禁嗤笑道:“贾参军,算术一道某佩服你,但做官……不是某吹嘘,在场的父祖大多是官员,从小就耳闻目濡,你……真不行。” 卫无双觉得贾平安会生气,然后呵斥此人。 呵呵! 贾师傅只是笑了笑,说道:“每到一地,首要查探,何为查探?官员要亲自下去,下到最偏僻的村子里去,去查问百姓的日子,去询问他们的苦处……” 这个…… 有点意思啊! 众人倾听。 “许多官员,一到地方不是说查探民情,而是询问官吏,官吏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这个在此时是常事。 “你等可想做这样的官员?”贾平安指着工地说道:“譬如说,你等下去为官,当地水患严重,要筑堤坝……可你知道造价几何?你可知道一车泥,一块石料的价钱?” “你不知道,下面的官吏就会上下其手,把一个一千贯的水坝修出两千贯,甚至是三千贯来,你等依旧洋洋自得,觉着自己为百姓做了大好事……” “退一万步,你说某不做官,可你家业庞大,下面的管事领着大小事,你可知道一只鸡的价钱?你可知道一餐饭的价钱?不知道,你就是被人蒙蔽的傻子!” 贾平安走向工地,“今日某就来给你等上一课,叫做……社会实践。” “谁来和某一起抬?” 有学生上前,和贾平安一起抬起木料。 马丹! 好重! 贾平安有些吃力。 木料抬到了地头,工匠开始加工…… “你等来看看。”贾平安指着工匠说道:“一根木料,从山中被砍伐而来,那砍伐的人工就是钱,随后运送到地方也是钱,商人贩卖要挣钱,这是第三笔钱……” “他说这些作甚?”有人不耐烦了。 “在这里,工匠加工,这是一笔钱,随后安装到位,这是一笔钱……最后还得加上工头要挣的钱,至此,一根木料完结。” “咱们以此类推,一支箭矢需要多少材料?每一种材料从何而来?价钱多少,如何加工……” 他说这个做什么? 卫无双不解。 但…… “这是抽丝剥茧!”一个学生惊呼。 贾平安继续说道:“不管是做官还是做人,当你遇到了问题,不管大小,都可以照此从源头拆解,一一解开,一一分析……” 这便是追溯的手法。 把一个东西,一件事,顺着往源头追溯。 这也是机械修理中的一种重要思路。 这更是一种做事的思路。 为官,你每天会遇到许多事。 怎么解决? 这就是一种重要的方法。 把事情拆开,从源头开始追溯,一一分析。 “可你等若是高高在上,不知道一个宅子的构造,不知道一座堤坝的构造,不知道一件事的经过……这等法子也是无用。” 这是世家门阀的时代。 这等思路……说大些,就是做事的法子。 那些世家门阀都有自家为人处世的妙法,但都秘而不宣,只是传授给子弟。 但贾平安却随口就把这等法子告诉了这些学生。 这份胸襟! 这恩情…… 卫无双骇然发现这些学生都齐齐整理衣冠,郑重拱手,“多谢贾参军教诲。” 这一刻,连房梁上的工匠都在拱手,“多谢贾参军教诲。” 后世人尽皆知的道理,在此刻却是秘籍般的存在。 贾平安就随手扔了一个秘籍出去。 宛如扔了一枚炸弹! …… 为白银大盟‘烟灰黯然跌落’加更:4、5。 第172章 没问题 卫无双看着那些学生在拱手,在感谢,突然觉得自己从未看清过贾平安。 身边的助教在叹息:“从晋以来,中原板荡,随后衣冠南渡,世家门阀主宰朝政……再后来就乱了,这一乱就乱到了前隋,可前隋的好日子也没几年,又乱了,那些学问都散落不见……” 从汉末开始,中原就是一团糟。 “不,那些学识就在世家门阀的手中,为何连皇家都想和山东门阀结亲?难道他们的势力这般庞大?” 另一个助教也开口道:“不,如今山东门阀就在蛰伏,但他们传承多年,门风严谨,子弟大多都能成材?可门风如何严谨?如何把子弟教导成材?这才是山东门阀最厉害的地方。” “是啊!可那些法子他们都秘而不宣,外人不得而知。” “贾参军说的就是一个做事的法子,不只是做事,做人都能用得上。” “贾参军大才,这些学生有福了。” “何止是他们,某也觉着受益匪浅。” 卫无双在仔细琢磨着贾平安的那一番话。 譬如说有人说我的坏话,那么我就该把事情分解了,一一分析,我得罪了谁,这件事对谁有利…… 这是做事,也是做人的法子! “要想知晓这些,就得躬身,别整日坐在高处指手画脚……不懂这些,不懂百姓疾苦,你做的决断依据何在?这叫做拍脑袋决策,事情搞砸了,拍屁股走人!” “妙啊!”那助教赞道:“不懂装懂,瞎决策,叫做拍脑袋……妙极了。” “来!”贾平安指指工地,“都去做,不做你等如何知晓那些劳力要值多少钱?” 学生们一拥而上。 数百人的规模,一旦齐心做事…… 工匠们开始忙乱了。 “慢一些!” “稳住!” 工头都冲了进去,在声嘶力竭的指挥着。 工匠们成了指挥,学生们成了苦力…… “午时了,开饭!” 众人惊讶,心想怎地还有午饭? 就见几个大汉挑着大木桶来了。 “都来。”贾平安招手。 “先去洗手!” 不远处有水渠,众人去把手洗了,回来一看,傻眼…… 大木桶里热气腾腾的装着饭菜。 主食是粗饼子,看着还掺杂了别的东西。而菜…… “这是何物?”有学生上前问道。 大汉说道:“这饼是掺了各等杂粮做的,这汤加了两只鸡子做出来的。” 主食是杂粮饼,菜是两只鸡子打了一桶的汤…… 这……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这如何吃得?” 有人苦着脸道:“某在家,少说得有胡饼,或是馎饦,菜得有羊肉。” 贾平安不说话,直至对工头说道:“让你的人也来吃。” 工头讶然道:“也有咱们的?” “多谢贾参军。” 工匠们欢喜的寻了碗来,一人一碗蛋汤,两个杂粮饼。 咬一口杂粮饼,再喝一口蛋花很散的蛋汤,美滋滋啊! 工匠们吃的眉开眼笑,狼吞虎咽。 这…… 学生们都呆住了。 “难道好吃?”一个学生觉得不对劲,就给自己弄了一份。 一口杂粮饼…… 他吃的和服毒差不多。 一口蛋汤…… 两个鸡蛋弄了一大桶的蛋汤,那鸡蛋的含量可想而知。 寡淡无味。 “可好吃?”有人问道。 学生摇头,“不堪下咽!” 众人不禁沉默了。 “晚些咱们出去吃。”有人在嘀咕。 大伙儿都不差钱,晚些去寻个地方喝酒也不错。 “看,贾参军。” 贾平安走了过去,“给某来一份。” 一口杂粮饼,贾平安吃出了乡愁。 前世,因为父母工作忙碌,在读书前,他在乡下待了几年。 杂粮饼那时候算得上是美味,蛋汤……鸡蛋是家里的战略物资,除非谁生病了,否则只能等赶集时拿去换钱…… 他一口一口的吃着,觉得这杂粮饼的味道比当时的还美味。 而当他刚到大唐时,和表兄二人吃的饭菜……那真不是人吃的。可杨德利却吃的津津有味。 “好吃。”他认真的说道。 学生们默然上前。 一人一份,取了之后就蹲在地上吃。 一个工匠吃完了,意犹未尽的看着大木桶,说道:“这等饭食,若是顿顿都有就好了。” 这样的饭食……他竟然希望顿顿如此? 学生们更沉默了。 下午,养济院已经能看到雏形了。 学生们带着水泡或是疲惫回到家中。 孟召的父亲孟密是五品官,母亲王氏出身也不凡,从小他就是蜜罐里长大,没吃过什么苦。 “大郎,你怎地这般狼狈?” 母亲王氏见他灰头土脸的,赶紧叫人伺候他沐浴,随后发现了手心有水泡,王氏更是心痛的不行。 等孟密回家时,见到这样的儿子也有些惊讶,“今日不是去了养济院,为何这般?” 孟召说道:“今日孩儿在养济院干活了。” 王氏心痛,可孟密瞪了她一眼,随后吩咐道:“吃饭。” 一家三口用饭。 羊肉是必需品,外加一些菜,主食是饼。 往日孟召都会剩下不少饭菜,今日他吃饱了,可却依旧在吃。 “夫君。”王氏觉得儿子有些古怪。 孟密摇头。 吃完后,孟召说道:“阿耶,以后孩儿的饭菜莫要做那么多……” 王氏笑道:“我的儿,就怕你不够吃呢!” 父母总是这样,担心孩子不够吃,所以宁可多,不可少。 孟召想到了今日那些工匠面对杂粮饼的垂涎欲滴,心中不禁有些难受。 “阿娘,这世间还有许多人吃不饱,咱们不该这般靡费。” 他想到了贾平安吃杂粮饼时的怀念模样,就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孩儿如今能每顿都有羊肉,已经很好了。还有,孩儿以后若是为官,治下的百姓每日吃着杂粮饼,吃着寡淡无味的菜,孩儿却在吃着羊肉,甚至剩下不少,这样的官,如何能知晓百姓的疾苦?” 孟密的眼中多了欢喜之色。 他的孩儿啊! 这怎么就突然变成熟了呢? 可王氏却不满的道:“这是自家花钱弄的饭食,与别人有何关系?” 孟召一怔,看向母亲的目光中多了些不同的意义,“阿娘,这是农人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吃了就吃了,可却不该浪费。” 王氏依旧不能理解儿子的想法。 孟召起身道:“阿娘,今日孩儿吃的是杂粮饼,喝的是清水汤,没有菜……” “我的儿!”王氏心痛的不行,“你受苦了。” “孩儿不苦。”孟召认真的道:“那些工匠吃着这样的饭菜,说若是顿顿如此,他们就心满意足了。孩儿至此才知晓,原来自己锦衣玉食依旧不满足,这是何等的荒谬!” 孟密心中欢喜,眼中不禁含笑,“说的好。” 王氏白了他一眼,见儿子侃侃而谈,和以往截然不同,心中也渐渐多了欢喜。 “为官者,心中当有大唐。”孟召严肃的道:“心中没有大唐,只有自己,这样的官,孩儿不屑为之!” 他拱手告退。 孟密用力的喘息了一下,只觉得欢喜都要从胸腔里飞跃出来。 这个儿子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什么苦。而按照孟密的规划,儿子在国子监学习,能过了科举就过,不能过也能谋官。 这等娇生惯养的儿子……怎么去做官? 这是孟密一直以来的担忧。 可今日儿子却恍然大悟,这让他如何不喜? “大郎,这番道理是谁说的?” 他忍不住问道。 走到门边的孟召回身,“是百骑的贾参军。” 孟密眯眼,等儿子走后,王氏问道:“那贾参军……不就是扫把星吗?夫君,他这是何意?” 孟密叹道:“此人前阵子立功了,用功劳和陛下换了一万贯,说是建造养济院,大庇天下孤老俱欢颜。” 竟然有这等人? 王氏不禁讶然。 “大郎如此,就是开了个好头,此后……”孟密看着妻子,厉声道:“贾平安今日的开导极为难得,以后你莫要说什么扫把星。” 这是夫妻间的正式谈话。 王氏跪坐好,微微垂首,“是,妾身知晓了。” 孟密淡淡的道:“此后不许娇惯大郎。” 王氏点头,“是。” “另外!”孟密微笑道:“明日家中再出些木石。” …… 第三日,王忠良奉命来查看养济院的进度。 他一路慢悠悠的到了外面,随行的内侍刚想喊话,就听一声惊呼,“怎地都开始上瓦片了?” 王忠良抬头一看,我去,果真如此。 “这……咱记着这里才将上梁吧?怎地就开始上瓦片了?”王忠良觉得自己莫不是眼花了。 众人进去,就见边上整齐堆放着不少木石,而数百学生就像是蚂蚁般的在来回搬运东西,或是听从工匠的吩咐干活。 “这……” 王忠良四处寻摸,在角落里看到了贾平安。 但此事却不好问他,王忠良见卫无双在边上站着,就过去。 “见过王中官。”卫无双退后一步行礼。 “那些学生为何这般听话?”王忠良真的诧异了。 那些学生不少都是娇生惯养的,让他们干这等活计会心甘情愿? 可现在看着就是心甘情愿。 咱莫不是见鬼了? 因为贾平安会忽悠人啊! 这话当然不能说,卫无双说道:“学生家中都支持,甚至有父兄每日来查看,说是偷懒就打死。” 王忠良目瞪口呆。 正好外面来了个家长,见儿子干活卖力,就赞道:“果然是某的儿子,这力气就是大。” 王忠良过去,那家长是官员,认得他,赶紧笑着拱手。 现在内侍没汉末时那么牛,但做官,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 王忠良问道:“为何愿意让孩子在这里干活?” 家长笑道:“孩子在这里干活,回家后都知道节省了,也不挑食了,见到家中靡费,还会出言指责……遇到事情竟然能说的头头是道的,某心中欢喜,一问,说是在这里干活学到的,既然如此,某自然希望孩子在此多干些时日。” 竟然如此? 王忠良急匆匆的回宫禀告。 李治捂额,“他一番话哄了国子监上下,肖博等人对他感激零涕。随后一番话又让学生们心甘情愿的干活……这个扫把星,怎地……” 这操作真的没法说。 王忠良说道:“贾平安还教了他们一种做事的法子,遇事把事情分解到最初的时候,随后一个个的分析琢磨……” 李治的眸子里多了凝重之色。 “他还说了……为官要心中有大唐,若是心中只有自己,这等官,就是米虫。” 李治眯眼,“这便是为官的根基。若是只知为了自己和家族,这样的官员,他的眼界不高,格局不大。若是心中有大唐,他的眼界自然就高,做事的格局就大……这等官员,才有机会进了朝中。” “这是那位异人教授的学识!”李治自信的道:“否则一个十余岁的少年,他如何能懂这等法子?” 他看着王忠良,“你可懂了?” 呃! 王忠良谄笑道:“奴婢懂了。” 他这是糊弄。 可李治今日心情不错,就追问道:“说说。” 等半晌没听到动静,李治放下奏疏,就见王忠良一脸便秘的模样,不禁捂额,“蠢人!去,边上跪着。” 王忠良苦着脸去边上跪着。 李治微微颔首,对于身边人,他要的不是聪慧,而是知道分寸。 王忠良有些蠢笨,在这里反而是优点。 …… 养济院的施工进度越来越快,贾平安看工期超前太多,就把学生们赶了回去。 他回到了百骑,包东先来诉苦,“贾参军你去了几日,某带着兄弟们巡查感业寺,那些女尼压根不给进去,连往里面看一眼都不许……” 当然不许! 贾平安知道这厮多半是想借题发挥,就没搭理他,“雷洪呢?” 提到雷洪,包东一脸唏嘘,“先前告假,说是媒人给他寻了个美娇娘……” 哎! 哎! 二人同时叹息。 “校尉说了,只管去。” 可怜的雷洪,为了他的终身大事,连唐旭都违反了原则,放任他告假。 晚些,雷洪回来了。 他穿着一身新衣裳,神采飞扬的进来。 “如何?”包东关切的问道。 雷洪笑道:“那小娘子性情不错,可终究和某无缘,哎!她定然会私下哭泣,但某不想勉强自己,所以……只能委屈她了。” 包东木然,“是啊!” 贾平安无语…… “贱狗奴!” 外面传来了唐旭的叫骂声,众人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了?” 唐旭气咻咻的道:“包东来给某煮茶!” 包东去了,有人问了邵鹏,老邵咬牙切齿的道:“先前咱和老唐遇到了千牛卫的蒋巍,老唐不过说些让千牛卫抓紧操练之类的话,可那蒋巍却冷嘲热讽,说我百骑都是一群糙汉,没有学问人。” 雷洪一听就笑了,“邵中官,贾参军的诗才他们难道能比?” 邵鹏冷笑道:“他们聪明着呢!这不就专门提文章。那些千牛备身家学渊博,文武双全的不少,哎!” “一群贱狗奴!” 唐旭的叫骂声格外的暴躁。 贾平安一脸唏嘘的回到了值房。 文章……某就是个西贝货。 至于唐旭受辱,多半是这厮路遇蒋巍,就用上次玄武门外的校阅胜了千牛卫来冷嘲热讽,激怒了蒋巍,蒋巍就让麾下出来做文章,羞羞老唐。 “老唐!” 蒋巍竟然来了。 唐旭这是造了多大的孽,竟然引得蒋巍打上门来踢馆。 “你来作甚?”唐旭的声音……熟悉的都知道,这是心虚了。 蒋巍笑吟吟的道:“百骑和千牛卫都是护卫陛下的,咱们该多多亲近。某带来了几个兄弟,他们别的不成,做文章却还行,咱们……比试比试?” 这是上门打脸来了。 唐旭冷笑道:“这里不是国子监,有本事你可敢去国子监试试?” 国子监下面的诸学就是大唐的最高学府,也是最高的学问探讨之地。诗赋文章,都有大家坐镇。 蒋巍当然不敢,但输人不输阵,他就傲然道:“当然敢。” “不要脸!”唐旭骂道:“若是国子监的那些大儒听到你这话,弄不死你!” 蒋巍笑呵呵的道:“有本事你寻个写文章不错的出来!谁?包东?还是贾平安!” 他目光幽幽的审视着众人。 贾师傅出道以来,几首诗碾压当今诗坛,拉风的一塌糊涂。 上次一首青海长云暗雪山,直接把千牛卫碾压的没脸见人了。 可蒋巍发现一个问题,贾师傅他从未有文章面世。 他后来去询问了‘专家’,‘专家’说这等诗才牛笔的,多半文章不行。他问了为何,‘专家’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说一个人才能有限,你诗才了得,文章也能写的风生水起,那是神仙呢! 是了。 蒋巍被‘专家’一番话说的心动不已,这不,就借机来百骑打脸。 “小贾!” 这是上门来打脸啊! 叔可忍,婶不可忍! 唐旭怒了。 所有人都怒了。 “啥事?”贾平安在值房里应声。 “出来。”唐旭一声好喝。 贾平安出来,唐旭指着蒋巍说道:“来一篇文章。” 擦! 贾平安从容微笑。 文章那么长,能背诵的那几篇都不合适,老唐你这不是坑我吗? 蒋巍见他从容,心中不禁犯嘀咕。 莫不是……他连文章也能作? 但那‘专家’乃是小有名气的大儒,所以他的心念又坚定了些,说道:“若是能作一片好文章,今日五香楼,某请客!” 唐旭闻言大喜,“我百骑的全去!” 那得多少钱? 你个不要脸的老唐! 蒋巍考虑了一下,用力点头,“若是贾平安败了,你请客,我千牛卫的全去。” 唐旭看了心爱的小贾一眼,见他从容不迫,显然是胜算在握,不禁矜持的道:“没问题!” “小王,你上。”蒋巍退后。 一个千牛备身上前,傲然看着贾平安。 “请……” …… 码字累了,求票。月票,推荐票。 第173章 投鼠忌器禄东赞,文武全才贾平安 文人之间的比试大多以唇枪舌剑为主,比如说针对一个问题哔哔,直至一方败北。 但更多时候,双方都不肯认输,最终不要脸的那一方获胜。 第二多的比试法子就是作诗。 作诗考量的是才气,才气八斗,你才能于顷刻间作出名篇。 而比试文章……一篇文章往往需要半天以上,再斟酌一番,一两天,甚至是十几日都不奇怪。 所以罕有用文章来比试的。 但蒋巍也有苦说不出啊! 辩驳的话,传闻贾平安一番话让高阳公主改邪归正,这样的口才,谁能敌? 比试作诗,得了吧,那是自取其辱。 所以咱们来笨的,做文章。 贾平安淡淡的道:“争来争去的,有意思吗?” 这姿态…… 包东赞道:“参军就像是大人在规劝孩子。” 雷洪点头,“若是那蒋巍不肯退,参军一篇文章作出来,定然要他无颜见人!” 包东舔舔嘴唇,“还能去五香楼不花钱的嫖一次。” 雷洪鄙夷的道:“某专一。” 呵! 包东不屑的道:“你是没女人!” 二人争辩,那边的蒋巍冷笑道:“为人不争,便如死水一潭,若是死水,那来人间何用?所以做人就要争!” 你这是何苦来哉? 贾平安搜刮着记忆,在想着自己能背诵的文章。 他看着在沉默。 这是…… 千牛卫有人欢喜的道:“他这是作不出来!” “贾平安果然就是只能作诗,哈哈哈哈!” 蒋巍哈哈一笑,“唐旭,你当日在玄武门外对某冷嘲热讽,今日如何?” 这货有些睚眦必报,玄武门外一败之后,一直耿耿于怀。今日唐旭去挑衅,终于引发了他蓄谋已久的报复。 “五香楼!”蒋巍指指唐旭,那得意的模样,气得老唐想骂邵鹏。 “小贾什么意思?”邵鹏皱眉道。 众人发现贾平安的神色依旧从容,甚至带着些悲天悯人的气息。 他这是…… 贾平安睁开眼睛,淡淡的道:“某本不争,奈何有人要跳梁,如此……” 他记得的文章不多,出一篇就少一篇,心痛的厉害。 哎! 都是你们逼我的! 贾平安向前一步,气势骤然凌厉。 小王一怔,脑海里全是过往贾平安的传言。 他的诗,能让女人疯狂,能让男子沮丧! 这样的一个大才,某是不是太不谨慎了? 他心中刚想到这个,蒋巍也面色微变。 从玄武门校阅败给了百骑之后,皇帝对他们的态度发生了些微小的变化,这一点作为贴身保护皇帝的千牛备身来说,体验颇深。 他们内部探讨了一番,得出了结论就是玄武门的失败,导致皇帝觉得百骑更出色。 这个场子必须要找回来。 从武力方面,短时间千牛卫没戏。但架不住千牛卫里的世家子多啊! 保护皇帝,咱们得文武双全! 带着这个口号,他们来了。 贾平安一直表现的很平静,但蒋巍却发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觉得贾师傅是色厉内荏。 这少年是老唐和邵鹏看重的接班人,若是击败了他,老唐和邵鹏要心痛了。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说道:“不怕!”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那某就再击败千牛卫一次又如何?” 罢了,少一篇就少一篇。 来那一篇呢? 但他随即发现一个问题,他记得的文章都是后期的,不符合此刻大唐的文风。 哥好像…… 这个比装大了。 他抬头,从容一笑。 该怎么办? 不管不顾的来吧。 至于文风,就说不喜这等文风,哥自己改良一下,不行? “贾文书!” 就在他心中纠结时,门子来了。 门子的声音很大,听着很快活。 蒋巍本在盯着贾平安的,闻声怒道:“谁?” 门子看了他一眼,竟然斜睨着他道:“国子监肖祭酒带着人来了。” 贾平安淡淡的道:“请进来。” 蒋巍:“……” 这是什么意思? 晚些,肖博带着几个助教来了。 双方见礼,肖博见这里气势剑拔弩张的,就说道:“这是要动手?” “是比试文章。”蒋巍行礼,“正好肖祭酒来了,还请诸位大才做个评判。” “哦!”肖博微笑道:“和谁?” 蒋巍说道:“我千牛卫和百骑文武比试,今日比试文章。” “和小贾?”肖博对贾平安颔首。 “对。”蒋巍觉得有些不对劲。 一个助教皱眉看着小王,“你是王……” 那千牛卫欢喜的道:“马助教,某是王田,以前和你学过文章,你不记得了?” 助教捂额,“有些印象,你……记得你当初的文章不大好,还被老夫骂过,可是?” 王田赧然点头,“多亏马助教的喝骂指导,某的文章才有了寸进。” 马助教指着贾平安,“你要和贾参军比试?” 王田笑呵呵的道:“是啊!” 这是为你马助教增光了。 马助教一拍脑门,“某怎会教出你这么一个蠢材来。” 王田愕然。 马助教说道:“贾参军不但算术了得,诗才更是出众,你说文章,前几日贾参军随后说了一番做人做事的法子,我国子监的助教们一字不漏的抄了去……你的文章可能如此?” 王田面色难看,“不能!” “那你还有脸在此?”马助教怒了,“那你还有脸和他比试文章?他随口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的文章里可有?” 王田大惭,低头,“没有。”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是名句啊! 王田不禁看了贾平安一眼。 贾平安摇头,云淡风轻的道:“某曾听闻当今文章以斟词酌句为妙品,以辞藻华丽为荣,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一旦斟词酌句,那便多了匠气,于文章何益?于学问何益?” 他如今诗才名声在外,说一声大才也不为过。大才说出的话,自然气势不同。 马助教一怔,喃喃的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妙啊!只此一句,便胜过文章万千。” 王田也是一愣,旋即觉得自己往日的斟词酌句当真是不堪,不禁拱手道:“贾参军一眼让某幡然醒悟,以后若是文章有寸进,便是贾参军今日指点之功。” “客气了。”贾平安拱手,随后和肖博寒暄。 肖博是来郑重感谢的。 “那些学生都懂事了许多,老夫心中欢喜,想着来感谢一番。” 肖博随即去寻了唐旭说话。 这是把感谢之意传递给单位领导,让你在单位牛笔一把的意思。 老肖会为人呐! 蒋巍在那里无语,随后揪了王田过去询问,“他没做文章,你为何认输了?” 王田苦笑道:“那位马助教写的文章比某厉害百倍,可你看他……” 马助教正在和贾师傅说话,神色看着竟然带着些小崇拜。 这个还怎么比? “而且……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等名句能敌无数文章,某在想,若是等他作出了文章来,那将是何等的气势不凡,我千牛卫的脸面……” 蒋巍看了贾平安一眼,见他神色从容,又回想起了先前他也是这般神色,当时自己还以为他是在强作镇定…… 如今看来,这小子分明就是胸有成竹。 若是被他作出文章来,这就是文武皆败。 以后千牛卫出门遇到百骑的人,还有脸哔哔? 好险呐! 蒋巍心中一松,恰好贾平安对他颔首,随即和马助教低声说了几句,就走了过来。 马助教在追赶,“贾参军,下面呢?下面在哪?” 众人不解。 马助教一脸崇拜的道:“刚才贾参军随口吟诵了几句,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只是几句就让某齿颊留香,堪称是名篇……若是不得后面,某心难安呐!” 众人愕然。 肖博摇头晃脑的吟诵着,“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这好志向!好志向!宠辱不惊,这般志向老夫不如!好文章!” 蒋巍看向了王田。 王田一脸震撼之色,“这……贾参军之才,可为吾师!不。” 他看看自己的老师马助教,“可为某的师祖。” 千牛卫今日是主动上门求打脸,丢人了啊! 蒋巍毫不犹豫的道:“老唐,某先走了。” 唐旭骂道:“晚些请客!” 想到那个‘专家’说写诗厉害的,文章必然不行,蒋巍就想把那厮拉来看看。 这贾平安诗才了得,可文章同样出彩,只是几句,就让国子监诸人赞不绝口,这文章行不行? 当然行。 蒋巍见贾平安脚步加快,担心他过来打脸,就咬牙道;“好!” “哎!等等!” 刚才马助教说那个王田会酿造好酒,贾平安想去买一些,窖藏起来,过十几年后再弄出来喝。 可你们跑什么? 等肖博等人走后,唐旭走过来,重重的拍打着贾平安的肩膀,“我百骑出了个文武双全,能得国子监看重的大才,你等以后要好生和小贾学,学他的……” 他停顿了一下,准备重新组织语言。 一个百骑喊道:“学他能嫖头牌!” 尼玛! 这是老子的兵? 唐旭怒了,冲过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众人看向贾平安的目光中多了些不同。 他们知道,这等文武双全的少年,以后的前程不是自己能比的。 连哼哈二将在百骑内都昂首挺胸,觉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己以后说不得也会有些造化。 …… 吐蕃国内有些不太平。 作为大相,禄东赞协助赞普掌管着偌大的国家,每日的事情很多。在赞普出游时,他在忙碌;在赞普歇息时,他依旧在忙碌…… 几个将领正在和他商议事情。 临走前,一个将领犹豫了一下。 禄东赞何等人,一看就说道:“你留下。” 将领留下,等众人都走了之后,才说道:“如今国中有谣言。” “什么谣言?”禄东赞皱眉道:“智者不惑,那些谣言无法撼动真正的智者。” “是。”将领很恭谨的道:“那些谣言说……说赞普的儿子早逝……” 禄东赞点头,唏嘘道:“可惜了。” “那些人说……说……” 将领有些犹豫。 禄东赞抬头,眸中有厉色闪过,“说!” 他在吐蕃的威望很高,这一眼恍如利剑,刺的将领心中发慌,急忙说道:“说是赞普的孙儿年幼,不能理事。” 他鼓起勇气,“他们说若是赞普早逝,孙儿继位,就会被权臣把控……” “这样的谣言……无稽之谈。”禄东赞心中一松,笑道:“赞普的身子强健,前阵子刚生病,可郎中中并无大碍……这等谣言无人会信。” 将领越发的不安了,禄东赞觉得奇怪,“还有什么?一并说来。” 将领的身体颤栗着,“说是大相会对赞普下毒手,随后独揽大权。” “该杀!”禄东赞眼中多了厉色,然后嗤笑道:“赞普知晓我的忠心,这等离心的谣言,多半是那些人散播出来的。那些人不满我对他们家族的处置,恨不能把我杀了。” 将领心中一松,随后告退。 禄东赞随即开始处置政事,偶尔想到那个谣言,不禁失笑。 这等谣言,明眼人一看就假。 晚些,外面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大相!” “何事?”禄东赞听到声音急促,就放下了笔。 一个官员冲了进来,焦急的道:“大相,赞普的病情加重了。” 禄东赞失神了一瞬。 前面传谣言,说他要对赞普下毒手。 这不是事。 可接着赞普重病…… 赞普的病已经一月有余,开始轻微,可却一直治不好。 这个消息加上这个谣言,禄东赞觉得自己满脑袋都是锅,裤裆里全是黄泥巴…… “竟然如此!” 他走了几步,脚下竟然踉跄,撞倒了案几。 官员从未见过这等茫然失措的禄东赞,不禁暗赞着他对赞普的关切之情是发自真心。 “走,去看看。” 禄东赞急匆匆的出发了。 当赶到地方时,他发现官员们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带着不敢相信。 “赞普!” 君臣的见面很冷淡。 禄东赞出来时,不禁茫然。 这是谁干的? 而且还有老天爷来配合,让赞普恰在此时生病。 一时间赞普被禄东赞下毒病倒的消息传了开来,气氛骤然紧张。 禄东赞回到住所,见了几个心腹。 “赞普神色不对,弄不好就会动手。” 烛光下,禄东赞的神色冷漠,“如此,再等半个月,若是赞普的病情没有好转,就令人突袭唐人!” 众人默然,良久有人问道:“突袭何处?陇右?” 禄东赞摇头,“这次突袭不能大,要让唐人痛,却不至于让他们怒不可遏,发大军来攻打……但却能让赞普投鼠忌器……到了那时,外有唐人,他一旦对我动手,那咱们的人也会动作,如此内忧外患,吐蕃危矣!” “好手段!” “大相,如此……叠州?” “对,那里夹在吐谷浑和白兰之间,吐蕃要想往外扩张,第一件事就是要拿下吐谷浑这条唐人养的恶犬,否则就被封在了一隅之地!” “此战要突袭,让唐人措手不及!”禄东赞微笑道:“一旦打下叠州,我的声望会更高!如此……” 禄东赞的声望变高,心腹们自然水涨船高。 这是许愿,不如此没人跟你混。 …… 时光飞逝,长安城渐渐冷了许多。 年底,朝中的事情很多,各处忙的不可开交。 李治的事情也不少。 忙碌完了,他觉得有些疲惫,就回了后宫。 所谓后宫,就是皇帝女人们的居所,皇帝一来,就该感受到姹紫嫣红的愉悦。 “陛下!” 萧氏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消息,竟然截住了他。 李治看了王忠良一眼,目光中多了冷厉。 王忠良无辜的摇头,发誓自己从未透露过皇帝的行踪。 他本是皇帝的身边人,讨好萧氏半分用处都没有。 李治想想也是。 “陛下!” 王氏来了,而且带着不少人,看着声势浩荡。 萧氏俏脸一黑,“陛下,妾身做了些吃食,还请陛下去品尝。” 王氏近前,端着脸道:“听闻陛下今日辛劳,臣妾准备了香汤。” 这是请李治去泡澡。 萧氏马上就微笑道:“陛下,臣妾早就准备好了沐浴的东西,臣妾……” 她仰头,眼波如丝。 这是要一起洗的意思。 陛下,大宝剑要不要? 李治干咳一声,刚想说去萧氏那边,王氏笑道:“离元日越发的近了,陛下看着精神抖擞,臣妾不胜欢喜。” 快元日了,到时候皇帝要主持大朝会,精神不好怎么办? 所以,要远离女色。 李治不是那等优柔寡断之人,他笑了笑,“朕晚些来。” 王氏眸色微暗,行礼告退。 晚些,萧氏那里的浴房据闻水漫金山…… 李治到了王氏那里时,天已经黑了。 “见过陛下。” 王氏木然把皇帝迎进来。 二人交谈了几句,李治就想睡觉。 “陛下,听闻那扫把星和国子监的搅在了一起?国子监的还对他颇为友善。臣妾也不知他有何大才,但想来定然是能让人钦佩不已……” 王氏的声音软绵绵的,李治却没了睡意。 “让学生们吃了一次苦头罢了。” 王氏讶然,“那些学生出身官员权贵之家,以后的栋梁之才,怎能让他们吃苦头?” 这个女人,不只是眼光狭隘,还不会教导孩子。 既然睡不着,那就起来吧。 李治起身,站在窗户边,淡淡的道:“不能吃苦,不知民生的……那也配叫做栋梁之才?先帝在时,带着人亲自耕种,所为何来?就是要让宫中之人知晓民生艰难,不可靡费,不可奢华……朕本想择时磨砺那些学生一番,可贾平安却阴差阳错的把此事做了。” 王氏看着他的背影,眸色中多了些莫名的冷漠,“可那扫把星却是太过了些。” “要让人做事,怎可束缚了他的手脚。” 李治回身,王氏的脸上马上多了微笑之色,只是看着有些呆板,“陛下,等到了明年,朝中的纷争怕是不少,那扫把星在长安……就怕会火上添油。” “朕用人,你无需管。”李治眸色幽深,想的很多。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李治一边吃早饭,一边交代道:“王德凯说贾平安颇有些为将的才干,正好年底了,这边准备送一批军资过去,让贾平安去一趟,快去快回。” …… 为白银大盟‘烟灰黯然跌落’加更6、7。 第174章 如鱼得水的贾参军 昨夜百骑在五香楼耍了许久,就三人没有上二楼。 一个孟亮,他越发的瘦了,看向那些女妓的目光中全是灰暗。 另一个是雷洪,昨日包东甚至说明日请客吃饭,他依旧不肯去二楼,说是要为自己的美娇娘守身如玉。 第三人自然就是贾平安。 雅香各种手段都上了,可贾平安却不为所动。 早上的四巨头议事完毕,唐旭挠头道:“某见识过各等男儿,勇武的有,柔弱的有,各型各色,可都有一个特点,过不来女人这一关。但凡被诱惑,就没有能脱身的。小贾,若非上次在茅厕见到你不是那等人,某就担心你喜欢男人。” 程达呵呵一笑,“校尉此言差矣。” 唐旭斜睨着他,“怎么说?” 老程太油滑,唐旭一直想寻机收拾他。 程达笑道:“上次某在外面见到小贾和宫中一个长腿女子见面,伸手抚摸了那女子的脸。” “啧!”邵鹏本来心情很不错,觉得一个有蛋的男人和自己一样不能玩女人,那感觉是相当的好。 可没想到贾平安这个浓眉大眼的,原来依旧喜欢女人。 “小贾,啥意思?”唐旭认真的问道。 “十六岁之前,某不会考虑和女人亲热。”贾平安也很认真。 “哈哈哈哈……”唐旭笑的很是畅快,可作为老战友,邵鹏却感受到了些凄凉的味道。 难道…… 邵鹏想起了贾平安以前说过的话。 少年不珍惜,老来空流泪。 老唐少年就被女人勾引破身,难道现在的他……难以为续了? 发动机没油了? 邵鹏暗自叹息,可等一看程达,不禁愣住了。 程达的嘴角微微翘起,看似很欢喜,可熟知他的邵鹏知道,程达就算是假笑,也仅仅是抿唇而已,绝不会翘嘴…… 这是强颜欢笑啊! 为何强颜欢笑? 难道是……空负七尺男儿躯,却软弱不堪? “贾参军可在?” 外面来人了。 “见过诸位。” 来人是个内侍,邵鹏认识,起身道:“可是陛下有吩咐?” 百骑这里皇帝无需弄什么旨意敕令,派了身边人来吩咐就是了。 内侍说道:“明日有一批军资送去叠州,陛下令贾参军率人护送,快去快回。” 呃! 送走了内侍,唐旭纳闷的道:“这都快年底了,为何还要派小贾出去?军资……这和百骑有何关系?” 他觉得不理解,就看向邵鹏。 可邵鹏一脸的莫测高深,他就问道:“老邵,看样子你是明白了,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此事吧……”邵鹏淡淡的道:“咱也不知道,唯一知晓的就是,好生做了。” 连邵鹏都不知道皇帝的用意…… 唐旭说道:“小贾,今日你别管了,赶紧准备准备。” 贾平安随后就去了高阳那里。 “小贾。”高阳看着精神抖擞,就是下面站着一个女仆在瑟瑟发抖。 “下次再敢四处传话……”高阳挥舞了一下小皮鞭。 侍女颤声道:“不敢了。”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你为啥要禁锢她们? 贾平安觉得高阳太霸道了。 “小贾。”高阳笑吟吟的放下小皮鞭,“你可是来看我的?” 贾平安干笑一下,“陛下令我明日去叠州,有公务,你在长安……切记谨言慎行。” 他拉了高阳一把,自然不希望高阳重蹈覆辙。 可高阳却不是这么觉得的。 他竟然在临走之前牵挂的是我。 高阳红了眼眶,“为何年底让你去叠州?皇帝不公,你等着,我进宫去,今日雉奴不给个说法,我让他年底不安宁……” “来人,更衣!” 高阳随手就开始解衣。 大姐。 妹纸! 你不能这样奔放吧? 贾平安干咳一声,“这是公事,陛下都说了快去快回。” 高阳瞪眼,怒了,“我年底还想给你送几个女婢!还有些好东西,你不在,送给谁?你表兄?” “女婢就别送了。”贾平安很头痛,“你且安生些,等某回来。” 这个女人千万别作死啊! 否则贾平安的努力就白费了。 “小贾……”高阳吸吸鼻子,“你为何对我这般好?” 呃! 因为改变了你的命运,就意味着我可以改变大唐的命运,以及原身的命运啊! 贾平安叹道:“这都是缘分。” 随后他去了感业寺。 苏荷背着小背篓在感业寺外围转悠着,突然眼前一亮,“松鼠!” 一只小松鼠在前方呆立着,看似雕塑。 苏荷蹑手蹑脚的过去,嘴巴微微张开,眼睛瞪的老大…… 今日定然要抓一只松鼠来当自己的萌宠!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松鼠突然身体一震。 糟糕! 苏荷心中一紧,刚想跑。 “小苏……” 松鼠一溜烟就跑了。 苏荷瘪嘴,然后回身,挥手,笑的很是灿烂,“贾参军!” 小基地里,贾平安拿出油纸包。 “是鸡腿。” 贾平安每次来带的食物都不同,但都是肉。 吃完鸡腿,二人并肩坐下。 “冬天好冷。”苏荷双手托腮,舔了一下油光水滑的嘴唇,“你有话要说。” 这妹纸不傻! 贾平安心中稍安,“某明日去叠州,来回还不知道多久。” 苏荷的眼神黯淡,“我的肉。” “小娘子要少吃肉。”想起后世那些妹纸为了减肥各种折腾,贾平安就觉得苏荷这等身材能让人羡慕嫉妒恨。 苏荷却不同意这个看法,“不吃肉怎么行?不吃肉就没精神,不吃肉就不开心!” “回头给你带叠州那边的特产,那边的牛肉干,羊肉干。” “真的?”苏荷眼前一亮,憧憬的道:“其实冬天也不怕,也就是几个月,过了就是春天。春天禁苑里到处都是好闻的味道,我觉着……是活着的味道.” “既然来了,就去巡查一番。” 贾平安随后去了后面。 那么冷的天,那些女人依旧在外面站着。 武妹妹依旧在后面。 “阿姐!” 贾平安忽悠走了苏荷,得了单独和武媚说话的机会。 武媚看了他一眼,“这是有事?” 这个女人,只是一眼就看的贾平安心中发虚,“明日某要去叠州,快去快回。” 武媚点头,“男儿志在四方,莫要躲在长安城中享乐,那样的男人,一辈子都不会有出息。” 要不以后你赏赐我十几个美女,让我混吃等死? …… 第二天早上,贾平安出了长安城。 长腿妹子不出预料的出现了。 “你……” 贾平安想起上次在叠州被她一扫腿干翻,不禁心有余悸。 换了娃娃脸一起去该多好,哪怕是高阳也好啊! 卫无双冷冷的道:“宫中担心你会克死谁,让我跟着去。” 扫把星加命硬,看似能中和,可贾平安知道这只是无稽之谈。 实则就是皇帝不放心他,要让个人跟着他出远门,盯着他,但凡他有何异动,随时禀告。 哎! 就不能换个软萌的妹纸吗? 随行的车队来了。 “是什么东西?”贾平安觉得能让自己护送的军资,弄不好就是机密。 “马蹄铁。” …… 初春的叠州多了些湿润,地面依旧看不到绿色。 王德凯不喜欢春天。 “这呼吸着就觉得难受,啊嘁!” 每到春天,他就觉得鼻子不舒服,每天都要打几个喷嚏。 周果站在外面,眯眼深呼吸。 “都督,某嗅到了生机。” 王德凯骂道:“读书人就喜欢显摆这些。” 周果依旧眯眼:“为何这般说?” 王德凯打个喷嚏,“什么狗屁的生机,分明就是天气暖和了,湿润了,这土地解冻,就散发出了地气。” “地气就是生机?”周果笑了笑。 “为何不是?”王德凯揉揉鼻子,觉得发痒,“土地能种出米粮来,让人能活着。能长出青草,让牛羊和野兽活着……还能长出花草树木,给蜜蜂这些东西活着……你说说,这土地养活了世间万物,一旦解冻了,那生机可不就是地气?” “吐蕃最近又有些不安分。”周果回身,“那赞普也不知道是什么谋划,若是要与大唐为敌,那就该翻脸。可他这一边低头,一边不安分,真是让人不解。” 王德凯笑了笑,“先帝在时,赞普慑于先帝的威名,只能低头。如今先帝驾崩,他觉着机会来了,于是就想试试……” “那就打。”周果骂道:“可他却不敢出兵,这算是什么?” “就是恶心人。”王德凯不禁想了那个少年,“当时那贾平安说吐蕃终究会是大唐之地,某深以为然,所以……开春后,让兄弟们警惕些,另外,让白兰和吐谷浑都注意吐蕃。” 周果应了。 “都督!” 一个军士进来禀告道:“长安来人了,护送着几辆马车。” 王德凯的第一反应是,“难道是送来了神兵利器?” 周果抚须,一脸‘某智珠在握’的模样,“某看,多半是来了贵人。” 晚些,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都督,百骑贾参军来了。” “贾参军?”王德凯先是一愣,然后欢喜的道:“是小贾!哈哈哈哈!这是来拜师的吗?” 贾平安进来了,风尘仆仆的模样,先行礼,然后说道:“王都督,紧急事务。” 王德凯面色一变,“都出去。” 连周果都准备出去。 文人奸猾,尽量不要得罪他们,能刷好感的时候千万别犹豫。 “周别驾无需回避。” 回避就是级别不到,很伤自尊。 果然,周果的面色好了些。 这人情妥当了。 “军中最近弄了马蹄铁,此物于战马有大用,不可外泄。” 随后就是施工! 给战马削马蹄,外加上马掌的过程很艰难,哪怕长安此次派来了数名老师傅,可依旧折腾了几天才给叠州的战马上了马掌。 一时间,叠州骑兵练兵的英姿处处可见,战马四处疾驰,几次下来,骑兵们对马蹄铁赞不绝口。 “这便是骑兵的恩物,有了此物,在和吐蕃厮杀时,某又多了几分把握。”归德郎将,对贾平安颇为看好的袁晨来了。 贾平安带着卫无双在城中转悠,采买礼物。 这里算是边陲小城,你要说特产……除去牛羊肉之外,再无其他。 “你买那么多肉干做什么?”卫无双觉得贾平安的手笔太大了,几乎是横扫了城中的牛肉干。 “朋友太多了。” 卫无双凝视着他,“是女人太多了吧?” 贾平安看着她,觉得这个女人有些咄咄逼人。 但,作为一个老师傅,他有的是法子来对付这个妹纸。 “是啊!”贾平安唏嘘道:“村村都有丈母娘。” 卫无双的脸颊一红,“不要脸。” “你的脸……”贾平安神色严肃,缓缓靠了过来。 二人的脸越来越近,贾平安也越来越严肃。 这人是想做什么? 调戏我? 那打他个半残再说! 卫无双握紧双拳,长腿准备…… 就在四目相对时,贾平安讶然道:“某还以为你的脸色惨白是病了,谁知道竟然是肌肤太嫩的缘故。” 这个登徒子! 卫无双毫不犹豫的一拳。 可贾师傅今非昔比了,轻松避开。 随后扫腿。 贾平安本想捞住她的长腿,但看到了两骑冲进了城中,就楞了一下。 呯! 他被一腿扫倒。 卫无双喝道:“下次再敢无礼,我就打断你的腿!” 两骑冲了过去,贾平安爬起来吩咐道:“把牛肉干送到都督府去,就说是贾参军的东西。” 他急匆匆的往回走。 卫无双心中一怔,以为他生气了。 二人到了都督府,王德凯正在听两个骑兵的禀告。 “吐谷浑那边频频发现吐蕃的骑兵,经常袭扰他们,诺曷钵求援。” 诺曷钵就是吐谷浑可汗,妻子乃是大唐弘化公主。 “袭扰吐谷浑?”王德凯在沉思,周果说道:“都督,吐谷浑挡住了吐蕃扩张的方向,袭扰只是常事。” 王德凯沉思着。 骑兵说道:“对了,还有个消息。” “什么消息?”王德凯在琢磨着局势,眉间的皱纹很深。 骑兵说道:“吐谷浑求援的人说,赞普好像病重。还有……吐蕃国中有传言,说赞普儿子早逝,孙儿年幼,禄东赞想对赞普下毒手,随后独揽大权……” 王德凯抬头,“禄东赞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怎会任由这等话传播?” “这是朝中的安排。”贾平安想起当初的布置时,不禁倍感欣慰。 “竟然是朝中的离间?”王德凯一拍大腿,“这赞普病重,又传言禄东赞要下毒手,这手段,妙!妙啊!” 周果赞道:“是谁的谋划?长孙相公?还是诸位老帅?” 贾平安微笑着。 周果皱眉:“少年人为何矜持?” 我不矜持你们会说我装比。 周果见他一脸尴尬模样,就叹道:“我等远离长安,对朝中之事知道的不多,你这少年为何不肯说?难道还对我等守密?” 王德凯笑道:“说吧。” 哎! 贾平安纠结了一下,“就是当初某无意间说了一番话……” 室内静了一瞬。 王德凯眨巴着眼睛,“老周。” 这个少年说什么? 周果也愣住了,“你说……这是你的建言?” 贾平安呵呵一笑,“是啊!” 王德凯一拍大腿,笑的畅快。 “哈哈哈哈!你这少年,随口一个谣言,本来只是离间,可这赞普却莫名其妙的重病,恰到好处,妙到巅毫啊!” 他目露欣赏之色,“小贾,可愿留在叠州?某亲自教导你。” 贾平安打个哈哈,随后告退。 等他走后,王德凯不满的道:“老周你这是何意?这等大好事你竟然一脸郁郁,何意?” 周果眯眼,眼中多了些惧色,“都督,某在想……这离间的主意是贾平安说的,随后赞普生病,他一到叠州,就传来了赞普病重的消息,都督……你可想到了什么?” 老子想你妹! 王德凯最烦这等卖关子的行径,“说!” 粗人! 周果叹道:“传闻那少年把亲人全给克死了,连先生都没能幸免……都督,他谋划赞普,赞普重病。” “一派胡言!”王德凯不屑的道:“某和他见面数次,为何未曾被克?可见传言有误。” “兴许吧。”周果总觉得这事儿不对劲。 “那少年竟然能弄出了离间计,可见于兵法有天赋,老周,先前某说让他留在叠州,某传授他兵法……你为何不帮着说话?” 你这样对上官不敬,老子不高兴了。 周果见他面带怒色,就笑道:“某当时却忘记了,不过想让他留在叠州却难,要不……随行的有百骑,问问?” “好。” 随后包东就被叫了来。 王德凯目示周果。 MMP,连这个话都要某来问,不要脸! 周果干咳一声,说道:“听闻贾参军在长安颇有些不安?” 这是开场白:小贾在长安过的不安逸? 一旦确定,周果再顺着往下引,此事就成了一半。 他看了王德凯一眼,暗示做事要如此才好,不要粗俗。 “没有啊!”包东一脸惊愕,“贾参军在长安如鱼得水。” 贾老大在长安周旋于几个女人之间,在青楼中被名妓追捧,这日子让百骑人人羡慕嫉妒恨,怎么能说他过的不安呢? 你这话……让某怎么接? 周果对长安的事儿不熟悉,干笑了一下,再问道:“小贾喜欢战阵厮杀,可想过寻个名师来学学?” 包东一怔,“学了。” “谁?”王德凯忍不住冒泡了,心想某看中的少年,谁敢抢? “英国公。” 王德凯一怔,“哈哈哈哈……” 周果的脸颊颤抖了一下,急忙用大笑来掩饰,“哈哈哈哈……” …… 为白银大盟‘烟灰黯然跌落’加更8、9。 求票,月票,推荐票吧。 第175章 某斩杀敌将 尴尬啊! 王德凯一心想把贾师傅收入囊中,传授一身武艺和兵法,此后自己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可没想到包东一开口,教授贾平安兵法的竟然是李勣。 老李去年还在叠州,王德凯对他敬若神明,此刻得知贾平安竟然和他学兵法…… 老子都想寻英国公学兵法,哪有脸去教贾平安? 丢人! 这事儿就这么消散了。 贾平安准备第二天带着人回去,让卫无双赶紧去买特产。 卫无双在城中逛了一圈,采买了不少东西。 这次人少,贾平安因为是县男,所以得了套间住。可卫无双不行啊! 最后贾平安让人在卧室的隔壁弄了一张床,让卫无双住在那里。 “明日就回去,你可还行?” 贾平安目光扫过大长腿。 这一次卫无双的表现比上次好些,但下马后,走路依旧不自然。 呸! 登徒子。 卫无双昂首道:“我能快马赶回长安。” 你就吹嘘吧。 贾平安笑了笑,“那个……某的包袱打不好,你帮某瞅瞅。” “没出息!”贾平安打包袱的能力差的掉渣,这个卫无双知道。 随后她就进了房间。 贾平安也紧跟进去。 大门外,恰好路过的包东和雷洪看到了这一幕。 包东叹息道:“参军英俊不凡,看看这些女子,都主动投怀送抱,哎!某何日能有这等际遇?” 雷洪冷冰冰的道:“你做梦?” 呵! 包东不屑的道:“某还能做梦,你却连梦都没有。” 雷洪侧身盯着他。 包东摆摆手,“罢了,某错了。” 戳人的伤口不道德,但包东最喜欢干这样的事儿。 二人走了一段路,雷洪突然幽幽的道:“参军出个门都有美女相陪……” 包东觉得心中有些发酸,“是啊!那女子粗看腿长奇怪,可慢慢的,某竟然觉着是个美娇娘,哎!” …… 半夜,卫无双突然被惊醒了。 隔壁传来了动静。 “不对啊!” “此事不对!” “那赞普……” 贾平安起床了。 他急匆匆的出去,巡街的军士马上就拦住了他。 “某要寻王都督。” 晚些,被叫醒的王德凯皱眉看着贾平安,“你说……袭扰吐谷浑是假的?” “对。” 贾平安晚上睡的迷迷糊糊时,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赞普好像就是在今年年初病逝的。 也就是说,此刻弄不好赞普已经快不行了。 “那个谣言加上赞普病重,禄东赞倾尽三江水也洗不清自己的嫌疑,此刻他要提防赞普对自己下手,怎么办?” 周果也来了,一边整理衣冠,一边说道:“最好的法子就是……” 他并指如刀,挥舞了一下。 “弑主?”王德凯的眸子一缩。 周果点头,烛光闪烁着,他的脸庞一明一暗,“唯有弑主,他才有生机。” 王德凯沉吟了一下,“若非如此,赞普就会动手弄死他,为自己的孙儿清除一个权臣。” 周果点头。 “可若是大唐和吐蕃开战呢?”贾平安说道。 周果身形一滞…… “不至于。”他看了贾平安一眼,“这是初春,出动大军不划算。” “那是枭雄!”贾平安觉得周果对禄东赞此人的性格判断有问题。 “枭雄……” “对,他就是枭雄。”贾平安越想越觉得不对,“赞普手段高超,岂会不防着禄东赞?所以他想弑主并非易事,唯一的法子……” 他想到了后世那些国家内部面临重大危机时,都有一个共同的选择,那就是对外开战。 一旦开战了,谁还敢闹腾,那就是奸贼,人人得而诛之,舆论也会喷死你! 这便是转移矛盾的手法。 禄东赞老奸巨猾,既然无法杀了赞普,那他要么跑路,要么就只能和大唐开战,让赞普对自己投鼠忌器。 而吐蕃人在初春频繁袭扰吐谷浑,为啥?钱粮多的没地方用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吐蕃内部在蠢蠢欲动,禄东赞在蠢蠢欲动。而这个时候对吐谷浑开战没用,大唐会很高兴的提供支援,随后在边上蹲着,一旦寻到机会,就会给吐蕃致命一击。 “禄东赞这一派的人不少,势力庞大,一旦和大唐开战,赞普可敢动他?”贾平安自信的道:“只要赞普敢动,禄东赞就会纠结着自己的那帮子人反抗,那时吐蕃外部有大唐在开战,内部混乱不堪……吐蕃……这是要想灭国吗?” 这是一个能自圆其说的分析。 周果沉吟着,“那么吐蕃在吐谷浑那边就是虚张声势?” 王德凯起身道:“小贾的话有些道理,不管如何,赞普病重,边境总是要戒备。如此,某率军前去巡查,老周,你留在城中,切记要保证粮道。” 周果点头,随后就是一阵忙乱。 “不走了?” 卫无双都收拾好了包袱,满心欢喜的准备回长安去见好基友苏荷,可贾平安竟然全副武装的来告诉她,不走了。 “吐蕃有些变故,某想留在此地。” 卫无双心中一紧,“可陛下让你快去快回。” 贾平安此刻的脑海里全是金戈铁马,“离间计是某出的,此刻某怎能离去?再说了,最多半个月。” 皇帝让他来叠州,多半是有让他避开新年的意思。 新年,就代表着贞观远去,李治的时代来临。在这个时候长孙无忌一伙的权势也达到了顶峰,老许和李勣怕是要被打压了。 贾平安若是在,说不得会生出些别的变故来。 所以李治干脆一脚把他踢来了叠州,避开这个风口浪尖。 也就是说,他在叠州待多久,李治压根都不在意。 既然如此,为啥不留下来耍耍? “你留下。”贾平安转身就走。 卫无双咬着红唇,突然进去放下包袱,随即就追了出来。 “女人不让从军!” 贾平安一脸黑线。 “可陛下令我跟着你,谁也不能阻拦!”卫无双回去,晚些追来时,已经变成了个唇红齿白的年轻人。 你这是想把我掰弯吗? 贾平安可耻的心动了一瞬。 三千骑兵集结,这是叠州的主力。 随后两天的行军乏善可陈,斥候不断传来吐蕃袭扰吐谷浑的消息。 “小贾,你如何看?” 在得知贾平安和李勣学兵法后,王德凯就喜欢拉着他探讨兵法,遇到事情也爱和他商议一番。 “某以为,这是声东击西!” 王德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到目前为止,前方依旧没有发现吐蕃人。 夜里,大军宿营。 初春的叠州很冷,卫无双此刻没办法,只能和贾平安挤在一个帐篷里。 帐篷很小…… 但贾平安很老实。 他竟然这般规矩? 贾平安口花花有过,但这等时候反而能看出人品来。 卫无双迷迷糊糊的睡去。 外面有人低声说话,“贾参军!” 是包东。 贾平安起身,因为是和衣而卧,倒也省事。 他悄然出去。 “何事?” “王都督寻你。” 二人去了王德凯那边。 “斥候在前方发现了些马蹄印,大军要戒备。” 将领们轮班值夜,剩下的将士们依旧没有任何察觉,睡的很踏实。 按照操典,营地外二十步有军士值守,每到更初,就捶鼓三百三十下,吹号角十二声,这便是诗词里的鼓角争鸣。 诗词看似浪漫,可这些军士实则就是用肉体在防御,发现敌军就要用鼓角声示警,但凡晚片刻就别想回来。 鼓角声中,打了个盹的贾平安起来了。 东方多了一抹白。 大军动身了。 卫无双被贾平安赶到了后面的辎重队那边,眼睁睁的看着斥候来回。 “都督,发现敌军!” 一队浴血的斥候回来了,带来了敌军来袭的消息。 王德凯看了贾平安一眼,问道:“如何?” “敌军轻骑而来。” 这小子竟然判断对了……王德凯回身看着贾平安,“特娘的!好一个贾平安!” 若非贾平安的判断,这些轻骑将会突袭叠州。 好险! 王德凯阴着脸,“传令戒备!” “查探敌军数目!” 斥候在疯狂哨探。 “都督,敌军游骑凶狠,我等无法靠近!” 一个肩头中了一刀的队正在咆哮,“某再去!” 他回身喊道:“兄弟们,跟某来!” 王德凯眸色冰冷,“某只要敌军的数目!” 贾平安就在边上看着。 他明悟了一个道理,当大战起时,为将者就要把麾下的将士们当做是数字,任何损失都不可动容。 否则你的心一乱,应变就会出问题。 这才是真正的兵法! 斥候疯狂而去。 前方,能看到他们在奋勇冲杀,而敌军的轻骑也在拼命的阻截他们。 这便是战场遮蔽,遮蔽敌军的哨探,让对方不清楚己方的情况,从而做出错误的判断和应对方式。 这些道理兵书里都有,但只有经历过了,你才知道怎么应用。 “突进去了!” 一队斥候突破了敌军的封锁。 王德凯抬头,见远方烟尘大作,就吩咐道:“出五百骑,接应斥候回来。” 骑兵出击了。 双方绞杀在一起,唐军手中的横刀更锋利,战马有了马蹄铁后跑的更快,更稳健。 “撤回来了。” 斥候被接应回来了。 那个肩头带伤去哨探的队正身上多了两道伤口,却目光锐利,昂首道:“都督,敌军五千骑!” 王德凯赞道,“好汉子,去后面。” 后面是辎重,也是收容点。 队正涨红着脸,“都督这是看不起某吗?敌军当前,某若是退却,哪有脸自称男儿?” 王德凯默然,摆摆手,队正欢喜的道:“多谢都督,晚些请都督看某杀敌!” 这便是大唐男儿吗? 贾平安闭上眼睛,想到了往后的历史。 汉唐之后,华夏对外再无这等豪迈,那些男儿也再无这等豪迈。 那么……以后让这个大唐更豪迈! 他睁开眼睛。 前方,敌骑停住了。 王德凯说道:“敌军这是在歇息马力。” “五千对三千,小贾,你怎么看?” 贾平安微笑道:“大唐必胜!” “好!”王德凯拍拍他的肩膀:“大唐兵锋鼎盛,靠的是将士们,但更多的是靠着必胜的信念。以少敌多亦敢称胜,这才是大唐男儿!” …… 对面,敌将正在看着唐军。 他冷冷的道:“消息泄露了?” 身边的将领摇头,“我军轻骑而来,唐军就算是发现了也来不及报信,也就是说,他们这是早有准备。” 另一个将领犹豫了一下,“赞普病重,咱们在这个时候和唐人动手,时机不大恰当吧。” 将领看了他一眼,“我军五千,唐军三千,我军必胜。至于你说赞普病重……越是这等时候,就越要给唐人点颜色看看。” 那将领辩驳道:“可唐军显然早有准备,此刻我们就该退去,如此相安无事。就算是唐人随后质问,我等说迷路即可。” 将领的眼角抽搐了一下,“这是赞普的命令,你想违抗吗?去,你带着人冲杀在前……咱们一战击败唐人,想来这个好消息能让赞普好起来。” …… 贾平安看了李勣给的兵书,里面的内容包罗万象,作战的方方面面都有。而此刻两军对垒,就是他最好的验证时机。 身后,悄然摸来的卫无双被包东等人拦住了。 贾平安回头,眸色冷厉,指指后面。 这是厮杀,不是男女谈情说爱的地方,若是卫无双不走,他当即就会令人绑了她。 卫无双被驱离了中军,回到了辎重队。 “敌军来了。” 她踮脚抬头看去。 烟尘滚滚! 敌军发动了进攻。 “迎战!” 这是骑兵对骑兵,唯一的法子就是冲杀。 “小贾……”王德凯回头看看贾平安。 贾平安很冷静的在检查自己的甲胄和兵器。 “好小子!” 能这般从容,就说明这个少年适合沙场。 整理甲胄兵器,随即王德凯举刀:“出击!” 辎重队用大车编成了防御阵型,卫无双就在里面,看着三千大唐骑兵出击。 贾平安就在其中。 战马在逐渐加速。 这是阿宝第一次上阵,它欢喜不已。 此刻大唐的战法是将领率军冲杀,用个人武勇打开第一道防线。 苏定方如此,程知节当年也是如此…… 王德凯在不断加速,贾平安就在侧后方,包东等人紧紧跟着他。 老子要去杀敌! 贾平安觉得理智渐渐在远离自己。 前方的敌军越来越近…… “杀!” 王德凯一刀就把当面之敌斩落马下。 阿宝越过了倒下的敌军,贾平安轻夹了一下马腹,阿宝仿佛和他心有灵犀,突然加速。 当面的敌军对贾平安的速度判断错误,长刀落空。 贾平安横刀挥斩。 他在长安每日勤练不辍,这一刻显露无疑。 这一刀把敌军的脖颈斩断一半,脖腔里的热血喷了后面的包东一头一脸。 雷洪骂道:“赶紧跟上!” 贾平安要是在这里出事,回到长安城,唐旭和邵鹏能手撕了他们。 随行的十余百骑跟在贾平安的身后,在王德凯的左侧杀的风生水起。 敌军仗着人多势众的优势,反复在挤压唐军,更是不断分兵来切割唐军。 一旦被切割开,吐蕃人就能从容的绞杀唐军。 可唐军的阵型却保持的很紧密,王德凯就像是个箭头,引领全军凿穿了敌军的阵型。 他策马掉头,见吐蕃人竟然有些惶然之色,不禁大笑道:“谁敢领军去分割敌军?” 这是判定敌军不是对手后的决断。 贾平安举刀。 他在微微喘息,可眸色却渐渐清明。 王德凯犹豫了一下,但旋即点头,“你带人走左侧,某在中间,袁晨在右侧……突击!” 三股唐军重新杀了回去。 贾平安冲杀在前,几度历险,后面的包东等人为了他在拼命的砍杀着。 这是必须的经历。 贾平安渐渐适应了厮杀,情绪冷静的下来。 他看到了敌将在中间呼喝,但却在不断的往后面移动。 这是准备跑路! 可怎么拦截? 唯有从侧翼击穿敌军,包抄敌将的后路。 干不干? 他只觉得腰后那里有东西在奔涌,整个人就兴奋了起来。 “凿穿敌军!” 他一夹马腹,阿宝就转向,朝着右边冲击。 当面的敌军没想到他竟然敢主动进包围圈,一下就愣住了。 “杀!” 贾平安一刀砍翻一个敌军,随后率军切了进去。 “都督!” 正在厮杀的王德凯也发现了。 “左翼贾平安领军往敌将的后面去了。” 尼玛! 王德凯面色涨红,“这是要直捣敌将,特娘的!有胆略!” 当年苏定方就是率领数百骑直捣敌将,最后斩将夺旗,敌军大败。 前方,只见一股唐军在不断的冲杀。 敌军不断在挤压他们,双方爆发了类似于绞肉机般的战斗。 唐军不断在推进,当面的敌军不断加入阻拦的行列,可却拦不住士气如虹的唐军。 敌将看了一眼迫近的唐军,怒道:“挡住!” 贾平安盯住了他,喊道:“斩杀敌将,立下头功!” 唐军士气大振,跟在他的身后蜂拥而至…… 他们不断迫近敌将,甚至已经进去了弓箭射程内。 敌将看了一眼前方,两路唐军正在拼命的往这边冲杀。 而吐蕃……那些勇士们不是唐军的对手。 唐军的横刀更锋利,甚至连他们的战马都更平稳,跑的更快…… 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撤!”敌将率先掉头。 “敌将在逃!” 有人在欢呼,“都督,敌将逃了!” 王德凯在厮杀中抽空抬头,就见吐蕃大旗在后退,而贾平安率领麾下在紧紧追赶。 他直插敌将的战法成功了。 “敌军败了!”王德凯举刀欢呼。 阿宝真不愧是御马,跑起来一骑绝尘。 贾平安轻轻挥动横刀,当前的敌军纷纷落马。 在逃跑时,没有人会回头抵抗,这时候都是赌,赌自己比同袍跑的更快。 所谓兵败如山倒,指的就是这种情况。 敌将在奔逃中回身,就见一个唐军的将领已经举起了长刀。 他反手一刀劈砍。 贾平安格挡,铛的一声,旋即阿宝一个加速,他就冲了上去。 横刀挥舞…… 鲜血喷涌中,贾平安手持人头回身,疯狂的嘶吼着:“某斩杀敌将!” 战场安静了一瞬。 吐蕃人一声大喊,再没有人敢回头看一眼,疯狂奔逃。 那些唐军楞了一瞬,看着那个少年手持人头,在癫狂的嘶吼,不禁都欢呼了起来。 “万胜!” …… 认真求票,什么票都要,月票、推荐票,兄弟姐妹们只管砸过来。 第176章 猖狂的笑声 辎重营用大车围住了自己,所有人都拿着刀枪在防御。 前方,双方渐渐远去,十余敌骑大概是被冲散了,竟然往辎重营这边而来。 “弩箭!” 看守辎重的将领下令。 可有人劝道:“就十余骑,咱们若是能俘获几个功劳更大。” 将领意动了,“出去些人。” 卫无双不知道这是要干啥,只见数十名步卒冲了出去。步卒出去是正当,可十余民夫为啥也跟去了? 那些民夫的手中同样拿着兵器。 吐蕃人发现了他们,骂骂咧咧的就冲了过来。 虽然只有数十人,可却井井有条。率队的副队正喊道:“弓箭手一一射杀敌军!” “放箭!” 敌军中箭倒下了五人。 “长枪手……” 十余民夫挺着长枪上前。 “不用挡,敌军上前往两侧推开,捅刺!” 太特么阴了! 箭矢飞舞中,吐蕃人十余民夫用长枪捅刺下来大半,剩下的被那些军士围杀。 十余敌骑从出现到全军覆没,也不过是几分钟。 这便是大唐! 卫无双久在深宫之中,好奇的看着这一切。 “这都是功劳啊!” 那些民夫艳羡不已,有人骂道:“先前某想出去的,狗曰的跑慢了一步,否则定然能斩杀敌军!立下大功!” 三千对五千,可没有人胆怯,有的只是自己无法出战的遗憾和悻悻然。 卫无双看着这一切,突然觉得格外的安全。 但贾平安呢? 她站在大车上望去。 远方,能影影绰绰的看到双方绞杀在一起。 一骑运来,速度飞快。 “报信的来了。” 众人不禁翘首以盼。 来人靠近,大声喊道:“敌军溃败,我军正在追杀!” “万胜!” 众人不禁欢呼起来。 卫无双嘴唇蠕动,“那个……贾平安呢?” 来人看了她一眼,说道:“贾参军……此战贾参军带着人打左翼,他竟然率军直插敌军中军,最后斩杀敌将……贾参军果然威武!” “万胜!” 闻听斩杀敌将,辎重队的不禁欢呼了起来。 “竟然是那个少年贾参军?” 有人诧异。 但有人却鄙夷的道:“以前十多岁从军的多了去,那些十多岁就杀人如麻的也不少,怎地,看不起少年郎?” 隋末那个混乱的时代,十余岁去厮杀的少年多不胜数。 大部分少年都成了骸骨,幸存的都成了杀人魔王。 卫无双呆呆的站在那里,保护她的两个百骑已经按捺不住了。 “贾参军立功了!” “哈哈哈哈!我百骑此次又露脸了,校尉和邵中官不知会有多欢喜!” 是啊! 那个嬉皮笑脸的少年立功了,而且还是大功。 厮杀是什么样的? 卫无双没经历过。 她在想贾平安是怎么厮杀的。 “回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唐军回来了。 “风飞兮旌旗扬,大角吹兮砺刀枪,天苍苍,野茫茫,蓝天穹庐兑猎场,锋镝呼啸虎鹰扬……” 军歌在荒野上回荡着,十余骑靠近了辎重营。 卫无双仰头看着。 “是贾参军!” 浑身浴血的贾平安,此刻看着分外的狰狞。 车队已经散开了,阿宝停在了卫无双的身前,打了个响鼻。 贾平安的脸上全是血痂,他微微俯身,“觉着如何?” 卫无双脑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脱口而出道:“你果然是天才。” 贾平安一怔,不禁仰头大笑。 阿宝摇头晃脑的,用脑袋往卫无双的胸前拱。 特娘的,色马! 贾平安拉了一下缰绳,刚想说话,就听后面有人喊道:“都督有令,传信叠州报捷,随即令人快马去长安报捷!” “小贾!” 王德凯来了,招手道:“来议事!” 卫无双看着贾平安过去,心中觉得不对。贾平安不是来厮杀的,却被王德凯带着来厮杀。战后更是邀请他一起议事,这个好像不对吧? 包东下马,得意洋洋的道:“王都督说贾参军今日一战成名,此后可领军出战。” 他竟然得王德凯如此看重?卫无双仰头看着天空。 王德凯也算是一员悍将,他看重贾平安是长安官场都知道的事儿,当初还被人嘲笑来着。 可今日再来看看。 谁嘲笑谁? 卫无双捋去眼前的一缕长发,见到一只雄鹰在空中飞翔着…… …… 从王德凯走了之后,周果就在紧张中。 “都督去了正面,吐谷浑那边就得多派斥候,一旦发现吐蕃大军的踪迹,马上来报。” “吐谷浑求助?多少吐蕃人?几百人他求什么救?” 使者苦笑道:“公主也发话了,让陇右和叠州去救援吐谷浑!” 周果冷冷的道:“大唐军队,从没有听从外人指挥的道理!回绝!告诉公主,若是不满,可上书长安。” 弘化公主是和亲的牺牲品,但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她站在吐谷浑的立场说话,周果不觉得奇怪,但相应的,他站在大唐的立场拒绝,也不会又半分犹豫。 “都督那边派人去看看。”周果疲惫的坐下,然后开始煮茶。 煮茶就是个细致的活计,把调料依次放进去,嗅着香味…… 舒坦! 就像是乡村的农妇在家里煮汤一样,当类似于肉汤的香味散发出来时,周果的心静了下来。 “别驾!” 外面传来了喊声。 安静被打破了。 周果揉揉眉心,“何事?”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周果抬头,见是跟着王德凯去的一名将领,心中就是一凛,“都督如何?” 若是发现了吐蕃大军,王德凯那点人不够对方吞。 可若是没发现,那吐谷浑怕是要危险了。 所以庙算就是这样,一旦错了一处,处处皆错。 将领一路疾驰,此刻疲惫不堪,他说道:“两日前,我军遭遇吐蕃五千轻骑……” “狗贼!”周果瞬间就知道,吐蕃人果然是存了突袭叠州的心思。 “两军厮杀,我军大胜。” 将领在喘息,周果蹦了起来,难掩喜色,“小贾的分析果然没错,那禄东赞竟然要用突袭叠州来让赞普不敢对他下手,哈哈哈哈!” 有人送了温水来,将领喝了几大口,打个嗝,继续说道:“此战贾参军领军左翼……” 贾平安没单独领军过,都督…… 周果叹道:“都督冒失了。” 将领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此战,贾参军领军从侧面杀了进去,敌将被迫逃窜……” 呃! 这是杀奔敌军主将,搅乱敌军部署。 很给力啊! 周果的脸有些红。 “后来敌将败逃,贾参军追杀,斩杀敌将!” 周果呆呆的站在那里。 那个少年他觉得不错,但王德凯却觉得是个天才。 此战之前,他觉得天才之说有些过了,可现在…… “都督令马上把捷报送去长安。” 周果点头,但脑海里全是贾平安斩杀敌将的震撼…… …… 初春的长安城中,一阵春风吹过,满街的槐树竟然多了些嫩叶。 那些文人骚客在平康坊的青楼里吟诵着春天的诗句,然后干些春意盎然的事儿,觉得自己文采风流,真是大才难得。 而在宫中,春天的惬意并未波及这里。 贞观远去,永徽来临。 这是永徽初年的朝会。 “陛下,雍州刺史许敬宗劝耕不力,不肯去下面查看,此为懒政!” 褚遂良微笑着。 看看,小圈子兵强马壮,在朝堂上占据了绝对优势。 谁能敌? 许敬宗…… 老许站在边上,此刻脸色涨红。 “此乃污蔑!” 许敬宗的眼中多了怒色,恍如利剑,恨不能戳穿褚遂良。 “陛下,臣这几日身体不适,也请了郎中来诊治。至于劝耕,臣令廖全等人分赴各地去查探,监督当地官吏……谁说没有劝耕?” “是吗?”褚遂良淡淡的道:“可那郎中却说你是装病!” 胡言乱语! 咦! 不对啊! 许敬宗觉得不对劲。 褚遂良这个老东西若是没有把握,怎敢这般说? 那个郎中…… “你竟然收买了郎中?”许敬宗忍不住就扑了过去。 几个官员你拉我抱,把他困住了。 就像是李治现在的心态。 朕被困住了。 许敬宗在那里暴跳如雷。按照他目前的功劳积累,眼下就该是捞政绩的时候。而劝耕就是最大的政绩。 老许是个官迷,堪称是被权力迷住了双眼。 他会装病不去下面巡查? 不可能! 那么这便是构陷,污蔑! 这是想狙击许敬宗,拦截他升官。 “许卿朕知……” 李治为了心腹说了一番好话,可褚遂良却毫不客气的道:“陛下,帝王不可有私,一旦心中存私,看什么都是利益,那如何能掌控天下?” 这话旁人说了有拿大的嫌疑,可长孙无忌和褚遂良是先帝指定的辅政重臣,就带着些长辈的味道,自然说得。 而且说了李治还得谦虚的听。 阿耶,你指定的辅政重臣,此刻让我无法动弹……李治赧然一笑,“朕知,不过……” 褚遂良昂首道:“那个郎中随时可召唤来此作证。” 这手段,阴啊! 许敬宗觉得还有些骚。 一想到这个,他就联想到了贾平安。 若是小贾在,凭他的骚主意,定然能让褚遂良无功而返。 可现在他却只能憋着。 褚遂良这个老东西污蔑他,这事儿没完,等有机会,他一定会报复回来。 李治眸色平静。 前几日他才将说许敬宗不错,转眼老许就被狙击了。 这是在告诉他:陛下,许敬宗这个狗贼别想升官。 过分了啊! 朕就一个心腹,你们这般把他搓扁揉圆的,有意思吗? 他看了李勣一眼。 李勣最近也被弄的焦头烂额,尚书省有人在给他挖坑,背后捅刀子也是常事。 一时间,改元永徽后,他的日子竟然空前的艰难起来。 “陛下!” 长孙无忌看了许敬宗一眼,说道:“先前有弹劾老臣的奏疏,老臣并未看,如今……可送来了吗?” 奏疏要送在门下省审核,没问题后就交给中书呈献给皇帝。 “朕还未看。”李治已经得了那份奏疏,但却压下了。 长孙无忌微笑道:“弹劾老臣的奏疏,不看……不能服众啊!老臣问心无愧,恳请陛下把奏疏告知群臣。” 这是要当众评判的意思。 李治微笑道:“王忠良去拿了来。” 咱的娘啊! 王忠良觉得这气氛像是要炸了一般,腿有些发软。 他刚拿到奏疏,长孙无忌招手,王忠良只能把奏疏送去。 “英国公看看。”可没想到的是,长孙无忌竟然是让李勣来看这份奏疏。 李勣目光温润,看了看,说道:“这是洛阳那边送来的消息,不是弹劾……” 长孙无忌微笑着,眼中多了厉色,“不是弹劾吗?” 李勣看着他,缓慢的道:“不是。” 长孙无忌笑了笑,“那就好,可说了什么?” 这份奏疏先经过了门下省的审核,长孙无忌不知道才见鬼了。 可他依旧询问。 这是蓄意。 李治微笑着,看着有些年轻人的那种赧然。 这个皇帝果真是软弱。 李勣说道:“洛阳人李弘泰上告,说……长孙相公谋反。” 长孙无忌惊愕道:“这……这……” 他起身出来,跪地道:“陛下,老臣万死!” 他没申辩,也没否认。 李治的眼中多了怒色,“这是诬告!” 长孙无忌抬头,“老臣应当回避,还请陛下令人查清此事。” “舅舅这般说,岂不是让那些人暗中得意?”李治微笑道:“这等事……不过是呓语罢了,来人。” 有人上前,李治淡淡的道:“李弘泰诬告宰相,立刻杀之!” 随后,他微笑道:“这等狂徒,想离间我君臣,至为可笑,来人,扶了舅舅起来。” 长孙无忌微胖,两个内侍过去,费了一番力气才把他扶起来。 晚些朝会散了。 长孙无忌被人簇拥着出去。 “这等狂徒竟然敢污蔑长孙相公,该杀,下官以为,不但他该杀,全家都该流放到最北边去。” 最北边此刻就在突厥人的掌控之中,只是名义上归顺了大唐,一旦被流放到那里,堪称是生不如死。 “此等话莫要乱说。” 长孙无忌站在台阶上,看着前方的宫阙,只觉得胸中舒畅之极,仿佛眼前再无一物…… “陛下勤奋好学,勤政,这便是明君景象,我等当好生辅佐,不可懈怠。” 众人都应了,但神色轻松。 “奸贼!” 众人回身,就见许敬宗昂首走来。 在朝堂之上,唯有此人对关陇小团体不假以颜色。 站队就要彻底,这便是老许的座右铭,当然,以后遇到了武妹妹,座右铭全都跑偏了。 “野狗般的老贼,呸!” 众人都鄙夷不已。 有人说道:“这条老狗如今看着形单影只,分外的可怜,哈哈哈哈!” 众人一阵大笑。 刚出了皇宫,长孙无忌吩咐道:“诬告老夫之事,不可到处乱传。” 众人都应了。 但他们知道,这是反话。 你们赶紧去宣扬此事,告诉那些人,我长孙无忌为了大唐而呕心沥血,可却有人在背后捅刀子…… 大伙儿都心领神会,只有后面的许敬宗呸了一口。 他回身看了一眼,李勣就像是个老僧般的默然缓行。 这个老东西……也扛不住了啊! 但老夫不怕! 许敬宗暗自下了决心。 “许使君,听闻那廖全最近惹了不少事?” 一个官员回头笑道。 这是挑衅。 咱们回头就整你的心腹廖全。 你只能干看着。 欺人太甚啊! 许敬宗的眼睛都红了。 长孙无忌不搭理这些,他的脑海里全是大方向。 褚遂良微微一笑,觉得许敬宗这条老狗迟早会被弄掉。 “闪开!” 前方,几个军士在奔跑。 “嗯?”长孙无忌皱眉,“带过来。” 有人过去,那几个军士带了过来。 中间一个看着风尘仆仆的模样,见到宰相们欢喜的道:“诸位相公,捷报!” 长孙无忌心中先是一紧,担心是突厥那边出了大事,接着又是一喜,“何处的捷报?” “叠州!” 褚遂良笑道:“快快说来。” 有官员赞道:“这才是永徽元年,竟然就送来了捷报,可见大唐国势蒸蒸日上,不可阻挡啊!” 军士摸出了捷报,褚遂良接过,验证封口后打开。 他含笑看着,随口说道:“是叠州都督王德凯的捷报,半月前,他领军在叠州遭遇吐蕃五千轻骑,一战击败敌军……” “好!”长孙无忌不禁笑道:“吐蕃为何突袭叠州?” 褚遂良在往后看,“有百骑参军贾平安……” 他沉默了。 后面的许敬宗和李勣听到这里不禁都有些急切,李勣不动声色的捅捅许敬宗。 老许心中担忧,就问道:“为何不念?” 长孙无忌也觉得有些奇怪,“登善?” 褚遂良干咳一声,深吸一口气,“有百骑参军贾平安临战不惧,率军突袭敌军中军,斩杀敌将……” 那个少年竟然斩杀了敌将? 长孙无忌挑眉,一把拿过了捷报。 看了一遍后,他抬头,“叠州告捷,王德凯三千骑兵击败吐蕃五千轻骑……” “那小贾呢?”许敬宗跳起来问道。 他站在外围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可里面全是小圈子的人,没人搭理他。 沉默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确有其事……李勣的声音缓缓传来,“小贾……斩将立功!” 许敬宗的眼中渐渐多了欢喜之色,喊道:“老夫就知道……老夫就知道……哈哈哈哈!” 前方沉默,许敬宗猖狂的笑声显得格外的刺耳。 …… 为白银大盟‘烟灰黯然跌落’加更10. 为盟主‘吖吖萌萌’加更。 第177章 某从未听过这等清新脱俗的要求 李治径直去了后宫。 王忠良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紧紧地跟着。 皇帝看着在微笑,可他知道,这个微笑下面全是滔天怒火。 “陛下!” 萧氏有一个本事,总是能抢在王氏的前面截住皇帝。 “陛下,昨夜臣妾睡的不好。”萧氏挽着李治的手臂,轻声细语的撒娇。 哎! 都三个孩子的娘了,做这个样子给谁看? 少了蛋的王忠良觉得不堪入目。 “朕乏了。” 男人怒了,此刻最有效的缓解方式就是轻松一下。 这大早上的陛下就想寻我…… 难道我最近又美了许多? 萧氏……刚封的萧淑妃欢喜不已。 她喜滋滋的陪着皇帝到了自己的寝宫,刚开始宽衣解带…… “陛下……” 外面传来了一声惊呼。 这声惊呼是王忠良发出了,听着格外的尖利,就像是刚被人套麻袋暴打了一顿,结果发现暴打自己的是亲爹一样…… 正兴致勃勃的萧氏愕然。 “朕去看看。”正在上弦的李治也很不满,出去后,王忠良飞扑过来,欢喜的道:“陛下,捷报啊!” “哪里的?”李治一怔,觉得最近没地方有战事啊!难道是哪位杀神又擅自发动了战争? 那些老帅最喜欢干这等事,见到战机就上,等捷报到了长安时,君臣一脸懵逼。 “陛下,是叠州的捷报,说是吐蕃突袭叠州,被王德凯击败了,敌将都被杀了……好像是……扫把星杀的。” 王忠良一脸等待主人夸赞的模样,格外讨喜。 “叠州?” 李治整理了一下衣冠,“去前面。” “陛下。”萧氏觉得自己就是个倒霉催的。 可李治压根就不停步。 萧氏赌气回身,“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 李治一路到了前面,宰相们和在京的将领都来了。 “恭喜陛下。” 李治刚落座,众人就恭喜。 “说说。” 他笑道,接着又有些急切的道:“捷报给朕看看。” 这符合一个年轻人的性子,长孙无忌笑着把捷报递过去。 李治接过,仔细看着。 看完后,他扬扬手中的捷报,目光锐利,“贾平安在叠州得了赞普病重的消息,加之吐蕃莫名其妙的袭扰吐谷浑,他判定吐蕃有突袭叠州的可能,于是建言防备。王德凯率军遭遇了吐蕃五千轻骑,一战大胜……” 这是一次完美的行动。 “这个判断很准,起源于当初给吐蕃用的离间计,恰好赞普病重,这便是天赐良机。”李治眨眨眼睛,喜悦怎么都压不住,“吐蕃人若是要大举入侵,就不会是五千轻骑,所以这是想让赞普不敢动手……必然是禄东赞那个奸贼,干得好!哈哈哈哈!” 李治放声大笑。 那个小子……果真是老夫的好孙婿呐! 梁建方此刻只恨儿子生的闺女太小了些,他看了长孙无忌一眼,说道:“陛下,此战一胜,禄东赞怕是要焦头烂额了,若是赞普不死,此后吐蕃就会内乱不休,大唐可趁势清剿突厥人,一旦腾出手来,再收拾吐蕃。” 李治点点头,眼眸含笑,那股子喜意散发出来,竟然看着神采飞扬,不复前面的稳重模样,“此次挫败了吐蕃的突袭,不管赞普在或是不在,吐蕃都要沉寂些时日,如此,对大唐便是难得的时机……” 他眸色坚定,“突厥依旧不稳,还有高丽……” 这些都是大唐的心腹之患,加上吐蕃就是三个。 “朕会一一击破这些心腹之患!” 李治的态度很坚定,群臣纷纷赞美。 “此战,贾平安立功。”李治突然笑了笑,很是古怪。 要赏赐那个扫把星? 褚遂良说道:“陛下可还记得当初的谋划?” 李治点头,“朕怎么会不记得?当初贾平安说利用赞普孙儿年幼之事,令人离间禄东赞和赞普,当时朕还以为这只是聊胜于无的举动,谁知道那赞普竟然重病……” 一种古怪的情绪笼罩着大殿。 褚遂良叹道:“陛下,那贾平安谋划赞普,赞普随即病重,这……活脱脱就是一个扫把星啊!” 李治先前就想到了这个,但此刻却正色道:“此事不可妄言。” 褚遂良还想说话,梁建方却插嘴道,“小贾克了谁?” “父母亲人。”褚遂良早就整理过贾平安的消息,“包括乡学的先生,连邻居都跑了。” “那只是一面之词!”梁建方把老流氓的嘴脸亮了出来,“你可看到他克死那些人了?” 这个老家伙,不要脸! 褚遂良淡淡的道:“扫把星克人,无形无色,不可察觉。” 他觉得这个驳斥的力度很大。 可……作为军方著名的老流氓,梁建方在独当一面上差点意思,但在耍流氓上……堪称是无敌手。 他斜睨着褚遂良,那胡须还一颤一颤的,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两个字:不屑! “既然无形无色,你从何而知?”梁建方真心看不起老褚,觉得这个老货只知道捧国舅的臭脚,自己没啥建树,纯属混饭吃。 褚遂良觉得这是胡搅蛮缠,“他的亲人都被克死了,此次赞普病重,更是明证。” 梁建方死死的盯着他,突然叹息一声,“某怎么觉着你在为赞普鸣不平呢?顺带觉着赞普重病是大唐亏欠了他……” “老夫未曾这般说过,你这是胡搅蛮缠。” 呵呵! 梁建方淡淡的道:“那你来说说……吐蕃突袭失败,贾平安的离间谋划成功,这些都削弱了吐蕃,有利于大唐,可你为何对贾平安耿耿于怀?莫不是你觉着他让吐蕃损失惨重不妥?你心疼了?若是心疼……陛下!” 梁建方拱手,“赞普病重,禄东赞狼子野心,有人忧心忡忡,臣以为,当让这等人出使吐蕃,带去陛下对赞普的深情厚谊,让他和赞普共同对付禄东赞……” “老贼!”褚遂良遇到这等老流氓,完全不是对手。 李治心中舒坦,越发的觉得梁建方眉清目秀……不,是战斗力超强。 而程知节…… 老程在边上装菩萨。 从李治登基以来,他就是这个状态。 从元日开始,李治就处于一种被压制的状态,此刻见褚遂良面色涨红,却一言不发,心中不禁大快。 老东西,你也有今日! 他微笑道:“贾平安有功,等他回来之后,朕自会嘉奖。诸卿也辛苦了,回头每人带十头肥羊回去。” 宰相们不差这个,但架不住是皇帝赏赐的。 可…… “多谢陛下!”梁建方等人一脸欢喜的谢恩。 “多谢陛下!”褚遂良等人神色郁郁。 这肥羊多半是吃了不香。 李治见了心情更是大好。 …… 大捷的消息传的很快。 户部仓部。 杨德利拿着账册在核对…… 那些小吏看了不禁头痛不已,觉得这样的杨德利就和御史一样,让大伙儿的日子格外的艰难。 不,御史都没他这么细致。 “这里少了五斤麦粉!”杨德利回身,愤怒的道:“这不是损耗!” 小吏们满头黑线,有人绝望的道:“这日子……耶耶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弄他!”大唐人能动手就不哔哔。 众人点点头,觉得给杨德利一个教训也好。 “杨德利!” 杨德利正在生气,闻言喊道:“某在这!” 门子飞也似的跑来了,伸手。 “干啥?”杨德利上下打量着他,觉得这厮莫不是疯了? 想从杨大爷这里弄钱,你怕不是喝多了。 门子得意的道:“有你表弟的消息,好消息!” 杨德利眨巴了一下眼睛,“好消息……某去问问也行。” 这狗曰的……真是抠门到家了。 众人绝倒。 门子绝望的摇头,刚转身,杨德利叹道:“罢了,平安去了许久,某也担心,给。” 十文钱。 众人惊呼,“他竟然这般大方?” 大伙儿相处久了之后,都知道杨德利有多抠门,一文钱恨不能掰成两半用的那种。 一次给十文钱的跑路费,这简直就是豪奢! 奢侈! 门子也没想到这样,他接过铜钱,深情的道:“以前他们说你抠,某从未相信。” 杨德利心痛不已,可心中更担心表弟,就催促道:“赶紧说,平安怎地了?” 门子收了铜钱,欢喜的道:“你表弟到了叠州,得知了什么赞普病重的消息,就断言吐蕃人要突袭叠州,后来果然……叠州大军迎战吐蕃人,三千对五千,你表弟阵斩敌将……杨德利,阵斩敌将啊!你这表弟不但谋划了得,更是武勇过人……” 门子拱手,“恭喜了。” 杨德利拿着账簿,脸色红彤彤的,“这……这般好。某欢喜的很!某好生欢喜!” 那些小吏都纷纷拱手,“恭喜恭喜。” 杨德利还礼,喜悦之情在胸中喷涌着,脸色涨红,看着就像是喝醉了一般。 …… 初春的禁苑里,偶尔有地方能看到嫩绿。 苏荷背着小背篓,在大树间轻盈的蹦跳着。 “没有。” “这里也没有。” 禁苑很大,有许多东西。苏荷最喜欢背着背篓四处寻摸,若是寻到了好东西,那种欢喜哟,好几日都忍不住想笑。 前方有人声,还有马车的声音。 苏荷抬头,就见几辆马车缓缓而来。 这是宫中给感业寺送物资的车队。 那些内侍见到苏荷都拱手行礼,然后笑眯眯的说些客气话。 谁敢不客气……可以先想想宫正蒋涵。 那位宫正没孩子,苏荷就和她的女儿没什么区别。谁得罪了苏荷…… 想想都可怕。 “苏荷,先前有捷报进宫,说是叠州那边击败了吐蕃人的偷袭呢!” 呀! 那个贱贱的贾参军就是去了叠州啊! 苏荷心中一喜,“可打赢了吗?” “赢了,三千对五千都打赢了。”内侍眉飞色舞的道:“说是贾参军妙计无双,算到了吐蕃人会来偷袭,于是劝了叠州的王都督去巡查,就遇到了偷袭的吐蕃人,一战击败敌军。 对了,那贾参军还阵斩了敌将,苏荷,你说那人你也经常见着,就是一个少年……” 后面的话苏荷就自动屏蔽了。 贾参军竟然阵斩了敌将吗? 好生欢喜呀! 进了感业寺,苏荷带着人去后面巡查。 春天来了,那些女人的脸上带着落寞,和身边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可看着就像是冬季的枯枝沐浴在春光里。 苏荷往日都是看着很威严的模样,板着脸,可今日却笑得眉眼弯弯的。 “这是遇到喜事了?” 一个女人问道:“苏荷,可是有喜事?” 苏荷一看,却是认识姨母的一个女人,就说道:“说是叠州大捷呢!” 嗯? 众人一怔,旋即有人就去问了别人。 再回来时,消息就散开了。 “……那贾平安看着普普通通的,唇红齿白,怎地竟然能谋划战事,还能斩杀了敌将……” 武媚站在一墙之隔的后面,默然听着。 “说是文武双全呢!” “那少年往日经常来咱们这边巡查,目不斜视,逗弄他也不搭理,我就说哪家少年这般稳沉,原来竟然是这般有才。” “……” 武媚缓缓离去,脑海里浮现了少年的声音。 ——阿姐,某要去叠州了。 那个看着就和邻家小弟般的少年,竟然也能斩杀敌将了。 武媚不禁露出了微笑,一闪而逝。 宫中王氏封后,萧氏封淑妃,二人的大战已经开始了,每日后宫之中硝烟弥漫,李治来感业寺的时候,看着都是冷漠的模样。 前朝是国舅一伙儿把控,压的他没法翻身,可后宫之中也不省心,王氏和萧氏都背后有人,他这个皇帝也不能乱动。 臣子不能乱动,连自己的女人都只能看着她们嚣张跋扈…… 这皇帝的日子,果然是热闹的很啊! 想到皇帝看向自己那探究的目光,武媚的嘴角就微微勾起。 …… “走了人犯了。” 雍州大牢里乱糟糟的,恰好来这里视察的廖全很是纳闷。 随后的变化让他压根看不懂,随即有人说他收受了好处。 弹劾! 弹劾! 廖全收了好处,私下放了重犯。 皇帝派人去了廖家搜查,在卧室外面挖坑,寻到了一个箱子,里面有上等的绸缎……随后廖全就进了大牢。 这是为啥? 廖全满头雾水。他来长安不久,所以压根不知道这个圈子手段的阴狠。 污蔑、陷害……这些都是小儿科。只是后来老许也学会了这些招数,一一还了回去,把长孙无忌一伙给干掉了。 “使君!” 老许来看他了。 廖全嚎哭道:“使君,下官绝没有私放人犯呐!” 许敬宗点头,“老夫知道,你且安心,老夫定然会把你救出来。” 可怎么救? 他走在皇城之中,遇到了褚遂良和大理寺的一个官员苗鑫。 “许敬宗!”褚遂良看到此人,不禁心情大快。 “老贼!”许敬宗双目几欲喷火,“你等构陷廖全,无耻!” 褚遂良淡淡的道:“你在污蔑老夫!” 边上的苗鑫帮腔道:“褚相公当面,哪有你说话的余地?” 这等狗许敬宗自然不会忍让,他骂道:“贱狗奴,老夫当年为官时,你还是黄口小儿……” 双方你来我往,许敬宗的火气渐渐上来了。 苗鑫的眼中多了喜色,挺着脸上前,“有本事打某啊!打某啊……” 边上那些看热闹的都在笑,一方面笑苗鑫谄媚褚遂良无耻,一方面看到老许涨红着脸却不敢动手,感到好笑。 “这要求真特娘的清新脱俗!” 一个声音从侧面传来,苗鑫骂道:“贱狗奴,有本事你就打啊!” 他边说边回身。 风尘仆仆的贾平安就站在那里,已经扬起了拳头。 呯! 满眼金星…… 这是苗鑫最后的知觉,随后就重重的倒下。 褚遂良下意识的一个闪避,才发现贾平安并没有对自己动手的意思。 “大胆!”他怒了,咆哮道:“来人!来人!拿了这个狂徒!” 许敬宗在长安城中堪称是孤军奋战,好不容易有个李义府,可那个鸟人奸猾,从不肯出头和那些大佬抗争。 唯有他,站在了皇帝的身前。 可孤掌难鸣啊! 他这阵子被打压的苦不堪言,此刻看到贾平安回来,一种委屈,外加见到战友的欢喜,让他眼眶不禁红了,随即落泪,“小贾……” “许公勿忧!” 几个军士冲了过来,见苗鑫倒在地上人事不省,贾平安和老许就差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褚遂良气得三尸神暴跳。 “拿下这个狂徒!”褚遂良指着贾平安喝道。 “谁敢!”许敬宗挡在了前面,眼睛依旧是红红的,喊道:“到陛下那里说理去,谁敢拿人,老夫今日和他拼了。” 褚遂良冷笑道:“老夫!” “老东西!”许敬宗逼近一步,骂道:“你真当老夫不敢对你动手吗?贱狗奴!你靠着谄媚国舅得了高官做,下手阴狠,于国事可有一份裨益?贱人!今日老夫弄死你!” 许敬宗整个人看着都发狂了。 这样的奸臣许挡不得! 几个军士赶紧护住了褚遂良。 闹哄哄的,随后宫中来人,全都叫了去。 “见过陛下。”贾平安行礼,抬头,深情的道:“陛下看着清减了些,可见这阵子辛劳。臣从叠州带来了些当地的特产,对身子大有好处,回头就送进宫来。” 谁见过给皇帝行贿的? 还是当着大伙儿的面。 就贾平安。 本来严肃的气氛,一下就轻松了许多。 李治的眼皮子跳了一下,但想到自己这阵子的压力,竟然感到有些欣慰。 咦! 朕为何感到欣慰? 他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 褚遂良冷笑着看了贾平安一眼,说道:“陛下,先前贾平安在皇城中重创了大理寺的苗鑫!苗鑫至今昏迷不醒。” 哥的拳头越发的重了啊! 贾平安有些小欢喜。 李治冷哼一声,“为何?” 褚遂良说道:“臣与许敬宗在交谈,那贾平安一到就挥拳,苗鑫猝不及防,被一拳打倒。” 这个老东西,简直就是无耻! 许敬宗说道:“这是颠倒黑白!陛下,先前臣和褚遂良争执,那苗鑫就在边上插嘴,一直说你有本事就打某啊……” 贾平安举手。 “陛下,臣为人诚实,乐于助人。可即便如此,臣从未听闻过这等要求,若是不满足了他,臣心中不安……” …… 为盟主‘山寨厨师’加更。 盟主加更完毕,感谢土豪们。 第178章 某好心疼 李治很头痛。 贾平安立功归来,按理该是欢喜的时刻。 可他却一拳就把事情搞砸了。 “陛下,苗鑫是面部受到重击,养半日就能清醒了。” 医官去检查了一番,得出了一个不错的结论。 为何不死? 褚遂良愤怒的道:“陛下,这是殴打臣子,臣恳请陛下严惩贾平安。” 李治在看着贾平安。 这个少年才将立功,叠州大捷有他的谋划,也有他阵斩敌将的大功…… 在小圈子越发的红火的时候,这样的大功,能提振皇帝这边的士气。 李治已经做好了大事宣扬的准备,而贾平安就是典型。 可没想到贾平安一拳就撂倒了苗鑫。 这是什么典型? 殴打官员的典型。 “陛下!”褚遂良在催促。 老东西,越发的跋扈了。 李治心中冷笑,本来想严惩贾平安,可最终却淡淡的道:“回家去。” 新晋的功臣才将进了长安城,没有享受到万众欢呼的荣耀,就被赶回了家去。 …… 长孙无忌越发的忙碌了。 “辅机!” 褚遂良来了。 长孙无忌伸手,郑远东送了一份文书过去,低声道:“那贾平安回来了。” 长孙无忌抬头,揉揉眼睛,“他立功了,许敬宗,包括崔氏都欢喜不已。为何?” 他看了郑远东一眼。 郑远东微笑道:“最近山东门阀被咱们打压的窘迫不已,许敬宗更是狼狈不堪……贾平安在叠州立功,这便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他们怎会放过?定然会大肆宣扬。” 长孙无忌满意的点点头,“不用管。等他们去宣扬,陛下那边会封赏,到时候便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人越得意,破绽就越多,到了那时候,一巴掌把他打下来。” 郑远东赞道:“相公手段了得,这是要诛心。” 长孙无忌点头,“老夫本不想搭理此人,可你等仔细琢磨,贾平安和山东那些人交往密切,特别是崔氏……” “是。”郑远东眯眼看着桌子上的文书,“相公,如此给他一巴掌,打在贾平安的脸上,可却也是打在了许敬宗和崔氏的脸上,这是告诫,让他们安分些。” “什么告诫?”长孙无忌放下文书,笑道:“这就是痛打!打的他们脸疼,打的他们狼狈不堪,哈哈哈哈!” 他畅快的笑着,郑远东看了褚遂良一眼,咦了一声,“褚相这是怎么了?” 褚遂良干笑道:“辅机……” 长孙无忌觉得老伙计不对劲,“出了何事?” 褚遂良把肠子都悔青了,“先前老夫遇到了贾平安。” 长孙无忌微笑道:“不用管,就看着皇帝封赏他,封赏的越高越好,让他站的再高些,破绽就越多。” 可……可没了啊! 褚遂良心中难受,“先前老夫和许敬宗在外面争执,大理寺的苗鑫帮衬老夫,贾平安正好回来……一拳就打晕了苗鑫。” 你…… 长孙无忌看着他,脸上的微笑渐渐僵硬。 郑远东愕然,但右手却握拳,轻轻挥动了一下。 晚些,这里的消息传到了李治那边。 “陛下,说是封赏贾平安太过的话,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李治在看奏疏,一直没抬头。 王忠良觉得贾平安的运气真是不错。 “众矢之的?” 李治看完了奏疏,抬头活动了一下脖颈,淡淡的道:“许敬宗和山东那些人最近狼狈不堪,朕需要一个人站出来……” 这不是炮灰吗? 王忠良觉得这就是挡箭牌。 皇帝竟然想把贾平安弄成自己的挡箭牌? “可那少年却狡黠,你说,他打晕苗鑫,是有意还是无意?” 王忠良谄笑道:“说是当时苗鑫咄咄逼人,许敬宗已然是忍无可忍,应当是无意的吧。” “无意?” 皇帝的声音很轻。 王忠良抬头,就看到了皇帝嘴角挂着的一抹讥诮。 …… 炮灰贾回到家中,久别重逢的阿福竟然楞了一下,然后才抱着贾平安的大腿嘤嘤嘤。 贾平安奋力把它抱起来,笑道:“最近祸害了多少鸡鸭?” 杜贺苦着脸道:“就从年底到如今,阿福祸害了坊里的鸡鸭十余只,咱们按照郎君说的规矩赔偿,引得许多坊民买了鸡鸭来饲养,只等阿福出门,就把家中的鸡鸭放出去。” 这竟然成了一门产业? 贾平安不禁笑了起来。 “咦!”贾平安诧异的道:“不是说年底就能修好新宅子吗?为何没搬家?” 杜贺笑的很是古怪,“表郎君说郎君不在,不能搬家。可他自家又心疼,说是白给了那些钱。” 当初贾平安说工期能提前就多给钱,如今看来却是失策了。 “还有……”杜贺说道:“这搬家……郎君如今也是县男了,好歹得请个道人来看看日子。” “你去一趟太史局求见太史令,就说……某如今不方便出来,还请太史令出手,为贾家搬家算个日子。” 杜贺去了太史局,路上就听到了消息。 郎君竟然一拳打晕了大理寺的官员! 他心中忐忑,担心后续的处置。 “小贾回来了?”李淳风看着洒脱,揉揉眼睛,边上有小吏说道:“太史令,贾参军回来的时候打晕了大理寺的官员,陛下震怒,令他回家,弄不好处罚就在后面。” 大佬,这是一滩浑水,咱们别去淌。 杜贺心中不安,觉得这次定然请不动李淳风,不行晚些就去寻个道观,出钱请个道人。 李淳风看着小吏,皱眉道:“小贾打晕了他,那定然是有道理的。” 小吏:“……” 杜贺不敢相信的看着李淳风,心想这位半仙竟然不怕被牵累?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如今小圈子势力庞大,不可抵御。贾平安和许敬宗交好,和山东门阀崔氏交好……这便是小圈子的对头。 这等人一般人都会敬而远之,何况这次贾平安犯错,打晕了官员,后续还不知道会怎么倒霉。 “你回去告诉小贾,两日后就是吉日,利搬家。”李半仙掐指一算,就给出了好日子。 这可是李半仙给出的好日子,杜贺狂喜躬身,“多谢太史令。” 这个面子给大了啊! “还有,那日听到他念叨什么大威天龙,还要哄谁。”李淳风拿起一本书,随口道:“让小贾别乱弄,后日某去主持。” 李淳风何尝为谁去主持过搬家? 没有的事儿。 小吏风中凌乱,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假的太史令。 杜贺更是觉得心脏猛地抽了一下,差点没喘过气来。 李半仙竟然要去给老贾家主持搬家…… 这是多大的脸面? 说出去长安城多少人家会羡慕嫉妒恨? 李淳风半仙之名并非是浪得虚名,杜贺就是崇拜者之一。 回到家中,他说了此事,贾平安只是哦了一声。 随后,麻烦来了。 杨德利听到表弟回家,就告假提前回来了。 “你打了苗鑫?” 杨德利的脸颊颤抖着,杜贺确信,表郎君在心痛。 那是大功啊! 可这一拳的后果莫测,大功弄不好就成了罪责。 杜贺觉得表郎君会嚎哭。 可杨德利最终却骂道:“那些贱狗奴,就见不得别人好。平安别担心,你还不到十六岁,咱们慢慢来。” 表兄的话让贾平安也有些愕然。 他以为杨德利会心痛这个功劳的丢失,谁曾想竟然是安慰。 午饭前,贾平安去寻阿福,无意间路过祠堂,就看到了表兄跪在牌位前嘀咕。 “姑母,某好心疼,可却不能怪责平安,否则他会难受……” 贾家有些愁云惨淡的模样。 第二天早上,贾平安例行练刀。 杨德利看了,赞道:“平安的刀法长进的很快,某都看不懂了。” 没有经历过战阵搏杀的刀法都是花架子。 贾平安深刻的理解着这句话。 “小贾!” 外面传来了高阳的声音。 阿福飞快的爬去开门。 大门打开,高阳急匆匆的进来,见贾平安在练刀,就皱眉道:“你的刀法……不怎样。” 贾平安淡淡的道:“某的刀是杀人的刀。” “我的刀也能杀人!”高阳一袭红装,手中握着小皮鞭,看着就像是一团火。 “先前我进宫去求见皇帝,皇帝说忙,不肯见我。”高阳握着小皮鞭的手看着关节泛白,眼中多了愤慨,“他为何要怕长孙无忌他们?弄死就是了。” 我真担心你哪天把皇帝也作死了。 贾平安觉得高阳就是个政治白痴。 “后来出来的时候,我遇到了褚遂良,就骂了他……” 高阳一脸得意。 贾平安想死。 “对了。”高阳想起了一件事,“我让人去给你报信,你可接到了?” 贾平安点头,眸色微暖。 高阳遣人给他报信,说长安城中的局势不大好,长孙无忌等人权势滔天,贾师傅的小伙伴们被打压的抬不起头来,让他小心些。 正是得了这个消息,贾平安才断然一拳打晕了苗鑫。 在这个时候他不适合出风头,还是让皇帝继续顶在前面吧。 “此事无需担心。”贾平安担心高阳抽抽了,到时候惹下大祸,“你且回家安生逍遥。” 高阳看着他,目光坚定,“你倒霉了,就以为我会躲着你?你却看错了我!” 呃! 这个娘们怎么就那么让人头痛呢? 唯一的法子就是…… 贾平安冷冷的道:“你在家中,那些人以为某胸有成竹,于是就不敢轻举妄动。” 他又强硬起来了。 高阳面色绯红,“我在家中也能帮你?” “当然。”贾平安淡淡的道:“某能谋划战事,难道就不能谋划这等事?” 他好男子气啊! 高阳应了,然后吩咐道:“把东西带进来。” 一群羊。 这就是高阳带来的礼物,算是给硬汉贾接风。 杜贺欢喜,贾平安满头黑线。 …… 搬家的那一天天气看着不怎么好。 大清早李淳风就来了,他穿着道袍,手中拿着桃木剑……看着仙风道骨,洒脱不凡。 “好一个李半仙!”众人不禁夸赞不已。 “老夫还得去太史局。”老李是脱岗来的。 杨德利也告假在家,看看阴沉沉的天色,忧心忡忡的道:“太史令,这天气……不好吧。” 你确信今天是个好日子? 李淳风很淡定的道:“等着,时辰没到。” 老李眯眼,在掐指计算。 这是在算计老天爷? 牛笔! 众人的目光中多了崇拜之色。 贾平安靠的比较近,听到的却是老李在计算一道数学题。 这学习的精神,堪称是活到老,学到老。 一群请来帮忙的人都在等着老李的招呼。 一道数学题计算完毕,老李点点头,很是欣喜。 “这是时辰到了吧。”杨德利抬头。 “时辰已到,搬家!”李半仙甩甩桃木剑,看着很是漫不经心。 可他话音刚落,有人就惊呼道:“乌云被撕破了!” 众人抬头,就见天空密布着的乌云被撕开了一条缝隙,阳光就从缝隙中倾撒下来。 很美的天象! “太史令果然不凡!” 众人赞不绝口,贾平安知道,今日的事儿会被编成段子,流传上千年。 什么老贾家搬家时乌云满天,只见李半仙掐指一算,桃木剑指着天空,厉喝道:“开!”。随后乌云破开…… 从此老贾家公侯万代! 这个兆头真不错。 “兄长!” 李敬业带着一马车礼物来了,一脸羞愧的道:“前两日就准备来了,可阿翁说要静观什么局势,来了是添乱。” 老李很狡猾,前两日若是李敬业来了,说不得小圈子就会趁机弄他。 现在事情在沉淀,反而没了忌讳。 李敬业搬家看呆了一群帮忙了。 很重的实木桌子一人扛,还顺手拎着两把椅子。 这娃实诚,专门搬运最重的东西,最后顺手把阿福给抱走了。 新宅子建造的很是宽敞,众人稀罕了一阵,旋即就是一顿美食。 “有贵人来了。” 姜融屁颠屁颠的陪着几个男子来了。 贾平安迎了过去。 “小贾!” “平安!” 崔义玄颤颤巍巍的下马,贾平安担心他会马下风…… 可他已经来不及担心这个了。 “小贾!” 催胸出手如风,已经握住了他的手,关切的道:“某来晚了,来晚了!” 我没死啊! 也不是奄奄一息啊! 贾平安满头黑线,随后被崔建蹂躏了一番。 崔义玄来了,淡淡的道:“别怕。” 这话代表着崔氏的态度,咱们不会丢弃你。 “喝酒!” 随后就是狂欢。 “有人来了。” 姜融屁颠屁颠的迎过去,随后欢喜的喊道:“诸位大将军来了。” 贾平安眨巴着眼睛,看着远来的梁建方三人,视线模糊了。 他虽然利用殴打苗鑫摆脱了出风头的危险,但这几日暗流涌动,弹劾他的不少。 这时候能来的就是至交好友! 他没想到几位老将竟然也来了。 “小贾!老夫的好孙婿啊!” 老流氓梁建方的礼物很实在,就是金银。 苏定方的礼物是一把宝刀,据说是当年他带人从一位突厥大佬家中弄来的。 程名振送的简单,就是一幅字。 老程是文人,一幅字写的众人叫好不已,宾主都有面子。 “就是抠门!”梁建方嘀咕着,随即被苏定方举起酒碗灌了一碗酒。 …… 第一次睡在新家里,贾平安醒的很早。 操练刀法,然后吃早饭。 包东来了。 “校尉说让你在家歇息,昨日兄弟们被派出去搜索一个采花大盗,都来不了。” 采花大盗…… “本来长安县这边抓到了那黄节,谁知道雍州长史廖全去了牢中,竟然把人给放出来了……哎!” 包东一声叹息,贾平安却心中一动。 “许使君最近焦头烂额,怕是来不了这里了。”包东知晓贾平安和许敬宗关系好,但此刻这二人都成了倒霉蛋,也算是有难同当。 可老许就在下午来了。 他看着瘦了不少,但却越发的精神了,一进家就骂道:“廖全老夫深知,怎会私放人犯?这是那些贱狗奴在构陷。” 贾平安觉得这事儿有些奇葩,“可查过那些胥吏了?” 如果此事廖全被陷害,那毫无疑问,牢中的胥吏就是内应。 许敬宗的眼中多了厉色,“老夫把当值的全数拿下痛责,可无人认罪。” “此事等某回百骑看看。” 李治令他回家,并未说禁足。 贾平安悄然去了百骑。 “为何这般冲动?”唐旭咬牙切齿的,恨不能一巴掌拍死他。 邵鹏叹息道:“年轻人就是火气大,不过比老唐这等三棍子打不出屁来的强。” “狗内侍!”唐旭怒了,“某当年痛打上官之事你难道不知?” 邵鹏冷笑道:“后来呢?见到上官就舔。” 要动手! 贾平安赶紧溜了出去。 他寻到了一个百骑问话。 “那黄节潜入了礼部侍郎姜盛的家中,玷污了姜二娘子,随后被发现,就跑了。” “那黄节的胆子不小啊!”就算是要做采花大盗,也不会去弄高官的女儿……这人真是胆大,“他是什么身份?” 贾平安觉得弄不好能见到一个飞檐走壁的高手。 “是个读书人。” “无耻!”贾平安一脸嫌弃的模样,但心中却觉得不对。 “姜盛怎么说?” 百骑说道:“怒不可遏,说是雍州从许敬宗以下都是蠢货,还说他的女儿如今以泪洗面,自杀过数次了。” 这…… 贾平安陷入了沉思。 …… 求票。 第179章 不对劲 “那个黄节可拿住了?”李治百忙之中,依旧在关注此事。 “陛下,还未曾抓到。” 许敬宗焦头烂额。人是在他的手中丢的,廖全还在牢里,若是弄不清此事,廖全绝对会倒霉,他也好不到哪去。 李治看了一眼心腹,觉得他瘦了许多,“姜盛上书弹劾你和廖全,他家的二娘子被那黄节玷污,数次自尽,幸而被救了回来……此事,你可能查清?” 许敬宗本想说能,可最后却低下了头。 “罢了。”想到老许如今就是自己最铁杆的心腹,李治心中不忍,“此事朕自有主张,你且回去。” 回过头,他就把唐旭叫了来。 “陛下。”唐旭脸上的横肉都仿佛被浆糊凝固住了,看着多了些和善的气息。 李治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礼部侍郎姜盛女儿被玷污一案,朕让百骑接手已经五日了,为何没有查清?” 这事儿没法查清啊! 唐旭暗自叫苦,硬着头皮道:“陛下,百骑上下这五日都在追索那黄节,可此人出了牢中之后就踪迹全无……” 这年头又没有大数据,所以一旦丢失个人,那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唐旭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狗,在追赶着一只不见踪迹的野兔。 李治看了他一眼,“无能!” 只是两个字,压力却如同是大山般的罩了过来。 “青天白日,竟然有贼子潜入到官员家中,从容行事……性质恶劣,朕再给你五日!” 回到百骑,唐旭召集了众人,阴着脸道:“五日之内,此事若是查不清,痛责!” 老子要挨打之前,先把你等打个半死! 值房里,邵鹏听了皇帝的吩咐,沉着脸道:“此事确实恶劣,长安城中议论纷纷,有人说官员的家眷都保不住,那百姓呢?” 唐旭冷笑道:“可此事和咱们有何关系?” 这个老唐,蠢! 邵鹏说道:“许敬宗的心腹廖全因此事被抓,长安县和万年县的不良人因为此案被许敬宗责打,可依旧无用。陛下能用谁?刑部?还是大理寺。” “为何不能用刑部和大理寺?”唐旭觉得不解。 “蠢!”邵鹏见贾平安在发呆,就点头,“小贾可知道这个?” 贾平安点头,“这个案子很难,刑部或是大理寺若是接手过去,破不了的可能更大。如此,找个由头,就能弹劾某些官员下台……” 唐旭悚然而惊,“小圈子他们趁机而动,到时候拿下一些官员,把自己人送上去。” “哎!小贾果然是人才,你……”邵鹏看着唐旭,嫌弃的道:“也就是咱不嫌弃你,否则早就坐视你倒霉了。” “此事却是麻烦了。”唐旭拍了一下大腿,长吁短叹的,那眉头皱起,脸上的横肉都挤作一团,看着就是一个字:愁。 邵鹏摩挲着茶杯,手指骨节处都泛白了。 五天的期限过得很快,若是逾期,好基友怕是要屁股遭殃了。 连程·蒙娜丽莎·达都在唏嘘着,“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呢?” 他一抬头,见贾平安若有所思的模样,就说道:“小贾莫不是有法子?” 唐旭摇头,“小贾殴打苗鑫之事尚未了结,最近弹劾他的越发的多了,此事却不能拉他进来,否则弄不好就是罪上加罪。” 老唐还算是厚道。 程达…… 贾平安看着这位经常流露出神秘微笑的中年男子,心想这厮不会是希望唐旭因此滚蛋,他好接替吧? 人心隔肚皮,这等事儿不可轻忽。 别看程达老好人的形象深入人心,真等他成了百骑的一把手,保证比唐旭还难处。 所以,若是程达做了百骑的一把手,贾平安要么和他闹翻,要么就自寻出路。 可在小圈子威风八面的时候,哪里是好地方? 哪里都不好,百骑是皇帝的自留地,反而最安全,小圈子不好插手进来。 想到这里,贾平安说道:“某想试试。” “小贾!”唐旭感动了,“此事你不好插手。” “校尉对某恩重如山,某若是坐视,那便是猪狗不如。”贾平安很诚恳。 唐旭的眼眶红了,“哎!某却带累了大家。” 邵鹏怒道:“这是有人要弄许敬宗,关你屁事!” 果然,最维护唐旭的就是邵鹏。这一对好基友平日里各种嫌弃,但在最后关头,却是携手一起扛。 一起扛! 贾平安看看唐旭的腿,记得是大毛腿吧。 随后他就带着自己的麾下出去。 礼部侍郎姜盛家,管事迎接了他们,但看着很不满。 “不良人来了许多次,百骑的也来了数次,可什么都没发现,二娘子如今整日以泪洗面,某是看着她长大的,心疼的不行……” 这话隐隐带着责怪之意。 晚些到了后面。 后面主卧是姜盛夫妇的,姜二娘子在外面一些有两间房,一间是卧室,一间是女仆睡的地方。 “这里不能进!”女仆挡住了贾平安,一脸的慷慨激昂。 “某是贾平安。” 贾平安……真平安都不行!仆妇摇头,“男女有别。” “那让她带着羃?出来。” 不是贾平安残忍,而是要查清此事,就必须得弄清楚所有的环节。 晚些,一个年轻女子出来了。 羃?罩住了她的身体,但因为距离近,贾平安能看到些面容神色。 姜二娘子神色惶然,还有些悲伤。 “是什么时辰发现的?” 这些都是老问题,贾平安早就得了资料,但依旧盘问。 那仆妇一一答了。 贾平安突然问道:“二娘子平日里可经常出门?” 仆妇摇头,“我家二娘子除去走亲戚,平日里压根就不出门。” 这年头贵女出门麻烦,所谓满街都是权贵女子的话都是哄鬼的,那些都是平民女子。至于贵女,得等到李隆基时才得了解放,大胆,而且肆无忌惮。 贾平安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那黄节是翻墙跑的?” 姜二娘子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是。” 仆妇皱眉,然后说道:“二娘子被吓到了,当时都傻了。” 姜家的供述是午时刚过,有仆妇就发现了不对劲,于是闯进去,看到姜二娘子躺在床上,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仓皇冲了出去…… “当时怎么喊的?” 仆妇摇头,“发现此事的不是奴,那人因为做事不利,被阿郎令人痛责,如今在床上躺着呢,说是弄不好就过不去了。” 大唐的奴婢就是牛马,家里打死几个,只要不闹大,屁事没有。 贾平安点头,起身道:“打扰了,咱们回去。” 姜二娘子的身体一下就放松了下来。 贾平安走到门边,突然回身问道:“那黄节往日可认识二娘子?” 仆妇摇头,“哪里认识,从未见过。” “知道了。” 贾平安随即去了铁头酒肆。 许多多金鸡独立站在那里练字,身体摇摇晃晃的。 老子作孽作大发了啊! 贾平安没想到自己的随口一句话,许多多竟然照着做了。 “贾参军!”许多多见他来了,放下笔,“你的法子真有用。” 贾平安凑过去看了一眼,那字真的又进步。 难道某还隐藏着老师傅的属性? 他坐下后,有恶少送来酒水。 许多多笑道:“煮茶的人没在,就委屈贾参军了。” 初冬依旧冷,不过许多多的衣领矮了些,能看到整个蛇头。 “你……”许多多见他目光不对,就说道:“我不喜欢男人。” 可惜了。 贾平安说道:“黄节,长安县人,今年科举失败,寻一下。” 许多多皱眉,“那个采花大盗?”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不好查。”许多多很坦率的道:“那黄节从牢里逃了出来之后,就再没人见过他,我觉着应当是有人接应。” 这妹纸聪明。 “悬赏五百贯。”贾平安起身道:“就用某的名义。” 许多多讶然,心想贾参军竟然舍得给五百贯,这是为何? 这个案子和他没关系,那么就是为了那位姜二娘子打抱不平。 贾参军果然是君子。 君子贾觉得许多多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对劲,就说道:“若是哪日重新喜欢了男人,就嫁了吧。” 许多多愕然,“不喜欢。” 一个黑社会头目的女儿,自家老爹被人砍死后,就被簇拥着接班,手下一帮子恶少,在这样的环境下,不喜欢男人……也不奇怪。 但卫无双呢? 那妹纸命硬,可命硬不是不喜欢男人的理由吧。 他随后去寻了许敬宗。 “许公,那五百贯到时候你付一下。” 老许:“……” 老夫家中也没有余粮啊! 不是他没想到悬赏,而是悬赏这等事儿,最有效的就是利用恶少和游侠儿。 官方的悬赏对于那些混迹在灰黑地带的人来说不靠谱,但贾师傅这个人的名号却很响亮,百骑之虎,还有君子的美誉。 五百贯也不是个小数目,所以晚些长安城那些恶少游侠儿就开始了。 “贾平安让恶少放话,悬赏五百贯寻黄节的踪迹。” 王琦淡淡的道:“黄节……连咱们都找不到他,一个五百贯的悬赏,他哪里敢出来。” 周醒有些忧虑,“就怕姜盛那边露出蛛丝马迹。” 王琦伸手,跪坐在边上煮茶的陈二娘送上了茶水,他接过轻啜一口,“此乃丑事,一旦被人知晓了实情,姜盛名声扫地,那时候他还有什么脸面为官?所以安心。” 陈二娘抬头,“利用姜盛之事来弄廖全,顺带为姜盛解除了大危机,这便是一箭双雕,果然是好手段。” 王琦眸色中多了些阴影,“是上面的的谋划。” 周醒苦笑道:“此事倒也妥当,唯一的错处就是让没能灭口黄节。” 王琦冷笑道,“那黄节自然知晓自己危险了,不逃跑就是等死。” “那此事的后续……”周醒皱眉,“黄节必须要寻到。” 王琦点头,“放话出去,悬赏一千贯,比钱多吗?他贾平安那点家产,也配某出手?” 陈二娘的眼中多了迷醉之色,“他也就是得了几笔赏赐,修建宅子都花销的差不多了。” 王琦淡淡的道:“一千贯不够,那就两千贯,三千贯。” …… 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没有黄节的消息。 贾平安很平静。 唐旭在和邵鹏请教。 “老邵,上次你说挨打的时候可以挪动屁股,换着地方打?” 邵鹏点头,傲然道:“这要练习。” 于是唐旭没事就在值房里练习怎么大范围调动屁股上的肉。 贾平安甚至在打盹。 他带着人去巡查,归来两手空空。 老子的命好苦啊! 唐旭练习挨打神功把屁股都弄抽筋了。 “老邵,特娘的,某上茅厕拉出血了。” 呃! 咱当年好像没有吧? 邵鹏用狐疑的目光看着他,“你昨夜去了何处?” 唐旭愕然,旋即大怒。 邵鹏叹道:“小贾在打盹。” 贾平安被吵醒了,但依旧闭着眼睛。 唐旭苦笑道:“这是某的劫,罢了,与他无关。只是……某若是离开了百骑,继任者怕是对他不会太好,到时老邵你帮衬他一把,好歹别让人给欺负了。” 邵鹏别过脸去,“你说这些作甚?还有时日,去查!咱也去!” 这二人的基情坚贞如铁,贾平安觉得不该拆散他们。 该着手了。 第四天…… 贾平安再度来到了铁头酒肆。 许多多金鸡独立,看着很稳。 贾平安学了一下,结果没扛住多久。 “这是天赋。”许多多淡淡的说道。 都有腰椎盘,为啥就你那么凸出呢? 贾平安吩咐道:“传话,有人想杀了黄节灭口,唯有百骑能护住他。从今日到明日午时之前,百骑在朱雀门外等候,只要他出现在朱雀门前,贾某担保他活命,只是……过时不候!” 许多多一怔,贾平安已经出去了。 有恶少在边上嘀咕道:“兄长,他怎么知道有人要杀黄节灭口?” 许多多摇头,“传话出去。” 晚些,贾平安就蹲在朱雀门外,身边是十余百骑。 王琦得了消息,面色大变,“去,盯着贾平安!” 陈二娘愕然,“这是何意?” 王琦的眼角颤了一下,“那黄节压根就不是什么大盗,可那些人却利用此事来谋划许敬宗的心腹廖全,岂能让黄节反口?所以……” 陈二娘双手紧握,“黄节必须死!” …… 唐旭拖着疲惫的脚步和邵鹏回到了百骑。 每一个人都在努力,可此案的关键人物黄节却不见踪迹。 留守的程达引出来,急切的道:“小贾让人放话,说是有人要灭口黄节,唯有百骑才能让他平安……” 呃! 唐旭迷惑的道:“先前在朱雀门外,某看到十余人蹲在那里,怎地有些眼熟,却以为自己是眼花了,是小贾?” 他揉揉眼睛,邵鹏皱眉道:“你去青楼太多,腰子怕是出了问题。” “某的腰子没问题。”但凡是男人,就不可能承认这个问题。 邵鹏看了程达一眼,刚才他是有意岔开话题,此刻才问道:“小贾是如何说的?” 程达摇头,“小贾什么都没说。” 邵鹏点头,程达出去。 唐旭叹息一声,“小贾不信任程达。” “谨慎些更好。”邵鹏指指外面,可才将出去,包东就来了。 “贾参军令某来禀告二位。” 包东看到了茶具,觉得手有些痒,脚也有些痒。 “贾参军觉着此事怕是不对劲。” “为何?”唐旭和邵鹏相对一视。 “说是姜盛家少了数名仆役,另外,那黄节乃是读书人,能过了州试的,就算是去做个小吏也使得。” “那黄盛家中贫寒。”邵鹏觉得贾平安的分析有些乱,却不知道是包东转述的问题,“家境贫寒,就去偷盗,随后见到那姜二娘子貌美就动了邪念……” 这是外界的反馈。 包东说道:“贾参军说,那黄节长得英俊,就算是要和女人……那也有女人会主动,何必去用强。” “这就是他的推断?”邵鹏点头,“知道了。” 等包东出去,他对唐旭说道:“明日某进宫!” 唐旭骂道:“某不用你来求情!” “陛下最近被压制的很厉害,一旦发怒,弄不好能打你个半死。”邵鹏深吸一口气,“当年某在宫中并无根基,被人抓住了错处责打,奄奄一息。你当时是千牛备身,护卫先帝,见到某躺在那里,不但禀告了先帝,还私下给了金疮药……否则某活不过那个冬天。” “你说这些作甚?”唐旭的脸有些红,“这几年某犯错不少,没有你的遮掩,哪轮到某来执掌百骑?早就被赶到地方去了。” 二人相对一视,莫逆于心。 而此刻的朱雀门外,贾平安被冷的在跺脚。 “参军,喝口酒。” 雷洪弄了个小水囊过来。 贾平安喝了一口,没感觉暖和,刚想喝第二口,就觉得不对劲。 有人在盯着我! 他抬头就看到了前方数十步开外的一个高大女子。 朱雀门外就是朱雀大街,百来米的宽度。 从一个时辰前开始,这里的行人就多了不少,一直延伸到远方。 这个女子…… 开始走路看着正常,可此刻步伐却大了起来。 女子走路一快,身体的某些地方就会摇摆。 可这个女子大步流星,胸口的两坨竟然在往下滑。 左边有人尖声喊道:“动手!” 一个男子冲向了女子,那女子毫不犹豫的开始了狂奔。 方向就是贾平安。 第180章 老天有眼 朱雀大街从朱雀门一直延伸到明德门,把整个长安城隔成了两半,也是长安的主干道。 这条街太宽了,加之此刻初春,行人不算多,所以当那个女子狂奔起来时,分外的醒目。 左侧冲出来的男子速度很快,他一边跑一边伸手在怀里摸索,竟然摸出了一把短刀。 他盯着在奔跑的女子,狞笑的就像是一头狼。 弄死你! 那目光就想是利刃,死死的盯住了女子。 女子看到了他,面色发白,喊道:“贾参军……救命!” 一张口,就暴露了她的男子口音。 贾平安在看着那个男子,神色从容。 边上,刚来的包东就像是个狗腿子般的赞道:“参军算无遗策!” 雷洪没在。 右边一个男子几乎是同时冲了出来,他抬头,脸上的胡须茂密的遮挡住了他的容颜。 “跑!” 雷洪大吼道,眼中只有那个手持短刀的男子。 男子没想到竟然有人会从对面出现,他怒吼道:“杀了他!” “这是召唤同伙!”包东就像是一个奸臣般的在介绍情况。 “某就喜欢这样。”贾平安含笑看着。 开始他还有些自我怀疑,可现在,那些怀疑都消散了。 左边有人猛地冲了出来,手中拿着短刀。 守门的军士已经怒了,刚想冲出来,却被百骑拦住了。 “且看着。” 这是贾平安的交代。 “某今日要让背后那人知道,人心不敌神通!” 贾平安举起了手。 马蹄声骤然而起。 十余百骑策马从两边的坊里冲了出来。 他们张弓搭箭,眼中只有那两个男子。 马蹄声如雷,女子在疯狂奔跑。 她侧脸,看到男子正在逼近,手中的短刀高举…… 她绝望的喊了一声,男子怒吼道:“杀!” 短刀准备劈砍下来。 男子突然身形一窒,两支箭矢插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女子尖叫一声,就见正在奔向雷洪的男子背后中箭,扑倒在半路上。 她一路跑到了贾平安的身前五步。 “止步!” 包东拔出长刀,眯眼盯着她。 女子跪地,喊道:“某是黄节,某自首!某来自首!” 这分明就是男子的声音。 贾平安坐在那里,看着前方,微笑道:“谁敢来灭口?” 两侧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有几个男子神色悲愤,但旋即就隐住了。 黄节抬头,泪流满面的道:“多谢贾参军,多谢贾参军!” 贾平安起身走过去,摸摸他的头顶,心情愉悦的道:“某言出必践。” 他回到了百骑,“校尉,黄节自首。” 唐旭眨巴着眼睛,嘴唇哆嗦了一下,“你说什么?黄节……自首?” 邵鹏愕然,“他怎会自首?” “带进来!”贾平安招手,包东和雷洪带着一个男子进来。 “某冤枉啊!”黄节跪地嚎哭。 “目下要紧的是把姜家控制住。”贾平安说道:“这不是采花大盗,而是……偷情!” 唐旭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下意识的起身道:“为何?” 贾平安说道“这黄节本是读书人,家贫,但有前途。并且他长相英俊。姜家说他盗窃,可某却觉着不对,盗窃的话,不如去偷商人家,防备还少些。” 唐旭惊讶的道:“那他这是为何?” 黄节嚎哭道:“某和姜二娘子在去年就认识了,可姜家门第高,某想着不能高攀,可姜二娘子不舍某,某也舍不得她,每月都约定了时日,某翻墙进来,姜二娘子的女婢会接应某……” 唐旭只觉得听到了最荒谬的事儿,“那日为何?” 黄节抬头,突然两眼翻白,嗝儿一声就晕了过去。 他这几日备受煎熬,担心会被灭口。而先前为了活命,他爆发了潜力,现在身心俱疲,人体自我保护启动,竟然就晕了过去。 贾平安说道:“那日看守的女婢去了别处,有女仆来寻姜二娘子有事,却看到了……” 唐旭心中一震,“竟然是这样?” 邵鹏却不解的道:“小贾,你如何判别出了此事?” “一个读书人,他哪来的胆子去礼部侍郎家中行窃?就算他敢,又怎敢去了后宅?就算是他去了后宅,怎敢见色起意?” 唐旭和邵鹏点头。 贾平安最后说道:“最要紧的是,那些人为何要把黄节弄出牢狱?既然是贼子,那为何要弄他出来?” 邵鹏一拍脑门,“廖全乃是许敬宗的人,姜盛却是小圈子的人,就算是要弄廖全,也不该把黄节弄出去,但……这要断定廖全是被污蔑的。” “某肯定。”贾平安知道廖全的性子,关键是廖全没有动机。 但小圈子做事不讲动机,所以廖全只能憋屈的被关了进去。 邵鹏起身道:“某这便进宫。” 他走过来,拍拍贾平安的肩膀,“回头让老唐请你去五香楼,把老鸨睡了。” 唐旭骂道:“那老鸨当年可是艳冠群芳,你以为是谁都能睡的?” “小贾能!”邵鹏笑了笑,随后就进了宫中。而贾平安担心夜长梦多,马上就带着人去了姜家。 “陛下,邵鹏求见。” “让他来。” 李治想到了姜盛的事儿,皱眉抬头。 邵鹏进来,行礼,李治问道:“姜盛的案子如何了?” 邵鹏说道:“陛下,先前那贼子已经自首……” “等等!”李治觉得自己怕是听错了,“为何自首?” 老唐,你的屁股保住了。 邵鹏心中欢喜,“陛下,那黄节和姜二娘子乃是私通!” 李治心中一惊,旋即说道:“若是私通……那姜盛就是欲盖弥彰,那一日应当是黄节和姜二娘子约好私会,却被人发现,叫嚷了起来,由此可知,黄节和姜二娘子私会之事,姜家知道的人极少……” “陛下英明。” 李治真的不傻,唯一装傻就是在面对压制时。 他的眼中全是释然,“事情败露,姜盛担心名声败坏,于是就说是贼人进了家中,见色起意……有趣!可寻到证据了吗?” 邵鹏一怔,说道:“奴婢还未去。” 但唐旭知道规矩,应当会立即派人去姜家。 李治突然嗤笑一声,“有人说廖全私放了黄节,可廖全为何放了他?这没道理。但群情涛涛,更有人指证。若此事为假……” “来人!”李治嘴角紧抿。 王忠良上前。 “请了相公们来。” 王忠良身体一震,“陛下,如今只是黄节一家之言!” 皇帝召集宰相,定然就是要出气。 可若黄节的话为假,这出气就变成了丢人。 “让他们来。”李治微笑道:“春暖花却未开,朕与诸位相公去禁苑走走。对了,让许敬宗也来。” 瞬间,邵鹏就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恶意。 …… 此刻的贾平安已经带着人到了姜盛家。 管事不满的道:“怎地还来?” 贾平安看了里面一眼,“明日就是期限,你说呢?” 明日查不出来,唐旭和百骑就要倒霉了。 管事的眼中多了幸灾乐祸之色,然后带着他们进去。 “请二娘子出来说话。” 这次贾平安没进后院,这让管事倍感满意。 可就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包东和雷洪悄然摸了进去。 二娘子带着羃?,在女仆的陪同下出来了。 “二娘子,此案涉及到雍州长史廖全,若是不能查出真相,廖全怕是会被流放,于心何忍?” 他盯住了二娘子。 二娘子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管事皱眉道:“贾参军此话何意?想哄骗二娘子?” 贾平安笑了笑,心想别人的死活你漠不关心,那就别怪我了。 “另外,有人说要杀了黄节灭口。” 二娘子的身体巨震,抬头,欲言又止。 “二娘子,你难道就能眼睁睁的看着廖全因此被诬陷,黄节因此被灭口吗?” “放肆!”管事大怒,“这是姜家,贾参军,我家二娘子涉世不深,你这般哄骗诱惑是何意?是想栽赃吗?” 贾平安压根没搭理他,只是叮着姜二娘子。 姜二娘子颤抖了一下,然后平静了下来,“你……我不知道。” 贾平安心中叹息,眸色冰冷。 “阿郎回来了!” 姜盛急匆匆的来了,见到贾平安的时候,身体软了一下。 他和管事交换了个眼色,得了消息,心中一松,然后说道:“贾参军来此为何?” 贾平安反问道:“从事情发生开始,姜家就被盯住了,姜侍郎,家里少的那几个仆役呢?被埋在了何处?” 姜盛冷冷的道:“老夫家事,与你何干,速速去了。” 他先前得了黄节自首的消息,所以急匆匆的回家,就是要叮嘱家人,咬死姜二娘子就是被用强。 顺带,他想再捡搜一遍,看看可还有什么遗留的痕迹。 “参军!” 后院那边传来了欢呼声,接着有人阻拦,双方打了起来。 “贾平安,你要作甚?”姜盛面色涨红,右手在轻轻颤抖。 贾平安起身,“动手!” 数名百骑冲了进去,少顷带了包东和雷洪出来。 包东的手中有一个油纸包,他欢喜的道:“参军,这是黄节写给姜二娘子的书信……” 姜二娘子嗝儿一声,竟然就晕了过去。 这女人也是可怜,喜欢上了一个穷的,家里不同意,只能私会。 他看着姜盛,微笑道:“姜侍郎,且随某进宫一趟?” 这个女儿,她竟然还藏着黄节的书信!姜盛身体一软,颤声道:“你……某本意不是如此。” “某知道。”姜盛的本意是掩盖,不知道是哪位大佬灵机一动,觉得这件事儿可以利用一下,于是就用来诬陷廖全。 …… 晚些,君臣在禁苑里漫步。 “禄东赞此次算是焦头烂额,朕在想,若是赞普的病好了,他会如何做?” 李治笑吟吟的。 褚遂良说道:“陛下,赞普原先信任禄东赞,以至于禄东赞手握实权,就算是知晓了他的狼子野心,赞普也会暂缓动手,如此,便是君臣对峙。” 这话怎么那么耳熟呢? 许敬宗仔细一想,这不就是目前大唐朝中的模样吗? 以长孙无忌为首的小圈子权势滔天,连皇帝都得谨慎行事,比赞普惨多了。 想到这里,许敬宗不禁悲呼道:“吐蕃有奸贼……” 褚遂良瞬间想把奸臣许给活剥了。 褚遂良这个蠢货! 长孙无忌觉得自己就是背锅的。 他微笑道:“陛下,禄东赞定然不得好死。” 李治微微一笑,“朕也以为如此。不过姜二娘子一案,诸卿如何看?” “廖全收受好处,私放人犯,臣以为当严惩。”褚遂良正色道:“不严惩,如何能彰显律法?不严惩,如何能彰显陛下整顿吏治之心?” 许敬宗越听越火,他知道这事儿廖全是为自己背锅,可廖全至今都没认罪,就是不想连累他。 先前小贾使人来传消息,让他硬扎一些,也就是硬气一些。 硬气不就是老夫的本能吗? 老夫忍不住了啊! “贱狗奴!” 许敬宗跳出来,戟指褚遂良骂道:“你栽赃陷害忠良,也不怕先帝在天有灵,弄死你吗?” 瞬间,大部分人都觉得阴风惨惨的。 褚遂良淡淡的道:“陛下,许敬宗出言不逊……” 此事他占据上风,自然乐于看许敬宗的热闹。 人生在世最大的快意,不就是看着对手无助的哀嚎吗? 哈哈哈! 他忍不住想大笑。 许敬宗在想什么叫做硬气。 硬者,坚硬也! 气者,充斥天地! 硬气,这话没听过,但一想就知道,不就是把坚硬放出来吗? 何为坚硬? 胸膛! 许敬宗双手猛地撕扯。 嗤拉! 衣裳开扯破,中衣被拉了下来。 瘦削的胸膛暴露在了春风之中,能看到胸骨和肋骨,皮肤还挺白嫩的。 许敬宗说道:“若是廖全私放人犯,老夫愿意死无葬身之地。若是无,谁污蔑了他,老夫诅咒他死于烟瘴之地!” 所谓烟瘴之地,就是西南那等地方。 人被流放过去,那和死了没啥区别。 这个诅咒很恶毒。 许敬宗嘴角有白沫,冲着褚遂良嘶吼道:“你可敢发誓?可敢?” 可怜的老狗,这是走投无路了,才会这般歇斯底里吧。 褚遂良淡淡的道:“宰相自然不能轻浮。” 你许敬宗这等模样,堪称是重臣之耻! 呵! 许敬宗大怒,刚想说话,长孙无忌喝道:“住口!” 旁人老许能叫骂,但长孙无忌却不同。 这人是当今国舅,而且心狠手辣,一旦他触怒了这个老东西,皇帝都护不住他。 许敬宗只觉得胸中有一团火在蕴集,难受的想哭。 “陛下!” 李治知道许敬宗这几日的憋屈和煎熬。护不住自己的心腹,那种感觉让人心态炸裂,许敬宗还没崩就算是不错了。 但,此刻还得等证据到来。 众人随后谈论了些诗赋文章,气氛渐渐融洽。 当远远看到了感业寺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王忠良回头,见竟然是唐旭亲来,心中一个咯噔,“陛下,唐旭来了。” 李治回身。 “陛下!”唐旭行礼,看了褚遂良一眼,说道:“先前臣令人去礼部侍郎姜盛家查案,发现了黄节和那位二娘子往来的文书……” 呯! 有人一怔,却是撞到了大树,捂额忍痛。 长孙无忌看了褚遂良一眼,心中恼火。 褚遂良盯住了唐旭,对于此人他没多少印象,只知道是皇帝的心腹。可没想到此案竟然被查了出来,前面的心思全白费了。 李治只觉得心情愉悦之极,他故作纳闷的道:“此事竟然如此吗?” 他说话时眉头微微皱起,眼中的疑惑看着货真价实。 这演技,炸裂了。 “哈哈哈哈!” 许敬宗在狂笑。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呐!”许敬宗只觉得胸中的大石头一下就被搬走了,睚眦必报的性子发作,就盯着褚遂良问道:“褚相公,此事如何?你信誓旦旦说该重惩廖全,此刻你可还有话可说?老夫听着,洗耳恭听……” 这果真是个小人! 但李治却觉得这样最为舒畅。 若是可以,他恨不能亲自呵斥褚遂良,呵斥那些关陇门阀。 但此刻有人为他说出了这些话,那种愉悦让他不禁微笑了起来,然后赶紧转过脸去。 “唐卿辛苦了。” 这个案子李治本没抱什么希望,就是想着给心腹许敬宗一个交代,谁知道竟然破了。 许敬宗对唐旭微微颔首,以示感谢。 褚遂良微微眯眼,目光扫过了唐旭,心想此次大好时机,竟然被此人给破坏了,以后得多留心此人才是。 唐旭说道:“陛下,此事非是臣所为。” “哦!”李治笑道:“那是谁?” 唐旭说道:“是百骑参军,贾平安。” 瞬间褚遂良脸上的微笑都绷不住了,眼中的狠色一闪而过。 竟然是那个小畜生! 李治也想到了那个少年,“他才将回长安,竟然就弄清了此事,朕很是欣慰。” “果然是小贾,哈哈哈哈!”许敬宗不禁欢喜不已。 长孙无忌微微皱眉,这等事儿都是下面人掌控,他只管大方向。可雍州长史的位置他已经有了人选,就等着廖全被定罪,随后填补上去。 这一下落空了,一处落空,处处落空,他又得去重新谋划一番。 想到这里,他低声对褚遂良说道:“行事谨慎些。” 褚遂良的脸瞬间就红了。 这是敲打,让他做事稳重些,谋划更稳妥些。 可他都大把年纪了,被这般敲打,真的难堪之极。 李治看着前方的感业寺,嘴角微微勾起。 在被小圈子压制了许久后,他终于看到了亮光。 “太阳出来了!” 前方,一个背着小背篓的女尼仰头看着天空,很是欢喜。 李治抬头,就见到一缕阳光刺破了乌云,倾撒在了禁苑中。 那些树木沐浴在阳光之中,看着生机勃勃。 李治不禁微笑,脚步越发的快了。 第181章 自爆 廖全在牢里过的还算是不错。 作为雍州长史,在没有定罪之前,若是被拷打虐待,许敬宗这条疯狗会咬着不放。 所以那些人再怎么着也不能对他下狠手。 但想到自己遭受了无妄之灾,廖全的心中就如同开水沸腾般的煎熬。 他靠在墙边,双目无神的看着外面。 外面有一个小吏,从前日开始,这个小吏就在劝他交代。 “早说出来会从轻处置,最多五年,你就能重新回到长安……” 这种谎言他开始时嗤之以鼻,可此刻听着却有些心动。 人在绝望时,抓住一根稻草就觉得是全部,不舍放手。 他抬头,眼中多了一丝神彩。 小吏心中一喜,心想难道是奏效了? 这几日他把那些话翻来覆去的念叨,廖全没疯,可他却快疯了。 若是能说动廖全认罪,这便是大功,回过头就该他飞黄腾达了。 “廖长史……” 他刚起身,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滚!”有人在喝骂。 廖全侧耳,脸颊颤抖了一下。 “这是……这是使君的声音。” 他激动了。 “小廖!”许敬宗脚步匆匆的小跑进来。 廖全扑到了边上,双手抓住牢门摇晃着,“使君!某冤枉啊!” 许敬宗一脚踹开小吏,回身,“开门!” 狱卒过来,赔笑着把牢门打开,“此事却是怪不得咱们,都是上官的意思,咱们也没虐待廖长史,该给的吃喝都给了……” 这是……无罪了? 廖全不敢相信的看着许敬宗,双目含泪的问道:“使君,难道……” 许敬宗拍拍他的肩膀,肃然道;“此事已然查清,你被人污蔑,证据确凿。就在先前,老夫在陛下那里讨了准信,亲自来接你出去。” 廖全只觉得心跳飞快,昏暗的牢里处处皆是鸟语花香,眼前大放光明…… “多谢使君。”他真心诚意的拱手行礼。 “此事却是小贾出手相助。”许敬宗与有荣焉的道:“回头老夫给你细说,如今先出去,沐浴更衣,老夫与你痛饮一番!” …… “这一杯酒,敬贾参军!” 五香楼此刻成了欢乐的海洋。 贾平安被灌了几杯酒,赶紧高举免战牌,谁敬酒都不喝。 雅香陪在他的身边,幽怨的道:“贾郎为何不肯多看奴一眼呢?” 多看你一眼……你一心就想吞了我,可我需要养精蓄锐啊! 贾平安觉得自己就像是唐长老,这些女人就是女儿国的国主,一心想拉他止步。 但,哥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啊! 雅香靠了过来,对着他的耳朵轻轻吹了一口气。 可贾平安无动于衷。 这等手段就不要施展了,咱见得太多。 雅香颓然靠在他的身边,随后起身去了边上。 老鸨靠了过来,问道:“还是不愿意?我说……你都这般主动了,他为何不愿意?又不用他负责,莫非他是个天阉?老娘去试试。” 老鸨冲了过去,装作是喝多扑倒了贾师傅,一番虎狼操作,这才起身回来。 雅香木然看着她,我早就试过了,贾郎乃是伟丈夫,你这是去占便宜的吧? 老鸨面红耳赤的笑道:“竟然是个伟丈夫,那他为何不肯和你……” 雅香叹道:“我也不知道。” 前方,觉得自己逃过一劫的唐旭喝多了,起身指着邵鹏说道:“给某的兄弟弄两个女人。” 气氛渐渐…… 程达拉住了唐旭,低声道:“校尉,那是邵中官,你喝多了。” 老唐药丸! …… 第二天早上,雅香起床后也不梳妆,就慵懒的靠在窗户边。 “雅香。” 老鸨飞奔上来,“快去,冬至来了。” 擦! 这个贱人,竟然敢上门来挑衅吗? 瞬间雅香的眼中就多了斗志,烈焰熊熊。 她梳妆完毕,一身盛装,老鸨不禁赞道:“好一个雅香,若非我是女人,定然要与你双宿双飞。” 雅香缓缓下楼,大堂里,五花在陪着冬至,可一看就气势不足。 冬至听到脚步声,抬起桃花眼,微微一眯,起身行礼,“见过雅香娘子。” 她福身时,那水蛇腰就像是风中之柳,摇摆的让人心动。 “见过冬至娘子。” 雅香还礼。 二人相对坐下,五花只觉得自己成了多余的。 老鸨使个眼色,示意她赶紧滚蛋。 大佬见面,小弟在边上只会碍事。 五花黯然而去。 冬至抬头,脸颊绯红,让雅香想到了一个词:桃腮,诱人之极。 “我在上云楼数年,眼看许多所谓的正人君子丑态百出,唯有贾参军。”冬至看了雅香一眼,“他的眼中压根就没有我的存在,而他却喜欢来五香楼,我就想来看看,能勾住他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今日一见,恕我直言,我自问不比你差,为何他不屑一顾?” 这个女人很直接。 雅香微微一笑,恍如花儿绽放,“这便是缘分。” 她的心在滴血。 老娘也想睡了他,可一直没成功啊! 冬至摇头,“男女之间,缘分的极少,大多是以色诱人。男儿见到女色动心,女人见到男色动心,舍此无他。说什么缘分,说什么情义,情义都是睡出来的,日久生情……所以,我不解,还请雅香为我解惑。” 老鸨在边上微微颔首,觉得冬至这个人活的极为通透。 贾参军多才,唇红齿白,我很是喜欢他……雅香淡淡的道:“我与贾参军便是缘分。” 人比动物高级的地方就是动物直接,而人却会遮掩一番自己的欲望。 冬至见雅香不肯说,起身道:“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贾参军为我作了一首桃花诗,我念念不忘那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今日煎熬不住,这便去他的家中自荐……” 这个女人,果然是豪迈。 雅香心中有些乱,等冬至走后,竟然久久无言。 “他会不会……”老鸨也有些心慌,“若是他把贾参军勾引去了上云楼,咱们这里的生意怕是要差了。” 雅香想到贾师傅的为人,渐渐坚定,“放心,贾郎定然会呵斥她。” …… 贾平安今日在家歇息,这是邵鹏和唐旭联手给他放的假。 练刀完毕,回来睡个回笼觉,半睡半醒之间,那感觉太爽了。 “郎君。” 鸿雁在叫门。 这个女仆有些木呆呆的,但做事却踏实。 “何事?”贾平安拉开被子,觉得神清气爽。 “有女客来求见,说是上云楼的冬至。” 贾平安的脑海里浮现了那个桃花眼,水蛇腰的魅惑女人。 这女人来做什么? 贾平安起床,随后开门。 鸿雁进来收拾,她打开箱子,准备更换被褥。 箱子很大,向上打开后,需要把沉重的箱盖翻过去。 鸿雁翻的时候用劲小了些,人探头进去,箱盖就缓缓盖了下来。 呯! 贾平安闻声回头,见鸿雁下半身在大箱子外面弹动,上半身被盖在了箱子里,就摇头过去把盖子拉开。 “鸿雁,你可长点心吧!” 这个木呆呆的女仆经常撞门,或是被绊倒,一家子都习惯了。 到了前面,冬至起身行礼,“见过贾参军。” “何事?”贾平安坐下就问话。 没良心的钢铁直男! 冬至抬头,桃花眼定定的看着他,微启红唇,用那等勾人的声音说道:“贾参军为奴作桃花诗,奴一直不敢忘怀,想感谢贾参军,可贾参军为何不肯去?” 又是一个觊觎老夫无双才貌的女人! 贾平安说了十六岁之前不会下水,自然就不会下水,哪怕是用强也没用。 但,话不是这么说的。 他看了冬至一眼,淡淡的道:“你本是可怜人,某若是借此和你亲近,那便是要挟,以诗为要挟。人若如此,作出来的诗也是浮华……” 他微微侧身看着冬至,神色认真的道:“要做学问,就要心诚。心不诚,百事难为。” 他竟然这般君子? 还是至诚君子! 冬至联想到了自己的处境。 在被人追捧之后,她就有些飘了,整日不琢磨技能,而是靠着旧作在维持。近些时日捧场打赏的人渐渐少了…… 贾郎这是在隐晦的劝诫我? 一定是! 他知道了我最近的情况,所以才委婉的劝诫我要沉下心来研究技能,去作几首自己的诗,去琢磨怎么唱歌更好听,去改进自己的舞蹈…… 冬至起身,桃花眼中多了水汽。 呃! 这女人什么意思? 难道是要投怀送抱? 贾平安暗自戒备。 冬至盈盈福身,“贾郎一番话让奴幡然醒悟,这才知晓自己犯下了大错。贾郎对奴这般用心良苦,奴……” 她抬头,深深的看了贾平安一眼,“奴一辈子都记得贾郎的恩情。” 这个啥意思? 冬至告辞,那水蛇腰扭的让人心动,但贾平安却满头雾水。 他担心这个女人闹腾,就让杜贺去打探消息。 晚些杜贺回来,“郎君,冬至回到上云楼,就说是要闭关,若是才艺不能大进,她就不出来了。” 呃! 贾平安一头黑线。 难道是我那番话的作用? 他说做学问要心诚,这是搪塞外界的说法,以免他们觉得自己不睡女人有问题。 可冬至却觉得这是对自己的劝告,于是幡然醒悟之余,把贾师傅感激到了骨子里去。 这样也行? 而密切关注着这一切的雅香也很懵。 “冬至说是要闭关琢磨才艺,很是坚决。” 老鸨一拍大腿,“这定然是被贾郎给呵斥了,弄不好贾郎说她是什么蒲柳之姿,并无才能,岂能入了他的眼?于是冬至羞愧难当,回去不敢见人,就闭门不见客。” 雅香也觉得如此。 老鸨叹道:“雅香啊!贾郎对你这般情深义重,寻机把他睡了吧!” 贾师傅的诗才实在是太过于惊才绝艳了,若非觉得自己年老色衰,为了留住贾师傅,老鸨都准备亲自下场了。 雅香点头,“是。他对冬至这般无情,却对我另眼相看,贾郎的恩情,我一辈子都记得。” 贾平安还不知道雅香也觉得他对自己另眼相看,于是乎,在家里歇息了一天后,就去了百骑。 包东依旧坐在台阶上,在等待唐旭的到来。 “校尉,今日的饼比昨日更好,吃着喷香。” “某尝尝。”唐旭接过一张饼,二人开始探讨为啥包东买的胡饼就是香。 程达缓缓进来,见到谁都是笑眯眯的,见到贾平安后,甚至还挑眉赞道:“小贾干得好!” 我干了谁? 贾平安打个哈哈。 对于老程,他始终抱着戒备的心态。 雷洪磨磨蹭蹭的过来,“参军,某想告个假。”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心中叹息,“去吧。” 你何苦这般屡败屡战呢? 雷洪这样的,官方强配都不成,女方要死要活的,只说若是强配就自尽。 为到了年龄的男女强配,那只是为了增加人口,可若是因此而闹出人命来,这就违反了初衷。 等见到雷洪的模样后,官方也无话可说,咱总不能坑人吧? 于是雷洪就这么耽搁到了如今。 贾平安进了值房,开始练字。 说来惭愧,他前世就练字,在当地书协还弄了个理事的职务,但水平也就是那个样,不上不下,不三不四…… 练字要静心。 贾平安渐渐进入了状态。 “小贾!” 哎! 怎么就见不得我清静呢? 贾平安看了一眼自己写下的字,觉得比书圣也就是差这么一丢丢而已。 老怀大慰啊! 哈哈哈哈! 他笑哈哈的去了唐旭那边。 “咱刚从宫中来。”邵鹏神色凝重,“小贾,从昨日起,弹劾你的人多了不少,说你殴打官员,百骑若是人人如此,那便是尾大不掉。” 百户若是人人如此,那就是异时空的锦衣卫和东厂。 我要不要做第一任厂公呢? 贾平安居然认真的考虑了一下这个可能。 “这是污蔑!”唐旭严肃的脸上的横肉都在颤抖,“此事某以为要辩驳,小贾,你最近安分些,此事就交给某和老邵了。” 贾平安出手为他解决了危机,唐旭不是那等凉薄之人,自然要有恩报恩。 贾平安笑了笑,“其实校尉……此事任由他们折腾。” 他在等消息。 赞普按照历史应当是已经去了。 也就是说,此刻吐蕃局势已然大变,禄东赞被视为奸贼,若是赞普没能干掉他,那么现在的吐蕃就是权臣当道的局面。 若是赞普干掉了禄东赞,那么他去了之后,年幼的孙儿怎么能掌控这个国家? 到时候吐蕃大乱,那些权贵将领们割据一方,美啊! 所以说在某些时候,权臣也是有作用的。 比如说汉末的老曹,若是无他,以当时的局面来说,那真是一团乱。 ——设使天下无有孤,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老禄,你要坚挺些啊! “任由他们折腾……”唐旭觉得贾平安飘了,“你莫要以为陛下……嗯?可懂了?” 一旦大势成了,皇帝都拦不住那些人。 邵鹏摆摆手,“他刚从叠州归来,马不停蹄就去查案,应当是累了,去吧小贾。” 等贾平安走后,邵鹏说道:“他这是不肯为难咱们呢!这少年……真是义气。” 唐旭点头,“这等少年,某定然要护住他。” 可他们哪里知道贾平安的算盘,就是等着这个时机。 他此刻被攻击的越惨,当吐蕃的消息传来后,众人对他的内疚就越多。 所以贾师傅回到值房后,就开始了蛰伏。 其实就是打盹。 而外面的弹劾越发的激烈了。 “殴打官员如何能容?” “那是百骑,不能让这等人在百骑带坏了那些元从禁军。” 这些话陆陆续续的传到了百骑。 贾平安依旧准时骑着阿宝来上班,看着从容无畏。 牛逼! 百骑的人都在背后竖起大拇指。 “小贾!” 邵鹏再度从宫中回来,看着心情很糟糕。 “苗鑫的家人上书了,说你一言不合就动手殴打,郎中说他如今脑子不怎么好使了,这很严重。” “这是污蔑!”唐旭一拍案几,上面的茶杯呯的一声滚落了下来。他的眼中多了怒色,“小贾就打了他一拳,不是某吹嘘,小贾难道比某还硬?” 呃! 哥就是比你硬啊! 高阳就说哥是硬汉。 “脑子好坏只有自家知道,苗鑫此举却够狠。”唐旭挠挠头,“脑子不好使唤了,那岂能在大理寺任职?” 大理寺审核案子,这等脑残的货色哪里还能留? 于是你贾平安造孽就造大发了,一拳就废掉了一个大好前途的官员。 碰瓷! MMP! 贾平安马上就想到了苗鑫的手段来历。 这是自爆。 苗鑫自爆变成了脑残,但只需蛰伏数年后即可‘痊愈’,到时候小圈子发力,自然会给他补偿。 也就是说,他可以先去养老几年,然后回来就能升官。 这么美好的事儿,他为啥不干? 而罪魁祸首贾师傅就惨了。 所谓杀人偿命,把人弄脑残了,你也滚蛋吧。 好了。 这一下算是皆大欢喜。 邵鹏突然叹息一声,“他们竟然对小贾使出了这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可见在忌惮小贾。老唐,他们为何不针对你?你……能不能争气些?” 狗内侍! 唐旭愁眉苦脸的道:“此事却挡不住啊!” 就在此刻,两个信使冲进了皇城…… “吐蕃紧急事务……” …… 依旧在努力,求票。 第182章 春风得意马蹄疾 宰相们就李勣在,他闻讯出来,询问道:“吐蕃可是有变故?” 信使喘息道:“英国公,赞普病逝,禄东赞如今大开杀戒,吐蕃……乱了!” 李勣呆立原地,喃喃的道:“那小子……一个离间之计竟然把吐蕃弄成了这样?” “快!随老夫入宫。” 一向温润如水的李勣不等禀告,就带着信使进宫。 宫中,李治和长孙无忌等人在商议诸皇子封赏之事。 这等事儿,长孙无忌一言就把李勣给屏蔽在外,随后君臣商议了一番,给各位皇子定下了封号。 事情结束,众人笑吟吟的,甚至褚遂良还恭喜李治,“陛下子嗣不少,这便是大唐的福气。” 儿子就是国本,你若是去了,好歹有人能继承这个国家,大伙儿也能寻一个带头大哥,不然谁都不服谁,最终把国家弄的四分五裂的。 这便是国本的含义。 李治只能微笑。 褚遂良转了个话题,“陛下,那苗鑫臣去见过,可怜,看着木呆呆的。” 长孙无忌干咳了一声,却不发话。 李治淡淡的道:“朕为何没听闻过一拳把人打痴傻的?” 褚遂良叹道:“臣当年见人一拳就打死了一人,那贾平安能冲阵,能阵斩敌将,可见武勇过人,一拳打痴傻了苗鑫也不足为奇。” 这是在忽悠朕呢! 小圈子的手段,说句实话,真心不够高明。 后来长孙无忌诬陷李恪等人,那简直就是直接把黑锅往他们的头上扣。你说这样的操作太简单,太不符合长孙无忌这等人的身份,可事实就是如此。 以至于李恪临死前大骂长孙无忌,说他迟早会有报应。 当时许多人都看出来这是栽赃诬陷,但长孙无忌和小圈子就是这么豪横,想弄谁也无需什么精心谋划,就用高阳作为引子,直接把罪名和黑锅空投在自己的对头身上就好了。 这便是小圈子在掌控大局之后的权谋手段,不屑于用什么计谋。哥实力那么强大,横推过去不爽吗? 这一横推就推到了武妹妹,结果悲剧了。 苗鑫说自己被贾师傅一拳打傻了,这话哄鬼都不信,更别说哄人。 李治记得昨日听到消息,说还有人请苗鑫去了青楼,他席间作诗五首,堪称是高产如母猪。 这个是傻子? 是你把朕当成傻子了吧? 李治觉得褚遂良就是小圈子的前锋大将,专门出来和自己打擂台的。 这个仇……朕记下了! 他微微一笑,“此事且等朕令人去核查一番。” 褚遂良还想说话,长孙无忌皱眉道:“陛下所言甚是。” 他看了褚遂良了一眼,眼中有警告之意。 这是皇帝,不是你儿子,你这般咄咄逼人,小心激怒了皇帝。 再说核查就核查,这苗鑫傻不傻,那不是他自己说了算?装傻而已,谁不会? “陛下!” 外面来了内侍,禀告道:“英国公带着信使来了。” 褚遂良心中一喜,“为何没禀告?” 就算是长孙无忌要见皇帝,也得先等人禀告了。 这是程序。 长孙无忌却皱眉,“怕是有事。” “让他来。”李治也是这个想法。 晚些李治和信使被带了进来。 李勣觉得殿内的气氛不大对,见褚遂良强颜欢笑,就知道这厮又怼了皇帝。 他心念一动,躬身道:“恭喜陛下!” 你给皇帝添堵,老夫就给皇帝送喜,咱们慢慢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李治微笑道:“是何喜事?” 这等报喜的事儿按理该抢着做,可李勣却闪开,让信使来禀告。 这便是高调做事,低调做人。 李勣能得了寿终正寝不是浪得虚名,历史上若非是李敬业这个孙子扯旗造反,他也不会被鞭尸。 长孙无忌的眼中多了忌惮之色。 李勣一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山东门阀和他隐隐一体,这样的势力让他有些头痛。想除掉,却忌惮李勣和山东士族的手段,只能缓行。 李勣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就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很是温润。 大佬,老夫是老实人呐! 长孙无忌心中冷笑,你老实,那老夫就是傻子! “陛下,吐蕃赞普去了!” 信使一番话,让长孙无忌猛地一惊,“什么?赞普去了?” 信使点头,“赞普病逝,临去前想除掉禄东赞,可禄东赞早有准备,说是已经派出大军攻伐叠州。赞普一听就吐了血,禄东赞纠集了一批心腹在外等候,当夜赞普病逝,留下遗言,让禄东赞辅佐孙儿……” 李治只觉得一股子凉意从腰侧冲了上来,爽的一塌糊涂。 那位姐夫去了? 去了就去了,可现在的吐蕃局面却对大唐极为有利。 长孙无忌问道:“后续如何?” 信使说道:“当夜就有人说赞普的病逝和禄东赞脱不开关系,有人趁机起兵,可禄东赞早有防备,厮杀了许久,最终平定了下来。后续说是禄东赞还除去了一批赞普的心腹。” 褚遂良的脑海里出现了贾平安的身影。 离间计是贾平安的谋划,此刻这个谋划大放异彩,吐蕃内部因此而矛盾重重,这是大功! 长孙无忌抚掌笑道:“禄东赞带着逆贼的名头统御吐蕃,可谓是名不正而言不顺,此后吐蕃要多事了。陛下,此事于大唐大有裨益,老臣为陛下贺!” “臣等为陛下贺!” 李治的心情也极为愉悦,“禄东赞除非篡位,否则一生都将会背负着逆贼的名头。吐蕃乱了,对大唐就是一件大好事,先帝得知,怕是也会对这个谋划赞不绝口。” 叮! 所有人都觉得脑海里传来了一个声音。 什么古怪的东西进来了? 褚遂良木然。 长孙无忌神色平静。 李治含笑道:“当初叠州王德凯说贾平安有将才,朕半信半疑,可此次叠州之行,他冷静盘算,抽丝剥茧般的找到了吐蕃人突袭的蛛丝马迹,随后大败吐蕃轻骑。” 褚遂良深吸一口气,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大唐如今将星闪烁,可能谋划全局的,也只是寥寥数人,英国公算是其中翘楚……” 小贾这是要上皇帝的名册了吗?李勣心中一喜,说道:“臣万万不及。” 李治含笑道:“这个离间计,看似平常,可却因势利导,贾平安功劳不小,诸卿以为如何?” 所谓因势利导,最大的帮助就是赞普的病。 若非赞普病了,这个离间计就是个笑话。 但贾平安命好啊! 他出了个离间计,赞普就配合的病倒,最终病逝了。 这特娘的! 他莫不是乌鸦嘴? 不,扫把星! 这个念头在君臣的脑海里转悠着,但没人说出来。 谁在此刻说贾平安是扫把星,李勣就敢出来驳斥。 贾平安为了大唐而呕心沥血的谋划,可在你等的口中却变成了扫把星的功劳,这以后大唐遇到事情啥都别干了,只管把神灵供奉起来,然后自然无往而不利。 此事之后,大唐在和吐蕃的争斗中就多了胜算。 李治不禁心潮澎拜,刚想封赏,却想到了苗鑫。 “贾平安此事有功,可为宁远将军!” 长孙无忌心中一松,“陛下英明。” 贾平安原先是县男,属于从五品上,而宁远将军是武散官,正五品下,贾平安算是中规中矩的升了半级,而不是因此越级。 这便是惩罚之后的封赏结果。 皇帝的手段不错。 长孙无忌看了一眼外甥,眼中有欣慰之色闪过。 众人随即散去。 走出大殿后,褚遂良突然问道:“那苗鑫如何处置?” 众人都愣住了。 是啊! 贾平安大功却只是升了半级,这便是惩罚。 可苗鑫呢? 他说自己是傻子,现在咋办? …… 百骑,唐旭的心情很糟糕,寻了个借口,打了几个平日里最捣蛋的麾下。 一时间,百骑内人人自危。 程达觉得这样的气氛不好,就寻了唐旭,微笑道:“校尉,兄弟们最近查姜二娘子的案子辛苦,要不……下衙后某请客,咱们去五香楼。” 程达就是个老抠,能不请客就不请客,经常玩白嫖。 今日他竟然主动出钱,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可唐旭现在的心情很糟糕,哪有白嫖的心情,“没空!” 程达叹道:“怒伤肝,校尉要息怒啊!” 唐旭摆摆手,“某知晓。” “校尉!” 门子进来,“宫中来人了,说是寻贾参军。” 小贾…… 唐旭和邵鹏起身,神色严肃的道;“迎进来。” 程达劝道:“校尉,要镇定。” 这话怎么让人觉得贾平安要被流放五千里了? 唐旭看了他一眼,随即出去。 晚些,百骑有头面的都出来了,内侍大声道:“贾参军可在?” “在!”贾平安走上前,众人的目光都有些悲伤。 这个去青楼总是不肯嫖的少年,终于要离开我们了吗? 程达叹息一声,神色却很平静。 内侍看了他一眼,“晚些有封赏到,咱奉王中官之令而来,提前告知你,吐蕃赞普病逝,陛下说你有功,封赏……宁远将军!” 内侍说完,发现很安静,就笑道:“这是不欢喜?” “哈哈哈哈!” 唐旭第一个大笑了起来,“这便是老天有眼呐!天不灭贾!” 众人满头黑线,邵鹏低声道:“贱人,有宫中人在。” 邵鹏上去,和内侍笑谈几句,随后给了辛苦费,最后问道:“为何提前通告?” 要封赏就封赏,哪有提前通知的? 内侍低声道:“先前有些不渝。” 邵鹏明白了,拍拍内侍的手,把他送了出去。 多半是君臣之间有些不愉快,皇帝被压制了,这不,王忠良就用这种方式来为皇帝出气。 这很幼稚,但却很有用。 “小贾!” 唐旭欢喜不已,“那谁?那谁说下衙请客去五香楼的?老程?” 某的钱啊!程达干笑着,“是啊!是某。可校尉你先前说没空。” “如今某有空了,哈哈哈哈!” 程达苦着脸,唐旭赶紧叫人去打探消息。 “说是吐蕃赞普病逝,临去前和禄东赞相互猜疑,最后还兵戈相见。” 邵鹏知道这事,赞道:“这是小贾当时提的离间计,难怪会被封赏。” “啧啧!”唐旭围着贾平安转了几圈,“小贾这般下去,百骑迟早是你来执掌。” 贾平安被众人围着恭贺了一番,随后就是封赏。 宁远将军只是个散官,就是定级用的。 但架不住贾师傅年少啊! 来宣读皇帝诏书的人最后羡慕的道:“陛下先前交代了,唐旭掌管百骑不错。” 这是来自于皇帝的夸赞,唐旭满脸横肉都涨红了,兴奋不已。 这是皇帝的原话,众人赶紧站好,束手而立。 有人专门盯着众人的神色反应看,看到这里时,就微微点头。 内侍继续说道:“贾平安虽然年少,可少年有才。朕重才,这等人才自然不吝封赏。百骑之内,从此唐旭之后便是贾平安。” 程达面如死灰。 贾平安看似呆滞,实则心中喜翻了。 外面有小圈子在,他留在百骑最安全。长孙无忌再跋扈,可对百骑也得谨慎些,否则就是逼宫。 可李治竟然让他做百骑的二把手? 从此之后,唐旭不在,他就是百骑的话事人。就算是唐旭在,他的话分量也重了许多。 发达了! 他环视一周。 唐旭在笑,笑的很是畅快。 邵鹏也在笑,不过却装矜持,背着手,作睿智状。 程达在笑,却是强笑。 包东和雷洪站在一起,二人兴奋的在互相捶打对方的肩膀。 贾平安成了百骑的二把手,他们二人的地位也会随之水涨船高,这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 而此刻的苗鑫却在期待着有人来通知自己回家养老。 养老几年,回来就能升官,这心情是相当的美滋滋啊! 他甚至还出了值房,看了一眼即将告别的国子监。 下次再回来,那就不同了。 他心中得意,却看着有些木讷。 一个小吏进来,欢喜的道:“吐蕃赞普去了。” 大理寺卿唐临出了值房,问道:“为何去了?” 小吏说道:“吐蕃那边有传言,说是禄东赞想弄死赞普,吐蕃内部打成一团,乱糟糟的。” 有人捂额道:“这便是天佑大唐啊!” 唐临抚须微笑:“永徽初年便有这等好消息,可见我大唐得了天命,当万世永昌,哈哈哈哈!” 大理寺中都是欢声笑语,那小吏一拍脑门,“差点忘了一事,说是那贾平安献策有功,不知道是什么策,陛下封赏他为宁远将军呢!” 唐临想起了自己去探过病的少年,那一句做人要有底线,不禁含笑道:“他此次在叠州谋划了一番,王德凯赞不绝口,只说这是将才。他更有诗才,如此,这便是文武全才,难得啊!该赏。再多些年头,我辈就该为此等少年让位了。” 他倍感欣喜,却看到苗鑫神色悲痛,就皱眉道:“既然脑子不好使了,就回去多歇息。” 那小吏看了苗鑫一眼,说道:“许使君说了,苗鑫就是在装疯卖傻,若不是,他宁可辞官回家。” 擦! 老许为了贾平安发飙了。 在心腹被污蔑,自己被打压了许久的情况下,硬气的老许发怒了。 这一招堪称是绝杀。 苗鑫仰头看着虚空,突然喊道:“某休矣!” 呯! 苗鑫倒地。 众人愕然,随即叹息不已。 许敬宗此刻挟势而来,苗鑫就算是装几年傻子,可几年后呢?他若是复出,众人就会想起今日老许的话。 ——合着这人当年就是在装疯卖傻,只是为了坑贾平安一把啊! 这等人品卑劣之人,岂能为官? 那些御史保证会蜂拥而至。 苗鑫……完了! …… 贾师傅升职了。 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他骑上阿宝,一路回家。 “啥?宁远将军了?”杨德利闻言大喜,给杜贺使个眼色。 杜贺扭捏了一下,杨德利干咳。 这是啥意思? 贾平安不解。 杜贺磨磨蹭蹭的出了家门,就站在外面那里,用类似于吟诵诗词的腔调,饱含深情的道:“我家郎君乃是宁远将军了。” 路人愕然,旋即恭喜。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道德坊。 王学友父子回来了,刚到家,就见赵贤惠坐在台阶上长吁短叹。 “为何不是我的女婿呢?这老天没眼!” 王学友纳闷,“你说谁呢?” “贾平安又升官了。”赵贤惠伤感的道:“宁远将军了,还说是百骑的二头领。” “厉害!”王学友赞道:“这等少年,你们等着看,弄不好以后就是宰相。” “宰相啊!”赵贤惠想到丢失了一个宰相的女婿,更是心痛不已。 呯! 墙边一声震动,赵贤惠熟练的抬头,“可是阿福?” 阿福刚翻墙过来,此刻躺在那里嘤嘤嘤。 赵贤惠的眼中多了笑意,“丑东西,这是饿了?” 王大锤见母亲心情好了,就对妹妹使个眼色,示意她赶紧消失。 赵贤惠的感慨来得快,去的也快,等阿福享用了一碗稀粥后,她已经是斗志昂扬了,“大锤你以后定然要多生几个儿子,到时候让他们去读书,老娘一定要看到自己的孙儿升官发财!” …… 求票啊! 第183章 还人情 礼部试在二月放榜,地点在尚书省。 考生们云集于此,李勣站在值房外,听着前方在唱名,不禁回想起了当年。 “老夫当年也曾憧憬出仕,可天下动乱,最终只能投笔从戎,至今想来,依旧唏嘘不已。” 他突然笑道:“老夫竟然作此感慨,可见是老了。去前面看看,莫要让那些没中的举子闹腾。” 有官员去了前面,见秩序还行。 “……乔东林!” 乔东林傲然出来,缓缓环视周围,只觉得神清气爽,人生巅峰就在此刻。 “他少了三根手指头,过不了吏部关试吧?” 王辅觉得乔东兴得意的太早了。 “别闹。” 曹英雄按着他的肩膀在看前方。 小吏在大声的念着名字。 大唐的科举分科目,进士科录取的人不多,二十多人。明经科多一些,上百人,甚至两百多人。 所以唱名很慢。 众人哪怕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唤也不肯离去,甚至憋着尿…… 直至唱名结束。 乔东兴特地留下,走到了曹英雄和王辅身前,冷笑道:“某说过,某能中,而你们不能!” 曹英雄的眼皮子在抖动着,而王辅已经红了眼眶,想哭。 每一次科举就是一次机会,不中的话,你只能回原籍去参加明年的州试,过关了再来。 但乔东兴在暗示:某的背后有人,不但能让某中,也能让你们不中。 这是来自于世家门阀的打击,曹英雄二人压根没有抵御能力。 “咋办?” 二人回到了住处,王辅哽咽道:“乔东兴是关陇门阀的人,他们势力庞大,掌控科举只是寻常。以后咱们还怎么考?就算是才高八斗也别想考中!” 这个时候的科举考试没有糊名,也就是说,谁的试卷,在考官的眼中一目了然,让你中就中,不让你中就不中。 这就是后续考生进了长安后去权贵家行卷的原因:把自己的诗赋文章递给有影响力的权贵,若是被看重,权贵和今年的考官嘀咕一声,你的科举之路就算是八九不离十了。 明年这二人再来,考官一看名字,曹英雄,王辅,不过! 曹英雄的眼中多了沮丧之色,旋即咬牙切齿的道:“这是乔东兴在背后使劲,可他也做不了官。至于科举……耶耶不考了,反正家里有钱,逍遥一生也不错。” 但这个年头没啥好逍遥的,也就是没多少乐子,所以做官的诱惑力才这么大。 王辅纠结的道:“可某没钱了。” “某有,足够咱们在长安逍遥。”曹英雄抓住他的衣襟,把他提溜了起来,“走,去青楼!” 青楼里,老鸨见到财神爷来了,欢喜的脸上的皱纹都深刻了几分。 “英雄!” 曹英雄侧脸,顺带甩了一下头发。 老鸨用力亲了一口。 曹英雄嘟嘴。 老鸨毫不犹豫的亲了上去。 王辅在边上看呆了。 老鸨四十多了,英雄他竟然能…… 他仔细看着,发现曹英雄看似享受,可眼神却格外的空洞迷茫。 …… 一晃眼就到了吏部关试的日子。 所谓关试,也就是吏部试,就是过了科举的考生来吏部面试。 关试其中一项就是看你的相貌,太丑的不能要,也就是说,做官你还得相貌端正。雷洪若非是百骑出身,铁定过不了关试。 乔东兴进了吏部。 再次出来时,他昂首挺胸,边上有人问道:“可过了吗?” 乔东兴傲然道:“轻松而过。” 牛笔! 那人一脸钦佩。 “左手少了三根手指头怎么过关试?”王辅气得浑身颤抖。 曹英雄的眼中多了怒色,“这是背后有人!” “可有何用?”王辅绝望的道:“咱们斗不过他们,罢了,回家吧。” 曹英雄摇头,桀骜的道:“耶耶受不了这个气,你看着……” 曹英雄先是在地上弄了些灰抹在脸上,然后走到了吏部大门前,深吸一口气,突然喊道:“乔东兴少了三根手指头,为何能过关试?这是舞弊!无耻!驴日的,不要脸!” 门子一怔,旋即喊道:“有人捣乱!” 曹英雄转身就跑。 谁也不知道是他说的,如此,乔东兴舞弊的消息就会广为人知。虽然没卵用,但好歹能出口气啊! 王辅见里面有几个亭长往外跑,就喊道:“英雄,快跑!” 曹英雄奔跑中的身躯一滞…… 驴日的王辅,你特娘的喊啥? 王辅也傻了。 但此刻二人只顾着跑路。 几个亭长去追赶了一阵,无功而返。 “听那人喊什么……英雄。” 消息传到了乔东兴的耳中,随即大怒。 “你不该得意忘形!”这是来自于王琦那边的敲打,王琦甚至有些厌恶乔东兴,觉得这等货色若非是背后有人,别说吏部试,礼部试那一关就过不去。 一番折腾后,他搂着陈二娘吩咐道:“找到那个曹英雄和王辅,打断他们的左手。” 这便是报复。 陈二娘见他意趣索然,就问道:“你不愿意?” “某虽然在阴暗处做事,可也不喜欢乔东兴这等人。得意忘形,志大才疏,眼高于顶……当年某若是背后有人,此刻怕是已经做了一州的刺史了。人生至此,奈何!” 曹英雄和王辅很机警,回到住所后,收拾了钱财就跑。 “去哪?” 王辅觉得天地之大,却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先跑出长安城再说。” 曹英雄和王辅急匆匆的出了平康坊。 “有人在跟着咱们!” 王辅紧张的浑身颤抖。 “淡定。”曹英雄回头看了一眼,“那些都是百姓,你眼花了。” “不是某吹嘘,当年某在家乡时,人送匪号玉面小郎君,神目如电曹英雄。若是有人跟踪,某一眼就能看出来。” 王辅不禁赞道:“你真厉害。” 他无意间回身,就看到几个男子正在加速,而且是准备包抄。 “英雄……” 曹英雄自信满满的道:“别担心,那……跑啊!” 操蛋! 二人开始了狂奔。 那些人不疾不徐的跟在后面,一点都看不出异样来。 “英雄,某跑不动了。” 王辅跑的腿都软了,踉踉跄跄的,随时都有可能摔倒。 “停住!”曹英雄还行,可也觉得肺腑里发烫,每一次呼吸都在刺痛那里。 他满头大汗,回头看了一眼,就见那几个大汉越发的近了。 “那是谁?” 王辅跑的歪歪斜斜的,突然欢喜的道:“英雄!你看!” 曹英雄抬头看去,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是贾参军!” 绝望中的二人就像是看到了救星,速度陡然再快了几分。 “贾参军!” 后面的几个男子一直没动手,只是紧紧地跟着他们,这分明就是要跟着他们到了僻静处再下黑手的节奏。 未知的恐惧最吓人。 贾平安刚脱岗回家了一趟,看望了厌食的阿福,没想到竟然碰到了这两个奇葩。 “你们这是……” 曹英雄扑了过来,阿宝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就准备马踏英雄。 “吁!” 贾平安拉了一下,把阿宝转了个方向。 “贾参军,后面有人追杀我二人。” 曹英雄和王辅躲在了马背后。 “谁?” 贾平安手握刀柄,目光转动。 那几个男子面不改色的从侧面走了过去。 “就是他们!” 贾平安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出手,就问道:”他们为何要动手?“ 曹英雄说道:“我等的礼部试被乔东兴下了黑手,没中。那也就罢了。可乔东兴少了三根手指头,竟然也能过了吏部关试,这是舞弊。某最见不得这等不公之事,就喊了一嗓子,被他们追赶。” “他背后有人。”在许多多砍了乔东兴三根手指头之后,贾平安就忘却了这个人。 可没想到他竟然顺手把曹英雄二人给刷了下来。 贾平安不是烂好人,王辅和他没多少关系,可曹英雄不同。当初他一人赴会,就只有曹英雄在为他说话,曹英雄也因此得罪了乔东兴。 也就是说,曹英雄的处境,源自于他对贾平安的支持。 这事儿他必须要伸手。 晚些,他们出现在了道德坊贾家。 “乔东兴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动了旁人也就罢了。”贾平安说道:“英雄上次帮某说话,这才得罪了乔东兴,此事……某管定了!” 果然是义气无双的贾参军呐! 曹英雄觉得自己最近就是丧家之犬,此刻得了承诺,感动的双目含泪,“可那乔东兴的背后乃是关陇世家,不可,万万不可啊!” 他就算是要泄愤,也只敢用用灰抹脸之后喊一嗓子,可依旧被追的走投无路。 而要动乔东兴,那就会触怒了关陇门阀。 公事你可以出手,私事的话,那大家就摆明车马。 这样一计算,贾平安就是在刀尖上跳舞。 “安心。”贾平安决心要还人情,但必须要把事情的难度拉上去,否则对方怎么能感受到你的诚意? “你二人在家里暂且住着,此事……三日之内。” 贾平安平静出去。 王辅都被镇住了,“贾参军竟然这般义气吗?” 曹英雄深吸一口气,“这等豪杰,某恨不能与他联床夜话,朝夕相处。可此事风险太大,弄不好贾参军就危险了。” 王辅觉得贾平安有些莽撞了,“要不……再劝劝。” 二人出去一问,才知道贾平安去了百骑。 随后的两天贾平安就在盯着吏部员外郎方立。 吏部关试就是由他主持,乔东兴少了三根手指头依旧能过关,必然有他的默许,甚至是力主。 贾平安以求见崔建的名义进了吏部。 “小贾!” 崔建看到贾平安,不禁两眼放光,闪电般的出手…… 贾平安的手被蹂躏了一通,随后坐下说话。 “方立此人崔兄可知晓?” “知晓,他负责此次关试,说是刚正不阿!” 说到刚正不阿时,崔建的嘴角微微翘起,有些不屑。 “某想和他见一面。” 贾平安已经想好了办法,但要想见方立却难。 不是一伙人,方立压根不搭理你。 崔建诧异的道:“你寻他作甚?他和咱们不是一路人。” 催胸竟然用了咱们这个词,可见已经把小贾当做是了一家人。 这便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贾平安心中惬意,但却不肯透露目的,“某有事寻他,却不认识,就来请你帮忙。” “那好说。” 崔建随即令小吏带着贾平安去寻方立。 方立的值房看着不打眼,可今年考中的考生都要经由此人面试,堪称是官不大,权不小。 “方员外郎,有人求见。” 里面传来男子的声音,“进来。” 小吏还想带着贾平安进去,却被他拉了一把,“你且回去。” 小吏一怔,想到贾平安可不认识方立,为何要撇开自己? 他抬头一看,就见贾平安微微昂首,眼中多了几分锐利。 这……要出事了! 他急匆匆的跑去禀告,贾平安已经进去了。 值房里,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正在看着名册,听到脚步声后抬头,见不认识,就皱眉道:“你是何人?何事求见老夫?” “贾平安。”贾平安坐在了他的对面。 “扫把星?”方立的眸色微冷,“你寻老夫作甚?若是无事,出去!” 这便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贾平安看着他,冷笑道:“乔东兴少了三根手指头,为何能过了关试?” 少了三根手指头,做小吏还行,做官……有碍观瞻。 方立眸子一缩,阴狠之色闪过,“此乃我吏部之事,与你何干?你若是够胆,可去弹劾!” 官员布局,这关系到小圈子的未来,你贾平安一个小虾米罢了,有本事出头试试,保证往日不管这等事儿的长孙无忌会一巴掌拍死你! 这便是他有恃无恐的原因。 长孙无忌目前就是大唐的灯塔,你去碰碰试试。 试试就逝世! 他甚至希望贾平安能愣头青般的去弹劾,去叫骂。 想到这里,他很是放松的道:“某就是放了乔东兴过关,你又能如何?” 他笃定贾平安不敢弹劾,所以很是轻松。 “一个时辰后,陛下要和重臣们出城看看田地和农户,百骑和千牛卫随行护卫……” 贾平安很平静的说着。 “你说这个什么意思?” 方立突然觉得有些有些不对劲。 贾平安淡淡的道:“一个时辰后,曹英雄和王辅会在皇城外喊冤,道出乔东兴之事,除非你能让乔东兴长出三根手指头,否则……你这是舞弊!” “那二人怎敢?”方立面色微变,但依旧无惧。 “他二人被乔东兴毁了科举之路,更是被人追杀,你觉着他们还有什么可怕的?” 人在绝望的时候,干什么事都不奇怪。 方立面色大变,“你不怕长孙相公怪责吗?” “这事和某有什么关系?”贾平安微笑道:“某就是提供了陛下他们出皇城的时辰而已,可这谁能证明?” 他转身就走。 此事是丑闻。 一旦当着满朝重臣的面,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被人爆出来,长孙无忌绝壁想宰了方立。关键是此事还会进一步揭露小圈子的布局…… 长孙无忌会活剥了他! “且慢!” 贾平安没有止步。 噗通! “贾参军……” 方立已经跪了,颤声道:“你这个无耻之人,你想要什么?” “你这是何苦来哉?” 贾平安一脸的悲天悯人,“某可是个慈善人……如此,你便主动去认错,就说你刚查到了乔东兴的不妥之处,当废除他的资格……某就在崔郎中的值房,一刻钟之后听不到你认错的消息……” 他随后去了崔建那里。 “你去寻方立作甚?”崔建已经得了小吏的禀告,正在担心贾平安犯事。 “就是和他聊了几句话。” 随后,不过是五分钟多一些,有人来传八卦。 “崔郎中,咦!你有客人啊!” 崔建说道:“这是某的兄弟,你只管说。” 官员故作神秘之色,“刚才方立去了尚书那里,自承在关试时疏忽,导致一个少了三根手指头的考生过了关。尚书说这等自查自纠值得肯定,随后就废除了那个考生的资格。” 崔建只是笑了笑,贾平安却问道;“那考生叫做什么?” 这人看了他一眼,见他很是随意,就知道和崔建的交情不浅,“好像叫做乔东兴。” …… “啥?” 乔东兴要疯了,“某的关试过了不算?为何?” 来人用那等可怜的目光看着他,“说是你少了三根手指头,事后吏部的才察觉,马上就废除了你的资格。” 乔东兴站在那里,身边全是祝贺的朋友。他强笑道:“怕是弄错了,一定是,一定……” 呯! 他想出去,却一下就撞到了案几,酒菜撒的到处都是。 “为何?”他想不通,拿起酒壶奋力砸去。 酒水喷溅的到处都是,他红着眼睛嘶吼道:“这是为何?” …… 而曹英雄和王辅压根就没去皇城外,更不知道贾平安的安排。 从前天开始,贾平安就说他们安全了,但他们依旧乔装打扮,生怕被人追杀。 王辅纠结的道;“贾参军说三日后解决此事,今日就是第三日了,哎!” “此事太难。”曹英雄却觉得贾平安是个好汉,“但贾参军不会虚言。” 王辅叹息道:“难说。” 曹英雄崇敬贾平安,闻言怒了,“要不咱们打个赌?若是贾参军能解决了此事,你叫某阿耶……罢了,上次贾参军让乔东兴叫了什么?爸爸,对,这个好听。” 王辅点头,“好说。” 他觉得曹英雄是嘴硬。 二人进了平康坊,路过一家酒楼时,就听里面一声嚎哭,“为何取消了某的关试?为何?” 乔东兴出现在了二楼,嚎哭着,用力的拍打着栏杆。 王辅和曹英雄目瞪口呆…… 王辅眨巴着眼睛,“爸爸。” 曹英雄随口应道:“哎!” …… 晚安。 第184章 贾参军是个有福之人 王辅回来了,见到贾平安时,明显的多了崇敬。 “见过贾参军。” 而曹英雄却不同,他毫不犹豫的跪下,“见过兄长。” 给兄长下跪没啥可丢人的,可…… 王辅的脸颊在颤抖。 曹英雄比贾平安大了好几岁,称呼他为兄长,还要不要脸? 但贾平安少年大才,如今已经是录事参军,外加武阳男,宁远将军…… 这一连串头衔放在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身上,依旧会被赞一句了得。 可贾平安才十多岁,未来会如何? 肯定会飞黄腾达,弄不好以后三省大佬也能去做一做。 这样的少年,就算某比他大一些,但称呼一声兄长很丢人吗? 王辅的眼皮子在跳,眼神挣扎…… 要不要称呼他为兄长呢? 贾平安微微一笑,“这如何使得。” 曹英雄双目含泪,“兄长这是瞧不起某吗?那某……” 他四处寻摸东西,贾平安叹道:“罢了。” 这个曹英雄虽然有些贱,但好歹为人还算是义气,就当是收一个小弟吧。 但收了小弟,自然就不能不管。 “最近五年你别想科举。” 在长孙无忌倒台之前,曹英雄和王辅这两个上了黑名单的,不可能通过科举。 曹英雄骂道:“那乔东兴就是个贱人,幸而兄长出手,否则小弟气也气死了。” “你二人未来想如何?”五年后再来科举……这年月的人均寿命真的堪忧,弄不好这一去就是永别。 曹英雄拍着胸脯道:“小弟家中颇有些钱财,兄长放心,小弟回家去谋个小吏做做,不然在家里闷也闷死了。” 说着他贼笑了一下,“兄长,长安的女妓,真是美啊!若是能长久居于此,小弟此生就满足了。” 这年头最繁华的地方就是长安城,不只是曹英雄这等大唐人,那些外藩人来到了长安,也不舍离去。 “某这里有个去处。”贾平安觉得曹英雄迟早有一日会死在女人的肚皮上,“去长安县做个小吏。” “进不去吧?”王辅一怔,“长安的小吏都能让人抢破头,咱们如何能进去?” 宁做京城一小吏,不做乡下一县令。 “此事某去想办法。” 晚些贾平安就去了长安县县廨。 “崔公!” 崔义玄笑眯眯的道:“小贾难得来此,可是有事?” “某这里遇到了两个年轻俊彦。”贾平安一本正经的说道:“此二人才学不凡,今年的礼部试把握很大,可却得罪了关陇门阀,被刷了下来……某在想,要不为他们在各自的家乡谋个小吏之职?可某却没这个人脉,这不就来求崔公出手。” “得罪了关陇门阀?”山东门阀最近被打压的厉害,火气不小。 贾平安知道这些,所以一上来就降低了要求,只求为曹英雄二人谋求家乡的小吏职位。 老崔最近火气不小,会发飙吧? 某很期待啊! 他一脸诚恳的模样,让崔义玄越发的火大了。 “你害怕了?” 啥? 立场可不能被误解啊! 贾平安坚毅的道:“某和关陇门阀势不两立!” 崔义玄一拍案几,“那你为何这般?” 贾平安满头雾水,“还请崔公明示。” 崔义玄叹道:“年轻人做事就是不稳靠!那二人既然敢得罪关陇门阀,那便是义士,怎能让义士寒心?至于什么家乡谋一小吏之职,寒碜!” 贾平安愕然,然后赧然道:“是有些寒碜。” “孺子可教也!”崔义玄淡淡的道:“你只管留住他们,明日让他们来此……就算是做小吏,做长安的小吏也比州县的官员强!” “崔公高见。” 贾平安轻松就解决了曹英雄二人的事,随后回去销假。 “小贾回来了?”程达笑的依旧神秘,但贾平安却察觉到了些纠结的情绪。 原先程达是百骑的二把手,现在贾平安摇身一变,直接碾压了他,这份难受啊! 随后四位大佬议事,程达还习惯性的坐在二把手的位置上。 唐旭看着他,心想这人怎么这般不知趣呢? 邵鹏干咳一声,“那个老程。” 程达茫然抬头,邵鹏招手,“你坐咱这便来,说话方便。” 程达瞬间老脸一红,然后脸上写满了失落。 但座次是不能让的,你今日让座次,明日他就会进一步试探你,不断挑战你的底线,挑战你二把手的权威。 贾平安起身走过去,轻松坐下。 少年坐姿挺拔,唇红齿白,恍如芝兰玉树,让满脸横肉的唐旭、蛋蛋忧伤的邵鹏、程·蒙娜丽莎·达三人都有一瞬恍惚,生出了一种老了的感觉。 “小贾以后莫要偷懒,要多管事。”唐旭满脸横肉颤抖着,声如洪钟。 这听着是上官安排事务,可知道底细的都明白,唐旭对贾平安最为满意,把他视为自己的接班人,恨不能当个甩手掌柜,事情都丢给贾平安去做。 “是。”贾平安虽然答应了,可事情不能这么做。 随后他去整理事务,小事自己做主,稍微大些的事拿着去请示唐旭和邵鹏…… 谁愿意权利旁落? 本来是大权在手,一朝就别人拿走了,那会不会失落?铁定会。这时候你要懂事,早请示晚汇报,让上官知晓你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辈,让上官空落落的心得到慰藉。 所以上官重视你,栽培你,你要领情,要知道好歹,别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展翅就飞,还特么一去不回头了。 这样的人,会被视为薄恩寡义。 于是大伙儿都看到唐旭的心情越发的好了,和邵鹏吵架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 “校尉,玄奘一直在说,想回家乡嵩阳少林寺翻译佛经。” 今日最大的消息就是这个。 值房里,唐旭皱眉,邵鹏叹息一声,而程达依旧保持着神秘的微笑…… “此事不好办。”唐旭摇摇头,“当年先帝在时,对玄奘颇为尊崇……” 邵鹏嗤笑道:“哪有何用?先帝依旧驾崩,佛法并未能挽留一瞬。” 程达起身道:“某去更衣。” 这事儿有些忌讳,程达油滑的选择了回避。 等他走后,气氛反而为之一松。 唐旭拿着消息,脸颊颤抖着,“这是宫中送来的,也是陛下的意思。陛下大概是想让人去劝劝玄奘。谁能去?” 邵鹏自嘲的道:“咱倒是想去,可……罢了,当初玄奘曾去镇压过小贾,没成功。陛下的意思……多半是让小贾去。” 这也代表着李治对玄奘的态度。 唐旭端起茶杯,却没心情喝,“陛下对玄奘的态度不明朗,此事若是办不好,陛下会发火……” 邵鹏一拍案几,“咱去!” “且慢!”贾平安起身道:“某和玄奘有一面之缘,此事某去更好。”。 他笑了笑,“就算是没办好,某年轻,经打。” 做事这样靠谱的年轻人,你还能说什么呢? 唐旭指指他,叹息一声。 邵鹏欣慰的道:“老唐你没看错人。” 随后贾平安令人去嵩阳寻人。 半月后,贾平安带着人去了弘福寺。 玄奘最近就在这里翻译经文,闻听贾平安求见,他茫然想了想,“是那个什么扫把星?” “让他来。” 贾平安被带到了静室里,而那人被他放在前面的静室等候。 门开,玄奘走了进来。 那双澄明的双眸,此刻却多了焦虑。 人除非不吃五谷杂粮,否则就脱不开烦恼。 “见过法师。” 贾平安郑重行礼。 玄奘回礼,双方相对坐下。 “法师想回嵩阳少林寺?” “是。”玄奘的眼中愁苦之色更浓郁了。 他当年取经归来后,被太宗皇帝看重,而看重的地方却是他走过的那些路,熟知的那些风土人情…… 太宗皇帝的目光并非只停驻在突厥和高丽,他的目光越过了这些地方,看向了西域。 而一路跋涉去西域取经的玄奘,自然就成了他的目标。 “先帝令贫僧还俗,贫僧婉拒。前阵子,陛下令人来劝说贫僧还俗,贫僧再度婉拒……” 玄奘的神色渐渐平静,“贫僧只想寻个安静的地方,好生翻译经文。” 可贾平安却知道他已经身处漩涡之中。 当初为了迎合先帝,长孙无忌和褚遂良等人大肆推崇玄奘。此刻李治继位,玄奘这位打上了长孙无忌标签的高僧,自然就成了他忌惮的对象。 要知道玄奘的号召力有多恐怖,你只管看他归去时送行的规模,号称上百万人。 这等高僧,身上还带着关陇一系的标签,你让李治怎么放心? 可玄奘一旦还俗,影响力自然就降低了。 这是先帝和李治的算盘。 但在看到玄奘眼中的坚定后,贾平安就知晓,此人从身体到灵魂都许给了佛,李治的想法行不通。 但要如何才能达成平衡,这个才是李治把事情丢到百骑的起因。 贾平安知道和这等高僧磨嘴皮子无用,也无耻。 他诚恳的道:“此刻陛下登基改元,法师威望太高,若是去了嵩阳,长安这边鞭长莫及……” 玄奘面色剧变,深吸一口气后,“竟然是这般吗?” 贾平安点头。 李治担心他去了少林寺后被人利用,特别是关陇的那些世家门阀。一旦玄奘站在了他的对立面,那个恐怖的号召力…… 所以玄奘必须被掌控! 玄奘念诵了一声佛号,“多谢贾参军相告。” 若非贾平安点出了这件事的起因,玄奘还会不断的请求回嵩阳老家。 然后他就会不断的触怒皇帝。 这份人情……很大! 玄奘抬头,眼神渐渐深邃。 他凝视着贾平安,良久,微笑道:“贾参军是个有福之人。” 贾平安低头,“多谢法师。” 这可是来自于玄奘的指点,比李半仙的评价高多了。 “这并非是神通。”见贾平安神色恭谨,玄奘笑道:“贫僧从小和兄长一起走过许多地方,后来自己更是行万里路,一路到了天竺。这些年来,贫僧见过无数人,有好人,有坏人……见多了人,你只需看他一眼,就知晓此人秉性如何,未来如何……” 这事儿玄奘说的简单,但贾平安知道不简单,真的近乎于神通。 事儿解决了,玄奘准备回去。 “法师且慢。” 贾平安微笑道:“还请法师稍待。” 玄奘莞尔,“可是还有事?” 贾平安拍拍手,“请了来。” 晚些,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是三人。 “参军。” “进来。” 贾平安起身避到了边上。 雷洪先进来,侧身,伸手去托着谁的模样。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人茫然被带了进来。 包东扶着她,嘴里絮叨着:“慢些慢些……” 玄奘的微笑渐渐凝固。 老妇人茫然看着室内,当看到玄奘时,她呆住了,然后缓缓走来,定定的看着他。 “你……” 玄奘缓缓起身,仔细看着老妇人,不敢相信的道:“阿……阿姐?” 老妇人突然崩溃,泪水滑落下来,颤声道:“你是四郎!你是四郎!” 玄奘疾行过来,扶住了老妇人的手臂,突然跪下,抱住她的双腿哽咽道:“是我,阿姐,是我!” 老妇人嚎哭道:“你和二郎出家多年,后来为何不肯去看我?我担心你们,眼睛都哭坏了……” 贾平安悄然出去。 包东和雷洪跟在后面,雷洪不解的道:“不是说玄奘法师是高僧吗?高僧不该是断绝了俗世的一切,为何还这般?” “世上没有不孝的神灵。”贾平安觉得这样的玄奘才是真正的高僧,“所谓出家,只是为了减少俗世纷扰,当你能无视那些纷扰时,闹市也是深山庙宇,嘈杂也是梵音。” 路边的一个僧人突然口宣佛号,“檀越身具佛性,为何不入了空门?” 贾平安摇头,“某的事还很多。” 出了弘福寺,包东好奇的问道:“许多人想出家都不得,参军为何不肯?” “某还有许多事没做。” 贾平安看着外面的天空,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俗人。 随后事情就被禀告了上去。 “玄奘说了,此后就在长安,但若是有机缘,也想回老家去看一眼。” 这是极为诚恳的表态。 李治满意的道:“此事贾平安做的不错。” 回过头,宫中就赏赐了贾师傅一套佛经。 唐旭羡慕的眼睛都红了,“这可是外面都没有的,拿着一套回家,保证百邪不侵。” 邵鹏很淡定的道:“这东西也就这样了。” 可没了后代的内侍最怕的就是死后无人祭祀,所以条件一成熟,这些人对宗教的虔诚,外人难以想象。 他过来摸了一下佛经,终究经不住诱惑,“借咱看半日。” 连程达都用五香楼请客作为条件,要翻阅一下佛经。 …… 春天的禁苑渐渐多了嫩绿,枝头鸟儿鸣叫,松鼠也跑了出来,在树干上爬的飞快。 “都长出来了。” 苏荷蹲下去,看着去年刚长出来的树苗,欢喜的摸摸嫩叶,又把压到树根的小石头移开,这才拍拍手,心满意足的起身。 “住持!” 一个女尼飞也似的跑来,“明空和人吵架了。” 那些女人吵架没人管,只要别弄出大事来就行。但苏荷得了贾师傅的交代,对明空格外的关照,所以才有人来通报。 “怎么就不省心呢!” 娃娃脸生气了,回到感业寺,当即召集人处置。 “我与她说话,她却置之不理!欺人太甚!” 气咻咻的女尼原先在宫中的份位比武媚高,到了感业寺依旧觉得武媚该对自己低头。 武媚站在那里,神色漠然。 这些女人于她而言只是过客,过客的看法,她需要在意吗? 众人都看着娃娃脸住持。 苏荷板着脸道:“说话就说话,你寻人说话,别人在想事也得搭理你?再说了,明空一直一个人,你寻她作甚?” 呀! 娃娃脸竟然偏帮明空? 那些女人不禁愕然。 以往苏荷只是不时关照一下武媚,可今日她却是明晃晃的偏帮。 那女人怒道:“她当年只是个才人罢了,也敢对我使脸色?” 武媚挑眉,被贾平安称之为攻气十足的气息就散发了出来。 “你太吵。” 呃! 这就是来自于武媚的回答。 这些女人太无聊了,有时候她们想说话,就会寻个人不停的絮叨,说些自己当年的得意事,翻来覆去的说,不停的说…… 别人又不是你的树洞,凭什么要承受你的吐槽? 那女人喲了声,然后斜睨着武媚道;“你这是仗着住持照看,经常还能去禁苑里溜达许久,这就看不起咱们了?” 这话是在质疑苏荷徇私。 李治每次来,苏荷对外的说法是自己带着明空去禁苑转转。 但这件事不能提。 苏荷板着脸,“真当我这个住持不能惩治人吗?” 她走了过来,微微昂首,“你再说一句试试?” 女子张开嘴,可最终却怯了。 苏荷看着众人,严肃的道:“都老实些,我自然会给你等方便。若是不知足,非得要闹腾,那就别怪我下手不留情!” 众人噤声。 她们早就不是贵人了,在这里也就是养老而已。因为身份的缘故,连感业寺的大门都不能出。 而苏荷心善,只要她们不过分,就睁只眼闭只眼,所以大家都觉得娃娃脸好说话。今日这女人挑衅苏荷,也是这种想法的产物,也就是人善人欺。 苏荷冷着脸道:“可知道了?” 原来娃娃脸住持竟然还有这一面?惹不起,惹不起!众人心中一凛,“知道了。” 苏荷摆摆手,“都散了吧。” 众人各自散去,苏荷却牢记贾师傅的话,走向了武媚。 武媚也没想到苏荷竟然还有雷厉风行的一面,不禁微微一笑。 苏荷板着脸道:“下次有人挑衅,你只管告诉我,我来处置。” 这一番话说出来,就像是在昭告:明空是我罩着的,你们别找茬! 她不知道贾参军为啥让自己对明空好,大概是因为贾参军觉得明空是自己梦中姐姐的缘故。既然她是贾参军梦中的姐姐,那我就对她好些。 武媚看着她的娃娃脸,莞尔一笑,“好。” 苏荷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件事,心情大好。 随后她背起小背篓,又去了禁苑里。 春天的禁苑就像是个大宝藏,许多新东西让她不时驻足。 “小苏!” “贾参军!” 二人再度见面,苏荷就说了今日之事。 “做得好!” 贾平安觉得这妹纸就是个有福气的,比自己还有福气。 …… 求票。 第185章 打群架 “阿姐。” 贾平安进了感业寺,得了单独和武媚相处的机会。 “听闻你在叠州阵斩敌将?”武媚看着这个少年,心情不禁放松了下来。 “嗯,杀了吐蕃的将领。”贾平安露出了得意之色,“某还出谋划策,这才让叠州避过了一次危机。” 少年得意,却纯真。 武媚莞尔道:“后来为何只封了宁远将军?” 按照贾平安的功劳,这个封赏有些薄了。 “某回朝时,遇到有人为难许使君,就忍不住动手打了他。” 少年莽撞! 武媚又主动为这个弟弟补上了人设。 但少年不莽撞,那是妖精。 “宫中最近如何?” 武媚的问题渐渐少了遮掩,可见是已经把贾平安当做是自己人了。 “宫中王氏封了后,那萧氏只是淑妃,于是就不消停,整日和皇后闹腾,甚至差点大打出手。” 武媚微微一笑,心想都封后了你还闹什么?要动手就动手,想办法把王氏赶下台去。要么就别吭声。 “阿姐。”贾平安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上次某被招进宫中,为萧氏守门,压制了邪祟,觉得她很厉害。” 这是个重大消息。 而所谓的厉害,联想到前面的话,武媚就分析出来了。 萧氏爱撒泼,而王氏爱端架子,所以两人斗了个旗鼓相当,王氏甚至落了下风。 而萧氏能占据上风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李治在背后支持。 想到这里,宫中的情况就一目了然了。 这对她很重要! 武媚微微一笑,突然伸手摸摸他的头顶。 摸头杀再现江湖! 苏荷在后面,无意间回头看了这一幕。 “真的是姐姐呀!” 她原先还有些疑虑,此刻看到这个动作后,不禁想到了姨母在前几年经常摸自己头顶的事儿。 贾参军果然没说谎,是个君子。 但姨母很喜新厌旧,现在都不喜欢我了,总是说什么烦死了。 贾平安随后出了感业寺。 有人在百骑等他。 “陛下召你进宫。” 啥意思? 贾平安不解。 而且……他满十五岁了啊!这时候进宫有些膈应。 可来的内侍压根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板着脸把他带进了宫中。 熟悉的寝宫,贾师傅一看就懵逼。 萧氏那个娘们有想干啥? 一个女官出来,端着脸说道:“淑妃昨夜做了噩梦,梦见有猛虎扑杀,醒来时身体不适,医官说了乃是邪祟,让你再来镇压。” 这是无妄之灾! 贾平安看看那几个内侍宫人的神色,就知晓这萧氏又在作了。 所谓的猛虎扑杀,猛虎的额头上有个王字,这就是暗自王皇后要杀她。 宫中的女人,连坑人都是这般的细心。 贾平安知晓这个道理,更知晓萧氏的作。 可这事儿怎么办? 他见边上的两个宫女眼熟,就凑过去,笑嘻嘻的道:“见过二位小娘子。” 这两个宫女,年纪大的二十多快三十了,年少的也有十八九岁,都比他大,可这厮就能厚颜喊小姐姐。 两个宫女叹息一声,却不肯说话。 这就是暗示:小老弟,你遇到难题了。 猛虎扑杀…… 怎么化解? 什么大威天龙这次也不顶用了。 萧氏只需来一句没好,贾师傅就得继续在宫中蹲守。 可他的娃娃脸咋办? 长腿妹子……这个倒是在宫中。 还有高阳那个爱作死的,若是他不在,弄不好就会被巴陵两口子给带歪了。 哥很忙啊! 没工夫在宫中陪这个女人演戏。 李哥来了。 对于董事长,贾平安表现的很恭谨。 “见过陛下。” 李治威严的嗯了一声,“所谓猛虎扑杀,这是为何?” 贾平安的脑子飞快转动着。 “陛下,臣以为此事乃是梦魇,有一个法子可以镇压。” 哦! 李治觉得贾师傅还真是不错,“是什么法子?” “臣请拨给擅长针线的宫人数名。” 李治点头,“给他。” 他进了寝宫里,躺在床上的萧氏眼含热泪,双手伸出来,楚楚可怜的道:“陛下,臣妾差点就见不到陛下了。” 你特娘的就是作! 李治眼中多了关切之情,坐在床边问道:“可是又做噩梦了?” 萧氏点头,哽咽道:“那只老虎很是厉害,臣妾在梦中怎么跑都跑不过它,眼看着被它扑倒……” 嘤嘤嘤! 李治看着怀里的萧氏,眸色幽深。 什么猛虎扑人,你真当朕是傻子呢? 不过你要作就作吧,给王氏增加些烦恼,朕喜欢。 萧氏抬头,“陛下,那贾平安可能作法?” 李治点头,“你安心等着就是了。” 萧氏实际上就是在暗示:陛下,这是王氏那个女人在作法弄我! 可这话她不能主动说,否则会丢分。 李治也知道她的想法,但就是不说。 朕支持你去作,但你别把朕卷进来! 萧氏却一直暗示,李治就是无视。 萧氏气苦,但转念一想,又欢喜了起来。 “陛下真是实诚人。” 李治满头雾水,心想朕……确实是实诚人,但你这话怎地那么突兀呢? 萧氏给了许多暗示,就在前日夜里,甚至还准备在侍寝时喊出王氏的名字,然后说臣妾正在那个啥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只猛虎扑过来…… 男人一听到女人夸赞,那种自豪,比什么都提神。在那等时候,枕头风的效率能成倍提高。 老娘真是太睿智了。 但当时她却忘记了。 “陛下一心对臣妾,臣妾……嘤嘤嘤!” 这个皇帝傻乎乎的,暗示那么多遍都没领悟过来,说明他实诚。 只要皇帝实诚,那我还怕什么? 萧氏只觉得自己胜券在握,迟早会把王氏给赶下台来,母仪天下。 哇哈哈哈! 她笑了起来,皇帝早就走了。 “那扫把星在做什么?” 萧氏想到了自己上次失眠的事儿,觉得这个扫把星有些意思。 “此人如何?” 女官回答:“唇红齿白。” 咦! 还是个俊俏的? 萧氏笑了笑,“此事他怕是没办法镇压。” 没办法镇压,那么她就能天天折腾。天长日久,一定要让皇帝下定决心废后。 宫中的一间屋子里,贾平安带着几个宫人在做东西。 卫无双悄然而来。 “咳咳!” 没回应,贾师傅在全神贯注的看着半成品。 卫无双再干咳一声。 “咽喉炎。”贾平安回身见是她,就笑眯眯的过来。 “你这是……惦记着某呢?” 长腿妹纸总是言不由衷,什么不喜欢男人……你又不是许多多那等混社会的,为啥不喜欢男人? 卫无双皱眉道:“此事你弄不了,还有,苏荷来了,听闻你被弄进了宫中,就去求宫正,被宫正骂了出来。” 娃娃脸果然是老夫的贴心人呐! 比长腿妹纸靠谱多了。 “宫正说了,此事与你无关。” 这话没错,皇帝后宫的事,和某有屁的关系。可那萧氏作,非得要装神弄鬼,频繁骚扰贾师傅。 但,这也是个机会。 正是有了萧氏的作,贾平安才对宫中的事儿知道不少,也能给武妹妹提供些线索。 他要抱的大腿是武媚,可不是什么萧氏王氏。 “但此事很麻烦,你不小心就会卷进去。” 卫无双觉得贾平安会慌,可仔细看去,贾平安却神色平静,甚至还面带微笑。 这少年果然是将才。 可贾平安此刻正在分析宫中的形式,觉得武媚定然能扫荡了这两个女人,然后一统后宫。 现在他要看萧氏的臭脸,可以后呢? 他阿Q的安慰了自己,重新振作了精神。 可一抬头,眼前怎地换成了一个很眼熟的小宫女? “贾参军!”苏荷换了一身宫女服饰,紧张兮兮的道:“姨母说了,此事有诈,你最好别动,一动就错……” 这是后宫,我当然不能动。 一动就会被阉割。 但苏荷为了自己冒险而来,贾平安心中暗自温暖。 “还有。”苏荷习惯性的看看他的胸膛,觉得太平了,不禁伤心。 没有我的肉。 “还有,皇后昨日和萧淑妃大闹了一场,弄不好今日还会来,你要小心些,她们好凶,打架挠人……” 擦! 贾平安想象了一下两个妇人互相抓挠的画面,觉得真精彩,能看到也算是有福气。 “姨母不许我多待,姨母好凶,我回去啦!”苏荷瘪瘪嘴,“那个内侍是姨母的人,可信,晚些皇后要来了会让他给你报信,你记得躲起来。我走了。” 这妹纸…… 贾平安微笑着回去。 这个消息很重要。 他已经有了谋划,这个消息让他把谋划的时间改动了一下。 萧氏折腾他,那他小小的反击一下也成。 几个宫女还在绣,但已经完成了大半。 “这额头要有王字。” “放心,都绣两横了。” 晚些一只大型布偶老虎就做好了。 “诸位辛苦了,在此歇息一会儿,晚些再回去。”贾平安也不忙,甚至还主动为几个宫女打掩护偷懒。 几个宫女眼花手酸,见他这般知情知趣,不禁都笑了起来。 边上监控的内侍压根没管这个,而且他是宫正蒋涵的人。没见先前宫正的心头肉都来和这位少年说话,所以只要不过分,他压根就不管。 几个宫女见他不管,于是胆大了些。 “少年郎在何处做事?” 贾平安笑的腼腆,“阿姐,某在宫外做个小官。” 这声阿姐叫的甜,几个宫女渐渐就放开了,不时说些调笑的话。 可贾平安只是左耳进,右耳出。 他在等消息。 晚些,有人来给内侍传递了消息,内侍对贾平安点点头,示意那话儿要来了。 贾平安叫人拎着布老虎去了萧氏那边。 “淑妃,扫把星弄了一只布做的老虎。” 萧氏漫不经心的问道:“弄了何用?难道还能镇压了那个蠢货?” 女官摇头,突然想起了什么,“淑妃,那只老虎真大,额头上一个大大的王字,看着可威风了。” 王字? 好! 好! 好! 萧氏一拍被褥,然后拍拍粗壮的胸脯,“我竟然觉着好了,胸口也不闷了,扶我出去看看。” 两个宫女把她扶了出去。 贾平安赶紧回避。 可依旧看到了萧淑妃的一些模样。 一看就是个作的。 萧氏看了一眼老虎的额头,心想皇帝来了,看到这个王字,也该知道我的意思了吧? 就是王氏作法害我! 而且宫中人看到了,自然会联想揣测,到时候再让人散播些谣言,王氏的名声可就臭l 萧氏暗爽不已,心想老娘真是睿智,那王氏被这么一记重击,怕不是会气晕去。嗯……最好气死,如此老娘就能不动刀兵就解决了最大的对头…… 想到这里,她吩咐道:“去,就说我这里有事,请陛下来一趟。” 她心满意足的准备回去,突然想到了什么,“那扫把星不错,让他回去。” 大佬,别人帮你的忙,你好歹说句好话呀! 女官头痛,随后出去寻到了贾平安,“淑妃说你不错,回去吧。” 贾平安一脸平静的拱手:“多谢了。” 呀!唇红齿白的一个少年郎! 女官这才仔细打量了他的相貌,等回到了寝宫时,说道:“那扫把星说是能为淑妃效力,倍感荣幸。” 萧氏漫不经心的道:“知道了。” 在这等人的眼中,除去自己再无他人。 “皇后来了。” 萧氏一怔,“她怎地来了?” 外面,王皇后站在布老虎之前,看着那大大的王字,皇后的架子也端不住了,喝道:“贱人,竟敢这般折辱我吗?” 身边的女官咬牙切齿的道:“这萧氏说梦到老虎扑击,可却在寝宫外摆着一个王字老虎,这是暗指皇后出手害她,这不能忍!” 王皇后眯眼看着寝宫,只觉得一股怒火冲上了头顶,就指着寝宫厉喝道:“贱人作死,打进去!” 皇后带来了不少人,可萧氏这里的人也不少。 正在赶来的李治远远就听到了喊打喊杀声,不禁一惊。 “这是为何?” 王忠良心想这就是咱表现忠心的时刻到来了,此刻不上,更待何时? 他说道:“陛下,奴婢去查探一番。” “好!” 李治点头,觉得王忠良虽然不会看眼色,但人却忠心。 王忠良一路飞奔而去,不过几分钟就跑了回来。 “陛下!” 他叫的惨烈,还双手捂着脸。 “这是……” 王忠良放开手…… 一张被抓花的脸。 被抓挠过的人都知道那种剧痛,王忠良忍着剧痛说道:“陛下,皇后和萧淑妃带着人在群殴。” 李治默然片刻,旋即淡淡的道:“谁看到朕来过了?” 王忠良一愣,心想这是什么意思? 身后的两个随行内侍都醒悟过来了,王忠良慢了一拍,赶紧威胁道:“谁敢胡说八道,咱弄死他。” 李治转身离去。 前方,王氏和萧氏在寝宫里互扔东西。手下的人在群殴,但没人敢冲着这二位贵人动手。 萧氏被一个花瓶砸到了额头,青肿了一块,她尖叫一声就扑了过来。 王皇后手拿另一个花瓶奋力挥击。 呯! 萧氏指着她,摇摇晃晃的退后几步,随后倒地。 事情闹大了,一头雾水的皇帝被请了来。 …… “姨母,要吃肉。” 苏荷在撒娇,不时又求姨母去帮贾师傅的忙。 “你就不能安生一会儿?” 蒋涵捂额,觉得这个侄女就是属猴的,坐不住。 “宫正!” 一个宫女悄然而来,脸上写满了八卦。 蒋涵问道:“何事?” 苏荷已经端坐好了,一看就是个淑女。 宫女说道:“先前皇后去了萧淑妃那里,不知为何,就带着人打了进去,两边大打出手。后来皇后更是一花瓶砸晕了萧淑妃,陛下已经赶去了,听闻很是恼怒,还呵斥了皇后。” 蒋涵愕然,“竟然这般惨烈?” 以往王皇后和萧淑妃之间经常闹腾,可也就是那么回事,大家互相背后捅刀子,见面就冷嘲热讽,有机会就下绊子…… 但这等打晕了的事儿从未有过。 她抬头,“皇后真厉害。” 苏荷乖巧的点点头,表示自己很怕。 等宫女一走,苏荷欢喜的道:“那萧淑妃被打晕了,定然就没法去纠缠贾参军了。” 蒋涵想的却是宫中的变化。 这一下算是把王氏和萧氏之间的一层纸给戳破了,以后两边下手不会容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 等贾平安得了消息时,也不禁愕然。 他是想借此来让王皇后发怒,随后萧氏就顾着和王皇后纠缠,没工夫装神弄鬼,自己也算是解脱了。 可没想到王皇后竟然这般猛。 他骑着阿宝,想着以后的变化,一路回到了家中。 杨德利今日看着喜滋滋的。 “表兄这是遇到好事了?” 阿福扒拉着他的腿在往上爬,贾平安一手按着它,一手扶着墙。 杨德利得意的道:“今日某找到了一处损耗,竟然是尚书的错处,尚书很是欢喜,说某就是户部的好人。” “那杨尚书没给你些嘉奖?” 杨纂的身体不好,目前不少人都在虎视眈眈的等他抱病致仕。 “给了。”杨德利想到当时的场景,不禁很是欢喜,“杨尚书说某这等人堪称是户部利器,连他都想退避三舍……” 这分明就是说杨德利是鬼见愁啊! 贾平安觉得杨纂不是这等人,就问道:“是多大的损耗?” 杨德利傲然道:“三十余斤。” 三十多斤粮食的损耗,你竟然当众说是杨纂的错漏…… 哥! 大哥! 杨德利心情愉悦,吩咐道:“晚饭弄些酒水,某和平安喝一杯。” 杜贺过来,小心翼翼的道:“郎君,表郎君这般……勤勉,以后怕是会人见人怕了。” 他本想说较真,最后却改成了勤勉。 贾平安也愁这个。 要是表兄以后做[]到了户部尚书,怕是皇帝想花一文钱都得和他打擂台。 这究竟是好是坏? 第186章 怕不怕 早上,贾平安照例是要练刀,随后吃早饭。 若是今日有事,他就会交代给杜贺。 贾家人口简单,一般来说,贾家两兄弟出门后,仆役们就是洒扫一下,准备一下晚饭,其它事儿就没了。 这等活计堪称是养老。 所以杜贺很珍惜这样的日子。 吃完早饭,贾家兄弟去上衙,杜贺就盯着其他人干活。 阿福在边上嘤嘤嘤,可杜贺早就有了经验,万万不会放它出去。 无奈的阿福就躺在边上,那些鸡鸭却不来了。 自从一只鸭子在它的身上拉了一泡粑粑之后,阿福就远离了马杀鸡,为此很是伤心。 杜贺看着他们洒扫完毕,又交代了采买的事宜,自己出了道德坊。 他一路到了东市的人市。 所谓人市,就是贩卖人口的地方。 那些男男女女都木然看着过往的人,希望能有一个慈善人把自己买了去。 杜贺寻了几个人贩子,先是行礼赔笑,然后问道:“不知诸位可知道某的妻儿……某的妻子李氏,小名杏花。儿子叫做肚肚,今年八岁了……” 几个人贩子看着他,眼中全是漠然。 在这些人的眼中,人就是动物,就是牲口,杜贺询问的是奴婢,他们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一个人贩子看了他一眼,“某一看你就知道你是奴婢,以前做过官?” 这些人的眼睛毒的让你无所遁形。 杜贺堆笑道:“是啊!某杜贺,当年算是……说这样干啥?只是后来自己不成器,连累了妻儿,这不如今找了个好主家,就想寻了妻儿一去过去。” 人贩子漠然看着他,“一贯钱,某帮你打听打听,别以为是为了钱,那钱某都要给人花用买消息。” “多谢多谢!”杜贺欢喜的道:“某马上去弄钱。” 他原先有一点积蓄,加之在贾家时管事,月钱贾平安给的大方,所以一贯钱出得起。 晚些他给了钱,就回家等消息。 第二天他干脆就亲自来采买,顺带去人市打探。 那人贩子只说没有,等着。 另一个人贩子说道:“这杜贺的名字熟悉,记得当年犯事,导致一家子被罚为奴,咱们大多知道,他的妻儿不就是在长陵候洪夏家吗?你为何不说?” 人贩子淡淡的道:“早说了,他会觉着那一贯钱给的不值。再说了,又不是某的妻儿,某急什么?” 另一人说道:“咱们贩卖人口本就是缺德的事,别太贪了。” 人贩子冷冷的道:“从干了这一行开始,某就没把自己当回事,连儿子都送到了兄长家中,每年送钱过去。Ruin某家中的钱财不超过五贯,要报应只管来。” “杜贺来了。” 人贩子们又恢复了冷漠。 “查到了,你的妻儿在长陵候家。” “多谢!”杜贺颤抖着把尾款给了,人贩子皱眉,“抖什么?舍不得?” 杜贺摇头,眼眶有些红,“是,舍不得,穷怕了。” 他换了一身新衣裳,仔细打理了仪容,然后去了洪家。 侯府比老贾家看着气派多了,门子都昂着头,“找谁?” 杜贺低头,“某……” 他想说求见洪夏,可转念一想,自己只是个奴婢,哪有资格求见一个开国侯? 他摸出了一串铜钱,谄笑道:“某叫做杜贺,原先做错了事连累了妻儿为奴,如今想赎买妻儿。” 门子本想接钱,闻言呸了杜贺一脸唾沫星子,骂道:“长安城中的勋贵,谁家卖过奴婢?还不够丢人的,滚!” 杜贺神色微变,再摸出了一串钱,“敢请兄长代为询问,感激不尽。” 只是询问,这个可以有。 门子把钱收了,“阿郎正好在家,你等着。” “多谢,感激不尽。” 门子一路进去,晚些见到了洪夏。 洪夏皮肤白皙,黝黑的胡须打理的一丝不苟的,正在看书。 “阿郎,有家中奴婢的亲人来寻,说是想赎买。” 洪夏抬头,皱眉道:“打出去!” 晚些,门子带着几个仆役冲了出来,一顿拳脚把杜贺打了鼻青脸肿的。 “阿郎说了,滚!” 杜贺浑身疼痛,含泪道:“恳请长陵候开恩,我一家老小会为了长陵候早晚祈福。” “滚!” 角门关闭了。 杜贺遍体鳞伤,可心中的绝望比身上的疼痛更让他难受。 他跪在外面,回想着自己的经历,不禁痛哭起来。 他一直跪到了午时,可洪家无人搭理,只能回去。 回到贾家,鸿雁见他浑身狼藉,脸上有清淤,就惊呼道:“谁动的手?” 杜贺强笑道:“是某自己摔的。” 宋不出摇头,“不像。” 这些底层人不是傻白甜,经常看到有人被揍,自然知道伤痕不同。 杜贺苦笑,随即去换衣裳。 下午,贾家两兄弟回来了,杨德利在嘀咕今日核查的结果,好像还不错,没找到错漏。 贾平安扫了一眼,发现杜贺站的比较远。 他的视力很好,一眼就看到了杜贺脸上的伤痕。 “谁动的手?” 杜贺是贾家人,被人打了,往小了说是给老贾家没脸,往大了说就是打贾平安的脸。 所谓打狗要看主人,虽然话糙,但在唐朝就是这个理。 杜贺笑道:“某今日和人口角,打了一架。” 贾平安嗯了一声。 晚些他洗漱准备睡觉,鸿雁在铺床。 等他进来,鸿雁按理该出去了,但却磨磨蹭蹭的。 这是啥意思? 难道又是一个想吞了老夫的? 贾平安问道:“还有事?” 鸿雁低声道:“郎君,杜管事今日浑身都是脚印……” 这就不只是口角。 而是被围殴的模样。 这等事主家是一定要管的,否则仆役在外惹出祸事来,你还得出手收场。 第二天早上,贾平安吃着早饭,突然问道:“杜贺,你昨夜被打究竟是何事?” 杜贺一怔,贾平安放下筷子,“不肯说,那便出去。” 不老实的仆役,他不会用。 杜贺的嘴唇动了几下,“郎君,某原先为官,也有妻儿……” “他们如今在长陵候家中为奴,某去求赎买……” “知道了。”贾平安拿起筷子继续吃。 杜贺低头退了回去。 这等事贾家没有义务处置,所以他没有丝毫不满。 晚些贾平安去了百骑。 “参军。” 包东在查看消息,很是勤奋。 “参军吃饼。”他放下纸张,拿了一张饼。 贾平安的眼皮子跳了一下,“某吃过了。” “今日的饼真好吃。”包东说道:“今日无事。” 无事就好。 贾平安说道:“某出去一趟,有人问……” 要善于领会上官的指示。 包东马上领悟了,正色道:“参军为了百骑呕心沥血,看着面色不好,该去医馆看看。” 贾平安皱眉,“理由不好。” 包东想了想,“参军听闻东市有权贵在聚会,急匆匆的打探消息去了。” 小伙不错! 贾平安拍拍他的肩膀走了,包东赞道:“某怎地就怎么聪慧呢?说不得等校尉和参军升官走了,某还能掌管一任百骑。” …… 贾平安带了些礼物,一路寻到了长陵候洪家。 “宁远将军,武阳县男,百骑录事参军贾平安。” 这是正式拜访,所以贾平安很郑重的报名。 门子一个哆嗦,“请贾参军稍等。” 这可是扫把星啊! 晚些洪夏亲自出迎,笑呵呵的道:“贾参军光临,不胜荣幸,请。” 洪夏是侯二代,老爹当年据闻为高祖皇帝鞍前马后的效劳,虽然没有军功和其它建树,但架不住资历老啊!于是大唐立国后就得了个开国侯。 高祖皇帝在时,洪家作为嫡系,自然很是风光,洪夏刚会走路就在左武卫有了兼职。后来太宗皇帝干掉两个兄弟,架空了高祖皇帝,于是洪家就渐渐没落了。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洪夏如今也在左武卫混了一个录事参军的职务,不过是挂职。 俩录事参军见面,寒暄了几句后,贾平安笑道:“某家中有个管事杜贺,做事不错,他的妻儿据闻在侯府做事,若是方便,可否见一面?” 求人不能直截了当的说出目的,免得对方不高兴时没有回旋的余地。 贾平安说见一面,这便是暗示。 兄弟,给个面子,把这两个人给我吧,我记得你的情。 洪夏的脸色渐渐冷了下去,说道:“今日某却身体不适,改日再请贾参军饮酒。” 这便是逐客令。 贾平安含笑起身,“如此就打扰了。” 等贾平安走后,洪夏骂道:“这人原先是个种地的,不知道权贵之间的规矩。除非是世交,或是至交,谁会把奴婢送人,不够丢人的!” 管事笑道,“他原先就在华州种地,后来机缘巧合到了长安,在百骑算是不错,估摸着心大了。” 洪夏冷笑道:“心大?可某却不给他这个脸!” 过了两日,没见贾平安再来,洪夏就和几个朋友说了此事,大家一笑了之。 晚些,洪夏去点卯。 挂职是挂职,但有事你还得去。 天色微黑,六街的鼓声传来,洪夏出发了。 晚些洪夏进了左武卫。 此刻天色依旧麻麻黑。 “大将军到!” 站在外面的众人赶紧站好。 作为拱卫皇宫的力量之一,左武卫在梁建方的带领下作风彪悍,深得皇帝的信重。 梁建方的身影看着有些模糊,他走到了台子上,说道:“这春天到了,老夫出门就看到两条狗在做事,你等可躁动了?” 众人默然。 这位大将军号称老帅之耻,一旦耍起流氓来无人能敌。 这时候谁接嘴谁倒霉。 “连狗都躁动了,可你等却无动于衷,连狗都不如!” 下面有些躁动。 “怎地?”梁建方骂道:“要动手?上来,老夫今日弄死几个,随后去向陛下请罪。” 这个老东西,惹不起。 梁建方不满意这个局面,他更希望有人能跳出来,如此说明左武卫血性依旧未泯。 “站好!” 他指指下面,一群军士拎着棍子下去了。 老家伙要耍流氓了,众人赶紧站好。 洪夏束手而立,担心自己被抓典型打一顿,到时候什么长陵候都不顶用,一家子的脸面都丢尽了。 “看看你等站没站像,可见操练不得力。”天色渐渐亮了,梁建方在叫骂:“每年钱粮都给足了,可操练却偷懒耍滑,真当老夫不忍责罚?” 老东西要发怒了。 洪夏吸吸鼻子,身边的同袍说道:“长陵候,小心。” “多谢。”洪夏觉得自己应当不会被波及。 “老夫本想亲自指导你等……” 呃! 洪夏愕然,“大将军不是经常指导你等吗?” 他是挂职,身边的同袍却一直在左武卫,闻言点头,“是,大将军几乎每次操练都在。” 那他说什么本想亲自指导? 洪夏不解。 “但老夫最近腿脚不便,就请了一个晚辈来,你等莫要看他年少,可却天赋异禀。他早年得了异人传授兵法,后来老夫更是悉心教导他多年,如今算是得了老夫的衣钵,小贾,来。” 贾平安前几日就被老梁给赖上了,说是听闻他操练百骑堪称是令行禁止,让他今日来左武卫操练一番,给那些人讲解一番。 可这个老家伙说什么贾平安得了他兵法传授…… 贾平安满头黑线的上了台子。 他不能哔哔,否则老梁会改口,说他是梁家的孙婿。 但显然,众人都知道老梁的无耻,所以一阵哄笑,笑的老梁骂道:“一群小崽子,回头都宰杀了吃肉。” 贾平安站在台子上,看着下面乌压压一片人,说道:“大将军抬爱,某其实也就是知道些皮毛。” “这人挺谦虚的。”同袍对洪夏说道。 “是啊!”洪夏想到了那天二人见面时,贾平安的微笑。 “可说到令行禁止,某的看法是军令如山,军令一下,前方纵然是刀山火海你也得义无反顾的前行,否则那便算不得令行禁止。” 这是开门见山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梁建方对一群将领赞道:“老夫看好这少年,你等觉着如何?” 众人心道:咱们还能说不好吗? “大将军神目如电,我等佩服。” “说了许多,第一步该如何做?”贾平安说道:“站好!” 有人低声道:“大将军,就是站好?” 梁建方点头,得意的道:“别人他敢哄骗,老夫他却不敢,否则回头老夫就把孙女全送贾家去。” 这个老流氓! 众人干笑着。 “站好!” 天亮了,贾平安带着十余百骑走了下来,手中拎着棍子。 “看着右边,照着站好,不得前后偏差!” “不许乱动!” 队列被纠正了一番,看着整齐了些,可没多久又开始动了起来。 “打!” 对于这种现象,贾平安的经验就是打。 这些家伙皮糙肉厚,若是没有惩罚,你就别想让他们站得和电线杆似的。 他把事情交给百骑,自己在周围游走。 洪夏在动。 身边的同袍嘴唇微动,“别动,会挨抽。” 洪夏心想某不想动,可那人某认识,还当场给他没脸。 而且看他和大将军的关系那么密切,若是他想整治某,那简直就是喝水般的轻松。 某那天说了什么? 洪夏心慌意乱的回忆着。 好像很不给面子。 少年意气,他会不会记着这个仇? 贾平安路过左边,目光扫过,恍若未见。 可洪夏的心跳却加速了。 贾平安并未借此来收拾他。 一个时辰后,操练结束。 “小贾,喝酒去!” 梁建方拉着想跑路的贾平安就走。 还想再看看大将军和贾平安关系的洪夏绝望了。 他本是挂职的,难得操练一次,这一个时辰的队列操练让他浑身酸痛。 可他却不敢怠慢,急匆匆的回家。 管事见他一脸疲惫,就大声道:“阿郎下衙了。” 这是彰显一家之主忙碌的时刻。 家主忙碌,家人就会心安。 “那个……谁?”洪夏想了想,“那日来求妻儿的那个谁?” 管事一怔,“阿郎,怎么了?” 洪夏怒了,“那人叫什么?” 管事说道:“门子知晓。” “去问!”洪夏气咻咻的,“罢了,某去。” 管事不解,紧跟着他去了。 寻到门子,洪夏问道:“那日来求妻儿的是谁?” “杜贺!”门子不屑的道:“那人也是个奴仆,却奢望能赎买自家的妻儿,痴心妄想!” 洪夏一脚踹翻他,然后吩咐道:“把杜贺的妻儿寻来,快!” 管事急匆匆的去了。 晚些,他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还有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来了。 妇人看着有些清秀的痕迹,不过粗活干久了,脸上和手上的肌肤有些粗糙。 “见过阿郎。”妇人浑身颤抖,牵着孩子说道:“奴……奴若是做错了事,还请阿郎责罚,只求阿郎放过孩子。” 洪夏深吸一口气,回想起贾平安当时告辞时的微笑,不禁把肠子都悔青了。 “你二人收拾一下。” 妇人心慌,急忙跪下,哀求道:“求阿郎莫要发卖了奴,奴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阿郎。” 这年头奴仆就是牲口,长陵候府还算是不错,若是去了那等不见天日的地方,这对母子怕是活不了几年。 “不是发卖。” 晚些,妇人收拾了自己和孩子可怜的一点东西,忐忑不安的上了马车。 “阿娘,孩儿怕。” 孩子的眼中全是惊惧。 “别怕。”妇人搂着孩子,在想着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晚些到了地方,妇人和孩子下车,就见洪夏走过去敲门。 难道是要把我和孩子送给这家人? 妇人心中绝望。 房门打开,一个男子微笑出来。 男子拱手,“敢问贵客……” 他眼角瞥到了什么,就偏头看去,然后就呆住了。 妇人不敢置信的捂着嘴,泪水不争气的流淌下来。 “夫君!” 第187章 野球大佬 杜贺呆呆的站在那里,直至孩子怯怯的喊了一声阿耶。 热泪滚滚而落,杜贺迎过来,一手拉着妻子,一手拉着孩子,哽咽着,竟然说不出话来。 一家三口情绪宣泄的差不多了之后,杜贺才想起洪夏。 “敢问长陵候……”杜贺有些怯,不知道洪夏把妻儿送来是何用意。 若是卖,那洪夏不至于亲自来。 若是白送,洪夏更不必来。 洪夏感慨的道:“一家久别重逢,看的某感慨不已。某前阵子礼佛,对家事多有疏忽,今日才知晓李氏的夫君在此。若是分隔至亲,便是人伦惨事,某不为也!如此你一家团聚,此后且好生度日。” 这…… 那日杜贺去洪家求情,被暴打了一顿,那门子可是说的真真的,说长陵候让他滚,勋戚就没有把奴婢专卖的,丢不起那个人。 杜贺确信这便是洪夏的意思,但此刻洪夏一脸悲天悯人的模样,若是脑后多一个光环,怕是会引来坊民的膜拜。 “贱奴不敢。”杜贺深知这些勋戚的狠辣,所以又试探了一下。 洪夏笑了笑,云淡风轻的道:“我家奴仆不少,哪里就差了他们母子?你一家且团圆,某留个人在此,晚些等贾参军下衙了,就直接去把奴籍换到贾家。” 更换奴籍必须要办理手续,贩卖购买也是如此。但等贾平安下衙了,官府也没人了啊!寻谁办事去? 杜贺千恩万谢,但心中依旧没底。他把妻儿接进来,一面恨不能时光停在这一刻,让他们一家人永久团聚。但又担心此事有蹊跷,恨不能时光一下转到下午。 等贾平安下衙到家时,就见到杜贺一家三口站在门外。 “这是郎君。”杜贺带头,一家三口跪下。 “这是怎么了?” 贾平安看了一眼,心中就知道了原委。 杜贺说道:“今日早些时候,长陵候亲至,说是不忍见某一家骨肉分离,就把某的妻儿送来,还留了个人,说是去立劵。” 立劵就是交易的契约和证明。 那管事出来,行礼道:“见过贾参军,我家阿郎说了,那日却是宿醉,脑子晕晕沉沉的不清楚,清醒后发现不妥,却得罪了贾参军。这不今日就把他们母子送了来,回头请贾参军饮酒赔罪。” 他看了贾平安一眼,想到那日阿郎冷冰冰的拒绝,事后还嘲笑贾平安不知道勋戚的规矩,纯属乡下来的土包子。 可今日阿郎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亲自把两个奴仆送了来,一文钱不要,人情都不要,只让他说这是赔罪。 为啥赔罪? 管事不解,更觉得阿郎的态度有些低微。 就算是比爵位,阿郎也是开国侯,比他贾平安的开国男高了许多,为何要低头? 他真的不解。 他觉得贾平安会愕然,随后兴奋激动。 “多谢长陵候了。”贾平安微笑道:“今日却晚了,明日吧,明日杜贺你和他去把此事办了。” 他平静的就像是接收了两头肥羊一样。 管事心中憋屈,回去本想问问洪夏,可洪夏却先问了他,“贾平安如何说的?” 阿郎怎地这般迫不及待的模样? 管事说道:“贾平安说多谢长陵候了,还说,明日把此事给办了。阿郎,此人看着很平静,压根不在意。” 这是瞧不起你啊! “不在意就好啊!”洪夏心中欢喜,“对了,他当时的神色是怎样的?” 呃! 管事觉得自己怕是听错了。 “很平静,没什么喜怒。” “没有冷笑或是嘲讽?”洪夏真心紧张。 他虽然是开国侯,可却少不得左武卫的挂职。若是没了挂职,他就是个空头开国侯,也就是个破落户。 这就是以后所谓的当官不代长,放屁都不响。 管事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洪夏,不敢相信自家阿郎会这般小心翼翼,仿佛下一刻贾平安就能一巴掌拍死他。 “并无,他就是微笑,看着很和气。” 洪夏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啊!” 顷刻间,他又想到了些什么,就板着脸道:“此事不可说,咦!” 他举手沉吟…… “此事……说出去,就说某与贾参军相见恨晚,等等。”洪夏的脑海里转动着各种念头,“罢了,还是说……某钦佩贾参军的人品。” 管事懵逼。 第二天早上他禀告了洪夏,准备去道德坊,可一出门就看到了杜贺一家三口。 贾平安昨夜有交代:此事只管安心去办,不必担心洪家作难。不过虽然洪夏低头,但做人却不可太过,明早你一家子去早些,在洪家门外等候。 洪夏是没给贾平安面子,后续发现了贾平安和梁建方那等亲密的关系,担心被整,赶紧就送了杜贺的妻儿来,贾平安觉得已经够了。 别人给面子,你也得还一个。 晚些一行人去了雍州州衙。 “给换主家?” 办事的小吏抬头看着他们,诧异的道:“这可罕见啊!” 管事刚想把那番说辞说出来,就听外面一阵问候声。 “都去做事,莫要分心。” “是。” “许使君来了。” 众人看向门外,许敬宗带着两个官员走了进来。 他看看值房里的小吏们都在做事,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手中有事就要抓紧做好、做完。老夫并非是那等酷吏,若是无事可歇息一番。做好了嘉奖,做不好收拾。” 众人应了。 许敬宗目光转动,看到了杜贺,心中讶然,“平安遣你来办何事?” 杜贺行礼,“贱内和犬子在长陵候家,某最近才知晓,郎君和长陵候相识,长陵候慨然把贱内和犬子送了来,今日是来立券。” 贾平安的态度他感知到了,就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既然如此,他这时候就得为洪夏做脸。 许敬宗看了管事一眼,管事心中微动,急忙行礼。 侯府时至今日早就没了当年的威风,和许敬宗这等皇帝的心腹更是没法比,只剩下个空架子在那里晃荡。 若是能因此而结识了许敬宗,阿郎怕是会做梦都笑醒了。 许敬宗微微颔首,“老夫记着长陵候为人和善,不错。那个杜贺,早些办完事去一趟百骑,告诉平安,就说老夫下衙寻他有事。” “是。” 杜贺微笑应了。 等许敬宗走后,管事试探着问道:“许使君和贾参军相识,这个某知道,可这般看着……很是亲密啊!” 杜贺知道他想要试探什么,就微笑道:“许使君经常来家里,和郎君一起用饭,很是随和。” 老许经常来蹭饭,早就和贾家一家子熟了。 管事心中火热,“回头有空,咱们俩出来寻个地方喝酒?某请客。” 这是想套近乎。 杜贺想了想,知晓郎君对洪夏并无多少恶感,甚至觉得对方知趣。 但要谨慎,在郎君表态之前,他什么都不能答应。 想到这里,杜贺笑道:“若是要请客也该是某。” 晚些办了手续,杜贺一家子站在外面,看着外面人来人往,恍如隔世。 李氏只觉得这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她牵着儿子问道:“夫君,郎君可好?” 杜贺点头,“郎君极好,只要认真做事,在贾家就无须担心。而且郎君大气,某做管事,每月的钱粮不少,你且安心,能养活你和孩子。” 李氏哽咽道:“和你各自分开这几年,我带着肚肚每日煎熬,开始还得背着孩子做事,后来就用绳子绑在身边……这日子苦不堪言,若非肚肚在,我真是不想活了……” 杜贺原先是官员,妻子出身普通,这几年算是遭了大罪。 杜贺深吸一口气,“是某对不住你们母子,以后好好的做事。” 贾平安得了消息也不在意,只是让家里把晚饭搞丰盛些。 他如今是百骑的二把手,唐旭不管他,邵鹏不管他,逍遥的和神仙似的。 “贾参军,有人找。” 来的是李敬业。 “兄长,今日小弟和人约了城外跑马,兄长你的阿宝可借给小弟骑骑?” “娘子和坐骑概不外借!”贾平安没好气的道:“你就不能消停些?非得要飞鹰走马,和纨绔似的。” 李敬业诧异的道:“不是纨绔,晚些还有马毬呢!某下了一百贯的赌注。” 艹! “带某去看看。” 前世贾平安踢了十年的野球,每一场都下注,不过极少,也就是赢了能去吃喝一顿,随后去KTV高歌一曲。 二人一路到了安善坊,这里有一大片空地,不但能演武,也是打马毬的好地方。 一群年轻人聚在一起嘀咕,见到李敬业后,有人喊道:“李大傻子来了。” 李敬业以前爱装逼,觉得自己天下无敌,被这些人嗤笑为李大傻子。 李敬业觉得有些丢人,“兄长,若是某打断几个人的骨头如何?” “不如何,你阿翁会打断你的腿,让你在家中安享晚年。” 李敬业苦着脸道:“那太憋屈。” “李敬业,这是谁?”为首的一个年轻人傲然问道。 “兄长,此人是皇族,和当今陛下同辈,叫做李必。” 李渊的生殖能力堪称是霸道,就算是被太宗皇帝夺了帝位,依旧在后宫中不断开花结果,堪称是花丛中的小蜜蜂。 他的儿子太多,孙儿更是多不胜数,除非你是皇室人员,而且是专门负责管理宗室人口的,否则你绝对弄不清这些谱系。 贾平安更是如此。 但这个年轻人看着倨傲,隐隐是这群年轻人的首领,出身应当不差。 李敬业的性子就是你骄傲我就比你更骄傲,他傲然道:“这是某的兄长,百骑贾平安。” 在这个圈子说什么爵位真的不够丢人的,所以大伙儿比的是现状。 有人后退道:“竟然是扫把星!” “谁?”李敬业虎目圆睁,“谁说的?站出来!某兄长是克了你阿耶还是你阿娘,贱人,出来!” 里面一阵嘀咕,没人敢出来面对李敬业这头熊罴。 贾平安只是笑着,这些年轻人的勾心斗角让他回忆起了前世。 “来不来跑马?” 有人出来问道。 李必看了贾平安一眼,淡淡的问道:“你那马是宫中的?” 贾平安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个眼力,就微微点头。 李必摇头,“这马神骏,比不过。不过某家中的马有更为神骏的,你这个……” 他微微摇头,有些不屑之意。 这人没有毅力和斗志。 说明他的日子过的绰绰有余,太安逸了些。 贾平安只是一瞬就分析出了李必的性格。 “那就打马毬吧。” 李必不再搭理贾平安,指指在场的人,“一边九人,胜一筹一百贯,如何?” 所谓一筹,就是最后一球的意思。就和足球比赛的一比零,二比一…… 这个赌注不算小。 众人轰然应诺,气氛渐渐火热了起来。 李必看着贾平安,突然笑道:“贾参军算哪一边?” 这货知晓贾平安是农户出身,却依旧问贾平安参加哪一边,分明就是挤兑。 贾平安淡淡的道:“某却不会马毬,不过敬业在哪一边,某就算哪一边的,该出多少钱,算某一个。” “好!”有人大声叫好,有人嘀咕道:“乡下来的傻子。” 李敬业目光扫过去,那人赶紧避开。 被李大傻子暴打一顿,那真是没地方说理去。 随后大家各自准备。 首先得把马尾巴绑起来。 “兄长,这是担心马尾巴纠缠。” 贾平安点头。 各自领了球杖后,双方各自九人聚集。 李敬业这边的带头大哥叫做王伦,他在交代事项。 “那边的张武最是厉害,射的准,而且控球好,所以要盯着他,另外……打的凶猛一些。” 就这? 野球大佬贾平安含笑听着。 晚些双方上场,李敬业这边是黑衣,而对方是白衣。 有人把马毬放在最中间。 “开始!” 一声令下,双方开始冲着马毬疾驰。 马蹄声如雷,这时候就能看出大唐的牛笔之处来了。 不管是皇室的李必还是李敬业这个官三代,那马术真是厉害。 最终马毬被对方率先抢到,双方开始了激斗。 几次三番后,张武得球。 王伦喊道:“拦住他!” 两个球员去拦截。 贾平安叹息一声,边上的候补队员不懂他叹息什么。 就在两个黑方球员上前拦截之际,一条传球路线出现了。 张武先是带了几下球,等那二人扑的更近时,就一个传球。 这个传球撕开了黑方的防线,一个白方球员拿球无人盯防,前方就是赤果果的球门。 球进,对方欢呼雀跃。 这边摇头叹息。 接着再度开球。 张武依旧是核心,球到了他这里之后,他或是传球,或是自己带球,把黑方搅得一团糟。 三比零了。 “歇息一阵子。” 黑方扛不住了,灰头土脸的回来。 替补队员送上水囊,大伙儿牛饮一阵子,然后骂骂咧咧的。 “那张武太厉害了些,防不住。” “某先前就说了,要两个人盯着张武,可你等就是不听。” “……” 李敬业空有一身力气,却因为队友的混乱而起不到作用。 “接下来咱们要……”王伦开始布置下面的战术,可一开口还是老一套。 李敬业怒了,“就这?上去还得输!” 众人点头,显然是被打怕了。 王伦怒道:“那你来指点!” 对面听到了他的喊声,不禁哄笑了起来,张武在中间显得极为得意。 李敬业被梗了一下,贾平安干咳一声,“某倒是有些看法……” 王伦皱眉,“你又不懂。” 呵呵! 贾平安呵呵一笑,“某是不懂,不过却看出了些问题。” 他蹲下来,用小石头在地面上画了个简图,每个人的位置就是一颗石粒。 “那张武就在前方,从不回防,对方得球就想办法传给他,若是派两个人去盯着他,咱们这边就会有漏洞,所以两难。” 众人点头。 贾平安说道:“可为何要用两个人去盯着他?” 王伦没好气的道:“那你说要如何做?” “一人即可!” 野球大佬贾平安淡淡的道:“对方喜欢一拥而上,靠的就是张武能拿球,可他能拿球又如何?敬业的身板这么宽厚,为何不让他去盯着张武?用肩膀撞,也能把他撞的没了脾气。” 王伦握拳,“李敬业从不回来。” 特娘的,一劝这货就挥舞拳头,就像是后世的球霸:谁不让我打前锋,我就铲断谁的腿! 李敬业瓮声瓮气的道:“兄长,某喜欢去前面。” 但凡踢野球的都知道,刚开始时,那些新人就喜欢打前锋,觉得进球牛逼,而且不用防守真爽。 “不能进球,你去了前面有何用?”贾平安看了他一眼。 众人眼巴巴的看着李敬业,心想你的威胁呢?拳头呢? 李敬业怂了。 随后贾平安指指对方那边说道:“对方喜欢一拥而上,咱们就在自己的一边守着,为何不换个想法……” 他把石粒移动上去,“逼上去,别让对方轻易的传球。记住了,逼住,边上的人卡住持球人传球的线路……线路不懂?就是他能传给谁,你拦住那个方向就好了,若是他传球就能拦截。” 这便是高位逼抢。 “另外,要速度!”贾平安观察了许久,发现对方的攻防转换速度很慢,“一旦得球,就要快速进攻,别拿着球觉着自己牛笔,非得要带一带,前方队友有机会就马上传。” 这是业余球员的弱点,觉得自己就是煤老板二世,罗总裁化身,得球就喜欢带几下,把战机都带没了。 众人都点头。 王伦也点了头,然后觉得不对劲,“某才是教头!” 李敬业瞪眼挥拳。 “还有一点,一旦丢球别急着往回跑,马上就近原地拦截反抢持球人,其他人快速回防。另外,敬业盯着张武,一旦断球,马上就前插,从后面插上,用你的大力射门让对方颤抖!” 贾平安起身,淡淡的道:“能做到某说的这几点,若是输了,钱某出。” “豪爽!” 大唐男儿就喜欢这等豪爽的,有人说道:“输赢不说,就冲着这个,回头一起饮酒。” 贾平安一一拍打着他们的肩膀:“咱们输了三筹,想喝酒就得反败为胜,某想喝好酒,所以……” 众人面色涨红,“赢他们两个!” “两百贯……”贾平安摇头,“某要两个女妓!两百贯不够!五百贯!” 都是年轻人,一下就兴奋了。 “上,弄死他们!” …… 求月票。 第188章 你选谁? 双方再度对垒。 李必看了对方一眼,“再赢几个,回头去青楼。” 这是最大的动力,比什么啦啦队都管用。 双方开始了! 白方一拿球,对方就扑了过来,有人逼抢,有人打马乱跑,一时间乱糟糟的。 马丹! 贾平安喊道:“看清楚,别扎堆!” 一开始的逼抢显得有些乱,有人被漏出来了,对方传球,张武得球…… 四比零。 黑方的球员有些信心不足,甚至有人说道:“这些怕是没用吧,反而输的更多。” 李敬业瞪眼道:“照做,不然某弄死你!” 李大傻子的威慑力不小,加上贾平安说输了都算是他的,于是众人渐渐平静下来,按照他的指导执行。 贾平安在己方半场骂道:“吆喝起来!” 渐渐的,黑方多了吆喝,什么张三你落下了人,李四你赶紧防住谁谁谁…… 对方的传球被断,抢断的李敬业还想带球,可却想起了贾平安的交代,就抬头传球。 前方队员得球,对方的防线还没来得及组织,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四比一。 “盯住!” 张武得球,李敬业靠了过去,肩膀一沉。 张武只觉得一股子不可抵御的巨大力量撞来,差点落马,至于球,哪里还顾得上。 李敬业抢断,再度传球,随即打马前冲。 对方回防的速度慢,李敬业一路疾驰,当冲到了球门前方时,己方的队员也冲到了边上。 “这里!” 球到人到,李敬业大力射门。 四比二! “这不对!” 李必趁着空隙喊道:“要小心些,别再让他们抢了。” 众人都觉得不对,有人说道:“他们变阵了。” 怎么应对? 众人看着教头李必。 李必的脑海里多种念头转动,可最终却觉得都不合适。 时间不等人。 双方陷入了白热化,黑方的高位逼抢让白方极度不适应。 他们拿球好的就是张武,其他人被这么围抢,出球都困难。 一时间,战火就在白方的半场燃烧。 “这里!” 李敬业得球,距离球门有些远,有人招手,示意他传球,可他依旧是不讲道理的大力射门。 看他那宽厚的身板发力,众人都骂骂咧咧的。 “这是打球,不是打命!” 挡在前方的不管是谁,都趴在了马背上。 球进了! “哈哈哈哈!”李敬业觉得觉得兄长果然是最看重自己,一番安排,让自己大出风头。 马毬是大唐第一运动,进球的就是球星。众人围着李敬业一番庆贺,而白方却呆若木鸡。 有人问道:“如何应对?” 这样下去怕是要被屠杀了。 李必想了几个法子,可却觉得不妥当。一时间他竟然束手无策,就皱眉道:“再看看。” 随后双方不断拼杀,当比赛结束时…… 十一比五。 胜了六筹! 黑方球员就像是疯了一样,下马后疯狂的奔跑,并挑衅白方球员。 双方几度剑拔弩张,若非这边有李敬业在,怕是都要动手了。 “以前咱们从未赢过。”回到场边,有人说道:“和李必他们打了七次,从未赢过一次,今日竟然能胜,某觉着就和做梦一般。” 李敬业得意的道:“兄长教的如何?” 众人笑道,“多亏了贾参军。” “贾参军这一番手段,怕不是兵法吧?” 有聪明的就点出了这件事。 “有人说他在叠州斩杀敌将,更是指挥数百骑兵冲杀。” “叠州都督王德凯说他是个名将的苗子。” “某也想从军,可家里说某刀法不好,去了是送死。” “某也想去,若是能得了功勋,以后继承爵禄时也能昂首挺胸。” “某家里安排某跟着人练刀,还学兵法。说是等明后年就去军中。” “某下半年就要去陇右了,希望能遇到对手。” 众人一阵慷慨激昂,等看到了神色平静的贾平安时,不禁心中纠结。 “他才十五六岁,就已经上阵两次了。” “他如今是县男,某以后能承袭县公的爵位,可看着他这个县男,某却觉得难为情。” “他是自己挣的开国县男,咱们却是靠着父祖的萌荫,这如何能比?” 王伦过来,说道:“贾参军高明,某远远不及,以后再有马毬,还请贾参军来指点,众兄弟无有不从。” 他原先是这一边的教头,觉得自己以后定然能成为一代宗师大佬,可今日却一败涂地,若非贾平安临时出手,又将会是一场屠杀。 “敢问贾参军,这是兵法吗?”王伦有些雀跃,觉得自己比兵法比不过贾师傅,被夺权也是理所当然。 贾平安摇头,“说是也是,不是也不是。” 这些都是后世他踢野球的经验,外加看足球比赛的心得。 但你要说是兵法也没问题,足球本就是和平时期的战争。 那边的白方正在争执。 “今日是如何输的?某觉着糊里糊涂的。” “某也不知道,先前王伦他们还是老样子,后来歇息了一阵子就变了。他们冲到了前方,一直逼着咱们,而且越打越快,某觉着这便是他们赢的缘故。” “可咱们比他们强啊!咱们有张武。” 张武今日开始很出风头,后来就在李敬业的盯防下隐身了。 “李敬业的块头太大了,一撞某就得小心落马。”他涨红着脸在为自己的表现辩护着。 “可李敬业还打进了四个球。” 张武骂道:“你是说某不如他吗?” “你难道比他强?” “好了!”眼看就要打起来,李必出面喝住了他,若有所思的道:“那王伦难道是和人学了新东西?谁去问问。” 张武今日打的郁闷,就自告奋勇去询问。 “不是某。”王伦指指正和几个球员说话的贾平安,“是贾参军的指点。” “他不会马毬,你莫不是骗某?”张武觉得今日谁都在针对自己。 王伦苦笑道:“若是某,你觉着某会藏着掖着?” “也是。”都是年轻人,牛笔了一把哪有不喊出来的道理。 “是贾平安。”张武回到了己方,“不懂马毬的,为何能指导他们反败为胜?” “竟然是他?”白方球员们都愣住了。 李必不敢相信的道:“他原先在华州乡下务农,连马毬都没见过,如何能知道他们反败为胜?” 皇室成员都爱打马毬,若非是现在的规矩严,连那些女子都想去挥杆。 但你要说一个从未打过马毬的农夫能指导一支绝对落后的球队反败为胜,那简直就是个笑话。 “某也不信,但不是他的话,会是谁?” “那边的除去贾平安之外某都认识,谁什么样某都知道,没这等人啊!” 众人满头雾水。 一个替补队员弱弱的道:“先前某看到贾平安在场边喊……” “咦!某好像也看到了,不过没注意。” 那个替补队员说道:“先前歇息的时候,某想去偷听他们的布置……” 另一个队员说道:“记得某当时让你别去听,都是咱们的手下败将,听不听都一样。” 替补队员点头,“后来某听到他们中间有人说什么路线,什么逼上去……” “谁的声音?”李必问道。 替补队员指指那边的贾平安,“后来他喊了几嗓子,某就听出来了,就是他。” 有人一拍脑门,“这是兵法!” “他竟然把兵法用在了这里。” 李必面色凝重,“难怪。某听闻他在叠州指挥若定,王德凯都听他的,于是拦截了吐蕃偷袭的轻骑,一战成名。这等懂兵法的不少,但他只有十五岁……” 边上有人说道:“懂兵法的是不少,可能把兵法用在马毬上的,也就他一人!” “他们来了。” 黑方休息够了,牵着马过来。 “赌注在马车上,结算给他们。” 黑方的替补去收钱,其他人得意洋洋的在叫嚣。 李必却走向了贾平安。 “见过贾参军。” 他拱手行礼,李敬业好奇的道:“先前你对兄长倨傲,如今怎地这般恭谨了?” 众人都轰然一笑。 李必面色微红,却认真的问道:“先前他们的反败为胜,可是贾参军的手笔吗?” 贾平安淡淡的道:“某就随口说了几句。” 李必再拱手,“贾参军一番话就让我等败北,先前王德凯说贾参军可为名将,某还不信,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大唐敬重的是能杀敌的男儿,李必当即邀请贾平安去青楼喝酒。 贾平安觉得和一群年轻人厮混也不错,就答应了。 不过谁请客却是个问题。 “咱们赢了。”输了多次后,王伦觉得可以装一回,“咱们请吧。” 按理白方该高兴,可大伙儿都是要脸面的人,三秦汉子哪有占便宜的道理,于是说白方请。 一群人争执,让贾平安想起了后世争夺买单的场景。 但这些年轻人却很耿直。 李必皱眉道:“某来。” 看来他在这个小圈子里颇有威信,众人都消停了。 李必微笑道:“贾参军可有相熟之处?咱们就去那里。” 呃! 五香楼就算了吧,那里去的太多了些,而且雅香最近很猛,弄不好就会被反压。 “某不大熟,你等定吧。” 他就像是个纯洁的少年,而李必就是个老司机。 “常去的地方没什么意思。”李必一开口就暴露了老司机的本质,“某听闻上云楼有女妓出色,咱们去那边看看,贾参军以为如何?” 别啊! 贾平安刚想拒绝,就有人起哄,“那地方好,那个冬至一双桃花眼,看一眼就能让你心醉。还有,她走路那腰摇摆的,啧啧!看着就想搂着她……” 众人一听就喊道:“就去上云楼。” 李必看向了贾平安,“贾参军以为如何?” 贾平安想着冬至闭关了,想必此刻去了也无碍,就点头。 于是一群人闹哄哄的就去了上云楼。 这群人不是先寻女人,而是先喝酒。众人举杯,贾平安被集火了。 “今日贾参军一番话,让某悟到了些兵法,回头某请贾参军饮酒。”黑方队员来敬酒。 白方的队员一来就是先干为敬,“某干了。” 十多杯酒下去,贾平安觉得不行了,就摆摆手,“某不能再喝了。” 李敬业就跳了出来,“兄长一般不饮酒,要想饮酒的,可敢和某喝吗?” 于是开战了。 贾平安喝了两碗汤,觉得好了些,但依旧有些头晕。 这伙人年轻,喝酒喝的畅快了,才想起没叫女人。 “叫女人来。” 老鸨在边上等了许久,心想你们这是来青楼吃饭还是来寻女人? 青楼的饭菜可不便宜。 但她一看这些年轻人,就知道来历不凡,特别是李必。 “娘子们,下来了。” 莺莺燕燕一大群女妓下来了。 众人你挑我选,最后一人一个或是两个。 “某不用了。”贾平安真心不想要。 老鸨笑道:“来了上云楼不玩,那来玩什么?莫不是……咦!” 距离上次贾平安来上云楼已经许久了,老鸨一直记得那个作诗的少年,但长相却忘记了许多。 她觉得这个少年有些眼熟。 李必为贾平安选了一个女妓,说道:“既然来了,何必一人?所谓一人向隅,举座不欢……” 得。 贾平安苦笑点头。 女妓马上就靠了过来,举杯就要邀饮。 贾平安只是摇头。 “冬至呢?” 李必突然问道:“冬至何在?” 此刻才是午时,青楼里就他们一伙人,于是众人目光转动,可传闻中的冬至却不见踪迹。 老鸨堆笑道:“对不住各位郎君了,冬至先前说要闭关琢磨诗词歌舞,最近都没出来。且等过一阵子……” “放屁!” 这些都是纨绔,习惯了走马章台,哪里被人扫过面子?闻言都怒了。 “什么冬至夏至的,竟然敢倨傲如此,这是不给咱们的脸面吗?” “看看这位,家中是郡公。这位家中是开国县公,这位……是皇族!怎地?那冬至还敢藐视我等?” 老鸨没想到来了这么多纨绔,心中一紧,就堆笑道:“各位郎君且等等,我这就去看看。” 老鸨去了冬至的房间外面,敲门道:“冬至,赶紧出来。” 房门开,一袭白衣的冬至手中拿着一本书,桃花眼中全是不解,“何事?” 老鸨跺脚道:“我的祖宗哟!下面来了一群纨绔,还有皇族的人来了,说是要见见你,你赶紧换衣裳,梳妆打扮一番下去。” 冬至皱眉,“凭他什么皇族,你只管说我病了。再说,我说了闭关,若是轻易就出来,这便是言而无信,你想以后那些人说我虚伪?” 老鸨苦笑道:“这些我如何不知,可眼下却是急切,你且去灭个火再说。” 冬至只是摇头,“我说了不去就不去,皇族怎地?我若是愿意,去寻个权贵做妾也行,为何不去?就是看不起这些人。” 老鸨苦劝,可冬至只是不答应,最后她只得回去敷衍。 “冬至却是病了,诸位郎君,且等过些时日吧。” 有人说道:“什么病?待某去探望一番可好?” 老鸨苦笑道:“诸位郎君,冬至并非是故意怠慢诸位郎君,可以去打听打听,她最近却是没出来过。” “某不管!”一个白方纨绔淡淡的道:“她今日不出来,上云楼就是得罪了我等,你自己掂量。” 这些纨绔若是真要针对一家青楼,还真是扛不住。 老鸨苦劝不休,嘴角都生出了白沫。 众人都在闹腾,就李必和贾平安平静。 李必是皇族,自然要矜持些,可那个少年为何? 老鸨仔细一看,再仔细一想,旋即转身就跑。 “哎!你跑什么?” 有人见李必不动声色,就说道:“老鸨这可是不给面子。” 李必淡淡的道:“回头再说。” 老鸨一路跑到了冬至的房间外面,“冬至,出来!” 冬至开门,皱眉道:“要不我出去避避?晚些再回来。” 这等叫嚣着指定女妓服务的客人不少,而且大多是喝多了。所以青楼有一整套手法来对付他们。不外乎就是磨,外加赔笑脸。 老鸨喘息道:“老娘先前看到了一个熟人,你道是谁?贾平安!呵!冬至,你还去不去?” 冬至一怔,“他都去五香楼,你莫要以此骗我下去。” 老鸨骂道:“老娘若是骗了你,回头就被弄死。” 冬至转身就进去,老鸨刚想跟进去,房门呯的一声关上了。 “吓死老娘了!”老鸨拍拍胸脯,说道:“要快些!” 晚些,房门打开。 老鸨不禁看呆了。 贾平安在打瞌睡。 他真的不喜欢喝酒,而且大白天喝酒算是什么事啊!喝了之后就昏昏欲睡,什么事儿都做不了。 其他人在拼酒,你来我往的,李敬业不错,已经干翻了两个。 有人被灌的两眼翻白,无意间抬头就定住了,“那是……” 众人缓缓回头。 两腮不点而红,双眼不凝而愁,微微走动间,那腰肢扭动的让人心动不已。 “是冬至?” “果然是美人!” 众人不禁欢喜,有人喊道:“要多少钱?” 冬至目光缓缓扫过,然后走来。 “这女人竟然是桃花眼,还是桃腮,一张脸诱惑之极。更是蛇腰,啧啧!这这一走动,某就心动了。” “她来了。” 众纨绔端坐着,看着冬至盈盈走来。 “见过诸位郎君。” 冬至开口,众人都笑了,“你选谁?” 那么多男人,谁被选上了倍有面子。 连李必都微微一笑。 冬至福身,然后走了进来。 众人的目光跟随着她,想看看谁是那个幸运儿。 冬至走到了一个靠着女妓打盹的少年身边,轻轻扶住了他,对女妓点头。 女妓起身离去,冬至坐下,把少年的身体靠在自己的身上。 “贾郎!” 贾平安抬头,就看到了一双桃花眼。 第189章 轻视,偷香窃玉 贾平安坐直了身体,觉得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冬至给他舀汤,“这醒酒汤颇为灵验,贾郎多喝些。” 不会是想借机对我下手吧? 贾平安喝了一碗味道古怪的汤。 冬至此刻才把目光转向其它地方。 那些纨绔都哦了一声。 “贾参军不是说他不怎么来青楼吗?”一个纨绔觉得自己被哄骗了。 李必眸色微暗,他本觉得贾平安此人值得结交,可贾平安却忽悠了自己。 老鸨闻言就笑道:“这贾郎君就来过上云楼一次,就一次。” 那纨绔不满的道:“就来了一次,冬至这等美人就贴上了他?” 众人都点头。 贾师傅是唇红齿白的美少年,可也不能让冬至这等美人一见钟情吧? “他们莫不是老相好?”有人打开脑洞,幻想出了一个悱恻缠绵的故事,比如说二人青梅竹马,后来女子卖身为妓,少年苦苦挣扎,最终出人头地,二人在青楼重逢的故事。 老鸨笑道:“这可不敢胡说,不是我吹嘘,冬至这等美娇娘,随便去什么地方不能厮混?若是她开口说想求个地方安度下半生,保证明日这上云楼的门槛都被踩烂了。” “那是为何?”李必也有些好奇。 老鸨刚想说话,就见冬至起身,于是说道:“诸位郎君请看就是了。” 冬至缓缓走到前方,此刻她背对众人,那蛇腰一扭,顿时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李必赞道:“果然是尤物。” 冬至走到了前方,站定,随即乐声停。 “桃花诗。”冬至轻声说道。 她站在那里,微微昂首,桃花眼眯着。 乐声起。 清越的声音传来。 “一树红桃亚拂池,竹遮松荫晚开时。” 众人只觉得清风拂面,格外的清爽。 “是桃花诗。”李必微微颔首,“不错。” “非因斜日无由见,不是闲人岂得知。” 咦! 有人在惊讶。 “寒地生材遗校易,贫家养女嫁常迟。” “好诗!”王伦摇头晃脑的道:“这冬至果然不凡。” 李必眼中闪过异彩,“此女可愿随某回家?” 他想着有这么一位才艺出众的妾室想来会很惬意。 “你出手,她定然会点头。”一个纨绔看了贾平安一眼,“就怕贾参军开口。” 先前冬至的模样大家都看到了,对贾师傅百般温柔,若是贾师傅开口,马上就能带着冬至回家。 李必笑了笑,刚想说话。 冬至看着贾平安,微笑唱道:“春深欲落谁怜惜,贾文书来折一枝。” 王伦一怔,“贾文书?” 李敬业得意洋洋的道:“兄长以前就是文书。” 李必看了贾平安一眼,“人说他诗才了得,果然。” 另一个纨绔嫉妒的眼睛发红,“可你等看看他醉成了这副模样,哪里像是能作诗的模样?” 有人驳斥道:“喝多了如何作诗?你这是鸡蛋里挑骨头。” 今日贾平安指挥若定,让多少人羡慕嫉妒恨,这个纨绔就是其中的一个。他冷笑道:“一个乡下人罢了,乡下有何物,也能作诗?” 话音未落,贾平安坐直了身体,打个哈欠,“某要回去了。” 白天喝酒真的难受,他揉着太阳穴,冬至飞也似的过来扶着他,“贾郎……” 老鸨扶着他另一边,深情款款的道:“贾郎……” 贾平安随口道:“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贾郎!”冬至的眼中几乎要滴出水来,那崇拜之色溢于言表。在她的眼中,这位少年张口就是锦绣,举手就是文章,让人恨不能与他朝夕相处,永不分离。 老鸨喊道:“快,唱起来!” 她回身,就见那群纨绔目瞪口呆…… 那个羡慕嫉妒恨的纨绔此刻举着酒杯,只觉得浑身都是膈应和丢人。 和他辩驳的纨绔喃喃的道:“你说他是乡下人,乡下的事物无法写入诗中,可这一首如何?” 纨绔低头,“名篇!” …… 后宫之中打破了头,李治最近比较忙。 “陛下!” 萧氏的脑门上依旧青肿一块,此刻看着倍感凄惨。她抓住李治的手,含泪道:“陛下,那贱人竟然敢对臣妾下毒手,陛下为何不为臣妾做主?” 李治不动声色的挪动了一下手臂,但却甩不脱。 “朕已经呵斥了她。”李治拍拍她的手背,可萧氏却把他的手握的更紧了,上半身都靠在了他身手臂上,“陛下,那贱人今日对臣妾下毒手,明日难保不对陛下……陛下,臣妾不为自己,只为了陛下的安危……” 李治的嘴角微微一抿,说道:“你安心养着,朕这便过去看看。” 萧氏的眼中多了失望之色,旋即说道:“臣妾觉着头晕,若是不好了,还请陛下看顾咱们的三个孩子,如此,臣妾死也心甘……” 李治叹道:“何至于此?” 晚些他出现在了王皇后那里。 “陛下!” 王皇后看着很是文静,若非是知晓她的底细,李治也会觉得这是一位贤妻良母。 “萧氏受创,依旧在养着。” 李治坐下,摆手拒绝了茶水,看着很是不满。 王皇后微笑道:“她用王字布偶来羞辱臣妾,臣妾若是忍了,那后宫之主怕是就变了。臣妾一人自然不打紧,可陛下却不该为此劳神。” ——皇帝,萧氏那个女人别想做皇后! 这是王皇后的暗示,也是不退让的表态。 李治皱眉,显得很是烦躁的模样,“你二人闹腾,朕颇为不安,以后且收敛些。” 这同样是暗示:你们打吧,别闹出人命来就是了。 王皇后心知肚明,但…… 她摸了一下小腹,上次虽然她打晕了萧氏,可萧氏也一脚踹到了她的小腹,至今依旧疼痛。 那个贱人该死! 但她弄不死萧氏。 论背景,她虽然有国舅等人支持,但萧氏背后也有人。而且多番争斗,萧氏总是不落下风,反而利用自己的撒泼占据了优势。 怎么办? 做了皇后也收拾不了那个贱人,这让王皇后心中焦虑不安。 王皇后应付了皇帝,等他走后,就叫了心腹来问话。 “陛下前阵子时常去禁苑,为何?” 心腹看看左右,王皇后淡淡的道:“这里都是我的心腹……” 但…… 她突然看到了一个木讷的宫女。 “等等,你出去。” 那宫女行礼告退。 王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说吧。” 心腹说道:“陛下每次去禁苑,看似悠闲,实则最后都去了感业寺。” “感业寺?”王皇后眯眼,双手无意思的摩挲着一块玉佩,“那里就是一群女尼,还有……先帝的无子嫔妃,陛下去那里何意?” 心腹说道:“陛下数次都是和一个叫做明空的见面。” “明空是谁?” 有人说道:“以前叫做武媚,是个才人。” 王皇后嘴角微微翘起,一丝不屑的气息散发出来,“这武媚……谁知道?” 一个女官上前,“皇后,这武媚进宫时年岁不大,当年太宗皇帝训马,她说……” 女官捂嘴笑了笑,眼神轻蔑,“她说请太宗皇帝赐下三物,铁鞭,铁锤,匕首。先用铁鞭抽打,不服,就用铁锤敲打,若是再不服,就用匕首杀了它。” 王皇后的嘴角颤抖,众人也是如此,都在看着她。 “哈哈哈哈!” 笑声回荡在寝宫之中,王皇后喘息道:“这般粗俗的一个女人,后来如何了?” 女官笑道:“后来一直被冷遇。” 王皇后捂着小腹,觉得今日果真是愉悦,“若是换了我,会寻了忠勇之士来降伏这匹马,或是慢慢的用上好的草料来让这匹马低头……武媚,有趣的女人,有趣,哈哈哈哈!” 众人都在笑。 在宫中做事都得有章法,这等简单粗暴的法子只会让人发噱。 王皇后深吸一口气,“先别管,看着,等明年再说。” …… 李治一路去了感业寺。 “陛下。”娃娃脸笑的很是纯真。 王忠良想呼喝一番,可娃娃脸没说话,径直进去。 晚些,武媚出来了。 “你……”李治看着她,心中想的却是宫中的混乱,“你可想出去?” 那双长眉微微一颤,旋即平静。 “陛下,贫尼只想在此了却一生。” 她需要矜持。 当年太宗皇帝旁观训马,那匹烈马无人能降伏,太宗皇帝说若是朕当年……定然能降伏了这匹烈马,随后问众人可有法子。 她那时随侍在旁,心中想出头,就说道:“请陛下赐下三物……” 随后就是一番简单粗暴的言论。 记得太宗皇帝当时抚须大笑,状似畅快。事后武媚把太宗皇帝的言行翻来覆去的琢磨,却发现了问题。 那是冷漠! 在听到她的回答后,太宗皇帝从此就没多看她一眼。 我错了。 在以后的岁月中,她不断的反思着当年。 她的回答太直接了。 在没有得到帝王的宠信之前,这样的回答只会让帝王厌恶。 所以,她目前首要的任务就是获取帝王的信重。 而萧氏和王氏之争,就是她可以利用的机会。 而在此之前,她必须要表现的很温顺,能轻易被帝王或是贵人掌控。 此刻,她的脑海里浮现了那个少年的身影。 ——阿姐,萧氏厉害。 萧氏能怎么厉害? 不外乎就是帝王支持。 也就是说,皇帝对后宫掌控无力,他需要一个可控的帮手。 如此,我便收敛了浑身的锋芒。 她盈盈一笑,眉间全是温婉。 李治呆滞了一瞬,他心动了。 若是要寻帮手,他有许多法子,但…… 这个女人让他心动了。 “你……”他微微颔首,“等着就是了。” 这是许诺,但皇帝的许诺最不值钱。 武媚深知。 当年先帝听闻她美貌,就把她招进宫中,可最终却以冷淡收场。 帝王的信任不可凭! 我…… 要靠自己! …… 贾平安大醉。 回到家中后,他一觉睡到了半夜。 醒来时,他觉得脑袋有些痛。 这是纯正的粮食酒,为何为头痛? 前世他喝过许多种酒,最怕的就是土茅台,那等低度米酒喝着很顺口,口味很淡,但你醉了都不知道。 肚子里饿的在打鼓,怎么睡都睡不着。 起床,他去了厨房。 厨房里有水缸,里面养的有鱼。还有一些熏肉。 贾平安生火,切了一小块熏肉,弄了一条鱼宰杀了。 熏肉切丁,和鱼一起蒸。 鱼出锅,撒上葱花和调好的调料,烧热油淋上。 嗤拉……香味扑鼻啊! 热一碗米饭,贾平安就站在灶台前美美的吃了一顿。 洗碗收拾干净,贾平安觉得有些饱,就悄然出了家门。 阿福嘤嘤嘤叫唤,贾平安没搭理。 半夜的道德坊很安静。 因为田地很多,空气也和别的坊市不同,算是带着些乡野气息。 贾平安漫步其间,脑子从未这般清醒过。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神清气爽。 从到大唐开始,他一直在担心被镇压,这种担心是这般的根深蒂固,让他想到了自己前世的毛病:神经衰弱。 他的想法很简单,要摆脱扫把星的威胁。 可怎么才能摆脱? 托他出生时高祖皇帝驾崩,重病时先帝驾崩的福,唯一能对扫把星下狠手的就是帝王。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让帝王觉得这个扫把星有价值,若是镇压了他得不偿失。 于是他拼命的练刀,拼命的琢磨兵书,上阵就豁出命去搏杀。 王德凯都说他胆子大,可胆子不大怎么行? 他用拼命的搏杀和不断的立功来让皇帝深信自己的价值,更是得了意外之喜,那些老帅的看重。 文官他就只能指望李勣和老许,外加崔氏。 这很差吧? 他突然笑了起来。 前仰后合。 和先前与老许狼狈为奸,步履艰难相比,此刻的他已经有了根基。 还不知足吗? 他看着夜空,摇摇头。 老子还要好好的看看这个大唐。 身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贾平安的脑海中瞬间出现了以下画面:一个女鬼缓缓爬了起来,七窍流血,目光呆滞的看着他…… 他的脊背发寒,但却不肯转身。 身后的声音更明显了。 忍不得了! 贾平安往右前方跳去,随即转身。 就在他的身后,一个坊卒正蹑手蹑脚的靠近。 月光下,二人相对。 呃! “贾参军?” “是啊!” 贾平安心中一松。 坊卒干笑道:“某还以为是贼人,这就走了。” 他回身就走,晚些,远处传来了嘀咕。 “这大晚上的,贾参军不睡觉出来走路,还看着月亮莫名其妙的大笑……” 贾平安的第一次寻幽探胜以失败而告终。 凌晨起床,练刀,吃早饭。 阿福凑了过来,扒拉着他的腿不放。 这是昨夜的后遗症,这熊觉得自己被爸爸抛弃了,很幽怨。 杨德利皱眉呵斥了一通,阿福不搭理,只是抱着贾平安的大腿,奋力的往上爬。 鸿雁走出厨房,嘭的一声。 众人无语。 这个小娘子迟早会被撞傻的。 她捂着额头走过来,“昨夜奴听到了些动静,以为是来了贼人,就起床去看,却看到郎君悄悄的出去。” 杨德利愕然,“平安你半夜出去作甚?咦!难道……” 他激动了,低声道:“可是大屁股?” 他怀疑贾平安昨夜出门是去偷香窃玉…… 贾平安满头黑线,“某只是出门转转。” “道德坊有何好转的?都是田地。”杨德利正色道:“平安,屁股不大的女子不能娶,不然某死后没脸去见姑母。” 贾平安:“……” 鸿雁收拾了碗筷去厨房,出来时,不由自主的摸摸臀部。 不大哦! 随后出发。 到了坊门那里时,姜融靠过来,暧昧的道:“贾参军昨夜是去寻幽探胜了?” “是啊!”贾平安总不能说自己昨晚上是睡多了出来溜达吧。 但…… 寻幽探胜,这货是说我去寻摸女人? 贾平安一直到了百骑都觉得冤枉。 “参军。”包东每天都来得早,然后纠结拿哪张胡饼给唐旭吃。 贾平安活动了一下身体,只觉得浑身舒泰。 “贾参军,外面有人找。” 贾平安出了皇城,却是刘架。 刘架谄笑道:“扫把神……” 贾平安看了一眼守门的军士,觉得听不到,但他依旧觉得自己在作死的边缘不断试探。 扫把神,这人要是自称神灵,多半就离倒霉不远了。 “扫把神,韩进说想再开几家店,某想着炒菜就是扫把神弄出来的,要不……扫把神要些股子?” 贾平安愕然,随后摇头,“你等只管挣钱,某不会干涉。” 随后刘架回到了天然居,寻了韩进说话。 “贾参军说了,此事他不干涉,也不要钱。”刘架叹道:“这般君子的贾参军,可惜却不肯和咱们合伙。” 韩进的眼中多了欢喜之色,“你可知晓,最近高阳公主挣了数万贯,在寻挣钱的机会。” “咦!”刘架一愣,“那和咱们有何关系?” 这个蠢材,若非是看在贾参军的份上,韩进真的想把他清除出去。 “咱们的生意越发的好了,可挣钱……你可嫌多?” “当然不会。”刘架有些迷惑,“你想做什么?” 韩进笑道:“咱们这般挣钱,若是把高阳公主拉进来,多开几家天然居,长安这般大,酒楼酒肆无数,活该咱们挣钱。可若是和高阳公主拉上了关系,以后这生意就越发的顺畅了。” 商人寻找权利是本能,他们想寻找安全感,以及寻找更多挣钱的机会,于是找个靠山就成了重大任务。 刘架皱眉,“据闻公主和贾参军认识。” “不认识某还不敢去寻公主!”商人最擅长的就是把关系利用的干净透彻,“咱们利用这个关系去求见公主,随后把开店之事说了,你说公主可会心动?” 想到天然居的挣钱程度,刘架点头,“定然会心动。” 韩进起身,本想让刘架去,可再想想,又觉得自己该拓展一番人脉,若是能借此和公主搭上关系,以后就有了靠山。 想到这里,他叹道:“据闻公主不好说话,如此某先去试试。” 晚些,他束手站在了公主府前。 “挣钱?” 高阳得了通禀,问道:“天然居……很出名?” 肖玲说道:“钱二说了,天然居有什么炒菜,在长安城是独家,挣钱可不少。” 高阳皱眉琢磨着。 她最近阴差阳错的挣钱不少,那些钱堆在家里无用,她无师自通的感到了焦虑,想着是不是寻个投资的地方。 “让他来。” 晚些,一道屏风挡住了高阳,韩进侃侃而谈。 “某弄了炒菜,在长安城中并无对手,每日天然居的客人多的都没法进,某就在想,这就该开新酒楼了。可钱却不趁手,某就想着……若是公主愿意,可投钱进来,每月某会把账本送来,利钱送来。” 这个堪称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只要酒楼一直开,就一直有挣钱的机会。 高阳心中微动。 但……炒菜,怎么听说过呢? “弄几道炒菜来。” 随后几道炒菜一吃,高阳不禁暗自赞许。 她本想投钱,可脑海里浮现了贾师傅愤怒的脸。 呃! 小贾怕是会生气。 要不……先问问他? …… 第三更,求票。 第190章 木簪 天然居的厨子没想到自己还能在公主府操作一番。精心做了几个炒菜之后,就和公主府的厨子吹嘘。 “这炒菜就天然居一家,别处都没有,这里面的关窍不少,就算是在边上看着也学不会。” 公主府的厨子艳羡的道:“某若是会几道炒菜就好。” 天然居的厨子只是微笑。 而韩进此刻的心中全是欢喜。 虽然看不到公主是否满意,但对于贵人而言,不说话就是满意。 等公主投钱进来,到时候多开几家…… 长安城开几家,洛阳那边也开几家,几年下来自己也该巨富了吧? 想到家中钱财堆积如山,韩进心头火热,恨不能把屏风移开,好生看看公主的神色。 但…… 刘架是个麻烦。 这些都是某自己跑出来的机会,凭什么要和刘架一起分享? 人都是自私的,刚开始在华州遇到刘架时,韩进对炒菜惊为天人,知道这是发财的好机会,于是许下了一半的份子,随后带了刘架回长安。 可随着时光流逝,刘架的缺陷就出来了。他在长安没人脉,只知道在酒楼里琢磨炒菜…… 这不就是个厨子吗? 某凭什么给厨子五成股子? 韩进的心情渐渐平静,微微一笑。 这事情也简单,新开的店直接甩开刘架就是了。 屏风后,公主的声音很是威严…… “此事你且回去,我再想想。” “公主……” 这个还要想? 大好的发财机会啊! 韩进心中急切,边上的钱二皱眉道:“出去!” 这里是公主府,你一个商人也敢嘚瑟? 大唐商人地位低下,真要狠抽韩进一顿,谁也不敢置喙。 里面传来了些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隐约的人声。 “……味道真不错……” 韩进心中大定,知道此事九成九没问题了。 回到天然居,他去厨房寻到了在琢磨炒菜的刘架。 “某刚去了公主府,公主说极好。” 刘架心中欢喜,“那就好。” 又要发财了啊! 他全神贯注的在炒菜,没看到韩进那讥诮的眼神。 …… 贾平安去了一趟感业寺,苏荷没在,说是进宫了。 好人边走边看他,贾平安好奇,就取笑道:“难道某的脸上长花了?” 好人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说道:“没,不过……就是好看。” 她放缓了脚步,从侧后方看着这个少年。 昨日她听到了些消息,说贾参军在叠州指挥大唐军队击败了吐蕃人,还阵斩敌将。 指挥若定,勇猛过人…… 原先在她眼中只是唇红齿白的少年,此刻却因为这些消息而加上了光环,变得格外的英俊,还多了威严。 你看他,脚步稳健,目光不偏不倚,整个人就像是一株青松。 呀! 她突然双手捂脸,心道我想这些做什么,羞也不羞! 春天的气息已经很浓郁了,那些女人站在外面,沐浴着春光,眉间却多了惆怅之色。 以往的这个时候,她们在宫中悠闲度日,偶尔先帝高兴了,会让她们来禁苑里转转。 那个时候啊!看到什么都是生机勃勃。 于是她们就低声说着当年的事,有人倨傲,有人得意,有人懊恼…… 武媚依旧被排斥在这个小圈子之外。 她站在一墙之隔的另一边,怔怔的看着前方的一只鸟儿。 鸟儿的羽毛碧绿,脑袋定定的歪着,突然转头看着她。 鸟儿没有烦恼,鸣叫几声,声音听着清脆。 武媚想到了自己的童年,有苦有甜,可终究没法做到鸟儿这般无忧无虑。 “阿姐!” 扑啦啦,鸟儿被惊,振翅飞去。 武媚的嘴角微微翘起,回身说道:“你怎地来了?” “巡查。”贾平安从怀里摸啊摸,摸出一个油纸包,“阿姐,给。” “我不吃肉。”武媚谨慎,不想因此被人诋毁。 贾平安笑道:“阿姐放心。” 武媚这才接过油纸包,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只檀木做的簪子。 檀木隐隐有些味道,手触摸着分外的光滑。 但……这个样式很难看啊! 武媚抬头,“哪买的?下次别去了。” 她觉得小老弟不懂这些,被商家哄骗了。 贾平安赧然一笑,“阿姐,是某自己做的。” 武媚心中一暖,又仔细看着发簪。 “上次某来,见你的簪子都断了一截,回去正好看到有檀木,就做了一根。” 武媚抬头,长眉微微挑动,“好生做事,莫要为妇人做这些,男儿……当志存高远。” 在她的眼中,好男儿就该是先帝那种,威加海内。而许多人家教育孩子也很严厉,责打喝骂。一句话,父母,特别是父亲一定要冷冰冰的。 妇人之见! 贾平安想到了后世追妹纸的艰难。 每逢节日要送礼物,可礼物不好送啊!贵的送不起,便宜的妹纸看不起……他干脆就手工做礼物,但……被嫌弃了。 “阿姐。” 小老弟看着很严肃,武媚忍笑道:“什么?” 贾平安认真的道:“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武媚一怔,喃喃的道:“无情未必真豪杰……” 先帝看似无情,可在面对着儿子们的争斗时却迟疑犹豫,最终太子落马,李泰倒霉…… 她微笑道:“这是谁的诗?” 她久在感业寺,外界出了什么诗人都不知道。 贾平安干咳一声,背着手,昂首看着天空。 武媚一愣,然后莞尔,“难道是你作的?” “然也!”能让武媚赞美自己的诗才,贾平安心中暗自得意。 “好诗。”武媚果然称赞了一番,然后说道:“就是暮气重了些。你一介少年,就该朝气蓬勃,目光炯炯,别去想这些事。” “是。” 武媚目送他远去,随后伸手把头上的发簪拔出来,再把这根檀木发簪插进去。 出了感业寺,贾平安回到了百骑。 包东和雷洪蹲在外面,看着神色悲愤。 “怎么了?”贾平安走了过来。 二人起身,包东说道:“有兄弟去查探消息,回来的时候和人发生了冲突,对方人多势众,不依不饶,这不,把那兄弟扣下了,说让百骑给个说法,不然就去宫中告状。” “就这?”贾平安皱眉,觉得不应该啊! 包东叹道:“那些纨绔……百骑也头疼。” “对方说是最迟今日给回复,不然就大张旗鼓,说百骑行凶。” “胆子不小。”贾平安笑了笑。 雷洪扯扯脸上的胡须,恨不能一把扯干净了,“这是旧怨。当初那些纨绔闹腾,被咱们百骑镇压过,一直耿耿于怀,今日怕是借机生事。” “校尉去了,那些纨绔不搭理,请客都不去。” 这就是不给面子。 对方若是闹起来,百骑上下都要灰头土脸。 “可有认识的?” “没有。” 这个就比较头痛了。 邵鹏在骂人,骂的却是唐旭。 “往日你不肯约束他们,这才惹了那些人。这下他们不依不饶,怎么弄?回过头咱回宫弄不好就得挨打。” 唐旭死猪不怕开水烫,“你的屁股能腾挪,打就打吧。” “贱人!”邵鹏气得想动手。 “校尉,此事不好弄。”程达苦笑道:“那些人的父兄大多显赫,一旦合力,百骑挡不住。” “某知道。”唐旭挠头道:“这几年某放纵了那些小畜生,他们仗着百骑的名头在外面飞扬跋扈,很是得罪了一些人。这便是报应来了。” 贾平安进来了。 程达微微一笑,看不去什么情绪来。 邵鹏问道:“感业寺如何?” “没问题。” 邵鹏赞道:“小贾就是稳妥。” 唐旭怒道:“某就不稳妥?” “你稳妥个屁!” 两个老冤家又开始争吵。 程达和贾平安对此都习惯了,各自想着心事。 “小贾。” 贾平安抬头,就见程达笑吟吟的冲着自己说道:“看着你少年得志,某心中颇为欣慰,但某也不老,总得要做些什么……” 某没痔! 贾平安只是笑了笑。 程达的二把手被他抢了,现在变成了小三,心中定然煎熬。 贾平安一直在等他出手,等了许久,这便是了。 程达起身,“校尉,邵中官,某去看看。” 呃! 唐旭和邵鹏觉得自己怕是听错了。 贾平安也是如此。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老油条程达竟然会主动做事? 唐旭想出去看看今日的太阳打哪边出来了。 邵鹏活动了一下脖颈,咔嚓一声,吓得赶紧扶着脑袋。 贾平安却明悟了。 程达丢掉了老二的位置,这是要准备发愤图强了。 晚些,程达点了十余百骑出去。 他们一路寻摸,最后找到了安善坊。 两批人在打马毬,马儿肥壮,少年矫健。 边上有数十人围观,程达安静等着。 “就是那杨波。” 一个百骑指着骑着一匹黄骠马的少年说道。 程达点头,百骑继续说道:“这刘波家中不怎么样,可此人会做人,在一干纨绔中游走,今日带着他们打马毬,明日请了他们去狩猎……这些纨绔很看重他。” “就是个跑腿的。”程达知道这等人,眼中多了些信心。 晚些,一局结束,两边下场歇息。 “李必,有本事可敢加注?” “加就加。” “两百贯一筹,可敢?” “某有何不敢?” 两边在斗嘴,那个刘波笑吟吟的在中间说些话,气氛就渐渐的平和了。 “刘郎君!” 程达招手,刘波看了他一眼,皱眉道:“是百骑的人。” 那些纨绔笑道:“只管去,别给他脸。” 刘波点头,瘦削的脸上全是狠色,“杨兄当年被百骑的人打了一顿,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有人说道:“被扣下的那个百骑……差不多该放了,放了就是玩笑,不放……那可是陛下的百骑。” “暂缓,看此人如何说。” 刘波下马过去。 “昭武副尉程达。”程达仔细看着刘波,见他神色从容,眼中虽有笑意,但却不达眼底,就知道事情有些麻烦。 刘波问道:“何事?” 程达拱手,“那兄弟得罪了你等,此事百骑接下了,也算是个机缘,以后有事只管说一声,不违背律法,某这里会从中斡旋。” 这是许诺,若是答应了,以后这群纨绔犯些小事百骑愿意出手相助。 刘波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 这是……心动了? 程达心中微喜,等他带着那个兄弟回去后,整个百骑都会为了他而侧目。 丢失了老二的位置,他不甘心,想了许久,觉得还是要振作起来。从哪里跌倒了,就从哪里爬起来! 刘波笑声一停,不屑的道:“你可知晓咱们这些人的身份?” 程达点头,但他只知道几个纨绔的身份。 “百骑难道比刑部管用?难道比长安县、万年县管用?或是说比雍州管用?” 一番话说的程达无言以对。 百骑是牛笔,可百骑的牛笔针对的是具体事务,那些普通的民事纠纷你百骑难道也要伸手?一旦伸手,地方官就能上报,说百骑越权。 所以程达的许诺不错,但错在他不知道这群纨绔的父兄在长安为官的不少,所有有恃无恐。 程达黯然回到了百骑。 “如何?”唐旭有些焦急。 程达摇头,看了坐在边上的贾平安一眼,“那些纨绔的父兄有刑部的,有长安、万年的,甚至有雍州的,某说以后襄助,他们不屑。” 邵鹏叹道:“这也是运气不佳!若是遇到了一群空头纨绔,威吓一番就成了。” 唐旭摇头,“若是空头纨绔也不敢扣了咱们的人。” “他们只扣一日,这便是分寸,可见不傻。”程达觉得自己搞砸了,但看到平静的贾平安,就想到此人还没出手,也没出主意,于是心里就平衡了。 但想到自己先前被纨绔挤兑,他心中就不乐,于是问道:“小贾可有法子?” 呵! 贾平安就在等着他的反应。 若是程达不出声,他觉得此人还有些意思。 出声挤兑就落了下乘。 想到这里,贾平安微笑道:“某去试试。” 唐旭皱眉道:“那些纨绔下手不知轻重,小贾你是少年,最容易被他们针对。” 邵鹏也有些担忧,“此事还是禀告陛下吧,好歹先认个错,把当年之事说清楚,如此就算是责罚,最多也就是呵斥……” 但那是来自于皇帝的呵斥。 于百骑而言,这便是来自于九天的雷霆,一下就能让大家惶然不安。 程达微笑着,心中却极为不渝。 某说去的时候你们置之不理,恨不能敲锣打鼓的相送。可贾平安说要去你们却左一个劝说,右一个主动进宫请罪,难道某是后娘养的? 他看着贾平安,笑的很是和气,“小贾……罢了,还是不去为好。” 这等程度的激将法贾平安早就免疫了,不过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某认识几个纨绔,就算是说不好,也不至于动手。” “小心些。”邵鹏的担心溢于言表,让程达觉得嘴角都在反酸。 唐旭说道:“多带些人去,不行就打特娘的!” 贾平安笑道:“带多了人去,对方一看就心生警惕,这不是解决之道。” 可回过头,他就把小老弟带在了身边。 “兄长,那刘波就是能说会道,还能经常带着大伙儿寻乐子,所以那伙人走到哪都少不了他。” 这便是组织者的角色,干好了,上位者觉得你不可或缺,干不好就是夜壶,一脚踢了。 “今日为何没去打马毬?”李敬业就是坐不住,所以贾平安有些好奇。 “哎!”一个熊罴般的少年叹息,那效果让贾平安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敬业苦大仇深的道:“阿翁说某既然想从军,就得学兵法。最近某每日抄写阿翁的兵法注释,写的头嗡嗡作响,幸好兄长你来了,否则某真想翻墙出去。” 李勣对贾平安带着孙儿出门喜闻乐见,压根就不管,所以先前李尧见是他来了,一迭声让人去把小郎君叫来。 去耍吧,别回家了。 李尧当时的表情给贾平安就是这种感觉。 一路到了安善坊,马毬已经结束了,两帮人正在叫骂。 这是惯例,上次马球赛结束后也是如此。 不过这次的要激烈许多,有人动手了。 “说是闹腾了大半个时辰。”一个旁观者兴趣索然的道:“打又打的不够狠,某还是回家做饭去。” “走了走了,回家打孩子去。” 一群坊民打着哈欠走了。 李敬业目光梭巡,指着前方一个脸颊少肉的年轻人说道:“兄长,那人就是刘波。” 刘波此刻在一群纨绔的中间说话,这里点点,那边指指。 这货还能做军师? 贾平安点头,李敬业大步过去,一路推开那些纨绔,走到了刘波身前。 “别打手脚,容易断,被打腰子,容易出人命……” 刘波正在说话,眼前突然多了阴影,一下就罩住了他。 他抬头,本想呵斥,最后却化为微笑,“是敬业啊!可是有事?” 李敬业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刘波恍如被大锤敲击了一下,浑身打哆嗦。 “某的兄长寻你有事。” 顺着李敬业的手指头,纨绔们看到了贾平安。 “此人……好像是扫把星。” 李敬业回身,怒目圆瞪,“扫你娘!” “你莫要出言不逊!” “那又怎地?”李敬业作势过去,那人缩缩脖颈,“罢了,某不与你一般见识。” 第191章 打得好 刘波仔细打量着贾平安,脑海里闪过此人的经历。 传闻克死了高祖皇帝和先帝的存在,但也只是传闻,否则早就被剁成了肉酱。 接着到了长安之后,被皇帝丢在了百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皇帝这是把贾平安丢在身边看着,若是有变故方便处置。 可没想到此人就此在百骑混的风生水起,没多久竟然弄了个县男的爵位,堪称是少年有为。 他来这里,定然就是为了百骑被扣下的那人。 想到这里,刘波笑吟吟的道:“贾参军这是来寻某饮酒吗?那好说,回头去五香楼,某请客。”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但隐含着讥讽:你们百骑就喜欢去五香楼厮混,可敢出来吗? 这不出来一个就被咱们给扣了。 这等讥讽贾平安只当没听到,他含笑道:“百骑的那位兄弟犯了什么错?” “那不是动手打了咱们兄弟!”刘波还想再胡诌,可看着贾平安的微笑,竟然说不下去了。 “继续说。”贾平安笑眯眯的。 刘波回身看了一眼,那些同伴都在看着自己,于是胆气一壮,说道:“前年你等百骑扣了咱们一个兄弟,出来时遍体鳞伤……” “为何?”贾平安不知道当时的事儿。 “参军。” 包东和雷洪来了,看来唐旭和邵鹏还是不放心。 刘波冷笑道:“为何?不就是和几个小娘子说了话,那些贱人就吆五喝六,还动手……” 贾平安淡淡的道:“是调戏小娘子吧。” 这些纨绔你要说坏也坏不到哪去,可你要说善良,那也不沾边。 调戏小娘子,调戏妇人,这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比如说春日出游,许多人家的女眷都在,这些纨绔就喜欢策马在马车边上转悠,或是冲着别人家的女眷出言挑逗。 一群荷尔蒙分泌过剩的家伙。 刘波没想到贾平安会直接揭穿,他冷笑道:“怎地?你今日要来支持公道?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脸,也配?” 他甚至想呸一口,可看到了李敬业在贾平安的身侧狞笑,不禁退了一步。 包东怒道:“你等调戏小娘子还有理了?” 百骑按理可以动手,可这些人的背后都是权贵,一旦动手就是捅马蜂窝,所以才忍了下来。 贾平安微笑道:“不行?” 刘波觉得他太平静了些,就嗤笑道:“你可以试试!” 贾平安点头,回身吩咐道:“此事却不该百骑管,事发是在丰乐坊,隶属长安县,雷洪你去长安县求见崔明府,把此事说了。” 雷洪应了,但有些头痛。 这些纨绔可不会害怕什么崔氏。 你要说崔氏牛逼,可再牛逼的崔氏也没法管这等鸡毛蒜皮的事儿。 刘波冷笑,贾平安继续吩咐道:“包东你去寻了许使君,把此事说了。” 包东去了。 刘波回到自己人中间,说了交涉的经过。 “崔氏不怕,这等闹腾他们管不着。再说了,如今崔氏也得夹着尾巴做人。” “许敬宗如何?” “许敬宗胆子再大,难道还敢冲着咱们动手?” “是啊!奸臣许最善吹捧谄媚,哪敢得罪咱们。” “把汪海带来!”有人恶狠狠的道:“当着他的面,让他看看什么叫做无能为力。” 牛笔! 一群纨绔觉得这个玩法很拉风,于是就令人去了。 “那是贾平安。”李必那边已经发现了这边的事儿。 “百骑和刘波他们闹腾,此事咱们管不着。” 李必沉吟了许久,“那些人的父祖不可小觑,看看再说。” 这伙人上次被贾平安弄的灰头土脸的,所以今日见他吃瘪,就想看热闹。 晚些,那个百骑被带来了。 “贾参军!”此人叫做汪海,此刻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不过看着肢体无碍,可见这群纨绔就是想泄愤,知道分寸。 汪海看看这些纨绔,只觉得浑身冰冷。 这些人联手起来,百骑也得忌惮,他今日算是栽了。 “上次你动手打了某,今日如何?”一个纨绔冷笑道,“某不要什么,就要把你弄出长安。” 这便是要让汪海丢掉百骑的职务,顺带滚出长安城。 汪海绝望,“上次你等调戏小娘子,某出手错了不成?今日某也被你等打了一顿,还不够吗?” 纨绔叫做冯晓,他伸手拍拍汪海的脸颊,呸了一口,骂道:“贱狗奴,前年你当着一群人的面呵斥某,某的脸面都丢光了,不弄你,某如何能安心?” 汪海只觉得一颗心落到了谷底。 贾平安这才知晓了缘由。 李敬业低声道:“兄长,这冯晓家和皇后家亲近……” 贾平安脑海里的谋划都消散了。 王皇后的亲人在朝中为官的有,比如说她的舅父中书侍郎柳奭。 这些人和老许算是对头,也就是说,和他也是对头。 而皇帝此刻定然厌恶了王皇后,只是迫于外界压力,暂且把这个无子的女人供起来。 贾平安是百骑的二把手,那自然就该站在皇帝的立场考虑问题。 王皇后的人,百骑就该冷眼相对。 而百骑和王皇后的人发生了冲突,不管对错,都不能低头,否则就是丢了皇帝的脸面。 想到这里,贾平安微笑道:“敬业,一打十可敢?” 李敬业一怔,“打谁?” 贾平安指指对面,李敬业兴奋的道:“阿翁不会怪责吧?” 这货不担心后果,而是担心李勣怪罪。 果然够猛。 贾平安说道:“把那个兄弟抢出来,记住了,别把人骨头打断了。” “好!” 但在开始前得寻个借口。 贾平安突然指着对面喊道:“放了汪海!” 冯晓骂道:“贱人,痴心妄想!” 众人觉得只是一个口角。 可贾平安和李敬业却走了过来。 他走到了冯晓的身前,问道:“为何绑架百骑的人?” 冯晓一怔,本想说是旧怨,但却不肯低头,“某喜欢,怎地,你难道敢打某?” “百骑乃是护卫陛下的精锐,你绑架汪海,意欲何为?”贾平安突然声色俱厉的道:“某怀疑你想威胁汪海,对陛下不利!” 这个指证堪称是石破天惊。 一旦被皇帝知道了,冯家能把冯晓打成猪头。 但这是污蔑啊! 冯晓大怒,伸手就准备掌掴贾平安。 贾平安等的就是这么一下,李敬业甚至还捧哏喊道:“兄长闪开!” 贾平安避开,随后一脚踹倒冯晓,上去就是一顿暴打。 那些纨绔想出手,李敬业狞笑着挡在前面,“谁敢来?” 看看那异常宽厚的身板,想到李敬业以往的战绩,众纨绔怂了。 贾平安一顿暴打,把冯晓打成了猪头,随后给汪海解绑,三人扬长而去。 李必目瞪口呆,“某还以为他有何手段,没想到竟然是动手。” 王伦摇头,眼中有惋惜之色,“可他却打了冯晓,晚些冯家人进宫去皇后那里告状,他要倒霉了。只是李敬业跟着倒霉,算是无妄之灾。” 那群纨绔把惨嚎的冯晓弄了回去,随后冯家就有人进宫。 而贾平安带着冯晓回到了百骑,受到了热烈欢迎。 “参军威武!” 众人欢呼着把他们迎了进去,有人说道:“汪海,你怎地哭丧着个脸,回来还不高兴?” 汪海看看贾平安,目光感激之色,但…… 晚些,值房里。 “小贾干得漂亮!”唐旭觉得自己看中的接班人就是厉害,可见自己识人之明。 邵鹏也微微颔首,作睿智状,“小贾手段灵活,咱看以后这百骑定然能在他的手中蒸蒸日上,到了那时,咱就每日来转悠一圈,随后歇息……这日子,金不换呐!” 程达想到那些纨绔对自己的态度,不禁绝望。 难道贾平安真的有蛊惑人心的本事?否则那些纨绔怎会低头放人? 贾平安起身道:“某先去茅房。” 他前脚一走,程达就说道:“校尉,此事不知是如何交涉的,要不……让汪海来说说?” 唐旭点头,笑道:“这小贾做事神出鬼没的,某去的时候,那些纨绔正眼都不看某一眼,一提及汪海,只说晚些就放……” 邵鹏叹道:“咱知晓你老唐的为人,若是旁人你定然就动手了,可那冯晓家是皇后的人,若是动手,陛下怕是会震怒,到时候咱们全得倒霉。” “是啊!” 唐旭苦笑道:“有的兄弟说某这个校尉胆小怕事,不肯为了兄弟们出头,可他们哪里知晓这里面的弯弯绕。” 汪海来了,一来就悲声哭泣。 邵鹏莞尔道:“都回来了,还哭什么?” 汪海抹泪说道:“求校尉和邵中官救救贾参军吧。” 唐旭诧异,“什么意思?小贾不好好的在百骑,救什么救?” 汪海哽咽道:“贾参军先前为了救某,暴打了冯晓,怕是后续要被报复。” 唐旭本来面带微笑,可那微笑一下就变成了呆滞,面色迅速变红。 邵鹏的眼中多了怒色,咽喉里发出咕咚一声。 程达心中一紧,旋即想笑。 他去了无功而返,贾平安去了却带回了汪海,这事儿他就觉得不对劲。 如今算是水落石出了,贾平安悍然动手打伤了冯晓,这事儿……麻烦了。 “小贾!” 唐旭的喊声甚至比邵鹏还尖利,吓了自己一跳。 贾平安放水进来,笑嘻嘻的道:“校尉,何事?” 唐旭拿起茶杯就想扔,邵鹏说道:“那是你最喜欢的一只。” 唐旭放下茶杯,骂道:“你好大的胆子,那冯晓乃是皇后那边的人,你打了她,皇后在陛下那边一说,你想怎么死?” 邵鹏无力的道:“你这个少年啊!有时手段高超,让咱觉着欢喜。有时又莽撞,让咱无奈之极。此事,看冯家是否进宫。” 程达面色凝重的道:“希望不会吧。” 晚些,冯家进宫的消息传来。 值房里一片愁云。 …… 王氏刚被封后没多久,正是威风八面的时候。 当然,那是没算上不买账的萧氏。 冯家的女眷请见,王皇后笑着应了。 “皇后,冯晓被人重创!” 冯家的女眷一来就哭诉,王皇后听了不禁冷笑。 那贾平安两度帮助萧氏,虽然是皇帝的命令,但王皇后一直记在了心中。 而且她刚被封为皇后,正该拿人来作伐,让众人看看自己的手段。所谓杀鸡儆猴就是这个意思,新官上任三把火也是这个意思。 其三,此事还能拉拢冯家,让他们更加的死心塌地。 这等一箭三雕的好事,王皇后当然要做。 但得酝酿一下情绪。 王皇后眸色微微一冷,多了些威严,然后一拍案几,喝道:“胆大包天!胆大妄为!” 冯家的女眷心中一喜,但想到此事对冯晓的负面影响,比如说武力值底下什么的,就说道:“皇后有所不知,那贾平安当时还带着英国公家的李敬业,否则冯晓怎会打不过他?” 这个女人当真贪婪,得陇望蜀! 王皇后淡淡的道:“李敬业可动手了?” 李勣可是名将,没啥事儿就别去找茬,那是长孙无忌他们的活,后宫之人别管。 冯家的女眷摇头。 蠢货! 王皇后起身道:“你先回去,我这便去陛下那里。” “多谢皇后。” 冯家的女眷欢喜的回去了,王皇后也寻到了皇帝。 “皇后来了。”李治刚和宰相们议事结束,觉着有些疲惫,正在歇息。 王皇后过来坐下,亲手煮茶。 这个女人……喝多了? 还是有事相求。 李治安坐着,晚些茶水好了,他喝了一口,觉得不咋滴,“花椒放多了些,舌头都麻了。” 王皇后赧然道:“下次臣妾少放些。” 李治放下茶杯,也不说话。 朕就是不问,看你能坐多久。 王皇后就等他开口问你来何事,可李治一脸倦容的靠着,看样子要准备打盹。 她只得开口道:“陛下,先前有人告诉臣妾,今日百骑的贾平安打了冯家的冯晓。” “哦!”李治一听是冯家,右手微微握紧。 王皇后见他没反应,就继续说道:“那冯晓已经送去了就医,听闻是重创。” 李治果然抬头了,“起因为何?” 王皇后早就打好了腹稿,叹道:“百骑的一人和冯晓有夙怨,二人斗殴,那贾平安一去,不由分说就痛打了冯晓,哎!这般凶狠,臣妾都怕了。” 女人! 李治淡淡的道:“这是一面之词吧,王忠良,去问问。” 为啥是咱? 王忠良下意识的觉得自己成为了帝后之间的炮灰。 但跑出去之后,他觉得挺荣幸的。 晚些他回来了。 “陛下,那冯晓前年曾调戏小娘子,被汪海看到了,就呵斥他,还动手抽了他一马鞭。今日冯晓带人遇到了汪海,就痛打了他一顿,随后扣住了他,说是晚些再放人。” 这特娘的就是个祸害! 王忠良觉得自己遇到这等人也想抽他几巴掌。 “百骑的唐旭先去了,可冯晓不理。随后昭武副尉程达去了,同样无功而返。最后是贾平安去了,那冯晓开口骂人,还动手,贾平安就还击,痛打了冯晓。” 人渣! 王忠良第一次觉得贾平安还不错。 可那是皇后的人。 皇后刚加封,这时候皇帝不能扫了她脸面,否则就有不满皇后的嫌疑。 李治想的更多。 皇后的亲戚不少,她的舅舅目前是中书侍郎,可据闻和长孙无忌等人颇为亲近,想谋求更高的职位。 若是那些人都不偏不倚也就罢了,可他们偏生靠近了关陇小圈子,还洋洋自得。 小圈子是皇帝的对头! 但李治从未表过态,甚至对关陇小圈子的人信重有加,当然,除去褚遂良之外。 所以大伙儿都认为皇帝和关陇小圈子是穿一条裤子的。 是啊! 老李家就是关陇门阀出身,大伙儿天然就是一家人。 连王皇后都认为如此,所谓才觉得这次可以收拾了那个扫把星。 但…… 李治心中想着舅舅等人,努力把负面情绪暂时清除掉,然后说道:“调戏小娘子,无德!” 实际上他最想说的是贾平安打得好! 王皇后一怔,心想那可是咱们的人,你怎么不拉个偏架? 这里就必须要赞一下皇帝的演技,登基到目前为止,无人知晓他的真实想法。 “今日打了汪海,此事也就罢了。” 他看了王皇后一眼,暗示这便是朕在拉偏架,否则凭着此事,冯晓就该被处置。 王皇后觉得没错,但怎么就觉得不对呢? 一个圈子的人,从来都不说对错,只说关系亲疏。 这便是出发点不同导致的立场不同。 李治深吸一口气,“可他后续却扣下了汪海……那汪海乃是护卫朕、护卫宫中之人,元从禁军出身,当年他的父祖为了大唐出生入死,此刻却被一个纨绔给扣下了,谁给他的胆子?” “这……” 从王皇后到冯家,他们的逻辑就是咱们是一伙儿的,帮忙就不该问对错。 可这是皇帝,对小圈子深恶痛绝的皇帝。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碰壁了。 但李治的表现太好了,一副朕只论事,不论人的模样。 王皇后心想皇帝竟然这般,那只能使大招了。 “陛下,有些长安官员说那贾平安跋扈,下手凶残,当严惩。” 这个愚蠢的女人。 李治看了皇后一眼,觉得这样的女人竟然也能成为自己的皇后,真是可笑至极。 她的眼中只有那个小圈子,看不到这个大唐。 她这话是想提醒李治:冯晓如何是咱们内部的事儿,先安抚了冯晓背后的那些人再说。 李治心中微冷,不由想到了那个女尼。 “要不朕……” 他刚想说要不就呵斥一下,外面来了人,“陛下,雍州许使君与长安县崔明府求见。” 李治点头,问道:“是何事?” 他只是随口一问。 内侍说道:“说是辖内竟然有恶徒绑架百骑,恳请陛下允许他们捉拿了恶徒归案。” 老许立功了。 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 催命符……不,是崔明府和他配合默契,来了一出夫妻双双把家还。 看到王皇后那惊愕的面色,李治突然觉得格外的畅快。 贾平安打得好,没给朕丢人! …… 求票…… 第192章 我能让你挣更多的钱 王皇后嘴唇动了动,“臣妾告退。” 她说的那些官员都是一伙儿的,看似声势不小,可崔义玄是长安县的县令,许敬宗是雍州刺史,这二位堪称是长安的父母官。 这二位父母官异口同声的说那人是凶徒,除非你寻到了证据,否则那人就是凶徒。 殴打百骑,扣押百骑…… 王皇后突然觉得皇帝有些陌生,怎么抓都抓不住。 李治微笑道:“天气暖和了,可早晚也冷。晚些也要注意多穿衣,免得受寒。” 他还是关心我的! 王皇后心中一喜,随即走了。 看着她离去后,李治的眸色微冷,“令人去冯家,呵斥冯晓。” 随后有人去了冯家。 “陛下问,扣押百骑,意欲何为?” 只是一句话就把冯家所有的准备都废掉了。 那是百骑,皇帝的私军,你冯晓好大的狗胆。 但这是小圈子的内部事务啊! 为何要这般大张旗鼓的? 冯家人面面相觑,有人说道:“打就打了,可不该扣人,这些把皇帝都惹恼了。” 冯晓的父亲觉得不对劲,“皇后呢?皇后没说话?有皇后说话,皇帝怎地也得给个脸啊!” 这是常理。 “皇后没回应。” 先前去宫中的女眷说道:“皇后当时信誓旦旦的,可……” 皇后撂挑子了。 冯家人心中恼怒,却不能说。 那女眷看了气咻咻的冯晓一眼,说道:“皇帝的人大张旗鼓的来呵斥,若是咱们家不动,回头那些御史就会如狼似虎的扑上来。扣押百骑,这个罪名足以让咱们家万劫不复。” 有人不屑的道:“皇后在呢!还有长孙相公他们都在,谁敢如此?” 众人都轻笑了起来,旋即被呵斥。 “皇帝就是皇帝,你等莫要得意忘形。” 众人低头,冯晓的父亲叹道:“如此,还得要动手。来人,取了鞭子来。” 冯晓一怔,“阿耶,要作甚?” 皮鞭到手,冯晓的父亲叹道:“不狠狠的收拾你一顿,回头御史就会盯着咱们家。拖他出来!” “阿耶!” 冯晓被两个仆役拖到了大门里面一点,“阿耶,那扫把星打了孩儿一顿,你怎地还打?” “叫出声来,大声些!” 冯晓的父亲挥鞭,骂道:“你这个小畜生,好大的胆子!” “啊……” …… 百骑,贾平安被呵斥着,渐渐觉得瞌睡来。 半夜时他精神的不行,还弄了宵夜,可到了现在,瞌睡说来就来。 少年人瞌睡多,总是睡不够。 “……看看你的模样,胆大妄为,回头皇后随便使个眼色,就能让他万劫不复!” 唐旭呵斥的气喘吁吁的,坐下后,示意包东烹茶。 轮到邵鹏了。 他慢条斯理的道:“少年人总是冲动,这等时候换做是咱,直接一拳打晕不更好?一拳打晕,如此就能推说是被冯晓辱骂后的冲动。可你拳打脚踢的,一看就是蓄意殴打,孰轻孰重,你还说自家学过兵法,难道不懂?” 这话说的怎么就不对劲呢? 唐旭怒道:“一拳打晕,弄不好就打死了。” 邵鹏淡淡的道:“他若是一拳能打死人,那便是猛将之才。他若是猛将,咱就是楚霸王在世。” 这个狗内侍当真是嚣张啊! 程达腹诽着,一不小心就看到了贾平安手中拿着毛笔,靠在墙壁上,目光炯炯的看着前方。 这少年竟然被呵斥了这般久依旧精神,哎,咱都听的想睡觉,可见是老了。 他再仔细一看…… 我去! 不对劲吧。 他起身过去仔细一看,不禁捧腹大笑。 “你笑什么?” 邵鹏觉得老程太轻浮了。 “邵中官,你看他的眼睛。” 邵鹏凑过来一看,竟然是在眼皮上画了眼睛,活灵活现的。于是一闭眼打瞌睡,看着就像是全神贯注的在挨训……尼玛!他不禁气得三尸神暴跳。 唐旭也看到了,不禁仰天长啸,左手并指如刀,右手握拳如山……某想打人! 贾平安醒来了,第一时间就是抹抹嘴角。见众人在看着自己,就强作镇定的道:“这是怎么了?” “老唐,这小子的脸皮比你的还厚!”邵鹏咬牙切齿的道:“你竟然在自家的眼皮子上画了眼睛,亏得咱还以为你目光炯炯,老唐,怎么说?” 最仁慈的邵鹏都憋不住了。 唐旭骂道:“罚!重罚!从明日开始,让他去巡街。” 巡街不是百骑的差事,但上官责罚,你不该去也得去。 一整天走下来,两条腿基本上就不是你的了。 程达看了唐旭和邵鹏一眼,觉得怒气值已经爆满了,就叹道:“校尉,就怕皇后一说话,陛下降下雷霆,整个百骑都会被责罚。” 他见唐旭在思索,就决定再加一把柴,红红火火恍恍惚惚,“那冯家虽说是皇后的人,可皇后的人……和皇帝的人有何区别?打伤了冯晓,就是打了陛下的脸面……哎!” 贾平安想笑。 皇帝的演技太好了,以至于所有人都觉得帝后和睦,最多有个狐魅的萧氏在中间搅合。 可皇帝和皇后从来都不是一伙人! 但这事谁都不知道,包括王皇后和长孙无忌。 直至武媚称霸后宫,众人才知道,原来皇帝压根就没把王氏当回事。 可眼下他最要紧的任务就是躲避唐旭和邵鹏的怒火。 “校尉。”他刚想说话,唐旭就摆手打断了他,怒道:“来人!” 外面进来了两个百骑,唐旭指着贾平安说道:“拉出去,重责!让兄弟们都出来看着。” 老唐…… 贾平安苦笑,却知道老唐是好意。 这会儿让百骑的人动手打板子,下手自然轻。等宫中的责罚来了,听闻贾师傅被重责了数十板,已经起不来了,自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唐旭要担风险,若是上面的人认为他是在包庇贾平安,回过头他也得倒霉。 “校尉!”程达唏嘘道:“何必如此。” 老程的演技不错,贾平安觉得最少值一个最佳男配。 “校尉,宫中来人了。” 唐旭仰天长叹,“晚了晚了。” 宫中来人很严肃,让人心中忐忑,汪海更是不住的看着前方的贾平安,恨不能以身代之。 “……百骑为朕羽翼,岂能置于他人之手?参军贾平安果断出手,朕心甚慰,赏牛一头。” 内侍念完,见众人发呆,就皱眉道:“怎地?没听懂?” 贾平安含笑道:“多谢了。” 内侍对他颔首,邵鹏才反应过来,先是看了贾平安一眼,然后过去说话。 “此事可有变故?”他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小贾那个小畜生,竟然能逃过一劫,还得了赏赐,这是为啥? 内侍沉吟着。 MMP!真以为咱在宫外做事,就没脸吗? 邵鹏心中恼火,却摸了一串铜钱悄然递过去。 内侍这才说道:“听闻皇后去了陛下那里。” 剩下他什么都不肯说。 邵鹏把他送出去,回来时就见唐旭一巴掌拍在贾平安的肩膀上。 “哎呀!” 贾平安觉得肩膀要断了。 “驴日的!说,陛下为何要赏赐你?”唐旭白担心了一场,觉得自己亏大了。 贾平安笑了笑:“某也不知晓啊!” 程达呆呆的看着他,觉得这事儿当真无解。可贾平安为何打了冯晓屁事没有?还被赏赐了一头牛。 “那你为何敢动手殴打冯晓?” 是啊!为啥? 众人在等着答案。 百骑内定然有皇帝的耳目,所以贾平安一脸正色道:“咱们是百骑,是陛下的人。百骑被人扣押欺凌,那便是丢陛下的人。为了陛下,某愿意赴汤蹈火……” 众人若有所思。 汪海躬身,“多谢参军。” 贾平安为了汪海出手,这便是上官的操守,也是对陛下的忠心耿耿。 这样的好男儿,让百骑众人怎么不钦佩! 唐旭抚须点头道:“不考虑后果,只想着对陛下如何……难道做事该这样?” 邵鹏点头,“对,这才是忠心耿耿。” 二人相对一视,心中都知晓对方的想法。 不考虑后果,只考虑对陛下如何…… 这是送死。 如今门阀世家势力庞大,不时和皇室有些利益冲突。在这等时候你只考虑此事对皇帝的好坏,回过头皇帝就能把你丢出去当炮灰。 作为执掌百骑的校尉,以及监控百骑的内侍,唐旭和邵鹏若是没有这等觉悟,连李治都会说他们蠢。 做事要灵活,不能死板。 但贾平安就死板的出手殴打了冯晓,按照大家的推断,绝对会被处罚。 可处罚在哪? “老唐,难道此事还有什么内幕?”邵鹏摩挲着光溜溜的下巴,一脸咱很睿智的模样分析道:“陛下觉着百骑被扣就怒了,不对……” 皇帝不会因为百骑和纨绔们的争斗出手。 “那么就是皇后深明大义?” 嘶! 二人抬头,相对一视,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 “当年文德皇后也时常劝谏先帝,传为美谈。” ——文德皇后就是长孙皇后的谥号! 难道王皇后是文德皇后第二? 二人觉得定然如此。 “校尉。” 有人传来了消息,“那冯晓被自家父亲在大门内鞭责,惨叫声整个坊里都听到了。” 唐旭和邵鹏面面相觑。 王皇后就算是再贤惠,也不会压制冯家,更不会让冯家鞭责冯晓。 邵鹏颤声道:“老唐,先前那内侍说的你可还记得?” “记得。”唐旭想了想,“百骑为陛下的羽翼,岂能置于他人之手?参军贾平安果断出手,陛下欢喜,赏牛一头。” 他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咱们是陛下的人,陛下为了咱们争脸呢!” 他不禁双目含泪,说道:“把此事告诉兄弟们,要让他们知晓陛下的厚恩,知晓陛下对百骑的看顾。” 晚些,百骑内一阵陛下万岁的呼声。 有人禀告给了李治。 “说是百骑感佩陛下对他们的看顾,许多人感动的泪流满面。” 李治神色平静,心中却很是满意,说道:“那扫把星倒也憨厚,甚好。” 而后,贾平安下衙时牵着一头牛和一匹马出来,引得一群官吏围观。 为啥要赏赐牛呢? 贾平安真心不理解。 难道是觉着某是一头任劳任怨的老黄牛? 可这头牛不是耕牛,一看就是先前柴令武两口子被没收的那一批。而且宫中还给了证明,让他自己去长安县报备宰杀。 难道觉着哥是一头肉牛? “这牛耕不了地。”有人遗憾的道,双眼却在发光。 “那个贾参军……” “啥事?”贾平安露出了八颗牙齿。 官员和他不熟,近前道:“宰杀了之后,能否卖几斤给某?” 当然不能! 贾平安叹道:“某那边要的人太多了些,对不住了。” 官员悻悻的道:“能有谁?” 你一个华州农户,在长安有多少熟人? “小贾!” “平安!” 皇城外,两个老汉在等候。那官员见了悻悻的道:“早说嘛!” “见过许公,见过崔公。” 许敬宗看了一眼牛,“看着肉紧实,定然好吃。” 崔义玄回忆了一下,自己好像有差不多十年没吃过牛肉了,那股子味道还真是怀念呐! 但崔氏的门风还是要要的,他看了许敬宗一眼,淡淡的道:“牛乃大唐的根本呐!” 许敬宗心中一怔,不禁由衷的钦佩着崔氏的门风。 …… 第二天下衙。 许敬宗惦记着老贾家杀牛,就急匆匆的赶去。 一到贾家,就见院子里摆放着几个大木盆,里面堆放着牛肉和骨头。 “咳咳!”许敬宗准备矜持一番,却发现崔义玄竟然就在前方逗弄着阿福。 “崔公。” 崔义玄回身拱手,阿福一阵嘤嘤嘤,他又摸摸。 “牛肉火锅来了。” 贾家今日是牛肉宴席。 牛肉火锅,炒牛肉,炖牛腩…… 崔义玄坐下,一脸平静。 许敬宗纳闷,“崔公吃什么?” 老崔昨日一脸正义凛然的说牛是大唐的根本,那就是不吃牛肉。 可眼下都是牛肉。 崔义玄叹道:“小贾说这牛肉容易腐败,若是不及时吃了,何其的浪费,老夫只能勉为其难了。” 许敬宗看着手中的筷子,突然觉得……人真奇妙。 “崔公,饮酒。”他举杯。 崔义玄若是嫌弃他的名声,那他自然就此甩开,不搭理。 崔义玄眸色微动,正好看到了含笑的贾平安。 贾平安夹起一片牛肉,吃的很是舒坦。 说是不吃牛肉,可老夫依旧吃了。 说是什么奸臣许,当远离,那是谁的奸臣? 崔义玄只觉得心中豁然开朗,举杯道,“同饮。” 许敬宗心中一松,不禁暗喜。 随后推杯换盏,一顿牛肉吃的赞不绝口。 崔义玄放下酒杯,问道:“陛下为何放过了你,呵斥了冯晓?” 许敬宗也很好奇这个,“老夫揣摩了许久都想不到缘故,小贾可知为何?” 当然是因为皇帝压根就没把自己当做是小圈子的一员! 贾平安茫然道:“某也不知,昨日某还准备受罚了,谁知晓宫中竟然来了内侍,说什么……百骑乃是陛下的百骑这等话。” 崔义玄恍然大悟,“这是怒了,也对,那些纨绔动了手就罢了,还扣人,陛下年轻,血气方刚,自然要出气。” 许敬宗点头,“应当如此。” 二人觉得破解了皇帝的心态,不禁欢喜不已,随即举杯痛饮。 “明日……啊!明日老夫再来。” 许敬宗喝的舌头都大了。 崔义玄也好不到哪去,扶着来接自己的仆役,回身道:“老夫的牛肉呢?老夫的牙不好,要最嫩的。” “阿郎!”仆役觉得崔氏当众说什么吃牛肉不妥。 “住口!”老崔指指许敬宗,“明日接着喝!” 许敬宗斜睨着他,“老夫怕你不成?” 二人各自卷了十多斤牛肉走了。 一夜好睡,第二天休沐,贾平安练刀结束后,就想睡个回笼觉。 “小贾!” 一袭红衣飘了进来。 高阳看着眉飞色舞的,“小贾在哪?” 杜贺低头,不敢看高阳,“公主,郎君在书房,某这便去叫他。” 公主来贾家就了不得了,还能让她移动玉趾? “不必,我去寻他。” 杜贺抬头,心想矜持呢? 再说了,哪有公主往男人书房去的。 高阳一路到了书房,轻轻一推门,就见贾平安伏案打盹。 这人真是会偷懒。 高阳过去,见桌子有些纸张,就拿起一张看。 纸张上画着些高阳不懂的线条和图形,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字和符号。 这便是学问? 高阳不懂。 “咦!” 贾平安只是半睡半醒,被惊动后抬头,见是高阳,就问道:“公主怎么来了?” “我今日有事寻你。”高阳坐下,把小皮鞭放在桌子上,兴奋的道:“天然居的掌柜寻我,说是想开新店,寻我投钱分股子。” 刘架给贾平安说过此事,问他是否要占股,贾平安拒绝了,没想到他们竟然寻到了高阳。 高阳看来很看好这个投资,笑的欢喜,“我问过了,天然居的生意很好,经常满座,可外面依旧有人排队等候,可见是真本事。我在想,投两万贯进去,不到几年就能收回本钱来,到时候就是挣的。” 这娘们的算盘打的不错。 “公主可知他们为何寻你投钱?”贾平安担心高阳那可怜的情商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高阳脱口而出道:“不就是想寻个靠山吗?” “还好还好!”贾平安颇为欣慰。 高阳问道:“什么还好?” 你不是脑残,还好还好。 贾平安正色道:“这是一门好生意,不过……” 要准备硬化了……他看着高阳,淡淡的道:“某觉得不妥。” 高阳的身体垮了下去,以手托腮,叹道:“罢了,你说不好,我便不投了。” 贾平安倍感欣慰,觉得经过多次的教导后,高阳总算是知道了好歹。 高阳拿起小皮鞭,突然焦躁的道:“可……我想问问为何?” 她信任贾师傅,可女人的好奇心却压不住,就想知道原因。 这个道理贾平安知道知道。 他含笑道:“因为某能让你挣更多的钱。” …… 每天一万五,写得很辛苦。若无月票赏,推荐票记得每天投给扫把星。 第193章 大唐保镖 “怎么挣钱?”高阳很纠结,“家中的钱不少了,可我总是心慌,觉着以后会不够用,越用越少……你不许笑话我。” 贾平安莞尔,“这想法大多人都有。” “果真?”高阳拍拍粗壮的胸脯,“那就好。不过你说能让我挣钱,比天然居还挣钱吗?” “当然。”贾平安很肯定。 “我自然是信你的,可咱们做什么?”高阳很是憧憬。 “开酒楼。”贾平安在想开酒楼的利润,应该不低。关键是能让高阳有事儿做,免得这个娘们整天琢磨些不着调的事儿。 “开酒楼?”高阳想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贾平安抬眸看了她一眼,硬汉贾登场了。 高阳收回手,“天然居的炒菜好吃,咱们若是开酒楼,怕是比不过他们。” 贾平安打起精神来,说道:“让曹二做几道炒菜。” 高阳愕然,“你家厨子会做炒菜?” 贾平安说道:“耳听为虚。” 高阳的性子本就急躁,贾平安卖个关子,换个人高阳早就提起了心爱的小皮鞭…… 她皱眉看着贾平安,渐渐心静了下来。 和第一次见面相比,贾平安依旧是唇红齿白,但却多了些别的气息。 笃定,仿佛这个世间没有事儿能让他忧愁。 男儿就该这样啊! 高阳不禁多看了几眼。 贾平安却在想着突厥的事儿。 高侃昨日回到了长安城,禀告了和车鼻可汗的战事,以及商议下一步的打算。 车鼻可汗是个倒霉蛋,遇到了大唐兵锋最为鼎盛的时期。贾平安记得此战高侃一路顺风的杀过去,无人能挡,但还是有些谨慎,速度慢了些。 等遇到了车鼻可汗时,高侃本以为会遭遇大军,谁知道车鼻可汗麾下的大部分部族听闻大唐大军来了,压根不敢来援。于是车鼻可汗遁逃。高侃一路追击,在金山擒获了车鼻可汗。 若是高侃从一开始就大张旗鼓的掩杀,不给车鼻可汗应变的时间呢? 这个很有趣啊! 雷霆一击,让突厥人丧胆。 贾平安觉得就该如此,回头给老梁说一下,或是给李勣分析一番,看看那两个老家伙什么想法,若是可以,请他们转告高侃。 大唐的敌人不少,吐蕃、高丽、突厥……若是兵锋延伸,还有西域那一块地方。 这个时代并不是你想和平就能和平,高丽被先帝抽了一巴掌,如今在修生养息,但依旧野望着大唐。以后甚至连倭国都想插一脚,野心勃勃的想用半岛作为跳板,侵入中原。 所以那些说什么大唐时倭国和大唐相处和睦,这纯属扯淡。倭国人的野心从来都不分季节和场景,只要他们觉得中原衰弱了,就会鼓动百姓,倾巢而来。 他们想通过百济介入半岛,这个手法和大明时一样。但在大唐,他们碰了个头破血流。最后在白江口被刘仁轨一战打断了脊梁骨,从此不敢东窥。随后倭国就装孙子,可骨子里的野心永远都存在,只等中原衰弱,就会再度露出贪婪的一面。 吐蕃如今内部出了问题,禄东赞需要花时间来重新整合,随后吐蕃依旧会想着突破封锁,和大唐为敌。 而突厥堪称是打不死的小强,一会儿俯首称臣,一会儿反叛,来来回回的拉锯。除非大唐放弃草原,否则只有战斗的选择。 再有就是西域那块地方,那里局势不明朗,势力繁杂,关键是,以后的大食人兵强马壮,想和大唐掰手腕。 这便是大唐目前面临的情况。 你想和平,吐蕃会分分钟教你做人;突厥会卷土重来,马踏花花世界;高丽会想着席卷大唐的北方……最后当大食人朝着西域进攻时,没有大唐军队存在的西域,将会不堪一击,随后大食人就会发现一个新的花花世界…… 吐蕃是大患,但他们先天不足。突厥不是问题,问题是草原上永远都会诞生垂涎中原的势力。而高丽,隋炀帝没能征服他们,太宗皇帝没能征服他们,但李治会让他们叫爸爸。 最后就是倭国…… “弄死他们!” 贾平安一拍桌子,才发现高阳在盯着自己。 “你在想什么?”高阳很好奇的问道:“一会儿凶狠的让我都怕,一会儿兴奋,像是发现了什么旷世之宝一般……” 贾平安当然不会说自己在展望未来,“就是想了百骑的一些事。” 高阳吐槽道:“百骑有什么好?你若是愿意,我去和皇帝说,让你换个地方,要不……去我府中吧。” 她的眼神看着很诚恳,若是没有水汪汪的就好了。 去了高阳的府中,贾平安觉得自己迟早会被吞了。 “那个……”贾平安淡淡的道:“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 换个人把高阳的好意当驴肝肺,小皮鞭早就上了。 可高阳却叹息一声,很是满足。 他宁可自己打拼,也不肯借力,果然是我看重的硬汉。 “郎君,菜好了。”鸿雁来了。 几样炒菜端上来,其中一道是爆炒牛肉。 高阳拿起筷子,优雅的吃了一片。 “味道如何?” 贾平安嗅了嗅,觉得味道差点意思。 高阳放下筷子,定定的看着贾平安。 “比天然居的厨子做的还好吃。”她俯身向前,贾平安抬高目光,避开了粗壮之处。 高阳咬牙切齿的道:“炒菜究竟是谁弄出来的?天然居的韩进说是他的!” 那个韩进,果然是不厚道啊! 贾平安暗自记下了此事,然后笑道:“当年某在华州时,闲极无聊,就弄了几道炒菜,传给了刘架,后来他们来长安开了天然居……” “你还会什么?我要回家!” 高阳盯着他,目光灼热的能烤化了他。随后上马,一路疾驰到家。 “把天然居的契约给我!”高阳拎着小皮鞭,俏脸含煞,钱二赶紧去拿了来,说道:“公主,这条件也还公道。” 他觉得只要投钱进去,公主府就多了一个源源不断的进项,堪称是重大利好啊! 从高阳和房遗爱分崩离析后,公主府看着冷冷清清的,如今终于有了起色,让钱二激动不已。晚上喝点小酒,顺带都要唱几句最流行的曲子。 高阳接过契约,看也不看,唰唰唰,直接撕碎。 “公主!”钱二不知道高阳是怎么了,刚想劝,外面有人来禀告,“公主,那天然居的韩进求见,说是为了契约之事。” “欺世盗名之辈!”高阳冷笑道:“打出去!” 钱二愣住了,“公主,这是挣钱的买卖呀!” 高阳皱眉,“打他,还是打你?” 钱二赶紧带着人去了前面,一顿拳脚把韩进打了出去,可想着公主丢掉了这个好买卖,不禁蹲在门后面落泪。 高阳随后准备出去,见他这般,就说道:“准备好钱,回头用。” 钱二起身,抹泪问道:“公主,准备多少?” 高阳想了想,“有多少就准备多少。” 钱二不知道高阳想干啥,这心提起来就再没落下去过。 高阳一路去了东市,然后一拍脑门,心想哪有公主出来租赁店铺的? 回过头她就让钱二去寻店铺。 “开酒楼的。”高阳想到贾师傅竟然是炒菜的发明人,不禁觉得自己的眼光就是好,竟然抓住了这么一个多才多艺的硬汉。 钱二苦着脸去寻,嘀咕着什么有天然居不合作,却要自己开酒楼,可公主府里的厨子做的菜哪里赶得上天然居?老汉也去吃过一次,那味道……真是美啊! …… 春天的气息到处都是,贾平安去上衙时,就见到房门外一条狗抱着姜融的小腿…… “贾参军慢些!”姜融深吸一口气,陶醉的道:“这县男的气息就是好闻呐!” 他深呼吸结束,低头,见狗正玩得起劲,不禁怒了,一脚甩去,狗却抱紧了他的小腿不松爪子,还恶向胆边生,一嘴咬去…… “嗷……” 到了百骑,雷洪一脸苦大仇深,包东问道“这是为何?” 雷洪叹息,眼神苍茫,“今日在坊里看到两条狗……一条还是瘸腿的,某有腿啊!” 瘸腿的狗都能寻到伴侣,雷公脸的雷洪依旧是单身狗。 刚进值房,就有文书进来,“贾参军,陛下晚些要出宫。” 这是要安排保护事宜。 “校尉如何吩咐?”这事儿该唐旭来掌总。 文书一脸懵,“校尉说不管。” 老唐这是要当甩手掌柜啊! “去何处?” 帝王的行踪也只有百骑和千牛卫才能知晓。 文书说道:“说是去大慈恩寺。” “知道了。”贾平安点头,眯眼沉思。 李治当年为母亲文德皇后而修建了大慈恩寺,后来更是让玄奘坐镇寺内翻译经文,这座寺庙堪称一出道就是巅峰。 至于护卫…… “来人。” 晚些,贾平安带着五十余百骑跟随自己出发。 “小心些!”唐旭当了甩手掌柜,但却有些忐忑。 贾平安摆摆手,没心没肺的笑笑。 “某怎么心惊肉跳的呢?”唐旭心中不安。 “是嫖多了。”邵鹏却觉得没什么不妥的。 …… 皇帝带着百官去大慈恩寺礼佛,这算是一个大型活动。 大慈恩寺在晋昌坊,一路到了坊外,千牛卫开始在左右扈从。 “看好那些人!”蒋巍指指周围,那些千牛备身目光炯炯,看着分外的精锐。 “就喜欢出风头!”包东觉得百骑也该装个逼。 可贾平安只是看着前方。 “专注。”他的个子越来越高,站在皇帝的侧后方,目光扫过左前方,就见一群僧人在等候,为首的就是玄奘。 皇帝上前,和玄奘含笑说话。 群臣都在窃窃私语,看着情绪不错。 在这个时节来大慈恩寺,就相当于是踏春。 玄奘看着更加的洒脱了些,皇帝想到了上次贾平安的劝说,不禁暗自赞许。 玄奘的影响力太大了,万万不能脱离了皇帝的掌控,所以他想回嵩阳老家少林寺终老的愿望永远都不可能实现。 众人进了大慈恩寺,旋即寺内大德出来面圣。 双方进了大殿,看着佛像沉默良久。 晚些出来坐下,面对大德们,李治目露追忆之色,“当年文德皇后仙逝,先帝与朕悲痛万分,为此修建了大慈恩寺。今日朕再来此,念及……先母,朕……” 他双目含泪,眼眶泛红,竟然哽咽不能语。 群臣不禁唏嘘,长孙无忌想到了妹妹,也红了眼眶。 那是他的小妹,从小跟着他一起长大,后来嫁给了李二郎,从此成为了一代贤后。 在长孙皇后去了之后,太宗皇帝就有些失控了,比如说求长生,服用丹药等等。 所以,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要有一个贤惠的女人。 晚些,玄奘带路,皇帝和群臣在室内转悠。 千牛卫在左右护卫,百骑在前后保护。 蒋巍抽空过来,低声道:“你竟然在后面,若是有事,你哪来得及应对?” 贾平安只是笑笑。 不识好人心! 蒋巍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心想唐旭倒也心大,竟然让没有这等扈从经验的贾平安来带队,若是出了岔子…… 岔子不会有,但千牛卫这次却能占据先机。若是能好好表现一番,自然在皇帝的眼中加分。 想到这里,他悄然发出指令,随即千牛备身们开始活跃起来,一时间,只看到他们工蜂般忙碌的身影。 “不错。”长孙无忌赞道:“千牛卫看着精神抖擞,应对有方。” 李治也微微颔首,“蒋巍乃是老人,有他在,朕放心。” 这是极高的评价,晚些蒋巍得了这个消息,兴奋的脸都红了。 他悄然靠近贾平安,“别怪某没提醒你,再这般下去,晚些回去唐旭和邵鹏会骂的你狗血淋头。” 百骑和千牛卫是对头,让对头得意,唐旭和邵鹏会把贾平安挂门口风干了。 “恭喜。”贾平安只是笑笑,看着很诚恳。 这娃莫不是个诚心的? 蒋巍不禁失笑,但今日能压百骑一头,他心中不禁快意非常,晚些传话:“告诉兄弟们,晚些去五香楼,某请客。” 千牛备身们闻言大喜,于是越发的努力了。 顺着游廊,众人来到了玄奘的房间。 房间里堆积着许多经书,李治翻阅了一本,赞道:“法师翻译这些经文,堪称是呕心沥血。” 玄奘见皇帝翻页时有些随意,那纸张被折了起来,不禁皱眉,“贫僧尽力而为。” 李治放下经文,玄奘过去,不动声色的把那折起来的一页摊开。 李治看到了这个动作,却微微颔首。 这说明经文就是玄奘眼中的全部,如此甚好。 咚! 后面突然传来了撞击声。 蒋巍手指后面的房间,同时向皇帝靠拢。 可百骑更快。 包东带着两名百骑疾冲过去,一人撞开门,一人拔刀进去,第三人尾随…… 这一连串动作堪称是行云流水。 而李治的身边出现了四名百骑,他们手中拎着像是后世手提箱般的东西,快速打开,一翻转,四面高盾牌围住了皇帝。 贾平安发出指令,“护着陛下,撤出房间!” “断后!” “前方打探!” 外面的百骑迅速占据有利地形,贾平安冲了出去,喊道:“上屋顶!” 几名百骑在同伴的配合下爬上了屋顶,张弓搭箭,并巡查四方。 “周围人等垂手站定!” 那些随从和僧人在百骑的逼视下,纷纷垂手。 皇帝被护着出了房间,外面已然安全。 群臣没人搭理,但目睹了这一场变故后,有人低声道:“这百骑的应对堪称是迅捷如雷电,无一不妥啊!” 自己人当然要夸……李勣赞道:“声响一出,百骑率先冲了进去,随后用盾牌护着陛下撤离,外面已然妥当,若是再有变故,旋即可护着陛下冲出大慈恩寺……老夫看着应接不暇,仔细一想,却处处妥当。” 作为雍州刺史,今日许敬宗也随行,他看了长孙无忌一眼,说道:“此事还得要看贾平安,先前有动静时,大家还在发呆,他就喝令护着陛下出来,随后在外指挥百骑掌控四周,连屋顶都派了人,相比之下,千牛卫却木然。” 蒋巍想吐血! 可奸臣许还没说完,“先前千牛卫看似精神抖擞,老夫也觉着有他们在,安全当可无虞。可一转眼,不动声色的百骑护住了陛下,精神抖擞的千牛卫却如同没头的苍蝇,乱哄哄的。” 奸臣许,某与你可是有仇? 这一刻蒋巍恨不能把老许撕碎了。 这番话之后,今日千牛卫就被百骑踩在了脚下。 许大爷却再补了一刀:“贾平安话不多,百骑的话也不多,可最后管用的还是他们。陛下,臣以为,看人还得看做事。” 李治微微点头,刚才的变故他还没反应过来,四周就被百骑护住了,随后的一切极为稳妥。 这一切是这般的熟练,让他不禁好奇,“贾平安,百骑为何这般熟练?” 贾平安一直在后面,闻言上前。 众人看着这个少年,目光各异。 “陛下,百骑首要之责乃是护卫陛下安全,于是百骑就预想了陛下遇险的各等可能,随后根据这些可能设法应对。” 一番话虽然简单,但众人一想,就想到了里面的艰难和辛苦。 李治微笑点头,再问道:“那今日这般变故,百骑也想到了?” 贾平安说道:“是,陛下出行各处,若是遭遇变故,室内是一套保护的法子,室外是另一套保护的法子,都想到了。” 李治笑道,“室内朕今日见到了,不错,室外如何?” 贾平安目光扫过众人,说道:“此事涉及陛下安危,臣却不好说。” 大佬,说出去别人都知道了。 李治恍然大悟,越发的觉得这个少年稳妥了。 但…… 作为一个稳妥的少年,贾师傅还是要露一手。 “陛下,臣便让百骑演示冲杀……” 室外的保护程序不演练也好。 李治点头。 “中间护住陛下,前方冲杀,挡路者,杀!” “雷洪带人断后。” “左右弓箭手……” 瞬间,百骑就变成了一支小型军队。 杀气腾腾的百骑让君臣不禁频频点头。 晚些包东带人回来禀告,手中拎着一只很大的老鼠。 “乃是一只大老鼠。” 警报解[]除。 离开大慈恩寺时,随行信佛的军士们纷纷向玄奘行礼。 玄奘也微微颔首,那些军士面露喜色,觉得此行不虚。 这便是玄奘的号召力,若是他喊一声皇帝无道,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蒋巍心情沮丧,可依旧要去行礼。 玄奘微微点头。 蒋巍心满意足的过去,回身,见贾平安过来,就笑了笑。 你也要求法师保佑啊! 贾平安上前,距离太近了些,有僧人想呵斥,玄奘却主动上前一步,口宣佛号,微笑道:“今日多亏了檀越。” “法师竟然和他说话了!” 蒋巍羡慕的眼睛发红,等贾平安过来后问道:“你和法师认识?” “被镇压过。”贾平安笑了笑。 “那法师为何对你青眼有加?”若是玄奘和蒋巍说几句话,他大概做梦都能笑醒来。 贾平安认真的道:“因为今日百骑得力。” 蒋巍的脸变成了猪肝色,被怼的想吐血。 …… 一日之计在于晨,抬头看风,低头看路,伸手:打劫月票、推荐票! 第194章 有话好说 回到皇城后,皇帝吩咐人赏赐百骑和千牛卫酒食。 百骑欢呼,千牛卫没精打采。 千牛卫有人提及了蒋巍请客去五香楼的事儿,旋即被蒋巍一脚踹的踉踉跄跄的。 “回去操练!” 今日千牛卫败的干净利落,蒋巍心中难受,回身看了一眼贾平安。 贾平安微微一笑,很是和气。 这个老阴比! 蒋巍觉得这个少年有老阴比的属性。 平时不吭不哈的,一出手就碾压了千牛卫。 但他今日输的心服口服,一点脾气都没有。 “这唐旭越发的厉害了,竟然能琢磨出这等法子。” 千牛卫内部开始了反思。 蒋巍冷笑道:“唐旭若是能琢磨出这等法子,某就能率领大军灭了高丽。” “那是谁?” 蒋巍再回头看了一眼贾平安。 贾平安觉得这厮有些毛病,怎么频繁回头看我。 “这定然是贾平安的手段。” 蒋巍的眼中燃起斗志,“回去就操练,他不是说按照各等变故来设法应对?咱们学,向贾平安学!” 一时间,千牛卫内部都是向贾平安学习的口号。 而百骑内部却在狂欢。 唐旭得了消息,激动的喊道:“今日五香楼,某请客!” 邵鹏也很高兴,却低声道:“你这个月已经没钱了。” 是啊! 唐旭想到自己这个月的零花钱已经没了,不禁发愁,旋即笑道:“老邵,借某一些,下月还你。” 邵鹏淡淡的道:“利息。” “狗内侍,你够狠!” 唐旭回头笑道:“晚些就去。” 众人在欢呼,想到要给利息的唐旭心头在滴血。 贾平安就站在那里,含笑看着这一幕。 唐旭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小贾……以后百骑之事,小贾说的……就是某说的。” 一天不可二日,一山不容二虎。 可唐旭竟然主动给贾平安升格了。 众人愕然。 包东说道:“没有贾参军弄的那个什么预案,今日我百骑可能碾压了千牛卫?” 今日出勤的百骑们纷纷说着当时的情况。 “你往日弄了那个什么预案,某觉着不错,但也只是不错。”唐旭越看贾师傅就越觉得眉清目秀,“今日这便是第一战,出彩了,某不如!” 这是他第一次自承不如贾平安。 贾平安甚至看到了一丝落寞。 这便是前浪被后浪推着走的节奏。 众人一顿酒食吃了,期待着去五香楼。 而贾平安却惦记着娃娃脸,就带了一只羊腿去感业寺,可苏荷却不在。 “住持进宫了。” …… 蒋涵和苏荷端坐着,一个内侍在禀告。 “……苏家的大郎君苏能喜欢跟着恶少厮混,为那些店铺出力,每月能收些钱……” 蒋涵的脸上多了冷意,而苏荷却渐渐茫然。 那是她的家,而苏能就是她的长兄。 可长兄竟然去做了恶少…… 苏荷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姨母,觉得姨母定然会大怒。 可蒋涵只是点头,“那他们今日有何可说的?” 内侍低着头,不敢看这位在宫中特立独行的宫正,“苏能遇到了个对头,叫做黄老五,苏能那边人少,被黄老五带着人围殴,如今在家躺着……” “活该!”蒋涵冷冷的道:“只要不打死就好。此事无需管。” 苏荷瘪瘪嘴,记得大兄很疼爱自己的,可姨母很凶,她若是求情,说不得会被骂死。 内侍说道:“苏家来人说……那黄老五放话,说是但凡苏大郎敢出门就弄死他。苏家这才慌了。” 蒋涵眯眼看着外面,突然道:“知道了。” 内侍出去。 “姨母……”苏荷刚开口,蒋涵扫了她一眼,“住口!” 苏荷瘪瘪嘴,可怜兮兮的道:“大兄以前对我好。” “知道了。” 蒋涵眸色复杂,良久说道:“那些恶少能制住他们的唯有地方官,可宫中能让地方官出手的只有皇后和萧氏……最后就是陛下。所以……你回去吧。” 姨母不管,苏荷心中却牵挂着外面的家,一路浑浑噩噩的回到了感业寺。 “小苏!” 贾平安刚准备回去,见她回来,就摸出油纸包…… 苏荷抬头,茫然道:“是贾参军呀!” 这妹纸怎么浑浑噩噩的? 贾平安把油纸包递给她,可苏荷却没精打采的坐下,没动羊腿。 妹纸一般这个模样,大概率是遇到了麻烦事,小概率是文青了,觉得人生无意义…… 贾平安本想回去,可见苏荷的眼中渐渐多了水汽,就叹息坐下。 “说吧,啥事?” 苏荷摇头,只是鼻头渐渐红了。 这妹纸还挺倔。 但…… “心情不好就说出来,把不好的事情和别人分享,如此你的坏心情就丢了一半……” 苏荷抬头,“真的?” “货真价实。”贾平安补充道:“不过别见人就说,值得信任的人才能说。” 苏荷看看他,那眼神…… 难道哥不值得信任? 贾平安不禁苦笑。 苏荷抽噎了一下,“我大兄要被人打死了。” “你大兄?”贾平安一怔,“宫外的?” “嗯。”苏荷目露回忆之色,“我七岁前就在家中,和无双家做了几年邻居……” 难怪长腿妹子这等冷冰冰没有朋友的人,竟然也和苏荷交好。 “后来无双家搬走了。”苏荷说的有些散乱,“大兄以前对我最好,坊里的孩子欺负我,都是大兄为我出头打架。二兄胆子小,就在边上喊别打了,别打了……” 说重点啊!妹纸! 贾平安耐心听着,慢慢把整件事组织了起来。 “那黄老五就是个恶少头目,你家大兄也是恶少……”这等事贾平安觉得不该管,让恶少自己去打生打死。 但…… 苏荷在怀念着大兄当年对自己的好,担心他被打。 “此事某去看看。” 苏荷一怔,“那是恶少呢!很凶,他们人还多……姨母说百骑也管不着他们。” 百骑当然管不着恶少,否则就是越权。 贾平安笑了笑,“且安心,某只是去看看。” 晚些他寻了许多多。 许多多依旧金鸡独立在练字,见他来了就笑道:“贾参军看看我的字可长进了吗?” 贾平安看了一眼。 长进很大! 这不对啊! 金鸡独立能练字就已经够奇葩了,可还能长进,这算是什么事啊! 贾平安说道:“长进不小。” 许多多心满意足的放下笔,贾平安说道:“打听个人,黄老五。” 许多多想了想,“那人也在平康坊,手下一帮兄弟,很能打。” 难怪。 贾平安皱眉,本想用许多多的人去收拾黄老五,可看样子黄老五的实力不差,许多多这边胜负难说。就算是能胜,损失也不小。 “你去帮某查一查苏能此人……” “我知道。” 贾平安无语。 “苏能也有一帮子兄弟,不过却比不过黄老五,两边前几日大打出手,苏能那边输了,被打的好惨。” 果然是包打听。 “如此你去帮某打听一番……黄老五何时对苏能动手。” “我知道。” 贾平安:“……” “黄老五当众放话,说是下午要去苏家,当即逼迫苏能低头赔钱,把手中的买卖都交出来。” 恶少也是要吃饭的,有的偷鸡摸狗,有的收保护费,有的不要保护费,但能免费让店铺寄卖自己的货物,如此省下了房租,算是净利润。 但商家有自己的生意,不可能谁的货物都能免费寄卖,所以为了争夺这个资格,恶少游侠儿们之间的竞争很激烈。 而最关键的是这是合法买卖,官府就算是要清扫恶少,也不会管这个。 贾平安晚些告假,因为是私事,也没带随从。 骑上阿宝,拍拍它的屁股,阿宝长嘶一声,快活的冲出了皇城。 贾平安先去东市买了些礼物,随后就去了长寿坊。 一路询问着找到了苏家。 “这一家子……哎!”坊卒一脸唏嘘。 苏家的宅子看着还算是不错,只是大门有些歪歪斜斜的。 “苏尚!苏尚!” 坊卒喊了一嗓子。 “谁?” 里面的声音有些怯生生的,随后大门打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往外看了一眼,见是坊卒,这才松了一口气。等看到贾平安时,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客人寻谁?” 贾平安笑道:“某叫贾平安,和禁苑那边有些买卖,供些用的给感业寺。这不今日听闻有人寻苏住持家的麻烦,某就说来看看……” 苏尚一愣,也明白了,原来这个少年和感业寺有买卖,这是想来为苏家撑个人头,回头给感业寺那边报功。 这等事儿不少见,苏尚嘟囔道:“看着瘦瘦高高的,也没力气,打也打不过……不过多个人也多些底气,贾郎君请进。” “叫某小贾就好。”贾·趁人头·平安干笑着跟了进去。 在不清楚苏家的具体情况之前,他不好说自己认识苏荷,免得被人到处传。 苏家此刻愁云惨淡,贾平安去亲切探望了苏能。 苏能鼻青脸肿的坐在卧室里,看样子并非是重创。 “和感业寺做买卖?”苏能皱眉,随手拎起凳子喝问道:“谁能进感业寺?你究竟是谁?” 呃! 贾平安倒是忘记了苏能是恶少,恶少自然知晓没人能和感业寺做买卖,那边需要的物资都是走的宫中。 但…… 贾平安笑道:“宫中专门给感业寺采买香烛,三成都是走我家的生意。若是感业寺说不好,回过头就换一家,所以……” 苏能颔首,“原来如此。” 他也是装比,贾平安一番忽悠之后,把逻辑合上了,于是态度就变了些,“如此,晚些你就看着,若是他们动刀子,你记得是谁动的。” 苏能额头上的青筋蹦跳,眼中全是血丝和煞气。 这货真是娃娃脸的长兄? 而苏荷的二兄苏香一看就是个弱的,此刻起身劝道:“大兄不可动刀,一旦动刀,不说坊里要出手拿人,那些不良帅也会抓人……到时候阿耶和阿娘能怎么办?难道再去寻宫中?” 坐在边上的蒋氏吸吸鼻子,“宫中说不管,大郎,你就听阿娘的话,以后学好了可成?” 苏能看了母亲一眼,忍着火气道:“某就是做买卖,那黄老五是见某挣钱了眼红,这才对某下手。此事姨母不管就不管,某不稀罕!” 苏尚蹲在边上,愁容满面的道:“不管不管,被打死了也不管?” 苏能冷笑道:“打死就打死,打死某之前,某弄死他们几个再说!” “开门!” 外面有人在敲门。 不对,是踢门。 苏能起身,对贾平安说道:“此事你看好,回头告诉宫中人。” 这货是要准备动手杀人? 可等他一走动,右腿竟然是拖着的。 “这是断了?” 蒋氏骂道:“郎中说了骨裂,你还不听,非得走动!” 贾平安前世体验过骨裂,剧痛难忍 苏能只是不听,但走了几步,满头大汗。 众人出了房间,随后苏尚开了大门。 门外就站着几个大汉,为首的大汉竟然是个光头,他狞笑道:“苏能,今日你说请某饮酒,酒在何处?” 苏能冷笑道:“只管进来就是了。” 这光头就是黄老五,他大笑着进来,身后走出一人。 苏能一见此人,眸子微缩,“是彭毅……黄老五,你竟然请了不良人来!” 此人板着脸,嘴角有个酒窝,但看着却格外凶狠。 不良人负责侦缉,天然就是恶少们的克星。 苏能面色煞白,不知道是腿痛还是被吓住了。 苏尚堆笑道:“酒菜都有,都有。” 众人进了正厅,蒋氏带着老二苏香来回忙活,给众人上酒菜。 贾平安坐在最边缘,吃了一口菜,觉得真心不咋滴。 小苏的老娘厨艺堪忧,小苏估摸着也是个没天赋的。 黄老五连干两碗酒,随后起身,单脚踩在案几上,指着苏能说道:“某原先在平康坊的买卖不少,可自从你来了之后,就巧取豪夺,抢了某不少买卖,今日彭毅也在,你说该如何?” 这厮说到巧取豪夺的时候,明显的嘚瑟了一下,可用词不对。 苏能阴着脸道:“你原先寄卖的货物太多,把店铺的生意都抢了。咱做事不能断人的财路,某寄卖少,店铺有事某出头……那些掌柜有眼睛,自然知晓寻某更划算,这叫做巧取豪夺?” 黄老五冷笑道:“狡辩,某何曾断人财路?兄长你说说。” 他竟然称呼彭毅为兄长,这便是赤果果的官贼勾结。 彭毅缓缓喝着酒,放下酒碗,目光扫过贾平安,威严的道:“做买卖就做买卖,今日你去抢了别人的买卖,明日别人又来抢你的买卖,长安城很大,可陛下就在宫中,咱们这些不良人为了陛下的安危,万万不会允许这等事存在。” 苏能黑着脸道:“彭郎君你可去平康坊那些店铺问问,某可是抢的?那些掌柜受不住黄老五的敲诈勒索,这才愿意和某做买卖。” 黄老五发现贾平安一直在笑,看着很平和的那种,但却格外的讨厌。最后发现,这个笑容里压根就没有丝毫畏惧。 见到我黄老五也不畏惧,这是不给脸啊! 他冷冷的道:“某就一句话,苏能退出平康坊,你要做买卖,只管去东西市。” 这是要赶尽杀绝! 苏尚颤声道:“大郎,不做就不做了吧,咱们做别的,啊!” 苏能涨红着脸,“凭什么?” 彭毅冷着脸,菜也不吃了。 气氛骤然紧张。 黄老五指着贾平安问道:“这少年是谁?笑的让某想动手打人!” 苏尚看了贾平安一眼,心中不禁暗自叫苦,“只是客人。” 这个少年说来帮忙,可你笑个什么? 这不是帮倒忙吗? 苏能皱眉:“你先回去。” 今日有彭毅在,动手是不能了,贾平安在此就是累赘。 贾平安笑了笑。 黄老五觉得这个笑容太特娘的让人心烦意乱了,就骂道:“笑个屁,再笑某弄死你!滚!”。说着他拎起凳子就准备砸过来。 苏尚起身,“小郎君赶紧回去。” 这些恶少可不是善茬,晚些知道了贾平安是做香烛买卖的,回头就能让他的生意做不下去。 “慢!” 彭毅叫停,皱眉看着贾平安,“某今日来此只是作证,你等两家的纷争,只要不动刀动枪的,某不管。” 他是担心贾平安出去说自己官贼勾结,所以先立个牌坊。 可…… 这个少年咋滴有些眼熟? 彭毅眨眨眼睛,在脑海里搜刮着这个相貌。 黄老五仰头大笑,然后说道:“一个少年罢了,兄长难道怕了他?” 说着他盯住了贾平安,“今日之话,但凡让某在外面听到一个字,弄死你!” 苏尚担心他们动手,赶紧说道:“小贾赶紧回去,今日就当没来过。” 贾平安起身,黄老五说道:“来个人,和他一去回去,看看他家住在何处,记牢了。” 这个处置很给力,彭毅不禁微微颔首。 但就在此时,他突然想起了一幕。 那是去年的下半年,他刚好准备出县廨,就看到了崔义玄和这个少年含笑说话。 崔义玄世家出身,哪里会和一个普通少年这般…… 他是…… 外面进来一个大汉,准备带走贾平安。 “慢着!” 电光火石间,彭毅想到了一件事。 去年冬季的时候,万年县把大部分捐赠都卷走了,长安县这边因为崔义玄的缘故,无人问津。 那个少年又来寻崔义玄,二人加上崔建商议了许久,记得崔建说什么…… 小贾。 而崔义玄叫少年什么…… 平安! 贾……平安! 瞬间彭毅的脊背处都是冷汗。 正好那个大汉进来,准备拉扯贾平安。 “拖走!”黄老五很是意气风发的说道,同时斜睨着苏能,心想这便是杀鸡儆猴,你若是不肯退出那些生意,某今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且慢!” 彭毅起身,黄老五大大咧咧的道:“兄长怕什么,这等人打个半死丢进水沟里,下次见到咱们都得吓尿了。” 彭毅见贾平安依旧在微笑,只是微笑里竟然多了讥诮之意。 他毫不犹豫的挥手。 啪! 黄老五捂着脸,愕然道:“兄长为何打某?” 苏家一家子更是不解,苏尚哆嗦着,“莫不是……喝多了,娘子,快给彭郎君弄了醒酒汤来。” 彭毅在这里遇到贾平安,把肠子都悔青了,哪里还敢要什么醒酒汤。 “畜生!” 他一脚踹倒了黄老五。 苏尚[]惊呆了,“这……这是为何?莫要动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第195章 水落石出 官贼勾结才能坐大,千年来都是这个道理。黄老五能在平康坊混下去,少不得彭毅的支持,否则早就被弄进去了。 他和彭毅之间的这种关系维系了五年之久,二人之间的关系极好。 可今日彭毅竟然抽了他一耳光,外加踹了一脚。 黄老五满头雾水,心中也颇为恼怒。 而苏家压根就不知道彭毅这番作为的起因。 苏尚看看彭毅,堆笑道:“家中的饭菜不好,怠慢了彭郎君,且等等。二郎,你去王家借些羊肉来,让你阿娘炖煮了来给二位郎君吃。” 彭毅看了贾平安一眼,见他神色从容,就心中一凛,“哪里的话,今日的饭菜极好,比天然居的都好。这厨艺若是出去开酒楼,保证能挣大钱。” 站在边上的蒋氏愕然,旋即感动了。 合着老娘做了多年的饭菜,不是味道差,而是家里人没有品鉴能力啊! 这一刻她心动了,想着要不……去开个酒肆? 苏能觉得不对。 彭毅以往他也打过交道,这人对普通人刻薄,苏家就算是做出了天然居那等炒菜,依旧会被他嫌弃。 可他为何要这般……客气? 黄老五爬起来,想发火却不敢,“兄长,可是小弟有何不妥吗?” “谁是你兄长?”彭毅偷瞥了贾平安一眼,正义凛然的道:“某今日来此是做个见证,不让你等喊打喊杀,至于你两家的买卖……” 苏能在喘息,觉得憋屈。 苏尚也有些茫然,老大在外面做那些买卖挣钱不少,若是舍了,苏家的日子会很艰难。 但艰难就艰难吧,只要能活着就好。 黄老五心中一喜,就等着兄长说出事先准备好的那些话。 “做买卖,首要是合情理,掌柜不答应,你怎能强迫别人为你卖货?”这一刻的彭毅浑身上下都是正气,“这等事某但凡见到了,定然会拿人。黄老五,你可听到了?” 黄老五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兄长,你……” 彭毅的眼中多了厉色,厉喝道:“某只问你可听到了?” 黄老五下意识的点头,“听到了。” 彭毅点头,转过身,对苏能微笑道:“某以往没关注你,今日才得知你和黄老五之间的争执。你不强迫掌柜,这不错,某就佩服这等好男儿,回头买卖好生做着,遇到事只管去寻某。” 苏能觉得自己怕不是听岔了。 平康坊谁不知道彭毅就是黄老五的后台,可今日这后台竟然转了个方向,对他和颜悦色起来。 这人喝多了? 他含糊应了一句,不敢当真。 社会险恶,你不知道啥时候就因为天真无邪被人捅了刀子。 黄老五还想说话,彭毅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冷冰冰的。 随后彭毅告辞。 苏家人依旧满头雾水。 “小贾,今日多谢你了。”苏尚觉得少年虽然没啥用,但勇气可嘉。 还没走出房门的彭毅捂额转身,定定的看着贾平安,“你是……” 这货的演技真好。 按理贾平安该配合一下,不过他没啥兴趣。至于回过头该怎么收拾此人,那再简单不过了,只需给老崔带个话。 没人配合的表演真的挺尴尬的,但彭毅的嘴角微微翘起,就像是遇到了贵人般的欢喜。随后用力拍了一下脑门,作恍然大悟状,“某说这位郎君怎地看着这般威严,竟然是贾参军!长安县不良人彭毅,见过贾参军。” 彭毅行礼,贾平安淡淡的道:“某今日来此做客,别的没见到,却见到了有人欺压百姓,有人狼狈为奸。黄老五,某听闻你在平康坊颇为得意,那些掌柜但凡不顺从的,你就令人下黑手,坏人的生意。可有?” 这少年竟然就是那个扫把星贾平安?黄老五的目光在贾平安的身上转动,他知道扫把星此人在百骑为官,可百骑的职责是护卫陛下,管不到民政,若是出手就属于越权。 所以他蛮劲发作,骂道:“那又如何?你难道还能把耶耶弄死了不成?” “这个要求少有人提。”贾平安走过去。 那几个恶少有些骚动,黄老五冷笑道:“别怕,他在百骑,咱们在平康坊,他能如何?再说有兄长在,怕个屁!” 长安城中的恶少和游侠儿以蔑视官府为荣,更有人在身上刺青,全是蔑视官府的字。 彭毅知道贾平安和崔义玄交好,可他不能说啊!否则苏家就知道他是黄老五的帮凶,却慑于贾师傅的关系网,最终变脸。 那样的话,他不但无功,还有过。 底层人的这等小算盘比谁都精,可黄老五却不依不饶,打断了他的算盘。 “住口!” 彭毅一巴掌抽去,黄老五愕然:“兄长你怕他作甚?” “是啊!怕某作甚?”贾平安指着黄老五,厉声道:“此人在平康坊作恶,今日更是上门威胁,这样的恶少为何无人管?某今日在此,倒是想管一管,彭郎君可有异议?” 彭毅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差点一头栽倒。 黄老五你这个贱狗奴,某让你走不走,你特娘的害惨某了。 他此刻回忆起了更多的东西,记得当时崔建是紧紧握着贾平安的手,就像是亲人一般。 而崔义玄微笑着,还笑骂了几句,这便是一家人才有的举动。 崔明府的一家人,他这个不良人哪里敢惹? 可今日他来都来了,虽然前面说话看似没掺和黄老五的事,可那些话可以拿去忽悠苏家人,却不敢拿出来搪塞贾平安。 想到这里,他颤声道:“某不敢。贾参军,某和黄老五只是有些瓜葛,但某绝不敢与他同流合污,咱们这便走,这便走。” “想走?”贾平安冷笑道:“今日不给苏家一个交代,谁也不能走!有本事走一个给某看看。另外,你彭毅和黄老五官贼勾结,该给谁一个交代?给律法一个交代!” 黄老五的眼皮子一跳,刚想说某这就走,你能如何。 可他却看到彭毅缓缓跪下,“今日某不该来,苏能之事,是黄老五所为,某今日才知晓。此事某会给个交代。” 黄老五心中一震。 彭毅抬头,已然是泪流满面,“某和他相识五载,是他用钱引诱某,某……” “这么说来,你还是个好人?”贾平安觉得此人果真是无耻。 “不敢。”彭毅抹去泪水,“这些年黄老五打伤多人,某都一一记着,回头某就弄了他,恳请贾参军放某一次,某发誓,此后若是再与此等人勾结,浑身发毒疮而亡!” 黄老五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兄长!” 这还是那个义薄云天的兄长吗? 彭毅看了他一眼,眼神冰冷。 黄老五跋扈惯了,此刻一个激灵,仔细看着贾平安。 百骑不可怕,可彭毅做人八面玲珑,若非贾平安有让他不可抗拒的力量,他怎会低头,更遑论跪下请罪。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力量,但黄老五知道是能弄死自己的力量。他毫不犹豫的跪下,“某眼瞎认不得贵人,某……” 他扬起手,左右开弓抽打着自己。 啪啪啪的声音在室内回荡着。 苏家人懵了。 彭毅直把自己的脸打的肿胀不堪,然后叩首嚎哭道:“苏大郎,某这几年和你争斗……可你想想,某就算是再如何,也未曾断你的手脚。某错了,苏大郎……饶了某,某此后滚出平康坊,某发誓,若是某再进平康坊,就断子绝孙。” 苏能和黄老五争斗数年,输多胜少,从未见过黄老五这等狼狈模样。 他抬头看着贾平安,知道今日多亏了这个少年,可他为何要帮苏家? 而苏尚更是满头雾水。 蒋涵是苏家的亲戚,是他的小姨妹,可蒋涵常年在深宫之中,一年能递几次话就算是不错了,多了蒋涵不耐烦。 这样的家,压根就没有根基。 而先前凶神恶煞,不可一世的黄老五此刻跪在地上狠抽自己耳光,痛哭流涕的恳求苏家原谅。 先前看着颇为威严,代表着官府的彭毅,此刻跪在那里忏悔,恳求那个少年放自己一条生路。 而那个小贾站在那里,神色平静,仿佛是在看着两只臭虫。 原来他竟然是大郎曾经说过的扫把星贾参军。 “滚!”贾平安淡淡一句话,彭毅和黄老五如蒙大赦,先是不敢相信的抬头看一眼贾平安,然后才敢慢慢爬起来。 “黄老五该如何处置,某不问,但若是不公,那要律法何用?” 贾平安说完摆摆手,彭毅扑上去,两下就把黄老五绑了,然后喝令那几个跪在边上的恶少过来帮忙。 “某明日,不,晚些某就来苏家禀告。” 彭毅谄媚的嘴脸让人作呕,可苏家人却觉得格外的痛快。 等他们走后,苏尚上前拱手,“多谢贾郎君。今日若非郎君,苏家怕是要被那黄老五给欺凌了,只是……” 苏尚犹豫了一下,蒋氏问道:“敢问郎君,为何相助?” 还是女人大气。 我只是路过…… 苏尚苦笑道:“先前贾郎君说自家是做生意的,和感业寺有些往来。莫不是……” “苏荷?”蒋氏眼睛一亮,“贾郎君可是认识我家大娘子吗?” 贾平安干咳一声,“某见过数次。” 其实他经常见到娃娃脸,而且每次去都是去定点投喂,但不能这般说,免得苏家胡思乱想。 随后就是一家子轰炸般的询问苏荷的情况。 贾平安挑些可说的说了,随后告辞。 苏家觉得今日就是梦幻一般,发呆了许久。 …… 而被押送回去的黄老五此刻正在遭罪。 他只是问了一句彭毅为何这般忌惮惧怕,就被一顿暴打。 “贱狗奴!” 彭毅左右开弓,连续十几个巴掌把黄老五打的牙齿都落了好几颗,这才骂道:“那贾参军和崔明府交好,某只是个不良人,在崔明府的眼中不过是蝼蚁般的小人物,得罪了贾参军,某就是自寻死路!” 黄老五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一方面是被打狠了,一方面是被这个消息给震撼了。 “他竟然和崔明府交好?” 彭毅也打累了,喘息道:“他只需传个话,就能让某完蛋。所以黄老五,某告诉你,你的命不好,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遇到了他。” “别的事耶耶不管,不过你记住了,别带累耶耶!否则……”彭毅的眼中多了阴狠,“否则你就别怪耶耶下狠手弄你!” …… 阿宝很神骏,这一点贾平安从遭遇了其它好马时就能看出来。 李敬业骑着一匹好马和数名纨绔呼啸而过。 阿宝仰头长嘶,示意主人为啥禁锢了我。 贾平安摸摸阿宝的头,再拍拍它的屁股。 前方有个纨绔笑道:“那人连马都不会骑,怕不是个傻子吧。” 李敬业回头,嘲笑道:“是何等傻子?让某看看……” “就是那个傻子!” 那纨绔指着贾平安。 李敬业一巴掌拍在纨绔的后脑勺上,纨绔只觉得灵魂差点就出窍了。 “兄长!” 正在和阿宝深入交流的贾平安抬头,见是他,就问道:“怎地出来了?” 李敬业勒住马,说道:“先前和他们打马毬,李必说什么想和你饮酒,还说什么上次不是他不想出手,是觉得不妥当。” 上次贾平安和刘波等人为了汪海之事发生了冲突,李必那伙纨绔就在边上旁观,却没出手。 这些都是场面话,什么我当时没看到,或是我想去帮你,可等我出来时,你都不见了…… 后世这等场面话说的最为筋道,要说的你愧疚,觉得他虽然没帮到你,可你依旧欠下了他的人情为止。 没想到大唐竟然也能遇到这等奇葩,贾平安笑笑,不屑于和这等宗室纠缠,“你这是去何处?” 那几个纨绔在挤眉弄眼的,大抵是觉得李敬业为何对这个扫把星这般恭谨。 “某和他们准备去青楼。” “去吧。”贾平安想说你还年少,可这年头的纨绔都早熟,什么哥十几岁就破了,哥多少岁就被家中的婢女引诱…… 贾平安这等确定十六岁之前不沾女色的就是异类。 李敬业想了想,然后靠过来,低声道:“昨夜听到阿翁说话,说是当初咱们去杀了张武时有些疏漏,某还好,女装遮掩了。可兄长却被一个坊卒看到了相貌,王琦悬赏三千贯,那坊卒本想去,可阿翁派人在盯着,当即拿了他,给他数百贯,随后把他送去了南方。” 贾平安呆若木鸡。 李敬业以为他是后怕,就叹道:“兄长,阿翁说你这般年少,偶有疏漏也好。当时阿翁还颇为欣慰。” 贾平安无语叹息。 李敬业以为他是沮丧,就劝道,“兄长何必沮丧,阿翁说了,咱们年少,此时犯错总比以后统领大军犯错强。” “某不是沮丧。”贾平安想哭。 李敬业问道:“那是为何?” 贾平安说了一番话,李敬业听呆了。 贾平安等他走后,才觉得头痛。 他本是想露面杀了张武,而让李敬业女装,只是不想牵累他。 那时王琦一伙正在针对他弄些小手段,比如说派人跟踪,甚至是在道德坊外蹲守。甚至是威胁弄死他。 面对这等局面,贾平安选择了干掉张武。 这是向王琦发出战书,若是他敢应战,随后贾平安就准备了个圈套,让山东门阀掺和进来,来一个碰瓷。 这是他精心准备的手段,堪称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可计划再好,却比不过意外。 老李觉得他百密一疏,就出手扫尾。 我冤不冤? 贾平安哭笑不得,但终究是揭开了长久的疑惑。而且此刻回想自己当时的谋划,也有些冲动了。 回到百骑,唐旭竟然不在,一问,说是听闻高侃去打马毬,就去碰瓷,不,是去追偶像。 晚些,唐旭灰溜溜的回来了。 “娘的!那些老帅都在,某在边上进不去。” …… 李勣下衙后,一人骑马回到了家中。 “敬业呢?” 李尧在边上笑道:“小郎君早就回家了,随后一人在那里烤肉吃,还念叨什么……阿翁怎地不靠谱。” “哦,那老夫倒是要去看看。” 李勣随后去了后面。 炭盆上架着一条羊后腿,烤的滋滋冒油。李敬业坐在上风处,拿着小刀在削肉吃,随后拿起酒坛子喝一口。 李勣的眼中多了欢喜之色,“老夫当年年少时,也如敬业这般能喝,并无对手。” 李尧…… 怎么记得上次阿郎说自己小时候不喜欢喝酒呢? 难道是某记错了? 李勣缓缓过去,李敬业抬头,先是欢喜的起身:“阿翁,今日某赢球了。” 李勣的眉间多了柔和,“好。是和谁打的?还是那些人?可有人不喜你吗?” 李敬业得意的道:“原先有,可上次兄长指点咱们赢了球,那些人都崇敬兄长,对某也多了亲切。” “那就好。” 父祖最担心孩子被所处的环境排斥,进而担心会有人欺负他们。 李尧看着李敬业的身板,心想小郎君这等人,只有他欺负人的,谁敢欺负他? “阿翁你吃。”李敬业削了一大片羊腿肉,讨好的递过来。 这个孙儿啊!他终究慢慢变好了。 李勣心中柔软,接过羊肉就大口吃了,被呛了一下。 “阿翁喝酒。”李敬业轻松提起酒坛子。 李勣想接,可想想,最后就着孙儿的手喝了几口酒水。 晚些他突然问道:“昨日你偷听老夫说话。” 李敬业瞪大了眼睛,“阿翁你知道?” 这孙子,昨夜他说到贾平安和孙儿去杀了张武时,听到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今日只是一诈,竟然就诈出来了。 他心中觉得好笑,“小贾当时是有些疏漏,若是那坊卒去领赏,回过头,王琦就能知道是他做的。” 李勣含笑道:“你都知晓乔装,他却忘记了,不该。” 李敬业一脸便秘的模样。 “怎地?不对?”李勣拿了小刀,轻松写意的削了烤熟的羊肉下来。 “阿翁,是兄长让某乔装,他不乔装,是故意让王琦知晓,随后王琦大怒之下,定然少了理智,他就设了个圈套,准备坑了王琦。” 老夫轻视了那个少年……李勣:“……” 李尧目瞪口呆,然后想到阿郎为此给了数百贯,还令人押送那坊卒南下…… 最关键的是,阿郎事后有一次颇为自得,说是贾平安少年有将才,可却莽撞了些。 可这不是莽撞,而是圈套。 阿郎…… 李勣皱眉,“这肉怕是不好,老夫肚子疼,且去更衣。” 第196章 碾压打击 蒋涵进宫多年,从前太子李承乾身边的宫女,再到女官……最后成为宫正,堪称是人生奋斗的标杆。 她做宫女时勤勉,做女官时忠心耿耿,以至于连李承乾都说蒋涵不错。 在李承乾倒台之后,她沉寂了半年,有人想过落井下石,但彼时先帝正在悲伤之中,谁要对李承乾的人秋后算账,代价颇高。 而后,蒋涵就更沉默了,一次次用标杆般的言行让帝王信而重之。 当今陛下登基后,有人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要掌控宫中,定然会换掉宫正。 可新帝却恍如未觉,于是蒋涵就在各种议论中坐稳了宫正之职。 此刻她坐在值房里,听着宫人禀告。 “萧淑妃那边最近要的东西多,那边的人也得意,随意呵斥宫人,引得牢骚不少。” 蒋涵黝黑的眸子里全是漠然,“那边除非闹出事情来,否则不管。” “是。”宫人继续禀告道:“皇后那边最近说有人在诅咒皇后,导致皇后寝食难安。” 这是想让皇帝派小贾去给你驱邪?蒋涵的眼中多了些讥诮,“不管。” “是。” 晚些事情禀告完毕,外面有个内侍在探头探脑的。 蒋涵皱眉道:“有事就说,藏头露尾的作甚?” 内侍进来,看看宫人,欲言又止。 这是有私密事。 蒋涵深吸一口气,把火气压了下去,“说!” 宫人赶紧告退。 内侍说道:“宫正,苏家有人来传话。” 蒋涵的脸都黑了,“隔三差五就来传话,自家却不争气。” 关于侄子苏能混社会的事儿,蒋涵得知后勃然大怒,可在宫中却鞭长莫及。 所以听到苏家的事儿她就烦心。 但苏能惹了黄老五,不知后果如何,让蒋涵也颇为煎熬。 内侍说道:“说是先前有个贾参军去了苏家,后来黄老五也来了,还带来了个不良人……” 嗯? 蒋涵一怔,心想贾平安怎么掺和进来了? “那不良人怕了贾参军,跪地叩首求饶,黄老五被打的好惨……” 蒋涵有些神思恍惚,“竟然是他?” 此事她不是不能解决,比如说利用自身宫正的身份,去寻了每日出宫的内侍去威吓黄老五,但大唐的恶少和游侠儿历来都以蔑视官府为荣,此举不一定能奏效,反而会坏事。 记得有人在左右臂刺青,左边是:生不怕不良人,死不怕阎罗王。 由此可见那些恶少的大胆。 内侍一旦不管用,她就再无招数应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侄子倒霉。 她并未轻举妄动,而是想等着再看看后续的事态发展。 可还没看到什么,事情就解决了。 他是如何解决的? 这个疑问在蒋涵的脑海里盘旋,却不得要领,“去一趟感业寺,让苏荷进宫。” 晚些苏荷来了,看着没精打采的。 蒋涵拍拍桌子,苏荷坐在,双手托腮,“姨母,我担心大兄。” 蒋涵问道:“此事你对谁说过?贾平安?” 呃! 苏荷抬头,大眼睛扑闪几下,“姨母,他怎么了?” 狡猾的小丫头,竟然反问。 蒋涵伸手捏捏她的脸颊,“说吧。” 苏荷苦着脸道:“我和贾参军说过,他说……” “他说了什么?”蒋涵盯着侄女。 “他说去看看。”苏荷心中一惊,“姨母,可是贾参军出事了?” 这个丫头。 想到贾平安对女色毫无兴趣,蒋涵这才笑道:“他没出事,先前他去了苏家,吓得黄老五和他寻来的不良人跪地求饶……” 苏荷一拍手,欢喜的道:“贾参军果然是义气!回头我请他吃肉。” 蒋涵没想到侄女想的是这个,没好气的道:“你哪来的肉?” “是呀!”苏荷愁眉苦脸的想着怎么感谢贾参军,随即就笑了起来,“姨母,感业寺里有好几只大鹅呢!” 蒋涵捂额…… …… 高阳又来了贾家。 贾平安刚下衙,正在洗脸,高阳就冲了进来。 “小贾,厨子寻到了。” 开酒楼要找厨子,而且要提前找,方便贾平安这边培训。 “好。” 贾平安把事情丢给曹二,和高阳去了书房。 “我让人去寻店铺,平康坊的,东西市的,都在看。”高阳懒洋洋的拿起桌子上的纸,看到了几道算术题,就慢慢的琢磨…… 她渐渐的看了进去,等看到那些简单易懂,并且紧紧联系生活和工作的习题时,不禁抬头看着贾平安,“我看过那些算术,觉着晦涩,可看着这个却觉得简单,小贾,我觉着你以后定然会青史留名。” 青史留名贾平安没想过,所以他淡淡的道:“某只想活好每一日。” 别人一听青史留名都会兴奋,可贾平安的平静却货真价实。 他想见高侃一面,和他说说车鼻可汗这个倒霉鬼。 高侃的征战经历看似不起眼,可仔细一看,却异常的稳健。 而先帝令高侃为主帅进攻车鼻可汗部,就是高侃成名的开端。 他率领的主力是回纥、仆骨等部,辅以少量大唐军队……也就是说,他是带着一群异族军队在征战。 可就算是这样,高侃依旧率军一路横扫车鼻可汗部,以至于后来那些部族闻风而降。 老帅们对他此次用兵赞不绝口,说是名将风采。 这样冉冉升起的将星回到长安后,颇受欢迎。 第二天上午,贾平安刚到百骑没多久,李敬业就来相邀。 “兄长,今日有马毬,兄弟们没把握,请你去出谋划策。” 贾平安叹道:“一群纨绔,闲极无聊……” 晚些,二人出现在了安善坊。 李必等人早就到了,可却没练球。 因为场地被人霸占了。 一群彪悍的骑兵正在球场上疾驰,手中的球杆不时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们的身体接触很粗犷,压根就没有什么犯规的说法,冲着对手就直接撞上去。 “太粗暴了。” 李必在嘟囔着,想想和这些人对垒……只是想了想,就觉得毫无胜机。 而场中的一个中年男子却显得游刃有余,他策马疾驰,接到球后轻巧的拨带,一看就是高手。 “那是高侃。”李必有些不自在的给贾平安介绍着。 在上次贾平安出手时,他选择了坐视,此刻见面就格外的尴尬。 贾平安却压根没在意。 人的一生会遇到许多人,有的适合做朋友;有的适合喝酒,聊天打屁;适合做兄弟的,万里挑一。 “要和他们打?” 这支纨绔球队的球员们都有些怵,被那些骑兵的彪悍作风吓到了。 “怕什么?”贾平安倒是没问题,因为他不上场。 晚些,这一局结束,高侃下场。 众纨绔神色兴奋,都纷纷上前,想和这位新晋的名将套近乎。 按照梁建方的说法,高侃现在距离名将还需要一次酣畅淋漓的大胜。 高侃出身渤海高氏,有句话叫做天下高氏出渤海,由此可见这一支高氏的厉害。 “见过高郎将!” 高侃点头,神色自若。 王轮上前,拱手道:“家父阳信侯,见过高郎将。” 高侃微微颔首,并不因为纨绔自报家门的方式而鄙夷他。 这便是君子之风。 李必拱手,朗声道:“李必见过高郎将。” 不介绍自己的出身,而且还姓李,不消说就是皇族。 李必觉得高侃会停下来和自己说几句话,他也有些对突厥战事的建言想说说…… 若是能得高侃赞一句不错,他就在皇室中出彩了。 高侃看了他一眼,依旧是微微颔首。 李必心中颓然,回首,虽然大伙儿都在看着高侃,可他依旧觉得被伙伴们嘲笑了。 但他却不能发作。 在军方大佬的眼中,这些纨绔也就是一巴掌的事儿,不服气,那就再来一巴掌。 李必心中难受,但见到高侃对谁都是微微颔首后,心中好过了不少。 原来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啊! “贾平安,见过高郎将!” 贾平安含笑拱手。 李必心想你再什么少年有才,高侃依旧不会搭理你。 众人也是这般想的,贾平安的身后是李敬业,他正准备拱手,高侃却止步,看着贾平安,微笑道:“可是百骑的贾参军?” 贾平安颔首,笑了笑,“正是某。” 高侃微笑道:“某前日听闻了你的谋划,颇为精妙,明日某即将出发,若是有机会,某将按照你的谋划行事。” 他拱手,郑重行礼。 这是把贾平安当做是同等地位,甚至是同等层次的人来对待。 他上马而去,一群纨绔呆呆的看着前方…… 李必倨傲,觉着自己算是皇室年轻一辈中难得的人才,可打马毬被贾平安碾压,接着高侃视他若无物。 这些他都能忍。 可高侃却对贾平安珍而重之…… 这便是告诉他:你,差贾平安多了去! 他的面色微红,羞愧难当。 “兄长,你竟然出谋划策了?”最高兴的就是李敬业。 大家都等着贾平安回答。 可他却淡淡的道:“这是机密。” 这话更是打击人。 纨绔们每日打马毬、狩猎,或是四处游荡,去喝酒玩女人,这是他们的生活。 可比他们年少的贾平安却已经能给大唐对外战事出谋划策了,一下就拉开了和他们之间的距离,连车尾灯都看不到。 李必失魂落魄的道:“某……想学兵法。” 他觉得唯有如此,才能让自己心安。 他觉得贾平安会得意,可仔细看去,贾平安却是若有所思。 也就是说,贾平安压根就不在乎先前碾压了他们的事儿。 别人不在意你,你却自己纠结难受想撞墙。 这种感觉让李必倍感难受,晚些一人寻了个地方喝得烂醉,回到家后,家人就听他喃喃的道:“某还比不上一个少年?他还无视了某……” 说着他竟然嚎啕大哭,引得家人震惊。 …… 程达最近的情绪看着不错,近乎于亢奋。 “校尉,小贾最近事多,某带队去感业寺吧。” 唐旭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看似鼓励之色,让程达心中不禁一喜。 贾平安现在接过了百骑大部分事务,唐旭近乎于隐身,这就是一种姿态,表示某看好贾平安将会成为下一任百骑统领的姿态。 可程达在百骑多年,却被一个毛头小伙子给碾压了,这份煎熬和委屈宛如尖刺,刺的他夜不能寐。 他不断在反省自己,觉得自己这些年的谨言慎行看似不错,可仔细一想,不禁一身冷汗。 谨言慎行不犯错,看似稳妥了,可这样的人谁敢重用? 遇到麻烦就躲,遇到好处就上,这样的人谁敢重用? 当想到这时,大半夜的,他汗流浃背。 原来某一直都错了? 错是没错。 多年的老油条经历让他习惯了这等处事方式,但目前却需要改一下。 比如说主动出击,让大家看到一个敢于任事的程达,如此慢慢扳回局面。 某真是太睿智了。 程达想到这里时,再也无法入睡,就这么憧憬着美好的未来,直至黎明。 唐旭坐直了身体,淡淡的道:“感业寺那边,陛下有令,除去小贾之外,旁人不能进去。” “为何?”程达愕然,“某忠心耿耿。” 他以为是忠心的问题。 唐旭觉得此人有些不识趣,脸上的横肉颤抖了几下,说道:“在五香楼你可睡了女人?” “睡了。”作为一个身心健康的男人,当然要睡。 见他依旧不明悟,唐旭摆摆手,“感业寺里全是女人,你进去作甚?” 小贾这个童子鸡才能进去,而且他哪一日开荤了,哪一日就得止步感业寺之外。 “校尉。”贾平安来了,对程达颔首,随后说道:“某这便去感业寺巡查。” “辛苦了。”唐旭笑道:“这一去怕是就要下午了,如此你无需回来。” 程达的眼皮子在跳动…… 换了他带队去感业寺,午时前就能回来。 等贾平安一走,唐旭赞道:“少年人这般勤勉,我等也得努力才是。” 说着他打个哈欠,“没事别闹某。” 这厮竟然开始打盹。 贾平安带着人去了禁苑。 此刻的禁苑里鸟语花香,不时有些动静发出来,引得包东说是进去狩猎。 “那是皇家的东西,你有本事就去。”雷洪今日看着红光满面,特精神。 包东悻悻的道:“你这是……” 雷洪得意的道:“昨日媒人告诉某,女方说回家仔细想想。” “恭喜恭喜。” 众人纷纷道贺,雷洪扯着脸上的胡须,大声说着成亲后的日子。 连老天都给面子,阳光普照。 “……那家人还托媒人带话,说什么……心似流水不倦花……” 雷洪得意洋洋的道:“这诗一听就欢喜,某准备琢磨几句诗送给那女子,以后与她相互唱和,那是何等的惬意。” 众人一阵羡慕,雷洪策马回身问道:“参军,这句诗什么意思?” 明明是半文盲,却还想着和人作诗唱和,果然女人就是男人的精神氮泵。 “这个……”贾平安觉得答案很残忍。 可雷洪却兴致勃勃的道:“还请参军指点。” 你别哭就是了。 贾平安叹道:“这句诗的意思是说,她的心就如同流水般的,不会眷恋落花。” 不会吧? 雷洪愕然,“那她的家人还说什么回家仔细想想。参军,下一句是什么?” 哎! 贾平安觉得一出悲剧在上演。 雷·悲剧·洪此刻依旧在笑,觉得此事不是这样。 贾平安淡淡的道:“下一句是……我如明月君勿恋。” 那家人大概是有些文化,所以连拒绝都弄了几句诗。 如果说前面一句诗还有些含蓄,这一句就是直截了当的拒绝:哥,我是高高在上的明月,你是蝼蚁站在地面仰望着我……咱们之间不可能的。 “哈哈哈哈!”雷洪强笑着,声音很是爽朗。 众人默然上前,拍拍他的肩膀。 一行人缓缓往感业寺去了,雷洪落在后面,大声说道:“参军说的好,这世间女子万千,此人和某无缘,那就换一个,这世间终究有个女人在等着某。” 加油,奥利给! 贾平安默默给他打气。 到了感业寺外,贾平安吩咐道:“你等在周围巡查,认真些。” “贾参军!” 娃娃脸今日看着特别的兴奋,蹦蹦跳跳的就出了感业寺。 “咳咳!”贾平安一不留神,发现娃娃脸的胸襟竟然这般宽宏大量,蹦跳时很是明显。 啧! 以往为何没发现呢? 贾平安纳闷。 好人在边上默默看着贾平安,心想贾参军越发的俊逸了,连走路都是这般的有力,让人不由自主的想盯着看。 进了感业寺,二人去了小基地。 贾平安摸出油纸包,苏荷摇头,跃跃欲试的道:“贾参军,寺里的那几只大鹅,要不……炖一只吧。” “那是看守门户的宝贝。” 贾平安没想到苏荷竟然有这般顽皮的时候,不禁笑了。 吃了今日份的投喂,苏荷坐在贾平安的身边,双手托腮看着前方的春天,良久说道:“谢谢你了,贾参军。” “什么?”贾平安在发呆。 苏荷侧脸看着他,见他神色淡然,不禁心中欢喜。 他说去苏家看看,果真就去了,随后吓的那些恶少魂不附体。 言出必践,贾参军果然是好男儿。 “多谢你了。” 贾平安慢慢清醒过来,笑道:“举手之劳罢了。” 还不居功。 他可真是义气无双呀! 苏荷起身,“贾参军,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晚些,禁苑的一处树林里。 这里很安静,而且背离了感业寺和运送给养车队的方向。 一个看着很粗糙的无烟灶,上面放着一个陶罐,看看下面的痕迹,少说已经用好几次了。 苏荷回身,“贾参军,你看,这里能炖大鹅。” 鸟鸣啾啾,禁苑里格外的寂静,贾平安:“……” …… 昨天有事,这一章刚码完,上传一看时间,还好,只是晚了几分钟。有错别字的话,大家提醒一下。 第197章 贾参军就是某的救命恩人 这里就是苏荷的秘密基地。 “我以前跟着人学过一些。”苏荷得意的道:“做套子可以套野鸡和兔子,有一次套到了一只好凶的东西,冲着我龇牙,我都不怕。” 贾平安蹲下来,仔细看看这个无烟灶,和自己记忆中后世的无烟灶对比了一下,发现有些差异。 “我自己想出来的。”苏荷蹲在他的身边,指着各处,介绍了一番。 “那时我套到了一只野鸡,可一点火就冒烟,我怕被人发现,就试了好些次,最后就弄出了这个,不冒烟。” 贾平安侧身看着她。 白嫩的肌肤就像是婴儿般的,脸颊还残留着些婴儿肥,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全是欢喜之色…… 后世的妹纸大多也喜欢吃,去掏各种美食。而苏荷却是自己琢磨,关键是她竟然把无烟灶都琢磨出来了。 别人贪吃是馋嘴,这位纯属就是天赋异禀,为了吃能发明出各种东西。 人才! “厉害!” 他由衷的赞美着。 苏荷雀跃道:“我就说自己厉害吧,上次她们在禁苑里点火烤肉吃,结果被巡查的发现了,每人打了十板子……” 哎! 就怕以后发胖啊! 想到一个胖胖的娃娃脸朝着自己袭来,贾平安就语重心长的道:“莫要贪吃,小心胖了。” “不会。”苏荷傲娇的道:“我每日到处跑,上次姨母都说我瘦了。” 贾平安看看她的宽宏大量,干咳一声,“如此就好。” 出了禁苑,贾平安就早退了。 “见过贾参军。” 刚好在皇城外一点,钱二堵住了贾平安。 阿宝正准备提速,被这么堵了一下,有些不高兴,打个响鼻给钱二洗了个脸。 贾平安拍拍阿宝的屁股,说道:“安分些。” 钱二抹了一把脸,“某昨日在东市看了一家店铺,看着不错,做酒楼也好,公主说还请贾参军帮着看看。” 二人随后就去了东市。 店铺的主人叫做谢青,三十余岁,一脸憨厚的模样,见面就拱手问道:“见过贾参军。” “你认识某?”贾平安站在店铺的外面,打量着外面的情况。 隔壁的两家店铺里生意不错,客人进进出出的,偶尔伙计出来看他们一眼,那眼神颇为古怪。 谢青笑道:“上次贾参军带着百骑来东市,某见到过。” 那就好。 贾平安进去里面看了看,面积房间各方面都不错。 “怎地油漆味道这般重?”贾平安皱眉问道。 谢青说道:“这里原先弄过些案几……” 钱二笑道:“先前某来看时,就还有几张新案几在,谢青说若是咱们能租赁下来,就送给咱们。” 这个不错。 贾平安四处看看,甚至还站在二楼看了后面的情况。 “后院宽敞,做厨房也便宜。”谢青带着他去了后院。 贾平安仔细看了,随后双方去了前面坐下商议。 “租金每年多少?”贾平安问的漫不经心的。 谢青报了个价格,在市价之下。 他苦笑道:“本来不肯这般低,可钱兄口才了得,某最后失言被他抓住了,大唐男儿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某自然不会反悔。” 钱二得意的道:“某看这个地方就值这个价钱。” 谢青看看他们二人,突然问道:“这店铺是谁租赁?钱兄不肯说出自家的来历,难道是贾参军租赁?” 此刻的社会环境之下,商人的地位不高,权贵做生意的不少,但都不肯抛头露面,许多物业都挂在了脱籍的仆役名下。 你要说商人有钱……白居易的琵琶行里有这么一段描述: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女妓人老色衰了,没生意了,就嫁给商人。也就是说,商人在此刻是接盘侠。 钱二淡淡的道:“是某,请了贾参军来,也只是请他看看。” 他万万不会透露了高阳的身份,否则容易被人利用。就算是要签订契约,也只是钱二的名字,不会是高阳。 随后双方初步达成了共识,因为还得请示高阳,钱二就说回家准备准备。 晚些,贾平安在东市转悠,半个时辰后,他进了先前看的店铺的隔壁,还是乔装的。 “某要隔壁店铺的消息,管用,十贯!” 伙计的眼神炽热,但在犹豫。 “二十贯。” 伙计心动了,本想再矜持一下,可看看贾平安那平静的眼神,突然就有些怕,于是说道:“隔壁……” …… 钱二回到家中,给高阳说了一通那家店铺的好处,又隐晦的表达了自己愿为公主府呕心沥血,废寝忘食…… 高阳夸赞了他,问了贾师傅的看法。 “贾参军说不错,不过他和太史令学了些玄学,说是最近几日不是交易的好日子,且缓缓。”钱二有些好奇的道:“贾参军还会这个?” 高阳理所当然的道:“他当然会。” 而在另一处,王琦在大笑。 “哈哈哈哈!” 陈二娘嘴角含笑在看着他,一边煮茶,一边心情愉悦的想着这样的日子真好。 笑够了,喝一杯茶,人生就是如此惬意。 “那店铺是王颂家所有,钱二在东西市想租赁店铺,早就被咱们发现了。”王琦笑了笑,“高阳最近在远离柴令武和巴陵他们,越发的老实了,那些人说……女人没钱才会骚动,某深以为然。” 陈二娘把小碳炉盖上,长长的指甲偶尔划过碳炉,看着锋锐异常。 “他们这是想坑高阳一把,把她那几万贯都坑了,如此高阳定然会发狂。” 王琦觉得这事儿太有趣了,“高阳发狂,那是什么都敢干,真是有趣。” …… 回到家中,阿福刚好准备潜逃,正趴在墙头上。 贾平安就这么看着它。 小畜生,我看你怎么逃! 嘤嘤嘤! 阿福进退维谷。 “丑东西,快来。” 赵贤惠在下面招手。 阿福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过去。 “丑东西!” 赵贤惠两日没宠爱阿福了,想的紧,刚准备了稀粥,可阿福竟然不来。 难道丑东西变心了? “嘤嘤嘤!” 阿福拍开大门,抱着爸爸的腿就不放。 这是要出去浪的意思。 贾平安艰难的拖着它进家,杜贺见状就笑道:“阿福越发的重了。” 他一家团聚,如今看着眉间多了释然,不复以前的愁绪。 “小贾。” 高阳风风火火的来了,一袭红衣格外的醒目。 “那家店铺如何?” “还行。”贾平安说道:“明日某和钱二一起去。” 高阳看着他,目光中多了些东西,随后点头,“那我回去了。” 这娘们风风火火的,这是想干啥? 贾平安早上去了百骑,随后告假。 “敬业!” 英国公府,李敬业正在抄写兵法注释,听到喊声不禁欢喜不已,出了书房,冲着围墙外喊道:“兄长稍待,某马上出来。” 贾平安骑马路过英国公府后面,就喊一嗓子,没想到李敬业竟然听到了。 晚些到了大门,门子热情的请他进去。 李尧和李敬业来了,热情似火的道:“去吧去吧,多久回来阿郎都不管。” 这怎么像是甩包袱呢? 不,是甩祸害! 出了英国公府,贾平安问道:“你这几日可是惹祸了?” “没。”李敬业很老实的道:“就是最近几日某睡不着,每日寅时初就起了,随后去阿翁那边探望……” 寅时初就是三点钟。 你娃三点钟就起床,这是精力过剩。可你凌晨三点去请安问好…… 李勣被吵醒的时候,多半是一半欣慰,一半想吐血。 欣慰的是孙儿越发的孝顺了,可你也不该寅时初来啊! 这个点人睡的最香,被吵醒了那股子火气啊! “你阿翁……没收拾你?” 李勣的脾气可不好,若是惹恼了他,收拾只是最简单的,弄不好挖个坑就把你给埋了。 “没。” 李敬业很欢乐,贾平安想想先前李尧的神色就明白了。 贾参军,你带着小郎君出去浪吧,浪的他回家只想睡觉最好。 谁家有个精力旺盛的不像话的孙儿,估摸着都是这种想法。 晚些到了东市,钱二在等候,见到李敬业时就笑道:“小郎君看着越发的健壮了。” 李敬业嗯了一声,却傲然不搭理。 这娃就是这尿性,也就是对贾师傅尊重有加。 谢青在店铺里等候,外面停了一辆马车,这是准备搬运钱财的。 “见过钱郎君,见过贾参军,这位小郎君……” 谢青的眸子一缩,然后笑道:“真是雄壮。” 双方坐下,谢青简单说了些情况,随后就笑道:“若是能定下来,今日就去把劵立了,若是不能,那便再等几日也无妨。” 这话很超然,意思就是这个店铺很抢手,你想要就要,不想要……某最多再等你几日,不行就换人了。 钱二心中急切,就说道:“钱好说,只要这边应下来,马上就能送到。” 高阳最近发了几笔,不差钱。 谢青点头,这时外面进来一个男子,说道:“谢郎君,这店铺可愿意卖?若是愿意,某出七千贯。” 谢青有些为难的道:“某这里准备租赁……” 男子皱眉,“你最近不是差钱?租赁能有多少钱?还不够还债的。” “哎!”谢青叹道:“家门不幸,一批货物在路上遇到了山崩,全数没了,加起来欠了一万余贯。若是本月还不了,这店铺……罢了!” 他起身拱手,“钱郎君,某这里有难处,如今差钱。这租赁就没法租赁了,某……” 他跪下叩首,这是极为尊重的谢罪。 乔二心中一冷,想说一诺千金,可谢清这情况确实是没办法。 “如此……”乔二最近调查东西市的店铺,对行情很是了解,“七千贯,这般低?” 谢清苦笑道:“没办法,急着用钱,只能亏了卖。” 钱二过来,低声道:“贾参军,这店铺这般大,能改成两个都有余,七千贯,少说便宜了一千余贯。某想……要不,买下来?” 店铺投资也是长安权贵们的重要理财手段,早一批的最安逸,直接在东西市弄了地基修建店铺租赁。而到了现在,已经没地方给你了,只能买卖店铺。 随着东西市的繁华,店铺的租金也水涨船高,在权贵圈中,若是谁家有几十个店铺,说出来就能引得众人艳羡的目光。 钱二心动了。 想到能为公主府增加一份产业,以后每年源源不断的带来收益,钱二就倍感得意。 可贾平安却似笑非笑的看着谢青和进来的男子,突然问道:“这等局……你等是第几次做了?哄骗了多少人?” 谢青一怔,看了一眼钱二,微笑道:“贾参军此言何意?什么局?” 钱二也有些诧异,“贾参军,这是……” “局你不懂,那么某换个说法。”贾平安笑吟吟的道:“你二人联手哄骗钱二和某,这手法颇为熟稔,可是累犯?” 谢青面色一变,冷笑道:“贾参军这是何意?若是不想买,只管离去就是。钱郎君,这买卖有了外人掺和终究是不好做啊!某……你另寻店铺吧。” 那男子欢喜的道:“如此就卖给某。” 钱二心中焦急,担心这么便宜的店铺被抢了,就说道:“且慢!” 谢青冷冷的道:“这般质疑某,钱郎君,对不住了,某……”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钱二急的不行,过来低声道:“贾郎君,这家店铺确实是东西市最适合做酒楼的,而且还这般便宜,过了这里,就没了呀!” 这个棒槌! “你且边上站着。”贾平安没工夫和他哔哔,走了过去,“你说自家欠债上万贯。” “关你何事?”谢青冷冷的道。 有志气。 贾平安笑道:“欠债上万贯,卖了店铺还债,这无可厚非,可此人能买?” 后面进来的男子板着脸道:“贾参军这是何意?莫非以为某是骗子?” “你莫非不是?”贾平安说道:“七千贯售卖此处店铺,本该不愁卖,可谢清最开始说是租赁,价钱也低,如此两边议定了价钱,眼看着就能成事。却来了你,一开口就要买,你可知晓你这般人叫做什么?” 男子苦笑道:“谢郎君,你这里究竟想卖给谁,一句话,某给钱,要么某就另寻地方。” “你这等人叫做托!”贾平安给李敬业使个眼色,“一人卖货,一人抢着买,这便是托。” 李敬业旋即出去。 钱二心想这事儿怕是要被贾参军给搅黄了,大好的便宜都占不了,某这心疼的厉害啊! “贾参军!”他想出言劝阻。 这是公主府的事儿,贾平安来,也是高阳的信任,可你不能越俎代庖吧? 不,这叫做喧宾夺主。 贾平安没搭理他,谢青却勃然大怒,拂袖道:“既然如此,钱郎君,这笔买卖就此作罢,你我各自散了,某自卖店铺,你自去别处另寻地方。请!” 他指指门外,下了逐客令。 钱二一跺脚,“这事……怎地就成了这样!” “装的不错。”贾平安一直在看戏,此刻一下冷了脸,“某问你,前日有人来租赁这里,出价比钱二还高,为何不租?” 谢青一怔,然后笑道:“无稽之谈!纯属胡言乱语!哈哈哈哈!” 那个男子也笑了起来,然后往门边挪动。 “胡言乱语?”贾平安前世也见过几个骗子,谢青的演技堪称是中上,足以骗过钱二和高阳,“更早些的时候,准确的说是五日前,有人询问是否售卖此处店铺,你却说不卖。” 钱二面色一变,“不能吧?” 这不是傻子吗? 不,是骗子! “他没法骗某。” “他有办法!”贾平安冷笑道:“钱二你这些时日在东西市和平康坊到处打听店铺的消息,被他们知晓了,于是就设下了这个圈套。” “钱郎君,请吧。”谢青面色铁青。 钱二左右为难,一边是公主看重的硬汉贾,一边是便宜的买卖。 “这个骗局做的好,找了个托更是点睛之笔。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一口回绝了那些正经要租赁和买店铺之人。” 贾平安说道:“某花钱买来了消息,你这几日一共拒绝了十余起租赁和购买店铺之人,某想问……你这般一往情深的等着钱二,意欲何为?” 钱二面色一变,喝道:“谢郎君,你究竟是何人?” 谢青冷笑道:“这买卖不做,却来编造谣言,倒也有趣,如此,某去报官。” 他转身就走。 钱二半信半疑,刚想阻拦,就见前方一个阴影罩住了大门外,却是刚才出去的李敬业。 “兄长,有两个望风的。”李敬业一手拎着一个大汉,就像是拎稻草一般的轻松。 那个男子面色一变,突然就往侧面跑。 钱二心中巨震,喊道:“别跑!” 谢青同时转身就往后面跑。 李敬业随手就扔了一个大汉,正好砸倒了那个男子。 谢青埋头狂奔,到后门时抬头,就看到了笑吟吟的贾平安。 “闪开!” 谢青神色狰狞的喊道,同时一拳打去。 “多久没打人了?”贾平安叹息一声,挥拳。 呯! 谢青挨了一拳,身体止住了,看着呆呆的。 “力量不够?”贾平安上前,左右开弓,一顿暴打。 呯! 谢青颓然倒地。 钱二扑了过来,揪住他的胸襟把他提起来,骂道:“贱人,某真心实意的和你商议,为何骗某?” 谢青鼻青脸肿的看着他,喘息道:“事已至此,某……某无话可说,报官吧。” 钱二心中再无疑虑,他羞愧的道:“某以为自家见多识广,可却不想贾参军一眼就看出了骗子,而某却还在沾沾自喜……差点就中了圈套。” 这个少年竟然一眼就看穿了此事,这份眼力堪称是无双! 关键是没有贾平安出手,他定然会上当。 七千贯啊! 公主怕是会暴跳如雷,随后发狂。 而他……少不得要挨一顿狠抽,随后被赶到公主的某个庄子上去种地。 “多谢贾参军。” 他郑重躬身。 贾参军就是某的救命恩人呐! …… 求票。 第198章 处罚 “报官吧。”钱二此刻格外的恭谨。 “晚一些。”贾平安坐下,问道:“你二人为何要骗钱二?” 谢青一脸光棍的洒脱,“就是为了钱。” 钱二想想也松了一口气,“也就是骗定钱,大头在后面,要看他们当初的劵。” 谢青的眼中闪过一道喜色,被贾平安看到了。 “不止如此。”贾平安想的更多一些,“若是他能拿出契约呢?” 钱二一怔,“骗子如何能拿到契约?那契约不该在房主的手中吗?咦!不对,他们如何拿到了此处店铺的钥匙?” “某从房主手中租赁的店铺!” 玩二房东! 可这玩意儿后世都玩烂了,用来忽悠钱二还行,忽悠贾师傅……那是送菜。 贾平安笑了笑,“租赁店铺,你哪来的契约!” 契约就是现在的房产证,没有这个东西,谁敢租赁? 谢青的眼珠子在乱转,贾平安却很简单的道:“交给公主。告诉公主,别打死,旁的无所谓。” 按照高阳的性子,一旦得知自己差点被骗了七千贯,不把这两人打个半死才见鬼了。顺带打完之后还会吊在大门外面,随后进宫告状。 谢青面色大变,说道:“某是哄骗钱郎君,只想骗了定钱。” “傻缺!”贾平安心中大定,“搜他的身。” 不等李敬业动手,钱二扑过去,从头到脚把谢青摸了一遍,摸出了一堆零碎,也摸出了一份契约。 钱二看了一眼,不禁浑身发软,嘶声道:“贾参军,这就是此处的契约,上面的名字就叫做谢青。这人多半是骗子……此事不对!” 此刻他再傻也明白了这件事不对劲,“这是针对公主的骗局!” 老子给你开导了那么久,你终于明白了。 贾平安起身,就像是刚出来和人吵了一架般的神清气爽,吩咐道:“此事多半是想坑公主,至于契约,就算是寻了原主,也会被赖掉。最大的可能会说被契约给盗了。” 他打个哈欠,“敬业,走,咱们喝酒……不,喝茶去。” 李敬业跟上,嘀咕道:“兄长,某知晓有一家的茶好喝,边上有胡商,那胡女甩屁股厉害,甩的人心动,咱们去看看吧。” “少年人……罢了,去看看。” 钱二一顿忙活,东市的官员来了,最后金吾卫的人也来了,钱二就一句话。 “此人怕是想谋害陛下!” 你们谁敢接? 卧槽! 两边的人灰溜溜的走了。 晚些,公主府来人带走了两个骗子。 “公主,钱二回来了。” 高阳在看书,很难得的场景。 她放下书,皱眉道:“不喜欢看。” 肖玲笑道:“那就不看吧。” 高阳摇头,“他是学问人,我得迎头赶上。” 晚些钱二进来,高阳说道:“钱都准备好了,你可带了去。” “公主!” 钱二跪下嚎哭了起来。 哎!好好的活着不好吗? 高阳握着小皮鞭,很是惆怅的道:“为何要惹我生气呢?好好的不好吗?说吧,何事?” 钱二还在嚎哭。 啪! 高阳甩了一个空鞭,钱二一愣,哽咽了一下,说道:“公主,先前某差点被骗……” “差点,那就是还没被骗,如此你嚎哭个什么?”高阳觉得火气在升腾。 钱二知晓自家主子的性子,说道:“某这几日在长安寻店铺,寻来寻去,在东市寻了一家,那家店铺租赁比市价还便宜不少,某就心动了。今日去办契约……” “等等。”高阳摆手,“小贾呢?” “多亏了贾参军!”钱二是真心实意的感谢贾师傅,“贾参军在昨日就觉着不对劲,于是出钱买通了隔壁的伙计,一番询问,才知晓最近数日有十余人来讯问店铺租赁和出售之事,可那谢青却一一推拒……” “此事有鬼!”高阳冷笑道:“连我都敢骗,这不是一般人!” 公主……这是变聪明了? 钱二不禁欢喜了起来,被高阳见到了,先是一怔,旋即怒了,“说!” “随后贾参军抽丝剥茧,一一揭穿了骗局,最后说了,让某把骗子带回来给公主处置。” “小贾……” 高阳想到了硬汉贾,那个少年总是这般,看似平和,可一双眼却能勘破诸多迷障。 “若非是贾参军,今日七千贯怕是就去了。”钱二觉得自己真的是死里逃生。 肖玲拍拍胸脯,“公主,此事多亏了贾参军,要好生谢谢他才是。” 高阳点头,“我自然会谢他。” 正在和李敬业欣赏胡女甩屁股舞蹈的贾师傅不禁打了个寒颤! 高阳霍然起身,“那两个骗子在何处?” 晚些,前院。 高阳拎着小皮鞭,没头没脑的狠抽了一顿,两个骗子惨叫着,却不肯多说一句话。 “说,是谁让你等来骗公主的?”钱二恨不能自己亲自动手,可公主在,他只有递茶水的份。 谢青抬头,惨然一笑,“弄死某吧。” 高阳丢下小皮鞭,“以为如此我就不知道了?你不肯说,唯有一个理由,便是那人权势滔天,你得罪不起,宁可被我打死也不敢说。此人……小贾已经暗示了我。” 公主都知道了,某却还想不到……钱二不解,觉得自己的智商怕是要完蛋了。 见他一脸懵逼,高阳突然生出了些智商上的优越感,竟然觉得……很爽。 难怪小贾就喜欢这样微笑看着我,一定是觉得我很蠢吧。 高阳脸颊微红,看的钱二更懵了。 “若此二人是普通的骗子,小贾不会让我沾手,定然让你报官。既然让带来,就说明此事是有人指使。能拿到店铺的契约……公主府的契约在何处?” “在公主那里……呀!”钱二明白了,“店铺的主人就是背后指使者!” 高阳冷哼一声,“可小贾一眼就看穿了他,我亦如此!” 我与君为一时瑜亮。 这感觉真不错。 “备马!” 高阳更衣,随后拎着小皮鞭就出门了。 “跟上!”钱二和肖玲跺脚道:“多去些人,谁敢阻拦……就打!” 这次公主府占理,以公主的性子……怕是有人要倒霉了。 晚些,宝应县公王家。 一袭红衣远来,近前一记响鞭。 侧门打开,门子探头一看,楞了一下,“高阳公主?公主……何事?” 不怪他发楞,这位公主堪称是特立独行,压根不和王家往来,今日怎么来了? 高阳冷冷的道:“请了王颂出来说话。” 门子不敢拒绝,“公主可进来奉茶稍待。” “不了,速去!”高阳下马。 门子一路进去寻到了王颂。 “阿郎,高阳公主来了,说是要见阿郎。” 王颂一个激灵,边上的幕僚低声道:“那事没有证据,若是问,只管说契约被盗,朝中有长孙相公他们在,高阳也没办法。” 王颂虽然五十余岁,但保养的极好,堪称是美大叔。 “这个女人和扫把星是一伙儿的。”王颂恨恨的道:“三郎被那贾平安踢中了要害,一直没好。若是三郎因此而不能人道,老夫必杀他!” 三郎就是王贺隆,去年的时候和人设局想坑李敬业,被贾平安撞破,一脚踢在胯下。郎中来看了不少次,都说能否崛起得看天意。 “天意!” 王颂边走边冷笑着。 男儿不能崛起,那叫做什么男儿?还不如进宫去伺候皇帝。 而他最恨的就是贾平安。 但王家如今并无人才,要想保住目前的荣华富贵,就必须紧紧地抱着小圈子的大腿。上次三郎王贺隆出手坑李敬业就是主动请缨,若是成功,小圈子自然会论功行赏。 而此次坑高阳,让高阳重新疯狂起来,王颂也是自告奋勇,利用自家的店铺来做局。 这样会得罪皇帝。 但不这样做的话,王家就只能接受没落的命运。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这等想法古今都有。 到了前方,只见外面一袭红衣,让人不禁眯眼。 他出了侧门,拱手道:“见过公主。不知公主寻老夫何事?” 他打定了主意,不管高阳怎么说,自己就是一脸愕然。 “王颂!”高阳看着他,冷笑道:“你把自家店铺的契约给了两个骗子,让他们来骗我。七千贯,王家差钱,只管去寻了长孙相公他们要,为何要骗我?” 王颂打定了主意,可没想到高阳一开口就把此事和小圈子挂上了钩。 他抬头,“公主此言……” 此言差矣的差矣还未出口,高阳挥鞭。 啪! 王颂白嫩的脸颊上多了一道鞭痕。 高阳是含怒出手,力量很大,这道鞭痕迅速肿起,边缘竟然都破了。 “贱人!” 高阳上马,一袭红衣远去。 帅! 一个路人不禁赞道:“公主好骑术。” 王颂捂着脸,可手指头一触碰到鞭痕,那剧痛让养尊处优的他不禁惨叫了一声。 “准备!”他回身,眼珠子都是红的,“老夫要进宫,求陛下做主!” 他一路进宫求见,可皇帝说让他等等。 因为李治很忙。 “……七千贯的骗局,若非是小贾在,钱二怕是就上当了。” 高阳俏脸含怒,“皇帝要为我做主!” 李治没想到竟然会有这等事。 他看了王忠良一眼。 王忠良上前说道:“王颂在宫外说……契约是被盗走的。” “你这般蠢,皇帝竟然也放心让你在身边伺候,也不怕哪日被人给卖了。”高阳冷笑道:“这话也能信?若是契约能被盗,他的脑袋怕是也保不住了!” 这话大赞! 李治不禁觉得这位姐姐最近的智商在不断提升中,可喜可贺。而王忠良…… “契约都是放在最放心之处,县公府中岂是能轻易进出的?” 李治觉得这话哄鬼都不信,“那贾平安是如何看出了此事不对劲?” 硬汉贾就是厉害啊!高阳心中得意,“他说东市的店铺不愁没人租赁,那谢青看着不急不躁,为何要低价租给我?再后来,有人说要买那店铺,那谢青出价极低,小贾说这是托……断定就是骗局。” 想到硬汉贾神目如电,高阳不禁深深赞美着自己的眼光,“先前他还是个倒霉蛋之时,我就觉着这人不凡,皇帝,我的眼光可好?” 李治点头,“此人却是目光锐利,在百骑也勘破不少事。” 高阳噘嘴,“可我此次差点被骗了七千贯,皇帝,你要如何补偿我?不对,让王颂赔。” “你先回去。” 李治心中有数,等高阳走后,王忠良上前,谄笑道:“陛下,那王颂乃是那边的人,此事并无证据,怕是不好处置。” 这话有些干政了。 李治看了他一眼,想起了先前高阳的话,就指指边上,“去边上跪着。” 为啥? 王忠良觉得自己忠心耿耿,唯一的问题就是不知道皇帝的心思。 可他不知道,正因为如此,李治才容他在自己的身边做事。 李治在沉吟着。 “来人。” 王忠良赶紧起来,李治皱眉,“去,告诉相公们,王颂行骗不堪,当重罚。” 陛下怎地犯倔了? 王忠良还想再劝,李治说道:“回来接着跪。” 王忠良苦着脸去了,晚些回来禀告,“陛下,相公们说此事并无实据,公主以前时常胡闹,说不得此次又是如此。” 他觉得皇帝会勃然大怒,然后再忍住。 李治淡淡的道:“王颂在宫外口出不逊,朕深厌之,罚五千贯。” 王忠良一怔,但不敢再问,就一溜烟去了。 晚些,长孙无忌得了通禀,失笑道:“皇帝这是孩子气,罢了,罚吧。” 这件事他一看就知道是王颂干的,可他也需要高阳更作一些,更癫狂一些,所以自然要护着王颂。 而皇帝一开口就要五千贯,不提此事,只是说王颂出言不逊……他仿佛看到了外甥气呼呼的模样。 想到这里,他不禁莞尔。 晚些,一个内侍出宫,对在外等候的王颂说道:“陛下有话。” 王颂束手而立。 “王颂在宫外口出不逊,朕深厌之,罚五千贯。” 啥? 王颂一脸懵逼。 先前有小吏来,带来了相公们的慰问,说他辛苦了,只是手段差了些意思…… 这不是免责了吗? 为啥转过眼皇帝就来了五千贯? “中贵人!”王颂心中焦急,“这……莫不是传错话?” 你在质疑咱的专业素养? 内侍冷冷的道:“不如你自家求见陛下去问问?” “不敢!”王颂堆笑着拱手,可心中却煎熬之极。 五千贯啊! 王家哪有那么多闲钱? 内侍准备回去,王颂伸手,“中贵人!” 内侍回身,不耐烦的道:“何事?” 对于这等传话的活儿,宫中就没有喜欢的。 不管是给一个九品官传话,还是给宰相们传话,好消息会让他们处于欢喜之中。而人在欢喜的状态下,会进入一种膨胀的状态,此刻在他们的眼中,谁都是渣渣。 所以,传话的活计压根没啥好处,不是指派的话,没人主动请缨。 王颂又没啥实权,所以内侍压根就不想多停留一瞬。 王颂叫住了内侍,上前一步,低声道:“敢问中贵人,这是为何?” 内侍看着他,微微皱眉。 这是要说话的意思。 王颂此刻心中忐忑,不禁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不安。 内侍叹道:“陛下的吩咐,你想问什么?” 内侍转身就走。 是啊! 皇帝的命令,你还得去问个缘由,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王颂如热锅上的蚂蚁,随后去求见长孙无忌,可长孙无忌哪里会见他。 于是他回家搜刮家中的钱财,不够…… 真不够啊! 王家本来就失宠了,也没有出息的下一代,可架子却不倒,每日的花销不少。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咋办? 王颂焦头烂额,可这是皇帝的吩咐,连相公们都没意见,他能怎么办?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求见。 “谁?” 王颂的眼中全是火焰。 门子说道:“那人说是高阳公主府里的钱二。” “贱狗奴!”王颂骂道:“他来作甚?” 晚些钱二进来,也不说寒暄几句,一开口就是,“那个店铺三千贯,某买了!” “公主好大的脸面!”王颂阴测测的道:“老夫不卖,公主难道还能抢夺了不成?” 钱二笑吟吟的道:“抢是不能,不过那家店铺……公主说了,谁敢买,谁敢租赁,那就是冲着陛下叫嚣。” 王颂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污蔑!” 他从未见过这等无耻的主意,突然一个激灵。 “这不是公主的主意!” 小圈子关注‘预备炮灰’高阳许久了,这位情商有问题的公主压根就想不到这等法子。 “呵呵!”钱二想到了先前公主去道德坊得意的事儿,随后回来就嘀咕什么小贾让把那个店铺低价弄来,王颂不敢不给之类的话。 王颂咬牙切齿的道:“老夫不卖!” 钱二笑眯眯的道:“不卖无妨,只是先前公主进宫说了骗子之事,陛下大怒……” 皇帝怒了,哪怕是小圈子的大佬们护着王颂,依旧开出了五千贯的罚单。 “公主依旧未曾消气。” 这是贾平安的主意,骚的一塌糊涂。 ——你不肯低头,高阳公主马上就会再度进宫,到时候说什么…… “公主一直没说那骗子仿冒谢青之事,若是说出来……” 说出来李治说不得会借机弄一次小圈子,而他王颂就是炮灰。 高阳觉得是个好主意,可贾平安知晓再过几年长孙无忌一伙就要垮台了,到时候王颂算个屁。 所以,要好处才是王道。 王颂的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的内心在挣扎着。 钱二回身,“若是不愿也不勉强,告辞了。” 他此刻想到的是那个骗子的忽悠。 此刻他原封不动的把这番话转过来送给了王颂。 那等畅快之意让他不禁想挥拳。 身后的王颂抬头,眼中密布血丝…… “罢了!” 第199章 群情激昂 王琦一直在等消息。 作为小圈子干脏活的头领,王琦知晓山东世家门阀对自己的恨意,所以尽量深居简出。 这样的日子看似很惬意。 每日起床后,他就开始理事。 各处的消息汇总,把其中有价值的送上去。 若是上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计划,也会由他来接手,并筹谋行动。 随后就是无聊的时光。 而喝茶就是他唯一的消遣。 他一直觉得喝茶是个高雅的事儿,直至在见到郑远东把玩手串后,才发现了这个更有趣的爱好。 所谓茶水实则就是汤,茶汤茶汤,各种香料熬煮出来,借着茶叶的味道涤去浮躁,随后成为一杯浮华和宁静的杂交产物。 而把玩手串则不同,能让你心神宁静。 他把玩着手串,直至外面来人,“郑先生那边来人,说是要见你。” 晚些王琦到了郑远东那里。 郑远东的案几上永远都有茶杯,以及手串。 此刻他把玩着手串,眸色平静的看着王琦,“高阳公主此事你可知晓?” 郑远东是长孙无忌的幕僚,偶尔会插手管管脏事情,给王琦一些压力。 你也有不知道的事儿? 王琦心中冷笑,微笑道:“上次聚会,有人说高阳公主如今太过安静了些,长安城为此少了许多乐子,王颂就自告奋勇弄了个圈套,高阳公主怕是要栽进去了。七千贯,某就等着看高阳公主发怒的模样,想来会很有趣。” 郑远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左手把玩着手串,眉间多了讥诮之色,“刚来的消息,那个骗局骗到了公主府的管事钱二……” 王琦笑道:“他们竟然能谋划成此事?倒也不错。” “可贾平安掺和进来了。” 郑远东不经意见看了王琦一眼,见他神色木然,心中了然。 这人以前堪称是顺风顺水,可自从遇到了贾平安之后,在他的手中连续吃了几次亏,气得所谓的王尚书气度都荡然无存。 王琦的脸颊僵硬的动了动,像是在笑,但更像是在哭。 “他竟然来了……” “是啊!”郑远东放下茶杯,把手串放在案几上,身体前俯,说道:“贾平安一眼就看穿了这个骗局,让某想到了当初你设局崔建失败之事,记得……也是贾平安揭穿的吧?” 你这是在往某的心口插刀啊! 插刀教教主郑远东见他的神色竟然有些扭曲,不禁暗自冷笑,“那两个骗子当即被拿下。随后高阳公主进宫求见陛下。” 王琦深吸一口气,把屈辱感压了下去,抬头道:“相公们会护着王颂,否则以后再无人为咱们出手。” 郑远东点头,玩味的笑笑,“后来王颂也去了宫中,陛下令人传话,深厌之……” 王琦冷笑道:“那又如何?相公们自然会为王颂出手。” 这些人的眼中只有世家门阀,皇帝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郑远东把手串拿起来,淡淡的道:“陛下罚了王颂五千贯。” 王琦木然。 王颂的日子不好过,这和他没啥关系。 郑远东问道:“你可知晓某是如何猜出贾平安在其间的作用?” 王琦摇头,脑海里全是这一年来的挫折。 那些挫折大多是贾平安带给他的。 郑远东缓缓说道:“后来钱二去了王颂家,出三千贯要买那个店铺。” “那店铺少说能值八千贯,王颂不会搭理他。”王琦觉得高阳有些癫狂的模样了,智商在远离。 “是啊!”郑远东叹道:“可王颂卖了。” “为何?”王琦不敢相信的道:“被罚了五千贯给陛下,还白送了五千贯给高阳公主,王颂疯了?” “他没疯。”郑远东想到了这个手段,也为之苦笑,“钱二说公主还扣着一件事没说,就是那骗子假冒王家管事之事,此事有人遮掩,若是说出来,王颂还得被罚。” 王琦倒吸一口凉气,举手道:“等等。” 郑远东的身体微微后仰,眯眼看着他。 王琦喃喃的道:“这手段……某熟悉。就在你以为自家能脱身时,他会用手段让你继续付出代价,这个手段……让你想吐血,这手段某熟,是……是那扫把星的手段。” 他抬头看着郑远东,想寻求答案。 哎! 郑远东点点头。 先坑你五千贯,你以为完结了。不好意思,某还有手段没用,你从不从?不从就等着倒霉吧。 王琦起身,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某要回去歇息一番。” 他仿佛是经历了一场大战般的疲惫不堪。 “那个扫把星竟然让你如此不安?” 郑远东探究的问道。 王琦淡淡的道:“某昨夜睡晚了。” 郑远东点头,也不去戳破他的真实想法。 “郑先生。” 外面来了个仆役,进来先看了王琦一眼,郑远东点头道:“说吧。” 仆役说道:“刚来的消息,宫中赏赐高阳公主三千贯,是用皇后的名义。” 王琦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用力拍打了一下墙壁,咬牙切齿的道:“这便是那扫把星的手段,宫中出了三千贯,也就是说,高阳公主一文钱都不用出,就拿到了那个店铺!” 这特娘的把什么都算进去了,王颂出手表功,最后被一巴掌重重的打了回来,顺带还被抢走了一万贯钱财。 王颂听到这个消息,怕是要吐血。 王琦觉得胸口有些发闷,回身看了郑远东一眼,见他在苦笑,就自嘲道:“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郑远东等他走后,久久站在门内。 “这手段,真是……” …… 店铺之事算是解决了,但其中暴露出来的倾向却让贾平安琢磨了许久。 他知晓王颂就是个抱大腿的勋贵,这样的勋贵一般不会得罪人。王家第一次出手是坑李敬业,第二次是坑高阳。 这两次出手都带着浓浓的小圈子气息。 坑李敬业是隔山打牛,想打的是李勣。 坑高阳呢? 贾平安一直在琢磨历史上高阳为何这般作死。 后世关于高阳的记载不多,而且自相矛盾的地方也不少。 比如说旧唐书里关于高阳的记载就没有什么黑材料,而等老欧阳开始编撰新唐书后,高阳的形象就大变样了,堪称是大变活人。 历史的迷雾在于各种史料的缺失,以及面对繁多的史料如何去判断。 但更多的是史家带着个人情绪去描述历史。 贾平安没法分辨,只能一步步的去看,去琢磨。 王颂此次出手设局,看似为了几千贯钱,可所冒的风险极大。若是成功,那么事后追查房源到了他这里,他就算是用契约被盗作为开脱的借口,也不能消除皇帝的怒气。 也就是说,王颂其实是铁杆的小圈子成员,只要长孙无忌等人在,他就甘愿冒着炮火冲锋陷阵。 胆儿真的很肥啊! 贾平安真想把王颂的胆弄出来,看看里面有多少结石,以至于他的胆子那么大。 激怒高阳。 把高阳往历史上那条路上带,最后带出一长串对手,全数干掉。 为啥非得要高阳呢? 难道是那娘们长得美? 还是为了什么? 贾平安思索许久,快到家时,想到的还是房家。 “你家的鸡好好的,凭什么要我家赔?” “死了。” 贾家前面一点,阿福被宋不出紧紧地抱着,可它依旧在咆哮。 前方,鸿雁挽着袖子,和街坊毛氏在争执。 毛氏的手中提溜着一只鸡,怒道:“大伙儿看看,看看,我家这鸡被阿福一巴掌拍的半死不活的,看看!” 那只鸡偏生不给她面子,咯咯咯叫唤着,还扑腾着想下来。 “你把鸡放下来!”鸿雁平日里各种呆傻,比如说经常撞东西,或是被绊倒,可此刻却泼辣的指着毛氏喝道:“你放下来,若是到死不活的,贾家赔了就是,若是好好的,你赔贾家一只鸡!” 啧啧! 贾平安觉得这样的鸿雁才真实。 他在看热闹,杨德利却回来了。 “啥?” 杨德利听到消息就怒了。 按照贾平安当初给的例子,但凡被阿福弄死的鸡鸭等物,贾家一律按照市价的一点五倍赔偿。 所以阿福出门堪称是众星捧月,那些鸡鸭都被散放在四周,就等着它去宠幸。 可今日毛氏这个却是来碰瓷的。 每次赔钱时,杨德利都是心如刀绞,若非阿福可爱,早就被他一刀剁了熬汤喝。 毛氏见到是他,就斜睨着说道:“怎地,贾参军的规矩不算数了?” 这个娘们还挑拨老贾家两兄弟之间的关系。 其心可诛! 贾平安觉得该给她一个狗啃泥。 杨德利心痛万分,但想到为此损害老贾家的名声却不好,就一把夺过这只鸡,说道:“赔!” 鸿雁气红了眼睛,接过鸡,随手就丢在地上。 咯咯咯! 这只鸡活灵活现的踱步,突然撒腿就跑。 “这是要死不活的鸡?”鸿雁喊道:“大家来评评理,这鸡可是到死不活的。” 众人都议论纷纷,觉得毛氏做得太过了。 可毛氏却怒了,骂道:“钱没到手,凭什么夺了我家的鸡?坊正,求姜坊正为我家做主。” 说着她劈手就抓向鸿雁。 这是泼妇的手法,要的是先声夺人。 可杨德利却走了过来,挡在了前方。 我去! 贾平安觉得有事情要发生。 这一爪子抓在了杨德利的胸上,可杨德利经常干活,胸肌结实的就像是铁矿一样,这一抓就没抓牢。 毛氏的手一滑,人就扑倒在杨德利的身前。 杨德利叹息一声,那种落寞寂寥的气息让贾平安想到了独孤求败,就出来驱散了众人。 鸿雁哭诉道:“郎君,先前她把鸡往阿福的嘴边送,阿福恼了,咆哮了几声,她就说阿福弄死了她的鸡。” “没事。”贾平安觉得这都不是事。 一个坊内的人有好有坏,大部分都不错,毛氏这等属于极少数。 你不能因为极少数的人而埋怨生活,不搭理就是了。 鸿雁抬头,“鸡呢?” 她飞奔而去,没多久竟然真把鸡抓回来了。 于是晚饭就多了一道菜,红烧鸡肉。 出去办事的杜贺回来了,听闻此事就建议道:“郎君,要不还是把赔钱的规矩给废除了吧,免得那些人每日都把鸡鸭送出来。” 贾平安摇头,“不必了。” 杜贺不解。 贾平安说道:“咱们是外来户,和道德坊的这些人没啥交情。交情如何来的?就是这么来的。” 杜贺恍然大悟,“郎君高见。” 这位郎君文武全才,对于这等邻里之间的事儿竟然也门清,让杜贺钦佩不已。 这便是能者无所不能。 晚饭后,两兄弟在院子里溜达。 “户部最近的日子还行,就是杨尚书的身子看着不大妥当。” 杨德利有些忧愁。 杨纂虽然身子不好,可却对他这等鸡蛋里挑骨头的行径颇为支持,若是换一个新尚书来,天知道会是什么样的。 “安心。” 贾平安只是说了两个字,杨德利就真的安心了,晚些睡的格外的香甜。 表兄想的不多,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表弟娶几个大屁股的女人,生三个以上的孩子。 第二天起床,贾平安在练刀,杨德利已经放弃从军的打算,只是在苦大仇深的想着户部还有哪些值得节省的地方。 一个小吏却操着尚书的心,若是他成了尚书…… 贾平安不敢想。 “吃早饭了。” 随着老贾家人口的增多,吃饭得喊才行。 呯! 端菜出来的鸿雁眼泪汪汪的把菜放在案几上,然后捂着被撞的额头倒吸凉气。 哎! 众人都摇头叹息。 吃了早饭,杨德利一路到了仓部。 “杨德利来了。” 大伙儿对他都是敬而远之。 但杨德利却压根不在意。 “咱们疏远了他许久,也无人寻他说话,他竟然不寂寞?” “是啊!” “这事儿可真是奇怪了,换做是某,若是被疏远了几个月,怕是就得主动低头了。” 他们哪里知道,原先老贾家两兄弟在杨家坞时,堪称是人嫌狗憎,早就习惯了寂寞。 “某去仓库看看。”今日无事,杨德利就准备去刷刷仓库。 那些小吏面面相觑,有人说道:“仓库那边怕是会想杀人。” 到了下午,有几个小吏来了仓部,一进来就喊道:“这日子没法过了,没法过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人上前问道:“这是为何?” 小吏骂道:“那杨德利一去就四处寻摸,寻到了个老鼠洞,随后就说我等渎职。哪家的仓库没有老鼠洞?他这不是鸡蛋里挑骨头吗?” 这事儿真的是…… 仓部的官吏们都在苦笑,但一种幸灾乐祸的情绪却油然而生。 咳咳! 干咳声中,仓部郎中向长林出来了。 他背着手,皱眉问道:“何事闹哄哄的?” 仓库的小吏行礼,然后诉苦道:“向郎中,我等在仓库堪称是兢兢业业,尽忠职守,可那杨德利隔三差五就去找茬,让我等苦不堪言……” 另一个小吏说道:“向郎中,那杨德利又不是巡查的官员,却四处转悠,某以为这是越权了。” 官场最忌讳的就是越权,越权就是打别人的脸,所以这些小吏才敢来本部告状。 向长林问道:“那老鼠洞为何没能及时发现?” 小吏说道:“那老鼠洞却是隐秘,我等都没发现。” 懒政! 向长林心中的火气起来了,“那为何杨德利发现了?” 小吏…… 另一个小吏说道:“杨德利一去,就寻了靠墙的地方,把粮食给弄开,人钻下去查看,这才发现……发现……” 杨德利能钻下去查探,你等为何不能? “说话!”向长林本来被杨德利弄的也有些焦头烂额,可此刻却生出了火气。 小吏低头,“我等……” 他们今日告状的主题是杨德利越权,可没想到说一说的,自家都没了底气。 “懒!奸!”向长林指指几个小吏,“做事懒,遇事奸猾,胥吏奸猾,说的就是你等!” 几个小吏束手而立,把肠子都悔青了。 但…… “向郎中,可那杨德利是越权啊!” 这是杨德利的错处,洗都洗不清。 揪住这一点,他们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想到这里,他们不禁面露微笑。 本部的官吏也面带微笑,一个官员低声道:“那杨德利四处寻摸错处,也不知哪来的精神。本部的看不惯,可尚书却说他做得好……如今尚书十日来三五日,怕是也管不着仓部了。也好,咱们出把力,把杨德利给送走。” 众人都纷纷点头。 自从杨德利来到了仓部后,大家的日子都难过了不少。 一个官员上前,“向郎中,那杨德利确实是过火了,弄的仓部上下不安,连户部的其他同僚都被他骚扰过,这等人再留着,就是给我仓部寻麻烦呀!” 向长林心中一怔,最近因为杨纂的身体不好,户部内部有些暗流涌动。有人在觊觎户部尚书之职,有人在琢磨谁有可能来接班,好提前去投靠…… 所以他对仓部也有些疏于管理,没想到杨德利竟然捅了马蜂窝。 “向郎中,那杨德利横行于仓部,无人能管呀!” “某觉得……莫不是都忌惮那个扫把星?” 这话有刺激向长林的嫌疑,他看了一眼说话的官员,心中冷笑,但此事却有些麻烦。 …… 求票,啥票都要。 第200章 这等官吏,要重用 一群官吏围住了向长林,七嘴八舌的说着杨德利对仓部的破坏…… 严硕和一群人站在另一边,他们属于中立派,觉着杨德利虽然讨厌,但做的事儿没错。 “向郎中怕是要顶不住了。” 严硕看到向长林的眼神闪烁,就知道老向要做出决断了。 “此事……”向长林本想说让杨德利以后不得到处转悠,可这话他说不出口啊! 杨德利主动去寻找仓部的漏洞,这是什么精神?积极主动的工作精神。这样的小吏被他处置了,回过头就有人会以此为由捅他刀子。 ——向长林在仓部压制勤勉能干的小吏! 只此一条,就能让他万劫不复。 做官,难啊! 向长林不禁唏嘘了一番,随后淡淡的道:“杨德利做掌固也有一阵子了吧?” 瞬间,仓部的官吏们都面色一喜。 “是啊!”一个小吏脱口而出道:“有四月零两日了。” 向长林看了此人一眼,心想能随口说出杨德利任职的时长,可见有心。 另一人却摇头,“是四月零三日,那一日他来了,也得算一日。” “咦!是了,是某不严谨。” 哎!一个人能说出杨德利任职的时长,可以理解为有心,但另一人更精确,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杨德利在仓部的言行已经招惹了众怒。 向长林心中叹息,说道:“仓部刚出缺了一个令史,让杨德利去。” 众人不禁欢喜不已,拱手道:“向郎中英明。” “向郎中执掌仓部以来,我仓部蒸蒸日上,被上官多次夸赞,我等身为下属,与有荣焉。” 众人一阵马屁,拍的向长林哭笑不得。 原来杨德利已经引发公愤至此了吗?以至于大伙儿都巴不得把这厮赶走。 晚些杨德利回来了,手中还拎着一条硕大的老鼠,连尾巴一起计算的话,比成年人的整只手臂还长。 这等老鼠连猫都不敢惹,弄不好会被反口吃了。 “这是啥?” 皇城守门的军士见了这么大的老鼠也为之一惊。 杨德利说道:“硕鼠。” 他一路拎着老鼠进了户部,引发了一阵惊呼。 等到了仓部时,他对门子说道:“回头一起喝一杯。” 门子愕然,“你这是要拿老鼠来弄了吃?” 杨德利很自然的道:“这老鼠多是瘦肉,烤了好吃。” 原先他和表弟相依为命的时候,曾经抓过几次老鼠吃。钢开始觉得恶心,可人饿了连观音土都能吃,这个算啥。 几次下来,他竟然觉得老鼠肉的味道真是不错。 这不,今日在仓库里逮到了这只大老鼠,他就准备带回来收拾了,寻个地方烤来吃。 一进仓部,众人见到老鼠也颇为吃惊,但神色却有些古怪。 “杨德利!” 严硕招手,等杨德利近前后,同情的道:“向郎中寻你。” 杨德利去了值房,小吏见了老鼠皱眉道:“你难道还准备拎着老鼠进去?” “是哦!”杨德利伸手捏住了老鼠的脖颈,一用力,老鼠玩完。 他随手把老鼠丢在窗下,准备出来时再带走。 进去后,杨德利见向长林神色恍惚,就行礼。 “是杨德利啊!”向长林是想到了自己刚出仕时的心态。 那时候的他踌躇满志,一心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 可最后却在官场上被磋磨成了一枚圆圆的石头,浑圆无比。 他感慨的道:“人呐,要顺势而为。” 说完他摆摆手。 杨德利一头雾水,出去后,小吏说道:“从即刻起,你便是令史了。” 掌固是看仓库的,算是半个苦力。而令史是文吏,抄写文书账册,偶尔参与算个账什么的,这便是纯粹的刀笔吏。 杨德利一听就欢喜的道:“整日就写字吗?” 小吏同情的道:“是啊!” 杨德利在掌固的职位上做出了成绩,现在被调职了,以后困在令史的职务上,少说三五年不得翻身。 为何? 因为这货在仓部堪称是人人喊打,他做了令史,别想再寻到升职的机会。 杨德利兴奋的脸都红了,“平安说某的字要练,正想寻个地方,真是太好了。” 他兴奋的竟然把老鼠都忘记了。 今日阳光灿烂。 从午后开始,向长林一直觉着味道不对。 “这什么味?” 他吸吸鼻子,觉得古怪。 等到了下午时,他走出值房,伸个懒腰。 “好些蚂蚁!” 地面一溜蚂蚁在往左边去。 这是蚂蚁搬家? 蚂蚁搬家,大雨要来。 向长林抬头看看晴朗的天空,觉得不是下雨的样子,就循着蚂蚁去看了看。 一只硕鼠正躺在那里,身上爬满了各种虫子和蚂蚁。 …… “平安,某今日升官了。” 下午回到家中,杨德利说了今日的调派。 “这还真是升官了。”贾平安笑道:“恭喜表兄了。” 可回过头,贾平安却觉得此事不对。 杨德利在掌固的职位上能发挥更大的作用,而令史的职责就是抄写,堪称是人力打字机,这样的职位不适合杨德利。 但令史也未必不能翻身。 而且和掌固相比,令史算是上了一个台阶。 所以…… 贾平安回过头就去寻了李勣。 “上次敬业说高侃对你不错?”李勣这个左仆射做的也很纠结,被小圈子各种明枪暗箭,捅的满身窟窿。 历史上李勣没干多久就扛不住了,直接请辞。 再不走,他就走不了了。 由此可见小圈子的厉害。 “就是某关于车鼻可汗的一些建言,高郎将觉着有些可取之处。” 贾平安看着很谦逊。 少年人能这般不骄不躁,难得。 李勣很是满意,随口问道:“你今日来何事?” 李勣的事情很多,作为执掌六部的宰相,此刻外面站着十余人在等着向他汇报。 贾平安笑道:“没事,就是听闻六部有些官员喜欢掩盖本部的丑事,某在想,若是这些被人利用的话……” 他不能直接向李勣提出照看表兄的要求,够不着。 一个宰相去照拂一个最底层的小吏,你觉得合适吗? 这话说出来,连李勣都会觉得他轻浮。 李勣点头,“老夫知晓了。” 小圈子如今咄咄逼人,六部里他们有不少人手,这些人对李勣的吩咐阳奉阴违,或是使绊子。 他早就想寻机收拾一番,可却寻不到借口。 贾平安的一番话却让他有了思路。 下面的官员喜欢盖盖子,对发现的问题不作处理,如此就不算犯错。可现在李勣执掌尚书省,若是哪一日长孙无忌等人把这些盖子下面的问题揪出来,那就是他李勣的错。 贾平安暗示这样的事儿六部不少,若是李勣主动揪出一两件来,用雷霆手段……能否破局? 至少能撕开一条缝隙! 李勣微微点头,这个想法他一直都有,但却下不了决心。历史上他就是这么被小圈子给逼着下台了。 小贾提出这个建议需要勇气,一旦被他认为是冒进,二人之间的关系就会发生变化。但他依旧说出来了,这便是不见外。 回头要多帮衬他才是。 想到了这里,李勣的脑海里转动着各种想法…… …… 杨德利换了值房,和几个令史一起办公。 抄写文书账目,这便是他的职责。 杨德利的字……贾平安教授了许久,他自家苦练,但也仅仅是看着端正,也就是和那些孩子的字差不多。 第一份文书抄写完毕,交上去时,杨德利看到了主事高瑾那愤怒的模样,心想难道抄错了? 转过头,高瑾就去寻了向长林,“向郎中,你看看这个。” 向长林一看文书,不禁怒了,“这字写的刻板,看着毫无精神,谁写的?” 人型打字机也得要把字写的让人看了赏心悦目才行。 先帝为何喜欢褚遂良,就是因为他那一手字。让他草拟诏令文书,一看,真是艺术品般的享受。 高瑾叹道:“是杨德利。向郎中,把他弄走吧。” “咳咳!某再看看。”向长林再看看文书,点头道:“看着清晰,一目了然,不错不错。” 高瑾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节操呢? 可为了把杨德利这个瘟神安置了,节操算个屁! 日子就这么滑过。 到了新岗位数日后,杨德利越发的喜欢这份工作了。 能练字,多好啊! 他抄写的很认真,甚至会跟着读出来。 “……赏宝应县公王颂三千贯……” 杨德利停笔,抬头,目光中全是疑惑。 “不对!” 边上的令史皱眉,“别出声!” 抄写需要安静,杨德利一边抄写一边嘀咕,声音很小,大伙儿还能接受。但说话是不成的。 杨德利仔细看着文书,起身出去。 “高主事。” 他寻到了上官仓部主事高瑾。 高瑾抬头,眼中的不耐烦一下就郁积了起来,“何事?” 杨德利递过文书,“高主事,这宝应县公才将被陛下罚了五千贯,可才过了十日不到,怎地又赏了他三千贯?某觉着不对。” 上次的事件后,贾平安给表兄说过,一句话,皇帝对王颂是恨之入骨,若非可以,恨不能把他一家子都发配去岭南。 这样的人,皇帝怎会朝令夕改的赏赐他? 高瑾看了文书一眼,“这白纸黑字的写在这里,你质疑什么?” 杨德利涨红着脸,“高主事,陛下英明神武,怎会朝令夕改?” 咳咳! 这等事儿大伙儿都知晓,不外乎就是小圈子给王颂弄了个小功劳,随后附在一群报功的官员权贵的名册里送上去,一般数额不大皇帝都不会仔细看。 这便是混赏赐。 若是那等事无巨细都要仔细查看的帝王,这等事瞒不过。比如说以后的朱元璋。 但李治刚登基没多久,最近忙着了解官员的情况,以及各地的具体情况,每日忙的不可开交,这等文书报上去,他哪里会仔细看。 有心人呐! 高瑾心中叹息,但这等事他不敢捅,否则小圈子能弄死他。 想到这里,他沉声道:“这不是你该过问的,回去做事!” 可杨德利却梗着脖子道:“这是国财,为何不能过问?” 高瑾怒了,指着外面喝道:“滚出去!” “闪开!” 外面有人在呼喝,接着传来了户部侍郎周和的声音,听着很是轻柔。 “英国公请看,这里便是仓部令史理事之地。” 竟然是英国公来视察? 高瑾赶紧端坐着。 “老夫看看。” 话音刚落,李勣就在周和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杨德利束手而立,高瑾起身,“见过英国公。” 李勣颔首,拿起案几上的文书看了看。 周和在边上介绍道:“这几日户部忙碌,有的事都转到了仓部,这便是最近赏赐的账目,回头做好了送去度支那边。” 李勣点点头,这等文书他也不会细看。 一个国家就是一个庞大的机器,上位者要做的就是用好人,掌握好大方向。若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过问,那不是睿智,而是分不清轻重。 杨德利看看手中的文书,高瑾担心他会点炮,就喝道:“杨德利,出去!” 这里都是大佬,你一个小吏还在此杵着干啥?当门神? 杨德利默然准备出去。 杨德利? 李勣没见过杨德利,却知晓贾平安的这位表兄就在仓部做小吏。 他看了一眼杨德利,想到贾平安为自己出谋划策的辛苦,就说道:“你过来。” 杨德利指指自己,一脸愕然。 是个憨傻的。 这个发现让李勣更加的欢喜了,“老夫问你,仓部要紧的是什么?” 杨德利说道:“英国公,某以为仓部最要紧的便是为大唐看管好仓库,不损一分一毫。把账目做好,不错一分一毫。” 言简意赅。 但却直指仓部的核心职能。虽然话糙,但道理却是相通的。 李勣觉得杨德利还不错,就伸手,“那是什么文书?” 高瑾只觉得浑身发冷,眼皮子跳动着,强笑道:“英国公,此事下官知晓……” 李勣乃是名将,一听就觉得不对。他扫了高瑾一眼,淡淡的道:“老夫做事……还用你来教吗?” 瞬间高瑾汗湿背腋! 周和也感受到了些凌厉的气息,就看了高瑾一眼,这一眼也是冷冰冰的。 李勣接过文书,杨德利说道:“英国公,某觉着有些不对。” “哦!”李勣的声音温润,“你说说。” 杨德利指着文书里的一处说道:“英国公请看,这位宝应县公某记着前几日才将被陛下罚了五千贯,为何此次会赏赐他三千贯?英国公,平安说陛下英明神武,那陛下定然不会朝令夕改。” 李勣看到了,心中一喜。 贾平安建议他从六部寻找切入点,给小圈子的人一次打击。 他这几日就在六部视察,就是想找到这个切入点。 皇帝再怯弱,也不会朝令夕改,否则帝王的威严何在? 所以此事多半是有人在浑水摸鱼,而且是小圈子的人。 这不就是现成的切入点吗? 好一个杨德利! 好一个贾平安。 这两兄弟一人建议,一人找到了错处,为李勣寻到了出手的机会。 想到这里,李勣温言问道:“此事你禀告了谁?” 这是明知故问。 李勣何等的眼光,一进来就发现了高瑾的紧张,以及杨德利的压抑。 这是要顺势出手了。 杨德利茫然不知,但记得表弟的交代:当你不知道怎么说话时,那就实话实说。 “某是令史,今日抄写这份文书时,某发现了此事,就来禀告高主事。” 高瑾强笑道:“下官……下官本想……” 温润的李勣一旦决定要动手,就不会有半分迟疑。 他随即就回去。 高瑾想到杨德利刚才没有借机告状,就对他和气了些,但警告是少不得的。 他到了值房,令史们纷纷起身。 高瑾威严的道:“抄写就是抄写,至于有错与否,那是别处之事,莫要越俎代庖。” 他看了众人一眼,大伙儿都知道,这话是警告杨德利的。 杨德利低着头,觉得自己没错啊! 高瑾冷冷的道:“下次再有这等事,严惩!” 杨德利的眼睛都红了,抬头道:“高主事,此事某并未犯错。” 发现问题禀告给上官,杨德利的程序没错。 “可这不是你的事,你越权了,懂不懂?”高瑾忍不住骂道:“不想干就滚出仓部,寻你表弟去。” 他一肚子的气,此刻发作出来,骂的杨德利狗血淋头。 气出了,人舒坦了。 到了午时,仓部的小食堂里,杨德利一人坐着,无人搭理。 而高瑾的身边却都是官吏。 向长林看到了这一幕,却不会管。 为官者,需要的是掌控大局,下面的事儿下面折腾。 就算是把杨德利折腾走了,对他而言也是好事,而且还不会被贾平安记仇。 仓部的小食堂自然饭菜丰盛,向长林吃了一片羊肉,觉得极为鲜美。 生活就是这般美滋滋。 “不好了!” 一个小吏冲了进来。 向长林皱眉:“何事?” 小吏面色惨白的道:“英国公刚才大发雷霆,金部郎中陈晓被抓了。” 卧槽! 这对于户部而言可是地震般的变故啊! “为何?”向长林再无胃口。 小吏说道:“先前英国公发现有人在赏赐的名册中私自加了人,金部郎中陈晓知情不报,把名册发了下去,差点被人领走了赏赐。” 好大的胆子! 官吏们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可向长林却知晓这等事并不孤立,只是从未有人揭开过。 英国公蛰伏许久,这是要动手了吗? 他赶紧回想自己最近可犯了错。 “有人来了。” 随后一个官员进来,众人认得乃是李勣身边的人。 官员看了众人一眼,淡淡的道:“英国公说了,此事恶劣,他会禀告给陛下。另外,此事在金部发作,却是仓部查了出来。”。 官员说道:“户部的令史多不胜数,往日不见功绩。有人发牢骚,说上面不重视令史,可要想上官重视,就要认真做事。” 这是开场白。 在场的令史都觉得心中如火烧般的难受。 令史就是抄写,怎么做出功绩?也就是熬资历罢了。 所以这话在他们看来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官员继续说道:“有的令史却做事认真,可为榜样。” 是谁? 众人不禁四处张望。 官员问道:“杨德利是谁?” 瞬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杨德利的身上。 官员说道:“杨德利做事认真,于抄写时发现了不妥之处。英国公说了,这等官吏,户部要多重用。” 高瑾呆若木鸡。 小食堂里寂然无声。 第201章 世间安得双全法 官员走了。 那些令史一拥而上,把杨德利团团围住。 “杨德利,这说的是何意?” “让户部重用你,这可是英国公的话,杨德利,你要升官了。” 众人一番七嘴八舌,渐渐的,竟然多了些恭谨之意。 李勣出手夸赞一个小吏,说该重用,那必然就该重用,连长孙无忌都不会出手拦截。 也就是说,杨德利要升官了。 令史上面是什么? 是主事! 那可是从九品上,虽然也属于吏员,但却有了品级,以后要升官也便捷。 多少胥吏终其一生都看不到这个品级,最终只能黯然归家。 可杨德利却看到了曙光。 一句话,以后杨大爷就是领导了。 众人一阵众星捧月,有人突然说道:“可咱们户部的主事没有出缺的吧。” 是啊! 众人都觉得杨德利怕是要去别的部了。 可有人突然嘘的一声,指指边上。 高瑾呆若木鸡的坐在那里。 随后李勣进宫。 “胆大妄为!” 李治冷笑道:“前日有封赏文书送来,朕并未仔细看,看看这个。” 他扬扬手中的文书,“这出钱修桥造路,施粥舍药的是王颂?这仓库失火,勇救火灾的是王朔?冒功……无耻!中书如何?” 如今长孙无忌是太尉,大有统领朝局的意思。而起草敕令的是中书高官官是中书令褚遂良。 朝中的君臣决断了事情,会由中书省起草敕令或是文书,随后下发到门下省审核。在这个过程中,皇帝的作用就是签一个敕字。 门下的责任先不提,你中书省是怎么草拟的敕令?怎么把王颂加进去的? 褚遂良起身,只觉得浑身难受。 “臣……” 他想说臣不知,李勣淡淡的道:“朝中有了决断,中书舍人草拟多份敕令文书,随后中书令或是中书侍郎从中挑选一份下发……” 你褚遂良难道不看敕令的吗? 这是渎职! 褚遂良看去,就见李勣的目光依旧温润。 但他是李勣,不是程知节! 把李勣当做是程知节,这是在给自己埋雷。 褚遂良于此事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而且他还不能解释,越解释越黑。 他低头,“臣有罪。” 李治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了于志宁,“门下如何?” 褚遂良心中一惊,心想皇帝今日这是要做什么?竟然这般凌厉。 门下高官官,侍中于志宁起身,随后低头,“臣有罪。” 中书省的敕令下发到门下省,门下省就该认真审核,随后附署,如此这道敕令才算是合法,能送到‘政务院’尚书省执行。 这便是大唐中枢的运作规律,了解了这个规律,也就了解了权力分配。 于志宁心中苦笑,知道自己被下面的人给坑了。 李治微笑道:“封赏乃国家大事,擅自增减,这是在肆意践踏朝中的威严,这……” 他的目光越过群臣,淡淡的道:“把朕的威严置于何地?” 众人低头。 李治起身,负手走了两步,声音陡然严厉,“若是不严惩此等蔑视朝中和朕的官员,大唐成了什么?下一次是否就该握着朕的手签署敕令了?嗯!” “王颂,降爵为宝应县子!” 皇帝发怒了。 但此事确实是做的太过了些,简直就是把朝中的政令当做是儿戏。 太尉长孙无忌皱眉,觉得小圈子的内部要整顿一下才行,这等胆大妄为之辈,就该打压一番。 今日皇帝的发怒没错,若是这等事儿都能忍,那就是傀儡。 长孙无忌颇为欣慰。 “舅舅,此事你以为如何?” 长孙无忌抬头,就见李治羞赧一笑。 “甚好。” 随着这句话,朝中动手了。 百骑。 “陛下有令,抄查中书舍人杨玄家。” “陛下有令,查抄门下给事中费琮家!” 唐旭抬头,见众人都有些好奇,就说道:“以往查抄这等事和百骑无关,可先前宫中来了内侍,说了……陛下震怒。” 皇帝离奇的愤怒了,于是动用了自己的私人力量百骑去抄家。 程达担忧的道:“校尉,那些人会不会……” 现在可是小圈子独大,百骑去抄家,会不会引发反弹? 唐旭看了他一眼,漠然道:“百骑就是陛下的百骑,陛下有令,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此次交代了两家,杨玄家某去,贾平安。” 本来这等事儿用不着唐旭亲自带队,可程达有畏难情绪,他自然不会退缩。 程达心中一紧,想说某愿意。 可贾平安已经出来了。 少年目光炯炯,神态自若,程达回想起前几日铜镜里的自己,看着很稳重,但稳重就代表着没有活力。 唐旭说道:“你带队去给事中费琮家。” “领命!” 贾平安拱手,旋即带着人出发。 一路到了费琮家,贾平安点头,包东上前敲门。 门子开门,见到一群百骑出现,急忙堆笑道:“我家郎君还未回来。” 费琮已经回不来了! “百骑奉命查抄费家,各色人等不得阻拦,否则……杀无赦!” 贾平安亮出了敕令,说完后,包东率先冲了进去。 “啊……” 后面很快就传来了女人的尖叫。 贾平安站在前院,眯眼看着那些兴奋的百骑,淡淡的道:“百骑待遇优渥,若是有谁不知足,私藏财物,就别怪某不客气!” 人在予取予求之时最容易失控,贾平安的告诫来的恰到好处,有几个百骑悄然把私藏的东西拿了出来,在边上监督的雷洪告诉了贾平安。 “无需管。” 知道敬畏是好事。 “还有,谁敢凌辱女眷,耶耶亲自出手,阉割了他!” 顿时上下凛然。 费琮和人同谋,放过了那份封赏的敕令,如今惩罚就来了。 这一次小圈子被干掉了十余人,这些人都是在相对重要的职位上,据闻不少人痛彻心扉。 而最倒霉的就是王颂。 原先他是宝应县公,一下就降爵为县子,堪称是断崖式的下滑。 关键是他上了皇帝的黑名单。 贾平安从费家出来后,钱二就笑吟吟的把他请去了公主府。 天气渐渐暖和,高阳的衣着渐渐开始下滑。 她坐在榻上,神采飞扬的道:“皇帝派人来说……说此次我做的极好。你说是为何?” 边上的肖玲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贾平安。 哥,公主不懂政治,你给解释一下呗! 贾平安觉得她不懂更好些,免得学了后来的那些公主掺和朝政,最终被弄死。 “王颂出手诈骗失败,亏空一万贯。此事……” 贾平安看了高阳一眼。 马丹! 一看就看到了没有下限的地方,想避都避不开。 “此事是有人要谋划你。”贾平安觉得有必要给高阳暗示一下她的处境。 “不会吧。”高阳大大咧咧的道:“他们坑我倒是有,可谋划我什么?被我知道了,定然用皮鞭抽死!” 贾平安想说是想让你带头把房家拉进去。 可此事除去谋划的长孙无忌等人之外,就只有他知晓,说出去高阳会觉得他脑子有问题。 “后来有人就想弥补他,可自家出钱舍不得,就把别人的功劳弄在了王颂的头上,于是赏赐就变成了他……这个你可懂?” 贾平安微笑问道。 高阳心想硬汉贾每次这般对我微笑的时候,多半就是认为我蠢吧? “这是阴差阳错,被我引出来的。” 贾平安的微笑又盛了些,“公主高见。” 呀! 原来我真的不错啊! 高阳得了鼓励,就继续分析道:“皇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皇帝好像许久都没责罚人了,偶尔发发脾气挺好的。” 她看着贾师傅,“你说可对?” 哎! 这娘们没救了。 贾平安点头,“没错。” 高阳抚掌笑道:“我就知道自己很聪明,来人,准备酒菜,我和小贾喝一杯。” 这娘们怎么每次都想和我喝酒呢? 贾平安很惆怅,“某还有事。” 高阳瞪眼道:“怎地,请你饮酒就有事?那我就把门关上。” 贾平安忘记了硬化,就点头,“喝吧喝吧。” 随后就是一场灌酒游戏。 贾师傅被灌的七晕八素的,晕晕乎乎的道:“皇帝很高兴,你也该高兴起来。” 高阳一听就乐了,“那要不……晚些弄了歌舞,你陪我赏玩。” 贾平安哪怕是喝的晕晕乎乎的,依旧把持着节操,“某不玩了,要回家,回家睡觉。” 高阳遗憾的道:“在这里睡也使得。” 肖玲目光炯炯,这时那个扶着贾师傅的侍女有些累了,脚下打滑,她就过去扶住了贾平安的手臂。 他会不会答应? 肖玲侧脸看着贾平安。 贾平安几乎没有犹豫就给出了答案,“某认床,在外面睡不好。” 公主府的大床哪里会睡不好? 他分明就是坐怀不乱。 果然是公主欣赏的硬汉呀! 晚些回来,高阳坐在榻上,眯眼看着外面,突然幽幽的道:“他是哄我的。我就知道,那些话……定然不全。他这是哄孩子呢!” 肖玲噗嗤笑了起来,“公主,此事怕是涉及到朝政。” 高阳点头,“记得上次我说去寻皇帝为他求个好官职,当时他的眼神……冷冰冰的,仿佛下一刻就会翻脸。是了,他不喜我去掺和朝政,这是担心我。” 肖玲却觉得是另一种可能,贾师傅觉得以她的能力去掺和朝政,会倒大霉。 “不过既然说皇帝高兴我也得高兴,那就……让人歌舞,歌声大一些,唱的欢快些,让外面都能听到。” 晚些,长孙无忌下衙。 褚遂良和他并肩策马而行,叹道:“此事却是做过了。” “那些鼠目寸光的蠢货!”长孙无忌讥诮的道:“老夫早就说过了,皇帝就是皇帝,他们这般蔑视帝王,老夫本想出手,可想着皇帝也得立威,这才坐视。” “辅机……”褚遂良看着他,突然苦笑道:“难怪你那时候不说话,可外面有人说了,说你坐视那些人被处置,忘却了自己的根本。” 长孙无忌冷笑道:“什么根本?把皇帝架空吗?那些人寄希望于老夫把皇帝架空,随后一伙人抢夺军权和官职,分肥罢了。此等人目光短浅,也配和老夫为伍?下次让他们滚!滚的远远的!” 褚遂良苦笑摇头。 这时有人跟了过来,“相公,高阳公主在府中作乐,乐声和歌声响彻坊内,引人注目。” 褚遂良随口道:“明日寻人弹劾即可。” “弹劾什么?”长孙无忌淡淡的道:“皇帝出了一口气,高兴。高阳是他的姐姐,为他高兴,有何不可?别老是想弹劾,老是想着压制,一味打压会引发莫测之事,那是老夫的外甥,老夫知晓如何做,让那些人别瞎操心。” 褚遂良应了,长孙无忌策马一人向前,春风中,隐隐传来了他的声音。 “一群贱狗奴!” 褚遂良再度苦笑。 晚些传来消息,宫中有人去了高阳公主那里,据闻带着一头烤全羊。 褚遂良坐在家中的书房里,摆摆手,等来人走后,才冷笑道:“如今君臣相对,不是这边压倒那边,就是那边压倒这边。辅机想寻求妥协,寻求均衡,却是错了。” …… 英国公府中,李勣和李尧在说话。 “此次阿郎一巴掌打的那些人晕头转向,六部之中,那些人的心腹被拿下了不少,阿郎,算是大获全胜了吧?” 李勣心情不错,喝着酒,吃着烤肉。 这让他想到了在草原征战的岁月。 他喝了一口酒,微笑道:“老夫从上任伊始就在忍,在看,此次借着王颂冒功领赏之事发作,顺藤摸瓜,把往日记下的那几人都拿下了。解恨不提,只是清除了一些在背后给老夫使绊子、捅刀子的官员,以后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李尧笑道:“陛下此次也算是借机出了一口气。” “嗯。”李勣舒心的道:“陛下借此发作,一时间勋贵们为之凛然,这便是立威。何为威信?威信便是权力,但不动手的权力毫无威信。所以帝王要杀人,大将要杀人,为何?这便是要拿着人头来立威。” 他干了杯中酒,李尧赶紧斟满,然后笑吟吟的道:“阿郎此次出手堪称是完美无瑕,这便是兵法吧?” 李勣端起酒杯,淡淡的道:“此事多亏了贾平安。” “他?” 李勣点头,却不肯说出更详细的话。 李尧不禁震惊。 那个少年是阿郎口中的名将之才,诗才也出众,可他竟然能帮助阿郎在尚书省站稳脚跟? 一时间,他不禁想起了贾平安的模样。 唇红齿白,很诚恳的微笑,看着就是一个美少年。可谁曾想在这个诚恳的微笑下面,竟然有这般手段。 李勣突然吩咐道:“下次敬业和他出门,别管。” “是。” …… 大清早,两兄弟在上衙的路上。 快进皇城时,贾平安突然说道:“表兄,要稳住。” “啥?”杨德利不解。 晚些到了仓部,杨德利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还有不少人在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了? 李勣出手清扫了尚书省,时间已经过去了数日,大伙儿都觉得杨德利升官的事儿还得看后续。 “杨德利!” 一个尖利的声音传来。 “干啥?”杨德利回身喊道。 一个官员在后面,“让你去吏部。” 杨德利懵逼,“为啥?” 表弟说吏部就是个坑人的地方,没事别去。 官员说道:“去不去?” “去!”杨德利怂了。 随后他一路去了吏部。 “可是户部的杨德利?”一个小吏接待了他。 “是。” 这里可是管官帽子的地方,杨德利很是紧张,都觉得尿急了。 小吏打量着他,笑道:“你来过吏部?” “没。”杨德利越发的紧张了。 小吏见过了那等来吏部就紧张的人,特别是铨选的官员,见到小吏就赔笑,见到官员就低头…… 杨德利只是紧张,真的很不错了。 可…… 杨德利记得表弟说过,吏部咱们有人。 既然有人,那管逑。 所以杨德利随后很是放松。 小吏带着他进去,晚些在一间值房外止步,回身笑道:“某叫做唐富城。” 你给我说名字干啥? 杨德利觉得这人不对劲,表弟说过,但凡没把握的人事,要么不说话,要么就实话实说。 呵呵! 他就呵呵一笑。 “崔郎中。” 唐富城低声道。 “进来。”里面传来了杨德利有些熟悉的声音。 这是谁呢? 小吏推门进去。 杨德利跟在后面。 “见过崔郎中。”唐富城行礼,“这便是杨德利,户部那边说准备让他任职主事,吏部这边要过一道。” 这个程序和科举过关的考生过一道差不多,吏部需要考察你的言行德行。 杨德利看着这位崔郎中,觉得……长安城真的很小啊! 这不就是去家里蹭了好几次饭的崔建吗? 崔郎中颔首,“此事不该某来查验吧?” 唐富城说道:“员外郎没在。” 崔郎中这才点头,“如此某就看看。” 他仔细看看杨德利,随后问了他的基本情况。 ——老贾家啥情况你难道不知道? 杨德利觉得懵。 “崔郎中!” 外面有人进来,笑道:“先前某有事,这便耽误了公事。这是来吏部铨选的杨德利吧?跟某走。” 杨德利应了,可崔郎中却淡淡的道:“某已经开始了。” 来人愕然,尴尬的道:“这不好吧。” 崔郎中冷冰冰的道:“某觉着好,你以为呢?” 来人干笑道:“要不,某寻尚书说说?” 崔郎中指着门外,“滚!” 第202章 碾压般的无视 接下来的时间对于杨德利而言有些梦幻。 崔建询问了他的具体情况,随后给出了通过的评价。 出去时,杨德利看到先前被崔建赶出去的那位员外郎冷笑看着自己。 曰你娘! 杨德利在乡下长大,对朋友就一个想法:你对得起我,我就对得起你! 崔建呵斥此人,他自然要…… 在几个官吏的目睹之下,杨德利走到员外郎的身前,“呸!” 他吐了一口唾沫在此人的身前,然后昂首走出了吏部。 而后,有人就去了百骑。 “贾参军,崔郎中说,妥当。” “好。”贾平安微笑点头。 接着就来了个官员。 “英国公说,贾平安还担心此事,这是把李家当做是外人了吗?” 官员一边说,一边在打量着贾平安。 李勣温润,但最擅长的就是低调。 所以李勣从不和人攀交情。 但此刻他却让人带话,斥责贾平安不把李家当做是自己人。 官员作为李勣的心腹,当时听到这话后,堪称是难以置信。 这是英国公? 他仔细看着贾平安,心想这位扫把星为何能让英国公破例。 贾平安昨日问了崔建,没想到今日李勣就得了消息,直接打开了英国公模式的冷嘲热讽。 李勣竟然也能这样? 贾平安觉得很赞。 “某知晓了,转告英国公,回头我去李家喝酒。” 贾平安有些痛苦。 上次在李家时,李敬业一直想灌醉他,但他不肯。贾平安知晓,这是李勣想看看自己的本性。 人是啥本性,喝醉之后最容易看出来。 官员拱手告辞。 贾平安靠在墙壁上,想着李勣现在那种小得意的心情,不禁笑了笑。 这次破局堪称是石破天惊,在小圈子轻视李勣和皇帝的时候,悍然一击。 “表兄此次该升官了。” 谁都想不到,这次事件的幕后推手,目的竟然是这般的简单,只是为了让自家表兄能逆袭一把。 …… “见过杨主事!” 仓部,当消息传来时,值房里的令史们起身拱手,神色恭谨的道贺。 杨德利起身,有些茫然,然后拿起刚才抄写的文书,“等等,某看完再说。” 一直到看完,没发现问题,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出了值房,外面的官吏们纷纷拱手,“恭喜杨主事。” 杨德利含笑拱手,喃喃的道:“姑母,你可看到了……” …… 下衙,贾平安牵着马出了皇城,前后左右有许多官吏在上马。 “咿律律!” 阿宝急不可耐的催促着贾师傅上来,好和那些妖艳贱货比拼一番。 “小贾!” 崔建也出来了。 擦! 既然晚了半步! 催胸出手,贾平安避无可避,被蹂躏了一番。 “你表兄那事,吏部有人想使绊子。” 催胸很豪迈,只是说了这事,却没说自己拦截了那些鸟人的功劳。 “喝酒去?”催胸今日看来兴致颇高。 哎! 贾平安点头。 别人给你面子,你就得还别人面子。你若是牛笔哄哄的不给脸,一次两次……次数多了,哪怕你是美女帅男,哪怕你是什么大佬,别人依旧不搭理你。 所谓面子是别人给的,也是自己丢的,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崔建请客,贾平安没有选择地方的余地,所以在看到五香楼时,不禁想吐血。 五香楼的老鸨是百骑的线人,而雅香靠着贾师傅的几首诗成功的在长安城名妓的前几位站稳了脚跟。 但贾平安来这等地方喜欢的是放松,这等有了利益关系的,他觉得累。 “贾郎!” 才将到了门口,久别的老鸨瞬移了出来,一声大喊惊天动地。 这也罢了,崔建也就是皱皱眉。 可接下来老鸨却一把拽住了贾平安的手臂,含泪道:“贾郎,先前有人作诗,青楼传唱,雅香不肯,还被人笑话。” 贾平安笑笑,“那就是大才,某也想听听。” 他觉得自己的运气很不错,若是再晚几十年,那些大唐诗人能让他抄都没法抄。 不管是边塞诗还是婉约诗,那些天才都能让他无地自容。还有豪迈的李太白、杜甫…… 崔建本来是在旁观,觉得贾平安少年诗才了得,见到有对手出现,定然会不忿,随后傲然说一些话。 可贾平安却含笑赞许了那人。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少年时,那时候但凡觉得作出了一首好诗,就恨不能让整个世间都知道。 小贾果然是谦谦君子。 老鸨却抱紧贾师傅的手臂,进门就喊道:“雅香!” 大堂里有许多人,本是各自搂着女妓欢笑,此刻却纷纷回身看着门口。 二楼,雅香探头往下看,当看到被老鸨挽着进来的贾平安时,不禁欢呼一声,然后提着裙子快步下来。 “贾郎!” 雅香看着格外的兴奋,挽着贾平安的另一边手臂,“贾郎,先前上官仪才将走,留下了一首诗,都在叫好呢!” 上官仪? 贾平安的脑海里马上就出现了一个男子的模样。 微笑,和气的微笑。 哪怕知道历史上的上官仪是什么性子,贾平安依旧不可抑制的觉得此人就该是这个可亲的模样。 雅香吟诵着那首诗。 很出色的一首诗,而且风格独特。 在此刻堪称是独树一帜的存在。 历史上上官仪的诗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并引发了无数人的效仿,被称之为‘上官体’。 目前担任秘书少监的上官仪有才,在被众星捧月一阵子后,据闻有些洋洋自得。 贾平安知晓此人的跟脚,就不想啰嗦。 寻了个地方坐下,崔建寻了两个女妓,左拥右抱,一口酒来一口菜,洒脱无比。 贾平安被雅香在耳边嘀咕着这阵子对自己的想念,觉得有些好笑。 这妹纸是一心想傍上他,为此在五香楼来了个卖艺不卖身。 可贾师傅真心很忙,若非这里是百骑的招待所,外加是百骑的消息来源之一,他压根就不会来。 崔建和他推杯换盏,没多久,贾平安就有些晕乎了。 为啥要喝酒呢? 崔建搂着两个女妓,见他晕晕乎乎的,不禁笑道:“小贾,男儿就是要能喝酒,就是要能玩女人。什么都不能,活着作甚?” 你妹! 贾平安觉得前方的视线有些摇晃,“某喝多了。” 前方,几个男子正在大声说话。 “上官少监一首春日,让某不禁陶然欲醉,可惜上官少监却不肯久留,否则某定然要与他探讨一番。” 说话的这人叫做蔡颖,乃是长安城的名儒。为何叫做名儒?因为大儒他够不上,但出门总得有个吹嘘的东西吧,于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就称呼他为名儒。 几个同嫖的男子都大声赞许。 但有人喝多了,问道;“蔡先生,那贾平安也作了好几首诗呢!” 来到五香楼的嫖客和女妓,避不开的就是贾师傅。 看看,连洒扫的妇人都对贾师傅报以崇敬的目光。 蔡颖看了被雅香缠住的贾平安一眼,觉得今夜自己才思敏捷,太舒坦了。 人在某种时候会觉得自己无限牛笔。 现在的人大多在青楼,喝的飘飘然后,搂着身边的女妓,只觉得人生至此,再无所求,谁都是渣渣。 而后世人大多是在夜场或是某些不可描述之处,喝的醺醺然,搂着妹纸,听着妹纸嘴里的奉承话,只觉得自己能瞬间爆了宇宙。 所以才有那句话:男人通过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 贾平安看着木然,压根没有什么诗才了得的模样。 蔡颖喝的多了些,只觉得意气风发之下,世间一切都是渣渣,就一拍案几,说道:“什么诗才了得,在某的眼中,不过是扫把星罢了。若是有胆……” 他犹豫了一下,毕竟贾师傅是百骑参军,而且刚执行了皇帝的抄家任务。 身边的同伴喝的脸红,喊道;“怕他个鸟,作诗碾压了他!” 是啊! 人生活着这般无趣,该洒脱就洒脱。 蔡颖起身,举杯道:“谁敢与某一论长短?” 贾平安…… 真的要比吗? 雅香嘀咕道:“贾郎,有人想为某赎身呢!” “那就去吧。” 贾平安就像是个渣男般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雅香挣的钱早就够给自己赎身了,可她却一直留在五香楼,为啥贾平安不想琢磨,但这等话对于他而言已经免疫了。 雅香觉得这少年就是个残忍的屠夫,面对自己的各种引诱丝毫不动心,一动就是屠刀。 “听闻扫把星也在此,可敢与某一战?” 那边的蔡颖酒意发作,在女妓的陪伴下已经不可抑制了。 所以喝多了,最好早点回家睡觉,而不是和别人哔哔。 雅香拉拉贾平安的胳膊,仰头,用那种崇拜的目光看着他,“贾郎,那人在挑衅你!” 一般情况下,遇到这等情况时,亲媳妇不会怂恿你去出头,而怂恿你去哔哔的……自己考虑。 妹纸,你路走窄了。 贾平安伸手,深情的看着雅香的粗壮。 贾郎终于对我痴迷了吗? 雅香心中激动,就昂首挺胸。 贾平安伸手,雅香激动的不行了。 那只手在她的胸前停顿,然后掠过,在她的肩头停住。 “这才是三月,怎地就有蚊子了?” 贾平安收回手,目光淡然。 崔建听到了蔡颖的叫嚣,皱眉道:“那人是谁?怎地这般聒噪?” 催胸是吏部郎中,管官帽子的,可在这里却无人问津。 但他身边的女妓却很有职业道德,“郎君,那人叫做蔡颖,学问了得呢!先前上官少监在时,蔡颖和他说了许久的话,还得了夸赞!” 崔建一听就知晓了蔡颖对贾平安发难的起因。 上官仪来了五香楼,蔡颖一见‘倾心’,于是全力吹捧。刚在诗坛和官场鹊起的上官仪就难免觉得此人知趣,于是给了些好脸色。 谁知道蔡颖觉得上官仪是个可以吹捧的靠山,于是等他走后,依旧在吹嘘,直至五香楼第一大才贾师傅来临,这才觉得找到了个靶子。 崔建觉得蠢蠢欲动,想出去碾压了蔡颖,可有上官仪的那首诗珠玉在前,他仔细想了许久,觉着并无把握超过。 不,应当是并无把握能并肩。 所以就不献丑了。 小贾呢? 他看了贾平安一眼,见他眸色木然,就知晓是喝多了。 喝多了作个屁的诗。 崔建说道:“喝酒!” 这是表态:今夜咱们不在状态,只是喝酒。 这有些类似于高挂免战牌的味道。 但已经足够了。 天已经黑了,五香楼里处处都是烛火,有人想隐秘,就弄了屏风来挡着,随后里面一阵娇笑。 贾平安有些呆滞的看着前方,脑袋有些晕乎,但觉得这样也行。 可蔡颖却高潮兴奋了。 “某先前说过什么?上官少监的诗委婉动人,无人能敌,如何?” 蔡颖得意洋洋的道。 上官仪的诗才是不错,否则也不会弄出了一个上官体。 可蔡颖的话却过了。 “上官少监诗才了得,谁能匹敌?” 那几个文人估摸着是有事想求上官仪,所以跟着吹捧。 “小贾!”崔建担心贾平安发飙,就准备劝劝。 可贾平安却很是平静。 果然是小贾! 崔建颔首,然后有些惋惜距离远了些,没法握住小贾贤弟的手。 贾平安在想着表兄做了仓部主事的后果。 仓部不安宁是肯定的,关键是户部如何。 若是杨德利盯上了户部,贾平安也只能祈祷户部别出错,否则按照杨德利的性子,但凡看到不合规矩的耗费,就能让户部头痛。 “贾郎!”雅香突然低声道:“他说话好难听。” 曹颖此刻酒意上涌,得意洋洋的道:“上官少监的才华连先帝都赞不绝口,那些在青楼里得了薄幸名的少年算的了什么?欺世盗名罢了。” 这话贾平安只是含笑听了。 可曹颖见他不生气,那股子气势上来,就喝道:“贾平安,可敢与某一论长短吗?” 呵呵! 贾平安眯眼。 “不敢……雅香,来,这等欺世盗名之辈,如何能得意?且来,某疼你。” 曰尼玛! 贾平安盯住了此人。 蔡颖得意大笑,“上官少监才将走,可要某把他请回来吗?” 这货看这样子是上官仪的崇拜者,但…… 上官仪以文采著称,后来算是皇帝一派的干将。 蔡颖这是觉着抱住大腿了。 贾平安哂然一笑。 “某有些累了。” 他一开口就引来了嘲笑。 蔡颖觉得他这是怯了,就笑道:“技不如人,贾参军可退避三舍。” 哎! 贾平安叹息一声。 “某作过各等诗,就是没作过婉约的,今日既然有狗狂吠,那某就试作一首……” 蔡颖被比喻成了狗,他大怒,“某拭目以待。” 若是贾平安的诗不好,他能把这个事儿传遍整个长安。 “小贾。”崔建担心贾平安喝多了,仔细一看,真的喝多了,眼睛都有些发直。 “罢了罢了,你喝多了,明日再说。” 有人起哄,有人觉得这话没错。 蔡颖只是冷笑,不管贾平安作诗与否,他都觉得自己胜了。 贾平安笑道:“是喝多了,不过即便是喝多了,某依旧能让你等知晓,作诗……你等不行!” 他斜睨着蔡颖等人,微微一想,“某有了。” 曰! 你真当自己的才华是瀑布? 蔡颖冷笑,“某也有了。” 这是针锋相对。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那种不屑之色,整个大堂里的人都感受到了。 他打个酒嗝,引得蔡颖那边有人发笑。 这喝多了还作诗,不是寻死是什么? 贾平安压住酒意,淡淡的道:“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众人看看左右,屏风后有女妓讶然,“是谁作诗?” “闭嘴!”老鸨双手紧握在胸前,两眼放光,就等着贾郎吟诵出一首名篇,随即五香楼又能火一阵子。 蔡颖扶着身边人,强笑道:“也就是普通罢了。” 可大伙儿都非常清楚,这两句勾勒环境的诗句堪称出色。 雅香看着贾平安的背影,以往觉得瘦削,可今日一看,才发现少年的肩背已然渐渐宽厚。 少年小她好几岁,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这个道理青楼的女人都懂。 她必须要趁着如今容颜如花的岁月挣钱,以及出名。 而这个少年就是她的贵人。 先前她用别人准备给自己赎身来试探他,可贾平安却表现的很平淡。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贾平安觉得不行了,头晕晕乎乎的。 “崔兄,某先回去了。” 此刻已经夜禁,崔建是回不去了,贾平安凭着百骑的身份却无碍。 崔建呆呆坐在那里,等贾平安走了才反应过来。 “前两句诗出色,却不出彩,可后两句一出,前两句顿时光芒四射,原来是为了映衬那孤寂的气息,妙啊!” 一个男子眉飞色舞的给身边的女妓解释着这首诗的妙处。 “那下面呢?” “下面?”男子叹道:“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这说的是嫦娥飞天的传说,嫦娥偷吃了灵药,飞升月宫。可你飞升了有何用?广寒宫寂寥一人,就算是长生不老又有何用?” 女妓不禁痴了,“可他这是作给谁的?” 男子摇摇头。 那边,蔡颖呆若木鸡。 “他说做诗,说是婉约,可这不是婉约!” 一个男子兴奋的道:“这是幽怨,不是婉约,他还是输了。” 众人默默的看着他。 “你等看某作甚?” 有人叹道:“什么婉约幽怨,此诗一出,先前上官少监的那首诗顿时黯然无光。” 那人本是没多少才华的,闻言就说道:“蔡颖先前不是有了吗?那为何不吟诵出来了。对了,那贾平安为何不等蔡颖作诗就走了?难道他觉着不敌?” 这等蠢货,连崔建都不屑于和他辩驳。 雅香看着此人,觉得天下的傻子何其多,就淡淡的道:“因为贾郎不屑。” 此人看着蔡颖,“老蔡,不会吧?” 蔡颖的脸颊颤动了几下。 男子愕然,“他竟然觉着不论你作出什么诗,都无法和这一首相提并论?” 众人默然。 这是蔑视,也是羞辱。 碾压般的无视。 …… 求票。 第203章 是骡子是马 百骑内部的气氛有些微妙。 一把手唐旭最近越发的懒了,二把手贾平安于是忙的不可开交。 可原先的二把手,现在的三把手程达却很清闲。 有人说贾平安把事情全数包揽了不合适,该分些给程达做。 可贾平安对此充耳不闻。 他想改造百骑。 “陛下的身边有千牛卫护卫,再加上百骑也只是叠加人手罢了,有何用?时日一久,百骑就变成了鸡肋。” 这是贾平安对百骑的认知。 唐旭点头,“一直有人说百骑无用,最好扩编或是取消了。你说这个某以为正是陛下想扩编百骑的缘故。可有何办法?” 邵鹏也有些颓然,“如今百骑看着不错,可终究和千牛卫重复了,千牛卫乃是官员权贵子弟的地方,陛下不会撤销,如此百骑就成了鸡肋。” 有啥办法? 贾平安说道:“某在想,大唐周边皆是对手,吐蕃、高丽、突厥、西域……各地有变,朝中却措手不及。譬如说上次车鼻可汗杀了大唐使者,消息就姗姗来迟,先帝令高侃出击,却晚了些……” 唐旭举手,“你想说什么?” “为何不弄一个查探对手的地方呢?譬如说百骑。” 唐旭倒吸一口凉气,“你这是要抢军中的饭碗呀!” 贾平安淡淡的道:“他们自家没想到这等事,咱们先声夺人不好吗?” “大唐对外打探靠的是使者,靠的是军中的探子,零零散散的,从未有人想过这等事,小贾,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邵鹏一拍大腿,唐旭嗷的叫了一声,“狗内侍。” “此乃一举两得啊!大唐多了对外面的了解,百骑也脱离了窘境。好!” 邵鹏红光满面的道:“小贾果然是我百骑之虎!” 程达木然坐在边上,觉得自己就是个多余了。 四巨头会议,当有人经常不发声时,自然就会被边缘化了。 这便是没事玩低调避祸的坏处,比如说著名的避祸专家李靖,那是真牛,没事去练兵,不掺和朝政,小战事不沾边,直至那等灭国之战,他才披挂上阵。 这是最上等的避祸方式,旁人学不来。 其次便是李勣这种。 李勣是大隐隐于朝的类型,皇帝和山东门阀需要他站在朝堂上,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做了左仆射,然后被小圈子围剿。 第三等就是程知节那种,觉得自己立功太多,太牛笔了,于是干脆蹲家里不出门,几乎不见客。但这种手法太低级,被人看低。历史上他得了出征的机会,谨慎小心再小心,堪称是谨慎专家,最后面对副将的忽悠,竟然不敢质疑……最后导致战事不利。 程达就是程知节这种手法,遇到事儿我不说话,有好处我就上,风吹草动我就躲…… 可程知节是大唐开国功臣,当年多次率军冲阵,所向无敌。同样姓程,你程达……算个逑。 程达也觉得这样不妥,就有意识的多说话。 “可百骑不懂这些……” 呃! 这是个问题。 “已经在教授琢磨了。没见那些兄弟整日换衣裳,学突厥话,学吐蕃话……”贾平安老早就在谋划此事了。伪装、语言、荒野求生、刺杀、隐匿痕迹…… 程达被梗了一下,“可军方怕是不会答应。” 邵鹏点头,“百骑是陛下的人,百骑去查探敌国情况,得看那些老帅的意思。” 贾平安起身,“某去问问。” 他说的就像是去东市问问菜价般的简单。 晚些,贾平安出现在了左武卫。 “老夫的好孙婿来了。” 梁建方大笑着出来,身边的将领对贾平安报以同情的苦笑。 遇到这位,谁都不敢哔哔。 “某……” “进来说话。”梁建方一巴掌拍在贾平安的肩头上。 一进去,梁建方拉过地图,“看看,吐蕃若是要与大唐开战,你以为该从何处着手?” 贾平安一边活动着肩膀,一边看着地图,随手指着吐谷浑那里,“吐谷浑,吐蕃要想突破大唐的封锁,就必须拿下吐谷浑,那里有人口,有战马牲畜……是一块宝地。” “这谁都知道。”梁建方指指边上问道:“白兰如何?” “白兰国是盾牌……就是大唐和吐蕃之间的屏障。” “……” 一番问题后,梁建方一脚把贾平安踹了出去,“滚吧。” 贾平安一拍脑门,这才发现被老梁忽悠了。 “大将军,某有事啊!” “老夫就知晓你有事,可今日不想听。”梁建方坐在那里,看着就像是一尊神。 老东西的煞气真重。 贾平安灰溜溜的出去了。 老梁,你莫后悔啊! 他径直去寻了苏定方。 先帝不喜苏定方,但一朝天子一朝臣,李治却对他颇为看好。 “小贾。” 苏定方看到贾师傅很是欢喜,叫人去煮茶,自己拿起兵书就发出了灵魂拷问。 为啥这些老家伙都喜欢考教我呢? 贾平安一一回答了,堪称是完美。 “不错。”苏定方很是满意,然后皱眉看着他,“有事就说,你一迟疑,老夫就知晓事情不小。换做是旁人,老夫一脚就踹了出去,不想搭理,不惹麻烦。可你……罢了,说吧。” 擦! 这一群老东西,个个都是人精。 老梁一眼就看出他来者不善,多半是有麻烦事,所以一番考问后,就把他踹了出去。 而老苏却耿直,哪怕知晓是麻烦事,依旧愿意倾听。 “此事吧……苏郎将,某觉着军中少了个地方。” 苏定方阔口大耳,一皱眉就显得威势不凡,“有话就说,别婉转,那是娘们的说话法子。” 贾平安干笑了一下,“大军出征需要斥候游骑哨探,如此方能知晓敌军的情况。可一国和诸多势力为敌,该如何哨探?” 苏定方一怔,“你是说……弄一个专职打探敌国消息的衙门?” “苏郎将英明。”贾平安小小的拍了个马屁。 “以前军中的消息……大多是派出探子,若是弄一个专职的衙门,军中便不管了,消息汇总,妙!” 苏定方仔细看着贾平安,“这是好事,为何吞吞吐吐的不肯说?” 呃! 贾平安笑了笑,“某觉着百骑能干此事……” “滚!” 苏定方一脚把贾平安踹了出去,“那是陛下的百骑,滚蛋!” 贾平安站在皇城中,觉得自己寻错了方向,该去寻皇帝。 回到百骑,程达见他神色平静,就问道:“老帅们可答应了?” 贾平安摇头,“都忌惮。” 程达心想这是皇帝的百骑,一般人都离得远远的。那些老帅都是人渣,不,都是人精,怎会去触霉头? 你继续去撞吧。 见贾平安皱眉苦思,他不禁暗自幸灾乐祸。 唐旭得知情况后,就来安慰贾平安,“此事慢慢来。” 但不知怎地,这个消息竟然被兵部知晓了。 兵部马上反馈到了李勣那里。 “英国公,此等事就该是我兵部的职权吧?” 兵部尚书一脸期冀的看着老李。 这事…… 李勣赞道:“是好事,可是你想出来的?不错。” 兵部尚书打个哈哈,“却不是下官,而是贾平安。” 小贾不错。 李勣不知道贾平安正在筹谋把百骑的职能扩大的事儿,于是点头,“此事老夫会向朝中进言,兵部可马上弄一批人,若是朝中要查看,就能拉出来,可明白?”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下官明白。”兵部尚书回去就开始了准备工作。 随后李勣在朝中提出了这个建议。 “这个……不错。” 连长孙无忌都觉得不错,并附和了这个建议。 李治赞道:“李卿多谋,有了这么一个地方,以后专司打探敌国消息,如此朝中能及时应变,好,朕觉着不错。” 李勣温润一笑,“陛下,这不是臣的主意,乃是贾平安的想法。” 贾平安? 李治点头,“他最近在百骑不错,唐旭也扔了大半事务给他做,自己在边上看着。” 唐旭要想当甩手掌柜,也得先经过李治的同意,这才是私人力量。 褚遂良干咳一声,起身道:“陛下,臣先前得知,贾平安是想建言由百骑来做这些。” 呃! 那贾平安坑人无数,此次竟然被人反手坑了一把。 喜闻乐见啊! 连不管这等小事的长孙无忌都面带微笑,觉得很是惬意。 李勣一怔,才知道自己怕是打乱了贾平安的手段。 李治微微皱眉,晚些等宰相们走后,他一人走在宫中,喃喃的道:“百骑若是多些差使会更好,可此次却被兵部抢到了手中,可惜!” 王忠良跟在后面,觉得贾师傅就是个悲剧。 皇帝这是希望自己的力量能更庞大一些,贾平安此次的谋划极好,可却被兵部给截了。 兵部的资源当然要比百骑强大多了,比如说语言好手,比如说擅长打探消息的探子等等。 没多久,兵部就上书,说是已经组建完毕,可以派人出去打探一番。 这便是要开门红。 李治很是惆怅,随口让老帅们去验收。 “去禁苑。” 李治心情不好就喜欢去禁苑的某个地方转转。 …… 百骑,程达带来了消息。 “兵部那边已经组建好了,陛下说让老帅们去查验,咱们此次算是……为别人做了嫁衣,哎!” “谁走漏的消息?”唐旭骂道:“被某知晓了,弄死他。” “说这些作甚?”邵鹏说道:“木已成舟,不是咱们的就不是咱们的,回头……再想法子吧。” 话是这般说,可百骑还能怎么想法子扩大职权? 这么好的机会白白丢弃了,知情的郁闷的不行。 “小贾莫要沮丧。”邵鹏担心贾平安年少经不起打击,就举了自己在宫中几番沉浮的例子来鼓励他。 唐旭也说了自己在军中的经历,一时间两位大佬都在开解贾平安,让程达觉得心口反酸。 贾平安笑吟吟的道:“某觉着……再看看吧。” “看什么?”唐旭说道:“老帅们都去了兵部,此事板上钉钉了,没咱们的事。” 贾平安也就是微笑着,“兴许能有意外呢。” 邵鹏摇头,“兵部出手,势在必得。” 程达叹道:“小贾你这段时日带着那些兄弟在禁苑里操练,很是辛苦,要不校尉……让小贾歇息几日?” 这是让贾平安去放松几日的意思,他顺带好揽事。 “用不着。” 贾平安真的用不着。 晚些,他再度带着数十名百骑进了禁苑。 百骑有巡查禁苑之责,这事儿现在唐旭也丢给了他。 …… 暮春时节,禁苑里鸟语花香。 李治带着王忠良,远远的还有侍卫跟随。 出了玄武门往左,李治一路看着风景,一路想着扩张私人力量的好处。 “那个扫把星的提议颇好,可惜事泄。” 李治越想越惋惜。 前方突然出现数骑,王忠良喊道:“谁?” 李治皱眉,“咋呼什么?是百骑。” 来人果然是百骑,领头的是贾平安。 “见过陛下。” 李治问道:“可是巡查到了此处?” 贾平安说道:“陛下,百骑在操练。” 他和麾下都是戎装,甚至还带着弓箭。 李治点点头,“卿甚是勤勉,朕知晓了。” 王忠良好奇的看着周围,“贾参军,这里能操练什么?” 就等你问这么一句! 贾平安觉得王忠良有捧哏的天赋。 “陛下,百骑是陛下的百骑。”贾平安先表忠心,“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百骑为了更好的护卫陛下,从半年前就开始了操练,比如说……隐匿踪迹,打探消息。” 咦! 李治抬头,心想竟然这般有心,那就看看。 “如此朕便看看。” 可怎么操练? 李治满头雾水,王忠良更是不懂。 后面的千牛备身上来了,两边是死对头,打个照面后,听闻此事,千牛备身们纷纷出谋划策。 “隐匿踪迹,那就在此处藏匿,随后我等来寻就是了。” 李治点头,觉得这个提议好,他指指右侧说道:“让他们在此藏匿。” 王忠良也好奇的等着看热闹。 但那几个百骑都没动,甚至是神色古怪。 大胆! 王忠良皱眉,“贾参军还在等什么?” 一个千牛备身说道:“此处就是些花树,却不好藏。” 李治笑道:“朕就不进去了,就在此,若是能让朕不能察觉,就算是成功。” “陛下英明。” 贾平安一脸纠结,“只是……陛下请看。” 他指指自己的左边,也就是皇帝的右侧,“陛下,还请仔细看看。” “嗯?” 李治皱眉,仔细看了几次,问道:“这里有何物?” 贾平安看看那几个千牛备身。 大伙儿都不解。 贾平安拍拍手,“都出来吧!” 刚才看着很是寂静的地方,一个个披着伪装的百骑站了起来,其中最近的一个,竟然距离皇帝才三步不到。 这些百骑身披花花绿绿的伪装,连脸上都用草汁抹的看不清本色,骤然出现,恍如厉鬼。 “保护陛下!” 王忠良被吓到了,赶紧冲上去挡在李治的身前。 几个千牛备身也被吓到了,急忙拔刀。 “无需如此。”李治先前也被吓了一跳,此刻却饶有兴致的上前,伸手摸摸百骑的伪装,问道:“这是如何弄的?” “就是用草汁和别的东西混在一起抹上去弄的,草汁味道大,不混合别的东西引人注目。” 李治迈步进去,一一查看那些百骑。 “朕方才看了好几次,最近的就在脚边,竟然也无法发现,若是伏击敌军大将如何?” 贾平安说道:“陛下,敌军大将不会轻易离开中军,就算是出行也会被簇拥着,这等藏匿,更要紧的是躲避对手的搜索,以及……必要时刺杀敌国要人。” 李治点头,这样的百骑让他觉得格外的陌生,但也格外的有兴趣。 “谁操练的?”他负手看着。 贾平安微笑道:“此事臣就是提了个想法,靠的是大家的努力和琢磨。” 这件事是他在做,唐旭和邵鹏默许。 而科目是由他提出来,给出目标和建议,许多项目都是他亲力亲为,众人提供建议。 一个百骑举手,“陛下,这是贾参军弄出来的伪装,当初贾参军说在各等环境之下就该有不同的伪装,绿色,黄色……” 贾平安笑了笑。 李治微微颔首,觉得这个少年能如此谦逊很难得。 “你为何做这个?” 李治突然问道。 贾平安等的就是这个。 这几日他都带领麾下在去感业寺的必经之路上演练,就是在守株待兔。 皇帝来了,看到了百骑的努力,那么…… 兵部的准备工作很仓促,他们觉着百骑退避,那么此事就再无对手,于是有些懈怠。 这便是百骑的机会。 贾平安认真的道:“陛下,对外打探消息,需要更强大的手段,兵部比不过百骑!” 既然要和对手开片,那就别说什么谦虚的,直接一巴掌呼上去。 李治看了他一眼,想着的却是扩大自己私人力量的事儿。 此事是贾平安的提议,本来他很赞同,谁曾想被兵部截了,群臣皆赞同,于是他也只能忍了。 但贾平安此举分明就是在说:陛下,是骡子是马,把百骑和兵部拉出来溜溜。 很有趣的想法。 李治点头。 他很想看看兵部和百骑的较量。 第204章 百骑跨不掉 户部,几位老帅已经到了。 演练很简单。 十余男子穿着异族的衣裳,开口就是各国的话语。 “这便是探子。” 兵部上下颇为志得意满。 所谓打探消息,不就是让人混进去吗? “不错。”梁建方点点头,“拳脚刀枪如何?” 能扮成当地人自然不错,但身手也很重要,否则遇到危险都没处逃。 随后这些人就展示了一番刀枪拳脚。 “如何?”程知节不发表看法,只是询问。 苏定方淡淡的道:“也就这样吧。” 兵部官员无奈的道:“诸位老帅都是单枪匹马能冲阵的,咱们这些哪里比得了。” 这些老帅都是大魔王级别的,一吹起自己的战绩,动辄就是领军冲阵,斩杀敌将什么的。 梁建方却想起了贾平安。 兵部准备的人手在语言和服装上并无问题,极好,但身手没法看。若是遭遇对手包围,要么自尽,要么就只能束手就擒。 想到这里,梁建方就骂道:“不能和老夫相比,和普通的士卒如何?就这样的……若是被人怀疑,可能及时遁逃?需要去偷盗文书时,可能飞檐走壁?” 兵部官员苦笑:“这个……并不能。” “既然不能,那便是不好!” 老梁没给他好脸,回身问道:“老苏你觉着如何?” 苏定方摇头,“装扮言语和突厥人没区别,做的极好,但身手……你等怕是有些误解,以为打探消息就是混进去就行。军中去敌方打探消息的探子,能回来的不会超过五成。这些人都是好手,上阵就是悍卒,可依旧如此,明白了吗?” 这年头要想往敌方渗透,不但要装得像,还得身手好,否则你怎么去打探消息? 程知节都忍不住说道:“军中的探子能回来五成,这些人去了,能回来一成就算是不错了。” 那十余人面色一白,顿时就觉得前路一片迷雾,迷雾的尽头就是一片血海。 这特娘的不就是有去无回吗? 这时外面来人,“陛下马上就到。” 兵部上下闻讯欢喜不已。 晚些李治来了,身边还跟着贾平安和十余百骑。 “如何?” 李治微笑问道。 实际上他已经看到了那些人面色难看,多半是被老帅们批驳了一番。 但…… 作为皇帝,他必须要做出这个姿态。否则一开口就是为百骑说话,会引发偏心的议论。 程知节闭口不言,梁建方却拱手道:“陛下,乔装打扮不错,说话也不错,可身手却不好。” 这便是机会来了。 兵部的官员也很委屈,“陛下,这些大多是通译。” 特娘的,通译哪用得着那么好的身手? 李治淡淡的道:“身手不好会如何?” 梁建方说道:“怕是有去无回。陛下,军中的探子以前时常去敌方打探消息,混进去容易,可要想打探消息,你得会藏匿,会翻墙走壁,甚至会刺杀……他们这个……” 他看了贾平安一眼,心想小子,老夫虽然那天避讳百骑的事儿把你踹了出去,现在可是推了你一把。 被老梁推了一把的贾师傅很安逸。 但此刻却只能保持沉默。 李治看看呐十余人,“演武给朕看看。” 十余人拳脚刀枪一番演练。 真心不错。 至少在贾平安的眼中不错。 在大唐,尚武之风导致文弱书生极少,三秦汉子遇到事儿也喜欢用拳头来解决,一时间谁打架的本事差都会被邻居鄙夷。 但也仅仅是不错。 和百骑比起来,他们差得太远了。 而在先前目睹了百骑操演的李治眼中,兵部准备的这些人,堪称是……渣渣。 他看了贾平安一眼,心想这个少年老早就在做准备,可见对百骑很是上心。 唐旭执掌百骑不错,但守成有余,进取却不足。而贾平安虽然年少,做事却极为妥当…… 想到这里,李治心中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 兵部官员此刻有些坐蜡,只能强笑道:“陛下,或是从军中抽调会各处语言的悍卒来行事。” “那些人浑身煞气,怎么混进去?”程知节觉得这官员有些纸上谈兵的味道,忍不住就呵斥了一句,然后强烈后悔。 老夫怎么就没憋住呢? 出门前娘子有交代,老夫的功劳够多了,别出头,安享富贵,儿孙们也能因此远离灾祸。 哎! 程知节看了皇帝一眼,见他不动声色,这才放心。 梁建方冷笑道:“看来这里是不成了,陛下,不行就让军中组建吧。” 苏定方干咳一声,“没这个道理。” 军中怎么组建?组建了谁来管? 解决不了这两个问题,你梁建方就是梁大嘴。 可梁建方见兵部的准备工作糟糕,就想到了贾平安。 老夫虽然不能掺和此事,但此刻给小贾帮个忙也没问题吧。 但老苏提醒的很有义气。 老梁微微颔首表示感谢,然后鄙夷的看了程知节一眼。 程知节在默念:老夫不出头,绝对不出头。 李治此刻需要一个老帅来提出异议,并建言让百骑来组建此事。 他看看程知节,面无表情的转移了目标。 梁建方是个老流氓,此刻见到朕带来了百骑还不明白吗? 梁建方还真没明白,他在想皇帝这是带着百骑去了何处,甚至想着皇帝会不会是在外面养了个女人,这是准备去宠幸那个女人…… 贾平安在皇帝的侧后方给他使眼色,可老梁正想到精彩的地方,没注意。 老梁不行,那就是苏定方。 贾平安使个眼色,下巴冲着身边的包东摆动了一下。 小贾这是脖颈出问题了? 这是苏定方的第一个念头。 等贾平安第二次使眼色时,苏定方明白了。 “陛下,臣以为,百骑可以试试。” 苏定方不错! 李治用欣赏的目光看了老苏一眼,“此事……是该试试,只是如何测试?” 不用实际行动让这些臣子低头,他怎么能消除一肚子的火气? 苏定方建议道:“陛下,要不就在兵部,让百骑的人现在就混进来,随后拿到一份文书,梁大将军……” “何事?”老梁此刻有些小后悔,心想早知道皇帝是这个心思,老夫就明着支持又如何? “如此也好。”梁建方想了想,“只是在场的都不能动,否则有人去通风报信,那天王老子也混不进来。” 李治看着贾平安,“可有把握?” 这个难度比较大。 贾平安说道:“可以试试。” 李治点头,“朕拭目以待。” 晚些,两个百骑出去,随行的还有千牛备身,算是监控。 众人站在院子里,因为皇帝在,气氛很拘束。 李治也觉得无趣,就说道:“你等觉着他们可能成功?” 兵部的官员第一个表态,他看了贾平安一眼,心想若是没有百骑的掺和,就算是身手差些,咱们能练啊! 所以他说道:“陛下,兵部上下规矩严,那些人如何能进来?臣以为,晚些怕是要闹腾一场。” 另一个兵部官员补了一枪,“被发现之后就叫停吧,免得被围殴。” 梁建方捋捋胡须,觉得这事儿难度极大,“进来还得要验证鱼符呢。” 但凡经常进出皇城的,都需要佩戴鱼符。所谓鱼符,就是身份证明,上面有名字和身份。 众人都觉得这事儿难度太大了些。 贾平安却很是从容。 百骑演练的有这些科目,所以他压根不急。 晚些,依旧没动静。 兵部官员笑着问道:“莫不是走了?” 众人不禁大笑。 贾平安也只是笑笑。 时间流逝,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还是没动静。” 兵部官员说道:“陛下,要不……臣去看看?” 李治心中也没底,闻言看了那官员一眼,冷冰冰的。 那官员缩缩脖颈,心想难道再等下去? 这里有皇帝,有几位老帅,兵部的几个大佬也在,难道都不用做事了? 李治回身,刚想问问贾平安,就见前方有些骚动。 “不好了!” “张员外郎被人打晕丢在了门外。” “来人,来人呐!” “尚书何在?快去寻尚书来。” “去报官!不对,去寻了军士来。” 乱糟糟啊! 整个兵部乱作一团。 兵部的几个大佬面面相觑,尚书说道:“陛下,臣去看看。” 李治点头,“都去看看吧。” 他有一种古怪的预感,觉得此事定然和百骑有关。 众人簇拥着皇帝出去,那些官吏赶紧站好,有人架着一个只穿着中衣的官员过来。 “陛下,这是员外郎张谦。” 张谦刚被弄醒来,一边捂头倒吸凉气,一边禀告道:“陛下,先前臣出了皇城,被一辆马车上的人打晕弄了上去,随后臣就不知道了。” 李治冷着脸道:“堂堂长安城之中竟然发生了此等事,查!” 梁建方觉得这些贼人的胆子太大了,就说道:“陛下,臣请出动左武卫。” 这个老家伙是不甘寂寞了,想弄些动静出来。 李治摇头。 兵部上下气得不行,各种咒骂,顺带还骂了负责治安的金吾卫。 “他们来了。” 那两个百骑和监控他们的千牛备身来了。 “见过陛下!” 李治负手问道:“如何?” 两个百骑昂首,那股子自信的气息让兵部的几位大佬格外的不满,尚书看着差点被剥光的张谦,脾气也上来了,说道:“难道他们还能飞进来?” 一个千牛备身先是看了贾平安一眼,包含的情绪很复杂,有忌惮,也有敬佩。 “陛下,他们二人先出了皇城,随后弄了一辆马车,一人赶马车在边上等着,一人在皇城外装作是打盹。” “他们在等什么?”梁建方急不可耐的问道。 “等兵部的官吏出来。” 擦! 瞬息梁建方就给了贾平安一个眼镖。 大部分都恍惚着想到了一个事儿。 “本来说是弄一个小吏就行了,可没想到张员外郎也出了皇城,他们二人赶着马车跟着张员外郎,趁着一边无人时,就把马车靠过去,把张员外郎掳进了马车,一拳打晕……” 张谦被人扶着,闻言大怒,“请陛下做主。” 他觉得这二人该杀,可为何兵部的几位大佬都面色凝重呢? “后来他们剥了张员外郎的官服穿着,又拿了他的鱼符,随后还装扮了一番,还别说,有五六成像……” 一条线被在场的官员们捋清楚了。 “打晕张谦,弄了官服和鱼符,装扮,随后混进皇城,再混进兵部……” 这是兵部的耻辱啊!兵部尚书说道:“陛下,兵部的门子严谨……” 这是唯一能挽回兵部颜面的机会。 但那个百骑拿出了一份文书…… 很严肃啊! 兵部尚书接过,“竟然是老夫那里的文书?” 众人愕然。 “老夫看看。”梁建方最活跃,接过文书看了看,“这是如何拿到手的?” 一个百骑说道:“某装扮潜入进来,一路行少人处,随后寻得机会翻窗进了值房……不过这一路两次被发现,那二人……” MMP! 兵部的几位大佬要疯了。 “去找。” “不必找了,都在值房里。” 晚些,两个小吏被弄了来,激动的说自己发现了奸细。 可奸细就在这里。 李治看了贾平安一眼,“不错。” 他随后就走了。 “好小子!”梁建方重重的拍打着贾平安的肩膀:“竟然能把麾下操练的这般厉害,回头给老夫说说,老夫给你指导一番。” 苏定方骂道:“老梁你可领军冲杀,指挥厮杀也还行,何曾懂这个?” 两个千牛备身不敢掺和老帅们耍流氓,其中一人说道:“咱们回去。” 说完他转身,另一个千牛备身犹豫了一下,却是冲着贾平安拱手,低声道:“贾参军果然了得。” 回到千牛卫,二人给蒋巍说了今日之事。 蒋巍默然,二人告退,走到门外时,听到里面的蒋巍幽幽一叹,“百骑一直被千牛卫牢牢地压制着,某本以为他们熬不过今年就会被扩编,谁知道来了个扫把星。扫把星就扫把星吧,你去克人,可特娘的却是让百骑愈发的蒸蒸日上了……” “某不服!” “唐旭不如某,若非是有贾平安在,某定然能让他叫耶耶!” …… 百骑。 贾平安不在,四巨头变成了三巨头。 没有包东在,唐旭觉得煮出来的茶水没有灵魂,也就是解渴的东西。 邵鹏在发呆。 阳光明媚,可屋里却死气沉沉的。 程达知晓是为了什么,看看两位大佬,他叹道:“可惜了此次机会,若是能成,我百骑就越发的壮大了,更得陛下的看重。” 唐旭斜睨着他,“老程你这是要戳某的心窝子呢!” “没有。”程达摆手,“某只是觉着可惜。” “那小贾弄出来的。”唐旭把熬煮了一会儿的茶水倒在茶杯里,陶醉的吸了一口香气,才说道:“从某开始让他做事以来,他就带着一般人在操练这些,你可知为何?” 程达摇头,这些东西唐旭和邵鹏不说,旁人没权利干涉和窥探。 邵鹏淡淡的道:“当初老唐经常叹息,担心百骑不保,小贾看似不在意,可他这个人……咱看人不会错,小贾此人重情重义,老唐和某帮过他,他就会倾力相助,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带着那些人操练些咱和老唐都有些吃惊的东西,不过咱们只是看着,想看看他究竟是要弄什么。” “如今知晓了。”唐旭喝了一口茶水,呼出一口郁气,“可阴差阳错的却被兵部抢了去,若非如此,我百骑当可再上一个台阶,让千牛卫煎熬不安,担心会被陛下弄成一支军队。” 可惜! 程达见气氛不好,就说道:“小贾还年少,做事有劲,可也得要校尉和邵中官帮衬看着,此次虽然失利,不过某以为,只要他汲取教训,只要校尉和邵中官能经常提点他一番,未来可期。” 这话看似夸赞贾平安,更是夸赞了唐旭和邵鹏,但内里隐藏着一个意思:小贾太年轻了,咱们不能拔苗助长啊! “校尉!” 外面有人喊了一嗓子。 “娘的,喊魂呢!”唐旭心情不好,一开口就骂人。 外面那人喊道:“参军回来了!” 唐旭的嘴角多了微笑,“回来就回来了,难道还得要某去迎他?” 邵鹏笑道:“少年就算是郁闷了,出去转一转就好,让人艳羡呐!” “校尉!” 外面那个声音变成了惊喜的尖叫,“那差事是咱们百骑的了!” 嗖的一下,唐旭不见。 程达还在懵逼。 “这个老唐,就是急躁。”邵鹏摇摇头,然后…… “啥!”他瞪大眼睛,“是咱们的了?” 嗖的一下,邵鹏不见了。 “急什么!”程达嘟囔着,然后…… 嗖的一下! 外面,包东站在台阶上,得意洋洋的道:“陛下亲口说了,兵部弄的不称职,此后查探外藩之事,交由咱们百骑来弄!” 众人先是一怔,旋即就欢呼了起来。 百骑的未来莫测,今日之前看似稳住了,可以后会如何? 要想彻底的稳住百骑,唯有重新定位百骑的职权。 查探外藩的,看似简单,可却和朝堂、军方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有了这个职权,百骑…… “百骑跨不掉!” 一直觉得自己会成为最后一任百骑统领的唐旭热泪盈眶。 他四处寻找着,在左前方的值房外看到了最大的功臣贾平安。 贾平安靠在门框上,双臂抱胸,身体微微倾斜着,惬意的看着这一幕。 第205章 老天有眼呐 长安县县廨。 曹英雄趴在桌子上睡觉,不知道是否梦到了昨夜在青楼相识的女妓,嘴角竟然流出了口水。 作为文吏,他和王辅在一间值房里做事,同房间的还有一个小吏张耀。 张耀以手托腮看着张辅,一双浓眉下,眼中全是讥诮之色。 “这便是能考中进士的大才?” 曹英雄和王辅是顶着差点考中进士的名头来的长安县,刚开始惹人注目,等和他们一科的考生黄湖来了长安县任职县尉后,曹英雄和王辅马上就成为了笑柄。 黄湖上衙第一日就来到了这里,含笑说和曹英雄和王辅参加过文会,也一起喝过酒云云,一脸叙旧的模样。 但转过身,就有黄湖私下的话传出来,说曹英雄二人不学无术,连小吏都是混来的。 从此之后,他们二人的日子就有些艰难。 “英雄!”王辅一巴掌拍醒了曹英雄,随后起身,束手而立。 “啥?” 曹英雄抹去嘴角的口水,眼神有些茫然。 外门站着他们同科的小老弟黄湖。 此刻小老弟板着脸,肃然道:“你二人在此处懈怠,上官有令,即日起,你二人就跟着某行事。” 王辅的脸颊颤抖,“某……某……” 黄湖盯着他,“你有意见?” 王辅摇头,“没,遵从黄少府之令。” 黄湖看向曹英雄。 曹英雄真想一茶杯砸过去,然后不做了,回家当富家翁去。 可想到自己离家来长安参加科举时许下的豪言壮语,他就咬牙道:“遵从黄少妇之令。” 这个缺德的蠢货! 王辅真想离他远远的。 黄湖点头,“最近那个霸虎又冒头了,给你二人十日抓捕霸虎归案,逾期……哪怕某和你等是一科的考生,也顾不得脸面了。” 霸虎叫做陈中,是长安县的游侠儿。游侠儿蔑视官府没事,但这货却喝多了重伤两名不良人。 这等行径激发了长安县不良人们的怒火,于是开始围剿陈中,可陈中身手了得,关键是异常警惕,以至于一个月过去了,依旧没有抓捕到位。 黄湖科举出仕的职务是县尉,长安县六名县尉,各自分工不同,他的职责是负责治安。 陈中的案子上面压了下来,他自然要再压下去。 “某不是不良人!” 让小吏去抓捕贼人,这事儿不地道,但从法理上来说毫无瑕疵,无可指责。 相对胆小的王辅都怒了。 黄湖冷冷的看着他,“你有意见?”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王辅:“……” 黄湖冷笑离去。 “哈哈!”张耀突然笑了笑,“赶紧吧,十日一旦抓不到霸虎,屁股都能给你们打烂了。随后直接让你等去看管仓库,或是打杂,一辈子都别想出头。” 张耀一番话说出来此事的后果,然后幸灾乐祸的看着曹英雄二人怒不可遏。 曹英雄有钱,一来就大手大脚的交好同僚,可最终大部分人吃了当白吃,当面称兄道弟…… “帮某一把!” “上次你还说有难同当的。” “哎!你特娘的别跑啊!” “某是英雄,看清楚,请你喝酒玩女人的英雄!” 曹英雄颓然回来。 晚些他们出现在了平康坊。 “兄弟,可知晓霸虎在何处?某给钱,十贯。” “娘子,你可认识霸虎?” “……” 二人最后木然坐在一家青楼的外面。 “唷!英雄!” 老鸨出来,本想驱逐这两个坐在自家门前的蠢货,可看到其中一个是青楼常客曹英雄后,不禁狂喜。 曹英雄习惯性的侧脸,王辅一把拽着他,“赶紧走。” 一直到下午,二人连头绪都没有。 “十日后咱们会被打个半死。”王辅伤心的坐在路边,抱膝哭泣。 “哭个屁!”曹英雄整理了一下衣冠,随后去了一家青楼,再出来时,身后跟着两名女妓。 “某去道德坊了,你继续哭。” 王辅跳起来,“去求贾参军?” 晚些,二人出现在了道德坊外面。 贾平安今日很忙,和唐旭等人商议百骑要增加多少人手,还得去元从禁军那边挑选新人。 远远看到了坊门,贾平安也看到了曹英雄。 “兄长!” 隔得远远的,曹英雄就招手,笑的格外的风骚。 贾平安近前下马,指着两个女妓问道:“这是何意?” 曹英雄笑道:“兄长,听闻你在百骑辛苦,小弟弄了两个女妓来伺候你,她们擅长按压,半个时辰下来,兄长,这人浑身舒坦呐!” 原来是技师啊! 贾平安就说曹英雄不敢给自己弄那些东西,他皱眉道:“送回去!” 曹英雄干笑道:“兄长,男女搭配,这活着才不累啊!” 可贾平安真要享受服务,不管是雅香还是冬至,都会心甘情愿的为他马杀鸡。 “她们走,还是你走?”贾平安冷着脸,曹英雄打个寒颤,赶紧送走了两个女妓。 三人一路进去,进坊门时,曹英雄觉得姜融的动作特别古怪,那种吸气把肚子都吸大的还真是罕见。 “说吧,何事?”贾平安知晓曹英雄二人无事不登三宝殿。 曹英雄把事情说了,最后说到黄湖此人时,咬牙切齿的道:“当初考试前,小弟经常请他喝酒玩女人,那时他一声声曹兄叫的亲切,可后来却和乔东兴搅合在了一起,小弟觉着,此人是在为乔东兴报仇。” “还不错,至少有脑子。” 曹英雄这等就是面带猪像,心中嘹亮的典范。 “那个霸什么?霸虎,兄长,说是凶悍绝伦呐!小弟就算是寻到了他,怕是也经不起他一拳。” 曹英雄握拳,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 王辅说道:“贾参军,某以为,那霸虎怕是不在长安城了。” “在不在的另说。” 贾平安没想到竟然会遇到这等事儿,他可以出手解决,比如说把曹英雄二人弄到别的部门去,脱离黄湖。 “要不就换个地方吧。” 曹英雄瞪大了眼睛,“兄长,小弟做事从不退缩,若是去了别处,小弟以后见到黄湖,乃至于见到长安县的官吏都会觉着难受……” 这种心态不错! 记得曹英雄还喜欢卖弄心灵鸡汤,看样子是深受其害。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觉着这就是没经受过几次社会毒打的懵懂青年。 贾平安笑了笑,“如此,某去看看。” “多谢兄长。” 曹英雄出了道德坊,对王辅说道:“长安县的不良人都寻不到陈中,兄长怕也难。如此,这几日咱们多吃些。” “为何?”王辅不喜欢用暴食暴饮来消除负面情绪,觉得特软弱。 曹英雄昂首,唏嘘道:“他们说,被打板子多了会拉不出屎,这几日多吃些,到了第九日就不吃了,拉空,如此就省事了。” 王辅:“……” 你特娘的真是个天才! 回到县廨,一路遇到几个小吏,都摇头叹息。 这是觉着他们会被黄湖玩出花来。 第二日,他们依旧去平康坊寻摸消息。 一无所获。 第三日,贾平安把他们叫到了平康坊。 一个胸口有蛇头刺青的女子站在贾平安的身边,在低声说话。 “……那徐大的手下有几个身手了得的,要不我带着兄弟们跟着去吧。” 贾平安摇头,“恶少与官府携手……消息传出去你就成了过街老鼠,回去吧。” 这个男人,从来都是这般的风度翩翩,不曾仗势欺压她。可惜他不肯和自己结拜为兄弟。 想到这里,许多多拱手,随后令小弟跟在后面查看,一旦不对劲,就准备去砍人。 “跟着来。” 贾平安一马当先,出了这条巷子,外面站着一个身板超级厚实的少年。 “兄长。” 李敬业看了曹英雄二人一眼,说道:“就是他们?” 贾平安点头。 随后一行人到了一家青楼的外面。 “客人来了。” 老鸨欢喜的迎了过来。 贾平安看了里面一眼,“某寻徐大,有笔买卖想和他联手。” 老鸨看了他们一眼,说道:“徐大在二楼,且跟着我来。” 晚些,二楼的一个房间外面,老鸨敲门,“徐大,有人寻你。” 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可见这里面的徐大才是青楼的老板。 “进来。” 老鸨推开门,曹英雄往里面看了一眼。 我的妈! 里面坐着十余个看着面色不善的大汉。 这些都是恶少和游侠儿。 中间的大汉正在喝酒,脸色微红,抬头道:“谁寻某?” 贾平安上前,目光在室内寻索,问道:“霸虎何在?” 右边一个大汉想蹦起来,徐大按住了他,说道:“某知晓你是官人,可某也认识官人,如此你可退去,晚些再来。” 说着他起身,傲然道:“某能在此五载……” 这就是背后有人的恶少,得意忘形到了不把官人放在眼里。 不过这是恶少们的习惯和传统。 贾平安微笑道:“拿下霸虎,某算你自首。” “好大的口气!”徐大一看没路子,就喝骂道:“打出去!” 曹英雄颤声道:“兄长闪开!” 他准备豁出去了,直接跳坑。 贾平安是闪开了,曹英雄刚走出两步,就看到右侧声音闪过,接着自己就像是遭遇了大锤锤击般的侧飞出去……李敬业出动了。 砰砰砰砰砰砰! 没多久,里面躺满一地恶少,李敬业一手拎着一个大汉出来。 “这是陈二!” 陈二被丢在地上,仰头喊道:“某认识不良帅!某还认识……” 贾平安淡淡的道:“某贾平安。” “百骑之虎!”陈二嘶声道:“那又如何?” 贾平安指指陈二,“英雄,去,打断他的腿!” 还有这等要求?这是兄长想让某见血吧! 曹英雄一怔,毫不犹豫的就在里面寻了凳子,然后用力砸去。 “嗷……” 这等开青楼的恶少,身上都有解不开的罪孽。贾平安觉得打死也许有冤枉的,但打残绝对没错。 另一边的霸虎鼻青脸肿的喊道:“是哪位好汉出手?某霸虎,当年也曾……” 太特么吵了。 贾平安说道:“曹英雄和王辅来此抓捕霸虎,陈二明知霸虎是长安县追捕的要犯,依旧出手阻拦,被王辅打断了腿。” “某?”王辅指指自己,觉得陈二打断自己的腿更现实一些。 贾平安继续说道:“霸虎趁机逃窜,曹英雄奋不顾身的追击,截住了霸虎,随后勇敢和他厮杀,以至于遍体鳞伤,终于抓获了贼子……” 曹英雄的眼皮子一跳,“兄长,你看看某……某看着不像是遍体鳞伤的模样啊!” “这个简单。”贾平安指指曹英雄,“给他些功勋。” 李敬业上来,挥舞着拳头,非常轻柔的来了几下。 “嗷!” 可他的轻柔对于曹英雄而言依旧是不可承受之重。 “成了。”贾平安很满意。 “兄长,咱们去看甩屁股的胡舞吧?”李敬业觉得那胡女的屁股甩的极好,堪称是一绝。 你特娘的也不怕腰子没了。 贾平安点头,二人扬长而去。 王辅呆若木鸡,“就这么简单?某怎么觉着是一场梦呢?英雄,你掐掐某看看。” 曹英雄毫不犹豫的重重一掐…… “嗷!” 曹英雄说道:“长安县那些不良人都在寻找霸虎的消息,可一无所获,兄长只是用了两日……果真是百骑之虎。” “某以前还觉着贾参军是温文尔雅的。”王辅觉得自己的运气真不错,“英雄,多谢你了。” “不客气。” “若是没有你,某也不会认识贾参军,不认识贾参军,某此次怕是就要倒霉了。” 曹英雄点头,“兄长前程远大,某就想跟着兄长厮混,顺带能多睡些女人。” 剩下的事儿就简单了。 晚些,曹英雄弄了一辆马车,拉着两个重要人犯回了长安县县廨。 县廨里马上就轰动了! “黄少府!” 正在值房里的黄湖被惊了一下,皱眉道:“何事?” “抓到了,霸虎抓到了。” 嗯? 黄湖心中一喜,出去问道:“是谁抓到的?某给他去崔明府那里请功。” 在他看来是不良人。 小吏指指外面,刚想说话,就见鼻青脸肿的曹英雄和王辅走了进来。 随后就是几个不良人在吹捧。 “曹郎君一人擒获了霸虎,堪称是悍勇,我辈不及也!” “王郎君竟然能打断徐大的腿,当真是我辈楷模。” 众人来到了黄湖的身前。 “谁抓到的人?” “某。”曹英雄昂首说道。 “你能活捉霸虎?”黄湖觉得里面有猫腻。 有人跟着附和了起来。 黄湖冷笑道:“马上讯问,某要知晓谁在里面弄鬼。” 曹英雄和王辅面色微变。 “崔明府来了。” 众人闪开,崔义玄缓缓走来,问道:“老夫听闻抓到了霸虎?” 黄湖堆笑道:“是,刚抓到。” “谁抓到的?”崔义玄看来心情很美妙。 黄湖指着曹英雄说道:“此二人,但下官知晓他们身手差,此事怕是有情弊。下官以为要严查,随后报给崔明府。” 他觉得崔义玄一定会支持自己,所以很是自信,看了曹英雄一眼,那眼神格外的轻蔑。 这是要毁人啊! 曹英雄怒气勃发,刚想豁出去大骂一场,崔义玄皱眉道:“他们鼻青脸肿的抓获了贼人,为何要质疑?若是人人如此,下次那些不良人可愿意出去抓捕?你刚为官,要知晓轻重,莫要轻率。” 这话语重心长,在场的人都不禁微微点头,觉得崔明府果然是爱惜下属。 崔义玄想到贾平安先前让人来传的话,不禁多看了曹英雄二人几眼,随后扬长而去。 按照大唐的官场潜规则,作为县令,崔义玄甚至能令人责打黄湖。 可已经不用了。 黄湖的脸红的和猴子屁股似的。 从他任职以来,每一次见到崔义玄,老崔都会鼓励他一番,让黄湖觉得老崔是看好自己。后来的几次禀告,崔义玄都对他颇为赞许…… 可今日崔义玄为何突然变脸了? 当着大家的面,他官威十足的呵斥着曹英雄二人,可转过眼,崔义玄的一番话就像是在当众抽耳光,抽的他生痛。 曹英雄回身,突然大笑了起来,喊道:“老天有眼呐!” 回到值房,那张耀狐疑的道:“就没见你们操练过,怎地能打赢了霸虎?那可是重创了两个不良人的存在。” 是呵! 曹英雄也觉得崔义玄有些太过慈祥了。 晚些出去,半路一个小吏拦住了他,说道:“霸虎和徐大都招认了,说是被你二人擒获,英雄,厉害!” “哈哈哈,一般一般。”曹英雄不知道谁做好事不留名,竟然连霸虎和徐大都能压制住,让他们说谎。 晚些他告假去买了些礼物,估摸着贾平安到家了之后,才进了道德坊。 敲门,就听到里面有东西在跑。 呯! 房门开了,阿福在前方,好奇的看着曹英雄。 “阿福!” 这可是贾参军的爱宠。 曹英雄摸出一块饼递过去,阿福嗅嗅,回身就走。 杜贺说道:“阿福刚吃饱,倒是浪费了曹郎君的一番好意。” 曹英雄讪讪的道:“回头弄了羊肉给它吃,对了,兄长可在?” “郎君在书房,有客人。” 话音未落,就听到前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小贾,今日弄了什么好吃食?不让老夫吃满意可不成。” “崔明府?” 看到出来的贾平安和崔义玄,曹英雄全明白了。 合着是贾平安寻了崔明府,随后崔明府才会及时出现,给了黄湖一巴掌。 而后徐大和霸虎二人的口供多半也是在崔明府的亲切关怀下出炉的。 原来都是贾参军在为了某谋划啊! 从此之后,某也算是背后有人了! 贾平安见到他,就笑道:“这曹英雄虽然莽撞,可为人正直,见到不平就会出手。” 崔义玄看了曹英雄一眼,微微颔首,随即就和贾平安说话。 杜贺靠了过来,低声道:“崔公名望颇高……” 崔义玄老了,越发的爱惜羽毛,所以那等明晃晃的出手去偏帮曹英雄的事儿不会做。而且说句实话,为了一个小吏的事儿,老是去劳动他也不合适。 曹英雄明白了,“是,某不认识崔明府。” 他越发的明白贾平安请崔明府出手的情义,想到这里,眼眶不禁红了。 他曹英雄是个讲义气的人,兄长对某这般推心置腹,某当倾力回报他。 …… 求票。 第206章 五年后,你不如他 百骑内多了百余人,这些都是从元从禁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随后将跟着一起操练。 而百骑内部最早操练的那一批兄弟,除去留下了些种子当教官之外,都已经出发了。 贾平安的事情因此也多了不少,每日忙碌不休。 “参军,宫中来人了。” 贾平安正在给那些新人上课,闻言就出去。 一个内侍站在外面,“陛下召见。” 李老板这是想干啥? 难道是萧氏又发骚了? 贾平安觉着自己迟早会被萧氏弄死,念及此,他就恨不能阿姐赶紧进宫,随后横扫后宫。 李治正在宫中……喂鸟。 几只麻雀在殿前唧唧喳喳的转悠,李治拿着一把粟米,不时撒一些。 麻雀在啄食,却不肯靠近他。 “鸟儿也知晓不同类则远离,朕每日和不同的人见面,说话,甚至连鸟儿都不如。” 你的鸟儿太忙了…… 贾平安行礼,李治抬头看着他,“萧氏那边又说梦魇,朕问你,为何如此?” 果然是那个骚客。 什么梦魇,这纯属是梦呓…… 贾平安说道:“陛下,其实……怕是和寝宫有关,越是低洼潮湿之地,越是易生邪祟。” 话不用多说,领悟就好。 现在的太极宫问题很多,低洼潮湿就是个大问题。先帝当年就熬不住,准备在边上选址修建宫殿群,也就是以后的大明宫。 可宫殿修建了没多久就停了,如今李治一家子依旧在这潮湿的地方厮混。 后来甚至还发生过大水淹没寝宫的奇葩事儿,让李治想死。 记得李治就是在这里得的风湿病,以后渐渐发展,成为了痼疾。 李治见他神色平静,就微微颔首,“如此,朕知晓了。” 贾平安告退,一路出宫。 还没到百骑,有军士来寻他。 “贾参军,外面有姓苏的寻你。” 姓苏的? 贾平安没想到是谁。 到了皇城外,就见一个男子蹲在墙边,却是苏荷的大兄苏能。 “见过贾参军。”苏能起身行礼,竟然脸红了。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给我介绍妹纸? 贾平安不解。 苏能说道:“这阵子托贾参军的福,那彭毅给某寻了几个店铺,某挣钱不少……家里的屋子也修葺了一番,阿耶说要多谢贾参军,就请贾参军去家中饮酒。” 苏尚一看就是个本分老实的,但蒋氏却有些势利眼,上次看贾平安的眼神都带着不屑,直至彭毅认出了贾平安,直接跪了,蒋氏才换了个脸色。 所以听到苏尚请喝酒,贾平安犹豫了一下,“也好,晚些某就去。” 苏能的脸更红了,却是兴奋的,“那某下午来接你。” 这个用得着吗?贾平安莞尔道:“也好。” 到了下午,贾平安提前一个时辰出来,就见苏能蹲在墙边,嘴里嚼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草根。 贾平安上了阿宝,二人并肩而骑。 “那个彭毅介绍了什么生意?” 贾平安问的看似漫不经心,可却担心彭毅强迫那些商家必须要苏能的货。 强买强卖是最让人厌恶的事儿。 若是如此,他就准备让苏能退出来,若是不肯,那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苏能笑道:“某以前有个兄弟,原先跟着某厮混的,后来腿被打断了,就回家学酿酒,那酒好喝,某前几日寻他要了一批,送到那些酒楼酒肆去,都说好。彭毅就介绍了几家酒楼给某。” “这个不错。” 一路到了苏家,从外面看去,果然是修葺一新了。 苏尚迎了出来,搓着手说道:“家中如今好了些,多亏了贾参军的照拂,如今老大也能挣钱了,老夫心中欢喜,想着这些都少不了贾参军的襄助。” 老头很老实。 但后面的蒋氏就不同了。 “大郎是自家寻到的好酒,也是自家去寻的生意呢!” 这是暗示老苏家的好日子还是自己过出来的,贾师傅不能居功。 这个女人…… 贾平安想到了娃娃脸,那是多么有趣的一个妹纸,怎地老娘是这种德性。 但这样的妇人自然不能让他的心情有什么波动,随后进去,他坐下就要酒。 苏能给他斟满酒,期待的道:“贾参军尝尝。” 贾平安喝了一口,“好酒!” 酒水确实是不错,贾平安在五香楼喝最高档的酒,也就比这个好一些。 “可以做。”贾平安的心算是放下来了。 苏家看样子最近挣钱不少,看看蒋氏都换了新衣裳,满面红光的得意模样。 随后就是喝酒。 贾平安喝了几杯,就说不胜酒力。 “这是不给脸呢!”蒋氏在边上嘀咕。 苏尚横了她一眼,“少说话。” 娘们不会说话就闭嘴。 蒋氏一听就炸了,“怎地,我整日操持家中,这还错了?” 苏尚指指她,想骂人,但长久以来的性子让他只是叹息一声。 苏能皱眉,“阿娘,贾参军能来就是给了咱们脸面。再说了,上次若是没有贾参军,那黄老五就能砸了咱们家。” 蒋氏瞥了贾平安一眼,“现在你不是走正道了吗。” 这话的意思是,上次就算是把那些代卖货的生意丢给黄老五,苏家正好做酒水生意。 贾平安看了蒋氏一眼,一脸精明的妇人模样,还有些得意矜持的神色,典型的市井妇人。 上次她看似泼辣,可一朝翻身,那性子就直接飞升了。 前世贾平安见识过不少这样的人,落魄时谦逊,一旦翻身了,顿时就摇身一变,变得让他自己和旁人都陌生的不认识。 所以得意时最要紧的就是自省。 “大兄,有人寻你。” 苏香进来,先看了贾平安一眼,眼神中都是欢喜。 这个少年怯弱,贾平安上次出手碾压了黄老五,让他不禁暗自崇拜。 苏能出去,就见来人是天然居的管事。 “李管事,快进来喝酒。” 天然居的生意最好,每日需要许多酒水。苏能才将靠着彭毅做进去,恨不能把李管事供起来。 李管事冷冷的道:“喝酒就不必了,苏能,你的酒掌柜喝了,说是勉强能用,就是价钱贵了,一斤酒贵了三文钱。若是不能降下来,以后也不用做了。” 苏能心中一紧,赔笑道:“李管事,那酒某一斤也就能挣钱两文钱,还有些运送的耗费……若是都给你,某这……” 他的酒水生意刚开始,所以想着薄利多销,利润非常低。 李管事淡淡的道:“若是如此,一斤低两文钱,以后每月交给某。” 苏能明白了,这是索贿。 他若是不给,李管事是管采买的,随后动个手脚,就能把他赶出天然居。 旁的酒楼和酒肆也就罢了,天然居可是长安城饮食界的扛把子,能供给酒水,说出去就是现成的广告。 可…… “李管事,两文太多了,要不,两斤三文?” 两斤三文,加上各种耗费,他基本上就是白干,甚至是略亏。 但给天然居供货,略亏也行啊! 想到这里,苏能就松了一口气。 李管事皱眉看着他,负手骂道:“某说两文就是两文,你一个恶少,也配和某讨价还价?” 苏能面色涨红,“李管事……” 他双拳紧握,真心想一拳打爆这厮的脸,可想到酒水生意,就只得忍了。 见他忍耐,李管事就更得意了,说道:“某只需往外说一句你苏能的酒水难喝,你的生意可能做下去?” 苏能鼻息咻咻,真的忍不住了。 可看看修葺一新的家,想到家人,他把牙齿都咬得嘎嘣响,最终还是没出手。 李管事嗅到了些酒肉香味,正好饿了,就说道:“吃的是什么?” “羊肉。” 李管事也不用他邀请,大摇大摆的进去。 里面的人刚才全程听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所以鸦雀无声。 李管事进来,大大咧咧的道:“某坐何处?” 苏尚起身,“郎君稍待,老夫这便去弄了案几酒肉来。” 李管事准备过去,边上的少年笑道:“无需让他,坐下。” 苏尚心中不安,“要的,要让的。” 蒋氏嘟囔了几句,说道:“我去做些菜来。” 面对这等豪横的管事,她也怯了,担心儿子的生意被此人搅黄。 可她走到李管事的身边时,李管事却不让路。 “郎君……” 蒋氏抬头堆笑,可发现李管事嘴唇蠕动,一脸惶然的看着谁。 她顺着李管事的目光看过去,却是贾平安。 他看这个少[]年作甚? 蒋氏还在懵,就见贾平安拿起酒杯,淡淡的道:“天然居的生意是在别人家谈的?” 觉得供应商的价格高了,天然居会把供应商叫到酒楼来商议,这叫做主场优势,谁会跑到供应商的家中来说事? 这个李管事一看就是来索贿的。 李管事额头见汗,“是……不是。” “那你来作甚?”贾平安微笑看着他。 时至今日,天然居在他的眼中只是个小酒楼罢了,但韩进此人却心思不正,所以后续他再也没为天然居提供过新菜谱。 这位能让天然居的两个合伙人都要低头的存在。李管事只觉得那双眼睛里全是冷漠,他低头道:“某错了。” 苏能讶然,心想这位李管事在天然居可是了不得,堪称是呼风唤雨,据闻还和韩进是亲戚关系,可他竟然这般惧怕贾参军,这是为何? 贾平安淡淡的道:“价钱某不掺和,回去告诉韩进,若是觉着翅膀硬了,那某无话可说。” 李管事汗流浃背,“不敢,苏能的酒水极好,回头一斤加两文钱。” “这些某不管!” 贾平安起身走了过来,对苏能微微颔首,然后说道:“若是天然居压价,你只管撤出来,随后来百骑寻某。” 什么狗屁的天然居。 才开了没多久,下面就乱糟糟的。 高阳的酒楼正在整修,弄好了之后…… 想到这里,贾平安就在琢磨自己是不是该考虑一番挣钱的事儿了。 等他走后,李管事一迭声说道:“这个价钱无碍,回头一斤加两文。” 苏能却不肯,只说按照原先的价钱就好。 李管事热泪盈眶,当即握着他的手,说是回头请苏能去青楼喝酒。 最后临走前,李管事冲着苏尚拱手,一脸惶然的说得罪了。 等他走后,蒋氏不敢相信的道:“大郎,那贾参军为何能让李管事低头?” 苏能也不知道,“贾参军提及的韩进乃是天然居的掌柜,应当是他们认识。” 苏尚冲着妻子皱眉道:“大郎挣钱之后你就变了,尖酸刻薄,可贾参军对咱们家有恩,你这般没得让人笑话,丢人!” 蒋氏嘟囔道:“我也不知道他这般厉害,竟然能压住天然居。” 苏能不满的道:“阿娘,咱们怎么都行,就是不能势利,否则某出门都没脸见人。” “知道了。”蒋氏想起贾平安竟然交游这般广阔,不但是官面上能管事,连生意上都能插手,不禁就后悔了自己先前的态度,“回头他再来,我做拿手的羊肉给他吃。” 就这? 苏尚父子三人都不禁无奈叹息。 蒋氏瞪眼怒道:“那还要我如何?难道要我跪下给他赔罪?那要不……这少年唇红齿白的,要不我给他寻个俊俏的小娘子……” 苏能摇头,起身出去。 苏尚不说话。 蒋氏见他们不满意,就捉住苏香问缘故。 苏香欲言又止,蒋氏怒了,“再不说,老娘拿大巴掌扇你。” 苏香捂脸,“阿娘,贾参军这般俊美,本事那么大,你认识的那些人哪里配得上。” “俊美了不起吗?”蒋氏昂首。 苏尚和苏香同时点头。 蒋氏嘟囔道:“若是大娘子在就好了,正好嫁给他,咱们家也省事了。” 刚进来的苏尚板着脸骂道:“吃多撑着了?” 苏香赶紧出去。 蒋氏瞪着苏尚,“怎地,说不得?” 苏尚指着他,“不想惹祸就别提此事,不然……不然老夫休了你!” 蒋氏想对骂,可最终却化为一声叹息。 …… 马蹄声轰隆而来。 贾平安在街边,看着大队骑兵从眼前而过。 这些骑兵的脸上依旧有风霜之色,但目光敏锐,可见是精锐。 “是从辽东撤下来的。” 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却是薛仁贵。 双方见礼,薛仁贵感慨的道:“当年先帝征伐高丽,大军云集,让人怀念呐!” 这位就是白衣从军,一战高丽即巅峰的大佬。 有人说猛将兄是是啥样的,这位便是。 第一次出征就敢单骑冲阵,万军之中斩杀敌将的狠角色。 “高丽那边如今很是乖巧,说什么与大唐和睦相处……”薛仁贵的眼中多了冷色,“此次随行的还有他们的使者,先前有人说了,此人带着几个所谓的勇士,这一路每次歇息就让那些人舞刀弄枪,小贾,你以为如何?” “这是想恐吓当地军民,让当地军民以为高丽都是这等凶悍之士。” 薛仁贵拍拍他的肩膀,“有见地!” 等贾平安走后,薛仁贵的随行将领问道:“薛郎将,这位便是扫把星?” 薛仁贵点头,将领好奇的道:“你当年一战成名,随后被先帝看重,堪称是傲气十足,为何对这个少年另眼相看?” 薛仁贵淡淡的道:“某只钦佩有本事之人。” 将领笑道:“那个少年有多少本事?” “你试试就知道了。”薛仁贵回身说道。 将领大笑起来,“如此,某倒是想见识一番。” 薛仁贵看着他,良久摇头,“五年后,你不如他。” 说完他上马离去。 将领呆立良久,笑骂道:“某刘仁愿当年做了飞骑的头领护卫先帝时,还没有百骑这个东西,现在的后生小子竟然这般厉害了吗?” 他一路进了皇城,径直去求见李勣。 “见过英国公。” 刘仁愿曾在李勣的麾下征战,也不见外,见礼后就开门见山的道:“英国公,高丽使者来了,某原先跟随先帝征伐高丽时,曾斩杀高丽大将……” 李勣看着他,目光温润。 刘仁愿挠挠头,“罢了,某直说吧。某想着再去高丽厮杀,若是可以,恳请英国公为某进言,让某来和高丽使者交涉。” “轮不到你。” “为何?”刘仁愿不满的道:“难道某还不如礼部的那群家伙?” 此人是想立功,但此事李勣却不准备干涉,他淡淡的道:“此事某管不着,要不你去求见陛下试试。” 刘仁愿随后进宫请见皇帝。 “此事……”李治淡淡的道:“也可。” 等刘仁愿走后,他放下奏疏,眉间有讥诮之色,“人人都想寻了富贵,可也得看看是否有那本事。” 随后宫中传来消息,让郎将刘仁愿和高丽使者交流。 李勣听到消息后,对心腹说道:“高丽如今蛰伏着,大唐优先对付突厥人,因此两边近几年不会厮杀。但刘仁愿却是喜欢寻觅军功,弄不好就会惹出事来。” 他的话音刚落,就传来了消息。 “英国公,刘仁愿殴打了高丽使者的随从,杨万北大怒,正在求见陛下。” 操蛋! 李勣捂额道:“陛下知晓刘仁愿的秉性,却放任他去和杨万北接触,这是想作甚?难道要征伐高丽?时机未到啊!” 宫中,李治接到了消息,却丝毫没有动容。 “先帝去后,朕令停了对高丽的袭扰,为何?只因朕掌控不了那些骄兵悍将。如今……” 王忠良这才知晓皇帝为何登基后要停止大规模征伐。怪不得才将出征的高侃的麾下主力也是仆从军。 原来如此啊! “陛下,那如今可是能征伐了?” 李治看了他一眼,觉得此人果真是没眼力见。 “边上跪着去!” 为啥? 王忠良一脸委屈的去边上跪下,心中却觉得自己冤枉之极。 皇帝渐渐走远,有话幽幽传来。 “阿耶说,养兵就是养虎狼,要有肉给他们吃,否则一旦没肉吃,他们就会掉头吃人。” 第207章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贾平安在琢磨怎么挣钱。 开酒楼他没兴趣,主要是没人管理。 做别的他又懒。 杨德利经常和自己的姑母汇报工作,隔一阵子就把家里有多少积蓄都告知在天上的姑母,喜滋滋的说等表弟成亲时,定然要搞的很隆重。 他在书房里写写画画的,把这些想法记录下来。 “郎君!” 鸿雁端着开水来了。 老贾家都知晓郎君不喜喝茶,特别是作料加的越多的茶水,郎君越厌恶,甚至宁可喝温水。 贾平安抬头,鸿雁把水杯放下,福身告退。 她站在侧面,一福身,身体往前踉跄了一下,额头撞在了桌子上。 呯! 贾平安木然抬头,见鸿雁双手捂头,痛的眼泪汪汪的,就叹道:“长点心吧。” “哦!” 鸿雁应了,觉得郎君这般关心自己,真好。 “郎君你真好。” 换个女人说这话,贾师傅就得担心她是否想吞了自己。可鸿雁不会,她眼中含泪的笑着,看着傻乎乎的。 “去吧去吧。”贾平安低头继续研究自己的发财大计。 “呯!” 哎! 贾平安摇摇头。 “郎君!” 鸿雁又捂着额头回来了,“外面有人找。” 贾平安看看这张纸,上面全是一些简略的缩写,拿给大唐人看,绝对是满头雾水。 下一次哥用拼音! 哈哈哈哈! 贾平安对自己能在这个世间有个安全的树洞很开心。 出去后他就没法开心的起来了。 来的是个军士,严肃的道:“梁大将军令某来此,请贾参军马上去左武卫,但凡迟到,痛责!” 狗曰的老梁,老子又不是你的麾下,什么痛责,你痛责一个看看。 贾平安觉得自己可以傲娇一下,但杜贺已经把阿宝牵来了。 “嘤嘤嘤!”阿福也凑了过来,差点挨了阿宝一马蹄。 上马,不等他下达指令,阿宝就开始了加速。 那个来通报的军士只觉得眼前一晃,贾平安就冲出去了。 这加速的能力越发的强大了啊! 一路到了左武卫,阿宝依旧觉得不过瘾,在门外长嘶不已。 贾平安被带进去,站在外面喊道:“梁大将军,下官到了。” 他这是故意报复梁建方,可一低头,就见到了一群将领。 卧槽! 这群出门最低也能灭国的将领此刻都在好奇的看着他。 “这便是你等夸赞的贾平安?”一个须发斑白的老将问道。 苏定方点头,“是个好苗子。” 那个将领的脸上有一道刀痕,看着很是渗人,他淡淡的道:“好苗子都是厮杀出来的,蹲在长安城中的好苗子……譬如说薛仁贵,如今怕是废掉了大半,你苏定方也差不多了吧,再不出去杀人,还说什么好苗子,屁!” 从先帝驾崩后,军方就暂时蛰伏了,偶尔小打小闹,大规模征伐见不到影子。 军队要杀人,否则容易废掉。 苏定方的脸颊颤抖着,显然是怒了。 梁建方说道:“吵你娘!小贾来了,过来。” 一群老家伙盯着贾平安,他只觉得脊背上全是毛毛汗。 这群老东西要是在某个国家的边境聚集,那国家估摸着从上到下都要疯了。 桌子上摆着地图,梁建方说道:“先帝征伐高丽后,觉着损耗太大,特别是战马。后来有人建言用小股人马去不断袭扰高丽,这几年一直在这么做,高丽人焦头烂额。可惜先帝驾崩后就停了……” 这是目前双方的态势。 老梁突然一拍桌子,骂道:“狗曰的刘仁愿,骨子里还是匈奴人的那一套,和杨万北接触,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打就打吧,娘的!竟然输了!” 室内仿佛多了一阵冷风,贾平安才知道这群老东西玩聚会的缘故。 这是怒了啊! “不能吧?”贾平安记得刘仁愿也算是著名打手,当年还率领百骑的前身飞骑护卫过先帝。 “怎么不能?”梁建方骂道:“他轻敌,自家打的倒是痛快了,可带着的两个随从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小贾,你的骚主意多……” “什么叫做骚主意?” 这话贾平安不爱听,哪怕是梁建方说的也是如此。 众人一阵哄笑,苏定方笑道:“先帝曾经说过,为将不骚,本事不高,老夫看妥当的很!” 这不对吧。 贾平安记得当时袁晨说的是先帝曾经说过,为将不骚,前程不高。 这怎么到了老苏这里就变了呢? 梁建方见众人都在笑,一拍桌子,骂道:“骚你娘,老夫在同小贾说话,都闭嘴。” 有人骂道:“狗曰的梁建方!” MMP! “谁骂的?”梁建方双眼凶光毕露,可没人搭理他。 “都是一群鼠辈!”梁建方得意洋洋的坐下,“小贾,你来说说,这等时候……咱们如何能杀人……就是弄死高丽人,却不会让朝中震怒。” 两国相争,不斩来使。 可这群老东西却在琢磨着怎么找借口杀人。 但…… 贾师傅却觉得格外的欢喜。 “此事你可有办法?” 一群老将在盯着他。 贾平安点头,“交给某了。” “哈哈哈哈!” 梁建方拍着他的肩膀大笑,随后骂道:“看看!看看!老夫说了少年人就是有担当,好!” 晚些贾平安出去,苏定方皱眉道:“要杀人咱们有数百种法子,保证无人察觉,为何要把小贾拖进来?” 另一个老将也不满的道:“一群老家伙杀的人怕是比他见过的都多,这等事情为何要让他动手?” “因为咱们都老了。”梁建方缓缓看着这些同袍,“陛下让刘仁愿去和高丽人接触,什么意思?” 众人默然,一个将领突然骂道:“这是看低了咱们!” 梁建方点头,“哪里轮得到刘仁愿去做此事!薛仁贵都比他强。况且刘仁愿行事急躁,这是奔着去坏事的。” 他抬头,目光深邃的看着大家,“陛下登基之后,马上停了四方征战,为何?因为他不信任我等。这需要数年的时光来磨,磨的君臣相互信任了,大唐才能重新开启征伐。所以……老夫让小贾来,是想让陛下看看,我等愿意栽培陛下信任的新人,若是可以,随时能把军权交回去。” 室内多了喘息声,有人骂道:“这贼老天,弄的君臣离心。” 梁建方冷冷的看着此人,“前隋杨坚就是被武人簇拥着造的反,后来也是那些人簇拥着杨玄感造反,可杨玄感却忌惮那些人,于是他们就改了,簇拥了高祖皇帝……后续就建立了大唐。老夫说这些犯忌讳的话,也不怕你等去说,为何?因为将士们不能停的太久,一旦许久不杀人,四周的那些野狼就会重新窥视大唐,到了那时,懈怠许久的将士们可能抵御那些敌人?” 众人点头,梁建方突然说道:“老程,你特娘的自从娶了崔氏之后就变成了老鼠,往日一言不发,今日如何?” 程知节微微摇头,依旧一言不发。就在了梁建方颓然时,他突然说道:“此事杀一人即可,就怕小贾少年冲动。” 曰! “你个老东西,终于肯说话了?” 梁建方和老将们看着他,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 “只管杀,杀了耶耶们来兜底!” …… 贾平安回到百骑,令人去打探杨万北的行踪。 高丽使者来了,按理是不能到处溜达的,可大唐在这方面却很是放松。 晚些来了消息,杨万北看似心情不错,说是要去青楼。 贾平安跪坐在那里,把长刀拿出来,缓缓擦拭着。 这事儿不对劲。 皇帝让刘仁愿出马不对,此人适合厮杀,而且有些急躁,不适合外交场合,容易出事。 果然,刘仁愿出手殴打了高丽使者的随从,但谁知道杨万北早有准备,一个反击,把他的随从也打成了猪头。 因为是刘仁愿先动的手,所以一时间反而是高丽人占据了上风。 皇帝这是想干什么? 刺激军方? 那么他的效果已经达到了。先前一群老家伙在聚会,估摸着连佛祖道尊都不会进那间值房。 军方要表态,而让贾平安去干这事就是暗示皇帝,俺们忠心耿耿,你只管放心,该打哪吆喝一声,咱们说灭国绝不灭城。 贾平安从中能获取的好处不少,军方大佬的肯定,以及皇帝的瞩目。 但风险也不小,弄不好就会闯祸。 但……富贵险中求! 打探消息的人来了,“参军,高丽人出发了。” 贾平安点头,收了长刀,“多少人?” “五人。” “包东和雷洪跟某去,另外,去英国公府,把李敬业带来。” 这等时候好歹要把小弟拉上去立个功才行。 做人不要只顾着自己得意,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晚些在皇城外,李敬业一脸兴奋的道:“兄长,可是去看胡女甩屁股?” 这娃真的是无可救药了。 贾平安没好气的道:“去杀人!” “当真?”李敬业两眼放光的缠上来,追问要杀谁,杀几个,怎么杀,是斩杀还是活生生打死…… “小弟担保一拳打死,打不死小弟从此不喝酒,不看胡女跳舞。” 李敬业信誓旦旦的说着。 晚些到了一家青楼的外面,此刻天色黯淡。 鼓声起,坊门开始关闭。 “那些高丽人竟然不出来,这是仗着使者的身份逍遥跋扈!” 随行的包东吸吸鼻子,“某嗅到了高丽人的味道。” 老鸨出来,“客人可有相熟的娘子吗?” 包东低声道:“参军,她竟然不认识你。” 青楼浪子贾师傅竟然没人认识。 包东同情的看了一眼老鸨,觉得今夜参军不会留下一句诗。 “高丽人在何处?”贾平安腰挎长刀,看着就来者不善。 老鸨小心翼翼的问道:“客人这是……” 大堂里不少人都在打量着他们。 边上有女仆在点燃蜡烛,烛光渐渐照亮了整个大堂。 杨万北搂着一个女妓在看着歌舞,边上有人低声道:“有人带着刀进来了。” 杨万北看了一眼,是个少年,就漫不经心的道:“在辽东,某看到那些人狩猎时在嚎叫,抓到猎物时如同野兽……那些部族看似归顺了唐人,可我却知晓,他们只是暂时的蛰伏,若是给了他们机会,他们将会变成真正的兽类,去撕咬唐人。所以别在意这些,这个大唐看似风光,可内里问题重重,外部无数的虎狼在盯着他们,我们……看着就是了。” 一个随行的勇士说道:“那个少年好生雄壮。” 杨万北也看到了,他笑了笑,“熊也很雄壮,可在面对熊时,我们能策马游斗,用弓箭射杀它。笨拙的东西,无需担忧。” 那勇士点头,眼中有嗜血的光芒闪过,“若是在沙场之上,我能一个照面就杀了他。” 那边,贾平安四人寻了地方坐下,却就在高丽使团五人的身边。 “客人要什么酒水?” 伙计很温柔,让贾平安不禁想到了大长腿妹纸。 为啥就那么冷冰冰的呢? “苏家的酒水可有?”他鬼使神差般的想到了苏能贩卖的酒水。 伙计诧异的看着他,“有。” “取了来,菜的话……” 贾平安指指李敬业。 “肉!”李敬业言简意赅。 穷文富武,其中一个缘由就是练武者吃的多,而且最好是多吃肉。 伙计再问道:“可有相熟的娘子?” 贾平安摇头,“随意即可。” 伙计随即去了后面,老鸨问道:“可是有钱人?” 伙计点头,“点菜只要肉,问女人说是随便。” 这便是棒槌。 老鸨说道:“看谁在。” 没一会儿,伙计来说道:“今夜私下出去了好几个……就剩下了两个。” 操蛋! 老鸨皱眉,伙计说道:“要不,某去?” 他皮肤白嫩,若是换了女装,想来也不差。 老鸨骂道:“你上次被那客人摸出了底细,最后钱都没给,滚!” 最终三个女人去了,其中一人竟然是老鸨。 李敬业看了一眼,“某都不喜,不要!” 包东目光转动,“你来。” 雷洪也随便点了一个,三十多岁的老鸨却主动坐在了贾平安的身边。 “郎君俊美,可是第一次来这等地方吗?” 老鸨竟然也来赚外快,这个倒是比较奇葩。 可老鸨见他唇红齿白,竟然靠过来,柔声道:“今夜不收郎君的钱,郎君可……随意。” 老鸨竟然娇羞了一阵,贾平安好奇问道:“为何这般?” 老鸨不该是见钱眼开的吗? 老鸨侧脸看着他,脸上竟然有些绯红,“郎君俊美,奴却是心动了。再说了,奴这没什么名气,生意越来越差,大概是撑不住多久了。既然没什么生意,那便率性而为。” 长得帅也是过错? 贾平安眯眼看着左边的高丽人。 老鸨娇笑着给他送上酒水,随后又是肉。 边上的包东等人看呆了。 “你们老鸨……很喜欢出来陪客人?” 陪他的女妓没说话,包东侧脸看去,就看到了目瞪口呆。 “她从不陪侍客人,今夜这是遇鬼了吗?” 包东笑道:“不,是遇到了好人。” 这时有女妓唱歌,老鸨给贾平安斟酒,淡淡的道:“这几年开青楼……开始还行,后来五香楼抢走了不少生意,那个什么雅香,姿色平平罢了,却因为有了几首专门为她作的名篇,不但自家声名鹊起,连带五香楼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竟然这样? 贾平安笑了笑,五香楼就在斜对面,从这里透过大门,能看到灯火。 这时杨万北起身,“我有诗一首。” 包东在贾平安的耳边低声道:“高丽如今对大唐是暂时低头,但却不会认输,这一路他们的人说了,大唐若是再次出兵攻伐,将会重蹈前隋的覆辙。” “他们还说,那些京观被先帝赎回,若是可以,下一次他们将会筑更大的京观。” 包东的眼中全是杀机。 杨广三征高丽失败,高丽人将隋军将士的尸骸筑成京观。 杨万北开始吟诵诗。 这首诗类似于边塞诗,杨万北吟诵时,竟然提及了京观。 “高丽人一边想休养生息,一面又担心大唐起兵。所以杨万北这是在立威,表示高丽不会屈服。” 杨万北吟诵完毕,因为诗里没有提及国家,所以引得不少人赞美。 老鸨笑道:“可惜作诗的却少了些,否则生意会更好。” “拿纸笔来。” 贾平安随口说道。 老鸨楞了一下,包东骂道:“还不快去?晚了你再想求都求不到。” 老鸨亲自去取了文房四宝来,那边的杨万北笑道:“竟然有人要和我比比吗?” 那边的贾平安写的很从容,也很快,杨万北不屑的道:“少年想出头罢了,喝酒。” 可服侍贾平安的老鸨却在颤抖,“郎君……” 贾平安写完,把笔丢掉,“令人唱!” 老鸨如获至宝般的接过这张纸,起身道:“郎君大才,郎君……这诗……” 文人在青楼作诗,在哪里作的,哪里就是首发,这个就是一份荣耀。若是说独家给了这家青楼,那谁都不能唱。 贾平安淡淡的道:“给你了。” 老鸨面红的吓人,猛地低头,就在贾平安愕然时,用力亲了他一下,然后碎步过去,“停了,准备……” 老鸨当年可是才艺双全,此刻得了这首诗,激动的要深呼吸才能压下情绪。 贾平安跪坐的笔直,淡淡的道:“包东。” 包东放下酒杯,“在。” 贾平安说道:“去,撞过去。” 包东起身,几个女妓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都面面相觑。 包东摇摇晃晃的过去,正好有个高丽人起身过来,指着贾平安笑道:“黄口小儿,也敢和我等比试诗赋……” 呯! 包东和他撞在了一起。 那人楞了一下,毫不犹豫的一脚踹飞了包东。 贾平安起身。 乐声骤然而起,老鸨高唱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那边的高丽人站起来,雷洪冲了过去,双方厮杀。 “好诗!” 有人在高声叫好。 贾平安起身,握住刀柄,缓缓上前。 李敬业跟在身边,魁梧的身躯就像是一座山。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老鸨的嗓子带着些雄浑,唱出来竟然格外的令人热血沸腾。 前方的雷洪和三个高丽人在对殴,三个高丽勇士打他毫无压力。 雷洪左支右挡,被打的鼻青脸肿。 “闪开!” 身后一声厉喝。 雷洪闪开,回身……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冷冽的刀光闪过。 灯火下,鲜血飙射…… …… 过了零点,从明天开始,到月底,都是双倍月票。过了今天,爵士诚恳求票! 第208章 杀之无罪 刀光闪过,当前的高丽人人头就飞了起来,随即落在地面,人头滚动,那愕然的神色依旧栩栩如生。 三个高丽人围殴雷洪,第一个被斩杀,其他二人咆哮一声,喊道:“莫要走了贼人!” 可贾平安不退反进。 长刀连续挥斩。 一个高丽人小腹中刀,下意识的捂着,随后刀光在脖间闪过。 血光中,已经完全陶醉在这首诗里的老鸨兀自不觉,在高声唱着。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第二个高丽人的无头尸骸这才重重倒地。 杨万北此刻才反应过来,喊道:“杀了他!” 他刚才一直在戏谑的看着麾下的勇士殴打包东和雷洪,没想到那个俊美少年竟然拔刀出手,而且出手就是枭首,让他想到了自己先前在那首诗里提及的京观。 他最后一个手下扑了过来。 一个雄壮的身躯挡在了前方。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高丽勇士虎吼一声,随即挥拳。 李敬业大喝道:“死!” 他毫不犹豫的挥拳。 呯! 高丽勇士一拳刚击中李敬业的肩头,力量还未深入,就被李敬业一拳击飞。 众人不禁惊呼。 高丽勇士重重的落在杨万北的身前,把案几上的酒菜砸的四处飞溅。他胸膛塌陷,嘴里喷了一口,竟然是鲜血掺杂着不知名的内脏碎块。 这一拳,竟然活生生的打死了他! 灯火下,李敬业飞舞的长发这才垂落。 而在另一边,贾平安连续出刀,那个高丽勇士频频退后,最后退无可退,就合身扑了过来。 刀光闪过。 人头飞舞,鲜血喷涌。 贾平安站在那里,长刀斜指地面,刀刃上残留的鲜血缓缓滴落……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杨万北面色惨白,问道:“你二人是谁?” 李敬业沉声道:“李敬业!” 贾平安缓缓收刀,抬头微笑道:“贾平安。” 有人惊呼,“百骑之虎!” 贾平安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身后,李敬业紧紧跟随,而包东和雷洪早就从侧面走了。 随后就是一阵大乱。 坊卒来了,听闻是贾平安动的手,马上就让人去报官,至于他们……没资格管。 老鸨唱完了这首诗,才发现了现场的惨状。 杨万北张嘴喝骂,却是高丽话,有人说道:“是高丽人!” 顿时现场就热闹了。 “先前他们围殴咱们的人,贾参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斩杀了三人,随行的少年打死一人,诸位……” 一个文人模样的中年男子起身,无视了那些尸骸和鲜血,举杯道:“高丽人跋扈,贾参军出手斩杀,可有错?” “无错!” 有人说道:“可为何都是枭首呢?” 文人说道:“老夫先前不知道此人身份,他作的诗里有京观之事,此刻想来,竟然便是在炫耀当初斩杀前隋将士,筑为京观之事,贾参军……” 他举杯,众人举杯。 “杀得好!” 众人一饮而尽。 有人喊道:“那首诗谁作的?豪迈,再唱来,耶耶有的是钱,明日接着来。” 老鸨依旧在茫然中,直至一个伙计把事情告诉了她,这竟然哭了起来。 “为何哭泣?” 那个文人走了过来,怒道:“那是贾参军的诗,这般豪迈,竟然就你唱得好,速速唱来。明日老夫带着友人前来,你若是唱不好,老夫便砸了这青楼。” 老鸨抬头,“竟然是贾参军,我哭是为错过了贾参军……若早知他的身份,我……我……” 文人见她睫毛上挂着泪珠,竟然有些孩子气,就莞尔道:“你要怎地?” 老鸨说道:“我要灌醉他!” “哈哈哈哈!” 文人回身,老鸨整理情绪,高唱了起来。 众人用筷子敲击碗碟,一起高唱。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沸腾了。 平康坊的坊门处,几个坊卒苦笑道:“贾参军,那边的高丽人死了四人,要不……你等官人来了再走?” 贾平安笑了笑,“也好。” 他不喜欢为难这些人,于是劝阻了发怒的包东二人。 晚些,坊正急匆匆的来了,见到贾平安后,先是行礼,然后吩咐道:“打开坊门!” 一个坊卒为难的道:“坊正,贾参军刚杀了四人。” “开门!”坊正骂道:“耶耶使唤不动你了不成?” 几个坊卒打开坊门,贾平安当先出去,身后传来了坊正的声音。 “贾参军……威武!” 贾平安的嘴角微微翘起。 刚开始他只想杀一人,可当听到高丽人拿前隋将士的京观来说笑后,就改变了主意。 若非杨万北当时在往后退,他弄不好连这厮都斩杀了。 长街上,有金吾卫的骑兵飞速而来。 “止步!” 骑兵近前喝问道:“谁?” “百骑贾平安。” 骑兵们验证了身份,有人吸吸鼻子,“怎地嗅到了血腥味?” 贾平安笑了笑,觉得这人属狗的。 他走的方向不对,有骑兵问道:“贾参军去何处?” “皇城!” 贾平安一行人到了皇城外,此刻晚上气温略低,但还能忍受。 消息马上就进了宫中。 “陛下!” 外面许多臣子在逍遥,李治却依旧在看奏疏。 闻言抬头,“何事?” 王忠良说道:“刚才有人禀告,高丽使团杨万北五人去了平康坊的一家青楼,晚些贾平安带着三人跟着去了……” 李治放下奏疏,拿起水杯,缓缓喝了一口。 “高丽人谈及当年前隋之京观,随后撞到了一名百骑,双方厮打,贾平安拔刀上前,连续斩杀三人,随后李敬业一拳打死一人。” 王忠良说完,发现皇帝很平静,不禁觉得格外诡异,就回头看了一眼。 门外站着来报信的内侍,此刻看着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和以往格外不同。以往但凡是好消息,他们巴不得直接禀告,而不是通过王忠良这个传声筒。由此可见此人对这个消息的判断…… ——灾祸级别的坏消息。 斩杀高丽使团成员,还特娘的一杀就是四个,这是想干啥? 所以那内侍此刻巴不得不冒泡。 “高丽使者如何?” 李治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来。 王忠良说道:“说是……” “让他来说。” 那个内侍战战兢兢的进来,“陛下,杨万北见势不对就往后退,贾平安斩杀三人后也止住了。另外……” 他觉得这样的坏消息会让皇帝的心情糟糕,就说了那件事,“贾参军作诗一首,说是听了热血沸腾。”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李治坐在那里,良久摆摆手。 “陛下,贾平安在皇城外等候处置。” 最新的消息让李治的眼中多了些愉悦,“令他归家,在家等候处置。” 消息传到皇城外,贾平安打个哈欠,“敬业回家去,那个包东,你等各自归家。” 李敬业一路回到家中,李勣没睡,正在那里烤肉喝酒。 “回来了。” 李继业点头,李勣突然皱眉,“你杀了人?” “是。”李敬业坐下,先拿起酒壶仰头就干,然后才舒坦的道:“今夜兄长带着某去了青楼,他斩杀三个高丽人,某一拳打死了一个……” 李勣愕然,旋即点头道:“去沐浴,别担心。” …… 杨万北回到了四方馆,一进去就低声道:“马上准备纸笔,另外,盯着周围,提防唐人窥视。” 随从点头,问道:“那四人呢?” “死了。” 杨万北在写文书,他的文采不错,一路写来,竟然是给大唐皇帝的奏疏。奏疏里说了今夜之事,愤怒的情绪在文字间蔓延着…… 少顷写完,他再检查了几遍,修改一下,重新抄写…… 使团的人来了,大家都沉默着。 杨万北抬头问道:“你等可知晓一个叫做贾参军之人?” “那是百骑的人。”一个随从说道:“那人叫做贾平安,说是什么扫把星,不过已经是县男了。” 杨万北深吸一口气,“先前在青楼里,他斩杀三人,随从打死一人……明日某会上书唐皇,贾平安……必须死!” …… 第二天凌晨,朱雀大街上,许多官员在缓缓而行。 一个消息被人传了出来,顷刻间引爆了这个凌晨。 “贾平安昨夜斩杀高丽人。” 杨德利愕然。 昨夜表弟深夜才归来,早上说他放假了,杨德利还说百骑真好。 原来他是闯祸了? 杨德利心中不安。 晚些,老将们聚集在了左武卫。 梁建方最后来,一来就挥拳,砸的桌子摇摇欲坠,然后大笑道:“就在昨夜,小贾带着李敬业去了青楼,他斩杀三人,李敬业打死一人,爽快,老夫爽的拉屎都止不住,哈哈哈哈!” 苏定方一怔,“可有由头?” 有人骂道:“由个屁,杀了就杀了,要怎地?有本事就起兵来厮杀,耶耶都等不及了。” 苏定方骂道:“甘妮娘!有个由头小贾才不会被怪罪,懂不懂?” 那人讪讪的道:“杀人杀多了,都忘却了要个借口。” 梁建方捂着肚子,“小贾先令人去,那高丽人就撞了上来,随后围殴小贾的人……” “好!”苏定方红光满面的道:“干得好!” 程知节双拳紧握,“特娘的!老夫!老夫……” 程名振琢磨了许久,“如此便是师出有名,好!” 一个文官在外面探头探脑的,梁建方骂道:“这里有你娘子不成?鬼鬼祟祟作甚?说话!” 文官进来,面对这些老杀神,也有些虚,“见过各位老帅,先前他们抄录了昨夜贾平安作的诗,下官读来热血沸腾,不敢独享……” “念来!”梁建方回身对众人说道:“老夫的孙婿就是厉害,也就比老夫差一些。” 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 文官的脸颊颤抖了一下,念诵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晚些,值房里传来了嘶吼,就像是鬼哭狼嚎……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哇哈哈哈!” 可晚些传来了消息。 “朝中有人弹劾贾平安,说他动手杀了外藩使者。” 梁建方起身,干咳一声,“老东西们,如何?” 程名振起身,淡淡的道:“若是要处置了小贾,先处置老夫!” “好!” “走,进宫!” 那胆怯的文官看着这些老将义无反顾的出去,只觉得热血奔涌,不禁喊道:“杀得好!” …… 朝中,褚遂良在说着:“……杀一人也就罢了,连杀四人,此事却有些蓄意的意思,高丽使者的奏疏来了,说若是不处置了贾平安,此后……” 李治在听着,但有些漫不经心。 长孙无忌微微皱眉,这等事儿他觉得糟心,但也觉得解气。 杀是杀的好,但为何杀那么多人? 杀一人是冲突,杀四人就是蓄意。 而李勣站在那里,目光温润,一点都不为自己的孙儿李敬业担心。 “李敬业一拳打死一人,说是胸膛都打陷下去了,甚是凶残。” 李勣的嘴角微微翘起,竟然是颇为欣慰。 李治看到了,正好褚遂良说完,他就说道:“朕听闻高丽使团一路行来都在挑衅?” 边上有四方馆的官员在站着,说道:“陛下,这一路确实如此,那些高丽人每到一地就舞刀弄棍,甚至还互相厮打,言语间对大唐颇为不恭。” “昨夜……”褚遂良看了李勣一眼,“昨夜高丽使者等人谈及前隋京观。” 李治的眼中多了冰冷,长孙无忌才将知道此事,冷笑道:“贱狗奴,下次弄死一批,筑京观!” 李勣点头,“正该如此!” “但贾平安此事却不好不处置。”褚遂良正色道:“若是不处置了,那些外藩使者怕是会惧怕,背后说大唐随意杀人。” “陛下,左武卫梁大将军等人求见。” 尼玛! 褚遂良马上就收声了。 那群老流氓来干啥? 李治点头,晚些一群老将就被带了进来。 行礼后,梁建方二话不说,开始解衣…… 王忠良傻眼了,“大将军……” 大佬,你当着陛下宽衣解带,这是要闹哪样? 可那些老将纷纷跟随,连程知节都没落下。 少顷,一群只穿着犊鼻裤的老将站的笔直。 “陛下请看!” 一个个老将的身上都密布着各种伤痕,有点状的,有长条的,有一块的…… 气氛顿时肃然。 李治起身以示尊重,“诸卿为大唐厮杀多年,从未畏惧,堪称是国之栋梁。” 梁建方厉喝道:“可老臣听闻有人要处置了国之栋梁,那高丽贱狗奴在大唐洋洋自得的说什么当年前隋京观之事,为何杀不得?老臣若是在,定然要砸开他们的头颅,看看里面是何颜色!” 一个内侍颤抖了一下。 这些老家伙们太凶残了。 褚遂良皱眉道:“杀是该杀,可不该杀四人。不处置,若是高丽趁机兴兵如何?” 长孙无忌看了他一眼,觉得有必要给褚遂良上一课。 梁建方虎目圆瞪,喝道:“高丽人要厮杀,那大唐就给他们厮杀!” 老将们喝道:“杀了就是!” 一股惨烈的杀气让殿内的人有些不安。 王忠良看着这些老将,只觉得热血奔涌。 是啊! 杀了就是! 怕他们个鸟! 一个老将上前说道:“若是高丽敢兴兵,老臣请缨前去,不胜不归!” “老臣请命!”更多的老将站了出来。 这是一群不厮杀就浑身不舒坦的老将,他们才是大唐最宝贵的财富。 李治微微颔首,然后走了过来。 他捡起梁建方的衣裳,亲手为他穿上。 “诸卿的心思朕知晓,面对高丽人,大唐不会低头。昨夜高丽使者冒犯大唐,贾平安斩杀无罪。” “陛下英明!”老将们都喜上眉梢。 一个对外果决强硬的皇帝,就是对军方最大的支持。 李治含笑道:“诸卿为大唐拼杀多年,要好生养着,一旦烽火起,朕还得要倚重诸卿。” 这是许诺:朕依旧会重用你们这些老将。 梁建方正色道:“但凡陛下之令,臣等万死不辞。” 这是回应:大佬你放心,俺们是支持你的,谁想造反得先看看俺们的横刀答不答应。 君臣一番话,就完成了交心。 李治点头,拍拍梁建方的肩膀,说道:“大唐之外有大敌,突厥、高丽、吐蕃,以后用兵的地方会很多,诸卿保重。” 这便完成了君臣之间的意见交换。 老将们希望让皇帝知晓自己的忠心,但却希望皇帝能尽早完成对武将们的考察,一旦需要对外开战,他们将义无反顾。 而皇帝也表达了自己满意的态度,于是君臣携手,大唐盛世指日可待…… 李治回身时,嘴角微微挂着笑容。 这是真心欢喜。 老将们表态了,他的羽翼也就越发的丰满了。 把军队一步步掌握住,但凡外部有挑衅,就大军出击,灭之。用敌人的头颅来竖立帝王的威严,这是王道。 他走回去,回身站着,目光扫过群臣,眉间多了凛然之色,“杨万北口出不逊,赶出长安城!” 帝王威严在这一刻显露无疑。 群臣俯首。 …… 双倍月票时间,恳请诸位书友把手中的月票投给大唐,拜谢。 第209章 小贾竟然说对了 “郎君!” 鸿雁站在外面,轻声说着。 里面依旧没动静。 回过身,鸿雁去寻了杜贺。 “郎君昨夜回来的晚,你莫要去吵他。” 杜贺看着木讷的鸿雁,头痛的道:“当初郎君说从火星湾弄几个人来长安,你阿娘眼巴巴的带着二十文钱来了,请某带上你。钱某当然不会收,可你阿娘就在屋里威胁某,说若是不带着你来长安,她就当场叫喊,说某对她不轨……你娘那模样……某也看不上啊!” 想到鸿雁母亲的模样,杜贺就觉得自己真是心善,“后来你娘说你这般俊俏,这般贤惠,丢在火星湾可不就是浪费了……” 鸿雁摸摸自己的脸,有些不自信的道:“奴觉着……也就是还行。” 杜贺的脸颊抽搐了一下,“你要好生做事……上次表郎君问某,火星湾就没别的女子了吗,某说……你最聪慧,最俊俏。” 某的良心啊! 杜贺在忏悔,鸿雁却欢喜的道:“是呢,家里都说奴最俊俏,最聪慧。阿爹说进了长安城,就算是郎君不收用奴,也会给奴寻一门亲事,以后就是长安人了……” 想到这里,鸿雁挥拳道:“郎君给的钱多,回头多攒些给家里,到时候阿兄也能娶妻了。还是郎君好……走了。” 她转身就去了贾平安的卧室外面蹲着。 斗志昂扬啊! 晚些贾平安起床,鸿雁雄赳赳气昂昂的进来,贾平安见了也纳闷,觉得这个小女仆像是打了鸡血般的。 迟来的早饭刚进口,杨德利就飞奔进来。 “平安。” 杨德利悲痛欲绝,“你杀了四个高丽使团的人?” 贾平安点头,“是三人。” “姑母……” 杨德利奔进去汇报工作,杜贺一惊,“郎君,此事……” 宋不出有些惶然,“怕不是大祸来了” 鸿雁呆呆的道:“郎君定然无事。” 这时外面一阵喧哗,随后有人敲门。 杜贺有些担心,小心翼翼的过去,可阿福比他更快,一巴掌拍开了大门。 声浪顿时就涌了进来。 “贾参军,杀得好!” “那些天杀的高丽人,还敢拿京观说事,不杀了还留着过年?” “咱们支持你!” “就算是丢了官……”一个老汉骂道:“朝中定然有奸佞!不怕,咱们养着你!” 姜融在人群中喊道:“别挤,别挤!特娘的!又没说要抓贾参军。” 那老人回身道:“不是说有人弹劾贾参军?” “弹劾是弹劾,可朝中的相公们都没说话,急什么?” “早说!” 哗啦…… 人没了。 贾平安端着碗,眼中多了些温度。 这便是大唐的百姓。 鸿雁在嘀咕着,“阿福放出去的时候,他们抓着自家的鸡鸭往前送,看着让人厌烦。可这会儿奴为何觉着他们……让人胸口里发酸、发热呢?” 姜融进来了,行礼后说道:“贾参军放心,道德坊那些德高望重的老人都说了,贾参军斩杀高丽人杀得好,若是皇帝要抓人,他们就去皇城外为你叫屈!若是被抄家,坊里一家出点钱粮也能养活贾家一家子……” 他说着摸出了一块银子,都有些发乌了,“这是某的一点心意,贾参军……” 姜融看了鸿雁一眼,眼中竟然带着杀机,然后放低了声音,“贾参军,把一些家财先收好……” 他把银子放下,一直没说话的贾平安淡淡的道:“拿回去。” “贾参军,外面的人说有人要借机弄你,陛下怕是扛不住,会把你……” 姜融的眼中有些恐惧之色,按了按银子,“若是不行,就去终南山,那里有些翘首以盼,等着皇帝召见的隐士,你寻个地方躲起来,三五载之后再出来,兴许就无事了。” “贾参军!” 外面再度嘈杂起来,接着包东冲了进来,欢喜的道:“先前有内侍来了百骑,传了陛下的话……昨夜高丽使者冒犯大唐,贾平安斩杀无罪。另外,高丽使者被赶出了长安城。” 姜融的手飞快一抓,然后那块银子就不见了。 “恭喜贾参军!” 外面一阵欢呼声,随后有人喊道:“阿福!” “阿福,出来玩耍了。” 阿福趴在爸爸的脚边,仰头看着。 外面的风都带着自由的味道,爸爸…… 贾平安拍拍它的头顶,“去吧。” 阿福起身,一溜烟就跑了。 “阿福出来了。” 道德坊很热闹,得知消息后的杨德利再度去汇报工作。 禁足了不到半日的贾平安上马,一路跑出了长安城,看着南边,骂道:“老子不做隐士!” 终南捷径说的就是在终南山里隐居的那些‘高人’,那里距离长安近,一旦弄出点名气来,皇帝也喜欢征辟。 但那是前汉,到了大唐,再去终南山里玩隐居刷流量不靠谱。 阿宝很兴奋,一路疾驰。 咦! 许久都没想到萧良娣了。 贾平安不禁有些内疚。 到了百骑,一阵欢呼声。 值房里,唐旭听到了欢呼声,骂道:“就特娘的不安分,总是要弄些让耶耶头疼之事,回头赶他去朝中做官,看他如何折腾。” 邵鹏淡淡的道:“有人弹劾小贾,老帅们一起进宫,当众撕开衣裳,露出了征战多年留下的疤痕。陛下为之动容,驱逐了杨万北……你可知晓,当时文官黯然失色,陛下神采飞扬。” 唐旭点头,“某怎会不知晓。那些老帅的脾气不好,最近越发的火气大了。如今君臣交心是大好事。” “你明白就好。”邵鹏见贾平安进来,就笑道:“可被吓坏了?” “是啊!”贾平安苦笑道:“昨夜某一夜未睡,吓得……” 这一看就很不诚恳,邵鹏嘴角翘起,“你昨夜堪称是胆大妄为!可知错了?” 这是代表皇帝来呵斥的吧。 贾平安一脸悔恨,“知错了,肠子都悔青了。” 晚些邵鹏进宫。 “那扫把星如何?” “说是知错了,肠子都悔青了。”邵鹏想起自己先前去询问了几个杀人如麻的悍卒,问肠子是什么颜色,结果说是花花绿绿的…… 这个说法倒是新奇,李治点点头,此事就这么揭过了。 王忠良上前,“陛下,皇后那边说是等着呢!” 朕也没有余粮啊! 李治皱眉,晚些去了后宫之中。 和皇后说了几句话后,萧氏那边就来人了。 “朕去去就来。” 李治就像是个负心汉般的走了。 王皇后冷着脸坐在那里,“那个贱人,陛下在此也能让人来请,不要脸!” 心腹女官蔡艳见她双拳紧握,就叹道:“那贱人越发的肆无忌惮了。” 王皇后冷笑道:“你见过哪个女人能让男人守在自己的寝宫之外?” 蔡艳低声道:“那还是个少年呢!” “少年?”王皇后不屑的道:“十余岁就做了爹的少年可不少,她这般不知廉耻,迟早会死无葬身之地!” 蔡艳觉得局势不大好,“皇后,此事得想想办法,否则那贱人会越发的得意了。” 作为皇后,你竟然被一个淑妃骑在头上,这话说到哪都是你自家丢人。 王皇后摸摸嫩脸,“你说说我输在何处?” 她觉得自己很美……当然,这种错觉许多人都有。 当然是因为……你放不开! 作为贴身女官,蔡艳知晓皇帝和皇后之间的生活并不和谐,皇帝来这里睡更像是交公粮。而皇后本可放开些,却觉得自己出身高贵,门风严谨,很是死板,皇帝自然没兴趣。 但此刻她只能违心的道:“那贱人狐媚惑主。” 赞! 果然是我的贴心人! 王皇后淡淡的道:“那贱人以为我就此束手无策了吗?你去感业寺,寻了那个明空,告诉她……开始蓄发。” 蔡艳一惊,“要告知陛下吧?” “陛下自然会知晓。”王皇后觉得自己算计无算,那种睿智俯瞰众生的优越感,让她不禁微微一笑,“我说出来,那岂不是无趣?让陛下知晓我的好处才是真的。可陛下哪里知晓,我只是想让那个粗俗的女人来收拾了萧氏……” 晚些,蔡艳去了感业寺。 “明空?”苏荷一怔,就茫然道:“你寻她何事?” 蔡艳一愣,心想我可是皇后身边的女官,你还问三问四的,这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啊! 她淡淡的道:“与你无关,速速去把她叫来。” 苏荷一脸茫然,可却在想着贾师傅的交代。 那可是贾参军的姐姐,这蔡艳是皇后身边的人,姨母说过,皇后假惺惺的,不是好人…… 贾参军也说过:见面笑嘻嘻,不是好东西! 这不会是来害明空的吧? 不得不说,苏荷是真的把贾师傅的话记在了心中。 “我先去看看。” 看看…… 蔡艳怒了,“小小的住持,也敢放肆?回头就收你回宫去洗衣裳,洗马子……” ——马子,原名虎子,也就是以后的马桶。本朝避讳李渊的祖父李虎的名讳,改名为马子。 苏荷还在茫然,想着该怎么通知贾师傅的姐姐避祸。 她这模样在蔡艳的眼中就是挑衅,于是越发的怒了,“来人,去禀告皇后,感业寺主持谁……跋扈。此处多是先帝嫔妃,要紧之地,恳请皇后换了此人。” 身后的内侍和宫女寂然不动。 “你等也敢无视皇后吗?” 蔡艳冷着脸,一一指着,“回头收拾你等。” 一个宫女低声道:“她……她姨母是……” “凭她是谁,也得低头!”蔡艳是被气坏了,说话就有些没遮拦。 那宫女抬头,“她姨母是宫正蒋涵。” 你故意坑我呢? 蔡艳一口气梗在咽喉那里出不来。 蒋涵在宫中可是哪边都不搭理的存在,皇后拉拢过她,没用。萧氏也拉拢过她,也没用。这女人看着冷艳,这般特立独行,反而赢得了皇帝的欣赏,任谁都没法把她从宫正的职位上拉下来。 蒋涵的侄女……莫不是传闻中她当女儿养的那个娃娃脸? 蔡艳一看,这主持可不就是一张娃娃脸吗? 她干咳一声:“皇后有吩咐,请了明空来。” 哦! 苏荷恰好想明白,就哦了一声,缓缓去了后面。 看看那脚步,当真是稳重无比。蔡艳见了不禁纳闷,心想难道她刚才不是在敷衍我? 晚些苏荷寻到了明空,低声道:“皇后派人来了,是个心腹,你要不……” 武媚心中一紧,微笑道:“贫尼这便去。” 她见苏荷一脸纠结,就笑道:“可是还有事?” 苏荷说道:“要不弄个枕头吧,垫在屁股上。” 武媚一听不禁乐了,“为何?” “那女人看着来势汹汹的,就怕要打你。有枕头垫在屁股上……贾参军说这样打着不疼。” 小老弟连这些话都和她说? 武媚多看了她一眼,“多谢了。” 她领情了。 晚些到了前面。蔡艳摆手,“都散了。” 这女人一看就是习惯了颐指气使的角色,武媚垂眸,“见过贵人。” 蔡艳负手绕着她走了几圈,觉得这个女人没什么特色,但按照皇后的说法,弄此人进宫去就是为了收拾萧氏。 “皇后觉着你在感业寺颇为辛苦,多次向陛下提出将你接进宫中……” 武媚想到了小老弟提过的事儿:萧氏厉害! 这王皇后是压制不住后宫了吧,这是想寻我去帮手,但帮手之后呢?狡兔死,走狗烹。 武媚心中波澜不惊。 “多谢皇后殿下。” 蔡艳见她恭谨,就满意的道:“从今日起,你就蓄发吧。” 武媚抬头,惊喜中带着些惶然:“为何?” 这个女人被吓坏了吧? 蔡艳心中好笑,板着脸道:“你只管蓄发,旁的别问。” “是。” 晚些蔡艳走了,苏荷赶来,见她神色平静,就问道:“可是责罚?” 武媚摇头,抬头看着天空,微笑道:“要看到光亮了。” …… 小老弟此刻正在被人簇拥着请客。 “五香楼!去五香楼!” 去你妹! 贾平安看着那么多兄弟,不禁头皮发麻。 这个挣钱的事儿得提到日程上来了啊! 晚些到了五香楼。 “贾郎!” 老鸨和雅香就像是看到了负心汉般的,那眼中全是水汽,不知道是泪水还是什么。 “贾郎快进来。” 雅香和老鸨亲切的都差点把贾平安给抱在了中间。 坐下后,酒菜送上,雅香送酒,老鸨夹菜送到嘴边。 怎地这般殷勤? 百骑的兄弟们羡慕的眼睛发红。 这时边上有人大声吟唱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不留身与名。贾参军此诗却是为男儿而作,令人热血沸腾啊!” 外面传来了歌声,却是一群男子,“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老鸨幽怨的道:“从昨夜开始,平康坊里的恶少游侠儿们都在唱着这首诗,一直到如今。” 呵呵! 贾平安打个哈哈,淡淡的道:“有趣。” 老鸨察言观色,觉得他不高兴了,急忙堆笑道:“贾郎若是愿意,以后五香楼挣钱了可分些。” 贾平安毫不犹豫的摇头。 随后就是饮酒。 今日整个平康坊都在高唱着这首侠客行,而那家青楼里,老鸨被人要求唱了数十遍,一开口竟然吐了血,却是咽喉起了血泡。 她喝了温水,然后悄然在自己的房间里跪下,奉上香火,虔诚的道:“多谢扫把神眷顾,让奴的生意又见到了生机,奴每日为扫把神供奉香火……” 贾平安在五香楼昏昏欲睡,有人进来,凑到唐旭的耳边低声说道:“老帅们寻参军。” “小贾!” 贾平安起身过去,包东叹道:“若是某有参军这等本事,那也能左拥右抱。” 雷洪不屑的道:“参军就凭着那张脸,也能在青楼横行。” 包东看看他的脸,脸颊颤抖了一下。 雷洪怒了,“你看某作甚?” “某看你……长得英俊。” 瞬间二人大打出手。 “赶紧!”唐旭那边骂道:“跟着小贾去做事,但凡小贾被人弄伤了,回头耶耶就亲自陪你等打。” 晚些,贾平安到了李勣家。 一群老东西在喝酒,苏定方和梁建方在打架,还有人在抱着柱子嚎哭,喊着死去的人名…… “见过……”贾平安头皮发麻,觉得自己怕是到了地狱。 “别打了!”梁建方跳出战圈,骂道:“都别打了。” 贾平安被带了进来,李勣只是微笑,这群老东西谁都管不了,只要不弄出人命就好。 梁建方把贾平安拉着坐下,先灌酒,直至看到他两眼泛白,这才满意的问道:“昨夜你和那杨万北照过面,说说你对此人的看法。” “色厉内荏。”贾平安很坚定的道。 梁建方眯眼看着他,突然大笑拍打着他的肩膀,“回去吧,去好生玩耍。” 老家伙觉得贾平安的话轻率了。 有老将骂道:“咱们厮杀多年,什么没见过?这等事还得要问一个少年?老梁你不觉着丢人,老夫觉着没脸。” 晚些,梁建方进宫。 李治在等着他。 “先帝驾崩后,辽东那边就停了征伐,如今高丽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朕就想知晓,大唐如今面临三个大敌,谁当为先?” 这就是战略判断,若是出现错误,那影响太大。 比如说大唐判定突厥和吐蕃不会成为威胁,而高丽会很快出兵袭扰大唐,那么兵力调派上就会偏向那边。一旦判断错误,突厥或是吐蕃大军侵袭,一时间兵力难以从高丽方向调回来……那乐子可就大了。 所以一群老将今日就是在琢磨此事。 “要提防高丽。”梁建方说出了老将们的判断,但忽略了贾平安‘杨万北色厉内荏’的评价。 李治点头,“今日相公们也是这般说,归根结底,高丽狼子野心……” 前隋的覆灭和三征高丽有很大的关系,到了大唐时,高丽依旧是个巨大的威胁。 “如此,抽调些精锐去辽东,戒备,等待时机。” 目前朝中并没有攻打高丽的打算,但既然判定高丽会动,那么自然要调兵遣将去防备。 “陛下,高丽使者杨万北有请罪文书送来了。” 呃…… 请罪文书,这压根就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啊! 李治和梁建方面面相觑。 梁建方脱口而出道:“小贾竟然说对了!” …… 为书友“顺丰1小周”加更。 为书友“紫焰蓝天”加更。 第210章 长安食堂 请罪文书被送了来,李治看了看,笑道:“杨万北说酒量不佳,喝了酒就胡言乱语。另外说自己管辖无方,以至于随从们这一路叫喊打闹,不堪之极。” 宰相们已经来了,闻言长孙无忌说道:“若只是说青楼妄言之事,那还有可能是幌子。可先前使团进了大唐之后一路耀武扬威,他竟然连这个都为之请罪,可见是诚心。只是……为何?” 褚遂良看了一眼李勣,见他不说话,就点名,“英国公乃是名将,可来说说。” 老夫是吃了你家的米,还是半夜去挖你家的墙壁? 李勣看了他一眼,说道:“此事要看杨万北此人如何,未见过此人,老夫不敢妄言。” 褚遂良微笑道:“未战先庙算,英国公为何不说?” 这是逼着老夫表态啊! 李勣皱眉,“此事一旦判定错了,后果多严重,褚相可知晓?” 褚遂良干笑一声,李治却觉得此人干啥啥不行,搅和第一名。就对他失去了耐心,“梁卿说说。” 梁建方想到了先前贾平安的判断,此刻和请罪书一对照,竟然天衣无缝。 “陛下,先前臣等议事,把贾平安叫了去,他说那杨万北色厉内荏,只是老臣等并未信他,此刻一看请罪书,老臣羞煞了。” 老梁口中说着羞煞了,可昂首挺胸的模样,分明就是洋洋得意。 老夫的好孙婿啊! 褚遂良一怔,想着高丽凶悍,历经前隋和大唐依旧桀骜不驯,不断朝着汉人的疆土扩张。先帝征伐后,高句丽表面上低头了,但前隋时他们也一样低头,于是杨广要以德服人,就各种骚操作,最终高丽人反败为胜…… 这些经历提醒着大唐君臣,高丽不可轻视。 想到这里,褚遂良说道:“陛下,就怕高丽人是示敌以弱……” 李治点头,觉得这位大书法家算是提出了一个有建设性的看法,但…… “后续随行的大唐官员禀告,杨万北鞭责多名随从。” “示敌以弱,那是渊盖苏文该干的事,杨万北前倨后恭,这是被杀怕了,看到大唐强硬,于是才低头。” “若是要示敌以弱,就不应该一路耀武扬威,更是在青楼妄言。”梁建方觉得老褚此人的脑子有问题,“若是贾平安不杀人,他可会请罪?可会低头?” 褚遂良想想高丽使者和刘仁愿大打出手的事儿,恍然大悟,“不会。若是要示敌以弱,在刘仁愿出手时,高丽人就不会反抗,相反,他们会忍气吞声,如此让我等知晓他们惧怕大唐……” 你特娘的总算是聪明了一点点……梁建方干咳一声,“你……褚相可见过无所不会之人吗?” 褚遂良摇头,“世间这般繁杂,事物无数,谁能无所不会?不能。” 他觉得梁建方这个话题有些莫名其妙。 “褚相此话没错。”梁建方淡淡的道:“老夫身为武将,琢磨战阵厮杀就常常觉着力不从心,若是再去琢磨政事,估摸着多半要祸国殃民。” 你褚遂良的智商就那么多,琢磨政事就力不从心了,还特娘的来琢磨武事,这多半是要祸国殃民的节奏啊! 李治的嘴角微微勾起,右手捏住衣裳,忍笑忍的很辛苦。 长孙无忌看了褚遂良一样,皱眉道:“说正事。” 褚遂良面红耳赤,想喝骂吧,却知道自己骂不赢梁建方这等老流氓。可不骂吧,心中堵得慌。 但想到贾平安一眼看透了杨万北,群臣都很是好奇。 “让贾平安来。” 晚些贾平安来了。 李治看着这个少年,难免又想到了扫把星的传言。 “你如何断言杨万北色厉内荏?” 李治觉着应当是察言观色。 贾平安愕然道:“陛下,这简单啊!” 当然简单,因为在史书里记得清清楚楚的,在先帝的打击下,高丽国中虽然还牛逼哄哄,但实则就是在强撑着。他们需要修生养息,所以在此后的五年内,大唐和高丽算是相安无事,直至高丽和百济联手攻打新罗。 新罗堪称是大唐的铁杆,当年的女王还给先帝写过暧昧的书信。 所以新罗马上向大唐爸爸求援,大唐这才开始了对高丽的攻伐,最后彻底灭了高丽。至于后续自称高丽国的政权,那就是在碰瓷。 “简单?”于志宁不满的道:“相人乃秘技,难道你也会?” “不会。”贾平安觉得老于想多了,“陛下,臣以前在华州乡下时,百姓家多养狗,那些真正凶悍的狗从来都不叫唤,而见人就叫唤的狗多半不行……有句民谚叫做咬人的狗不叫。” 这般粗俗的比喻让人众人皱眉,可旋即眉间就松开了。 李治一怔,抚掌道:“是了,杨万北一路行来耀武扬威……” 他是帝王,却不好说什么叫唤的狗,但意思却到了。 众人不禁都笑了起来。 梁建方说道:“可不是,那时候大军出征,见到那些叫唤的狗,呼喝几声就赶跑了。可那等不叫的狗却要小心,不留神就从身后扑了上来。” 李勣这才笑道:“贾平安此言话粗理不粗,若是高丽有底气,定然会装作软弱的模样来麻痹大唐,随后寻机侵袭。贾平安一眼就看穿了杨万北的底气,可见少年有才。” 长孙无忌看着贾平安,心想一个扫把星,竟然渐渐在向朝堂靠近,不禁觉得很是荒谬。 难道大唐就没有人才了,竟然让这等人出现在这里。 他看了李治一眼,什么念头都消散了。 除非他想和外甥彻底翻脸,成为死敌,否则他就不能弄死贾平安。 但为何要弄死他? 长孙无忌不禁失笑,心想这扫把星只是在百骑折腾,能有何作为? 而李治却不同,他想的更多一些。 原先他觉着把扫把星丢在百骑,就近盯着,可没想到时光荏苒,这扫把星竟然把百骑弄的风生水起,让他打散百骑的想法渐渐消散…… 他看了贾平安一眼,见少年一脸诚实模样,连站姿都很老实,堪称是束手而立。 他的眼中多了些放松,微笑道:“如此,辽东那边就少布置些人马,依旧要看着突厥和吐蕃。” “陛下英明。” 贾平安一脸认真的喊着口号,少年才将结束变声期,声音很是清晰。 李治指指他,本想说好好干,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少年不能得意,一夸赞怕是就会翘尾巴……再说这少年还是扫把星,朕还是要小心些。 随后散去,群臣出了大殿,隐约有声音传来,“小贾,你这怎地不说话?” “陛下坐在那里,下官看着就怕。” “怕什么?” 老梁这个不要脸的! 李治黑着脸,王忠良见了心中打鼓。 “陛下看着威严,像是兄长般的。” 王忠良觉得这个少年怕不是疯了。 兄长。 陛下的兄长不是死了就是被流放了,或是在封地关禁闭…… 李治的神色有些古怪,王忠良谄笑道:“陛下,奴婢看着陛下就像是看到了神灵,怕的不得了。” 神灵总比兄长厉害吧? 李治看着他,指指边上。 不用说,王忠良一脸懵逼的过去跪了。 可他一点都想不明白,这是为啥? 要跪也是该那个扫把星跪啊! 李治眸色不明,晚些回到后宫之中,看着一幅画发呆。 画里是个小女孩,看着天真可爱。 “兕子。” 不知过了多久,李治回身,“去养济院看看。” 晚些,百骑接到了命令。 程达眼巴巴的看着唐旭,就希望他能开口让自己去。 但…… 唐旭说道:“高丽使团才将走,也不知道有没有留下刺客。” 贾平安和李敬业杀了四名高丽人,若是高丽人留下了刺客怎么办? 程达干咳一声,“昨夜吃多了,某去一趟茅厕。” 唐旭和邵鹏齐齐摇头。 “某去。”贾平安主动请缨。 唐旭交代几句,等他出去后,才嗤笑道:“程达遇事就躲,这样的心性,就算他是皇子某也不能把大事交给他做。看看小贾,不用说就主动请缨,哎!真特娘的看着生机勃勃。” 邵鹏鄙夷的道:“你当年若是能有小贾这般能干,如今少说也得是个中郎将了。” 唐旭怒目而视,“某当年若是这般能干,你特娘的还能遇到某?” 邵鹏淡淡的道:“遇不到你,兴许更省心。” “狗内侍!” 外面贾平安集结了十余人,随即出去汇合。 皇帝的到来让养济院上下激动万分,一个老人非得站起来说要叉手行礼,才将摇摇晃晃的起身,身体就一个踉跄,眼瞅着就要跌倒…… 包东刚想出手,贾平安踩住了他的脚面。 呯! 包东扑街。 雷洪不解,就看到贾参军的嘴角微微翘起。 皇帝毕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一个健步上前就托住了老人,随后扶着他站好。 老人热泪盈眶的道:“若无陛下,老夫就要摔死了。” 李治含笑道:“坐下说话。” 他就站在那里,听着坐着的老人说着养济院有多好。 “吃穿不愁,晚上把门一关,老夫觉着整个人都舒服的不行。” 李治频频点头,管理养济院的小吏上前,李治说道:“朕来此看到这般很是高兴,可有何难处?” 小吏面带难事,欲言又止。 李治皱眉,兴许是龙威发作,小吏赶紧说道:“陛下,养济院里每月都有花销,可人却是在慢慢增多,每次去要钱粮时都很麻烦。” “这是懒!” 李治皱眉,“回去。” 晚些,他径直去了户部。 百骑簇拥着他进去,户部的官吏并未关注,一直到了一间值房外面,就听到里面有人在吵架。 “这两贯钱你也琢磨,你去琢磨别的事不好吗?” “两贯钱能买多少米粮?为何不琢磨?采买油漆为何买那么多?两间房要那么多油漆,那礼部的房子难道有天高?某在华州时就帮人刷过漆,价钱多少某知道,一间屋子自多少油漆某也知道,这油漆采买定然有情弊,不找出来,某寝食难安。” 李治止步,“叫出来。” 户部每年经手的钱粮多不胜数,两贯钱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而且还是在采买里,从未有人这般计较过。 他有些好奇,想看看这位锱铢必争的官吏。 “里面是谁,出来!” 随行的内侍大声喊道。 值房门开了,里面出来两个官员,其中一个是杨德利。 见到皇帝后,二人赶紧行礼。 “臣杨德利见过陛下。” 李治问道:“油漆之事可是确凿?” 那官员低头,“臣……不知油漆的价钱,也不知道两间屋子要用多少油漆,臣……无能。” 这人至少坦诚,李治微微颔首,问道:“杨德利,朕问你,你以前弄过油漆?” 这是杨德利第一次面圣,颤声道:“是。” 李治见他身体都在打颤,不禁莞尔,“为何要揪着两贯钱不放?” 两贯钱,在户部就是一滴水,杨德利为何要冒着得罪同僚的风险去追究? 杨德利吸吸鼻子,“陛下,两贯钱能买好些米粮呢!能活许久。” 李治突然一怔,“你莫不是……贾平安,这可是你表兄?” 贾平安点头,“正是。” 李治看了杨德利一眼,说道:“朕知晓了。” 杨德利不知道是好是坏,急忙看向表弟。 贾平安给他个安心的眼神,簇拥着皇帝走了。 晚些贾平安来到了户部。 杨德利急不可耐的问道:“平安,陛下那是什么意思?可是恼了?” “淡定。”贾平安觉得表兄还需要见识更多的大场面,才能不断成长,“这等时候,陛下不能为了这件小事就赞许你,若是如此,户部上下就难堪了。随后表兄你就是公敌,明白吗?” 李治的情商在此次小事里展露无疑。 再结合先前养济院里的那一幕,贾平安确定长孙无忌死得不冤。 这样的皇帝,你要么架空他,要么弄死他,但千万别摆布他,长期压制他。否则你要么自尽,要么就等着被他弄死。 “平安,先前看你带着人护卫陛下,真是威风凛凛啊!”杨德利羡慕的道:“何时某也能这般跟在后面就好了。” “会有那么一天的。”贾平安随口忽悠着表兄。 晚些他就被高阳弄走了。 平康坊里,装饰一新的酒楼看着很有排面。 钱二在前面介绍,得意的道:“那些人都是老手,做的活计无可挑剔,看看这里……” 他踢了木柱子一脚。 “小心!” 木柱子连接着横梁,上面不知道谁放了一截废弃的木料在摇摇欲坠,被这一脚震动就掉了下来。 钱二退后一步,回身干笑道:“这只是意外。” 高阳板着脸道:“再有这等意外,你就去域外吧。” 随后还好,没有再出状况。 工头来结账,钱二拿着那截木料呵斥了他许久,而高阳却和贾平安来到了楼上。 推开窗户,街道上看着全是人流。 高阳探头出去看了一眼,侧脸笑道:“你来看,好热闹。” 外面确实是热闹,贾平安觉得这里就是风水宝地。 二人随后下楼,工头已经走了,钱二说道:“公主,这酒楼要开,还得请公主取个名字。” “名字?”高阳想了想,然后习惯性的说道:“小贾,你来取名。” “这不好吧?”贾平安习惯性的谦虚。 “就你取。”高阳握着小皮鞭,看着竟然有些那个啥…… 没蜡烛就好啊! 这等时候硬化有些勉强,贾平安想了想,“要不叫做……长安食堂吧。” 钱二皱眉,“这个名字……不好吧,长安好说,食堂……听着低俗……” 他一抬头,就看到了高阳的冷脸,以及紧握的小皮鞭。 这……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钱二堆笑道;“这个名字极好,一听就知道是吃饭的地方。那些取名不是居就是楼,或是轩,都千篇一律,这个长安食堂朗朗上口,果然是大才贾参军。” 高阳昂首道:“如此就叫做长安食堂,你速去做了牌匾。” “是。” 钱二走了,高阳回身看着贾师傅,“这个长安食堂你出力最多,你拿六成。” 啥米? 贾平安愣住了。 他压根就没想过这个。 出力他是出的多,可这是高阳的买卖啊!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道:“这是你的买卖,钱是你出的,为何给某?不好。” “没有你,我也赢不来那么多钱;没有你,王颂也不至于白送了这店铺给我;还有炒菜,没有你的炒菜,这酒楼怎么挣钱?小贾。” 高阳变脸道:“你可是看不起我?” “没有的事啊!”贾平安很无奈。 “那就收了。” 高阳板着脸,提起小皮鞭,“不然……” 咦! 不对啊! 小贾不能抽! 高阳把小皮鞭放下,“来人。” 随行的侍卫过来,高阳指着酒楼说道:“一把火烧了。” 侍卫:“公主,这里是平康坊。” 一点火周围的建筑物全跑不掉。 高阳才发现自己欠考虑,“那就拆了。” 侍卫想死,“公主……” 小皮鞭扬起。 尼玛! 这娘们真是疯了。 “最多一成。” 高阳转怒为喜,“少了五成我就砸了这里。” “两成。” 高阳逼了过来,“少了五成我就去你家吃住。” 这娘们…… 贾平安忘记了硬化,“三成,再多就不成了。” “五成!”高阳斩钉截铁的道:“若是你不要,明日你就等着这里变成废墟!” 她昂首,“我高阳说到做到!” …… 双倍月票,求票。 第211章 奴好欢喜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贾平安早上操练时就穿着自己弄的短裤,露出了小腿,鸿雁捂脸转身,杜贺啧啧称奇…… 实际上普通人干活也会挽起裤腿,只是家里人没想到贾平安会这般做而已。 按照他们的说法,下等人才这样。 贾平安的刀法越来越凌厉了,周围三丈不见人烟。杨德利继续苦大仇深的想着户部的各种弊端。 杨尚书越发的操心了,以至于吃早饭放多了了醋,一碗馎饦吃的愁眉苦脸的。 随后去上衙。 杨德利先出去,隔壁的赵贤惠正好出来,见到他就别过脸去。 杨德利干咳一声,“某见到陛下了。” 赵贤惠嗤笑道:“陛下出宫就能见到。” 这是不给脸? 杨德利说道:“陛下同某说话了。” 赵贤惠冷哼一声,颇为不屑的模样。 等杨德利一走,赵贤惠急匆匆的进去寻到了王大娘,“大娘子,那杨德利竟然能与陛下说话了。” 王大娘在做针线,闻言抬头,“阿娘,你不是说他不好吗?” 赵贤惠戳了她额头一指头,嗔道:“我何时说过?” 王大娘无语。 转眼赵贤惠又去了墙边,低声道:“丑东西,丑东西!” 噗嗤!噗嗤! 墙头很快出现了一个熊头。 “快下来。” 阿福噗通一声落了下来,然后起身,迎接邻居的宠爱。 喝完粥后,被赵贤惠揉搓了一阵子,阿福又摇摇晃晃的从大门回家。 “阿福,吃竹笋了。” 鸿雁拿着一盆竹笋在剥,阿福欢喜的跑过去,抢过一只竹笋,熟练的剥开。 这边吃完邻居家吃,隔三差五还能出去开个荤,拍死几只鸡鸭。 熊生就是这般豪横! …… 四巨头晨会。 宫中,李治接到了姐姐巴陵公主的请求。 “公主最近爱做噩梦,总是梦到些血腥之事,公主听闻终南山有个高人隐士,就想去寻访……” 王悦荣的声音很悦耳,李治却想到了萧氏。 女人怎么就那么爱做噩梦呢? “那便去吧。”李治不觉得巴陵去一趟终南山需要派人来和自己报备,去宗正寺即可。 王悦荣三十余岁,肌肤细嫩,并无一丝皱纹,看着颇有韵味。她面露惧色的道:“他们说最近终南山有小股贼人抢掠……公主担心府中的侍卫不称职,就派了奴来,恳请陛下派出些百骑……” 王忠良觉得不妥。 百骑是皇帝的百骑,什么时候轮到公主来享受这个保护待遇了? 李治淡淡的道:“可。让贾平安带人去。” 等王悦荣走后,李治抬头,眸色微暗,“终南山多小径,莫要走错路了才好。” …… 贾平安得了安排后,先是一怔,旋即就琢磨着巴陵的用意。 公主请求皇帝出动百骑护卫自己,若是得宠的公主自然无所谓。比如说那位仙去的兕子公主,以皇帝和她相依为命的那些经历,别说是百骑,千牛备身都能派去保护她。 但巴陵却靠不着啊! 巴陵嫁给了柴令武,这按理是一门好姻缘。 柴绍和平阳公主的二儿子,就凭着平阳公主和柴绍当年的赫赫战功,皇室就不能无视他们的子女。 事实上也是如此。 柴绍是个聪明人,当年太宗皇帝还是秦王时,和太子、齐王争斗夺嫡,三兄弟都红了眼睛,把对方当做是不死不休的大敌。 当时许多人都站队了,柴绍却不站队,并未掺和夺嫡之事,所以得了善终。 而柴令武这位豪门公子,从小就是含着金钥匙成长,堪称是要什么有什么。若是不出错的话,以后必然会是高官中的一员。 可这货却不安生,在先帝时掺和了太子之争,而且站队魏王李泰。 李泰的名声本来不错,可架不住他后来犯蠢啊! ——阿耶,若是某为帝,等快死的时候一定弄死儿子,把帝位传给雉奴。 李治无辜躺枪。 但李泰的希望就随着这句谎言而流失,跟随着他的房遗爱、柴令武等人因为站错队,此后的地位很尴尬。 贾平安带着人汇拢了十余辆马车,以及十余侍卫,随即出了长安,往南去了。 侍卫头领叫做王台,看着满脸络腮胡,很是豪爽的模样。 一出长安城他就靠了过来,笑道:“久闻贾参军之名,号称文武全才,某今日一见竟然这般俊美,不禁自惭形秽呀!” 呵呵! 贾平安和他打着呵呵,却在看着前方的马车。 巴陵就在第三辆马车里。 一路行到傍晚,随后找了个村子住下。 马车里搬出来全新的被褥,还有一整套卧室用具…… 这架势,真是厉害。 包东艳羡的道:“都是好东西。” 雷洪深吸一口气,“真香。” 随后租用了些地方,众人安置了下来。 第一夜并无什么情况。 车队在第二日上午再度出发。 这一路很是平静。 巍峨秀美的终南山下有个村子,车队到后,竟然有现成的地方吃住。 王台笑眯眯的道:“先前就有人安排好了。” “咱们也算是沾光了。” 贾平安笑着带人去打饭。 吃完晚饭,贾平安带着人巡查村子。 天渐渐黑了,村里除去几个‘有钱人家’之外都是黑漆漆的。 贾平安叮嘱百骑晚上注意防备贼人,特别是巴陵公主的住所外面,一定要盯牢。 那个娘们不会坑我吧? 想到自己坏了巴陵两口子不少事儿,还坑了他们一把,贾平安就觉得阴风惨惨的。 “好热!” 包东在和雷洪一个房间,二人睡在一起难受,就出来透气。 贾平安还没睡,站在院子里,亲切的道:“某那边宽敞,你二人去睡。” “这如何能行?”包东意动了,却摆手拒绝。 贾平安拍拍他的肩膀,“某那边的床大,两人随着都宽松,某一人去你们那边也轻松,如此两全其美。” 包东拱手感谢,雷洪打着哈欠道:“别的都不怕,就是包东的脚臭,方才臭的某一直没睡。” 二人进了房间,贾平安搓搓脸,觉得月亮真美。 巴陵来终南山寻高人,没必要在这个时节来。若是说高人,玄奘和李淳风就在长安城中。而且长安城里也有不少道观。 退一万步,你真要寻访高人,直接派个管事去不行? 这事儿贾平安一看就觉得有问题。 任务派到百骑,唐旭掌总不可能出来,程达带着神秘的微笑,谁特娘的都不放心。 最后只有他带队。 这点算计巴陵两口应当是有的。 第一夜不好算计,因为太明显,而且还得担心贾师傅的警惕性高。 第二夜在这个村子里,机会就很多。 而且柴家竟然派出人来打前哨,在这里租下了不少屋子,连贾平安等人住的地方都打扫的干干净净的…… 娘希匹! 李家的女人何时对百骑这么好过? 连高阳都不会这么细心。 贾平安和包东、雷洪所在的这个小院子堪称是四面通达,若是晚上有人来坑…… 杀人他们不敢,因为扫把星死不得,死了皇帝不知自己是否会被克,巴陵会被迁怒的很惨。 那么他们还能怎么坑? 而且能让贾师傅出丑坏名声的那种。 女色? 这人道貌岸然,在长安城里就流连青楼,说什么不到十六不睡女人,可暗地里谁知道?这不一出长安城就原形毕露了。 而且……还是用强。 那女人定然是村子里的,一旦大呼救命…… 热闹。 贾平安嘿嘿一笑,悄然隐去。 最好的一个院子里,巴陵就在这里住下了。 烛台是自己带来的,上好的蜡烛点燃了没有黑烟,而且流明不低。 巴陵刚卸妆,坐在床上听着王悦荣说话。 “……晚些会有人进去,随后脱光衣裳呼救,咱们的人就在外面,加上几个村民混着冲进去。” 王悦荣的脸上全是自信,“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还是有夫之妇,他百口莫辩,晚些就把消息传回来,陛下定然震怒。” 巴陵的脸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发黄,她怔怔的看着房门,“高阳对他言听计从,这不要紧,可他上次在家门口说什么终南山的牛……许多人都问那些被没收的牛可是咱们家的,奇耻大辱呀!” 王悦荣阴笑道;“此次让他身败名裂,按理还能弹劾他,随后把他弄到牢里去。如此再次出来时,他一无所有,只要不弄死他,就让他在长安城成为笑柄岂不更好?” 巴陵点头,“睡吧,晚些闹腾起来就没法安睡了。” 王悦荣服侍她睡下,自己出去,站在院子里,摸着脸上那道已经淡去的鞭痕,狞笑道:“看着吧,一个个的弄死你们!” 她越想越兴奋,竟然无法入睡,就干脆起身,守在门边,听着外面的动静。 贾师傅打了个盹,随后就醒来蹲守。 黑夜中,村子里很是安静。 突然有狗吠声传来。 大半夜的,狗为何会叫? 贾师傅笑了笑,心想这多半是那些人把狗弄的叫唤起来,如此遮掩他们行动的动静。 果然,稍后他就看到两个黑影出现在院子里。 一个黑影拎着凳子之类的东西走到窗下,折腾了一阵,悄然把窗户弄开了,随即另一个黑影站在凳子上,被推了进去。 贾平安拿出了上好弦的弩弓,悄然准备。 晚些,外面的黑影在往外退去。 屋里突然传来了女人的尖叫,“救命呀!” 寂静被打破了,那个黑影往外跑,贾平安对准了他,扣动弩机。 呯! 黑影下半身中箭,竟然闷哼一声,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好汉呐! 贾平安站在屋檐下,看着外面冲来十余人。 “快去救人!”有村民喊道:“那个贾参军诱拐了常家的娘子,某亲眼看到的。” 一个男子悲愤的喊道:“他们下午拿钱哄了了某的娘子,要对她用强!那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某看的真真的,刚才就在我家外面和娘子说话,娘子被他哄骗了来,他要用强……” 众人撞开了房门,火把照耀下,里面被吵醒坐起来的包东和雷洪二人在懵逼。 而那个女子赤果着大半身体,愕然站在屋子中间。 这个…… 不对啊! 那两个大汉一看就是睡眼朦胧的,关键是……那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呢? “咳咳!” 后面有人在干咳,众人回头,就看到穿戴整齐的贾平安站在那里,唇红齿白的…… “你等寻某?” 那些村民和侍卫目瞪口呆。 “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目光闪烁,有人一脸懵逼。 百骑的人来了,迅速控制住了局面。 “不知廉耻!” 王悦荣急匆匆的来了,等看到了穿戴整齐的贾师傅时,不禁愕然。 不是该捉奸在床吗?他怎地还穿的好好的? 难道是他喜欢和衣而睡? 那也没事,就当是暴行刚开始。 王悦荣想着这些,发现周围的人神色不对,心中一惊,就使眼色。 “你眼睛有问题?”贾平安问道。 你眼睛才有问题,你全家眼睛都有问题。 王悦荣得到了否定的暗示,只觉得心中毛焦火辣的,就问道:“先前听到有人叫救命,公主都被吵醒了,是怎么回事?” 有人出来说道:“有人说贾参军诱骗了村里的妇人,和那妇人约在了半夜相会,谁知道贾参军用强……” “后来呢?”王悦荣兴奋的鼻尖都红了,浑身打颤。 弄死这个小崽子,回头老娘就是功臣了。 “后来……那屋里住着两个百骑。” 尼玛! 不是让他住在最好的房间里吗?他怎会换了? 是人都喜欢享受,有宽大的床和房间不住,为何要去住狭窄的地方? 所以这个计划堪称是天衣无缝。 可…… 贾平安好好的站在那里,手中竟然还拎着弩弓,这哪里是幽会妇人的模样。 那两个百骑在那里咒骂,王悦荣想知道缘由,就靠近了些,一股子不算是浓烈的脚臭味顿时就击败了她。 呕! 跟着公主养尊处优多年,连方便的地方都有焚香,这种味道真是久违了。 “是有人给了奴十贯钱,让奴来此……”那个妇人在周围寻索着,“还有人给奴准备了墩子,帮奴打开了窗户。” 事情水落石出,常家两口子被村正带走,众人也各自散去。 王悦荣最后走,她笑道:“我就说贾参军这般唇红齿白的,怎会勾搭乡野农妇,竟然是构陷。回头公主为贾参军做主,处置了那一家人。” 贾平安突然靠近,几乎是面对面。 他的呼吸扑打在王悦荣的脸上,语气很暧昧,“你竟然这般秀美……” 王悦荣只觉得心跳加速,颤声道:“你……你想作甚?” “某只想告诉你,做坏事会有报应的。” 贾平安在黑暗中微微一笑,看着很是诡异。 王悦荣深吸一口气,强笑道:“公主还在等着我,你等赶紧歇息了。” 她回身,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没带人出来。 山村的深夜很静,风吹拂在身上,感觉就像是有无数双手在你的身上抚摸着。 王悦荣左看看,右看看,前方的树枝微微颤动,就像是无数触手。 她打个寒颤,双手抱臂,加快了脚步。 “呜……” 前方突然传来了呜咽声,王悦荣悚然一惊,抬头看去,就见一个黑影在前方树后探头出来,随风摇摆…… 王悦荣的眼珠子瞪的老大,只觉得遍体冰凉。 “有鬼!” 她拔腿就跑,跑的跌跌撞撞的。 呯! 她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正好摔在了门前。 “救命!救我!啊……” 尖叫声很吵,大门打开,两个侍卫举着火把出来。 “王悦荣?” 王悦荣的脸上全是疯狂之色,不住的回头看去,仿佛身后有厉鬼在追赶。 晚些,她躺在被子里,有些热的天气,她竟然盖了两床被子。 她昏昏沉沉的睡去,竟然梦到了贾平安。 在梦里,贾平安对她微微一笑。 呀! 唇红齿白的少年呀! 随后二人花前月下。 “啊!” 她猛地醒来,满身大汗。 王悦荣病了,开始昏睡。 贾平安作为此行负责安全的官员,亲自来探病。 “这是怎么回事?” 贾平安很严肃。 看护王悦荣的随行女仆说道:“说是深夜出来受了寒气,要将养数日,终南山她去不了了。” 贾平安点头,“不是人害的就好。” 屋外是包东等人,以及巴陵这边的侍卫。 贾平安见王悦荣面色微红,就知道是发烧了。 “好好照看她。” 贾平安觉得自己的姿态很高,可刚转身出去,就听王悦荣喊道:“贾参军,等等我!” 咦! 这女人不是昏睡了吗?怎地醒来了。 贾平安回身,见王悦荣依旧在昏睡,就莞尔一笑。 这女人昏睡都在叫喊哥的名字,可见昨夜被吓坏了。 王悦荣突然喘息起来,喊道:“贾郎,你这般俊美,奴好欢喜……” 贾平安如遭雷击,呆立原地。 那个女仆看着贾平安,心想这二人怎地有勾结? 贾平安缓缓转身,外面一群人呆立着。 “参军!”包东的眼中全是崇拜之色。 贾参军和巴陵隐隐是对头,可巴陵公主的贴身女官竟然爱慕贾参军,这…… 这魅力,真是不可抵御啊! 那些柴家的侍卫目瞪口呆的看着贾平安,想到王悦荣平日里在公主府趾高气昂,谁都看不起的德性,背地里竟然偷偷爱慕着公主的对头贾平安。 无数目光聚焦在贾平安的身上。 贾平安想死…… …… 双倍月票,求票。 第212章 真当老夫的刀不利乎 沿着小径一路上了终南山,众人渐渐忘却了昨夜的事儿。 巴陵戴着羃?被簇拥在中间,百骑在外围。 小径左右,不时能看到茅屋,听到外面的动静,里面的隐者出来,纷纷行礼。 巴陵看都不看这些人一眼,淡淡的道:“前汉时,许多人为了出名,就到终南山隐居,号称隐士。整日说道论玄,多番布置,把名声弄到长安城中去。帝王每每召见,若是应对有方,随即就能赏赐官职,这便是终南捷径。没想到我大唐也有此等人。” 身边的女官说道:“公主,他们说不得是真隐士。” 巴陵轻蔑的道:“若是真隐士,外面有动静也不会动心,见到我等也不会行礼。他们行礼,敬的是权势,既然敬畏权势,那隐居作甚?不如进了长安城,寻个地方住下,每日去体验一番权势。” 这话尖刻,但众人都微微点头,觉得公主看的透彻。 女官回身看了一眼,“公主,那贾平安就在后面。” 巴陵接着转弯的机会看了一眼贾平安,见他神色放松的在欣赏风景,不禁低声骂道:“王悦荣那个贱人是怎么回事?莫不是真的爱慕这个扫把星?” 所谓同行是冤家,同为女官,王悦荣的地位最高,自然引得众人嫉妒。 女官叹道:“公主,那扫把星俊美,连奴看了都觉着赏心悦目。” 这话没有一句说王悦荣爱慕贾平安,可句句都在暗指。 ——公主,王悦荣贪恋扫把星的男色,馋他的身子。 巴陵垂眸,“他们是如何安排的?” “就在下午。” “如此甚好。”巴陵点头,眼中有利芒闪过。 小贼,看你怎么倒霉。 晚些,众人寻到了一间茅屋前,有侍卫上前问道:“玄机子可在?” 屋里有人淡淡的道:“某在此,何人?” 巴陵上前,轻启朱唇,“李家巴陵,求见玄机子。” 晚些巴陵进去,不知和里面的人谈了什么,随后春风满面的出来。 跟在身后相送的乃是一个穿着道袍的中年男子。 男子眸子乌黑,脸颊清瘦,举手投足间竟然有一股洒脱之色。 他站定,对巴陵说道:“公主无碍,无需担忧。” 巴陵回身,“多谢先生。对了,先生善于相面,可给这少年看看。” 她指着贾平安,透过面纱,贾平安依旧能感受到那恶意的笑。 扫把星能看出什么面相来? 男子眸子扫过来,定定的看着贾平安,身体突然一震。 这虎躯一震,好歹要来个吓人的吧? 贾平安觉得眼前这一切很好笑,“一看某就是面带晦色可对?外加亲人孤绝,可对?再有某官职越高,为害就越烈,可对?” 男子身体再一震,眸色有些乱。 MMP! 骗子! 贾平安心想你这道行还比不上后世那些摆摊看相的家伙,那些人一开口就能让你迷迷糊糊的,套话一出,乖乖给钱。 巴陵一怔,一股荒谬的感觉油然而生。 从李泰失败后,站队失败的柴令武就颓废了。但他不甘心。原先他是太仆少卿,再进一步,就能在三省寻一个高位。 可李治上台,就把他弄去卫州,也是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 可柴令武却以巴陵公主常年生病为由不肯去。 但这事儿大家都知道是假的,所以得寻借口。 巴陵今日来此寻访所谓的玄机子,就是要一个借口。 ——女施主,你面相晦暗,这病怕是短期好不了啊! 只要有这话就够了,随后柴家自然能操作,把舆论弄起来。 可有人建言,干脆带上扫把星,让那位玄机子给他看个相,随后说一番吓人的话,比如说什么为官越大,为害越烈……甚至是影响江山社稷。 但万万没想到,贾师傅不等玄机子开口,主动就说了出来。 被抢戏的玄机子看着有些懵,准备好的词都被人说了,他该说什么? 贾平安上前一步,淡淡的道:“江湖骗术分九门,你是哪一门?祖师是谁?可知晓江湖规矩,可知晓三不骗?老人不骗,孩童不骗,纯阳少年不骗!你可知晓?” 玄机子的脸颊颤抖了一下,“你这少年面相看着凶狠……” “还带着煞气可对?”纯阳少年贾平安笑道:“外加能克人,靠近的都会倒霉,最后加一句,此人长久在长安,怕是会影响大唐的江山社稷……” 这该说的都被你说了,老子说什么?玄机子强笑道:“你这少年……你这少年……” 贾平安摇摇头,“装世外高人就得彻底,你可知晓某是如何看穿了你的把戏?先前公主自报家门你不肯出迎,等公主出来时你却相送,这前倨后恭的……是为了出来给某看相?那某可真是要谢谢你了,来人!搜!” 玄机子面色大变,看了巴陵一眼。 我怎么就忘了此事?不,是那个玄机子失措,竟然送我出来……都是他的错! 但贾平安竟然这般厉害,只是看了一眼,竟然就看出玄机子不对劲。当得马上把他压下去! 想到这里,巴陵厉喝道:“贾平安,你放肆!此乃高人,不得亵渎……” 高你妹!贾平安微笑道:“某和太史令都有交情,他的道行可有太史令高明?若是有,某带他回长安城去面见太史令,当面说说。若是没有……搜!” 百骑冲了进去,很快就有人拿着一本书出来,“参军,你看。” 贾平安接过看了一眼,然后递给巴陵,“公主请看看。” 巴陵接过,只是看了一眼,转身就走。 书里记录着如何去哄骗人的手段,还把客户分为贵人和百姓两种,下面又细分为久病不愈和求官转运等等……堪称是骗术大全。 “带走!” 侍卫上前,一拳就把玄机子打成了弯腰的虾米。 贾平安只是看着,包东低声道:“参军,要口供。” 要个屁! 贾平安摇头。 这事儿没有证据,要什么口供? 再说了,老李家的那些糟心事他也不准备掺和,就等着看长孙无忌和李治这对舅甥怎么收拾这些死对头。 雷洪低声道:“某先前带着女子的亵裤,若是不妥,某就把亵裤丢在里面。” 这特娘的真是个天才。 包东猥琐一笑,“某带了几首下流诗。” 马丹! 贾平安觉得自己迟早会被这些鸟人带坏了,就肃然道:“[]要一身正气!” 包东和雷洪赶紧应了。 “参军果然是君子。” 一个百骑悄然靠近,低声道:“参军,找到了那本书,这份书信某就没放……” 贾平安悄然接过书信,收在了怀里。 书信里没写啥,就是说柴家久慕高人大才,这不准备做件大事,需要高人配合。还请高人随后进长安城,在公主府汇合,荣华富贵就在今朝了。 巴陵被人扶着疾步下去,边走边说道:“那小贼怕是有备而来,下午之事令他们放弃。” …… 回到长安城,贾平安就去了感业寺。 “贾参军。” 苏荷招手,笑的眉眼弯弯的。 “包东。” 小背篓解下,包东木然接过。 “你许久没来了,告诉你,那日皇后的人来了,见了明空。她看着好凶,我就提醒了明空,可后来也没事。” 王皇后的人? 到了小基地,贾平安弄了一块羊排,吃的娃娃脸眉开眼笑的。 贾平安就在边上皱眉思索。 苏荷见了,心想贾参军这是遇到了麻烦事吗?是了,他在百骑事情多,可每次来都记得给我带肉吃。他对我这般好,就比姨母差一点点…… 可姨母为何让我和贾参军亲近呢?以往可是不许来着。 苏荷双手托腮,呆呆的看着贾师傅。 晚些贾平安见到了武媚。 “阿姐。” 贾平安一眼就发现了武媚的不对。 她的帽子很大,竟然把鬓角和耳朵都遮住了。 这是蓄发了吗? 终于要来了啊! 贾平安心中欢喜,武媚看着他,想到小老弟许久未来了,就问了他最近的情况。 “护卫巴陵公主去了一趟终南山。” “终南捷径。”武媚觉得小老弟也太辛苦了些,一想到李家的那些公主皇子,她就忍不住冷笑,“那些人你无需在意,应付就是了。” 贾平安愕然:“阿姐,那是皇族呢!” 武媚摇头,“你只管听我的就是,除去皇帝,其他人你敷衍就是了。” 贾平安依旧懵逼。 小老弟真是太单纯了啊! 武媚担心他以后吃亏,就多说了些,“皇室皇室,要得了皇帝欢心的才是真正的皇室……” 阿姐果真是为了我好! 老李家亲情淡薄,从太宗皇帝那一代开始,兄弟姐妹之间杀红了眼,一路杀到了李隆基那个时代。 所以皇室看似庞大,但在皇帝的眼中,那些亲戚都是来讨债的,全部弄死了最好。 “阿姐,某知道了。” 武媚伸手摸摸他的头顶,“专心做事,别管那些人事,别去靠拢谁。” 小老弟太年少了,不知道站队的凶险,武媚想到这里,不禁叹道:“看看先帝和当今陛下是如何登基的……好了,你回去吧。” 这是她所能说的最大的程度。 贾平安抬头,眼中多了温暖,“谢谢阿姐。” 在大唐站队容易倒霉,房遗爱和柴令武就是榜样。 但武媚能这般说,就是对他极大的关爱和重视。 这条大唐最粗壮的大腿,某抱上了啊! 此后就在百骑厮混,有事做事,没事偷懒,回到家逗逗阿福,以后再寻个媳妇娶了,生儿育女,一家子美滋滋的。 至于升官……不稀罕。 美滋滋啊! 贾平安心中欢喜,回到百骑后,见雷洪来告假,大手一挥,“去吧。” 手下的小弟去受虐,贾平安干脆靠着打盹。 而李敬业就没有这等福气。 李勣最近很忙,于是当年的故旧过寿就让李敬业作为代表去送礼。 这家主人叫做陈定东,当年也是瓦岗寨的一员将领,跟着程知节他们投靠了大唐后,因为本事不大,就跟着大伙儿混日子。仗着资历老,倒也混的风生水起。 今日来贺寿的不少。 许敬宗也来了,当年他和魏征都是瓦岗的笔杆子,魏征得了美名,他得了骂名。 送上礼物,许敬宗和陈定东寒暄几句,随后就准备回去。 作为雍州刺史,他的事情很多,此次出来都是挤出来的时间。 “这不是……奸臣许吗?” 长安城中有着最大规模的权贵群体,从各种门阀世家到老李家的功臣,堪称是砸一砖头下去就得是个县男。 两个中年男子正在说话,见到许敬宗后不禁就乐了。 人无聊就要找乐子,什么乐子比得过调侃别人? “那贾平安就和他狼狈为奸,据闻在出行时还诱拐了良家妇人,不堪之极,果然是一丘之貉。” 许敬宗听到这话就怒了。 你骂老夫奸臣许可以,老夫听的多了,不在乎。可你为啥骂小贾? 老许指着男子喝骂道:“贱狗奴,背地里嚼舌头,和妇人一般。今日老夫在此,你再说一句试试?” 那男子叫做黄越,闻言冷笑道:“某怕你不成?那贾平安不学无术,若非你这等奸臣在背后撺掇,他怎会这般得意洋洋?” 许敬宗走近,觉得此人无耻,“你以为旁人都如你这般的混吃等死?小贾在百骑做了多少事?连陛下都夸赞有加,他与你比,一个是人,一个虫,蛆虫!” 黄越脸色涨红,骂道:“老狗,你竟敢羞辱某吗?那贾平安不学无术,也配为官?也配做百骑的录事参军?某今日若是见到他,非得亲手撕开他的脸皮,看看有多厚,竟然能在长安城顶风淋雨毫不变色。” 这话恶毒,许敬宗恶向胆边生,毫不犹豫的挥手。 啪! 黄越挨了一巴掌,脸上生疼,他骂道:“老狗找死!” 众人摇头,有人说道:“许敬宗不通拳脚,这下要被打惨了。” “活该,奸臣许就是招人恨,连某都想动手收拾他。” “看看,黄越开始了,这一脚……好!” 他飞起一脚,老许闪开,觉得不是对手,就想战略转进。 可来不及了啊! 那黄越咄咄逼人,竟然冲了过来。 “抽他!” “打肿他的脸!” 一群人幸灾乐祸的在说着。 许敬宗被群嘲是有历史的,所以他不怕这个,但黄越来势汹汹,他后退不及。 黄越冲了过来,一巴掌扇来。 老夫的脸! 许敬宗心中发狠,就扑了上去,准备和黄越拼命。 就听一声大吼,“闪开!” 众人回身,就见一身板宽厚的少年冲了过来。 “是李敬业!” 有人惊呼一声,但也有人骂道:“一个黄毛小子,闪开,某来收拾他。” 一个好汉兄站了出来,挥拳。 呯! 好汉兄飞了出去。 呃…… 所有人的目光跟着好汉兄一起落地,旋即转向了李敬业。 李敬业指着黄越骂道:“竟敢污蔑兄长,受死!” 他冲了过去。 打不过啊! 黄越和老许打还有三分自信,可在见到李敬业一拳头就打飞了好汉兄后,被吓的肝胆欲裂,第一个念头就想跑。 可要不要说几句硬话再撤?至少能保住些人设。 他指着李敬业说道:“某和英国公可是……” 呯! 黄越起飞…… 李敬业站在那里,宽厚的身板就像是一座山。 “谁敢羞辱兄长,站出来!” “某的手!” 黄越在惨叫着,有人过去看了一眼,抬头,骇然看着李敬业,“他的手臂断开了。” 一拳打断手臂,卧槽! 而先前的好汉兄落地就晕了,此刻有人去检查,“快叫郎中来,晚了怕就没了。” “好大的力气!” 众人不敢置信的看着李敬业,有人说道:“此人可为陌刀将!” 陌刀威力大,但因为尺寸和重量的缘故,使用者必须身材高大,且力量大。 李敬业就符合这个要求。 “快,去请郎中。” 主人家慌了,心想要是在寿宴上出人命,这兆头可不好啊! 那些嘀咕贾平安的人此刻都义愤填膺的喊道:“去禀告陛下!” 打残两个权贵,这样的罪行该如何处置? 众人冷笑看着铁憨憨李敬业,有人低声道:“英国公怕是要愁眉不展了。” 李敬业是长孙,袭承爵位的人,若是被处置了,老李还得另寻接班人。 晚些消息进宫。 “陛下,英国公的长孙李敬业在陈定东的寿宴上打伤两人,俱是权贵。” 王忠良暗自咂舌,觉得李敬业不闯祸则以,一闯就是大祸,难怪以前英国公不喜欢提及这个孙儿。 为何就不能消停些呢? 李治叹息一声,“为何?” 内侍说道:“说是那些人辱骂贾平安,许敬宗不忿与人争斗……” 老许和人动手? 李治觉得这是他的性格。 “李敬业正好在,于是出手,一拳一个,一人重创,一人手臂被打折了。” 这便是凶人! 王忠良摸摸自己的肋骨,觉得经不起那小子一拳。 李治微微皱眉,“为何要辱骂贾平安?” 这事得有个理由吧? “说是贾平安不学无术,还诱拐乡间民妇……不堪为官。” 李治想起了百骑回来后的禀告,唇角微微翘起。 “王忠良去一趟……” …… 李勣接到了消息后依旧目光温润,可却握紧了拳头。 那个孙子,才将好了一阵子,这就又开始嘚瑟了? “可知晓为何?” “说是有人辱骂贾参军。” 李勣心中一松,起身道:“老夫有急事出去一趟。” 晚些他到了陈家,就见里面剑拔弩张。 李敬业昂首站在那里,许敬宗在和一群人对骂,舌战群雄,丝毫不落下风。 “英国公来了。” 这位前瓦岗大佬来了。 李勣一进来,先拱手对陈定东说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按理老夫该来。可尚书省事务繁多,老夫就让孙儿敬业前来,有对不住之处,老夫……” 李敬业躬身。 众人哗然。 李勣虽然看似温润,可骨子里却最是骄傲的一人。他竟然躬身致歉。 有人目光闪烁,和边上的人嘀咕着这个重大发现。 不少人觉得需要重新审视一番这位大唐名将的秉性了。 李敬业的眼中多了水汽,觉得祖父为自己道歉不该,“阿翁,他们背后说人坏话,为何要道歉。” “闭嘴!” 李勣直起腰,微微眯眼,“老夫且问,为何羞辱贾平安?真当老夫的刀不利乎?” 瞬间,所有人都为之变色。 …… 为盟主:‘8000banshee’加更。 为盟主‘54唐人’加更。 第213章 三人辩日 李勣从来给人的感觉都是谋而后动,比如说当年他独领一军,可以左右局势时,他并未冲动,而是审时度势之后,先用和旧主李密之间的互动获得了大唐这边的尊重,旋即归降。 等李靖去后,他就变得沉默寡言起来,而且做事越发的谨慎了。 为啥? 因为先帝是如何猜忌李靖的,当年他都一一看在了眼里。 李靖聪明,深谙韬光养晦之道,所以得了善终。 他必须也得如此。 所以高调做事,低调做人就成了他的座右铭。 这些年不是没有遇到过冲突,可李勣都低调处置了。 可他此刻却突然爆发了。 ——真当老夫的刀不利乎? 这话让所有人都被镇住了。 一向韬光养晦的英国公竟然能说出这等话来? 而且还明说了,起因是有人羞辱贾平安。 这…… 两个男子在后面嘀咕,“陛下定然会处置了李敬业,如此李勣这番话就是跋扈的证据,回头散播出去,相公那边定然会欢喜。” 小圈子想搞李勣很久了,可老李做事四平八稳,抓不到把柄,只能在背后捅刀子,拖后腿。 此刻得了这番话,有人如获至宝。 “宫中来人了。” 王忠良来了,陈定东苦着脸去迎接,路上把事情说了。 王忠良进来,先是寻找李敬业,等看到那身板异常宽厚的少年时,不禁暗赞:狗曰的,真是凶悍! 有人看着李敬业,目光中全是幸灾乐祸。 少年人做事冲动,这下好了。 王忠良目光转动,见李勣冷着脸,许敬宗嘴角还有白沫,就说道:“陛下说了……话太多!” 王忠良说完转身就走。 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满头雾水。 作为忠犬,许敬宗第一个反应过来。 “哈哈哈哈!” 许敬宗捧腹大笑,笑的如此的猖獗,以至于有人双手握拳,恨不能一拳打爆他的老脸。 “话太多,谁的话太多?”许敬宗喘息道:“女人!” 曰! 那几个刚想呵斥他的权贵别过脸去,只觉得膈应之极。 皇帝说了,这事儿就是娘们才干得出来,被打了活该,朕不管。 丢人啊! 原先想着收拾李敬业的几个权贵说道:“难道殴人重伤也不管?” 许敬宗指着李敬业说道:“打赢他就是了。” 李敬业活动了一下脖颈,那几个权贵打个寒颤,觉着这个不是个好选择。 有人在叹息,和同伴说道:“这才没多久,这些人的勇气都丢给了祖宗。” 同伴说道:“若是论人才,还是门阀。” 门阀为前隋和大唐提供了源源不断的人才供应,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都能看到门阀世家的影子。 但人才多了,门阀就会威胁到皇室,比如说前隋就是被世家门阀推翻的。 所以怎么平衡双方的关系,这是个需要皇帝和门阀世家去琢磨的难题。 回去的路上,李勣沉默良久,突然问道:“你想要什么?” 这是问志向。 李敬业说道:“阿翁,某想要厮杀。” “这简单。”李勣目光深邃的道:“且等几年,有了机会你可去军中厮杀,等你出头时,老夫已经垂垂老矣,自然该归家养老,如此不被忌惮。” 皇室的忌惮从来都不分春夏秋冬,只要觉得你有威胁,那就上黑名单上走一遭。 李敬业突然很认真的模样,李勣莞尔,“怎地?还有话要说。” 李敬业点头,很认真的说道:“阿翁,某一直浑浑噩噩的,上次和兄长说话,他说某是心比天高,却不肯踏踏实实的做事,如此自然是命比纸薄……” 赞! 这个评价太贴切了。 李勣觉得小贾就是自己的贴心人。 李敬业继续说道:“兄长说唯一的法子就是……看低英国公这个爵位,自己去打拼,做自己的英国公。” 李勣定定的看着他,突然伸手摸摸他的脸颊,颔首道:“好,老夫拭目以待。” 李敬业昂首,“阿翁等着享福就是了。” “好!”李勣的眼中多了些水汽,急忙偏过头去。 李敬业一溜烟跑到了百骑,得到了百骑上下的欢迎。 “敬业,来百骑和咱们一起吧。” “不来!” 李敬业摆摆手,径直去了贾平安的值房。 “兄长。” 贾平安正在打盹,梦到阿姐成了皇后,自己带着一家老小乘船队出海,征服远方的世界…… 多美好啊! 这个时代的海鲜没污染,而且个顶个的肥硕,啧啧!想想就美滋滋。 去倭国弄个地盘,每日镇压一番所谓的日出之国…… 再从海上流窜到大食外海,旋即登陆,一路打穿到玉门关去…… 最后定居在某个海岛上,身边全是美人。 吸溜! “兄长!” 呯! 贾平安刚睁开眼睛,就看到值房的门扑倒。 门外,李敬业还保持着敲门的动作。 “兄长,你这门怕是不好了。” 李敬业进来,单手拎着房门,简单就装了回去。 “兄长你这是……” 李敬业看着贾平安,“兄长你说做人要积极向上,不可打瞌睡,兄长你……” 这个…… 贾平安要想改造李敬业,自然得全方位,比如说做事的态度就要积极向上。 可李敬业现在却有些梦想破灭的赶脚。 告诉我要努力奋斗的兄长,竟然在工作时间打盹。 贾平安淡淡的道:“某在琢磨事。” 他指指桌子上的东西,李敬业拿起看了看,却是关于百骑如何更好开展下一步工作的思路。 原来某误解了兄长! 李敬业惭愧的道:“兄长为了百骑呕心沥血,废寝忘食,累的都打盹了。兄长继续睡,小弟明日再来。” 多好的小弟啊! 贾平安感动了,“那个,有事就说。” 李敬业把先前的事说了,说到老李厉喝一声,全场寂静时,眼中有掩饰不住的艳羡。 “陛下说话太多。” 噗! 贾平安笑喷了。 他没想到李治竟然也有这等调侃人的时候。 但李治为何没有处置李敬业呢? “你把那些人的话说说。” 李敬业一一说了。 “那人说兄长勾引乡村妇人,道德败坏……” 贾平安一听就乐了。 这事儿百骑已经禀告上去了,李治不傻就该知道是柴家的手段。这时候能说出这话的,多半和柴家比较亲密。 那人定然为此上了黑名单,且等着秋后算账吧。 “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参军,有人找。” 外面有人喊,贾平安和李敬业一起出去。 “那个……”他冲着包东使个眼色。 包东正色道:“参军要去巡街了。” 这是唐旭以前生气时说的话,被贾平安当做是正经的脱岗理由。 一出去,外面的却是钱二。 “贾郎君,酒楼都弄好了,如今就在等日子,有人请了个高人来,说是二十八日后才是好日子……” “某去看看。” 贾平安觉得这日子也太长了吧。 这伙计什么的都找齐了人,不开业就是白给钱。白给钱也不怕,可这装修一新的酒楼长期不开业,外人就会嘀咕。 这不是开玩笑,若是再有人传些谣言的话,那生意真是没法说。 “敬业且回家去,回头那边开张了来吃饭。” 李敬业应了,问道:“兄长,某如今该如何做?” 这是个原本走错路的少年,现在改正了观念,但原先的习惯依旧在,必须要经常敲打。 “早上操练,操练完了看兵书,另外……看看杂书,什么韩非的,儒家的经典,杂七杂八的都得看,不懂就去寻人问。” 贾平安一直觉得要博览群书才能开拓眼界,加上行万里路,那就更美了。 李敬业应了,贾平安不禁欣慰的看着他,觉得这小弟迟早会大放光芒。 “兄长,要不回头某寻你请教。” 贾平安的笑容凝固了一瞬,然后皱眉道:“某在百骑哪有功夫,你阿翁那才是真正的大才。” 李敬业要是拿着那些书来请教他,贾平安觉得自己能当场装晕。 “也是啊!”李敬业被忽悠走了,贾平安随后去了平康坊。 新酒楼看着很不错,牌匾也到位了,用绸布罩着,有几个孩子在门前蹦跳。 一进去,就看到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负手走到处看,身边跟着几个伙计在低头介绍。 “这位叫做金成虎,据闻早年得了高人传授,一身本事骇人听闻。”钱二低声介绍着,一脸神秘。 但在贾平安的眼中,他这副模样更像是便秘。 “金先生。”钱二招手,笑眯眯的道:“这位是贾参军。” 金成虎淡淡拱手,“见过贾参军。” 贾平安见他神色从容,不见那等装神弄鬼的模样,就问道:“为何非得要二十八日之后?” 金成虎看了他一眼,用那种‘专家’给普通人普及知识的口气说道:“你不懂……” 随后就是一堆贾平安听了莫名其妙的术语,满头懵逼。 “不如此,这酒楼开不了多久,就得出事。”金成虎微微点头,一脸深沉。 “但某从未听闻二十八日方能开业的。” 金成虎叹道:“莫贪财,多贪那二十八日的财,会丢进去十倍百倍的钱财,甚至……” 钱二等人都面露惧色,显然是怕了。 “请高人回去。” 贾平安觉得没必要耗费时间了。 金成虎博然大怒,“你这是何意?若非是高阳公主当年对某有过恩情,某今日断不会来此。” 呃! 高阳是有一阵子喜欢去寻方外人,贾平安第一次跟踪,就发现这个娘们和一个女道姑…… 哎! 真是不堪入目啊! 钱二皱眉道:“当年金先生差点被长安县抓了,公主正好路过,就随口救下了他。” 原来如此。 贾平安说道:“请他回去。” 你别为难我啊! 钱二:“……” “只管去告诉公主,明日某请个人来看看。” 那金先生闻言冷笑道:“钱二不必再说了,某明日且来看看是哪位高人,告辞!” 钱二回去禀告给了高阳,很是头痛。 高阳却随口道:“小贾说的,那就照办。” “公主……” 你能有些主见吗? 钱二看到原先飞扬跋扈的公主变成了这般模样,并心疼,也欣慰。 高阳抬头,皱眉道:“这是想去域外了?” 见她握住了小皮鞭,钱二一个哆嗦,“马上办。” …… 太史局很热闹。 一个男子正在和李淳风争论。 男子站在案几的侧面,四十余岁,脸上却看不到一丝皱纹。双目微微张合间,那种从容的姿态让人心折。 他微笑道:“日宫纵广五十一由旬,宫墙及地薄如梓柏。宫墙七重,七重栏楯、七重罗网、七重宝铃、七重行树……” 贾平安刚到,听的懵逼。 这二人竟然在辩论太阳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男子说的天花乱坠,把太阳说成了天上宫阙。 李淳风淡淡的道:“老夫看日乃球。” 一句顶百句。 李大爷威武霸气。 男子含笑道:“若是球,为何发热?为何日夜不休?” 呃! 这个问题一举击溃了老李。 “每日太阳东升西落,降下光明,此乃神灵之功也!”男子颔首道:“先前某所言出自于佛经,太史令可要一观?” 呵! 老李是道士,这人让他看佛经,这不是欺师灭祖吗? 李淳风淡淡的道:“老夫不知神灵,但知久久为功。天上星辰万千,老夫夜观之,只见星河灿烂,无需神灵,就能让人心旷神怡,心中倍感震撼。” 男子莞尔道:“归根结底,太史令却是说不过某,可对?” 李淳风笑了笑,刚想说话,就见到了贾平安进来。 “小贾。”他和人辩驳次数太多,一时胜败并不能影响他的心情。 可男子却微笑道:“太史令无言以对了吗?” 贾平安很少见到这等尖酸刻薄的人,他皱眉道:“你问太阳作甚?” 男子愕然,“不通则辩,如此才是增长学问之道。正如读书,一人闭门读书,如何能知晓万物变化?唯有与人同行,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何也?相互辩难,越辩越明。” 这货优越感真强。 李淳风担心贾平安少年意气,就笑道:“罢了。” 贾平安看着他,认真的道:“太史令学究天人,某却见不惯这等事。” 这少年竟然要为老夫出头? 李淳风心中感动,却准备阻拦。 这男子最近才出现,四处辩难,赢得了强闻博记,学识过人的美名。这不今日来太史局踢馆,一番佛家之言,让李淳风为难了。 太阳为何发热? 只是这个问题就能让老李无言以对。 但贾师傅不同。 他看着男子,微笑道:“陨石何来?” 男子从容的道:“天外来。” “陨石何物?” 后世对太阳的研究也算是热门,人类甚至艳羡太阳的核聚变,准备研究一番,作为自家的能源。 所以听到什么神灵在太阳里居住,还有什么宫阙,贾平安就觉得荒谬。 男子说道:“陨石来天外之物。” “天外之物为何能破空而来?”贾平安继续问道。 男子沉吟许久,“飞奔而来。” 马丹! 贾平安差点想笑,“飞奔而来,如此某再问你,太阳为何能持久发光发热?” 男子微笑道:“神灵给了万物光明。” 什么都推给神明。 贾平安伸手遮挡在眼前,“为何屋宇能挡住阳光?” 男子…… 某也不知道啊! “因为这是光。”贾平安毫不犹豫的开始碾压他,“为何会有白天和黑夜?” 男子懵。 对付这种喜欢用神学来辩驳的人,贾平安觉得很没有成就感,“为何太阳会在傍晚离开咱们,明早从东方升起?” 男子木然。 贾平安很忙,就给了他最后一击,“平原上的人看到太阳落山,可高山上的人却看到太阳依旧在缓缓落下。那么再前面的山,能否看到太阳依旧挂在天上?为何?” 这个问题解释了前一个问题。 男子捂着脑袋,“为何?” 贾平安笑了笑,看着周围那些目瞪口呆的官吏,就近前低声道:“太史令,某有事相求。” 李淳风还在回味他这番话,闻言说道:“快说。” “某有个……相熟的人开了个酒楼,想请太史令……” “老夫明早就去。”李淳风压根就没有半点高人的模样,随意的就像是街边摆摊的相师,然后迫不及待的说道:“老夫有一年上了一座高山,看着落日壮美,可回身一看,山下却是昏暗一片,老夫当时就在想,这是为何。今日听了你一番话却豁然开朗……” 这位大佬要顿悟了? 贾平安含笑听着。 李淳风想了想,欢喜的道:“那是因为转动?” 贾平安伸手,李淳风不解,随后无师自通的握住了他的手,畅快笑道:“哈哈哈哈!” “某走了。”贾平安完成任务,准备脱岗回家。 “明日老夫去寻你,对了,酒楼在何处?” “平康坊,进去往右边……” 贾平安笑吟吟的走了,从头到尾都没多看男子一眼。 男子站在那里痴痴的道:“他说的某也见过,山顶看前方,太阳依旧在,可身后的山下却是灰暗,这……难道在转动?” “不该!”他揪着头发,痛苦的道:“那个少年是谁?是谁?” 见到这位先前倨傲,甚至是尖酸刻薄的高人此刻痛苦不堪,众人不禁欢笑了起来。 一个小吏昂首道:“那是贾参军!” …… 为盟主‘姬卡卡洛瓦’加更。 为盟主‘起点小雨点’加更。 第214章 拨乱反正 男子叫做陈硕,他抱头站在那里,痛苦的道:“若是这般,只要跟着走,只要你足够快,你将会看到太阳就一直在前方……可……为何?” 他看看四周,都是看神经病的眼神,唯一正常的就是李淳风。 李大爷看着他,突然叹息一声,然后想到了小贾临走前无视陈硕的姿态,就觉得有些好笑,“你想知晓什么?” 陈硕认真的道:“某不知为何太阳会动,为何?” “这是大道。”李淳风很无奈的道:“某知晓太阳在动,甚至计算过转动的时日,但……某不知晓它们为何会动。” 陈硕觉得一个大问题悬在胸中,那种难受的滋味,让他想咆哮,“可为何……为何会动?为何要动?” 李淳风莞尔道:“老夫也不知晓,要不你去寻小贾问问?” 他觉得自己能坑了那个少年,所以笑的很是幸灾乐祸。 陈硕随即去了百骑,包东很严肃的道:“贾参军去巡街了。” 巡街…… 好找啊! 陈硕旋即骑马在长安城中四处转悠,可却没发现贾平安。 他望眼欲穿,甚至进了平康坊去打探消息,可贾平安却不见踪迹。 “难道……” 陈硕想到了贾平安的模样,很从容,很认真,也就是说,他说巡街一定就是在巡街,于是就认真四处寻索。 而贾平安此刻正在道德坊里,身边是坊正姜融。 姜融此刻越发的谨慎了,看向贾平安的眼神中全是崇敬,“贾参军,坊里如今人口增长颇快,上官也夸赞了某……” 说到这个他得意的政绩,姜融连眼睛都在放光,“某吃完晚饭就在坊里转悠,听着那些摇床的声音,真是欢喜呀!这些都是人口,若是道德坊人口增长……哎!” 看看前方的田地吧,别的坊里都是住宅林立,可道德坊里全都是田地,就和一个大村子一般。 姜融惆怅的道:“别的坊随便一报,那人口增长让某惆怅,比不上啊!看着他们洋洋得意的模样,某真觉着累,有时在想,要不就不干了,自家寻摸个生意来做,不行就去从军。贾参军,不是某吹嘘,若是上了战阵,某杀敌不会含糊。” 现在大唐的男儿,但凡从军,压根就没有含糊的念头,一心就想着杀敌立功,回家封妻荫子。 “可这每年去争辩,咱们道德坊的人口就是最低的那几个,某也没脸和人说了。”姜融真心的觉得憋屈,可却无话可说。 “此事……”贾平安想了想。 姜融深吸一口气,“贾参军,此事没办法呀!” 这个官迷为此去寻觅了关系,可涛声依旧。 “此事也不是说没法子。”贾平安不想管这等事,可姜融对老贾家不错,哪怕是现在,杜贺在坊里办事,姜融也是给了方便。 就算是神仙,你也得对现实低头。 你要说耶耶牛逼,耶耶认识宰相,认识重臣…… 所以你觉得坊正这些连小吏都算不上的人,压根不值当自己多看一眼。 但,世间事往往最现实的就是底层的这些人。 你别看这些人不打眼,可若是要给你使绊子,他们的手段多的让你无语。而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一生不知晓会遭遇些什么,还是心存善念的好。 姜融闻言一怔,然后叹道:“别的不说,那些胥吏却奸猾,任你给什么好处,都不肯松口。他们把长安坊市的人口一一拿出来,一看……贾参军,某一看就羞煞了。为啥咱们道德坊的人口这般少?某脸红啊!” 这货好歹还知道廉耻,就是官瘾也比较大,所以为了升官的可能,他在道德坊也能算是兢兢业业。 要不……帮一把? 姜融在癫狂,可也就只能在下面转悠,政绩再好,也只能在道德坊…… 贾平安不想管这等事,可若是坊正不尽心,住在道德坊的老贾家也不能安心。 “你忘记了一个说法。”贾平安叹道:“你把道德坊的人口列出来,用一百人生了多少人口来做计较,一一列出来,道德坊绝对前三。” 姜融一愣,接着狂喜道:“贾参军高明,他们说要看人口增长,可百人千人生了多少?道德坊绝不落后。” 贾平安看到了阿福,那小畜生正在前方溜达,身边一群鸡鸭。再远处,一群没事干的老娘们聚在一起聊天扯淡,偶尔看一眼这边,见阿福没动手,就遗憾的叹息一声,接着继续说着道德坊里的八卦。 “贾参军来了。” 有人喊了一嗓子,阿福马上就躁动了。 爸爸…… 阿福开始了狂奔。 “呀!阿福竟然能跑那么快?” “不对吧,往日它就是爬,慢腾腾的。” 一群老娘们没见识过阿福的速度,大惊小怪。 阿福跑到近前人立而起,贾平安接住它的爪子,笑道:“今日可干坏事了?” 嘤嘤嘤! 随后阿福跟着爸爸回家,什么鸡鸭都没放在眼里。 姜融一直送到了大门外,贾平安回身想关门,见他还在,就问道:“可是还有事?” 姜融干笑道:“某在想去县里说说……” 这货还是个官迷,这是想寻求上官的肯定。 贾平安说道:“那就去吧。” “那些人不管呢!”姜融惆怅的道:“某说了也没人听,都是让某赶紧走,一刻也不得停留。可他们都在那里说话,没人干正事。” 这个……但凡每个月的收入都固定,没有业绩考评的话,不管是什么职位,都会催生出一群游手好闲的人。 但多半是做事的人忙的不可开交,不做事的人闲的生无可恋、无所事事,这便是两个极端。 …… 姜融随即就去了长安县县廨。 “姜融,你来作甚?” 小吏韩瑗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姜融。 “某来寻个事。”姜融堆笑道。 “何事?”韩瑗管过一阵子下面坊市的事儿,也算是姜融的上官。 姜融想到了贾平安先前的话,就有些纠结紧张,“某想着……道德坊今年人口可多了不少。” 下面的坊正们争斗的就是政绩,人口增长了是政绩,治安好了也是政绩,收取赋税及时了同样是政绩…… 有了政绩,县里才会对你另眼相看。若是落后分子,不好意思,县里隔三差五会给你小鞋穿。若是再不行,就换人。 坊正在官吏的眼中不算事,可他们却是一坊之主,堪称是土霸王。 姜融为了此事来寻多次了,所以韩瑗指指他,皱眉道:“此等事何曾有你等说话的余地?你这是得意忘形了。别说是你,就算是某,在县里也得低头……回去吧。” 这话算是客气的。 “这是……姜融?” 小吏黄厦来了,他算是半个直接领导,所以见到姜融和韩瑗说话,就皱眉道;“有事?” 姜融见到上官,赶紧叉手行礼,然后堆笑道:“某来此是想问问……道德坊虽然人口生的少,可道德坊的人口本就不多,若是按照百人生娃的说法,道德坊能排在前三呢!” 贾平安的这个提法让姜融欢喜不已,这不,就来为自己辩驳。 黄厦淡淡的道:“此事不容辩驳,多少就是多少。另外,以后无事莫要来长安县。” 这是埋怨上了,姜融面如死灰,拱手道:“某只是问问。” 可你问问却可能导致某被人诟病! 黄厦冷冷的道:“滚回去!” 坊正在坊民的眼中是天,可在这些官吏的眼中却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而已。 姜融的嘴唇蠕动着,“可……可某不差呀!” 这是贾平安说的。 ——咱们道德坊觉得不差,你姜融也不差! 这话先前让姜融热血沸腾,可此刻却让他冷了半截。 “差不差的,是你说了算?”黄厦指指他,这时里面有人喊道:“黄厦,你和个坊正闹腾个什么?赶他走。” 姜融面色一变,弯腰道:“某错了,这便走。” 黄厦颔首,“莫要纠结这些,还有……” 他看了一眼韩瑗,“明年你歇着吧。” 这便是要卸掉姜融坊正职务的意思。 姜融哆嗦了一下,“黄郎君,某错了……” 他没法解释,此刻只有贾平安的话在脑海里回荡着。 “只管去。” 他听从了这句话,于是来了。可现在却面临绝境。 他抬头,谄笑道:“黄郎君,某这便回去,只是……” 黄厦淡淡的道:“早有人说道德坊不妥当,回去吧。” 这是死定了。 不,是有人盯上了道德坊坊正的职务,就等着他滚蛋。 他就算是今日不来,过一阵子也会被悄无声息的换掉。 想到这里,姜融嘶声道:“某自问不差,为何?黄郎君,某回去就琢磨,明年定然能让道德坊翻身。黄郎君,某此生就想做个坊正,不求别的,求黄郎君高抬贵手……” 韩瑗见他卑微,心中不忍,就说道:“黄厦你何必如此?姜融做事勤勉,这你又不是不知晓。他今日来也就是问话,不成就不成……若说要换掉他,道德坊定然不妥。” 黄厦看着他,微笑道:“要不……你来管?” 韩瑗以前管着道德坊,可那是以前,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如今是黄厦管事,他说的再多也是枉然。 现在你管不着了,你还哔哔个啥? 这是越权! 犯忌讳! 韩瑗苦笑,看了姜融一眼,眼中全是愧疚。 若非是他,姜融应当能再苟延残喘一阵子。 可现在姜融却只能回家等着下岗。 姜融苦苦哀求,可黄厦只是不理,最后让门子把姜融赶走。 这便是县廨。 姜融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妻儿见了觉得诧异,就问话。 “别管!” 姜融只觉得心口发闷,空荡荡的,仿佛下一刻自己就会倒下,这个家也会倒下。 妻子杨氏端着饭菜去了卧室,见他依旧躺着,就说道:“郎君,起来吃饭吧。” “出去!”姜融不敢看妻子,一看就觉着自己辜负了妻儿。 男儿养家,这是根深蒂固的观念。一旦发现自己不能养家,姜融就羞愧难当。关键是……他没法面对妻儿,觉得无地自容。 “郎君。”杨氏柔声道:“咱们不急……” 外面突然传来声音,“陈良是坊正了,都出来,见过新坊正。” 杨氏面色一变,强笑道:“定然是有人玩笑,我去看看。” 姜融面色煞白,浑身无力,只觉得为人夫,为人父的尊严都在此刻荡然无存。 “姜融!” 外面有人在叫喊,“来见过新坊正。”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姜融做坊正时,得罪了不少人,那些人此刻都跳了出来。 杨氏骂道:“关我家何事?滚!” “哈哈哈哈!” 外面一阵大笑。 姜融苦笑着起床。 “郎君……”杨氏愕然。 此刻出去会被人羞辱啊! 姜融微笑道:“为夫这些年也累了,正好歇歇,回头寻个生意做了。” 他必须要出去照个面,否则回头新坊正就能给他穿小鞋,找姜家的麻烦。 杨氏神色黯然,悄然出去。 外面,新任坊正陈良正在笑眯眯的四处拱手,等看到姜融出来时,他笑眯眯的道;“姜坊正……咦,错了,姜融。” MMP! 你就不能低调些吗? 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的几个老人看到了这一幕,也没准备管。 鸿雁看到坊民云集,就觉得有趣,于是带着阿福出去看热闹。 “阿福出门了!” 有妇人一脸宠溺的看着阿福,然后欢呼了起来。 “大郎,把鸡鸭放出来!” 外面一阵喧哗,阿福大摇大摆的出来了。 “阿福,别乱抓!”今日家中准备了羊蹄子,所以不需要鸡鸭了。 鸿雁招手,阿福却是人来疯,一阵疯跑,把那些鸡鸭赶的到处窜。 人群过来,陈良皱眉道:“食铁兽如何能出门?某去寻贾参军说说。” 这便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不,贾家的火他不敢烧。 “贾参军……” 陈良在门外笑着。 贾平安很膈应。 关键是这位新坊正觉得阿福出门不好。 “有事?”他坐在那里,身边的杜贺在低声说着火星湾最近的耕种情况。 陈良笑道:“贾家在道德坊颇有人望,可某觉着若是把阿福管好些,定然能声名远播,贾参军……” 这竟然是新官烧的火…… 贾师傅有些懵。 阿福堪称是人见人爱啊! 那些妇人把鸡鸭送到它的嘴边都不怕,这特娘的为啥要禁锢阿福。 坊里的那些狗跑的到处都是,反而不惹事的国宝阿福却委委屈屈的,隔几日才被放出去转一圈。 还不行? 贾平安觉得这人说的没错,当他却不准备遵守。 因为他不喜欢坊正不吸气。 姜融喜欢吸气,见到官员权贵,那一口气吸进去,堪称是绵长没边界。 所以,为了心情好,贾平安也觉得该来个拨乱反正。 等陈良走后,他吩咐道:“去寻崔明府,就说下午贾家弄好吃的,请他来。” 外面热闹非凡,姜融一家子,包括亲戚都神色惨淡,却不敢置喙。 他们看着陈良在坊内转悠,到处张扬,心中难受的想吐血。 杨氏眼中含泪,“郎君,没事,咱们做生意就是了。” 话说的好听,可能上不能下是人类的痼疾,有几人能看透? 姜融面色惨淡,想到了黄厦,知道自己再无机会。 “姜坊正!” 左边来了杜贺,他拱手微笑道:“姜坊正今日不忙?” 姜融苦笑道:“某不是坊正了,何必挖苦?” 他觉得杜贺是来挖苦自己的。 杜贺笑道:“我家郎君刚才还说是姜坊正。” 姜融心中感动,在这等绝望时刻,他没想到贾平安这位贵人竟然会给自己好脸色。 “多谢贾参军。” “郎君不稀罕这个,就是让某来……”杜贺看看他的亲戚,不禁回想起了自己先前的日子,比姜家还凄惨。 幸而遇到了郎君,否则…… 想到这里,他笑的越发的和气了,“郎君说,让姜坊正去倒酒伺候。” “贱人……” 姜融的舅子,也就是杨氏的兄弟大怒 “住口。” 姜融一脚把妻弟踹开,说道:“某这便去。” 回过头,他骂道:“那是贾参军,武阳县男,坊里最尊贵的人,伺候又如何?” 他的妻弟有些憨傻,站稳后,见姐夫跟着去了贾家,就问道;“阿姐,姐夫为何如此?” 她双手合十,低声嘟囔道:“若是贾参军给你姐夫寻个差事就好了。” 姜融去了贾家。 晚些,崔义玄和崔建来到了道德坊。 陈良见了心中欢喜,急忙凑过去。 可崔义玄满脑子都是美食,没空理他。 “小贾!” 贾平安出来,见到崔建不禁面色一变。 “平安!” 催胸出手,避无可避! 贾平安的双手被蹂躏了一会儿。 晚饭是炖羊蹄。 “妙啊!” 崔义玄赞道:“这蹄筋酥软,还糯,再来一口酒水,老夫今夜就不想回家了。” 崔建笑道:“这皮才好吃,不但糯,而且喷香。” “果真?”崔义玄来了一口,眯眼,“好!” 贾平安举杯喝了一口,然后点点头。 边上的姜融此刻已经傻眼了。 他倒酒的手在颤抖,酒水洒落了些。 崔义玄笑道:“前几日你去了终南山,如何?” 贾平安摇头,“不怎么样,风景不错,人太多。” “妙!”崔义玄赞道:“什么都好,就是人多。若是遁世,当去人迹罕至处。若是去了人多之处,何必遁世?在家里也是一样。” 三人谈论了一番终南山隐士的事儿,崔氏叔侄吃的酣畅淋漓,随后回去。 姜融回到家中,妻子问就是瞪眼,然后叹息。 没戏了啊! 哪怕是长安县的崔明府在,可贾参军不开口为他说话,他依旧是没前途。 第二天一大早,姜融习惯性的去坊门那里,然后一摸,钥匙却没了。 陈良来了,摸出钥匙甩了甩,众人不禁哄笑。 姜融羞愧,随即回去。 六街打鼓,外面传来了马蹄声。 “姜融何在?” 姜融在家里想着出路,被人叫到了外面。 陈良陪着来人在说话,可来人却爱理不理的。 见到姜融过来,来人厉声道:“你且去县廨。” 姜融不解,“某去何事?” 陈良只觉得心脏狂跳,笑道:“是啊!他去了何事?” 来人看了他一眼,隐然有不屑之色闪过,“崔明府说了,昨日来道德坊,见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甚是规矩,随后问坊正为谁。有人说坊正昨日才换,崔明府不渝……” 姜融狂喜,“是,某这便去。” 他一边跑一边想着昨日伺候贾参军等人用饭的场景。 没人问他一句话,可今日却来了喜讯。 贾参军就是某的再生父母啊! 陈良面如死灰,问道:“让他去可是有事吗?” 来人觉得此人很可怜,也很烦人,“你说呢?” “阿福出来了!” 有妇人喊了起来。 阿福懒洋洋的出了家门,然后看看左右…… 鸡鸭成群。 熊生就是这么安逸! …… 本月最后一天,求月票。 第215章 生意火爆 今日是长安食堂开张的日子。 贾平安去了百骑,开了四巨头会议后,就说要去巡街。 特娘的! 唐旭嘴角抽搐,知晓小贾是在找借口。 他看了一脸等待自己出手拨乱反正的程达,说道:“小贾最近事多,早些回来。” 程达眼巴巴的看着他,没想到竟然蹦出了这番话,差点想吐血。 邵鹏赞道:“老唐这话深得我心。小贾只管去,回头有事使人回来说一声。” 这是鼓励贾平安旷工。 贾平安拱手闪人。 他一路到了平康坊,李敬业已经在等着了。 “兄长,好些人。” 一溜马车进了平康坊,还有些骑马的贵人。 酒楼前,人越来越多。 高阳戴着羃?出现了。 巴陵娇笑道:“高阳,何时开门?” 另一人问道:“可请了高人来看日子时辰?” 高阳摇头。 几个女人捂嘴偷笑,看着娇媚。 “高阳,我这里认识几个高人,你若是寻不到,只管来和我说就是了,为何硬着头皮……” 巴陵捂嘴叹息。 高阳有些恼怒,她微微眯眼,“生意好,什么高人不高人的。” 小贾还没来,她没法…… 另一个贵妇人哟了一声,“难道就这么开门了?公主何必如此,我这里马上就能寻了人来,那人还说是太史令的弟子呢,在长安城可是赫赫有名。” 高阳恼怒,若非今日是自家的酒楼开门,真想一鞭子把那个贱人抽的满地爬。 那些来客都在微笑,但带着些许讥诮之意。 高阳性情急躁,可最近却有些修身养性的意思,昨日得了消息,大伙儿一方面是来道贺,一方面也是想看看这个女人究竟是变成啥样了。 脸色微红,眼神恼怒…… 依旧是那个高阳啊! 众人不禁微笑。 “开门吧。”有人催促着,大概是想混一顿饭就赶紧回家。 高阳见贾平安没来,就深吸一口气,准备叫人开门。 “这里可是长安食堂?” 前方有人问路。 “你寻谁……咦,太史令?” 外面闪开一条道。 李大爷穿着道袍,腰间一把桃木剑,仙风道骨的来了。 贾平安就在边上,一边走一边埋怨,“好歹弄只公鸡杀了呀!” 李淳风一脸懵逼,“还有杀公鸡这一说?” 呃! 竟然没有吗? 贾平安愕然,随即正色道:“太史令,公鸡乃是至阳之物!公鸡之血更是能驱散一切邪祟……” 他只是忽悠。 前世那些做法事的都喜欢宰杀公鸡,他也没问是何道理,但总觉得不杀鸡就不够严肃。 李大爷沉吟了片刻,“是啊!天色微明,雄鸡便开始叫唤了,随即紫气东来,阳气东来。果然是至阳之物,小贾……” 他欢喜的道:“你竟然这般有悟性!可见是与道有缘,小贾,随老夫修道吧,老夫代师收你为师弟,以后咱们携手修大道,何其美哉?” 咳咳! 这只是后世简单的一个常识罢了! 贾平安赶紧忽悠道:“家母去之前有交代,某此生定然要生三个孩子……” “小事!” 李大爷欢喜的道:“某给你寻貌美的道侣,生几个只是寻常罢了。” 你妹! 贾平安干笑一声,一抬头,就看到了众人愕然的目光。 “太史令?” 有人惊呼,“太史令!” 巴陵捂嘴,“太史令这是来办事?” 老李抬头,马上就恢复了高人风范,淡淡的道:“公主且让开。” 高阳就站在门前,挡住了老李装比的路径。 高阳看了贾师傅一眼,眼中多了水汽。 小贾说让那所谓的高人金成虎走人,她照办,毫不犹豫。 今日因此被人讥讽,她能忍,她能低头,心中觉得小贾不是那等人。 这个观念根深蒂固,但在看到李淳风过来时,她依旧不敢相信。 “太史令……所为何来?”钱二有些不敢相信。 李淳风不耐烦的道:“且让开,老夫为酒楼看个时辰……太史局事情还多,老夫马上就得走。” 钱二看了贾平安一眼,哆嗦了一下。 贾郎君……真特娘的厉害啊! 高阳默然闪开。 她看了巴陵一眼。 愕然。 巴陵家里的生意更多,开张时也寻高人来看日子时辰,可从未想过能请动李大爷。 高阳和李大爷可没交情,但李大爷今日就来了。 再看看贾平安,一切了然。 这个少年出手为高阳请来了太史令,让人羡慕嫉妒恨。 高阳的脾气……很是大气。 她看着那位先前出言讥讽的贵妇人问道:“你说认识太史令的弟子,是哪位?” 那贵妇人脸颊颤抖,强笑道:“那人……那人……” 李大爷比较较真,听到这话就皱眉道:“老夫并未收徒。” 啪! 众人仿佛都听到了巴掌声,那个贵妇人的脸青一块紫一块的,随即以袖遮脸,低声道:“我身体不适,先回去了。” 高阳不屑的撇嘴,钱二却狗仗人势的说道:“今日准备了好酒菜,吃了再走也不迟。” 那贵妇人只是不听,掩面而去。 “哈哈哈哈!” 钱二先前憋屈太过,此刻忍不住就笑了起来,随即觉得失礼了,公主不会生气吧? 他偷瞥了一眼高阳,就见高阳嘴角噙笑,然后…… “哈哈哈哈!” 这个娘们,就不能矜持些? 贾平安皱眉,李大爷吩咐道:“弄一只公鸡来。” 啧啧! 这是现学现用啊! 钱二问道:“太史令,晚些有宴席,此刻莫要杀鸡。” 众人一阵哄笑。 李淳风淡淡的道:“公鸡乃至阳之物,可驱邪祟。” 擦! 钱二震惊,“是。” 那些权贵们面面相觑,有人嘀咕道:“难怪我家的生意不好,原来是开门时没杀公鸡吗?” 晚些公鸡到了,李淳风却有些坐蜡…… 他回身道:“小贾,这要如何弄?” 众人一惊,心想这扫把星竟然也会这个?而且还能指点李半仙。 贾平安也不大会,就让人弄了一个菜刀,把公鸡的脑袋反折在后颈,然后拔扯它咽喉的毛,寻了一下地方,一刀…… 鲜血出来,贾平安用鲜血绕着大门前撒了一转,随后把公鸡丢在地上。 咯咯咯…… 公鸡站在那里,突然开始狂奔。这等属于杀鸡没杀对地方,若是不管,这只鸡弄不好能折腾大半天都不死。 有人追了去,其余人觉得这等仪式看似无稽,可仔细一琢磨,竟然生出了些肃然来。 巴陵看着贾平安在和李淳风说话,眼中不禁迸发出了些怨恨。 此人乃是高阳的智囊,若非是他在,蛊惑高阳之事轻而易举。 李大爷掐指一算,说道:“时辰到,开门。” 大门打开,伙计们涌了进去。 高阳站在下面,有人弄了根绳子给她拉着。 绳子一拉,罩住牌匾的绸布落下,露出了几个大字。 “长安食堂?” 一个权贵笑道:“有趣。” “是啊!吃多了什么楼,什么轩,什么阁的饭菜,这个看着有趣。” 随后就是宴席。 饭菜都是做好了的,伙计们进去后,没多久就开始上菜。 先是一道汤。 “鲜美。”说是太史局事多的李淳风坐在上首,只是喝了一口,就觉得没白来。 高阳喝了一口,不禁想把府里的厨子都赶出去。 那些权贵哪里喝过这等鲜美的汤,一时间都仔细品味着。 接着是凉菜拼盘。 卤菜虽然少了些香料点缀,但依旧味道浓郁。 “吃了这东西,却不能少酒!” 有人举杯,众人轰然笑了。 女眷单独在几个房间内,开始大家吃的矜持,可等菜越上越多时…… 夹一片变种咕咾肉,等那酸甜的味道在嘴里爆开,顿时就不舍咽下,看来看去,唯有喝一杯酒,方能不辜负这等美食。 吃了一半时,所有人都放缓了速度。不是不爱吃,而是一肚子的疑惑。 高阳坐在上首,吃了一圈后,她已经震惊了。 今日的菜单,包括厨子的手艺,都来自于贾平安。这么规模化的上菜,她也是第一次见到。 堪称是……完美! 巴陵放下筷子,微笑道:“高阳,你这菜是谁弄的?” 众人都看着高阳,她却想了想,“就是这般弄的。” 巴陵咬牙,心想这个妹妹如今愈发的不把我放在眼里了,难道她发现了些什么? 想到这里,她不禁回想起了自己几次出手的经历,但想来想去,都没发现漏洞。 可高阳就是不上当,随便她怎么挑拨,就是不搭理,最后甚至和房遗爱分道扬镳了。 “这菜……这是炒菜吧。”巴陵吃过天然居的炒菜,所以很笃定的道:“你莫不是挖了天然居的厨子?” 高阳喝了一口酒,昂首不屑的道:“天然居……呵呵!” 这般倨傲和不屑,定然是手中有底牌。 一个贵妇人赞道:“这炒菜比天然居的厉害多了,若说天然居是个蹒跚学步的孩子,那么这便是昂首阔步的壮汉,不可比。” 有人吃吃笑道:“昂首阔步的壮汉,你想说谁呢?” “哈哈哈哈!” 一群贵妇人大笑了起来。 可她们却在看着高阳。 “今日吃了长安食堂的饭菜,回家去怕是茶饭不思了。” 这话引发了共鸣,高阳心中欢喜,不禁想起了贾师傅。 贾师傅正在喝酒。 李大爷越发的觉得他有修道的天赋了,恨不能把他带回太史局里,随后每日研究学识之余,也研究一下道法。 几杯酒下肚,李淳风就开始了拉拢。 贾平安被他说的头痛,尿遁而去。 酒楼前,韩进在咆哮,“这是我家的炒菜,为何这里学了去?” 伙计淡淡的道:“你家的,你可喊的应?” 韩进嗅嗅,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不禁心如刀绞,“这便是天然居独家的炒菜,就算是公主也不能剽窃了去!” 这话难听。 但也说明了韩进的绝望。 人一绝望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周围的路人商家都在看热闹,有人低声道:“高阳公主剽窃别人家的炒菜,苦主是天然居的掌柜韩进,传出去。” 二楼的窗户打开,那些来赴宴的权贵趴在窗户上往下看热闹。 巴陵笑道:“高阳你这个……不该啊!咱们做什么都好,就是不能剽窃,丢人。” 高阳只是冷笑,然后蹦出一句话,“没见过世面的井中之蛙。” 巴陵面色一变,怒道:“你说什么?” 高阳淡淡的道:“说你乃是井中之蛙。” 韩进在那里哭诉,正引得众人同情时,贾平安出来了。 “你说……炒菜是你家的?”贾平安问道。 韩进的脸瞬间变了,从涨红再变到惨白,然后躬身,转身就走。 “哎哎哎!你这怎么走了?” 众人不解,有人说道:“难道是怕贾参军的威胁?” 贾平安笑了笑,听到楼上有动静,就出来往上看。 “你看看那人在哭诉……” 巴陵的脑袋从窗户探出来,然后…… “人呢?” 她只看了笑吟吟的贾师傅,韩进人影全无。 晚些,贾平安上楼。 正好房门打开,已经恢复雍容华贵模样的巴陵走了出来,含笑道:“今日的菜极好,高阳你费心了,只是宫中的皇帝却吃不着这等美味,奈何……” 高阳想骂一句贱人,但却忍住了,“你还没吃好?” “吃好了。”巴陵笑眯眯的看着贾平安。 “好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巴陵怒,回身想呵斥,可当看到高阳右手垂下时,竟然忍了。 再哔哔,高阳的小皮鞭就来了。 “这不是贾参军吗?”巴陵也不戴羃?,看着徐娘半老,颇有韵味。 “见过公主。”贾平安拱手,准备过去寻李大爷。 “小贾!” 高阳甩开了巴陵,过来低声道:“那么多菜,这生意怕是要不得了了。” “那就多挣钱。”贾平安最近也有些囊中羞涩,加之养了几个仆役,两兄弟的月收入压根不敷使用,只能开源了。 “你怎地会这么多?”高阳抬头看着他,眼中多了崇拜之色。 我也不知道啊!难道我能说自己能弄两桌好菜? 贾平安淡淡的道:“会就会了,哪有那么多缘故。” 高阳捂嘴笑,“就算是不做官,你也依旧能成为富家翁,比那些靠着门荫的强多了。还有……我觉得着不妥。” “为何不妥?” 贾平安看了巴陵一眼,觉得这个娘们怕是会引发表兄的兴趣。 大屁股,这是老贾家的终极追求。 高阳幽幽的道:“有这个炒菜的本事,你自家开酒楼就能挣大钱,为何要与我合伙?难道……” 这娘们的眼中又多了水汪汪,贾师傅心中一抖,开始硬化…… “想哪去了?某很懒,不想管这些事,如今丢给你,某每月收钱就是了,多惬意。” 贾平安看着她,认真的低声道:“挣钱,花钱,享受,就这样,只是莫要去掺和那些政事,明白吗?” 高阳不禁点头,“我知晓了。” 巴陵在后面,从未见过高阳这般小儿女态,心中不禁一震。 贾平安很是欣慰,觉得能拉了高阳走出死局,那种成就感莫名爆棚。 他伸手…… 巴陵捂嘴,心想他竟然敢伸手去摸高阳,按照高阳的性子,怕不是要一鞭子抽去。 那只手在高阳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 “如此就好,某先回去了。” 贾平安心情轻松之极,进来房间之后,没看到高阳久久站在原地。 巴陵急匆匆的回到家中,寻了柴令武。 “我先前去了高阳的酒楼,发现一事。”她跪坐在那里,面色凝重。 柴令武哂然一笑,“能有何事?莫不是酒菜不好?” 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瘦削的脸上全是谑笑。 “此事不容小觑!”巴陵微微皱眉,精致的脸上多了恼怒,“我发现高阳对那个扫把星言听计从……” 嗯? 柴令武坐直了身体,浓眉皱起,“果真如此?” 他在想那个少年。 巴陵点头,“我亲眼所见高阳就和小女娃似的,仰头看着那扫把星的眼中全是崇拜之色……郎君,我从未见过高阳用这等目光看过谁……” 以前在宫中时,先帝忙碌,父女之间见一面也是急匆匆的,唯一能得了宠爱的就是高阳。 可即便如此,叛逆的高阳依旧觉得没有谁能让自己低头。这样的性格导致了她出宫后处处碰壁,越发的焦躁了。 “如今的高阳看着多了沉稳,也多了女人味。”巴陵捂额道:“我如今才知晓,为何百般撺掇,高阳依旧无动于衷,就是因为那个扫把星!” 柴令武用手指头敲击着案几,那眉头皱的很紧,能看到眉心的两条深刻竖纹。 良久,他抬头道:“果然如此……那便能解释高阳最近的变化了。那个扫把星……” 他微微一笑,可却能看到煞气。 “他坏了某的好事!” 巴陵起身过去坐下,依靠着他,柔声道:“知道了就好,以后自然知晓如何对付高阳。” 但想到高阳今日看向贾平安的眼神,巴陵依旧觉得……有种莫名的酸意,“她都二十多了,依旧和孩子般的崇拜那个少年,我看了真想笑。” 柴令武起身,“某去寻人筹谋一番。” 身边一空,巴陵很不适应,那种空虚感直至柴令武出去,这才好了些。 她莫名的又想到了高阳的那种眼神。 那是她深信不疑的依靠,为此觉得心安。是了,只有心安才能让一个女人露出那种毫无防备的微笑。 那一刻的高阳,让我羡慕不已! 可我的依靠在哪? …… 为盟主‘北地风吹江南雪’加更,谢谢雨姐。 为盟主‘lybanana’加更。 第216章 声东击西 酒楼开张,生意好的让人不敢相信。 老贾家脱离经济危机指日可待了。 而宫中的皇帝也吃到了长安食堂的饭菜。 “陛下,这是高阳公主令人送来的饭菜,说是自家酒楼弄的。” 王忠良拎着食盒进来,李治正好饿了,就问道:“高阳开了酒楼?” “是。”王忠良说道:“说是贾平安也有份。” 李治点头,“如此……也好。” 自从高阳和贾平安认识后,整个人变化很大,也不惹祸了,整日不是在府里享乐,就是骑马出城溜达,人生堪称是积极向上。 食盒打开,漫不经心的王忠良一下就被刺激到了。 竟然这般香? 他低头看了一眼,不过是五道菜,可每一道菜看着让人赏心悦目,加之那香味诱人,不禁流口水了。 但他若是敢把口水流下去,皇帝就能把叫人把他赶出宫中。 五道菜摆上来,加上两个面饼,这便是午餐。随后有人试毒。 一日两餐适用于普罗大众,官府有小食堂,宫中的皇帝中午也会吃一顿。 只是吃了一口仡佬肉,李治就彻底的放开了。 王忠良在边上目瞪口呆看着大开大合的皇帝,心想礼仪呢?陛下,你以往的礼仪呢? 李治一阵猛吃,最后看看剩菜,若非是吃不下了,真想一卷而空。 他自嘲道:“这菜美味,让朕忘却了礼仪,高阳……这却不好赏赐。” 回赠宫中的菜……李治吃了这个之后,觉得丢人。 王忠良吸吸鼻子,“要不……陛下,公主喜欢好马。” 李治第一次对他点头,“如此,赏赐高阳好马一匹!” 王忠良应了,收拾了饭菜,拎着食盒出去。 他脚下飞快,在远离了皇帝后,就蹲在栏杆下,打开食盒。 “真好吃!” 残羹剩饭吃的王忠良赞不绝口。 “这是谁的手艺?” 不只是王忠良在好奇,李治也是如此。 “陛下,说是贾平安的。” 百骑打探自家参军的消息,那真叫做一个快捷。 “先前天然居就得了炒菜的法子,不过尚且稚嫩。高阳公主开酒楼,贾平安教了厨子。” 啧! 李治觉得牙痛。 臣子有这等本事,可他不能把贾平安弄进宫来给自己做饭,否则御史能弹劾死他。 那该如何? 若是吃不到这等美味,朕…… 宫外,兴奋的高阳把贾平安从百骑弄了出来,说是跑马。 贾平安嘴角抽搐,“这天气都热了还跑什么马?” 高阳昂首道:“再热我也喜欢跑马。” 那你去跑呗! 解决了财政危机的贾平安现在只想享受生活。 可最后他还是架不住高阳,二人出了长安城。 “驾!” 贾平安一拍阿宝的屁股,阿宝长嘶一声,撒腿就跑。 两骑在宽敞的官道上狂奔。 高阳的马术厉害,可贾师傅的阿宝却更厉害。 二人一路疾驰,最后在荒郊野外停住了。 高阳用小皮鞭指着前方说道:“哪日咱们去终南山看看。” “好。”贾平安上次和巴陵去了一趟,可那一路没怎么欣赏风景,都在琢磨那个老娘们准备对自己下狠手的事儿。 回程时,高阳依旧兴奋不已,说着当年在宫中时跑马的事儿。 咱能换个词吗? 贾平安一脸黑线。 “咦!前面来人了。” 前方来了两骑,马背上的男子戴着斗笠,低声说话。 对方在左前方,贾平安在最右边,他策马过去,挡在了高阳的外侧。 高阳兀自不觉,笑道:“你都快十六了,可要我寻个美貌的女人帮你?” 贾平安一边看着那二人,一边没好气的道:“某用不着。” 高阳看着他,认真的道:“那些庸脂俗粉如何能近你的身?” 她觉得贾师傅这样的好男儿就该配那等绝世的女子,相貌和德行都无可挑剔。 “我只是让她给你……让你知晓如何做男人罢了。”高阳眼睛水汪汪的,“要不……我教你?” 她以为贾师傅是菜鸟。 贾平安叹息一声,“此事你别管。” 他哪里用人教,说起来也算是半个老司机,不管是理论还是实践都不差。 高阳脸上多了绯红,笑道:“罢了,不笑话你了。” 呵! 贾平安心想我若是真要开车,就你这身板,顷刻间就脱轨了。 他眼角瞟到了一抹光。 已经接近的两个男子在怀里摸出了短刃,然后打马。 贾平安的眸子一缩,毫不犹豫的喊道:“高阳,跑!” 他拔出长刀,双腿一夹,和他越发默契的阿宝冲了过去。 高阳楞了一下,然后竟然不跑,咬牙切齿的道:“小贾,闪开!” 她摸出了一把类似于匕首的小刀,打马冲了过去。 那二人狞笑着,抬头,脸上全是灰黑。 这是乔装打扮,那么…… 杀人? 谁的胆子那么大? 杀了贾平安,皇帝会暴怒,哪怕是褚遂良也得掂量一番。 他的脑海里转动着几个人。 但此刻首要是杀敌。 对方以为他会躲避,所以在贾平安冲上来后,不禁就笑了。 长安城有传言,说贾平安在叠州杀敌时,身边是包东和雷洪。 这不就是保姆式的助攻吗? 所以那些没见过贾平安杀敌的人都在嘲笑他。 并且还有人为此弹劾过王德凯,说他为贾平安舞弊。 长刀挥斩。 短刃格挡。 长刀压下,旋即荡起,反手从对手的胸前撩过。 对手落马,贾平安的目光已经转到了第二个男子的身上。 男子显然没想到贾平安竟然能解决自己的同伴,而且速度那么快。 他不敢相信的看着冲来的贾平安,想起了来之前主事人的交代:那扫把星有蛊惑人心的本事,引得王德凯为他撒谎。他的刀法稚嫩,要靠着包东等人护着才能去抢功…… 这等少年,自然是一刀了结。 可他们没看到贾平安在小巷子里斩杀吐蕃人的那一幕,虽然刀法很差,但已经露出了彪悍的雏形。 轻敌的同伴被一刀剁了。 男子厉喝道:“你竟然哄骗了天下人!” 我哄骗了什么? 不知情的贾平安长刀挥斩。 铛铛铛! 连续三刀,贾平安一刀比一刀快,出刀和收刀,连续攻击之间的转换空间更小,速度更快。 高阳本来信心十足的要来给贾师傅解围,可没想到的却是一场一面倒的杀戮。 贾平安一刀从男子脖颈侧面斩杀进去,留下了些皮肉,以至于脑袋掉在胸前。 鲜血喷涌中,贾平安策马掉头。 高阳张开红唇,觉得这是幻觉。 这是小贾? 高阳一直觉得贾师傅是个硬汉,但硬汉并不等于能厮杀。 这两个男子一看就是权贵家养着的死士,身手不错,可几个照面就被斩杀当场。 高阳愣愣的道:“你可知晓他们的身份?” 贾平安下马,先把长刀上的鲜血弄干净,随后踢踢尸骸,说道:“无需看,他们不是恶少游侠儿,定然是权贵家中的死士。” 这人竟然这般清醒,在被截杀后依旧丝毫不怒,不急…… “你以为是谁做的?” 高阳猜不到。 贾平安摇头,“某得罪的人不多,但也不少。比如说那一群人。” 他得罪了关陇小圈子,那些人连换皇帝的事儿都敢干,弄他也是正常。 不过最近他和小圈子没啥事啊! 想到这里,贾平安就把目标缩小了一番。 晚些回城,高阳怒气冲冲的说是要进宫寻皇帝告状。 “别去。”贾平安叫住了她。 “为何?”高阳属于那种受不得委屈的人,先帝在时宠爱她,自然有人出头。可先帝毕竟不在了呀! “莫管。”贾平安瞬间硬化。 等高阳走后,贾平安的脸一下就阴了。 随后他去寻了许多多。 大唐著名书法家许多多正在金鸡独立,贾平安担心她迟早会一条腿高,一条腿低。 “见过贾参军。” 大腿来了,许多多行礼,然后说道:“还请参军指点。” 我指点个毛线! 只是看了一眼,贾平安就觉得自己在书法上压根就没有一丝天赋,被碾压的很惨。 “有个事。”贾平安坐下,拒绝了茶水,“帮某查查王琦那帮子人,最近可有什么异动。” 许多多看了他一眼,微微垂眸。 “那王琦厉害,手下人手多不打紧,若是两边厮打,他们有官府护佑,咱们……打输打赢都得被弄进去。” “某知晓。”这种官方庇护的阴暗势力让人忌惮,那些高喊着生不怕不良人,死不怕阎罗王的恶少们面对关陇小圈子的恶犬时,依旧要退避三舍。 “这有危险。”许多多在斟词酌句。看得出来,最近的刻苦学习让她的身上多了些别的味道。 “你想去读书?”贾平安觉得很有趣,“若是愿意,某可以给你寻些书来。” 这个时代的书籍传播最普遍的方式就是抄写。 有人说科举在大唐很给力,给了世家门阀一击重击,可实际情况是,科举在大唐,至少在目前的地位很尴尬。 读书很难,家里没钱就别想了。就算是家里有钱,县学和州学的先生能力参差不齐,跟着学可能成材,更有可能耗费时光。 而书籍就是第一道难关,你只能去寻找抄写。而后来每每有人拿着前辈的经典书籍来修正,原因就是抄写时容易出错。 老贾家为了给贾平安在乡学里读书就耗尽了大半本就不算丰厚的家产,若是他再去县学和州学……老贾家倾家荡产都供不起。 许多多倒是个人才,至少写字的天赋能让贾平安捂脸。 许多多摇头,“我就喜欢练字。隔一阵子烧一张给阿耶看看。” 贾平安觉得脊背发寒,就像是有个恶少头目站在自己的身后,恶狠狠的说:“别忽悠某的女儿!” 但他只是微笑。 许多多一伙人若是没有贾平安的庇护,不可能在平康坊逍遥。 得了恩惠,你就得有回报的觉悟,否则一味付出,两口子都会翻脸。 许多多点头,“好。” 这是个聪明的女人,至少在面临选择时不会走错路。 临出门前,贾平安突然问道:“你可以把这个消息送给王琦,想来他会庇护你。” 许多多微微昂首,胸口的那条蛇越发的凶狠了,“阿耶说,做人,要有始有终。” 贾平安点点头,晚些回到家,叫来了杜贺,“让宋不出去盯着柴家。” “哪个柴家?”杜贺心中一跳。 贾平安看着他,神色平静。 杜贺拱手,“宋不出乃是贾家的奴仆,若是背弃主家,打死勿论。某这便去和他说。” 晚些宋不出就领受了任务:杜贺说昨日去采买遇到柴家人,双方有些口角。他担心柴家会报复,让宋不出去盯着柴家。 “别老是蹲在一个地方,在周围转悠。柴家谁进谁出都记着。” 宋不出不在,老贾家的力气活都变成了杜贺和曹二。 贾平安下衙回家,就看到杜贺捂着腰在院子里溜达,一脸痛苦之色。 “这是扭着腰了?” “见过郎君。”杜贺拱手,“先前扛了柴火,闪到了腰。” 他本是官员出身,就算是被罚为奴,也少有干体力活。 杨德利回来了,闻言说道:“趴着。” 杜贺一怔,杨德利说道:“某当年学过这等手段,你且趴着,保证一下就好。” 杜贺欢喜的趴下,杨德利在活动双臂和双腿。 贾平安的眼皮子一直在跳。 杨德利走过去,膝盖顶住了杜贺的腰椎,贾平安刚想阻拦,就见杨德利拉着杜贺的双臂一扯。 贾平安听了声音。 这等操作[]风险极高,不小心就把腰椎神经给弄坏了。 “哦……” 杜贺仰头,不知道是痛苦还是快乐的叫了一声。 “起来试试?” 杨德利得意的就像是电线杆上的老军医。 杜贺缓缓起身活动了一下腰,喜道:“竟然好了。” 好毛线! 贾平安觉得有必要告诉表兄,以后别折腾这等事了。 “前日尚书腰不好,某就给他这么来了一下。” 贾平安捂额。 我的神呐! 杨纂据闻身体越来越差了,按照郎中的说法,若是杨尚书能活过今年,某就当众表演铁锅炖大鹅。 杨德利给了他这么一下,竟然没去。 “尚书说舒坦极了,让某隔几日给他弄一下。” 贾平安满头黑线,“表兄,此事不可弄,容易出事。” “能什么事?”杨德利指指杜贺,“越弄越舒服。” “会出人命。” 贾平安简单说了一下腰椎的重要性,以及弄伤腰椎的后果…… 杨德利依旧不虚。 “会赔许多钱。” 杨德利变色,“也是,以后不弄了。” 贾平安在等待着消息。 许多多最先送来消息。 “王琦最近深居简出,手下的周醒到是经常出来,另外,他们的人盯住了几个山东门阀的官员。” 贾平安点头,此刻天气热了,许多多胸口的那条蛇从沟里爬出来,蛇信蜿蜒。 “可要兄弟们出手?”许多多抱大腿很坚决,让贾平安很欣慰。 “不必了,就是盯着看他们作甚,知道就好。” 他继续等待着。 宋不出每日都去盯着柴家。 日出日落…… 姜融重返坊正宝座,对贾平安多了崇敬,每日巡视时都会来说几句话,有事只管吩咐。 杜贺陪他说了几句话,宋不出回来了。 “如此某便回去了,有事说话。”姜融发现贾平安是一条粗壮有力的大腿,恨不能抱住一根腿毛就不放。 等他走后,杜贺出去转了转,确保没人在贾家外面偷听。 回家关门,阿福不满的咆哮了一声。 宋不出说道:“柴家采买依旧还是那三人,另外,府里的管事在外面养了个女人,今日又去了。” “可还有?”杜贺不知晓郎君要柴家的什么消息,但总觉得有些不安。 “柴知州最近每日下午都喜欢乘马车出门,车里就他一人,自己驾车。” 杜衡点头。 晚些贾平安下衙得了消息,就吩咐道:“让宋不出停了。” 杜贺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郎君……” 柴家值得贾平安关注的就是两个人,柴令武和巴陵。 巴陵出门不多,这几日都是柴令武的消息,杜贺已经猜出来了些东西。 他跪下叩首有声,“某这条命是郎君给的,某的妻儿也亏了郎君方能团聚,过上好日子。郎君,某只求妻儿安康。” “你以为某要弄死柴令武?”杜贺竟然主动请缨去做死士,让贾平安有些意外,微笑道:“你想多了,安心。” 第二日下午,贾平安站在街边,含笑看着亲自赶着马车的柴令武。 出城后,柴令武下了马车,缓缓在夕阳中漫步。 城外很宽阔,出城的人渐渐少了。 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走过了马车边上,右手连续动了几下,随即进城。 …… 宫中。 “陛下,贾平安和高阳公主七日前在城外遇刺。” 百骑的消息姗姗来迟。 李治抬头,眼中有厉色闪过,“谁?” “不知,是两名陌生男子,并无户籍。” 邵鹏没听到贾平安说过此事,所以觉得有些奇怪。 李治冷笑道:“并无户籍,那便是权贵门阀家中养着的死士,这等人京城中没有五千也有三千,若是鼓动起来,便是一股能倾覆大唐的力量。” 所以皇城中驻扎着军队,一旦外面有变,随时都能压下去。 “贾平安如何?”李治眯眼,看不出喜怒来。 邵鹏说道:“贾平安寻了恶少去盯着王琦。” 李治缓缓的道:“他断定是那些人动的手?” 邵鹏点头。 李治淡淡的道:“贾平安若是身死,朕会如何?那些人的胆子不小。查查是谁干的。” …… 为书友“北宋大丈夫998章”加更。 为书友“池浅chiqian”加更。 …… 本月最后一天了,还有月票的书友,爵士求票。 另:十月份从一号开始到七号都是双倍月票,恳请过了零点后,把保底月票投给大唐,爵士拜谢。 第217章 这份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王尚书!” 王琦在把玩着手串,闻声抬头。 陈二娘进来,福身后说道:“刚得的消息,七日前贾平安和高阳公主在城外遇刺。” 王琦停了一下,随后开始拨动珠子,“有趣。刺杀高阳公主……没有人敢刺杀公主,否则不管皇帝是如何厌恶高阳,依旧会怒不可遏,倾尽一切去查清此事。所以,那是刺杀贾平安。” 陈二娘笑道:“王尚书高见。” “高见不高见的……刺杀皇室,这对皇室的威望是一个打击,只要背后那人不傻,就不会动手。不过,傻子也不会去刺杀贾平安。” 王琦玩味的道:“贾平安若是身死,皇帝会坐卧不安,随后会疯狂去寻找凶手,所以,智者不为也!” “那么……难道是咱们中的某个人?”陈二娘想到小圈子那些门阀的大胆,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小。 王琦点头,“那些人别说杀贾平安,若是激怒了他们,连……那等事都敢做。此事和咱们无关,不管。” 陈二娘点头。 王琦突然问道:“那贾平安是如何逃脱的刺杀?” 他真的很好奇。 陈二娘神色古怪的道:“说是两名刺客被他斩杀。” “竟然这般吗?”王琦有些茫然。 文武双全是所有人的梦想,他也不例外。可文武双全一是要天赋,二是要努力。 能斩杀两名刺客的贾平安,毫无疑问刺破了那些说他的军功是忽悠来的传言。 “这对他应当是一个警告。”王琦冷笑道:“那个少年以为自己聪慧无双,可长安城中多少权贵门阀?他得罪的是一个能呼风唤雨的团体。他看着若无其事,可在私下一人时会瑟瑟发抖,会向神佛忏悔自己的年少轻狂……某等着他低头的那一日。” 陈二娘轻盈坐下,开始煮茶。 王琦微笑道:“封锁此消息,不许对外透露出去,某希望以后能有更多的蠢货去刺杀他,若是成功,皇帝会勃然大怒。若是不成功,那些人会茫然,不知为何失败,想想真是好笑啊!” …… “郎君出去了?” 巴陵睡了个午觉,醒来时已然是太阳西落。 她慵懒的靠在榻上,两个侍女在给她捶腿。 午觉睡多了,人会没精打采的,浑身不舒服。 王悦荣站在下面,“是,郎君赶着马车出门了。” 巴陵看了她一眼,冷冷的道:“知道了。” 上次王悦荣发烧时喊出了喜欢贾师傅的宣言,事后发现巴陵冷淡还不解,随后有人把她的烧话说了,王悦荣简直就是不敢相信。 但大伙儿都证明了那些话确实是她说出来的。 王悦荣为此痛哭流涕,跪下说自己烧糊涂了,甚至诅咒发誓和贾平安不共戴天,若是喜欢他,那就沦为营妓,不得好死。 这个诅咒很恶毒,巴陵为此原谅了她,但终究再也回不到那等信任的状态了。 “做些郎君爱吃了,准备歌舞。” 巴陵懒洋洋的动了动,“睡一觉,接着饮酒,看歌舞,用烛光照亮庭院如同白昼,这才是人生。那等每日为了生计而筹谋不安,为此焦头烂额,劳心劳力之人,就当是白过了。” 王悦荣应了,随后去安排。 走在府中,看着那些花树,王悦荣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张脸。 一张唇红齿白的少年脸。 她咬牙切齿的骂道:“那个贱人,定然是施了邪法。” 在终南山下的那一夜,她去看‘捉奸’的热闹,结果贾平安压根就没上当。 当时贾平安突然面对面的靠近了她,差点就触碰到了她的嘴唇,然后用那种邪气十足的语气说道:“你竟然那么秀美……” 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这一张脸,以及当时的每一个细微场景都被她牢牢的记在了心中。 你竟然那么秀美! 他为何要夸赞我的美貌? 王悦荣的心中如同多了一口阴阳锅,一边煎熬般的沸腾,一边寒冷如冰。 那少年的脸就不住在脑海里转悠,还有那句邪气十足的话。 她突然抬头,看着天空中被晚霞映照出来的美景,落泪道:“你这弄人的魔鬼,为何不离去!” 前方有人喊道:“今日的夕阳好美啊!” 今日的夕阳很美。 柴令武赶着马车缓缓进城,守门的军士笑道:“这便是柴家子,想当年公主和驸马何等的英雄,这二儿子却不行。” 另一个军士笑道:“所谓虎父犬子就是这样。” 带队的骂道:“别说这等话,小心祸从口出。再说了,别人再怎么也比咱们强。” 距离夜禁的时辰不远了,街上行人稀少,都靠在水渠边疾步而行,甚至有一路小跑的。 柴令武看着这等场景,只觉得心中快活之极。 “男儿在世,若是不富贵一场,犹如白活!” 他长笑一声,惊得两边的路人纷纷看来。 “驾!” 他一抖缰绳,马儿长嘶一声,快活的开始加速。 马车越来越快,有金吾卫见了想阻拦,边上的同袍劝道:“是柴家的驸马,别管。” “娘的!这整日无所事事,就专门给耶耶们寻麻烦!”那军士冲着远去的马车呸了一口,“耶耶喷死你!” 众人都轰然大笑。 底层人拿上等人开玩笑是一种近乎于自嘲的调侃,大伙儿都觉得有趣。 然后,前方的马车突然发生了变故。 正在拉扯的马突然跑歪了。 身上绑着的系带呯的一声反弹过来,重重的打在了柴令武的手臂上,他松开手,还没痛呼,那马儿就往左边跑。 系带一断,受力不均匀,在高速疾驰中,马没法控制…… 好一个柴令武,只见他奋力一拉缰绳,那马儿人立而起,后蹄在地面搓了过去,随后飞出去。 但马车得到了减速。 随即失去马儿的马车一头栽向地面。 柴令武死死的拉着马车车厢,可却扛不住那股子巨大的力量,人给甩了出去。 众人只看到一个人影飞了出来,接着在地面翻滚了十多圈。 那些军士目瞪口呆,齐齐回身看着先前吐唾沫的军士,“齐老二,你特娘的把柴驸马喷死了。” 军士们蜂拥而上。 后续一辆马车缓缓而来,车帘掀开些,杜贺看着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柴令武,不禁打了个寒颤。 此刻的贾平安刚回到道德坊里,正在接受姜融无微不至的问候。 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吸到天老天荒…… 在发现贾平安不厌恶自己吸官气的作法后,姜融就开始了正大光明的狂吸。 到家后,一个瘦小男子等在书房外。 男子看着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模样,眼神灵动,却有些狡黠,见贾平安来了,就叉手行礼,动作干净利落。 “徐小鱼见过郎君。” 此人是火星湾的奴仆,上次贾平安去了火星湾,杜贺私下禀告,说徐小鱼偷鸡摸狗的,想转手卖了。可贾平安却觉得此人有用,于是见了一面,只说把他转卖给别人,在火星湾觉得日子真好的徐小鱼被吓坏了,诅咒发誓自己定然为郎君效死。 贾平安让他自己在火星湾琢磨怎么偷鸡摸狗,前几日才把他召了回来, 这是一次考验,过了好说,不过…… 贾平安进了书房,徐小鱼站在外面,看着那些书籍,眼中有敬畏之色。 “进来。” 贾平安坐下,等徐小鱼进来后说道:“此后你在此过活,好,娶妻生子,不好,就回火星湾去。” 徐小鱼的眼中多了欢喜之色,“那些人都说贱奴是贼,就郎君说贱奴这是本事,贱奴心中欢喜,以后定然教了孩子学这些,回头继续为郎君效命。” 这偷鸡摸狗的本事……还准备传承下去? 贾平安很头痛,觉得以后说不准会出现一个贼王世家。 “去吧,还有,以后别自称什么贱奴,跟着家里人称呼。” “多谢郎君!”徐小鱼出门,欢喜的翻了个跟斗。 贾平安微微一笑,喃喃的道:“柴驸马,这份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 王琦获得消息的速度很快。 “王尚书!” 周醒急匆匆的进来,王琦从容的道:“慌什么?可是有急事?” 周醒喘息了一下,然后笑道:“刚才得的消息,柴令武在朱雀大街上驱赶马车疾驰,随后马车垮了,他摔了出来。” 王琦一怔,“说清楚些。” 周醒说道:“就是拉车的马突然断了系带,马车随即倾覆。” 王琦想象了一下,皱眉道:“柴家这等地方,家主的马车谁敢轻忽?系带怎会断了?” 这事儿就像是后世某个大家族的族长的豪车刹车线断了一样滑稽。 家主的马车,当然会经常检查,而且系带也会经常更换,怎么会出这等事? 周醒微微垂首,再抬头时,眼中多了异彩,“莫不是皇帝……” 王琦摇头,“柴令武当年支持魏王,算是站错了地方,可皇帝就算是再忌惮他,也不会用这等手段。” “那是谁?” …… 李治也接到了消息。 他霍然起身,在殿内游走。 “陛下。” 外面送来了晚饭,李治摆摆手,王忠良过去低声道:“寻个地方,晚些再热热。” 李治突然止步问道:“柴令武如何?” 王忠良不敢去看那双全是嘲讽之色的眼睛,“说是大腿断了,遍体鳞伤,但死不了。” 李治笑道:“缘故。” “有车夫说了,是拉扯的马身上的系带突然断了,随后马车倾覆。” “他们如何说。”李治觉得此事真的很有趣。 “说是几乎不可能。”王忠良觉得下手的真是一条好汉,“柴家富贵多年,家中对于马车等物早就有了规矩。柴令武的马车时常会有人检查,不可能出现这等事,除非……” “除非什么?”李治淡淡的道:“除非有人割断了些,随后疾驰崩断。他若是不疾驰,就算是断了,凭他的身手也能无事……” 这真是把柴令武算计到了骨子里。 王忠良竟然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准备晚饭多吃一些,“也不知道是何人所谓,当真是胆大包天。” 李治沉吟着。 这件事他觉得有问题。 柴令武和谁有仇? 他最大的仇家就是皇帝。 他是权贵,权贵站错队是不能回头的。回头会被视为不可信的二五仔,随时能引爆的隐患,还是寻机弄死最好。 所以不管是房遗爱还是柴令武,他们都没有表态回头。 这便是这个时代的规矩。 除去李治之外,柴令武没啥仇家。 李治突然微微一笑。 “陛下,巴陵公主求见。” 巴陵的速度快的吓人。 随后就是一场哭戏。 “皇帝,这是有人蓄意谋害驸马,求皇帝做主。” 巴陵嚎哭着,在这里,她的那些雍容华贵都荡然无存。 李治看了她一眼,厌恶之色一闪而逝,“既然你说是有人谋害,那便去告知雍州,让那些不良人去查探。” 巴陵抬头,怒道:“就是贾平安干的!皇帝,就是他!” 李治愕然,“为何?” 谋害人得有动机吧。 “贾平安为何要谋害驸马?” 巴陵愕然,随后支支吾吾。 李治淡淡的道:“朕要用饭了。” 巴陵想到柴令武的惨状,咬牙切齿的道:“皇帝不肯为自家人做主吗?” 李治无奈的苦笑道:“不说是贾平安,就算是你说有普通百姓谋害了柴令武,朕也不能听信你的一家之言。” 这是皇帝,不是你家的打手啊! 巴陵走在宫中,眸子里全是阴沉。 而李治却收获不少。 巴陵的到来就属于不打自招。 贾平安被刺杀,这事儿基本上可以确定就是柴令武两口子干的。 他们大概觉得贾平安算计不到自己,谁知道报复来的如此的迅捷和惨烈。 但李治觉得贾平安怕是没那么大的胆子。 要知道那可是柴家,底蕴深厚的能让老贾家觉得自己是地沟里的老鼠。 “陛下,邵鹏来了。” 邵鹏低头进来。 李治问道:“贾平安被刺杀之事,可告诉你等?” 邵鹏摇头。 李治想捂额,随后摆摆手,邵鹏满头雾水的告退。 贾平安说了,那么此事就这么过去了。他不说,就是憋着准备报复。 想到贾平安令恶少去盯着王琦等人,李治就冷笑道:“柴令武知晓了会得意洋洋,嘲笑贾平安是个蠢货,不知真正的凶手为谁,却去招惹那个庞然大物。可没想到贾平安只是声东击西,就在他们盯着王琦等人时,他却悍然一击……” 李治想通了前后,觉得饿了,“饭菜送来。” 晚些吃了饭,王忠良近前问道:“陛下,明日怕是会闹腾不休。” 李治端坐着,“柴令武那边说是贾平安下手谋害,可此事如何能查证?如此贾平安自然无辜,有趣。” …… 第二天消息就传开了。 那些不知道贾平安和柴家矛盾的人都觉得这是柴令武倒霉催的。 “陛下,雍州的不良人去查探了此事,发现马的系带上有三处割痕。” 长孙无忌皱眉道:“这是蓄意动手。” 柴令武也是他黑名单上的人,但要动手也该是他来,这等打破计划的事儿反而让他很是不高兴。 “当令人追查。” 这等事儿没说的,随后长安县和万年县的不良人倾巢出动,大理寺和刑部也派出了好手,整个长安的恶少和游侠儿都在瑟瑟发抖。 “谁特娘的弄了柴驸马,弄的处处都是不良人问话。” “今日被抓了好几个兄弟,兄长,此事要如何应对?” 一群恶少眼巴巴的看着许多多。 许多多随口道:“不关咱们的事,回头就能放出来。” 她此刻想到的却是贾平安,她总觉得在那个少年笑吟吟的面孔下,隐藏着一个危险的灵魂。 她驱散了恶少们,关上门,喃喃的道:“是你干的!一定是你干的!” …… 柴令武的诊断结果出来了。 几个郎中会诊了一下,给出了看法。 “驸马的右腿大腿断了,要养。另外三根手指骨裂,浑身擦伤无数,怕是没半年不能好。” 巴陵坐在床榻边,冷冷的道:“尽力治好郎君,自然有赏赐,若是……那就别怪我不留情。” “巴陵……” 柴令武痛的满头大汗,他吐掉嘴里的毛巾,喘息道:“定然是他!定然是他!” 巴陵点头,柴令武说道:“万事等某缓过来了再说,也别去寻皇帝。” 巴陵:“我昨日就去求见了皇帝,请皇帝抓了贾平安为你报仇。” 柴令武痛苦的喊了一声,“这是不打自招!” 巴陵冷着脸道:“只要能为你报仇,就算是认了又如何?难道皇帝还能杀了我?” “那扫把星克死了高祖皇帝和先帝,谁弄死了他……”柴令武闷哼一声,“蠢!罢了!罢了!” 巴陵心痛的道:“郎君莫要说话,好生养着。” 柴令武咬牙切齿的道:“某要弄死那个扫把星!” 可他知道,巴陵也知道,在皇帝知情的情况下,这话好说,却难做。一旦被皇帝知晓了,回过头就能一巴掌拍死他。 王悦荣在外面站着,茫然回想起了那个少年。 他竟然敢动手谋害驸马,这胆子之大,让人不敢置信,关键是手段之凌厉,堪称是果决。 一个根基浅薄的少年,面对柴家这个庞然大物,依旧没有低头妥协忍耐,而是悍然一击,让人震惊。 晚上,她躺在床上。 梦中,那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俯身,邪气满满的道:“你竟然这般秀美……” …… 十月份从一号开始,到七号都是双倍月票,爵士求票了! 第218章 咆哮的阿福 长安食堂的生意好的不行,每日只要一开门,瞬间就没了空位。 “为何不让某进去?” 一个面带威严的男子在呵斥。 伙计一脸无奈,“对不住客人了,小店就那么多座位。” “不管如何,你得想个办法!” 男子越想越气,“你家这便是店大欺客,岂有此理!” 边上数十人都没能等到第一轮,顿时就骂了起来,引得平康坊许多人来看热闹。 店内,四十余岁的掌柜纪成南看着外面的人,对伙计说道:“诚恳些,就说实在是对不住,等有了空闲马上就腾出来,不敢怠慢贵客。” 伙计应了,“掌柜,只是人太多了些。” “无碍!”纪成南抚须微笑,眼中有精明之色闪过,“就要这股子气,稍后就能让整个长安知晓我长安食堂的名字。” “有空位三人!” 伙计在外面喊了一嗓子,顿时一阵拥挤,结果竟然有两个男子大打出手。 啧! 这个连纪成南也很纠结。 人多很好,但打架却是个麻烦事,若是打出个三长两短,长安食堂会有麻烦。 外面拉开架势,打的鼻青脸肿的,纪成南皱眉,“拉住。” 几个伙计过去拉开了两个男子,周围一阵唏嘘,竟然有人说没看够。 “这般下去,咱们是来吃饭还是来遭罪的?”一个男子不满的道:“再好吃的美味,可也不能把客人丢在外面吧?这是哪家的道理?” “对啊!” 众人觉得有道理,有人更是怒道:“先前还有人抢位置插队,为何无人管?你们这是谁跑的快就给谁,把咱们当猴耍呢!” 此刻正值中午,贾平安从皇城中溜了出来,准备在长安食堂用饭。 “这是怎么回事?” 他进了大堂,纪成南苦笑道:“人太多,有人插队,还有后面没座位的都在发火,先前还打了起来。老夫开始觉着欢喜,可却发现有一股子郁气,先前只是打架,若是那些权贵来了也得在外面等着,那可就得罪人了。” 这个掌柜高阳选的不错,沉稳,而且不失精明。 但这个问题显然超出了他的能力范畴。 几个伙计在外面赔笑脸,说好话,可依旧没用。 贾平安知晓这等心理,而且若是来了大佬……那可就是把人得罪惨了。 “此事就没想个法子?”贾平安一下就想到了几个办法。 纪成南摇头,“还没,老夫琢磨了许久,就是想不到两全其美的法子。” 哎! 贾平安叹息一声,纪成南羞愧的道:“老夫无能,羞煞了。” “此事倒也简单。” 纪成南愕然,心想这位郎君深得公主的信重(其实是倚重),不然某还真想质问一番他有了什么主意。 那么多人在外面,能在这里吃饭的,身家都不低,否则也付不起账。 这些人的诉求各自不同,你怎么去满足? 想到这里,他说道:“贾参军,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某很忙。”贾平安吩咐道:“去寻几个木匠来。” 纪成南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公主说过,贾师傅的话就是她的话。公主的话却不能不听,就让伙计去寻了木匠来。 贾平安画了个简单的图案,交代了细节,木匠拍着胸脯说下午就有。 贾平安随后去了单独的房间,打开房门,高阳霍然就坐在里面等他。 天气热,高阳穿的一言难尽,贾平安皱眉道:“下面争执打架,你竟然没管?” 高阳懒洋洋的道:“本来想管,可看到你之后,我就不管了。” 这女人…… 晚些饭菜送来,二人缓缓吃了。 高阳最后说道:“我总觉得城外的刺杀不对劲。我没什么仇家,你的仇家也忌惮皇帝,不敢杀你。谁那么疯狂?” 贾平安只是笑了笑。 下午,木匠们来交货了,按照贾平安的价钱给了,纪成南打开箱子…… “掌柜,全是牌子。” 里面全是小巧的木牌,上面长安食堂四个字,而下面就是数字,从一开始…… 这是? 纪成南一怔,猛地拍了一下脑门,激动的道:“贾参军好办法,好办法呀!” 周围的人不解,纪成南把牌子拿出来,吩咐道:“晚些客人若是等候,就从第一个开始发放木牌,记住了,谁排在第一,就把第一的木牌给他,顺着来。” 众人恍然大悟。 一个伙计拿着木牌左右看,赞道:“咱们焦头烂额了许久,贾参军只是看了一眼,就有了主意。” 纪成南吩咐道:“赶紧准备。” 晚些,外面人头攒动。 这些人都是不准备回家的,在这里吃完饭后,就去青楼耍,随后就在青楼住下。 伙计在喊着,“前面的进去,满了,顺着来。” 第一个客人得了个木牌子,伙计说道:“贵客可在附近转转,一刻钟后再回来。” 客人拿着木牌,问道:“这是何意?” 伙计说道:“客人拿着这个第一号的木牌,晚些有了座位,客人便是第一个入座。” 客人一怔,赞道:“妙哉!好主意。” 排队的客人依照次序领取了木牌,排在后面的干脆去寻个地方玩耍,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再回来。 “妙啊!” 客人没了怨气,门外也没了长龙,伙计们也轻省了,根据木牌来安排客人。 纪成南赞道:“贾参军一言解惑,果真是公主倚重之人。” 他回想起了贾平安去公主府的时候,公主多半喜欢叫了酒菜来请贾平安享用,能在公主府有这等待遇的不过寥寥。 而后公主还会把贾平安送出来,刚开始惊了无数人。 公主这人倨傲,眼高于顶,就算是那些姐妹来了,最多送几步完事。可贾师傅一来,她多半要送到外面。 而今日公主来此用饭,见到贾平安来了,就让人来,说是一起。 想公主早年得了先帝的宠爱,何曾这般对人亲切过,不,是近乎于平起平坐。 想到这里,没有见过贾师傅硬化的纪成南不禁叹道:“这位贾参军,不愧是百骑之虎。” 高阳回到了家中,钱二谄笑着迎上来,高阳见他的脸上有青紫,就问道:“这是为何?莫不是有人对你下手?谁?” 高阳握着小皮鞭,心中默念着要冷静……可冷静不了啊! 打了管家就是打她高阳的脸,是可忍孰不可忍! 钱二没想到公主竟然这般关切自己,不禁感动的哽咽道:“多谢公主关切,某今日去采买,遇到了几个权贵的管家在东市,一起说了些闲话,有人对公主不敬,某就和他厮打……” 钱二指着自己的脸说道:“那人被某打的都哭了。” 自从酒楼生意火爆后,钱二就疯了,和那些同行碰面,大伙儿你讥讽一句,我调侃一句,他一句话就镇压了所有。 “某说谁家的生意有长安食堂挣钱?于是他们都闭嘴了。”钱二洋洋得意的道:“公主放心,回头某再去宣扬一番。” 高阳见他眼角乌青,就点点头,“好好干。” 得了鼓励的钱二第二天又去和同行吹嘘。 …… 高阳刚吃了早饭,正在看书。 作为公主,她有食邑,还有自己的各种产业,收入真心不少,每日的事情也不少。 可府中有专业人士管理这些,她想着了就过问一下,懒了就不管。 这样的日子看似无聊,可这年头你还能如何? “公主。” 肖玲来了,一脸忍笑很辛苦的模样,“钱二被打了,好惨。” 高阳到了前院时,只见钱二在那里练拳脚。 “某一拳!” “一脚!” “贱人,受死!” 鼻青脸肿的钱二看着很狼狈,但隔天他又去了。 晚些他回到公主府中,得意洋洋的道:“某今日和两人厮打,所向无敌啊!” …… 贾平安不喜欢打架,当然,避无可避是另一回事。 道德坊里,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堵住了他,眼睛发红的道:“是你!” “什么?” 贾平安满头雾水。 男子冷笑道:“柴!” 柴家的人? 贾平安心中一乐,茫然道:“什么柴?柴火?某家中每日都要劈一堆柴火,某一直担心长安周围的树木被伐尽,终南山也会变成光秃秃的……” 男子厉喝道:“你卑鄙无耻……今日某要为郎君报仇!” 男子大喊一声就扑了过来。 贾平安轻松避开他的拳头,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 男子弯腰,贾平安提膝。 “啊!” 惨叫声,有人喊道:“有人欺负贾参军了。” 瞬间周围就动了起来。 几个妇人喊道:“抓贼啊!” 贾家的大门打开,率先冲出来的竟然是阿福。 阿福跑的…… “阿福!” 卧槽! 徐小鱼觉得自己跑的很快,可此刻却连阿福的车尾灯都看不到。 阿福疯狂冲了过去,眼中只有那个和爸爸搏斗的男子。 男子开始跑。 一个妇人在半路伸腿,被他抓住摔了出去。 妇人倒地喊道:“抓住他!” 她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见阿福冲过来了。 阿福咆哮着,一爪抓了出去。 男子随手一挡,手臂剧痛。 他低头一看,手臂上竟然被抓出几道深深的伤痕。 “嗷!” 就在他的惨叫声中,阿福飞扑过来,把他扑倒在地上,一爪子就把他的脸抓的血肉模糊,接着一口…… “阿福!” 贾平安的叫喊阻止了阿福对男子咽喉的一口。 男子刚爬起来,徐小鱼赶到,一脚踹倒,随后反剪双手。 那些妇人目瞪口呆。 “原来阿福这般凶?” 原来往日能把人萌出一脸血的阿福竟然这般凶悍? “先前若非是贾参军叫住了阿福,这人怕是命都保不住了。” 阿福跑回去,人立而起。 贾平安揉揉它的头顶,头一次觉得没白养这个国宝。 姜融带着人把男子捆了,旋即送去长安县。 此刻长安县里,神探曹英雄听姜融说了此事,毫不犹豫的道:“把此人弄来,某亲自审讯。” 曹英雄把男子弄到了房间里,很快里面就传来了尖叫声。 姜融往里面看了一眼,就见曹英雄正拿着一根棍子,猥琐的道:“知道这个东西捅进去什么结果吗?大!” 男子眸子一缩。 曹英雄冷笑道:“贾参军乃是某的恩人,谁敢动他,那便是某的生死大仇。来人,服侍这位郎君宽衣解带,某亲自来伺候他。” “啊……” 最终还没动刑,男子就招供了。 消息反馈到了崔义玄那里,直接跳过了县尉黄湖。 崔义玄看了口供,说道:“去问问小贾什么意思。” 这事儿他不知道内情,所以不能贸然出手,否则容易给贾平安带来祸事。 曹英雄去了贾家。 “无事,该如何就如何。” 贾平安很从容。 曹英雄担心的道:“兄长,若是柴家要动手……那边人多势大,而且朋友很多。” “怕什么?”贾平安淡淡的道:“身正不怕影子斜!” 柴令武心中有大事,怎敢和他豁出去搏命? 从策划报复开始,这些他早就算计清楚了。 谁都不知道柴令武的未来,谁也不知道这位驸马的心中在想着大事,但贾平安知道。 这是单方面对他透明的战场,他玩的游刃有余。 曹英雄见他从容,不禁赞美道:“兄长豪气,小弟佩服。” 能面对柴家不低头的少年,值得他曹英雄献出膝盖。 而柴令武也随即得了消息。 “是柴卫。” 一个清瘦男子在边上落泪,“二郎说要为你报仇,就去寻了贾平安,谁知道……那贾平安喂的食铁兽凶猛,把二郎抓的面目全非,如今二郎在长安县被拷打,老夫……” 柴令武躺在床上,声音低微的道:“要谢三叔。” 巴陵点头,“不论如何,二郎为了咱们家去出头……回头我去把他弄出来。” 柴令武欣慰的笑了笑,扯到了脸上的伤口,身体颤抖了一下,“皇帝此刻……此刻定然觉着咱们不妥,刺杀之事……错了。如此,让人去道德坊,去见贾平安,告诉他,一切……” 他的眼神漠然,“一切只是误会。” 巴陵点头,眼中宛如多了火焰,“那小贼……” 一只手压在了她的小手上,微微一握。 巴陵抬头,柴令武的眸中多了温软,一如当年二人刚成亲时那样。 巴陵的眼中多了柔情,缓缓俯身下去,把俏脸贴在那只手上。 …… 贾平安下衙后,去探望了拦截贼人而受伤的妇人。 一进家,这家的男主人赵都就搓着手,一脸纠结的看着贾平安拎着的礼物。 “贾参军这是看不起某?”在贾平安把礼物放下来后,赵都涨红着脸,“某的娘子出手,那是应当。若是为此赠送礼物,羞煞人了。” 韩氏的脚在拦截男子时被崴了,此刻坐在凳子上,一下就站起来了,瞪眼道:“贾参军这是觉着我出手是为了礼物吗?” 贾平安:“……” 你出手帮衬我受伤,我带着礼物来感谢你,这不是很正常吗? 贾平安笑道:“只是一些感激之情罢了。” 赵都板着脸道:“街坊邻居出手相助是本分,贾参军若是还要如此,那便请出去。” 韩氏点头,“大唐律法在呢!街坊邻居守望相助,若是贾家有事,咱们就该出手,知情不出手,那便是违律,回头要被处置。” 呃! 贾平安倒是忘记了这一茬。 按照大唐的规矩,街坊家出事,比如说遭遇贼人,邻居要出手。若是你没这个能力,也必须马上通知官吏,也就是坊正和坊卒,大声叫喊,通知更多的人来相助。 这个带着礼物确实是有些…… 贾平安笑道:“如此回头贾家弄些便饭,还请高邻们聚聚。” 赵都面色稍霁,“如此就叨唠了。” 请吃饭没问题,给礼物不要。 “阿耶。” 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进来,却是赵都的儿子赵岩。 赵岩鼻青脸肿的,赵都见了却不是愤怒,而是苦笑。 “大郎,他们又欺负你了。”儿子被打,最愤怒的是父亲,最心疼的是母亲。 赵岩嗯了一声,看着格外的颓废。 “这是怎么了?”贾平安回想起原身在乡学的遭遇,就生出了些同情心来。 “哎!”赵都叹息的声音听着特别累,“咱们这等农户读书的极少,大郎去了学里,因为穷,被那些人……” 这年头农户的孩子能读书真的是罕有,为啥?穷! 你去那些学里看一看,从县学到州学,再到国子监诸学,有几个是农户出身的? 如赵都这等家庭出身的,你连置办书籍的钱都困难,除非父母有大毅力,愿意倾家荡产来供你读书,正如同贾平安的父母一样,否则该干啥还是干啥去。 而且现在科举出仕的官员,除非是门阀出身,或是官宦子弟,一般的平民子弟很难往上爬。 也就是说,贫苦人家读不起书,偶尔有几家人愿意搏一把,最后也是惨淡收场。 科举在此刻并不能调剂社会阶层的有序流动,数十年后,老崔,崔义玄的儿孙们聚集在一起,为了放置他们携带的笏板,需要专门的案几,而且要层层叠叠的堆放…… 也就是说,就清河崔氏崔义玄这一枝,在数十年后就出了一群高官。 其它门阀世家就不说了。在科举漫长的演变过程中,只有在世家门阀式微后,科举才真正的成为了普通百姓改变自身阶层的进身之阶。 杨都看着儿子,无奈苦笑。 韩氏却哽咽了起来。 “凭什么欺负大郎!” 赵岩抬头,眼中有倔强之色,“阿耶,阿娘,某不怕!” 这个少年比贾平安小一岁多,看着身材却高大。 这是吃啥长大的? 身材匀称的贾平安有些羡慕。 他准备告辞。 “某就算是不读书,也能出人头地!” 少年的眼中全是坚毅。 若是什么都不改变的话,他会饱受社会毒打,随后渐渐沉默。 贾平安心中微动,“你可愿意跟着某学习?” 瞬间,赵家三口人全部呆滞了,接着就是狂喜。 …… 为盟主‘S老鼠吃大象S’加更,熟悉的ID。 为盟主“无为而治i”加更。 第219章 因祸得福 贾平安在道德坊里的名气极大。 扫把星,但从不克坊里的人,好感+1。 而且贾家大方,比如说有点事就喜欢请街坊吃饭。搬个家,但凡愿意来的都能吃宴席,这大方的没话说。 第三就是贾平安的本事。 从一个农户的孩子,进了长安城后,他一步步的逆袭,如今挂着录事参军的职位,更是封爵开国县男…… 关键还有食邑,这个就很牛了。 而且贾平安诗才了得,青楼里流传着一句话:贾参军去过的青楼,才是好青楼。贾参军睡了的女妓,那才是好女妓……无数老鸨和女妓翘首以盼,恨不能把贾师傅拽进去。 这样的贾平安,多少人艳羡? 关键是他大材斑斑,让多少人想拜在门下却不得。 现在他主动问赵岩是否愿意跟着他学习…… 赵都的第一反应就是一把把儿子按在地下,喝道:“磕头!” 赵岩先是懵,接着眼中多了神彩。 那种绝望之中见到了光明的心情啊! 赵岩的泪水一下就滑落下来,然后叩首。 韩氏欢喜的眼中含泪,喊道:“要三个!” 某还没死啊! 贾平安无语。 赵都按着儿子的头连叩首三次,然后有些窘迫的道:“接着要作甚?” 这两口子从未经历过这些,贾平安也不管,径直走了。 他这有些心血来潮,但更多的是被一种使命感驱使着。 这个大唐有许多问题,但总体在积极向上,正在走向一个新的辉煌。 不管未来如何,他总得要留下些什么,比如说后世的那些学识。 若是这些学识能对大唐有所促进…… 他眯眼,想到了后来的纷争。 大明宫成了战场,皇帝、公主、皇子……无数野心家在搏杀,争夺那个至高无上的权位。 一群野狗! 那群野狗的眼中并无国家,有的只是自己的权利欲望。 他需要做什么? 贾平安微笑着。 他可以不管,也管不着。 娃娃脸、大长腿……许许多多的人,这些是他的朋友。 大唐看似辉煌,可在开元盛世出现后,旋即就陷入了深渊。 当梨园里传来帝王的歌声时,这个大唐下滑的趋势就不可阻拦。 李隆基。 不只是李隆基,实则大唐从先帝开始就在厮杀,兄弟之间厮杀,亲人之间厮杀……就像是一群狼,在为了血食而厮杀。 关键是,这个大唐的战略有些不稳当。 在这个时代,没有相应的科技支撑就在数千里外厮杀驻军,代价太大了。轮流上番也变成了募兵戍守,将领野心勃勃,长安却鞭长莫及。 这些都是问题。 而要解决这些问题,需要这个大唐上下同心一致。 “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 贾平安拍拍手,回家。 打听到了拜师程序的赵都带着赵岩来了,送上了捆着的束脩…… 几条咸肉。 贾平安收了束脩,赵都很认真的道:“但凡大郎不听话,不用功,贾参军只管打,打死勿论。” 这个时代的父母就是这样,越担心孩子的未来,就越舍得让孩子吃苦。 祖辈相传的道理,少时多吃苦,长大后才能少吃亏。 这话看似不经意,可仔细一想,不就是让孩子从小就被社会毒打,长大后才能适应社会的意思吗? 而且从小吃苦,长大后才能经受更大的挫折和磨砺。 百姓自然期望孩子的未来一帆风顺,但他们知晓,那样的几率太小。为了让孩子未来能承受艰难,那么就只能让他现在多吃苦。 渐渐的,能吃苦就演变成了评价一个人的标准。 等赵都走后,贾平安弄了几本自己编写的书给赵岩。 “这些书,不可示于外人。”贾平安很严肃的说着。 大唐豪迈,但过于豪迈就容易把自家的好东西忽视了。 这些书若是在此刻流传出去,那简直就是炸弹。 “是。” 赵岩很勤奋,贾平安教导,他学,一个教导的认真,学的更认真。 “歇息一会儿。” 贾平安今日依旧告假在家。 他出去转悠一圈,赵岩在复习先前的知识点,脸上全是兴奋。 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拜师看似送束脩,可师父还得管饭。 中午是馎饦,赵岩眼巴巴的道:“先生,可有醋。” “有!” 贾平安让人把醋罐子拿过来,赵岩接过,咕咚…… 这一下得有二两吧。 贾平安觉得没法吃,就说道:“重新换一碗。” 赵岩说道:“学生就喜欢这么吃。” 一碗加了二两醋的馎饦,赵岩吃的津津有味,稍后竟然又加了些醋。 我是收了个醋坛子弟子? 下午继续授课。 “参军!” 包东来了,带来了一个消息。 “突厥那边回来了一批将士,校尉说要问问突厥的消息……” 百骑接过了打探外藩消息的差事,这等事儿自然也划归给了他们。 “你自家好生学。” 贾平安匆匆交代了作业,包东愕然,等出去后问道:“参军竟然收了弟子?” 贾平安笑道:“就是玩闹,收什么弟子。” 包东却从先前赵岩恭谨的态度里看出这不是胡闹,他艳羡的道:“参军,要不……某也拜个师。” 贾平安指着他的下巴,“何时不长胡须了,某何时收了你。” 一路出城,没多远就接到了那数百人。 这数百人甲衣整齐,但有十余人看着比较惨,身上依旧有包扎。 “百骑参军贾平安。”贾平安在马背上拱手,肃然问好。 这数百人昂首,当先的将领说道:“宣节副尉窦武,见过贾参军!” 贾平安上前,问道:“可有知晓突厥详情的?” 窦武喊道:“王老二。” 一个断了左臂的军士策马而来,看着大大咧咧的,黝黑的脸上全是欢喜。近前,他单手扬了一下,“对不住贾参军了,某这只有一只手。” 后面有人怪笑道:“王老二,回头你娶妻后,和娘子如何动?” 王老二骂道:“某不动!” “哈哈哈哈!” 众人一阵狂笑。 窦武歉然道:“兄弟们在外厮杀许久,有些忘形了。” “无碍。”贾平安觉得这样更真实。 随后就是问话。 王老二是斥候,曾深入敌军腹地去打探消息,他一一说来,贾平安令人在边上记录。 “……他们说近些年草原屡次遭灾,否则大唐不是对手……” 草原最近些年堪称是天灾频繁,但突厥人这般说,证明了他们从未屈服,以后一旦得了机会,还会再度反叛。 这是个比较重要的消息。 晚些记录完毕了,贾平安还想了解些别的事儿,但看看将士们有些疲惫,就问了王老二的地址。 “晚些请你饮酒。” 王老二瞪眼,“说话算数!” 贾平安笑道:“问问某的兄弟们。” 雷洪说道:“贾参军不说假话。” 王老二欢喜的道:“多谢,回头某在家等着。” 他舔舔嘴唇,“贾参军,要不某去酒肆等着?某知晓平康坊一家酒肆,价钱不高,酒水却美味。” 这些才将从一线撤下来的将士就馋两样:酒和女人。 贾平安笑道:“去吧去吧,某稍后就来。” 晚些他回了百骑交差,唐旭看了记录,很是满意,“回头算你多半日假。” 邵鹏有些不满,“算一日不成?” 娘的! 这个狗内侍,贾平安出来还不到半日,如何能算? 唐旭皱眉,“他出来才半日不到……” 邵鹏摸出一枚铜钱,先前想向他借钱的唐旭马上就赞道:“老邵就是机灵,去吧去吧,算你今日没告假。” 贾平安随后去了平康坊。 王老二就在酒肆里喝酒,看着胡女在甩屁股,不时怪笑。 晚些他摸摸钱袋,担心贾平安不来,就在门外看了看。 一人骑马而来,速度有些快。 平康坊里多是青楼酒肆,这等地方如何能策马疾驰? 两个五六岁的孩子在前方玩耍,眼瞅着就要被撞到。 “大郎!” 一个妇人在绝望的尖叫着。 那两个孩子中的一个回身,脸上还挂着天真的笑容。 马儿疾驰而来。 王老二用仅存的右手拎起一根木棍,大喝一声冲了过去。 那马儿越发的近了,妇人在疯狂奔跑而来,可却远远够不上。 边上的人都捂着嘴,瞪大了眼睛。 王老二奋力一棍扫去。 马儿的前蹄刚落地,后蹄准备扬起,被这一棍扫在受力的前蹄上,顿时一声长嘶,竟然后蹄腾空,往前滑去。随即向左扑倒。 马背上的男子连续翻滚,毫发无伤的站起来,缓缓转身,盯着了还拎着木棍的王老二。 “好险!” 周围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孩子的母亲冲了过来,抱住孩子就狠抽屁股,“你吓死阿娘了!” 男子走到王老二的身前,冷冷的道:“刚回来的府兵?” 王老二察觉到了上等人的气息,“是。” 男子深吸一口气,突然伸手。 啪! 王老二被这一耳光抽懵了,紧接着男子一阵拳打脚踢,边打边骂道:“某已经准备勒马了,你却出手打马,某差点跌死……贱狗奴,某弄死你!” 王老二抱头满地翻滚,不住的惨叫着。 “住手!” 贾平安一来就看到了这个。 男子回身,皱眉道:“某姓王,莫管闲事。” 姓王,还能这般肆意出手的,多半就是皇后家族的人。 贾平安皱眉道:“为何动手?” 男子冷笑道:“你是长安县县令?还是雍州刺史。若不是,滚!” 边上有人不忿,说道:“那军士先前见马儿要撞到孩子,就抽了一棍子,这郎君落马无事,就过来殴打军士。” 贾平安走过去,“可还能站起来?” 王老二爬了起来,看着一瘸一拐的。 “多谢贾参军。”王老二知晓自己惹不起这等权贵,所以看着有些畏缩。 “小心!” 有人惊呼,王老二身形快捷的冲到了贾平安的身后。 啪! 王老二惨哼一声,竟然是男子准备抽贾平安,结果他挨了一鞭。 贾平安回身,说道:“沙场征战归来的勇士见义勇为,却被权贵折辱,这是谁给你的勇气?” 男子骂道:“贱狗奴,受死!” 大唐人一旦发生冲突,最喜用拳脚来决定谁有道理。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这种事儿每天都在各处发生。 男子举鞭,贾平安猛地前冲。 男子没料到他前冲,一怔,鞭子落空。 贾平安跃起,双手去拉他的脑袋,膝盖提起。 呯! 男子倒地。 那脸上全是血,鼻梁的位置看着也塌了,鲜血喷涌。 贾平安拍拍手,“走,换个地方喝酒。” 王老二笑嘻嘻的道:“可会被官府抓?” “不怕。”贾平安笑眯眯的。 晚些喝酒,贾平安问道:“为何不还手?” 王老二喝了一口酒,欢喜的道:“不敢。” 贾平安懂了。 不管有理无理,王老二若是动手打伤了男子,事儿很麻烦。 你有道理,可架不住对方有家族啊! 除非你飞到天竺去,否则那等家族有的是办法来收拾你。 在世家门阀之下,百姓就是工具,也是蝼蚁。 麻痹! 贾平安仰头喝了一口酒。 晚些王老二醺醺然的回去了,贾平安却没走,就像是在等着什么。 晚些,有人进宫哭诉。 李治微笑听着,“朕感同身受,不过朕却听闻了另一个说法,王忠良……” 为啥又是咱? 王忠良上前说道:“王冲在平康坊打马,眼看着就要撞到两个孩子,王老二冲上去,抽了马一棍子,王冲落马无事,却殴打王老二,随后贾平安来劝说,王冲偷袭……” 简单一番话,一个恶劣的年轻人形象活灵活现。 李治看了王忠良一眼,觉得有些进步。 来人堆笑道:“陛下,王冲那孩子算起来还是你的晚辈呢!。” 王家和李家是姻亲,现在姻亲被打了,皇帝你不说个话? 李治含笑道:“此事要不……交给大理寺吧。” 你这是想把老王家的脸面往地上踩呢! 来人心中不快,可一看皇帝一脸诚恳的模样,心想难道皇帝是真心为了老王家好? 但去大理寺是不能的,一旦事情泄露,王家丢人。 来人晚些告退,临走前说道:“郎中说王冲以后怕是要破相了。” 下手太狠了啊! 李治等他走后去了后宫一趟。 “陛下!” 万花丛中的感觉……其实也不错,但太多了也难受。 李治在花丛中待了一会儿,随后去见了王皇后。 “他们说是王冲被打的半死。”王皇后没有请皇帝撑腰的意思。 老王家也不需要。 李治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到了前面,他把邵鹏叫来。 “褚遂良最近很是得意?” 邵鹏身体一颤,“是。” 褚遂良堪称是国舅的头号打手,指哪打哪,也是小圈子的前锋大将,在朝堂上和私下压制政敌不遗余力,而国舅反而一脸老实模样在装菩萨。 李治幽幽的道:“总是那么跋扈,真当朕这个帝王是个摆设?今日在朝堂之上,那条老狗看似振振有词,置朕于不顾,强项令啊!硬是废黜了朕看好的一个官员……” 王忠良仿佛听到了喊杀声,恨不能寻个地洞钻进去,什么都听不到。 “你说……朕在他们的眼中是什么?”李治微笑问道。 王忠良跪下,颤声道:“陛下,那些都是……都是贱狗奴!” 他本想说都是乱臣贼子,可这话风险太大,于是瞬间就想到了皇帝的忠犬老许。 老许骂人都是贱狗奴,没啥政治指向性,超级安全。 李治淡淡的道:“朕就看着,看着他怎么闹腾,邵鹏,你以为如何?” 邵鹏跪下,“陛下,主辱臣死。” 这话实在。 李治点头,“百骑最近据闻事情不多?那便查查官员。” 邵鹏心知肚明,皇帝说的官员就是褚遂良。 老褚,你特娘的得意跋扈,却不知皇帝已然把你恨之入骨了。 “贾平安……” 李治想到的是柴令武。 贾平安今日暴打王冲,这是见义勇为,无可挑剔。 可他才将出手暗算了柴令武,差点弄死了这位驸马,此刻又冲着王冲出手…… 作为臣子,他的作法于皇帝而言是好事。但从全局而言,贾平安的出手冲动了,打乱了他的某些部署。 “高侃上次回长安说收复的突厥部族反复无常,朕以为当专人前去安抚镇压,让薛仁贵带着人去,贾平安……也去!” 小贾…… 邵鹏心中暗自叫苦,然后说道:“陛下,突厥那些部族彪悍,贾平安此去……” 李治冷笑道:“怎地?百骑内部之事朕只是看着,难道你还想越权?” “奴婢不敢!”邵鹏满头大汗的趴下,屁股高高撅着。 这便是彻底臣服的姿态。 晚些,贾平安就接到了命令。 “去北方?” 贾平安竟然很欢喜,传令的人回去说了,李治不禁也有些好奇。 “难道是喜欢征伐?” 可贾平安欢喜是因为他能离开长安了。 最近朝中的气氛不大对。 小圈子又活跃了起来,褚遂良作为出头鸟……咳咳,不对,是先锋大将,格外的兴奋,弄的皇帝越发的赧然。 但贾平安知晓,褚遂良离第一次倒霉不[]远了。 朝堂上将会发生一次争斗,他刚出手差点弄死了柴令武,还是远离为好。 …… 双倍月票期间,求票。 第220章 大捷,小贾危险了 出发还有两日,贾平安抓紧安排了家中的事儿。 先是去公主府。 “我也想去。”高阳一句话就暴露了自己的惹祸精秉性。 “少惹事,不,别惹事。”贾平安就交代了这么一句。 回过头,贾平安去了感业寺。 “贾参军!” 娃娃脸很欢喜,等贾平安说是来辞别后,顿时脸就垮了。 “这一去少说半年。”苏荷坐在木凳上,有些抑郁。 “难说。”贾平安忽悠着,具体什么时候能回来他也不知道。随后他递油纸包过去,苏荷接了,勉强打开…… 这一次连肉都不香了。 “某给你弄些好吃的牛肉干回来。” 娃娃脸双手托腮,定定的看着前方,就在贾平安以为她在为了自己伤心难过时,就听她叹息一声,“能多带些吗?” 这个吃货! 贾平安去了后面。 “阿姐。” 武媚站在树下,见他走来,就微微一笑,“你这是要去何处?” 这女人,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来意。 “去北边,大概去半年。” 安抚镇压部族,这活儿长则一两年,短则半年大半年,看的是手段。 “一切小心。” 武媚有些难得的惆怅。 在这里,她就是一株随风摇曳的野草,在李治来之前,就只有这个小老弟把她看做是一个活人。 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来形容,但此刻却有一种分别的难受。 “小心!” 武媚颔首,目送着他离去。 晚些,李治来了。 “近日很是热闹。”李治讥诮的道:“朝中有人跋扈,外面皇后的亲戚也跋扈,却被人痛打一顿。” 王皇后? 武媚微微眯眼,“皇后家人……贫尼不知。” “不信?”李治笑道:“那人欺凌刚回来的受伤府兵,还自称姓王,却遇到了那个扫把星,只是一膝,就破了相,如今在家躺着。” 李治难得说这等八卦,蕴含着一些意义。 比如说王皇后朕也不怎么喜欢。 这个暗示在以往能让武媚心中一动,可此刻她的脑海里全是小老弟。 他殴打了王皇后的亲戚。 武媚知晓,自己若是能进宫,王皇后定然就是自己的对手。 小老弟此刻出手,却是站在了未来她的一边。 这就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一样,难怪他说那阵子经常梦到一个姐姐。 武媚微笑道:“此人出手鲁莽了。” 这时候她若是夸赞贾平安,疑心病重的皇帝就能揣测他们之间是否有什么勾结。 李治点头,“那个少年行事不够稳重,前阵子……” 柴令武的事儿李治还是忍住了没说,“少年人的意气倒是足足的,一旦吃了亏,马上就要报复回来。” 武媚微微垂眸,心中默念着王氏的名字。 欺负我的弟弟吗? 我记住了! 等以后自然会报复回来! 她垂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寒芒。 但此刻要先备案。 武媚微笑道:“那少年经常来寺里巡查,目不斜视,见贫尼一人站在后面,有时也会来说说话,让贫尼去人多的地方,说热闹。” 李氏皇室对男女之间的态度并不严谨,不然也不会出现一堆收用什么儿媳、嫂子之内的帝王。 所以李治闻言不禁莞尔,“这便是少年意气,他觉着你一人站在那里可怜。” 是吗? 武媚微笑着。 …… 贾平安才将回到家里,就见王老二站在门外,束手而立。 “你这是……” 贾平安微笑问道。 噗通! 王老二跪下,抬头时,眼睛都红了,“某从军七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从未有人这般为某……” 徐小鱼出现在后方,手中拿着木棍。 杜贺笑吟吟的站在外面一点,对过路的坊民点头,示意不是大事,无需围观。 鸿雁抱着兴奋的阿福不放,一人一兽在纠缠着。 王老二说道:“昨日若是无郎君,某定然会被打个半死。某今日方知被贾参军打的乃是皇后的亲戚,贾参军为某得罪了皇族……” “那不是皇族,是后族。”贾平安不觉得王皇后能如何。等阿姐进宫,他和王家就是死对头,大家摆明车马的干就是了。 而现在就是提前热身。 王老二痛苦的道:“某先前去办事,听闻贾参军要去北方,这便是被某带累了。某……” 他奋力磕头,贾平安叹息一声,指指王老二,徐小鱼出来架他。 呯的一声,徐小鱼翻车了,王老二依旧在磕头。 “某早就想去北方看看,你起来。” 贾平安皱眉,王老二这才起来。 一路进了书房,看到那些书籍时,王老二说道:“那些人下手狠毒,且还会不断报复,某担心贾参军家中没有防备,就来投奔贾参军。” 呃! 这个倒是贾平安没想到的,他淡淡的道:“你手臂断了,军中自然有些抚恤,加上这七年的赏功,回家过自己的日子岂不是更好?” 王老二闻言苦笑道:“阿娘去了之后,阿耶就娶了后娘,某没处去,就去了军中,这些年奋勇厮杀得了不少钱财,钱财弄回了家中,却是给了后来生的弟弟……” 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 贾平安觉得这货就是个可怜人。 “先前回去,阿耶说弟弟要读书,让某把钱……”王老二抬头,眼中有泪花闪烁,“那是某用手臂和出生入死换来的钱财啊!” 王老二的后半辈子就要指望这些钱财活了,可家中却让他这般。 “某给了一半。”王老二吸吸鼻子,“随后某说要出去找事,以后不回来了,阿耶叹息不说话,后娘说几年回来一次也使得。” 特娘的! 贾平安不禁苦笑。 “郎君家某先前看了一眼,那个少年身手灵活,可若是动手,某三息之内就能弄死他。那个管事……”王老二摇摇头,鄙夷了杜贺的战斗力,“宋不出力气大,可没练过拳脚和刀法,厨子平庸,那个女仆倒是凶悍……” 一家子被这货给点评了一遍。 归根结底一句话。 “郎君,贾家不安全。” 王老二目光炯炯的道:“某在军中七载,厮杀无数,若是某来教他们,保证一年半载后脱胎换骨。” 贾平安起身,“某此去一年半载,归来看成效。” 随着身份地位的变化,以及出现了各种对头的处境,都需要老贾家加强安全保障。 贾平安随后就寻了许多多和包东,让他们去查王老二。 晚些消息来了。 “确实!” 贾平安这才再次专门见了王老二。 “某走之后,家中听表郎君的,但关键时刻……” 他看着王老二。 表兄这人是个铁憨憨,什么都听他的,贾平安更担心。 王老二毫不犹豫的道:“若是关键时刻,听杜管事的。” 贾平安点头。 家里多了个少了半截手臂的厮杀汉,连阿福都好奇不已。早上贾平安要出发时,它依旧在看着王老二。 门外,赵岩背着书箱来了。按照贾平安的说法,读万卷书,还得行万里路,见识这个世间万物。赵都摸了一个钱袋给他,说道:“别不舍得,花完了回头家里还有。” 韩氏的脚依旧没痊愈,杵着一截树枝流眼泪。 “多谢贾参军。” 赵都觉得这是儿子的福分,所以诚心诚意的感谢着。 贾平安指指边上的一匹马,“你骑过马,但没跑过长途,此次算是受罪,若是你受不住,路上某寻了地方让你留下,回程再带上你。” 赵岩说道:“先生放心。” 这少年坚毅,贾平安含笑道:“如此就好。” 连长腿妹子都能坚持跑到叠州,男儿有何不能的? 随后他们一路出城。 晚些,薛仁贵等人来了。 一行三百骑,包东和雷洪,共计二十二名百骑也在其中。 …… 夏季的长安炎热,盛夏的北方却颇为凉爽。 过了朔州,眼前就是茫茫一片。 “天苍苍,野茫茫啊!” 三百余骑轰然而过,贾平安匆匆看了一眼,没啥感觉。 桑干河的支流在这里缓缓流淌,一些牧人在放牧,见到唐军,都纷纷低头。 马蹄声轰隆而过,前方出现了一片帐篷。 听到马蹄声,几个官员出来查看。 看着大旗,有人笑道:“是薛仁贵。” “这位传闻在高丽悍勇无匹,无人能敌,陛下派他来震慑这些突厥部族,颇为恰当。” 很快双方见礼,官员拱手,“礼部郎中张琪,见过薛郎将。” 薛仁贵看看后面的那些突厥头领,问道:“可尽心?” 张琪苦笑道:“慢慢来吧。” 简单一句话,道尽了安抚的艰辛。 稍后众人议事,薛仁贵说道:“陛下在长安依旧牵挂着此处,令某来看看,看看谁……” 他目光转动,看着那些首领,“看看谁忠于大唐,赏!谁心怀不轨……杀!” 那些首领看不出丝毫问题,但贾平安知晓突厥的归降和反叛把戏一直在上演,直至彻底灭亡。 晚些,帐内只剩下了大唐官员。 张琪喝了一口茶,心满意足的道:“许久未曾喝茶了,恍如回到了长安呐!” 薛仁贵很有耐心的等他喝完茶,然后才问了目前的局势。 “地图!” 张琪指着地图说道:“除非出了意外,否则高郎将按理应当归来了。这里都是此战归降的突厥部族,这些人……骨子里依旧是桀骜不驯,觉着自己能再度主宰草原,再度侵袭中原。好话说尽无用,威慑……他们就木然看着你,你能如何?” 众人都有些头痛。 外面传来了马蹄声,接着有人喊道:“高郎将凯旋!” 众人轰然起立,欢喜的出了帐篷。 一队队骑兵疾驰而来,那些大唐健儿在凯旋之际,都纷纷秀起了自己的马术,一时间,叫好声不绝于耳。 高侃来了,许久未见,他此刻看着黑了不少,也多了不少威严。一个突厥首领紧紧跟随在他的身边。 “那是车鼻可汗!哈哈哈哈!” 张琪大笑了起来,“竟然生擒了他,高郎将威武!” 众人都欢呼了起来。 近前,高侃下马,然后一怔,就走了过来。 薛仁贵微笑迎上去,可高侃却看向了他的身侧,笑道:“贾参军!” 贾平安拱手,薛仁贵问道:“他二人认识?” 包东说道:“先前在长安时见过。” 双方见礼,薛仁贵说了自己的差事,高侃皱眉道:“突厥桀骜,很难,慢慢的吧。” 进了帐篷,高侃说了此次战事的经过。 “某一路率军突击,沿途的部族纷纷请降,一直到了阿息山,车鼻可汗就在此处,可召唤部族却无人回应,最后带着数百骑被某围住,一战覆灭。” 薛仁贵拱手,“恭喜高郎将,大唐威武。” 他一直在看守玄武门,此次得以出来,也只是安抚镇压突厥归降的部族。看着高侃领军厮杀,还擒获了敌酋,那份羡慕啊! “高郎将此战迅捷如雷,换做是某,怕是要稳扎稳打,难以一战成功。” 他是真的羡慕,可高侃却面色古怪的看着贾平安,“此战原先某也是这般想的,毕竟深入敌军腹地,要小心敌军伏击。可后来某率军大张旗鼓,号称五万大军,一路敌军纷纷请降。到了阿息山时,车鼻可汗正准备逃窜,若是晚一步,某也只能率领精锐轻骑追击,否则一旦让车鼻可汗逃窜,回过头他就能再度东山再起,成为大唐的麻烦。” 薛仁贵想了想整个过程,起身拱手,“此战胜在快速,高郎将此举堪称是果断,某佩服。” 高侃突然大笑了起来。 薛仁贵皱眉,“高郎将莫不是以为某的话可笑?” 他有些不渝。 高侃笑着说道:“原先某与你也是一般想法,可在长安遇到了一个少年,他说车鼻可汗众叛亲离,大唐当以雷霆之势,大张旗鼓震慑其部,必然无人敢与我军厮杀……最后果然。” “谁?”薛仁贵很是好奇。 高侃指着贾平安,“此战贾参军虽然未至,不过却建策有功,多谢了。” 高侃起身拱手。 薛仁贵愕然,“是小贾?” “正是他。” 薛仁贵看着贾平安,想起了玄武门外的比试,以及那首青海长云暗雪山,不禁赞道:“少年了得,以后定然是军中名将。” 贾平安说道:“二位将军谬赞了。” 他的态度谦虚,二人见了更是心中赞许。 晚些营地设宴。 篝火处处,架子上有羊肉,或是陶罐,里面熬煮着野菜。 吃了烤羊肉,再来一碗野菜汤,这才舒坦。 高侃说着一些细节,众人都仔细听着。 先前是将领议事,包东等人没资格旁听,此刻听到高侃说到贾平安的建策,不禁为之震惊。 “参军如今连这等战阵都能建策,某觉着自己越发的无用了。”包东有些心虚,觉得自己会距离贾平安越来越远。 雷洪却叹道:“某要紧跟着参军,看看他以后能走到哪一步!” 他举杯,却见赵岩在发呆看着自己的先生,就笑道:“赵岩你发什么呆?” 赵岩脸红了一下,“阿耶说先生文采无双,诗词响彻长安,某后来打听了先生的诗,震惊不已。可今日才知晓,原来先生竟然还能如此……” 这样文武双全的先生,竟然愿意收他这个农家子弟为弟子,这让他难以置信,也欢喜不已。 雷洪笑道:“这是你的福气,某和老包哪怕比参军大,可也想如此,只是参军说了,除非咱们俩不长胡子,否则不能。” 包东举杯,觉得郁闷异常,“饮酒!等某有了儿子,再求参军教导。” 晚些,众人醺醺然,高侃问道:“小贾来了此处,某本想送你礼物,可此处牛羊最多,战马也多,送你却不合适,说,你想要何物?” 贾平安笑道:“某旁的不要,若是要好刀给某一把就是了。” “好眼力!”高侃指指他,“去,拿了那几把刀来。” 晚些几把宝刀被拿了来,贾平安选了一把。 众人欢喜,有人喊道:“今日大捷,谁有新歌?”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说道:“贾参军有一首诗,某试为诸位唱。” 这人乃是从长安跟来的,他起身唱道:“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众人欢呼,随即跟着高唱起来。 “好诗!” 有人举起酒坛子仰头狂饮。 “谁是贾参军?” 一个大汉拎着酒坛子来了。 卧槽! 贾平安想躲。 可高侃却指着他说道:“贾参军在此。” 贾平安苦笑,却知道高侃一片好心。 要想让军中认可你,厮杀征战的本事是其一,你还得展露自己的气质。 而豪爽就是军中将士们最喜欢的气质。 一碗、两碗…… “贾参军好酒量!” 贾平安一直面带微笑,甚至是进了帐篷时也是如此,然后倒下。 第二天早上,他头痛欲裂的醒来,听着外面马蹄声远去。 高侃走了。 留下的突厥部族成为了贾平安等人的难题。 吃了早饭,众人议事。 “朝中是想在此设立都护府,但周围三万部族,如何收拢人心?” 张琪愁眉苦脸的道:“某来此两个月了,整日到处跑,去安抚那些突厥人,曾经六次被伏击,差点就死在了这里。” 情况看来很严峻。 “分头行事吧。” 薛仁贵皱眉,“先安抚看看,再厉害的……难道不怕咱们的横刀?” 先礼后兵,这话一点都没错。 “最大的部族某去。”薛仁贵当仁不让。 “北边这个部族,就五千余人,小贾你去。” 贾平安点头。 张琪看着他,认真的道:“此处的人不同于大唐人,他们的眼中只认好处和刀枪。” “某知晓。” 贾平安带着两百骑出发了。 薛仁贵晚一些,他需要统筹一番。 第二天早上,当他刚聚集了麾下时,一骑疾驰而来。 薛仁贵眯眼,“某觉得不对。” “薛郎将,比势噜不在部族。他的部族中少了千余人,都是精锐。” “贱狗奴!” 张琪喝问道:“他去了哪里?” “说是去了北边。” 薛仁贵刚到,不知道局势,但却下意识的觉得不对劲,“小贾才将去了北边的吐忠部,比势噜为何去北边?另外,他此次可经过你的点头?” 若是经过张琪的同意,问题不大。若是没经过…… 张琪摇头,面色惨白。 “归降前,比势噜一直想收复了吐忠部。” 薛仁贵心中一紧,“小贾危险了!” …… 今日依旧是双倍月票,双节不休息的爵士依旧在码字。求月票,什么票都求! 第221章 投名状 白云在天上一动不动,天空蓝的让人心醉。 远方有羊群在缓缓移动着,就像是白云落在了草原上。 这一幅美景却没能打动薛仁贵,他吩咐道:“准备出击。” 张琪一跺脚,“那比势噜原先野心勃勃,后来被大军震慑,主动归降,可没想到车鼻可汗才将被擒,他既然就敢作乱!” 薛仁贵在披甲,“车鼻可汗一去,这一片草原就没了主人,若是有人登高一呼,那些不服气的部众就会云集,有野心的不会放过此次机会。” 张琪痛苦的道:“可贾参军只有两百余骑,他去安抚吐忠,若是被比势噜围住,那是插翅难飞呀!” 薛仁贵披甲结束,上马,说道:“某马上赶去接应小贾,你在此处率人戒备,但凡有人作乱……” 张琪的眼中多了狠色,“某会把他们吊死在营帐外,让那些野心家看看作乱的下场。” “出发!” 薛仁贵带着八百骑出发了。 张琪回身骂道:“都动起来,让人戒备,斥候派出去,告诉那些突厥人,谁敢作乱,吊死!” …… 赵岩很兴奋,嗅着青草的香气,看着左右的骑兵,觉得这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前方,他看到了先生。 “参军,前方来人了。” 前方来了数十骑,近前却是吐忠部的人。 “这是大唐贾参军。” 贾平安的年轻显然出乎了他们的预料,一个个好奇不已。 晚些,一片营地外,吐忠带着十余小头领出来迎接。 吐忠三十余岁,草原的平均寿命不高,这样的已经算是不错了。 “见过贾参军。” 吐忠看似很恭谨,但他身后的小头领们却不时能看到桀骜之色。 这是一个曾经牛笔哄哄的松散大联盟,曾经兵临渭水,让太宗皇帝为之焦虑。 那时候的突厥强大无比,他们觉得自己能所向无敌。 可当渭水之盟结束时,太宗皇帝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那一刻,他的心中只剩下了反击。 这一场反击战打的酣畅淋漓,强大的突厥分崩离析,被打的四分五裂。 吐忠引着贾平安一行人进去。 一个大帐篷里,案几摆上,大盆的水煮羊肉端上来,还有酒水。 一人一把小刀子,赵岩拿着有些拘束,不知道怎么下手。 “就割着吃,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先生神色从容,赵岩点头,然后割了一小块羊肉塞进嘴里。 好香呀! 双方推杯换盏,贾平安在晕乎之前放下银碗,说道:“吐忠部对大唐有何看法?” 这个问题让吐忠毫无准备,他放下小刀,看了贾平安一眼,心想大唐官员和将领就没见过这般年轻的,莫不是某个权贵之子,送来这边刷功劳。 想到这里,他决定要忽悠! 少年人喜欢什么? 不就是喜欢吹捧吗? “大唐王师无敌于天下,此次车鼻可汗作乱,我部知情后,义愤填膺,恨不能跟随高郎将一起出征,只是……” 他就是才将归降的,那时候出个毛线,高侃会一刀剁了他。 贾平安叹道:“某是诚心想知晓你等对大唐的看法,别怀疑这份诚意,比如说某刚才来时,见到那些孩子的鞋子都穿破了,为何不说?” 可那些孩子都穿的是皮靴啊! 吐忠的眼皮子颤抖了一下,越发的觉得贾平安是个来镀金的贵族子弟。 “临行前,陛下说了。”贾平安一脸神圣的道:“陛下说,归降的都是大唐人,要好生对待他们。看着你等的日子……” 贾平安拿起银碗喝了一口,“这酒发酸,能喝?” 众人愕然。 贾平安敲击了一下盆,实际上就是陶罐,“这罐子在中原连村里的农户都不会用。” 天可怜见,草原近些年老是遭灾,连首领也没有余粮啊! 至于去弄什么陶罐和好酒,那是痴心梦想。 众人尴尬。 有人觉得贾平安是在打击吐忠,不妥当。 可他一声叹息,说道:“某回到长安会向陛下进言,运送些好东西过来,好酒,好器具,那个……你等需要什么,列一份单子,回头某带回去。” 这…… 大唐官员来安抚,反反复复说的就是跟着大唐有前途。 可前途在哪? 这便是了。 这些人马上就兴奋了起来。 历来草原都不富裕,但贵族们却格外的爱享受,中原有什么他们就要什么,为此一掷千金。 可大唐在压着突厥人暴打,什么享受,刀枪要不要? 于是连吐忠这等头目都只能将就过日子。 一个小头领含泪道:“我等苦啊!今日待客的陶罐就是最后的几个,若是破了,下次怕是只能吃烤肉了。” 吃烤肉不需要器皿,摆在案几上就开吃。 吐忠也唏嘘不已,“这银碗也是最后几个了,多的,还有金碗,都没了。” 真是……穷的吃土啊! 但这样才好操作。 贾平安正色道:“诸位放心,陛下说了,不能让任何一个大唐百姓陷于穷困之中,回头会安排商队回来收购牛羊,他们会带来钱财,还会带来些必需品。” 这个是货真价实的好处,吐忠起身,饱含深情的道:“这便是我们的天可汗呐!我等时代臣服于天可汗,愿意追随着雄鹰般的天可汗,直至天尽头。” 为了敬爱的天可汗,草原部族修建了一条大道,名曰:参天可汗大道。 太宗皇帝在这些人的心中就是神灵。 贾平安心中微动,旋即觉得忽悠的差不多了,该给些威慑。 “大唐知晓有人要作乱。” 是有人要作乱,但那是明年。 贾平安随口就是忽悠,愤怒的道:“大军就在外围,只等叛逆动手,就碾压了他,碾碎了压在草丛中,成为草场的养分!” 那些小头领面面相觑,有人甚至在笑。 什么反叛,你这是在忽悠谁呢? 高侃才将雷霆一击,草原各部慑服,这时候谁敢反叛? 一个小头领大概是诚心想投靠大唐,就喝了一口酒,身体往贾平安这把靠拢,认真的道:“大唐威武,我等拜服。至于反叛,某以为……” 就算是要反叛,也得过一阵子吧。 吐忠见他吞吞吐吐的,就直截了当的说道:“车鼻可汗被俘,在此处没有谁的威望能聚拢所有人,所以……不会有人作乱。” 这话很真实。 这个…… 赵岩跟着来增长见识,觉得先生这话说的没法收尾了,很尴尬。 几个小头领在边上交换眼神,心想这位来镀金的贾参军今日算是丑态百出,把牛皮吹破了。 一个小头领喝多了些,忍不住说道:“此处并无人作乱,大唐大军在左近岂不是空耗钱粮?” 众人相对一笑,但却不敢大笑,免得刺激到这个吹嘘的少年。 马蹄声骤然而来。 “是有事。”吐忠只是听了听,就吩咐道:“去看看。” 有人出去,少顷就带了一个面色发白的突厥人来。 来人急促的说道:“比势噜带着千余骑来了。” 草原上的部族之间,一旦动用上千骑,不用脑子想,就知道来者不善。 此人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缓缓集中在了一个唐人少年的身上。 大唐竟然能提早知晓比势噜要作乱? 这个判断让所有人心中一惊。 可贾平安也在懵逼。 他只是随口忽悠了一下,作为自己安抚吐忠部的筹码,可谁曾想比势噜竟然真的来了。 卧槽! 此事得想个办法。 看看那些小头领,有三成神色暧昧,多半是在想是否趁机暴起。 “比势噜一直想和咱们联手。”一个小头领起身道:“高侃刚走,咱们此刻和比势噜联手,顺势就能卷起十万大军。” 所谓十万大军,得把妇孺也算上。不过草原上人人皆兵倒也是常事。 帐内有些骚动。 包东和雷洪跳起来,按住刀柄喝道:“想作乱吗?” 那小头领红着眼睛道:“杀了这个少年,咱们和比势噜联手,随后远遁,谁能寻到咱们?” 顿时有些人的眼神开始闪烁起来。 局势不妙啊! 包冬回头看了贾平安一眼。 贾平安端坐在那里,举起银碗,淡淡的道:“酒虽然发酸,不过勉强能入喉。” 他一饮而尽。 有些晕乎啊! 贾平安觉得酒量已然成为自己在这个世间行走的最大障碍。 不过,这种感觉很不错。 他放下银碗,目光从容的看着众人,“为何要打打杀杀的?来之前,某与薛郎将说过,大军在左近,却不可逼迫过甚。为何?因为陛下把你等当做是自己人。” 那些小头领看着有些惧色。 “比势噜来……这是想吞并你等,可对?”贾平安微笑道:“旁人可以联手,吐忠你却不成,知道为何吗?” 吐忠眨巴着眼睛说道:“为何?” 哎! 哪怕是看几集三国演义你也不至于这般无知啊! 贾平安说道:“你在,吐忠部就在,你死了,吐忠部自然烟消云散,随即他拉拢一些人,打压一些人,慢慢就把那些人收入自己的部族。” 这是收拢人心的手段,贾平安信手拈来,可吐忠却面色大变,喝道:“谁要和比势噜勾结?谁?站出来,让我看看。” 他缓缓退后。 贾平安淡淡的道:“来某这里。今日某想看看,谁敢与逆贼合谋!谁敢当大唐铁骑一击!” 那些小头领目光闪烁,三成跟了过来,和吐忠站在贾平安的身后。 剩下的七成小头领,至少有三成人眼神坚定。 “记下他们的名字。”贾平安指着这些人说道。 “是。”包东和雷洪开始假模假式的记录。 可他们也不认识这些人啊! 一个百骑站在边上,低声说着这些人的名字。 早些时候来到这里打探外藩消息的他,此刻成了最佳注脚。 那四成小头领犹豫再三,都跟了过来。 贾平安心中冷笑,却微笑道:“识大体,顾大局,知荣辱,好!” 过来的小头领不禁笑开了花。 剩下的三成在僵持。 “比势噜马上就来了。”最先暴起的小头领激动的道:“咱们一起去草原,顺着一路扫过去,等到了金山时,说不得就有百万大军了。” 这牛逼吹的无边无沿了,鼎盛时期的突厥也不敢说拉起百万大军,除非他们把牛也当做是战士。 愚蠢的人经不住蛊惑。 包东低声道:“他在拖延。” 贾平安当然知道。 包东建议道:“召唤咱们的人杀出去,随后去和薛郎将会和,咱们再回来。” 这是最稳妥的建议。 雷洪点头。 赵岩紧张的双拳握紧,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看着先生,想着先生在这等时候能有什么法子。 “慌什么。” 贾平安摇头,指着对面的那几个小头领说道:“这等叛逆,杀之……有功!” 他说完就就缓缓给自己倒酒。 遇到事情不要慌,先给自己倒杯酒…… 吐忠心中一紧,知晓这是贾平安的摊牌。 若是你吐忠还忠于大唐,那么就砍死那几个二五仔。 没有第二条路给你选择! 这便是来自于后世的投名状! 贾平安举杯,微笑道:“大军就在左近。” 这是他的底气。 “杀!” 一阵砍杀,帐内血腥气扑鼻。 酒没法喝了,太腥臭。 吐忠跪地献刀,“愿为大唐忠犬。” 贾平安起身过去,“收起你的刀,大唐不会让忠心耿耿之人失去自己的兵器。” 吐忠感动的热泪盈眶,心想在占据优势后,贾参军竟然对我这般和颜悦色,看来大唐对自己很是满意啊! “雷洪!” 贾平安吩咐道:“去联络大军,马上来援。” 雷洪拱手,“领命。” 可外面没有大军啊!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雷洪一个激灵。 这是贾参军的计谋,可为何不借机跑路呢? 贾平安回身,微笑道:“咱们可以向大军靠拢,不过某在想,吐忠部少说也能组织两千人马,加上某那些以一当十的兄弟……想立功吗?” 他的声音中带着蛊惑,好像是说:兄弟,想去捡便宜吗? 吐忠部是能组织起两千人马,可一半不是精壮,不是比势噜的对手。 这便是全民皆兵的架势。 “大唐军功赏赐丰厚,这人尽皆知。高郎将征伐车鼻可汗,随行的部族兴高采烈,念念不舍……你等如何?” 这些部族穷得要死,跟着大唐厮杀才能获得赏赐,获得生活必需品,所以一旦听闻要出征,都自带二十天的干粮,兴高采烈的出发了。 吐忠的眼中多了血丝,怒吼道:“弄死比势噜!” 贾平安抚掌道:“如此,可为头功。” 头领们余贯出去,去召集自己的手下。 包东和赵岩目瞪口呆的看着贾平安…… 一场危机,竟然就这么化解了,而且还转变成了机遇。 这翻云覆雨的本事,让人不敢置信。 “走。” 外面,两千余骑正在集结。 “很好。” 贾平安招来了吐忠,“让兄弟们下马,装作是若无其事的模样,该干嘛就干嘛。” 吐忠愕然,“为何?” “听令行事。” 可怜这些头领,连兵法都不懂,只知道砍杀,冲杀。 贾平安拍拍吐忠的肩膀,吐忠看着他那带着些蔑视的目光,竟然主动屈膝,让自己变得矮一些,方便少年拍打。 “咱们的人伪装起来。” 二百余骑寻了什么羊皮牛皮,把自己的甲衣包裹起来。 “拿酒来。” 贾平安安坐在大帐前,“可有歌舞?” 你特娘的!这等时候还想玩女人? 有小头领脸颊颤抖,恨不能一刀剁了这个让人看不清底细的少年。 晚些,十余女人开始舞蹈。 马蹄声渐渐而来。 比势噜一马当先,看到吐忠部依旧是平静的模样,不禁欢喜的道:“吐忠麾下有三成人愿意做内应,晚些看我的眼神行事,先进去,哄住了吐忠,随后砍杀了他,收拢部众。” 众人应诺。 对面来了二十余骑,双方见面后,营地内出现了吐忠的身影。他的身后是数百部众,都带着刀箭。 面对一千余骑兵,这是应有的防备。 “哈哈哈哈!” 比势噜下马,一人向前,笑道:“吐忠,我来看你了。” 你这是来杀我的吧? 经过贾师傅一番循循诱导后,吐忠觉得比势噜就是来撸自己的。 “我带来了美酒,带来了精美的银器!” 比势噜回身,十余人解下箱子,打开一看,全是金银器。而后还有酒坛子。 吐忠按照贾平安的交代,说道:“如此只能进来五百人。” 比势噜心中一喜,想到自己有三成内应,只要他们发作起来,吐忠部瞬间就会乱作一团,五百人,足矣! 我的计谋如何? 可惜这里并无人来赞美。 身边有人说道:“要小心伏击。” 比势噜是个有疑心病的人,闻言点头,身边有人指着前方说道:“那里有人在看歌舞。” 众人在马背上站起,就见前方两百步左右的地方,有十余女子在舞蹈,隐隐约约能看到有人在饮酒作乐。 这是毫无戒备。 “安心。” 比势噜笑眯眯的下马,带着五百人进去。 双方见礼,旋即一起。 走了数十步,能看清前方那些歌舞。 舞蹈的是突厥女人,这没错。 但欣赏歌舞的却是个少年,那少年披着羊皮,抬头冲着这边微微一笑。 比势噜眸子一缩…… 贾平安掀开羊皮,露出了大唐甲衣,喝道,“动手!” 包东张弓搭箭。 咻! 鸣镝声中,两侧涌出了突厥骑兵。 比势噜喊道:“这是个圈套。” 吐忠已经带着人狂奔而去。 身后,比势噜进退两难。 退,他们会被骑兵追杀。 进,还是被杀! 那个少年起身,身边有人牵来战马,他拍拍战马的屁股,战马欢喜的长嘶一声。 “杀!” 比势噜选择了突击。 “杀了那个少年!” 第222章 吓破胆 贾平安上了阿宝,拔刀,指着前方喝道:“跟着某,杀敌!” 身后集结起来的两百余骑一起冲杀出去。 吐忠部一冲,就把比势噜的五百人冲散了,贾平安顺势带着大唐骑兵冲杀而来。 比势噜举着长刀,嘶吼道:“是谁?是谁知晓某要来?” 他真的不服气。 这件事他谋划了许久,从收买吐忠麾下的头领开始,到今日的出击,他有十成十的把握能收拢了吐忠部,随后和部族那些人一左一右的突袭唐军。 到时候胜则席卷而去,败也不怕,随即远遁,顺着高侃撤军的路线杀过去,一路招收那些零散部族,用不了多久就能成为一股大势力。 可没想到唐军竟然早有准备,在此设下了圈套。 是谁察觉了我的谋划? 比势噜举刀喊道:“今日有死而已!” 对面的唐军在突击,打头的竟然就是那个少年。 难道是这个少年? 荒谬感让比势噜怒了,喊道:“杀了他!” 近前,挥刀,贾平安居高临下斩落了比斯利的长刀,反手用刀背劈砍在他的背上。 比势噜倒地,后面有人下马控制住了他。 “杀出去!” 贾平安的目的不在于此。 吐忠的麾下在犹豫。 因为贾平安已经杀向了外面的七百骑。 两百余对七百。 若是我们坐视呢? 骨子里的桀骜让吐忠部的人犹豫了一下。 包东喊道:“参军,他们没跟上!” 贾平安没有回头,“那又如何?” 瞬间,热血奔涌。 哪怕是以寡敌众,可那又如何? 连跟在中间的赵岩都面色涨红,嘶吼道:“杀敌!” 一个团体,永远都需要一个勇敢的人站出来。 那七百突厥人毫不犹豫的冲杀了过来。 贾平安此刻的脑海里只有那些先辈的厮杀经历。 三百骑突袭突厥大帐,击溃突厥大军。 两百骑冲阵,击溃高丽大军。 一袭白衣,单枪匹马冲阵,斩杀敌将…… 这是大唐! 贾平安只觉得脑海里全被那些豪迈给淹没了。 杀! 他奋力冲杀,眼中只有对手。 阿宝灵巧的闪避着,或是加速,或是撕咬对方的战马…… 贾平安的刀法得过邵鹏的指点,但更多的是在厮杀中琢磨出来的法子。 快! 格挡,阿宝前冲,贾平安的长刀掠过前方对手的肋部。 “参军!” 包东和雷洪见他一人冲杀在前,都担心不已。 贾平安斩杀一人,喊道:“跟着某!” 瞬间,唐军士气大振。 大唐每一战几乎都是以寡击众,但每一战他们都能获胜。 此刻主将奋勇冲杀,这极大的鼓舞了军心士气。 横刀劈砍,二百余骑就像是一支箭矢,在箭头贾平安的带领下凿穿了敌军。 前方全是草原,贾平安策马掉头,麾下迅速在他的身后集结。 只是一击,突厥人就少了三百余。 这才是大唐! 那些突厥人在慌乱,有人喊集结,有人准备逃跑。 不堪一击! 而在更前方,吐忠和麾下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场杀戮。 两百余骑,一次凿穿了比势噜残部。 为首的少年昂首,长刀前指,“大唐威武!” “大唐威武!” 欢呼声中,唐军再度发动冲击。 吐忠心中慌乱,“咱们先前没动,会不会被贾参军质疑?快,出击,连女人都出击,快一些!” 营地里,吐忠部慌作一团,担心会被那位俊美的贾参军秋后算账。 他们疯狂涌了出来。 唐军再度杀穿敌军,贾平安策马看着疯狂出击的吐忠部,沉声道:“等着。” 唐军默然。 阿宝不高兴了,打着响鼻,微微颠着背上的主人。 贾平安伸手摸摸它的脑袋,安抚着冲杀上瘾的阿宝。 “杀!” 吐忠带头杀了过去。 两百余唐军就像是礁石,倾巢出动的吐忠部就像是潮水,在这里分为两部分,冲了过去。 没有人敢多看他们一眼,更无人敢撺掇大伙儿围杀这些唐军。 包东激动的道:“参军,他们怕了。” 残敌顷刻而灭。 贾平安策马回身。 吐忠带着人下马而来,近前跪下,虔诚的道:“吐忠部愿意世代侍奉天可汗,世代为大唐的忠犬,若是背弃,死后灵魂无法安息。” 二百余骑心中激动,贾平安淡淡的道:“不忠心,无需什么灵魂无法安息,某会用那等逆贼的头颅筑为京观,镇压草原!” 吐忠颤抖道:“是。” 这个少年从遭遇危机时就没见到一丝慌乱,换做是其他人早就溜了,可他却从容镇压了比势噜的内应,随即逼迫缴纳了投名状的吐忠伏击比势噜…… 这一连串决断只要错一个地方,这二百余骑就只能埋骨于此,成为比势噜耀武扬威的工具。 二百余骑看着这位贾参军,看着他下马过去,伸手按着吐忠的头顶,微笑道:“跟着大唐,你会看到什么叫做波澜壮阔!” “是。”吐忠虔诚叩首。 贾平安知晓现在的吐忠依旧是首鼠两端,要想彻底的折服他,还得看下一步的举措。 “比势噜来之前,定然和麾下做好的打算,这边收拢了吐忠部,随即两边夹攻我军营地。如此,那边定然在等待这边传递消息,吐忠。” 吐忠起身,束手而立,“任凭贾参军之命。” 贾平安颔首,“带着精锐,拿着比势噜麾下的旗帜,跟着某,去突袭比势噜的部族。” 众人拜服,旋即集结远去。 他们走了小半日后,薛仁贵来了。 营地前,那些被剥光的尸骸堆积如山。 突厥人胜利后,会把敌军剥的一丝不挂,连亵裤都要。 薛仁贵在颤抖。 他非常清楚贾平安的身份。 百骑参军,也是陛下对付小圈子的利刃。关键是扫把星一旦战死于此,皇帝会暴怒。 而那个少年…… 玄武门外操演,百骑大获全胜,他很是惊讶,等得知是那个少年的功劳时,他格外的好奇。 这样的少年,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将会成为大唐名将。 可现在…… 他看着那堆尸骸,眼中全是杀机。 “杀光他们!” 十余骑疾驰而来,薛仁贵拔刀。 “是咱们的人!” 呃? 薛仁贵仔细一看,来的竟然是唐军。 “见过薛郎将。” 为首的唐军欢喜的道:“就在半日前,比势噜来袭,全灭,我军还俘获了比势噜,就在营地里。” “等等!” 这个事儿不对。 薛仁贵觉得脑子有些乱。 “什么比势噜来袭……贾平安就两百余骑,怎地全灭了他们?” “先前咱们来安抚吐忠部,随后有消息说比势噜来了,当即有人要作乱……” 这是内忧外患,内外夹击。吐忠部发作,唐军会乱作一团,旋即比势噜杀入,那便是一网打尽。 薛仁贵心中冷了半截,心想换做是自己会如何。 直接突击,斩杀吐忠。 旋即撤离,回归营地,禀告此事。随后唐军集结,开始平乱。 那唐军与有荣焉的道:“贾参军说大唐听闻有人准备作乱,大军就在左近,只等发现贼人就来围杀。” “这是兵不厌诈。” 有人低声道,“但随即只能趁机跑。” “吐忠部举棋不定,贾参军端坐饮酒,令吐忠等人各自选择。七成人站在贾参军的身后。” “这是……威逼!” 众人眼中的多了神彩。 不换不忙,从容应对,妙啊! “随即贾参军令吐忠斩杀作乱之人。” 这…… 薛仁贵武勇过人,但此刻也不禁瞠目结舌,“他不但不走,还想收拢了吐忠部?有胆有识!” “贾参军令吐忠部藏于后面,此刻比势噜来了,贾平安让吐忠去敷衍,随后比势噜带着五百人入内。” “这是……”薛仁贵双拳紧握。 这是…… “贾参军在饮酒,并令女人舞蹈为乐。” 薛仁贵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画面:贾平安端坐,意态闲适的看着突厥女子舞蹈,而比势噜和吐忠带着人缓缓而来。 “贾参军随即令人动手掩杀,他带着二百余骑冲杀,生擒比势噜,随即带着兄弟们冲出营地,两百对七百……” 军士兴奋的道:“某当时就在中间,见到贾参军一马当先冲杀在前,只是一次就凿穿了敌军,随即返身冲杀,敌军死伤大半。此时吐忠部出来助战,全灭敌军。” 一个将领喃喃的道:“遇敌不乱,内外交困不惊,一番言语逼迫吐忠站在了大唐这边,这是智。随后领军冲杀,以寡敌众,大胜,这是勇。此乃智勇双全!” 薛仁贵捂额道:“小贾一身都是胆呐!” 消息传遍全军,众人不禁欢呼起来。 “小贾呢?”薛仁贵看看前方,没看到大唐人。 “击败敌军后,贾参军说比势噜所部定然在等待消息,好突袭我军营地,于是贾参军带着吐忠部精锐出击了,说是要突袭比势噜部。” 薛仁贵一拍手,激赏的道:“好一个贾参军,好一个贾平安!” …… 当夕阳西下时,贾平安看到了那个部族。 周围用栅栏围起来,这是提防狼群,也是提防贼人的手段。 上万人在沉默的等候着。 比势噜胜利,他们将有希望成为统御这片土地的主人。 若是失败,他们将会远离这里,去远方寻求机会。 帐内,留守的首领们在焦急的等待着。 “此次若是能吞了吐忠部,咱们也算是兵强马壮了,高侃才将离开,正是好机会。” “唐人在代州那边有大军。” “那又如何?等他们到来时,迎接他们的只有唐人的尸骸!” “消息该差不多传来了,去看看。” 上首的男子是比势噜的弟弟,看着颇为威严。 等人出去后,他微笑道:“放心,此次咱们定然能打唐人一个措手不及。” “等打下了唐人的地方,要什么有什么。”他舔舔嘴唇,“到时候弄些唐人的女人来伺候咱们,再喝着他们的美酒……” 众人不禁憧憬了起来。 “汉儿最是富有,他们能种地,哪怕是荒漠之上也能生存。他们的手巧,能打造出许多精巧的东西……” 一个身体魁梧的首领冷冷的道:“他们也是最好的奴隶!若是当年能在渭水斩杀了那个所谓的天可汗,如今的中原已然是咱们的牧场了!” 众人不禁唏嘘不已。 “那是什么?” 外面传来了惊呼。 比势噜的弟弟皱眉,“看看。” 没等人出去,就听到了尖叫。 “有骑兵来了。” 众人冲出了帐篷,放眼看去,就见远方一条黑线正朝着这边蠕动。 黑线越发的快了。 “是咱们的人回来了。”有人在欢呼,因为比势噜就是从这条路出发的。 “准备接应。”比势噜的弟弟疑惑的道:“不是说让人传信,随后两面夹击唐人吗?” 黑线不断逼近,旗帜看着没错。 当距离拉近时,有人喊道:“不是咱们的人!” “敌袭!” 营地沸腾了,可敌军却开始了奔射。 一队队骑兵靠拢营地,随即放箭。 营地里,一波波的人倒下,头领们一边退,一边喊着:“上马!上马!” “是吐忠部的人!” 有人认出了敌军的来历,瞬间所有人的心都凉了半截。 比势噜去收编吐忠部,可现在他的旗帜在吐忠部的手中,人呢? 奔射几轮之后,后面的贾平安对吐忠微笑道:“你对大唐的忠心,某知晓了,回去就禀告给陛下。” 吐忠心中欢喜,“多谢贾参军。” 呵呵! 贾平安笑的很和气,“可大唐不养闲人,你们的本事除去放牧之外,还有什么?” 吐忠心想这定然是先前坐视唐军以寡敌众的事儿发作了。 他看了贾平安一眼,只看到了和气。 大名鼎鼎的慈善人就是贾师傅。 但想到先前他率军冲杀的悍勇,吐忠就打个哆嗦,“为大唐杀敌。” “不错。”贾平安指着前方说道:“去吧,打开口子。” 他的麾下就那么多,能少损失一个也是好的。 吐忠见他似笑非笑,而身后的雷洪在扯着脸上的胡子,把嘴巴露出来,对他也笑了一下,阴测测的。 马丹! 邪性! 吐忠不敢抗拒,就冲出去喊道:“比势噜偷袭咱们,卑鄙无耻,跟着我来,咱们去报仇。” 众人蜂拥而去。 包东说道:“参军,这吐忠看着还算是忠心。” “忠心只是因为背叛的价值不够。”贾平安淡淡的道:“要让他们忠心,最好的法子就是大唐一直保持强盛。” 原来是这样吗? 赵岩暗自记在心中,目光中难免多了崇拜之色。 吐忠部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把营地冲出了一个大口子。 “虽然能令他们冲杀,可大唐要想征服他们,唯有让他们知晓大唐的武勇。” 贾平安拔刀,“跟某来。” “闪开!” 唐军的冲击是致命一击,整个比势噜部乱了,到处都是人在奔逃。 贾平安冲杀了一阵,就率人在边上歇息。 “参军,吐忠部下手太狠了。” 吐忠部压根就没劝降,见人就杀。 “参军,要不……叫停?”包东觉得这样下去很麻烦,到时候比势噜部所剩无几,咱们这是来安抚个什么? 他突然一个激灵,看了贾平安一眼。 参军在路上偶尔说过:要想让敌军拜服,唯一的法子就是震慑。 让吐忠部来杀戮,随后周围的部族自然胆战心惊,而且不会仇恨大唐。 参军的手段……真特娘的妙啊! 当杀戮进入尾声时,贾平安淡淡的道:“可歇息够了?” 众人点头。 谁也不知道贾平安准备做什么。 当失去了有组织的抵抗后,这便是一场单方面的杀戮。 吐忠部杀的两眼发红,当看着剩下的数百人时,吐忠清醒了。 “老天,我做了什么?” 他回身,就在那里,二百余唐军沉默着。 他所忌惮的那个少年参军一动不动。 “见过贾参军。” 吐忠此刻心中懊恼,担心这个少年会喝骂。 贾平安微笑道:“大唐不接纳那等反复之辈,先前那四成头领站在了叛逆的一边……” 吐忠只觉得浑身冰冷,“可他们后来幡然醒悟了,恳请参军放过他们。” 那些人在喝骂,旋即召集麾下。 贾平安一看就笑了,“果然,某不过是一说,这便马上翻脸,此等人,吐忠,你如何说?” 吐忠面色纠结,若是清除那些人,他也就离光杆司令不远了。 可若是不清除,这位贾参军会如何? 那边聚集了五百余人,贾平安说道:“杀!” 二百余骑冲杀过去,刚结束了一场杀戮的对手不堪一击。 呼喝,惨叫,长嘶…… 晚些,吐忠带着数百骑看到了一地的尸骸。 贾平安浑身浴血,回身而来。 “参军!”包东想跟来,贾平安摇头,“退后。” 若是不能吓破吐忠的胆,此后这个部族还会有麻烦。 没有人比贾平安更知晓这些人的反复无常,今日降,明日叛,总是牵扯着大唐的精力。 他一骑向前。 唐军集结,有人说道:“若是他们敢冲着参军动手,某发誓,杀光他们的部族!” 包东面色铁青,“准备!” 赵岩激动的浑身颤栗。 他的先生就这么一骑前行,前方就是数百向前在叫骂,随后沉默的对手。 “杀了他!”有人在怒吼。 “俘获他,咱们拿他去和唐人交换东西。” 吐忠的目光在闪烁。 他已经彻底的明白了。 那位少年参军一系列的举动,最终的目的就是削弱突厥人。 现在他一骑而来,如何? 杀了他? 还是俘获他。 他仔细看去。 贾平安目光轻蔑,就像是看着一群臭虫。 “降,还是不降!” 吐忠叹息一声,目光苍凉,说道:“下马。” 他缓缓下马走过去,然后跪在了贾平安的身前。 这是彻底臣服,任人宰割的意思。 身后,那些部众大部分下马走来,随即跪下。 百余骑掉头就跑。 “唐军来了。” 薛仁贵终于来了,合围了可怜巴巴的百余人,然后就看到贾平安把长刀搁在吐忠的脖颈上,一字一吐的道:“若是以后某知晓你作乱,上天入地,某将会把你吊死在荒野之中,让你的子孙永为奴隶!” 吐忠低头,虔诚的抱着他的腿…… 那些部众跪在那里。 身后,全是尸骸。 大唐军中的战法,顺带求月票 布阵讫,鼓音发,其弩手去贼一百五十步即发箭,弓手去贼六十步即发箭。若贼至二十步内,即射手、弩手俱舍弓弩,令驻队人收。其弓弩手各先络膊,将刀棒自随,即与战锋各队齐入奋击。其马军、跳荡、奇兵亦不得辄动。若步兵被贼蹙迫,其跳荡、奇兵、马军即迎前腾击,步兵即须却回整顿缓前。若跳荡及奇兵、马军被贼排退,战锋等队即须齐进奋击。其贼却退,奇兵及马军不得远趁。审知惊怖散乱,然后可乘马追趁。 …… 以上为大唐军中迎敌的战法,弩手先上,接着弓手,随即步卒迎敌……这是一整套战法,不可乱。 马军作为战略力量不可轻动,从战例中可以看出,唐军的马军一直是作为战略力量在使用。作战时步卒当先,当双方胶着时,或是唐军显露颓势时,马军突击! 不管是苏定方还是程知节,包括太宗皇帝,都是率领小股骑兵突袭敌军的好手。 至于兵器,程知节不是用板斧,而是马槊,但马槊太难打造,一般人你打造不起,非有出身的将领用不起。另外马槊操练也艰难,所以马槊在马军中并非是主力兵器。 有人问程知节是否是个老泼皮,不是,程知节是个非常谨慎小心的将领,别说耍流氓,你让他对皇帝说话大声些都不可能。 …… 扯淡一堆,就是对大唐军队的战法做一个解释。另外,求月票。 每天晚上20:00到24:00,每打赏1500点,起点就给大唐两张月票。这个规矩延续到10月7号。 第223章 你不舍什么,就去保护什么 那些突厥人跪在地上,贾平安缓缓从中间走过,无人敢抬头。 薛仁贵看着走来的贾平安,叹道:“这个少年……” 他微笑着迎了过去。 “某接到消息之后,担心你在吐忠部被围困,于是带着人马飞速来援,可你却安坐帐中,一番话逼迫吐忠清理乱贼,随后伏击比势噜,最后再犁庭扫穴……” 薛仁贵拍了一下贾平安的肩膀,“当年先帝征伐高丽,某去投军,白衣持戟,一人冲杀……那时某觉着如此才是豪杰所为。可你这般智勇双全,却让某倍感期待……来日杀敌,你我并肩!” 这是一个邀请。 薛仁贵捶了一下贾平安的胸口。 “好!” 贾平安也捶打了一下他的胸口。 他知道自己的未来不在于和谁并肩,而是在于谁和自己志同道合。 薛仁贵未来兵败大非川,随后被贬为平民,贾平安在想到时候要不要伸个手。 “让人掩埋了尸骸。”薛仁贵随口吩咐,然后准备去巡查。 “掩埋就不必了。” 嗯? 薛仁贵回身,皱眉道:“尸骸露于野,此刻是夏末初秋,容易疫病。” 他觉得贾平安不谙这等战后处置的规矩,就笑着说了些。 “某觉着筑京观更好些。” 贾平安是百骑录事参军,外加县男,加之这一战由他主导,所以他的话自然不能忽视。 薛仁贵莞尔,“罢了,随你。” 随即贾平安令吐忠部收拾尸骸,开始堆积。 那些突厥人在搬运着尸骸,有人脚步蹒跚,有人木然。 一批唐军就守在边上,每一具尸骸他们都要检查一遍,把值钱的东西剥下来。 “你不怕下地狱?”一个将领问道,目光有些玩味。 “若是某死了,此刻将会成为他们炫耀的工具。某的头颅将会成为溺器,你觉着如何?” 将领点头,“这话不差,但筑京观,你不怕报应?” “哈哈哈哈!” 贾平安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某笑……这是沙场。”贾平安说道:“在这等地方,和这些侵袭大唐的突厥人谈报应,就像是在青楼里和女妓们谈贞操,你觉着合适吗?” 将领默然,良久说道:“你此次厮杀堪称是出彩,某也颇为佩服,但……终究年少了,小心些。” 贾平安点头,“多谢了。”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此次大伙儿一路北上,都是奔着立功来的。一到营地,都在想着自己该如何如何…… 可贾平安出手,直接把比势噜部族灭了,吐忠部那些二五仔也被杀了个干净,大伙儿开始还很高兴,可仔细一想,却发现此行的任务没了。 比势噜是附近最大的一股势力,此刻仅存数百人,一个硕大的京观把他的部族留在了这里。 剩下的突厥人会噤若寒蝉,还安抚个什么? 也就是说,此行的任务完成了,大伙儿才将到了地方,就得准备回去。 憋屈啊! 看看那些将士,特别是将领,神色都不大对。 太憋屈了。 “参军,你是新人,那些人估摸着会给你来个下马威。”包东知道军中的一些手段。 贾平安笑道:“某倍感期待。” 夜幕降临,众人利用比势噜部的地方歇息,外面依旧在举着火把筑京观。 黎明,薛仁贵醒来,穿戴整齐后,走出了帐篷。 外面已经有不少人了,但都在齐齐的看着左边。 黎明的微光中,左边矗立着一个大土堆。 薛仁贵缓缓走了过去。 天色渐渐明亮,他看到前方一群人跪在那里嚎哭。 为首的就是吐忠。 那个土堆…… 贾平安站在边上,淡淡的道:“某当初好不容易才寻到了法子,否则京观无法长期保存。如此挺好。” 巨大的封土里,肢体伸的到处都是。 薛仁贵只觉得脊梁骨发寒,“某想到了当年高丽人弄的京观。他们把那些汉儿筑京观耀武。某未曾见过,但此刻见了,才知晓先帝为何如此的勃然大怒。” “这只是开始。”贾平安说道:“大唐和高丽迟早会开战,某希望到时候去一趟。” 薛仁贵看着这个巨大的京观,觉得一股阴风吹过。 “贾参军。” 吐忠涕泪横流的跑过来,跪下,随后摸出短刃,在脸上割了一道口子,也不管鲜血直流,说道:“吐忠世代效忠大唐!” 这是极为罕见的剺面(li),从匈奴传来的习俗,表示自己的悲痛和决心。 先帝驾崩时,番将就有剺面割耳的。 薛仁贵心中一震,看了贾平安一眼。 这是震慑。 从刚开始的杀戮到现在的京观,贾平安把震慑之道用的淋漓尽致。 贾平安笑了笑,然后亲手扶起吐忠,骂道:“没看到吐忠受伤?快去寻了郎中来,用最好的药,若是治不好,某让郎中陪葬!” 吐忠哽咽着,嚎啕大哭。 那是诚恳的泪水。 吐忠此刻的心理防线已然崩溃,谁让他背叛大唐,他首先想到的是这个京观,以及贾平安层出不穷的手段,最后就是得到的善待。 薛仁贵退后几步,低声对部将说道:“这是恩威并施,吐忠归心了。” 贾平安低声和吐忠说话,神色真挚,甚至连眼睛都红了。 “都是一家人,为何刀兵相见?”贾平安唏嘘道:“看着这些尸骸,某心中难受,可不如此,不足以震慑那些乱臣贼子。不如此,草原上依旧会烽火不断。 那些男人会被野心家纠集起来,去杀戮,去抢掠,会造成更大的劫难。为此,某只能以杀止杀。” 包东看着这一幕,见赵岩也在感动,就没好气的道:“这是参军在哄人。” “哄人?”赵岩还稚嫩,觉得世界观破碎了些。 包东笑道:“你没见参军在长安……罢了,某若是说了,回头参军能收拾了某。” 想到贾平安的手段,包东不禁打个寒颤。 “一起吃。”贾平安牵着吐忠的手,带着残余的数百人一起去吃早饭。 有部将不满,寻了薛仁贵告状,“薛郎将,这本是你的职责。” 薛仁贵的饭量很大,闻言抬头,皱眉道:“能者多劳,再有,某无法做到贾平安这般,无法收服了这些突厥人,难道就弃之不理?” 部将默然,然后说道:“懂了,此人大才,未来可期,所以最好别得罪。” 这人有薛仁贵提醒,所以随后对贾平安很是客气。 可有人却去寻了贾平安的麻烦。 “某叫人来要两百人去帮忙,为何不给?” 来的是个校尉,一来就气势汹汹的发难。 贾平安是百骑的人,百骑就是个特殊部门,实际上并未算在军中。 贾平安皱眉道:“吐忠部归顺,昨夜他们弄了一夜尸骸,此刻再去驱使他们,容易引发骚动。” 古往今来,许多王朝破灭的起因都很小,比如说陈胜吴广,因为路途艰难误期,于是干脆就扯旗造反。 而刚心悦诚服,成为大唐忠犬的吐忠部自然要作为标杆,让草原部族看看大唐对自己人的好。 所以此刻驱使他们不合适。 但校尉却骂道:“娘的,你等径直而来,我等为了救援你等一路疾驰,屁都没捞到,此刻还在推诿,真当耶耶的拳头不利?” 众人在边上看着,想看看贾平安面对这等挑衅如何应对。 薛仁贵皱眉,但事情开始了,他不能去阻拦,否则贾平安就多了个软弱的名头。 呯! 就在大伙儿猜测贾平安会怎么辩解时,他一脚踢去,校尉双脚夹紧,哦的一声,缓缓往下跪。 贾平安随即就是一套组合拳。 左勾拳,右勾拳…… 呯! 校尉倒在地上,贾平安拍拍手,很随意的道:“此行薛郎将为主,某为副,薛郎将未曾质疑,你……说个屁!” 众人看向薛仁贵。 薛仁贵看了众人一眼,随即开吃。 这是对贾平安的支持。 薛仁贵若是质疑,贾平安就会甩手,随后拉个黑名单。 晚些有人把校尉弄了回去,一阵叫骂后,有人说道:“某听闻那贾平安在长安和左武卫梁大将军认识,还和英国公家的李敬业交好。” 那校尉:“那是自己人啊!你特娘的不早说。” 这人随后就去赔罪,贾平安笑吟吟的说没事,甚至还约了回长安喝酒。 可他知晓,在军中你唯有靠自己。 他和老李家是交好,于是得了老李一系武将的认可,但同时也将承受老李在军中对头的仇视。 所以任何事都是双刃剑。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老子就靠自己!” 贾平安笑了笑,眼中全是自信! 随即众人返回了营地。 张琪在翘首以盼,见到众人回返,兴奋的道:“准备好酒,庆功,哈哈哈哈!” 肥羊白水煮熟,大块的弄到案几上来,撒上盐就是无上美味。酒水一坛一坛的送过来,众人轰然欢呼。 几个突厥小娘来伺候,却不时偷瞥俊美的贾师傅一眼。 有人起哄道:“贾参军,收用了她们吧!” 虽然不知道那人在说什么,但突厥小娘子们却都看向了贾平安,极为胆大。 薛仁贵笑道:“小贾在长安可是青楼女妓的恩客,只要他去,一文钱不花,最红的头牌心甘情愿的出来陪侍……连老鸨都会在他的身边斟酒。” 擦! 这个也太凶了吧? 一群离了女人许久的汉子都双眼发光,有人问道:“贾参军可有什么诀窍?” 有人说道:“贾参军俊美啊!” “俊美了不起吗?” “对,俊美了不起。” 张琪喝了一口酒,笑道:“贾参军的诗才啊!” 众人恍然大悟。 “这等长得俊美的,还文武全才,特娘的,难怪那些小娘子都盯着他看,恨不能投怀送抱。” 贾平安只是笑了笑。 他连雅香那等头牌都不睡,这些突厥女人怎么可能。而且若是留个种在草原上,娘的,还是他不知道的那种,那得吐血。 喝着酒,看着那些将士在欢喜,贾平安突然感到些陌生。 手机呢? 笔记本呢? 火锅呢? 啤酒呢? 一个人在小窝里看电影的惬意呢? 还有那被雾霾遮蔽的夜空,何曾看到这般壮美的星河灿烂? 他捂着额头,瞬间无数往事在脑海里浮现。 他低头,肆意的哭泣着。 从来到这里开始,他就压制着自己对前世的一切感情,直至此刻。 那个世界里,他是孤独的。他不喜欢那些应酬,不喜欢那些勾心斗角和赔笑,更不喜欢那些敷衍……所以他摒弃了所谓的社交,上班回家,一人做饭,吃完饭,在电脑上玩一会儿,然后看看书,睡觉……第二天早上起来,锻炼身体,去上班。 他曾觉着自己能够这样活到九十岁,然后在孤独中死去,不会怀念人生。 但在此刻,他呼吸着草原上的空气,看着那些欢喜的将士,突然就控制不住了。 泪水不停的流淌,那些牵挂和憋屈,那些忍耐和被自己压制的骄傲,都在此刻迸发。 我活着是为了什么? 贾平安仰头喝了杯中酒,一个少女轻盈的过来给他斟满酒,然后低声说着,就像是小鸟在快速的鸣唱。 可他听不懂,只是摇头,报以微笑。 “喜欢。” 少女生涩的说了一句喜欢,突然低头,亲了他一口,然后飞快的跑了。 她跑到了身处光明中的同伴身边,不时看看贾平安,低声说着。 “啊!” 几个少女在尖叫,那种羡慕兴奋的情绪,连贾平安都感受到了。 “你为何在哭泣?” 身后传来了薛仁贵的声音。 神箭手首要视力超好。 这货直接揭穿了贾平安,却不知晓这有些犯忌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那个隐私他希望不被人发现和窥探,哪怕是妻子,也不能去触碰那个树洞。 “特娘的!刚才被烤肉的烟灰给弄到了眼中,难受极了。” 贾平安微笑着。 薛仁贵拍拍他的肩膀,“回头有女人……” “某不要!” 贾平安很认真。 “你可真是个怪人。” 在这个时代的男人眼中,女人就是附庸品,想睡就睡。 晚些,那些营帐里多了动静,贾平安依旧坐在那里。 他起身,缓缓走了过去。 一个军士蹲在火堆边上,收集着那些散落的肉。 他估摸着是顺着收集过来的,布袋里装了大半,少数有三五斤。 “你……” 军士回身,脸上的皱纹深刻,让贾平安下意识的道:“你要这些做什么?” 军士堆笑道:“弄成肉干,回头带回家去给孙儿吃。” 贾平安坐了下来,放松的问道:“多大了?” 军士大概也收集累了,坐在侧面,一边拨弄着袋子里的零碎羊肉,一边说道:“五十一了,还有九年就能归家,到时候……某的小孙孙也有了孩儿,某就帮他带孩子……想想就觉着美滋滋。” “从军是为了什么?” 贾平安拿出了酒囊,军士见了眼睛一亮,接过就是几大口,然后满足的叹息一声,“开始是为了钱,在家种地挣不到什么钱,要想妻儿过得好,就得去搏命。” 这是现实,也是男儿拼搏的最大动力。 “从军之后某才知晓,原来大唐有这般强大的对手。” 军士回忆了一下,“突厥人当年很强大,曾经兵临渭水,那一年先帝去了渭水旁,随后某跟随着到了渭水边,令我等故作疑阵,让突厥人以为我军人马众多……某有些慌,等突厥人撤了之后,某才知晓自己为何要从军。” “为何?”贾平安接过酒囊喝了一口,若是后世的好友看到这一幕,定然不敢置信这个有着洁癖的家伙竟然会和人喝同一个酒囊。 军士接过酒囊,猛地喝了一口,然后看着夜空,微笑道:“那一年,突厥人差点就攻破了长安……那一年,某的家也毁了。” 他笑的很灿烂,“某的家乡就在突厥人的行军路上,某事后去了家乡……” 他吸吸鼻子,飞快的眨动着眼睛,“阿耶和阿娘已经被当地掩埋了,说是阿耶手中拎着柴刀,阿娘的衣裳被剥了大半,嘴里有一只人耳……” 贾平安坐直了身体。 军士深吸一口气,微笑道:“某不懂什么大道理,但知晓一事,若是大唐破,家必亡。为了家,某就要为这个大唐去征战,某战死了,家才安然。” 贾平安坐在那里,军士喝完酒,起身道:“多谢贾参军,其实……想那么多作甚?人……你不舍什么,就去保护什么,某觉着问心无愧就好。” 贾平安点头,“多谢你了。” 他起身回去。 躺在帐篷里,从华州到长安的一幕幕不断闪过。 从差点被活埋,到求存。从忽悠老许到进了长安,他只是求活,只是求个好日子。 直至后来,他初步摆脱了危机。 但迷茫也同时出现。 我在这个时代活着是为了什么? 在后世,他活着就是活着,每日上班下班,电脑就是他的朋友,锻炼就是他的知己。 但在这里,他却找不到人生目标。 你不舍什么,那就去保护什么。 我不舍什么? 他的脑海里出现了表兄,阿福……苏荷,长腿妹子。 还有邵鹏,老唐,包东…… 他甚至想到了阿姐,还有百骑的门子。 那个门子每次见到他都笑的很是欢喜,而起因不过是贾平安每日进去时都会对他微笑一下。 还有姜融,每次都喜欢跟在自己的身边深吸一口气。 还有老崔,崔建,老许这个奸臣…… 更要紧的是,贾平安发现自己喜欢那个长安城。 日升日落,那个长安城在滋养着他。 为何活着? 你不舍什么,就去保护什么。 黑暗中,他喃喃的道:“为了那些人,为了……长安。” …… 累了啊!真的累了。 双倍月票期间,求月票。 第224章 某为良心指使(为盟主“热河路没有夏天”加更) 初冬的长安城中,洋槐花已经没了,地上还残留着一些干枯的花瓣。 宽阔的朱雀街两边是排水渠,很深,人蹲进去压根就是现成的掩体。 高侃执车鼻可汗献俘的欢喜仿佛还在眼前,李勣就来了一炮。 “陛下,臣身体不适,恳请辞去左仆射之职。” 朝会上,李勣诚恳的请求道。 长孙无忌看了他一眼,心中微喜。 最近小圈子集火李勣,不断从六部找出毛病来,李勣为此焦头烂额。幸而上次他来了一次自爆,查出了不少问题,所以现在还算是从容。 褚遂良的眸子里多了欢喜,李勣滚蛋,小圈子控制朝堂指日可待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皇帝,见到了熟悉的赧然微笑,不禁叹息一声。 先帝临去时嘱咐我等要好生辅佐太子,如今的大唐蒸蒸日上,可不就是我等辅佐的功劳吗? 看看皇帝,古往今来可有这等谦逊的帝王? 这便是我等的劝谏之功啊! 想到这里,褚遂良把那点愧疚都掩藏了,觉得自己定然能标榜青史。 于志宁的嘴唇动了几下,在皇帝的注视下,他低下了头。 李治压下了心中的郁气,微笑道:“六部近来做事不错,李卿为何求去?” 瞬间,长孙无忌就盯住了外甥。 李勣说自己身体不适,这是被小圈子集火后的无奈选择,若是再不退,下一步小圈子就要动真格的了。 到时候山东世家门阀们会如何? 力挺李勣还是袖手旁观? 长孙无忌心中冷笑,他知晓那些所谓传承多年世家的尿性,他们喜欢稳扎稳打,实则就是不敢冒险。 至于这等决战……他旁观了许久,也试探过数次,山东门阀世家压根就不敢出手反击。 技止此耳! 他微微一笑。 李勣最近饱受攻击,关键是尚书省内最近经常出现些莫名其妙的错误,以至于御史最近弹劾的目标七成都是尚书省。 这是警告。 你再不走,那就不是警告了,而是要直接弄你。 李勣在朝中形单影只,在这等时候也只能黯然请辞。 他目光温润的道:“陛下,臣最近头晕目眩,不能理事。” 大佬,你再不放我走,回头咱们君臣就永别了。 李治眸子一缩,说道:“如此,英国公且回家歇息一阵子。” 若是李勣走了,他将会孤立无援。 于志宁看似帝党,可此人最擅长的却是不得罪人。 这等人若非可以,李治早就把他换了。 晚些李勣回家休养的消息放了出去,长安官场讶然。 崔义玄在长安县县廨里发呆。 “叔父!” 崔建急匆匆的来了。 崔义玄叹道:“毛毛躁躁的,你这个吏部郎中是如何做的?” 崔建一进来就说道:“英国公归家了。” “老夫知晓了。”崔义玄依旧神色平静。 崔建坐下,怒道:“那是陛下唯一能指使的宰相,他们竟然都不能容,这是要谋逆吗?” “住口!”崔义玄喝住了他,然后慢条斯理的道:“陛下可有怨言?” 崔建摇头,“就算是有也不能说。” “那你急什么?”崔义玄说着摸了一下嘴角的火泡,疼的龇牙。 崔建的呼吸有些沉重,“他们逼迫英国公退避,下一步会如何?要让山东高官都滚蛋吗?” “说话不要意气。”崔义玄看看门外没人,才说道:“老夫晚上约了人。” 崔建的嘴角微微翘起,讥诮的道:“就是那些稳重之人?” 所谓稳重之人,就是山东门阀在京的几个家族的代表。 崔义玄皱眉道:“年轻人哪来那么多的不满?” “不是某不满。”崔建是真心的不屑,“那些人除去稳重还是稳重,一心就想等着对手自行灭亡,随后仗着山东门阀的人才多,慢慢占据上风。这等人……问他们有何用?定然是说顺其自然。” “那你说能如何?”崔义玄恼了,“山东门阀世家能传承多年,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稳重。” “稳吧,看看还能稳多久!” 崔建随后告辞。 晚些,崔义玄出现在了一家酒肆里。 酒肆旋即说客满,不再接待。 而在里面,一群人正在议事。 “关陇那些人欺人太甚!”一个老人气咻咻的道:“李勣便是咱们唯一在朝堂上的宰相,他们竟然也不能容,这是要谋逆吗?” “谋逆这等事他们熟悉。”一个年轻些的男子冷笑着。 提及这个,连皇室都忌惮关陇那些人。 你这个皇帝损害了咱们的利益,那就去死吧。 前面去死的是隋炀帝杨广,再往前,杨坚也是踩着前人的尸骸和血泪成就了帝业,背后就是关陇小圈子的谋划。 崔义玄皱眉道;“说事。” 几个老人斜睨着他,“你若是能争气些也好,长安县县令,你能干啥?” 狗娘养的,一群贱人! 老崔心中大怒,面色却不显,“老夫好歹还在长安,你等就蹲在家中享乐,干了啥?” 那几个老人冷笑,有人说道:“此事该如何应对?” 众人默然。 崔义玄冷眼看着,发现这些人压根就没有应对的心思。也就是说,他们希望能蛰伏,给关陇那些人和皇帝闹腾。牛打死马,马打死牛,咱们山东门阀世家等着看热闹。 一群蠢货! 崔义玄叹息一声,觉得自己不该来此。 …… 第二日,李治涛声依旧。 少了李勣,议事时明显的就成了小圈子的一言堂,但凡涉及到小圈子利益的事儿,李治都默然看着。 他知晓自己说了也无用,甚至会爆发争执。 爆发争执,接着剑拔弩张。 军队! 这一刻他无比怀念阿耶在时的安全感。 唯有掌握了军队,他才能在小圈子的压制下存活。 他看了一眼舅舅。 这位舅舅看似慈爱,可他如今是小圈子的代表,说什么舅甥情深,那只会恶心人。 有了小圈子的支持,长孙无忌才是那个权倾朝野的国舅。所以他必须要和小圈子保持一致。 而小圈子的目标很简单,皇帝不能影响咱们的利益,皇帝不能太得意。 所以长孙无忌坐视着李治被压制,偶尔说说什么情义,却在李治的眼中成了笑话。 事情一件件的过去,李治发现自己的意见被各种‘好意’淹没了,却无力反抗。 若是李勣在,这些人至少还有些忌惮,可现在,那一份忌惮消失了。 这是谁的天下? 谁是朕的心腹? “陛下!” 外面来了人,“陛下,雍州刺史许敬宗求见。” 绝望中的李治抬头,皱眉道:“他来作甚?” 晚些许敬宗来了,行礼后,他看了长孙无忌一眼,说道:“臣听闻朝中有人逼迫陛下,臣……” 老许是来助拳的,李治的心中不禁感动。 在这等时候,唯有老许这个心腹才会这般肆无忌惮的站在他这边。 长孙无忌心中冷笑,觉得这条忠犬迟早完蛋。 而褚遂良干脆就冲着许敬宗冷笑。 “可是你这条老狗?” 许敬宗突然动了。 他扑了过去,一拳就把褚遂良打了个乌青眼,接着二人扭打在了一起。 一个宰相和一个重臣当朝斗殴…… 长孙无忌震惊。 李治震惊。 王忠良却喊道:“许使君喝多了,快拉住他!” 李治觉得此人总算是聪明了一回。 众人你拉我拽,把二人分开。 许敬宗骂道:“贱狗奴,有本事你便谋朝篡位,装什么忠臣?某今日在此,可敢动手吗?” 他挣开内侍,拉开胸襟,拍着胸脯骂道:“来,杀了某,你好权倾朝野。” 轰! 这句话一出,装菩萨的长孙无忌也装不下去了。 本来在琢磨怎么收拾许敬宗的褚遂良面色惨白,跪下道:“陛下,许敬宗污蔑老臣,老臣……万死!” 你为何不去死? 李治一脸震惊的道;“许卿这是喝多了,来人。” 外面进来几个侍卫,李治怒道:“许敬宗醉酒上朝堂,拉走!” 许敬宗被拉走了,可叫骂声却回荡在朝堂之中。 他说褚遂良权倾朝野,可谁都知道,他这话暗指长孙无忌。 晚些,消息终究还是传了出去。 褚遂良随即告罪在家。 但依旧有人络绎不绝的去探访他。 “……那些人去了褚家,出来时看着是饮了酒。” 邵鹏在禀告着。 李治微微一笑,“看来越是权臣,越是被那些人推崇。” 邵鹏脊背一寒。 李治淡淡的道:“百骑查了他数月,可有成果?” 邵鹏说道:“陛下,就是……褚遂良最近买了一个宅子,宅子的主人乃是中书译语人。” 所谓中书译语人,就是中书省的翻译。中书省接收外藩的文书,就需要这些译语人来翻译。 李治的眸子亮了一下,淡淡的道:“朕知晓了。” 随后他吩咐道:“让人去褚家,请了褚遂良回朝。” 邵鹏早早来到了百骑,和唐旭议事。 “陛下被压制的厉害,怕是想动手。”邵鹏有些兴奋。 作为内侍,他天然就是帝党,小圈子跋扈,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恨不能一刀把国舅他们全剁吧剁吧了,弄成肉酱下饭。 唐旭面色凝重,“那事倒是稳妥了,可若是他们不肯……” 若是长孙无忌等人力挺褚遂良怎么办? 邵鹏恨声道:“一群贼子!当死无葬身之地。” …… 皇帝的动作谁都看不清,也不看到。 就在第二日,监察御史韦思谦上来了。 “陛下,此事如此不妥……” 褚遂良在朝堂上滔滔不绝的说着,说到兴奋处,嘴角竟然有白沫隐现。 最能让人沉迷于其中的不是女色,而且权利。 权利在手,连皇帝都要低头的快乐,你给个神仙我都不换。 李治赧然一笑,“此事当再斟酌。” 他就像是风浪中的小舟,说不清何时就会倾覆。 朝堂上君臣‘其乐融融’,有人欣慰的道:“这便是盛世景象呐!” “陛下!” 有内侍进来,说道:“监察御史韦思谦求见!” 李治愕然道:“可是有事?” “说是有要事。” 李治点头,“那便让他来。” 晚些,一个神色沉稳的中年官员走了进来。 他向看了群臣一眼,目光冷冰冰的,然后行礼,说道:“陛下,臣弹劾中书令褚遂良……” 褚遂良正在兴头上,闻言大怒。 李治不满的道:“褚卿行事稳重,为人公正,所谓的弹劾,从何而来?若是不妥,朕必重惩!” 长孙无忌看了一眼此人,记得此人乃是科举出身,考中了进士,一路升官上来,这是极为扎实的履历,在此刻罕见。 可他今日这是疯了吗,竟然敢弹劾褚遂良。 韦思谦昂首道:“陛下,褚遂良低价购买了下属的宅子!” 卧槽! 王忠良这几日没精打采的,此刻听到这话,不禁愕然。 李治也是如此,他惊讶的道:“竟然如此吗?” 然后他又强笑了一下,“此事怕是有些误会了。” 韦思谦强硬的道:“陛下,臣乃监察御史,此事若是不妥,臣请罪。” 你查不查,不查我就辞官。 这便是钢铁直男,不,钢铁御史的风范。 长孙无忌觉得此人是寻死,可等他回头看了一眼褚遂良时,发现这个小老弟竟然面色呆滞。 “褚卿。”李治莞尔道:“朕深知褚卿的为人,此事怕是误会吧?” 这是让褚遂良出来自辩。 褚遂良起身道:“陛下,臣……确实是买了下属之地,可价钱乃是双方商议而定,并非逼迫。” 他说的地,而韦思谦说的是宅子。地和地加宅子的价钱差别可就大了去。 “荒谬!”韦思谦说道:“褚相乃是中书令,那译语人在中书省乃是小吏,中书令向下属小吏购买土地……触犯了所临罪,按律,诸监临之官,受所监临财物者,一尺笞四十,一匹加一等;八匹徒一年,八匹加一等;五十匹流两千里。臣恳请查清此案货值,按律惩治。” 监临,就是上官,被监临,就是下属。 换句话说,这就是上官收受下属贿赂。按照案值的多少,有相应的处罚。 褚遂良看了长孙无忌一眼,“陛下,清者自清……” 扯淡! 长孙无忌在这一眼中看到了心虚。 这个蠢货,竟然犯下了这等错误。 什么清者自清,这是朝堂! 果然,韦思谦大怒,“此乃朝堂,除去陛下之外,何来的清者自清?” 除去皇帝的错误不能往死里追究,其他人哪来的这个资格? 韦思谦言辞间咄咄逼人,李治犹豫了一下,“此事……” 看着优柔寡断的皇帝,长孙无忌叹息一声,说道:“陛下,可让大理寺查案。” 宰相犯事儿,自然不能让什么不良人去查探,大理寺就是干这活儿的。 李治叹息一声,看向韦思谦的目光中多了不满,“如此也好。” 晚些众人出去。 韦思谦脚步平稳坚定,身后的宰相们默然。 他始终记得自己当初刚做了监察御史时的话:“御史走出长安,如果不能动摇一方,震慑州县,就是失职。 如今他在朝中,那自然要动摇朝堂,令奸贼丧胆。 “韦思谦!” 身后传来了褚遂良的声音。 韦思谦回头,目光炯炯的看着走来的褚遂良。 褚遂良淡淡的道:“你为谁指使?” 韦思谦指着自己的胸口,“某为良心指使。” 褚遂良笑了笑,“做事要谨慎。” 这是一个极其隐晦的威胁。 历史上的三年后,褚遂良一回到长安就展开了疯狂报复,弹劾他的韦思谦马上就被赶出了长安城,去下面担任县令。若非是有人护着,韦思谦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韦思谦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认真的道:“有人活了百余岁,人皆称贺,可这百余岁他日日平庸,只知为自己牟利,此等人活着等于无。某今年四十,若是此刻死去,当夸耀青史!” 你褚遂良大把年纪了,可一生碌碌,只知道为了自己打算,就算是活到一百岁也是米虫。 而我韦思谦今年四十,为国而死,死得其所! 韦思谦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他脚步坚定,昂首挺胸。 褚遂良竟然有一瞬失神,然后低骂道:“贱人!” 他回身,长孙无忌缓缓上前,眉间多了不满,“可有此事?” 褚遂良干笑道:“辅机,老夫……” “蠢!愚不可及!” 长孙无忌低声骂道:“你家中可是差钱?若是差,只管去寻老夫,买地差多少,老夫帮你贴补?为何要低价购买?更蠢的是你竟然买了下属小吏的土地,这是授人以柄。” 他气得想动手,“老夫半生未曾见过这等蠢事,你!” 褚遂良涨红着脸道:“辅机,老夫也只是一时糊涂。” “你这不是糊涂,而是得意洋洋,进而肆无忌惮!” 长孙无忌呵斥了他许久,随后长散去。 回到自己的地方,长孙无忌仔细想着此事。 “相公。” 幕僚郑远东来了。 “何事?”长孙无忌揉揉眉心。 郑远东微笑道:“家中先前有人来,说是先前家里的马车擦碰到了路人,那路人讹钱,说是去告官……后来家里压了下去。” “知道了。”长孙无忌知晓所谓的擦碰定然是撞人了。而讹钱,多半是受害人哭诉,而家里人不肯给钱…… 而压下去,也就是利用长孙家的权势向官吏施压。 想他长孙无忌这般威势,谁敢置喙? 特别是年初洛阳有人告长孙无忌谋逆,皇帝毫不犹豫的令洛阳官员斩杀了此人后,长孙无忌的威势简直就是烈日,不可阻挡。 长孙无忌的眼中并无半点温度,至于百姓,在他的眼中只是一个个工具,种地的,做工的…… 等郑远东走后,长孙无忌问道:“大理寺少卿张睿册……记得是咱们的人吧?” “是。” 长孙无忌的嘴角微微翘起,“告诉张睿册,压下此事!” 第225章 若是小贾在…… 大理寺介入此案,大理寺少卿张睿册带人清查,没几日就给出了答案。 “陛下,那块土地价值九十万钱,褚相家给了百万。” 九十万钱就是九百贯,百万就是千贯。 啧啧! 褚遂良真是个好人呐! 旋即有官员弹劾韦思谦,说他污蔑宰相。 一时间,小圈子又快活了起来。 百骑,邵鹏和唐旭焦头烂额。 “那块地究竟值多少钱?”程达一筹莫展。 邵鹏骂道:“贱人,让你去查却查不到。” “狗内侍!那不是地,是宅子,靠近皇城的宅子!”唐旭发狠了,“那家人说是出游,特娘的一去不复返,耶耶能去何处查?” “宅子八百余贯?这特娘的怕不是做梦呢!这等宅子有多少咱要多少。”邵鹏捂额道:“不过这手段着实厉害,直接断了咱们的路,奈何,奈何!” 唐旭头痛的道:“陛下如今却不好受,某……老邵,你可有主意?” 邵鹏摇头,“咱啥都想过了,就是想不到法子。你呢?” “某想的头疼,一无所获,若是小贾在……” 想着贾平安往日那些操作,两个百骑大佬不禁倍感思念。 某在这呢,你们怎地视而不见? 程达在边上心酸。 “校尉,邵中官!” 外面突然传来了欢呼声。 “吵吵吵,吵你娘!”唐旭心情糟糕,破口大骂。 “校尉……” 包东呲溜一下就窜了进来。 “见过校尉,见过邵中官。” 他们刚回来,包东抢着第一个来见唐旭等人,就是想抢个好感。 可唐旭和邵鹏齐声问道:“小贾呢?” 被无视的包东说道:“参军在宫外等候召见。” 他发现唐旭和邵鹏一下就放松了下来,就像是被围殴后发现了来增援的小伙伴。 这是怎么了? 唐旭心情一爽,不禁怀念起了包东的茶,“快给某烹茶!” 包东乐滋滋的去了。 而晚些时候,薛仁贵和贾平安进宫。 “陛下,单于都护府一地的突厥人对陛下感激零涕,发誓世代效忠大唐。” “哦!” 李治闻言觉得好奇,“为何以往那些突厥人桀骜?” 这个…… 薛仁贵看了贾平安一眼,“臣等刚到地方,就有酋长比势噜作乱,贾平安说动吐忠部,先是斩杀内应,随后设伏擒获比势噜,接着贾平安领军一路杀了过去,比势噜部荡然无存……” 李治在仔细的看着贾平安。 这个少年在百骑做的不错,两次去叠州也还可以,军中大将赞许这个少年值得培养,以后说不得能为大唐增加一员名将。 可这些都是说。 他此次让贾平安去北方,一是朝中争斗激烈,贾平安在长安容易激发皇后一族和柴令武等人的敌视,进而给他增添麻烦。二是玄奘上次悄然说所谓扫把星,要想磨去坏处,最好是派出去…… 杀敌就是最好的磨砺之处,把扫把星的戾气都化在厮杀中,自然就无害了。 玄奘还是有忠心的! 李治仔细看看贾平安,发现他的神色从容了许多,可见是起作用了。 他不知道贾平安是感悟了,所以倍感玄奘的好。 只是少林寺是不能去的,要想养老,长安就不错。 “后来在比势噜部外围筑京观,吐忠等人痛哭流涕,剺面效忠陛下和大唐。” “京观?” 君臣一惊,长孙无忌问道:“为何筑京观?” 大唐近些年战无不胜,但也从未弄过这等东西。 “是臣的主意。”贾平安朗声道:“那些部族反复,降而复叛比比皆是,臣以为当筑京观以为震慑。” 这个少年的煞气怎地这般重? 李治难得的和长孙无忌交换了个眼神。 旋即双方都了解了对方的看法。 扫把星的煞气。 把这些煞气丢在外面,总比丢在大唐强。 如此就好啊! 李治欣慰的道:“此行你立下功勋,朕却不能不赏……” 他看了一眼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皱眉低头。 “可为武阳县子。” 这就是县子了? 王忠良羡慕的看着贾平安,想着他十六岁就是县子,等七老八十了,那岂不是能进凌烟阁? 啧啧! 那可是要流芳千古了。 可怜咱没了东西,否则也能去建功立业。 贾平安非常平静的接受了封赏,随后告退。 他先去了百骑。 “小贾!” “参军!” 一进百骑,就见到包东和随行的百骑在和同袍们吹嘘此行的功绩。 而最大的功臣贾平安回来了,顿时引得众人围拢过来。 “参军,你此次围杀比势噜的是什么兵法?” “参军,若是吐忠翻脸如何应对?” 这年头兵法就是秘籍,除去李卫公之外,其他将领的兵法都珍而藏之,传子不传女,或是传给自己看重的将领。 贾平安却不会守密,“比势噜自信满满,如此某就伏兵于两侧,令吐忠引他入内,随即伏兵出击,围杀……” “至于吐忠翻脸,吐忠此人优柔寡断,比势噜多次劝说他联手,可吐忠今日意动,明日不肯,于是某以大军在左近为逼迫,令他动手斩杀麾下作乱之人。如此他便再无退路。” “妙啊!”邵鹏和唐旭站在值房外,听到这里,不禁赞道:“这便是拿住了把柄。” “这叫做投名状。”贾平安说道:“如此短期内吐忠不敢反复,围剿了比势噜后,他再无退路,最后筑京观,这便是让他们一旦想着作乱,就会先想到那个尸骸堆积之地,先掂量一番自己的脑袋可硬得过大唐的横刀。” “大唐威武!” 众人听的热血奔涌,不禁欢呼了起来。 “好了。”邵鹏过来,“小贾刚回来,身心俱疲,有话明日再说。” 贾平安笑着被拉了进去。 “英国公回家了?” 贾平安愕然。 “说是休养。” “可辞职了?”贾平安记得李勣今年被小圈子围攻,焦头烂额之下,为了保命,只能辞去了左仆射的职位。 “陛下不许。” 贾平安心中涌起了欢喜。 历史上李治也未能挽留成功,随后只能把李勣留在朝中作为牵制。可是离开了尚书省,李勣的牵制作用不大。 现在算是进步了。 “随后韦思谦弹劾褚遂良,说他低买下属的土地。” 来了! 这事儿贾平安有印象,记得是有人包庇老褚。 “大理寺少卿张睿册查了此事,说是褚遂良还多给了钱。厚道啊!”说到厚道时,唐旭明显的是反讽。 小圈子玩一手遮天玩习惯了,最近几年得意洋洋,但最终却是为自己敲响了丧钟。 此刻皇帝有多恨,以后就有多狠。 “做人,不要得寸进尺才好。” 贾平安准备告假回家,唐旭却交代了此事,“等明日你带人去查查。” 邵鹏也面色凝重的道:“陛下在朝中颇为艰难,小贾,要勉力啊!” “好。”贾平安爽快的答应了。 唐旭随口问道:“此次回来,该升爵了吧?” “是啊!”贾平安随口到:“武阳子了。” 他说完出去,觉得武阳子这个名号不对劲。 怎么就那么像是道号呢? 而邵鹏和唐旭呆立原地。 “特娘的!他又封爵了,武阳子,耶耶这个校尉如何能统领他?丢人呐!” 唐旭觉得丢人,邵鹏却倍感欣慰,“你看小贾出去的时候,依旧没有半点得意,再看看你,上次陛下夸赞了你一句,你得意了半月……你说你丢不丢人!” 贾平安回到了道德坊。 “贾参军回来了。” 姜融得了消息,欢喜的迎了来,近前行礼,随后就是深吸一口气。 “小心憋坏了肺腑。” 当看到贾家时,有妇人欢喜的喊道:“贾参军回来了。” 擦! 这是啥意思? 为何这般欢喜? 贾平安满头雾水。 房门打开,被憋久了的阿福率先冲了出来。 它跑的是这般急切,一边跑一边叫唤…… 近前后,它人立而起,贾平安接着它的爪子,笑道:“阿福,阿福……” 阿福嘤嘤嘤的叫唤着,不住的去扒拉贾平安。 “大郎!” 韩氏来了,见到赵岩不禁落泪,随后搂着他就哭。 “阿娘,某很好。”出去一趟后,赵岩觉着自己成人了,所以对母亲的情景觉得有些难为情。 韩氏搂着他哭够了,然后冲着贾平安福身,“多谢贾参军。” 晚些回家,韩氏迫不及待的问着此行的情况。 赵岩把能说的都说了。 “贾参军竟然这般……” 豪横这个词现在没有,韩氏想了许久,才想出一个词来。 “他竟然这般凶猛?” 赵岩肯定的道:“先生坐在帐内丝毫不慌,某那时紧张的不行……阿娘,你没看到,那些突厥人对先生敬畏有加,不,堪称是敬若神明。” 韩氏看着他,突然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欢喜的道;“大郎,我的儿,你竟然能跟着这样的先生,这便是咱们赵家的福气呀!我想着你以后能为官为将,就欢喜的不行……你等着,我去割些肉来。” 贾家也在欢喜。 杜贺来禀告了这段时日家里的情况。 “火星湾收了一批粮食,某让他们送到了家里,如今家里的粮仓装了一半,某想着这几年风调雨顺的,就没再采买粮食,免得耗费……” 贾平安点头,“无需如此。” 长安缺粮,那是因为这里是首都,这里的田地养不活那么多人,只能从外地调运粮食。但贾家不同,贾家人口不多,有火星湾的土地,加上偶尔购买些粮食就足够了。 可怜的是皇帝,一旦粮食不够吃,就只能携家带口的去洛阳就食。 “酒楼那边每月送来了许多钱财,郎君……”杜贺低声道:“太多了。” “收了就是。”贾平安觉得无所谓。 “那么多钱财,公主也舍得给?”杜贺曾是官员,所以比较忌惮这些,“到时候钱财太多,怕翻脸不认人呢!” “那也无所谓。”贾平安真心的无所谓,他真要想挣钱,有数不清的法子。 “表兄如何?” “表郎君在户部干的不错,每日回家都在琢磨事。” 贾平安想到表兄就有些头痛。 杜贺小心翼翼的问道:“郎君,此次归来可有封赏?” 他觉得这位郎君的气质好像变了些,以前总是给他一种此人不真实的感觉,心不在焉的。可现在看着竟然是分外的洒脱,微微一笑,那种自信满满让人深受感染。 “武阳子。” “武阳子了?” 杜贺欢喜不已,贾平安笑道:“如此家里就弄些酒菜吧,晚上庆贺一番。” 杜贺把消息传了出去,晚些仆役们轮流来道贺。 “恭喜郎君。”曹二在厨房没干多久,可那肚腩却出来了。 “恭喜郎君。”宋不出看着多了些彪悍的气息,让贾平安想到了王老二。 徐小鱼也多了些稳重之意,但出门时一个跳跃,依旧是那个跳脱的少年。 鸿雁看着依旧是木呆呆,出门时呯的一声,径直撞门边上了。 “鸿雁……长点心吧。”贾平安真的担心她哪一日会掉井里去。 王老二最后来。 “郎君去了这阵子,某在家操练宋不出和徐小鱼,宋不出力气大,只是悟性没有徐小鱼的好……” “但徐小鱼定然分心。”贾平安笑了笑。 王老二讶然道:“郎君竟然知道?” 徐小鱼聪慧,但有些跳脱,这样的年轻人很难沉下心来学习什么。 “某走的这阵子,家里可有事?” “有。”王老二说道:“前阵子有人窥探家中,某发现了至少十余次。某在家中弄了些圈套,可那些人却从未进来过。” “那是因为某没回家。”贾平安知晓是柴家的人。 等杨德利下衙见到表弟时,先是去禀告给天上的姑母这个好消息,随后听到升爵了,顿时就嚎哭起来,一阵姑母喊的贾平安肝颤。 晚些说了此行的情况,杨德利听的悠然神往,最后一拍大腿,“某这阵子琢磨了许久,发现了几个大屁股的女人,回头某去问问。” “某才十六。” 大唐不是后世,十六岁结婚的少。 “先霸占了人再说。”表兄趾高气昂的道:“你如今是武阳子了,那些女人可还敢倨傲?” 晚些赵都带着一家子过来了,还带来了几条咸肉,郑重感谢。 作为普通人家,几条咸肉就算是厚礼了,贾平安笑着收了。 “大郎如今变化之大,某都不敢认了,多谢贾参军。” 赵岩的变化是不小,可却比不过李敬业。 第二天一大早,李敬业就来百骑寻他。 这货鼻青脸肿的,让贾平安倍感好奇,“谁打的你?” 就李敬业的身手,能把他打成这样的,估摸着也活不了了吧。 “阿翁。”李敬业一进值房就叹息,一脸沮丧,“阿翁前几日说让某去辽东从军,说那边冷,有事随便寻个地方就躲了。” “兄长,某莫非不是阿翁的亲生孙儿?”李敬业一脸的苦大仇深。 贾平安一本正经的道:“你是你阿娘亲生的。” 李敬业一怔,“也是。可阿翁为何对某这般严苛。” “因为他担心老李家断根。” 贾平安没想到局势竟然变成了这样,一脚踹走李敬业后,他就琢磨了起来。 李勣竟然被赶走了,可见小圈子的嚣张得意。 皇帝也被压制了…… 但竟然有人弹劾褚遂良,这事儿不禁让知晓皇帝本性的贾师傅阴笑了一下。 这事儿不是皇帝干的,他回头就去做驸马! 你赶走朕的大将,朕就弄走你的先锋。 这是来自于李治的反击,不过目前很糟糕。 “大理寺少卿张睿册为褚遂良说话,掩盖了此事。” 这是目前的战况。 “陛下很艰难。”邵鹏红了眼眶,贾平安觉得这厮能去竞争本年度最佳员工奖。 “某试试。” 贾平安一开口,唐旭就叹道:“此事百骑查过,那译语人一家子都消失了,寻不到苦主,奈何。” “那些人下手够狠。”邵鹏冷冷的道:“唯一查出的就是译语人一家子进了终南山。” 这是去当隐士了? 贾平安觉得他们关注错了地方。 晚些他带上自己的哼哈二将,一路查到了那块[]土地。 “这是宅子?” 贾平安一脸懵逼。 包东理所当然的道:“是啊!” “这里靠近皇城,上衙方便,应当不便宜。”雷洪有些艳羡的道:“若是某有这么一个宅子,什么娘子寻不到?” 这话颇有些后世的男子说哥坐拥京城一环超大四合院的口气,什么姑娘见了那靠近广场的四合院也得动心啊! 所以男人的颜值需要才能和财富来加分。 而财富往往加分最多。 现在贾平安基本可以断定,老褚犯错了。 这纯属是利用权利为自己谋私利,强迫下属贱卖房产的典型。 宅子被大理寺的封了,贾平安低声吩咐了一番,包东去了隔壁。 雷洪低声道:“参军,某也能干这等事。” 贾平安指指他那满脸的胡须,“你这模样能瞒过谁?” 雷洪扯胡须扯的越发的厉害了。 晚些包东回来了,低声道:“那人家嘴很严,说房子就值一百万钱,某说那某愿意买,他说自家不想卖。” 这一环的宅子一百万钱,你怕不是想多了。 这些人的无耻程度让人无语。 “当年先帝为马周买房,价值两百万钱,那宅子还没这个靠近皇城,也没这个宅子好。”包东唏嘘道:“这是明目张胆的强买吧,否则那人定然不卖。” “周围的邻居都被封了口,朝中查案的是大理寺少卿张睿册,此人是小圈子的人,一口咬定这房子就值百万钱。” “此事麻烦了。” 贾平安却若有所思,“此事……其实简单。” 包东看到了熟悉的眼神,觉得参军此刻从上到下弥漫着坑死人不赔钱的气息…… …… 每天晚上20:00到24:00,每打赏1500点,起点就给大唐两张月票。这个规矩延续到10月7号。 月票推荐票,别忘记了砸给大唐。 第226章 贾师傅的操作 “陛下,此事臣查的一清二楚,那地就值那么多……” “陛下,那是宅子,少说值三百万钱。” “胡言乱语,那宅子破旧不堪,如何能住人?只是土地能值钱罢了。” “那宅子不能住人,某去看过!” “某也去看过!” 殿内,韦思谦被围攻。 大理寺少卿张睿册一脸自信的在驳斥着他。 褚遂良坐在长孙无忌的身边,看着这一幕,突然觉着……有权利真好。 长孙无忌看了他一眼,褚遂良低声道:“多谢。” 长孙无忌冷哼一声,对于这个先锋大将他也有些无语,但作为自己最亲密的伙伴,他不能舍弃褚遂良。 别看他现在权倾朝野,可小圈子内部不服气他的大有人在。若是褚遂良滚蛋,小圈子就算是能用人来顶替,那人也不一定能对他事事顺从。 而褚遂良不同,只要是他的话,褚遂良就会照办,不打折扣。 所以就算是老褚的能力差了些,他依旧不会换人。 李治坐在那里,眼神有些飘忽。 李勣回家休养,相当于是小圈子咬了他一口,他必须要反击。 褚遂良就是他的目标。 但现在他的想法遭遇了阻截。 若是直接令自己人去查如何? 看看舅舅那菩萨模样,若是如此,他多半会出手。 那双羞赧的眼中多了阴霾。 …… “告诉校尉和邵中官,某有办法。”贾平安站在这一排豪宅边上,插着腰,竟然找到了些后世站在路边摊准备吃烤串的快意。 不,是买房如吃烤串的豪迈。 买一串……来一套海景大别墅! 这个单元我全买下了…… 包东飞快回到百骑。 “啥?小贾说能解决?”唐旭一拍脑门,“娘的!他若是能解决,回头某请他去五香楼。” “校尉,参军说有把握。”包东早就成了贾师傅的拥趸,一脸激愤的模样让邵鹏笑了起来,“罢了,咱去看看。” 唐旭点头,等他快出门时说道:“哎!老邵,记得让那小子别惹事啊!回头那些人又要寻耶耶的麻烦。” 贾平安几次动手,惹了不少麻烦,最后唐旭还得去为他扫尾,想起来就糟心。 邵鹏到了现场,见贾平安一脸唏嘘的模样,就想踹他一脚。 “如何处置?” 贾平安说道:“邵中官,某想抽褚遂良一巴掌。” 邵鹏随口道:“只管抽,不够高某给你扶梯子。” 晚些,一个消息散播了出去。 “啥?靠近皇城的上好宅子才两百万钱?” 一个商人把眼珠子都瞪圆了,拽住了报信人,“真假?” “真假?”报信人口沫横飞的道:“贾平安都去了,他急匆匆的回家去弄钱,说是看中了其中的一个宅子。” 擦! 三百万的宅子两百万竟然能买? 娘的! 商人跺脚回身,喊道:“收拢钱,快!” 晚些,一辆辆马车驶入,那些想买房的人心急火燎的问:“在何处?在何处?” “郎君。”杜贺也来了。 身后是一溜马车。 邵鹏过去看了一眼,竟然全是绢布。 在大唐,大规模用钱基本都是绢布,铜钱用于小额支付比较多。 “你不怕得罪了褚遂良?”邵鹏觉得这个少年果真胆大。 可老褚一被贬官就是好几年,接着回来没两年就被皇帝一锅端了。 我怕个毛线啊! 贾平安吸吸鼻子,一脸忠心耿耿的道:“陛下对某不错。” 他一直在百骑里,外面的明枪暗箭止于百骑之外,让他得了安宁。 可这是有代价的。 他必须要表现出值得皇帝庇护的价值,否则下一次他再被人围攻,皇帝会冷眼旁观。 他立功,皇帝出手,这便是等价交换,童叟无欺。 他知晓未来的情况,扫清了长孙无忌一伙之后,大唐就进入了一个相对快的发展时期,对外强硬而有手腕,对内仁政不断…… 其实在贾平安的眼中,这几十年的大唐远远强过李隆基时期的大唐。 你在意什么,就去保护什么。 那个老卒的话他牢牢记着。 他不喜欢长孙无忌等人和以他们为代表的关陇小圈子,这些人的眼中只有自家的利益,为此不惜让山河倾覆,让百姓沦为饿殍。 “某想做笔买卖!” 邵鹏问道:“和谁?” 和皇帝。 我为他解决这个难题,这也是展示自己的价值。 李治会在将来的几年内一直面临对手,而一个出色的臣子是他所需要的,于是谁用扫把星这个由头来攻击贾平安,他都会出手拦截。 朕都不怕被扫把星克死,你急个什么?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这是他的一个筹码。 当然,他还得准备其它筹码。 而现在,他需要给小圈子一次打击,随后就看李治和小圈子周旋的本事了。 “打开箱子!” 贾平安站在中间,随行的徐小鱼和王老二一一把箱子打开。 路人惊呼道:“全是钱!” 贾平安吩咐道:“去问问,,两百万钱在此,若是愿意卖,一手交钱,一手去立劵。” 邵鹏的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闪过一个念头。 他浑身颤栗。 “不卖!” “傻子才卖。” 邵鹏站在那里,看着那户人家的男主人在叫骂,堪称是义愤填膺的那种愤怒。 “想都别想。” 邵鹏看着站在那里的贾平安,骂道:“小贾,你真是个天才!” 贾平安回身微笑。 我当然是天才! 那些有钱人来了,马车挤得水泄不通,引来了许多人来看热闹。 人来的越多,这事儿就越成功。 “两百万钱的宅子在何处?” “那不是贾参军吗?贾参军。” 贾平安苦笑着迎了过去。“先前某得了消息,说是褚相家在此花费百万钱就买了宅子,后来有人说两百万钱,某想也成,就来问,可……” “高阳公主府上的也来了。” 钱二带着一溜马车来了,见到众人就拱手问道:“某可是来晚了?” 贾平安苦笑。 “娘的,被哄骗了。” 钱二不信去敲门。 “见过郎君。”主人出来后,他拱手笑道,“听闻这里的宅子两百万钱?某钱都带来了,只管立劵。” 房主骂道:“两百万……那是做梦?” 他本想说至少三百万,可想到了被那些神秘人威胁的事儿,这才憋住。 这些人四处问,晚些聚拢,都义愤填膺。 “三百万都不肯,这是谁传的消息?” 贾平安一脸愤慨,“某也是听闻了消息,这才搜刮了家中的钱财过来,想着便宜赶紧买下,也好留给子孙。这事儿不对。” 一个男子突然说道:“说是褚相家中在此买了宅子,一百万钱。” 一个商人骂道:“这定然是谎言。” “某去问问。”有消息灵通者自告奋勇去打探消息。 晚些他回来了,一脸懵逼。 “此事确凿,褚相就花了一百万钱。” “这是……这是什么……” 众人骂骂咧咧的,有人终于喊出了贾平安期待已久的话,“这是强买强卖,还是行贿受贿?” 贾平安叹息一声,“那是褚相,莫要这般说,定然是有些误会。” 有人过来拱手,“连贾参军都被哄骗了,哎!” 是啊! 我也被哄骗了。 …… 朝中。 “陛下,韦思谦诬告褚相,该严惩。” “陛下,韦思谦……” 宰相有座位,韦思谦却没有。 他站在那里,依旧昂首。 褚遂良看了他一眼,目光中竟然有些慈祥之色。 某莫不是看错了? 李治垂眸,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被架在了火堆上炙烤。 帝王出手,却被臣子一巴掌拍了回来,这对他的威信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想到这里,他抬眸,眼中冷色一闪而逝,深切的怀念着心腹许敬宗。 老许若是为相,此刻就会跳出来狂喷。 看看褚遂良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他真想一刀斩了这个老东西。 看看国舅长孙无忌,一脸菩萨模样,身前再摆放三炷香就更像了。 其他人……他看都不想看。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忍下这份屈辱。 韦思谦微不可查的点头,眼中多了决绝之色。 从接到任务开始,他就知晓这事儿的风险很高。他这是在捅关陇小圈子刀子,一旦失败,他就是祭品。 他准备主动请罪。 但他真的不甘,眼中难免有痛苦之色。 “陛下。” 正在等结果的褚遂良被打断了兴致,颇为不满。 大理寺少卿张睿册皱眉看着进来的内侍,觉得有些不安。 但想到那个译语人全家都去了终南山,而他的邻居们都被王琦派人警告过了,但凡敢说出宅子真实价钱的,回头全家弄死。 小圈子行事,谁敢不尊? 这事儿他觉得妥当了。 事后说不得还能论功行赏,想想唐临占着大理寺卿的官位许久了,也该让某来坐几年了吧。 “何事?” 内侍说道:“有人来报,先前贾平安和许多人……” 他看了褚遂良一眼,“在褚相买的宅子附近买房。贾平安说自家听闻百万钱能买到那处的宅子,欢喜的不行,就赶紧弄了两百万钱,说但凡愿意两百万钱卖的,一手交钱,一手立劵。” “噗!” 正在喝茶的于志宁一口茶水就喷了出去。 被他喷了满脸茶水的长孙无忌没动,只是木然的看了褚遂良一眼。 褚遂良面色惨白,竟然在颤抖。 他机关算尽,以为压制下了此事,可贾平安却另辟蹊径,捅了他一刀。 后世的足球队买人,对方球队一般喜欢来一句:某某某是我队不可或缺的一员,是非卖品。 没钱的球队遇到这等事儿自然就偃旗息鼓了,可哥有钱啊! 那些出手阔绰的大老板开始砸钱。 一千万不卖,两千万,三千万,五千万…… 什么非卖品,最后也得跪了。 而贾平安这么一砸钱,那些被威胁封口的邻居自然会做出最本能的反应。 关键是那个畜生还带来了许多人,这下褚遂良低价购买宅子的事儿压不住了。 韦思谦只觉得一股狂喜袭上心头,随即问道:“褚相百万钱就买了那个宅子,边上的邻居……为何两百万钱依旧不肯卖?” 你褚遂良说那宅子就值一百万,还信誓旦旦的说没威胁邻居,可现在贾师傅出到了两百万钱,那些邻居却嗤之以鼻…… 那宅子值多少钱? 两百万钱以上。 那些邻居被封口?没关系,贾师傅有药。 贾平安绕了个圈子,顷刻就揭穿了褚遂良和张睿册编造的谎言。 李治突然微笑道:“那宅子……究竟值多少钱?” 他从未想过这等手段,堪称是不走寻常路,外加还有些熟悉的味道,一看就知晓是谁的手笔。 那个扫把星,果然是朕的福星! 此刻,李治的心中全是贾师傅。 褚遂良起身,免冠请罪。 李治看了大理寺少卿张睿册一眼,他更恨的是此人。 没有此人为褚遂良掩盖,此事早就水落石出了。 “舅舅……” 李治又露出了大家熟悉的羞赧微笑。 就像是一个刚任职的老师,面对班上某个捣蛋的学生不知道如何处罚。 长孙无忌木然,看着和菩萨一样。 丢人! 他现在能说什么? 为褚遂良说好话,那更丢人。 “全凭陛下做主。” 李治心情愉悦,“朕虽倚重褚卿,可律法不可轻忽,否则何以服众?” 这是开门见山,让你无法反抗。 他沉吟了片刻,“褚卿去同州吧。” 这是被贬了。 但同州就在后世陕西那地方,距离长安三百里不到,这是小圈子能够接受的距离。若是一家伙把老褚踢到西南那等地方去,马上小圈子就会沸腾,接着各种劝谏。 褚遂良看了长孙无忌一眼,“臣……领命。” 李治的眸子微微一冷,然后看了张睿册一眼。 韦思谦突然说道:“陛下,张睿册身为大理少卿,知法枉法,舞文弄墨,故意曲解律条,谄媚权臣,按律当诛!” 杀气腾腾啊! 张睿册面色惨白,跪下请罪。 李治冷冷的道:“去循州吧。” 张睿册面如死灰。 他同样看了长孙无忌一眼。 循州在岭南,此刻的岭南堪称是穷山恶水,官员过去和流放没啥区别。 但长孙无忌顾不上他了。 褚遂良滚蛋后,谁来接任? 长孙无忌欲言又止,他再跋扈,可此刻皇帝挟贬谪褚遂良之势,若是不肯同意他建言的中书令,顷刻间君臣就会形成僵持的局面。 他犹豫再三…… “高季辅可为中书令。”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陛下英明。” 李治还是太子时,高季辅曾经辅佐过他,而且高季辅还是韦思谦的恩主。 当年韦思谦在下面苦苦挣扎,每次考评都是中下,又没有后台,所以一直不能升官。高季辅主持铨试时,说韦思谦有才,正直能干,于是提拔为监察御史。 这样一位太子党上台来了,此消彼长,李治的小日子也好过了许多。 “放晴了!” 外面有人在喊,声音稚嫩,多半是刚进宫没多久的宫女。 李治眯眼看着外面。 阳光就这么倾撒在殿门内,煌煌然,让他心潮澎湃。 这个天下,终究是大唐的,是朕的! 这一刻他想到了贾平安。 那个扫把星进长安那么久了,没克过朕,反而办过不少对朕大有帮助的事儿。 比如说此次,贾平安一下就抓到了褚遂良的痛脚,顷刻间就逆转了朝堂局势。 这样能干的臣子,自然要护着。 他眯眼看着散去的臣子,问道:“贾平安的表兄在户部?” 王忠良想了想,“是,说是仓部主事。” “朕记住了。” 出了皇宫,褚遂良面色惨白,拱手道:“是老夫的错,牵累了辅机的大局……” “老夫有何大局?”长孙无忌压着火气,“你此次算是孟浪了,要宅子作甚?钱不够只管寻老夫就是了,非得要去买下属的房子,这是违律你不知道?” 上官购买下属的东西,这事儿构成违律。 褚遂良羞红了脸,“是家中人做的,回头老夫就严惩。” 那么多钱的支出,没有你的点头……褚家谁能买下那个宅子? 长孙无忌忍不住说道:“老夫说多少次了,莫要得意忘形,你等就是不听,此次那贾平安……” 一提到贾平安,褚遂良咬牙切齿的道:“那小贼……某一听此事就知晓是他做的,那股子味道,就只有他才做得出来。” “别想着弄死他!”长孙无忌认真的道:“他在百骑,谁弄死了百骑的人,那就是打皇帝的脸。其二,他若是死了,皇帝会认为背后那人想谋逆,不管你怎么想的,外面的人也会认为你谋逆,死无葬身之地。” 褚遂良骂道:“这是祸害遗千年!” 长孙无忌冷冷的道:“传闻他是高阳的智囊,今日老夫……信了。” 褚遂良呼吸急促,突然侧脸说道:“辅机,此事总不能这般忍了吧?” 长孙无忌淡淡的道:“你自己算计。” 褚遂良自家算计了一遍,“他用的是买宅子的名头,还裹挟了……” “他买宅子,你能说什么?”长孙无忌面色古怪,觉得这事儿真的很膈应。 “明明被他坑了一把,却不见丝毫痕迹,这小贼……” 褚遂良气得够呛。 …… 长假第四天,依旧在码字,求月票。 第227章 妇人的海洋,渣男 李勣在家中饮茶。 手中一本书,边上是一个女仆在烹茶,这小日子…… 过的憋屈啊! 但他必须要作出从容的模样来。 想想朝中的情况,皇帝被压制,小圈子横行。他好歹也是宰相,资历也不比谁浅,功劳也不比谁少,可依旧被排挤的没地方站。 此刻对手太强大,他也只能选择……战略转进。 他不怕任何对手,可孙子的未来得考虑一番。 李尧来了,“阿郎,小郎君又出门了。” “随他。”李勣放下茶杯,“他心情郁郁,散散心也好。” 李尧劝道:“阿郎,辽东苦寒,小郎君去了……受苦啊!” “不去辽东去何处?”李勣淡淡的道:“去北方,关陇那些人的手能伸过去,若是老夫后续被压制,敬业也会跟着倒霉。唯有去辽东,那边的寒门将领不少,他们鞭长莫及。就算是老夫去了,敬业也能在那边建功立业。” 想到小郎君要离开长安,李尧觉得难受,“阿郎,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褚遂良盯着老夫,也在盯着六部,老夫若是恋栈不去,回头他就能在六部给老夫挖坑……” “那个老贼!”李尧恨得牙痒痒。 “阿翁!” 围墙外面传来了李敬业的喊声。 “这孩子,这般急不可耐……”李勣苦笑着。 “小郎君!” 围墙那边有人在喊,李勣偏头看去,不禁满头黑线。 李敬业翻墙进来了,落下来后,狂奔而来。 “若是没有好理由,重罚!”李勣生气了。 李敬业欢喜的道:“阿翁,某刚出去就听到了消息,褚遂良被贬为同州刺史……” 嗯? 李勣的城府再深,也得动容一下,“买宅子之事不是被压制了吗?” “兄长今日带着两百万钱去了那个宅子,开价两百万,边上的宅子愿意卖的,马上立劵。” 李勣木然。 “阿翁。”李敬业担心,就伸手摸摸他的额头,“阿翁你莫不是烧了?” 李勣拍开他的手,觉得手心都有些痛,但欢喜之情依旧溢于言表。 “褚遂良被抓到了把柄,小贾……干得好!哈哈哈哈!” 李勣放声大笑,李敬业说道:“阿翁,你昨日还说回家歇息最好,能上能下要从容,还让某好生学了这个道理。可是阿翁……你笑的一点都不从容。” 这倒霉孩子,真是能气死人! 李勣的笑声戛然而止。 李尧别过脸去,心想教导这等倒霉孩子,也真是为难阿郎和贾平安了。 李勣面色阴着,“还有何消息?” 李敬业想了想,“高季辅做了中书令,还有,据说褚遂良大骂兄长,说回头弄死他。” 李勣冷笑道:“也得他有这个本事。” 李尧有些担心,“阿郎,关陇那些人可不是省油的灯,以前他们可是什么都敢做,连……连皇帝都敢换……” 这是家里,可李勣依旧皱眉道:“这等话以后老夫不想再听到。” “是。”李尧束手而立。 李勣说道:“贾平安在百骑,那是陛下的地方,谁也不能插手进去,否则与谋逆无异。况且贾平安身负扫把星之名,若是弄死他,皇帝出手谁也不能阻拦。所以,除非神不知鬼不觉,否则褚遂良不敢动手。” “阿郎,宫中来人了。” 李勣的神色波动了一下,随后干咳一声,“不着急。” 李敬业欢喜的道:“阿翁,你看着很欢喜啊!” 李勣双手握拳。 老夫装个从容容易吗? 怎么这个倒霉孙儿总是来拆台呢! 到了前方,来的内侍说道:“陛下让医官来给英国公看看。” 后面上来两名医官,一番诊治后,说了些英国公戎马多年,身体需要多多保养之类的话。 内侍笑眯眯的问道:“英国公如今的身子可还行?陛下说了,差了什么只管进宫要。” 医官抚须笑道:“某这里有个方子,只管吃,三日定然能让英国公重新理事。” 晚些方子送来,药买来,甚至还煎了。 李勣亲自把药汁倒进了茅房里,随后回去安然入睡。 …… 贾家。 贾平安已经睡了。 但他有些认床,就像是前世和女友分开许久后,再见面亲热时竟然就有些别扭和难为情…… 他迷迷糊糊的睡了。 外面,一个男子悄然爬上了墙头。 他缓缓顺着溜下来,噗嗤一声,竟然踩断了枯枝。 枯枝断裂的声音很脆生,男子蹲在那里看看左右,半晌没动静,这才缓缓走了出来。 他一路顺着摸向卧室。 路过一个房间时,男子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就凑过去看了一眼。 人的好奇心几乎是与生俱来的,不管是孩子还是饱经风霜的政客,好奇心如影随形。 借着外面的微光,他看到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这东西竟然在龇牙。 一声咆哮后,男子被一爪子抓在了脸上,但却忍住了惨叫。 身后有人勾住了他的脖颈,脚下一绊。等他倒地后,膝盖压在了他的后腰上,阴测测的说道:“哪来的?” 男子喘息道:“偷东西,某……想偷些东西。” “徐小鱼。” “二哥。” “你觉着他可是来偷东西的?” 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传来,“不像。” “为何?” “若是偷东西,他会带口袋,还会带绳子。” 男子喘息着,苦笑道:“真是偷东西……” 他本是趴在地上,突然一下侧身,准备脱离背后的控制。 可他刚发力,就觉得腰部一酸…… “娘的!当年某在军中时,军中的老卒亲手教的手段,便是悍将也逃不脱,你特娘的想多了。” 徐小鱼羡慕的道:“二哥,你一只手就能擒住他,这手段回头教给某吧?” 王老二骂道:“从身后勾脖子,下绊子,随后顶腰,某哪一个没教你?果然郎君说得对,你这小子就是不专心,明早就苦练,一个练百遍,看你还忘不忘。” 阿福就站在前方看着他们,王老二说道:“完事了,阿福你接着睡。” 阿福转身进去。 这里面就是它专属的地方。 徐小鱼弄来了绳子,把贼人绑上。 王老二去了主卧。 “郎君?” 贾平安本就没睡踏实,闻声起来,“何事?” “郎君,抓了个贼子。” 贾平安瞬间就想到了小圈子和王琦。 贼人被堵住嘴,身边摆着短刀,甚至还有一枚细长的铁钎。 “郎君请看。”王老二指着这些东西介绍道:“短刀杀人,但若是怕血腥味被人嗅到,或是担心血留在自己的身上,就会用这个铁钎……当年某是斥候,就带的有这等东西,捅腰子一捅一个准,再搅动一番,连叫都不会叫……不行就捅天灵盖,一下就死。” 马丹! 大半夜的,贾平安脊背发寒。 “可讯问过了?” “不肯说。”王老二摇头,“某想下狠手,可担心惨叫声惊动了人。” 贾平安问道:“王琦的人?” 男子垂首不动。 “果然就是。” 男子抬头,贾平安说道:“若不是,你会觉得诧异,会抬头。你垂首,要么是认命了,要么就是欲盖弥彰。” 而此刻男子再抬头,这是不打自招。 男子呜呜几声,王老二拉来他嘴里的布团,男子喘息道:“某就是来偷东西的。” 贾平安笑了,“你该说你不是什么王琦的人,有时候,说的越多,错的越多……老二。” 王老二听到这个称呼,知晓自己算是进了郎君的眼,欢喜的道:“郎君吩咐。” 老二……贾平安觉得这个称呼有些不对味,但此刻他有些疲惫,“先寻个房间关着,明早再收拾。” 等贾平安走后,王老二欢喜的道:“郎君叫某老二,某一听就欢喜,哈哈哈哈!” 徐小鱼憧憬的道:“郎君何时叫某小鱼呢?” 第二天早上,贾平安施施然练刀,昨夜的事儿压根就没和表兄说。 杨德利看着天空,踌躇满志的道:“又是精神抖擞的一日,努力!” 贾平安默默道:加油,奥利给! 等表兄去上衙后,贾平安说道:“那贼子被反曲着小腿绑了一夜,血脉不通,准备放他出去。” “放他出去?” 徐小鱼觉得郎君怕不是昨夜梦到了菩萨,变得慈祥了。 这厮可是来杀人的,而且要杀的是贾平安。 这等人不把他种荷花还等什么? “先把阿福放出去。” 阿福出去了。 “阿福出来了。” 外面沸腾了起来。 贼子被带来了,双腿一沾地就躲,让贾平安回想到自己前世蹲马桶太久,一站起来双腿就麻木了,随后针刺般的难受。 “他的身手应当不错,双手废掉。” 王老二拿着短刀,对徐小鱼说道:“学着点。” 杜贺和其他人在后面,按照贾平安的吩咐,晚些再出来。 男子呜咽着,王老二拿着短刀,只是一挑。 “弄一只羊腿……啃几口,放他的怀里。拉开他嘴里的布团,放他出去。” 徐小鱼去弄了一条羊腿来,啃了几口,不舍的塞进了男子的怀里,随即男子被推了出去,踉踉跄跄的开始跑。 可他双腿发麻,跑的速度也就是比乌龟快一些。 “来人呐!” 王老二奋力喊道:“有贼人!” 那些在‘围剿阿福’的妇人闻声而动。 隔壁的赵贤惠最先反应过来,门一开,就拎着棍子出来了。 那些妇人有的拿着菜刀,有的拿着捣衣棍…… 黑压压的一片啊! 坊卒们也来了,姜融就在后面。 “抓住他!” 这年头盗贼人人喊打,顷刻间贼人就被淹没了,只见那些妇人脚踩、棍子抽打……惨叫声不绝于耳。 等姜融赶到时,贼人只剩下了小半条命,两条腿也断了,脸上全是青紫,连王琦亲至也认不出来。 “走,送去县里。” 姜融洋洋得意的带着贼人去领功。 等曹英雄得知贼人是去贾家行窃时,毫不犹豫的再次动手。 这人躺在牢里,无助的看着虚空,想到自己从昨夜到如今的遭遇,两行浊泪流淌下来。 “哎!就是他?” “对,说就是此人。” “你先还是某先?” “当然是某先。” 贼人抬头,见两个蓬头垢面的人犯正笑的松垮垮的走来。 “你等要作甚?要作甚?告诉你,某……某……”贼人却不敢说出王琦的名字,否则就算是他能活着出去,回过头全家也会死光光。 “救命……” …… “失败了。” 周醒来了,送来了一个坏消息。 “言小七早上动的手。” “为何不是夜里?”王琦很生气,觉得这是不按照自己的吩咐行事出的岔子,和自己没关系,“为何失败了?人呢?叫进来。” 周醒低头,“他早上动手被发现,随即逃跑,被那些妇人打了个半死……” 尼玛的! 王琦要气疯了,“你等说那言小七乃是最出色的刺客,最出色的刺客竟然被一群妇人打了个半死……你确信没说错?” 周醒点头,沉痛的道:“那些妇人彪悍,最后……还从言小七的怀中找到了一条啃了几口的羊腿。” 呯! 王琦一拍案几,怒道:“他这是没吃饭?就算是没吃饭……他竟然不顾刺杀之事,去干了啥?去偷羊腿,还啃了几口,这便是你们说的最顶尖的刺客?某看就是个贪吃的蠢货!” 派个杀手去刺杀贾平安,谁知道这所谓最顶尖的专家,竟然进了贾家后不去杀人,而是先去厨房偷了一条羊腿。就算是你饿了,可吃了几口垫吧垫吧肚子,也就开始动手了吧?这人竟然还把羊腿带上,这是要准备带回家吃的节奏? 这真特娘的奇葩啊! 准备出发去同州的褚遂良也得了消息,不禁仰天长叹。 竟然遇到个贪吃的刺客,那扫把星果然是福星高照啊! …… 冬季的禁苑里冷飕飕的,脚踩在落叶上,细碎的声音伴随着人马的呼吸声,传的很远。 运送给养的车队来了。 苏荷一本正经的盘膝坐在蒲团上,看着那些尼姑早课念经。 感业寺里有些尼姑能双盘,她这个主持只能单盘或是跪坐,在尝试过一次双盘后,就骂骂咧咧的退出了双盘界。 嗡嗡嗡的念诵经文的声音中,苏荷垂眸,在想着晚些的早饭。 没有肉,没有肉,没有肉…… 苏荷觉得这样的日子太煎熬了。 贾参军为何还不回来? 她无比怀念着那个贱贱的少年。 “主持。” 一个女尼来了,“车队来了。” 苏荷的眼前一亮,问道:“可有干菇?” 在没有肉的时候,干菇就是她唯一的念想。 女姑不确定的道:“应当是有的吧。” 苏荷霍然起身,那些正在念经的女尼们都抬头看着她。 诵经声戛然而止。 实际上,这里压根就没有几个是虔诚的。 苏荷小手一挥,“走,搬东西去。” 女尼们欢喜的跟在后面。 明空也在,到了前院,她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急忙低头。 “……主持带着她们在早课,念诵经文,这等时候,就算是天大之事,主持也不会终止早课,如此才虔诚……” “虔诚……”正在陪着皇帝说话的女尼听到了脚步声,回身一看,木然。 主持,你矜持一些啊! 一听到运送东西的车队来了,你就这般欢喜,稳重呢? 苏荷也看到了皇帝,眼珠子转了一下,说道:“念诵经文不只是室内,都念起来。” 女尼们接着刚才的早课念诵经文。 李治愕然,看着这些女尼从自己的身前转弯,又绕了回去。 那个小主持看着宝相庄严,让人联想到了菩萨。 “不错。”李治赞道:“这个主持是……” “陛下,是宫正的侄女。”王忠良谄笑道:“做事最用心。” 蒋涵,咱今日可是为你的侄女说好话了啊! 李治点头,“看着不错。” 他看到了武媚。 武媚的帽子比别的女尼的帽子都大,都深,看着鼓鼓囊囊的。 苏荷回身走在前面,觉得自己的运气真好。 晚些,她带着武媚去了前院。 皇帝看着很从容,武媚看着很从容…… 他们俩这是想干啥呢? 苏荷很好奇。 但贾参军说过,好奇心会害死人。 苏荷走了。 “离那一日不远了。” 李治就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回到宫中,王皇后今日竟然抢在了萧氏之前截住了他。 “陛下,外面风寒,要小心才是。” 王皇后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李治的神色。 “陛下,宫中之人不多,合陛下心意的更不多,臣妾在想,要不……把武媚接进来?” 李治淡淡的道:“再说。” 这个渣男果然是对那个女人有意。 王皇后微笑道:“陛下的孝期还有半年,臣妾在宫中先叫人腾出个地方……” 老娘看你上不上钩。 李治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憔悴,就知晓最近在和萧氏的战斗中,王皇后又遭遇了重大挫折。 所以她迫不及待的想引入一个帮手。 既然如此,那朕慌什么? 渣男心安理得的不说话。 王皇后几番暗示,皇帝只是装傻,最后她忍不住说道:“还是收拾了吧,若是不行,臣妾到时让人去感业寺接她回来。” “这样……不好。”李治看着很严肃。 看看这个女人,朕只是忍了一下,她就迫不及待的想把武媚接进宫来当自己的打手。 这个渣男,果然是在卖乖! 王皇后微笑道:“没什么不好,陛下日……理万机,臣妾唯一能为陛下做的就是这些。” 我想接你的姘头进宫都得求,你究竟有多渣! 李治沉吟许久,最后叹息一声,自行走了。 王皇后站在那里,良久冷笑一声,说道:“再等半年,我要看看这宫中是谁的天下!” 她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往前走。 路过一个水池时,前方来了萧淑妃。 双方停住。 隔着水池,杀机在弥漫…… “贱人!”王皇后脚下加快。 “贱狗奴!”萧氏冷笑,看了一眼特意留着的长指甲。 二人在半途相遇。 “你待如何?”王皇后昂首。 萧氏不屑的道:“那就是你新寻的帮手?锄头!” 一个宫女从后面窜了上来,大概是寻不到适合她穿的衣裳,那魁梧的身躯把衣裳崩的紧绷绷的。 王皇后冷笑退后,“香草!” 身后上来一个宫女,却是个子很高。 “呀!” 砰砰砰砰砰砰! “有人落水了!” “皇后和萧淑妃打起来了!” 宫中每日就是这般有趣,且喧嚣。 第228章 无用之人,杀不如留 “来而不往非礼也!” 百骑,贾平安在琢磨着怎么报复。 毫无疑问,那个贼人定然是王琦派来的。褚遂良还没离开长安城,小圈子就对贾平安下了毒手。 去告状? 那是小孩子才干的事儿。 帝王就像是养蛊的高人,看着这些臣子在厮杀。他高高在上,只关心结果,不会管过程。 被欺负了就要报复回来。 贾平安摩挲着下巴,觉得不长胡子感觉有些怪异,但想到雷洪那种雷公脸,又觉得没意思。 王琦,那个躲在阴暗处的男子,啥时候会出门? 他叫来了包东和雷洪。 晚些,百骑内部的精锐就出发了。 第二日消息传来。 “王琦最近喜欢吃长安食堂的什么鱼头,隔几日就乔装去一次。” 马丹! 贾平安兴奋了。 所谓狡兔三窟,王琦躲着不出窝,他也没辙啊! 是弄死还是怎么样? 贾平安琢磨了一下,弄死的话,小圈子会换一个头领,这样的话…… 王琦此人聪明是聪明,可眼光却有些狭窄。而且此人倨傲,觉着自己有经天纬地之才,竟然不能为官,真是老天无眼。 自负和倨傲能蒙蔽一个人双眼,也是让人在一个圈子里打转的负面东西,这样的王琦真的不错。 若是换一个人,他还得重新熟悉此人的行事手法,说不得会更麻烦。 这怎么像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呢? 难道不该是新人更新鲜吗? 贾平安觉得自己不是渣男,所以,还是让王琦继续留着吧。 王琦若是知晓贾平安的想法,估摸着会一口老血飙出来。 可怎么动手? 拦截殴打? “参军,梁大将军寻你,说是去晚了重责。” 那个老流氓! 贾平安施施然的去了左武卫。 几个老将在屋里吵架。 “突厥人才将被高侃打的吐血,还要怎地?难道谁还敢反叛?” “看看这里,高侃遣人一路到了金山,那些突厥人跪下求饶,这便是我大唐的威风,哈哈哈哈!” “小贾!”苏定方看到了贾平安,就招手。 “进来!”梁建方瞪了苏定方一眼,觉得老东西在左武卫指手画脚的不地道。 “见过诸位老帅。”贾平安行礼,不敢怠慢这些老流氓。 苏定方指着地图说道:“我等在琢磨突厥局势,你来说说,突厥局势后续会如何?” “他知道个屁!”一个老将骂骂咧咧的道:“一个少年罢了,何苦弄这等阵仗吓唬他。” “闭嘴!”梁建方骂道:“他能借刀杀人,能关门打狗,率军突击,更是能乘胜追击……什么少年?什么吓唬?你特娘的去吓唬吓唬试试?” 老将骂道:“耶耶当年万军之中也厮杀过,何曾怕过这些?” “有屁用!”苏定方也怒了,“厮杀是厮杀,小贾此次可是身陷重围,内有作乱的部族,外有叛逆,但凡错一步,马上就会被乱刀砍死……他如今能站在这里,你以为是吓唬出来的?” 梁建方指指老将,“住口,听小贾说说。” 老将悻悻的道:“罢了,听他说说,不妥赶出去。” 梁建方笑道:“小贾莫怕,只管说。” 我不怕啊! 贾平安笑了笑,“此次安抚突厥人,某发现这些人桀骜,为何桀骜?只因他们的祖上阔过,他们的祖先曾兵临渭水,逼迫先帝签下了渭水之盟,所以对大唐一直抱着俯瞰的姿态……” 那个老将皱眉道:“他们当年是很厉害。” “咱们难道差了吗?贾平安有些不满。 老将说道:“大唐如今如日中天。” “不只是大唐。”这个时代的国家概念太薄弱,贾平安一听就觉得不对,“从秦开始,中原攻伐塞外,战无不胜。后来内乱,导致前汉有白登山之围,可汉武秣兵历马,把匈奴打的抱头鼠窜。前汉内乱,异族乱中原,可从前隋开始,中原就开始了反击,及至大唐,先帝卧薪尝胆,一战让不可一世的突厥胆寒……” 贾平安坦然的道:“咱们只要不内乱,有那些人什么事?就算是倒下了,咱们也能再度站起来,一巴掌把那些异族打翻在地……” 呯! 梁建方一拍案几,“说得好!咱们只要不内乱,谁能欺负咱们?” 那老将涨红着脸,起身过来。 要动手? 贾平安可不含糊。 老将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大笑道:“说得好!内乱个屁,以后谁内乱就弄死他,弄死他全家,九族!哈哈哈哈!” 这群魔王! 贾平安笑了笑,然后指指地图说道:“突厥人的这等心态,导致他们必然不肯臣服。而令突厥人掌控那些地方,其实就是给他们滋养野心。” “你是说……阿史那贺鲁?”梁建方抬头,神色凝重,“那是先帝任命的瑶池都督。” 贾平安说道:“阿史那贺鲁是如何发迹的?先帝时,他手下只有数千帐,等到大唐准备征伐龟兹时,阿史那贺鲁来到长安,说是愿意为大军带路……” 一个活灵活现的翻译官出现了。 “随后先帝任命他为昆丘道行军总管,再以后先帝信任他,让他去招抚突厥部族……如今他兵强马壮,远离长安,诸位老帅,这等人,在这等时候,他可还会蛰伏于大唐?” 这位阿史那贺鲁实则和以后的安禄山一个尿性,都是靠着帝王的信任,随后一步步在远离长安的地方积蓄实力。当他们的实力膨胀到一个程度时,山高皇帝远…… “无人管辖下的强大势力,他为何要屈服于大唐?”贾平安从人性的角度剖析了阿史那贺鲁必反的原因。 “他的麾下不是大唐将士,而是突厥人。” 这是最佳的造反基地,不造反才特娘的见鬼了。 大唐豪迈,对异族也是如此,但往往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郎有情来妾无意。 梁建方皱眉,良久起身,“老夫进宫一趟。” 晚些,宫中传来了消息。 “陛下令快马去告诫乙毗射匮可汗,令他小心戒备。” 梁建方说道:“陛下说未雨绸缪的想法不错,不过若是贺鲁反叛,正好磨砺大军。” 大唐的军队好几年没打过大仗了,该动动了。 这等睥睨的姿态,让贾平安觉得血一下就热了。 老将们狂笑了起来。 “正是,当年贺鲁来长安时,就像是一条狗,若是他敢反叛,耶耶把他打成狗!” “此次谁也不能和老夫抢!” “抢你娘!当年你被老夫打成了狗,也配和老夫争抢出兵的机会?” 一群老东西开始了内战。 瞬间各种东西飞舞。 面无人色的贾平安赶紧撤了出去。 晚些,梁建方得意洋洋的出来,“陛下夸赞了你,说,何时请客?” 娘的! 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一旦出征就是军功,更要紧的是他们这群老东西厮杀上瘾了,在长安蹲着,那种煎熬啊! 可贾平安想了想,说道:“要不……改日吧?” “明日!” 梁建方毫不犹豫的定下了日子。 就从未见过被请客的人这般主动! 真是不要脸。 贾平安骂骂咧咧的出了皇城,随后去了长安食堂。 “见过贾参军。” 纪成南迎了出来。 “今日无事,过来教厨子一道菜。” 纪成南眼前一亮,“参军竟然还有新菜?” “还有许多。”贾平安想起了后世那庞大的中华菜系。 “参军……大才。”纪成南恨不能拜在贾平安的门下,把那些厨艺都学到手,子子孙孙受益无穷。 一般的文武全才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可这位贾参军随手一弄就是新菜系,那些炒菜吃的长安贵人们赞不绝口,连厨子都成了高危职业,得小心被绑架。 “最近有些人威胁厨子,想偷师,不过咱们给工钱给的高,还有契约在,学了咱们的炒菜,只能在咱们这里做,做到死。” 纪成南就像是地主般的得意。 到了后面厨房,厨子们见到了贾平安,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行礼。 “见过贾参军。” 这位就是厨神啊! 一双双崇敬的目光,看的贾平安有些头痛。 等他看到边上摆着一个牌位时,就越发的不好了。 “这个……某日思夜想,想到了一道菜。” “鱼头,白玉豆腐。” 贾平安随口吩咐,这些被外面视为厨神的厨子们,争先恐后的为他打下手。 “鱼头记得要煎一下。” 马丹,想到上次传授的鱼头菜竟然忘记了告诉他们煎一下,贾平安就觉得……大唐人的胃口真好。 “贾参军,这煎鱼头起何作用?” “去腥,另外汤色更好。” 唰! 厨神出手,没一会儿一道乳白色的鱼头豆腐出来了。 “尝尝。”贾平安在家里也教曹二做过。 众人纷纷弄了筷子来尝试。 “咦!鱼肉细嫩。” “口感鲜美香滑,妙啊!” “这汤更美味。” 纪成南只吃了一块豆腐,外加得了半碗汤,看贾平安的眼神就像是看神仙。 “贾参军出手便是名菜呐!” 这不是贾参军,这分明就是贾财神! 一群人分享了一道菜,还赞不绝口。 可老贾家早就吃过了这道菜,曹二做的鱼头豆腐汤那叫做一个地道。 “最近新菜不多,生意都差了些。”纪成南为了业绩,把脸一抹,压根就没说自己已经加做了一箱子排号木牌的事儿。 “那就传话出去,明日推新菜。” …… 晚些,著名美食家,大唐饕餮王琦得了消息。 “王尚书,长安食堂明日推出新菜,说是鱼头和白玉豆腐一起做的,鲜美无比呀!” 王琦放下茶杯,觉得里面羊油加多了。 瞬间口水分泌出来。 “明日某去看看。” 真正的饕餮一定是愿意为了美味而冒险的人。 第二日,王老二带上徐小鱼出了道德坊。 “咱们去何处?”徐小鱼有些兴奋。 “慌个屁,淡定。” 王老二带着他到了平康坊,随后寻了一家酒肆喝酒。 他的左袖里弄了东西,看着像是手收在了袖口里。 徐小鱼喝了一口酒就被他制止了。 “要做事,就不能饮酒。” 晚些,一个恶少过来,近前低声道:“那人来了。” 王老二点头。 恶少问道:“我家兄长问……可要帮手?” 王老二咧嘴一笑,“不用。” 恶少犹豫了一下,“他带着五人,你这里……” 两个打五个,没把握吧。 “多谢。”王老二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徐小鱼舔舔嘴唇,觉得二哥有些过分,不许他喝酒,自己却喝的酣畅淋漓。 恶少去了铁头酒肆,对许多多说道:“兄长,那人说不用帮忙,可他们就两人。” 许多多看看自己写的字,把脚放下来,说道:“去看看。” 贾参军这条大腿一定要抱牢,这是她的立身根本。 而王老二压根就没想过帮手的事儿。 他喝了一小坛酒,徐小鱼担心的道:“二哥,喝多了误事。” 王老二令他带着短刀出门,他知道这是有行动。可王老二喝的眼睛发红,这是要干啥? 外面又来了个恶少,微微点头。 深吸一口气,王老二的眼神清明无比,“走。” “去哪?” “杀人!” 二人出了酒肆,前方恶少带路。 “前方兄长有安排。”恶少低声说着,“看,前面那个带着斗笠的男子便是王琦,周围的五人都是好手……你等去右边的巷子。” 话音未落,一辆牛车突然倾覆,车上的豆子撒了一地。 呯! 好几个路人踩到豆子摔跤。 王琦皱眉,“走边上巷子。” 六人进了小巷。 小巷里依旧能听到外面的嘈杂,很吵。 两边的围墙很高,这是防备盗贼的措施。 小巷也很狭窄,这是因为平康坊和东西市一样,寸土寸金,能压缩道路就尽量压缩,违章建筑也比比皆是。 王琦的前方有两人,身后三人,这样保护措施让他觉得万无一失。 想到新菜式的鲜美,他不禁催促道:“快一些。” 去晚了还得领木牌子排队。 他不能在外面久留,一旦被山东门阀的人盯上了,说不得有人会铤而走险。 “谁?” 前方一声厉喝,接着脚步声沙沙而来,就像是一条蛇在爬行。 王琦六人盯住了前方的转弯处。 脚步声骤然一急。 一个男子走了出来,抬头微笑道:“王琦?” 瞬间王琦的面色一变,“杀了他!” 然后他喝道,“护着某回去!马上回去!” 王老二拔出短刀,脚下快的让后面的徐小鱼压根就跟不上。 “杀!” 第一个男子短刀挥斩。 王老二偏头,错身而过。 嗤嗤嗤…… 男子的脖颈那里开了个口子,鲜血喷的满天都是。 第二个男子扑了上来,短刀极其刁钻的从下方刺来。 王老二飞快的格挡,男子变招,可王老二挥舞着左臂,抽了过去。 左臂的断臂处,此刻接了一个铁筒子。 呯! 男子被打的晕了过去。 “杀了他!” 此刻王琦才完成转身。 “拦住他!” 两个护卫冲了过去。 王老二疾步上前,右手用短刀格挡,身体旋转,就像是手持横刀般的…… 短刀从男子的腰侧割了过去。 王老二并未看身后,身体一矮,避过了后面的一刀,接着短刀从下方捅刺,从敌手的腹下一直穿了进去。他顺手一搅动。 “啊……” 男子惨叫了起来。 前方,刚开始奔跑的王琦回头看了一眼。 王老二的脸上带些血迹,冲着他微微一笑。 那个最后的护卫带着他在跑。 王琦的脚步乱了。 “快跑!” 护卫在拼命的带着他。 一个细长的东西从他的腰后捅了进来,护卫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全数消失,叹息一声后,缓缓转身倒下。 王老二一把拽住了王琦。 “你是谁?” 王琦浑身颤抖,他羞耻的发现自己并没有那等面对危险而不动声色的意志。 但他在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和身体。 王老二淡淡的道:“我家郎君向你问好。” “贾平安!”王琦瞬间就想到了这个。 他派人去刺杀贾平安,贾平安派人来弄他,这是天经地义的。 “那个扫把星,某发誓,他定然会死无葬身之地,死后魂魄无依……” 王老二一顿暴打,王琦遍体鳞伤的躺在地上,看到王琦拿着细长的钎子过来,“不!不!杀了某!杀了某!” 人对这些细长的锐器都有着根深蒂固的恐惧,王琦也不例外。 他宁可死,也不愿接受这等残酷的酷刑。 王老二走过来,缓缓用钎子从他的左边脸颊刺入,再缓缓从右边脸颊穿了出来。 然后他起身回头,见徐小鱼在杀那个侍卫,浑身都在颤抖。 “脖子!”他怒吼道。 郎君说过徐小鱼机灵有余,毅力不足,果然如此。 徐小鱼咬牙一刀砍去。 鲜血喷涌出来。 “走。” 王老二带着他往后面去,那里有人接应,一是堵住进来的人呢,另一方面是接应他们出去。 王琦没想到贾平安竟然放了自己一条生路,他奋力拔去脸上的铁钎,嘶声道:“为何不杀某?” 王老二摇头,“郎君说,你这等无用之人,杀不如留。” 小巷子里全是鲜血,尸骸躺着,身边渐渐聚集了血泊。 “二哥,你真厉害。” “这不算什么。”王老二淡淡的道:“若是在沙场,这等人某能杀十个。” 所谓的好手,在这等悍卒的眼中,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 他们上了马车,悄然离去。 有人进了小巷子,见到惨状不禁惊呼了起来。 唯一的活口王琦惨笑着,“原来他看不起某?哈哈哈哈!” 此刻坐在长安食堂里的贾平安正在和老将们吃鱼头豆腐,很是惬意。 巷子外,李敬业见到王老二和徐小鱼上了马车,就悄然离去。 晚些贾平安得了消息。 “兄长,王老二杀光了他们。” 贾平安点头,“赶紧,这鱼头豆腐……娘的,忘记了你在家里吃过了曹二做的。” “那就看胡女甩屁股。” 一个恶少进了巷子。 坊卒和金吾卫的人都在,看着地上的尸骸发愁。 “这特娘的谁杀的?那么狠,看手法就是一个人动的手,后续的是补刀。” “那王琦什么话都不肯说,这怕不是吓傻了吧。” 恶少看着满地的鲜血和尸骸,想到了王老二那笑眯眯的模样,不禁打个寒颤。 晚些他把消息送到了许多多那里。 “老天爷,就一个人,杀光了王琦身边的五个好手。” 许多多只觉得脊背发寒。 那条大腿竟然还有底牌。 …… 求票啊! 第229章 老梁对你不薄 贾平安吃了一顿鱼头豆腐,送走了老帅们后,又和李敬业去看了胡女跳舞。 所谓甩屁股舞,实际上类似于肚皮舞。 胡女的腰间绑着铃铛,在乐声的伴奏下扭动着身体,那腰身就不停的甩动着。 这便是李敬业口中的甩屁股舞。 他看得津津有味的,贾平安也觉得不错。 喝着小酒,看着肚皮舞,胡人老板端着盘子过来,大声而热情的吆喝着。 “胡饼!” 胡人老板对贾平安咧嘴一笑,下牙床的左边少了两颗牙齿,其它的也有些发黑。 胡饼很好吃,所有人都在欣赏舞蹈,稍后胡女越抖越快,铃铛声不绝于耳。 “好!” 一个大概也是慕名而来的食客随手就甩了一串钱过去,胡女冲着他抛了个媚眼。 李敬业低声道:“兄长,前日某看到有人给了钱,后来去了后面,不知道是不是……” 这娃的腰子以后绝对好不了。 贾平安没好气的道:“你还年轻,别学那些。” 他眯眼想着王琦的事儿。 王琦此次被痛打一顿,关键是随行的人都被干掉了,他会如何? 屈辱! 送给对手屈辱,这是贾平安最喜欢的事儿。 “参军。” 包东悄无声息的进来了,看了一眼,没见到胡女。 贾平安问道:“何事?” 包东低声道:“有人禀告上去了,说是你杀了王琦的随从。” “谁干的?”贾平安觉得这事儿没什么,皇帝听了只有高兴的份。 “不知。” “不管。”贾平安心想关某屁事,皇帝要是说你不该杀人,你无理取闹,你无情,你无义……那他回头就去感业寺出家,和阿姐作伴去,顺带坏了皇帝的好事。 想到阿姐……贾平安就觉得有些亏心,自己回来竟然没给她带礼物。 不过转眼他就原谅了自己,心想我就是礼物啊! 包东走了,贾平安咦了一声,“敬业!敬业!” 李敬业不见了。 卧槽! 这个倒霉孩子。 贾平安发现胡女也不见了。 …… 宫中。 “贾平安当时就在平康坊。” 李治拿着奏疏,玩味的道:“和谁在一起?” 唐旭说道:“和那些老帅们在一起喝酒。” 啧! 李治有些牙痛,“这少年做事滴水不漏,可他去了平康坊便是嫌疑,不过……朕觉着心情不错。” 皇帝的心情不错,那就是心腹们的节日。 唐旭告退,李治叫住了他,沉吟道:“那个扫把星,你看着就是了。” 等唐旭回去后,王忠良赶紧送上今日份的马屁,“陛下今日看着精神抖擞,浑身恍如笼罩着一层云霞,奴婢竟然要眯眼才敢看一眼。” 这马屁拍的毫无新意,李治看了他一眼,“你去萧氏那里,告诉她,朕晚些要去皇后那里。” 为啥是咱? 萧氏专宠后宫,王皇后整日蹲在寝宫中画圈圈诅咒她变丑,让王忠良去通知萧氏皇帝去寻皇后,那萧氏非得炸了不可,随后他也会跟着倒霉。 晚些,后宫之中。 “那个贱人,走,去看看。” 萧氏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去了皇后那里。 皇后得知皇帝要来,正在精心梳妆,二人相见,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瞬间战火弥漫。 “别打了!别打了!” 王忠良在劝,不知何处飞来的一个痒痒挠砸了过来。 呯! 王忠良捂额败退。 皇帝在来的路上得了消息。 “陛下,皇后和萧淑妃打起来了。” “不像话!”李治板着脸,然后叹息一声,“好好的过日子不好?非得要打打杀杀的,这……去劝劝,让她们好生相处。” 王忠良再度去了,晚些回来,一只眼睛有些青紫,右边脸上多了一道抓挠的痕迹,悲呼道:“陛下,劝不了。” “哎!回去。”李治一脸惆怅,就像是后院葡萄架倒了的男人一般,准备今夜去睡书房。 …… 唐旭回到了百骑,寻了邵鹏说话。 “陛下的意思……小贾出手弄了王琦,做的漂亮。” 唐旭有些惆怅,“娘的!某担心动手会为陛下引来麻烦,所以束手束脚的,小贾想打就打,想杀就杀,陛下反而欢喜……” 邵鹏也不懂。 除去贾平安,无人知晓李治此刻的心中在想些什么。大伙儿都以为皇帝和小圈子就像是两口子般的,虽然整日磕磕碰碰,可最终却会白头偕老。 当帝王露出了狰狞之色时,乾坤会轰然一震。 “陛下的意思是说,你老唐既然不想管事,那就歇着,看着就是了。”邵鹏神色古怪的道:“看着小贾去做事,除非是闹大了,否则别管。” 唐旭一怔,“娘的,那他惹事了某也得倒霉。” 这便是背锅的。 邵鹏同情的道:“是啊!不过由此可见,小贾做事,陛下欢喜,你做事,陛下不喜,咱就说……你就不能和小贾学学?” “狗内侍,你不怼某就不舒坦?” “是啊!” …… 回到百骑,贾平安发现大伙儿对自己亲切了不少,甚至还多了些敬畏。 程达一脸便秘的模样,贾平安一看就知晓此人的心中正在备受煎熬。 这是咋了? 贾平安很好奇。 “参军!” 包东就像是地下工作者般的招手。 “正经些。”贾平安很不满。 “参军,校尉先前说了,以后你做事,他不管。” 艹! 啥意思? 老唐撂挑子了? 包东一脸兴奋,分明就是与有荣焉。 “参军,邵中官也说了,以后你的吩咐,让大伙儿都得听从,谁阳奉阴违的,回头严惩。” 嘶! 我这是把老唐架空了? 贾平安知晓这是自己弄了王琦的结果,李治觉得这等快意恩仇的手法太爽了,于是就变相让他架空了老唐。 不,是让老唐别挡他的道。 啧啧! 可我不想做东厂督主啊! 贾平安觉得下身怕是有些不保险。 禁苑里转悠一圈,稍后去了五香楼,老鸨的态度明显多了尊重,都快扑到怀里来了。 “贾郎前程远大。” 这话听着不大对劲,仿佛是在说:死鬼,你又高升了。 老鸨看着像是虎狼,想一口吞了他,贾平安不大适应。 拿了情报,面对雅香的含情脉脉,贾平安就当是看着一具骷髅。 情报看了一遍,贾平安发现了一个事儿。 “校尉,有人要弄左武卫……” 唐旭接过情报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道:“此事虽然没有实证,却不容小觑,马上查。” 贾平安点头,唐旭说道:“你随某一起进宫。” 呃! 在武媚进宫之前,贾平安并不想频繁去见皇帝。 那个温和的面容下有着极度隐忍能力的皇帝,让他觉得脊背发寒。 “左武卫……为何?” 李治看似问的很轻松,唐旭却不敢说话。 贾平安当然也不说。 “贾平安说说。” 娘的,皇帝这是有病? 贾平安说道:“陛下,左武卫在梁大将军的执掌之下。” 小圈子倚仗的是什么? 军权! 有了军权,他们才能呼风唤雨,才能改朝换代。 老李家就是倚仗着小圈子的军权才成功逆袭,从外戚摇身一变,变成了皇室。 李治淡淡的道:“查。” 只是一个字,却恍如惊雷。 “小贾去。” 百骑,唐旭毫不犹豫的把锅甩了过来。 “校尉,某身体不适。”贾平安面色红润,捂着肚子道:“有些绞痛。” 唐旭面无表情的道:“可要某给你揉揉。” 老唐下手,能给他揉出绞肠痧来。 “咦!竟然好了。” 无耻! 邵鹏脸颊微颤,“去吧。” 贾平安径直去了左武卫。 “小贾,来。” 梁建方依旧豪迈。 “大将军,某来是有公事。” “何事?可是看中了老夫家中的哪个孙女?”老流氓笑的很猥琐。 “呃……”贾平安抹了一下脸,心想难道要长丑些才安全? “说事。”老家伙玩笑开了,瞬间变得严肃了起来。 “大将军,有人准备谋划左武卫大将军之职。” 嗯? 梁建方皱眉,“谁?” 呵呵! 老梁的脾气太差了,贾平安要是敢说出人名来,回过头老梁就能去暴打一顿。 “少年人不老实。”梁建方深吸一口气,“不外乎就是那几个,他们能做的便是抓老夫的错处,老夫最近做了什么,值得他们这般下狠手。” 他在琢磨着。 贾平安在出神。 呯! 梁建方一拍案几,“老夫一身正气,何来的把柄?” 可贾平安却看到他的眼神在闪烁。 老梁定然做了些坑人的事儿,否则不会这般心虚。 话音未落,有人跑了来,“大将军,大将军。” “喊魂呢!”梁建方抓了东西在手中,贾平安见了赶紧躲开些,免得殃及池鱼。 来了个将领,面色难看的道:“军械库丢失了一批兵器。” 梁建方一怔,旋即骂道:“这是坑老夫来了!贱狗奴!” 贾平安一直在揣测对方的手段,听闻这个之后,反而踏实了。 “老夫这便进宫请罪。” 梁建方非常光棍的进宫了,皇帝闻讯震怒,呵斥了他,旋即令人查探。 百骑云集左武卫。 大理寺云集左武卫。 “如何?”邵鹏面色凝重的问道。 大理寺的在另一边,看着很茫然。 贾平安说道:“看守军械库的军士失职,管理的小吏失职,其中一人被杀。” “那些丢失的兵器呢?”邵鹏觉得不对劲,“这里是皇城,能弄到何处去?” “还在寻找。” 丢失兵器,这是重大事故,作为左武卫主官的老梁首当其冲。若是寻不到兵器,他也只能黯然请罪。 随后就是降职。 “此事多半是那些人做的。”邵鹏低声道:“那些人在军中的势力根深蒂固,老帅们这几年磨去了不少,他们大概是察觉了,所以要反击。” 那个小圈子就像是一只强大的吸血虫,依附在大唐的肌体上吸血。一旦发现血量小了,或是有人阻碍他们吸血,就会毫不犹豫的动手,更换掌控这具躯体的人,也就是皇帝。 而军队就是他们最有力的武器。 贾平安带着人到了仓库。 仓库里,各种兵器堆放的整整齐齐的,就右边少了一些。 “丢了三把横刀,三副弩弓,箭矢三十五支。” 邵鹏倒吸一口凉气,“横刀好说,可弩弓丢失却是大事。” 弩弓的射程远,一旦谁拿来在皇城中对付皇帝,老梁死了都会被鞭尸。 “这些东西不少,可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弄走?”邵鹏百思不得其解。 大理寺的人也勘察了一遍,一无所获。 一个大理寺的刑侦好手侃侃而谈:“死者是被下毒而死,死之前被人堵住了嘴,按住了手脚,挣扎了许久,这才去了。” 这年头压根没听闻有什么能见血封喉的毒药,你真要去下毒,就要做好受害者惨嚎挣扎许久的准备,若是按不住,甚至受害者还能跑去报官,或是跑去医馆求助。 这个专家很实在。 但他瞥了百骑这边一眼,眼神有些那个啥…… “他竟然蔑视咱们。”有人怒了。 大理寺那边有人说道:“这可不是打探消息,这是查案子。” “百骑都是武人,玩女人厉害,查案子……噗嗤!” 一群人笑喷了。 “住口。” 大理寺卿唐临来了,皱眉呵斥了众人,随后说道:“好生查探。” 他也就是对贾平安颔首致意,其他人无视了。 这就好比有人要运货去千里之外,大理寺的开着大货车来了,百骑却是骑着摩托车…… 咳咳! 这个比喻很伤人心。 “欺人太甚!” 邵鹏气咻咻的,包东怂恿道:“邵中官,要不兄弟们揍他们一顿。” “咱想揍你一顿!”邵鹏骂道:“那是大理寺,唐临在那,连陛下和他说话都是认认真真的,你觉着百骑能去揍他?” 皇帝能把百骑撸一遍。 随后就是查探。 一天下来,那具尸骸被从里到外的清查了无数遍,连粪门都没放过,可就是没寻出有价值的线索。 贾平安和唐临一起进宫禀告。 “查不到?” 李治面色铁青,“朕再给你等四日,四日后查不到……” 唐临点头,“臣尽力而为。” 贾平安知晓这话的意思,皇帝只能拖延四日,四日后查不到,老梁就要倒霉了。 李治见他没表态,就冷哼一声。 此事让百骑去查,无关专业能力,只是李治觉得需要有自己人在场。 但若是最后查不到兵器的下落,该责罚还是会责罚。 贾平安一脸忠心耿耿的模样,“臣……查不出,臣请辞。” 这事儿和他没关系,可架不住牵扯到了老梁。贾平安自然是要尽力。 但顺带在皇帝这里刷一波忠心耿耿的好感也不错。 果然,李治眸色微暖。 好感+1。 出了殿内,走在左前方的唐临突然止步,等贾平安和自己并肩后,说道:“某以前说你少年有志向,但也仅仅于此。今日你为此不惜请辞……” 唐临微微颔首,“好好干。” 呃! 竟然意外获得了唐临的好感+1。 这算不算是打草搂兔子? 贾平安觉得自己真是个人才。 于是回到家中后,他叫人弄了火锅,和表兄吃的酣畅淋漓。 “这块肉是某的!” 贾家的人口越来越多,也就越来越热闹。 前院,徐小鱼馋肉,就和宋不出争夺了起来。 “咳咳!” 王老二皱眉看着这一幕,骂道:“没规矩!” 他武力值最高,众人赶紧停下。 “在军中若是谁敢这般抢夺,打个半死再说。” ——梁建方:让小崽子们什么都要学会抢,要嗷嗷叫! “吃饭。”王老二给相对老实的宋不出夹了一块肉,徐小鱼心中难受,吃的很慢。 晚些吃完饭,他去外面转了一圈,然后在房间里发呆。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谁?” 屋里无事不会点灯,否则杜贺会把你骂个狗血喷头。 一个东西被扔到了床上,接着房门关上。 徐小鱼摸到了东西,打开…… “鸡腿。” 他开门,不远处,独臂的王老二哼着莫名其妙的曲子缓缓而去。 “谢谢二哥。” 阳光重新出现在了徐小鱼的脸上,一只鸡腿吃的比羊腿还香。 晚些王老二去了贾平安那里,把事情说了。 “你担心某怀疑你收买人心?”贾平安在看书,给赵岩授课需要编写些教材,他最近得空就在弄这个。 “郎君高见。”王老二很直接的道:“徐小鱼跳脱,还有些小气,受点委屈就会自己憋着难受。” “少年都这样。”贾平安不觉得这有什么,但总得要磨砺一番,“多操练。” “郎君英明。”王老二的马屁很没有营养。 …… 弹劾的火力空前强大。 没人敢弹劾梁建方谋逆,哪会被痛殴而死,但此事梁建方却脱不开干系,至少一个领导责任跑不掉。 “老梁在朝中和一群文官叫骂,还动了手。” 苏定方骂道:“一群贱狗奴!” 我去,还动手了? 贾平安想象了一下老梁当着皇帝和宰相们的面痛殴弹劾自己的文官,那感觉……相当的爽啊! 苏定方突然露出了慈祥之色,贾平安心中一个激灵。 老东西要出大招。 “小贾,老梁对你不薄啊!” “是,所以某准备再去查探,查探不出来结果,某也无颜去见大将军。” “滚!” 台词全被贾平安抢了的苏定方很憋屈,大手一挥。 贾平安到了左武卫,大理寺的人正在排查疑犯,有嫌疑的一个个过堂问话。 贾平安带着人来了,大理寺的都在笑。 “没头苍蝇似的。” “咱是大理寺,他们是百骑。若论查案子,咱们随便出个人都能让百骑上下自惭形秽。” 包东听着这些话,牙齿咬得嘎嘣响。 贾平安却没在意,他真的像是没头苍蝇般的在左武卫转了几圈,随后又寻来了老梁的心腹,带着自己去问话。 第二日,他依旧如此。 第三日,老梁站在朝堂上,身边围着几个号称力大无穷的千牛备身,防止老流氓动手。 弹劾依旧,越来越不客气了。 “放你娘的屁!” 一个官员弹劾的过分了些,梁建方暴怒,几个千牛备身被他一拳一个打翻在地,那官员面色惨白,喊道:“救命!” 李治无语。 长孙无忌的眼中多了忌惮。 果然是猛将! 但你打人越多,最后的罪名也就越多。 时候……差不多到了。 长孙无忌的嘴角微微翘起。 …… 左武卫,贾平安带着人查看了账册,连补给的账册都看。 五日前到事发时的他都大致看了一遍。 随后,他狞笑道:“此事有趣了,叫人来,跟着某。” “去哪?” “茅厕!” …… 长假继续,码字继续。冷空气好像来了,求票啊!月票,推荐票。别留着,投给大唐。 第230章 虎躯一震(为盟主‘淼淼孩子’加更1/2) “梁建方此事稳妥了。” 得了朝中的消息之后,依旧鼻青脸肿的王琦的眼中多了一丝锐利。 陈二娘跪坐在边上,周醒站在门前,不去看王琦的脸,“是,梁建方先前在朝中再度痛殴了官员,陛下震怒,说是让他回家禁足……” “缓兵之计!”王琦冷笑道:“若是梁建方回家禁足,此事就能再拖一阵子,相公定然有安排。” 周醒钦佩的道:“是。有人建言严惩,随后群情激昂。” “这便是不给退路。”王琦点头,“此事妥当了,握住了左武卫,咱们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陈二娘等周醒走后,低声道:“若是可以……” 王琦摇头,“国舅不会允许。” 长孙无忌再怎么也不会去推翻自己外甥的帝位,王琦知晓这个可能性为零。 陈二娘看着他乌青的眼圈,心疼的道:“那贱人该死!” 王琦摸了一下脸,淡淡道:“梁建方对他不错,觉着他值得培养。你别看这些老帅豪迈,可骨子里却担心自己去了之后,家中后续无人。所以才会把兵法传给自己看重之人。” 王琦嗤笑一声,“你得了某的兵法传授,某的后人你总得照拂一二吧?否则天下人都会戳你的脊梁骨。” 陈二娘崇拜的道:“你真睿智。” 这个夸赞的太直接了,但王琦却倍感受用。 但他随即就想到了贾平安。 “那几个老帅为何对贾平安另眼相看?就是看到他的资质不错,可那个贱人……” 王琦觉得身上的伤处在颤抖,疼痛难忍。他的脸扭曲着,喘息道:“梁建方滚蛋,苏定方掌不住局势,程名振不喜欢出来找事,军方这里贾平安就算是少了支持,以后寻机某自然能让他生死不能!” “那程知节呢?”陈二娘觉得不该忘记此人,“若是程知节出头,梁建方的资历和威望都比不过他。” “他?哈哈哈哈!”王琦不禁笑了起来,“那人自从娶了个清河崔的娘子之后,就变了。学了李靖闭门不出。可李靖何人?李靖乃是大唐军神,他算个什么?东施效颦,惹人发噱罢了。” 陈二娘欢喜的道:“也就是说,那小贼不久就会少了助力。” 王琦点头,深吸一口气,“某都有些等不及了,备酒。” …… 贾平安到了茅房外面,看看左右无人,就说道:“立功的机会到了。” 立功受赏……封妻荫子,这是多少男人的梦想。 现在机会来了。 包东拱手,慷慨激昂的道:“参军只管吩咐,上刀山,下火海某绝不含糊。” 雷洪纠结了一下,“参军吩咐。” 贾平安手中拎着一根竹子做的钩子,他把钩子递过去,“某也不让你下什么火海,去里面勾东西,勾到了大功。勾不到……” 包东瞬间面色惨白。 贾平安摸出了两块纱巾,“小心有毒,你二人轮流进去,戴着这个。” 某这个上官真是不错吧? 包东苦着脸道:“参军,要不……” 贾平安板着脸,“那要不……下火海?” “也行……某去。”包东见贾平安阴着脸,哪里还敢拒绝,就率先进去。 雷洪想哭,“参军,某晚些还得去和女方家见面,一身臭烘烘的……” “那是劳动人民的本色。”贾平安很认真的道;“你就说为了保护……长孙相公,你掉粪坑了。” 雷洪扯着胡须,生无可恋。 “茅坑满座了。” 外面传来了喊声,有人骂道:“懒牛懒马屎尿多!” “换一个吧。” 左武卫里自然不止一个茅厕。 “呕!” 唐旭出来了,跪在地上狂呕,抽空说道:“参军果真是神人也!” 身后,一柄连鞘长刀躺在那里。 “呕!里面还有。” 贾平安回身,“五日前运送肥猪的人全数拿下,军械库的人全数拿下!” 雷洪心疼的看了一眼包东,觉得这个功劳自己让的心甘情愿,然后转身就跑。 “参军,某不想活了。”包东双目流泪,觉得很难受。 “就是些气体,晚些去洗个澡就没事了。” 大理寺的正在问话,房门嘭的一声被人推开了。 “滚出去!” 正在问话的专家怒了,回头怒喝。 包东当先进来,冷冷的道:“某奉命来此要人。” “要谁?”大理寺的官员起身,冷笑道:“百骑在边上看热闹就是了,偏生要搅合,有趣?” 包东看看里面的几个官吏,吩咐道:“带走!” 那官员挡在前方,喝道:“谁敢?” 包东推开他,这几日百骑被大理寺的人冷嘲热讽,肚子里憋着一股子火气,此刻也不肯说找到了东西,就豪横的道:“谁敢阻拦,打!” 百骑的涌了进来,大理寺的不敢拦,就在边上喊。 “来人呐!来人呐!” 军械库的军士和官吏全数被拿下,接着百骑出动,按照线索,把那日运送肥猪的人全数拿下。 数十人蹲在院子里,周围是看守的百骑。 “去禀告陛下,就说百骑抢人!” 外面传来了喊声,包东走到贾平安的身边,低声道:“是左武卫的录事参军韩洋。” 贾平安点头,小圈子最厉害的本事就是军权,这是他们一直不肯放弃的东西,但很明显,从先帝开始,皇室就在削弱他们的军权。 程知节为何要装鹌鹑? 贾平安觉得还有一个因素,那就是他娶了个崔氏的老婆,觉着自己变成了半个清河崔的人。 他察觉到了先帝的意图,就来个蛰伏保身。 只是先帝显然没这个意思,李治也没这个意思,显得他此举多余了些。 而且如今是李治被小圈子打压的时候,你就算是山东门阀的女婿,更应该站出来帮助李治。 所以,程知节从一开始就错了,他的姿态在李治的眼中就是明哲保身。 最后他的结局也和这个姿态有关系。 “闪开!” 外面一阵喧哗,接着一个愤怒的男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数十军士。 “参军,他就是韩洋。”包东面色凝重。 左武卫在长史之下有诸曹,也就是各类参军,而录事参军就是诸曹之首。 韩洋脸颊微胖,一双眼眸看着全是怒火,“为何抢人?” 包东想上去说话,韩洋却连正眼都不带看他的,只是盯着贾平安。 “百骑奉命查探此案。”贾平安冷冷的道:“大理寺查得,百骑为何查不得?” 韩洋大笑一声,“大理石查案天经地义,你百骑来也就是监察帮手罢了。” 他面色一变,“你方才抢人,大理寺那边来寻某求助,你是自己把人交出来,还是某来拿!” 他身后的数十军士齐齐盯住了贾平安。 这里是左武卫! 不是百骑! 韩洋眯眼,“十息,莫要自误!” 他微微弯腰,甚至还握住了刀柄。 压力陡然而至。 包东喊道:“聚拢!” 只见百骑的人唰的一下,全都聚集在了贾平安身后。 那速度之快,队形之整齐,让人看了不禁觉得赏心悦目。 韩洋才想起贾平安曾经操练过左武卫。 “放人!” 韩洋厉喝道:“百骑多是元从禁军之后,却少有厮杀,贾平安,你要试试我左武卫悍卒的刀法吗?” 他回身喊道:“冲进去!” “谁敢?” 贾平安站在最前方,他知晓只要这些人被抢走了,晚些就会出现各种意外的情况,真正的人犯会被封口。 不,甚至会出意外。 对方还会污蔑,说是百骑弄死了他们。 这里是左武卫,百骑不熟悉,不小心就要被坑了。 他更不能说出查到了茅厕里有赃物,否则这些人会马上把赃物起出来,随后换个地方保存。 但不能拖得太久,否则对方会铤而走险,不是转移赃物,就是动手。 贾平安说道:“某是百骑参军,百骑乃是陛下的人,今日谁敢动手,某斩杀无罪!” 韩洋没想到他竟然用身份来威胁,眼中多了狠色,喊道:“百骑抢人,动手!” 那些军士蜂拥进来。 这可是大唐将士! 对方杀气腾腾,可百骑却茫然无措。 “格杀勿论!” 贾平安一声断喝。 这些都是小圈子的人手,杀了就杀了。 这个圈子的人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利益,什么大唐,什么家国,什么汉儿,这些和他们没关系。他们拖住了大唐的双腿,拼命的啃噬着大唐的血肉,若是可以,贾平安恨不能把这伙人全杀光。 “杀!” 他率先出手。 只是一刀,贾平安的力量小了,退了几步。 包东一怔,“保护参军!” 这个蠢货,到了此刻还不知道情况的严峻。 贾平安再度格挡,厉声道:“格杀勿论!别留情!” “列阵!” 雷洪冷冷的道:“跟随某,杀上去!” 百骑以雷洪为箭头,冲向了被包围的贾平安。 看到贾平安岌岌可危,包东目眦欲裂,“韩洋,你敢!” 韩洋喝道:“动手!” 他的眼中全是毅然决然。 从喝令动手开始,他就不准备活了。 他死后,家族会得到优厚的补偿,儿孙为官几乎毫无悬念。 这是小圈子驱使人的手段,让你干活,好处多多。 贾平安的胳膊挨了一刀,他拼命挥斩,对面的军士惨叫一声,扑倒在身前。 贾平安冲出了包围,身后,雷洪带着人冲杀过来,双方绞杀在一起。 韩洋喊道:“动手!” 他为何再度喊动手? 贾平安回身,就见几个军士冲出了战圈,径直冲向了那群躲在角落的嫌犯。 “杀了他们!” 贾平安一脚踹倒韩洋,转身就冲。 几个百骑撤出来,包东率先拦截。 贾平安赶到,一刀从身后砍翻一人,接着喊道:“今日动手之人,皆是叛逆!” 果然,大多数军士都身形一滞。 百骑顺势砍杀,顷刻间局势逆转。 韩洋爬起来,看到这个局面不禁想吐血。 他喊道:“别听他胡说,动手!” 可去灭口的几个军士却被干掉了。 贾平安转身,狞笑道:“叛逆而已,杀光他们!” 那些军士苦苦支撑,这时外面有人喊道:“都住手!” 咦! 这声音怎地有些熟悉? 贾平安心中疑惑,外面冲进来一伙人,为首的他认识,竟然是不打不相识的长陵候洪夏。 杜贺的妻儿原先就在洪家,上次双方算是小小的争执了一下,洪夏服软,最后低头,姿态摆的很低,贾平安自然伸手不打笑脸人,也算是结识了。 洪夏带来了不少人,马上就控制住了局面。 “长陵候,贾平安谋逆。”韩洋退到了边上,喊道:“杀了他!” 这货疯了。 可韩洋却不知道洪夏和贾平安之间的关系,觉得可以忽悠一把。 “长陵候,某奉命而来。”贾平安肃然道:“韩洋率人冲杀而入,先前更是想灭口,某在此令你……拿下韩洋。” 老洪,这是功劳,拿下韩洋后,老梁会记得你,连皇帝都会记得你。 洪夏一怔,他发誓自己只是楞了一下。 可韩洋却毫不犹豫的拔出长刀,喊道:“某杀了你这个逆贼!” 贾平安冷笑,“你这是想死于某的手中,死无对证吗?活擒了他!” 包东带着人围了过去。 韩洋知晓自己不能被生擒,否则小圈子没法为他说话。 所以他绝望的道:“贾平安,某化为厉鬼也饶不了你,某诅咒你生生世世变为牛马……” 他把横刀搁在脖颈上,喊道:“贾平安与洪夏谋逆!” 这是栽赃。 随即他一拉横刀,鲜血就喷了出来。 贾平安走了过去,微笑道:“某已经在茅厕里找到了赃物。” 韩洋本来黯淡的眸色突然多了神彩,他伸手去抓贾平安,贾平安退后半步,他的手无力的垂落,苦笑了起来。 “误了……” 他的脑袋一歪,嘴里一声叹息。 洪夏近前,低声道:“贾参军,这是……” 这货不错,但反应慢了。 “本来你的大功,没了。”贾平安真想生擒了韩洋,随后拷打问出背后的指使者,好歹要弄掉小圈子的一个大将不可。 可洪夏却楞了一下。 随后包东过来,把情况说了一遍,洪夏把肠子都悔青了。 “某只是楞了一下!” “邵中官来了。” 邵鹏急匆匆的进来,见到满地伤员,甚至还有几具尸骸,不禁面色剧变。 他看了一眼百骑的伤员,说道:“为何动手?” 贾平安说道:“先前某拿了那些嫌犯准备问话,可韩洋却带着数十人来抢人,某不肯,他带着人杀了进来。” 外面此刻来了些将领,但都知道事态严重了,没进来。 邵鹏跺脚道:“你不会躲避?为何要动手?” 动手就麻烦了啊! 大理寺的依旧不消停,在外面喊道:“是贾平安先抢了咱们的人。” 邵鹏指着贾平安,“你啊你!你好大的胆子!” 贾平安笑了笑,“某寻到了赃物!” 此刻韩洋已死,外面人多,他可以说出来了。 邵鹏一怔,“你……” 贾平安点头,邵鹏笑道:“好小子!好!竟然寻到了,好,哈哈哈哈!” 笑声传到了外面,大理寺的那些官吏愈发的怒了,有人喊道:“拿了贾平安。” 邵鹏骂道:“贱人,滚!” 呃! 这特娘的,内侍何曾这般牛逼过,竟然敢骂官员。 大唐立国后,依旧是汲取了前汉的教训,对内侍涉政比较敏感,所以内侍比较本分老实。 但邵鹏竟然敢辱骂官员,这个不能忍。 几个大理寺的官员冲了进来,马上被血腥味冲的干呕了一下。 “好大的杀孽!” 有人指着贾平安骂道:“你且等着弹劾吧。” 邵鹏骂道:“贱人,查案不行,捣乱在行,咱若是你等,早就买一块白玉豆腐一头撞死,还白拿着俸禄作甚?混吃等死?” 啧啧! 老邵骂人果然尖刻,看看,那几个官员面色涨红,其中一人指着邵鹏,就是说不出话,可见是被气坏了。 另一人喝道:“那你等可找到了赃物?没找到有何面目说这话?” 大理寺的诸人纷纷点头。 “某寻到了赃物。” 贾平安淡淡的道。 那几个官员的面色从涨红变成了惨白。 “你……你并未讯问人犯,在何处查到了赃物?分明是说谎!” 专业的没找到赃物,被贾平安这个业余的给打脸了,这谁受得了。 贾平安淡淡的道:“为何非得要讯问人犯?” 那官员说道:“不讯问人犯如何得知在何处?再说了,那些赃物应当还在左武卫的某个地方藏着……” 他突然觉得不对劲。 贾平安在笑。 这群蠢货,专业是够专业了,可脑袋却跑歪了。 那官员一拍脑门,“我等想的就是行刺,你……” 这些专家接到这件事后,从政治高度出发,第一个念头就是:找到那些丢失的弩弓,消除对皇帝和重臣们的安全隐患。 带着这个思路去寻,自然毫无痕迹。 贾平安从一开始就想到的是小圈子要栽赃梁建方,把他搞下去。 如此,那些弩弓最好能被灭迹。 “某却没想过……那些人只是想……”官员面色一变,显然关于小圈子的问题他不敢涉足。 这也是他们走偏方向的缘故。 “你……” 当茅厕里的东西被捞出来时,大理寺的官吏们面如死灰。 而百骑的人都在欢呼,贾平安就靠在边上,懒洋洋的看着这一幕。 不对,他虎躯一震。 老梁不会借此把孙女全嫁给我吧? …… 感谢书友‘淼淼孩子’,这是爵士的老盟主了,从仓库一路跟着到了现在。感谢。 第231章 翻脸(为盟主‘淼淼孩子’加更3/4) 唐临来了。 此刻打捞也到了尾声,有人说道:“该清点了。” 包东说道:“咱们出力,大理寺的既然来了,好歹也得帮把手吧?” 大理寺的怒了,“立功是你等,可愿分润些来?不愿就自己干!” 刚到的唐临淡淡的道:“去!” 老大发话了。 一个官员过来,悲愤的道:“他们抢人。” “不抢你等可能查清?”唐临的话堵住了手下的嘴,皱眉道:“去清点。” 大理寺的用纱巾捂着鼻子清点了一遍,“三把横刀。” “对。”包东在快活的核对着。 “三副弩弓。” “对!” “箭矢……三十五支。” “对!”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唐临问道:“是如何查清的案子?” 瞬间他的手下人人低头。 大理寺接手了局面,但查了数日却没有结果,丢人啊! 但再丢人也得说话,一个官员上前说道:“我等询问时,百骑的贾参军抢走了嫌犯,随后左武卫有人去抢夺,双方厮杀……” 唐临面色一变,看了贾平安一眼。 左武卫去抢夺无所谓,但竟然厮杀,就说明里面有大问题。 这等时候能挺住的就是好汉。 这个少年,竟然一次次刷新了自己对他的看法。 “左武卫录事参军韩洋横刀自尽。” 唐临深吸一口气,知晓这里面涉及到了一些臣子不该知道的东西。 剩下的事儿大伙儿都不知道。 “小贾,如何?”唐临来请教,那些下属就更扎心了。 “某想着三副弩弓不是小数目,若是想弄出去,定然需要大车,某就查了丢失兵器那一日的账册,发现有一批杀好的肥猪送进了左武卫……” 羊肉是美味,但军中若是全数供给羊肉,户部尚书能上吊,那些大肚汉能吃到皇帝绝望。 “猪……”唐临茫然了一下,这个不怪他,因为他一直吃羊肉。而猪肉有时候连百姓都不吃,所以你让他联想也很困难。 “就是豕。”有人解释道。 “对,那些杀好的豕,腹部开了一个大口子,放弩弓进去太轻松了。” 唐临低声道:“你从一开始就想的是他们会灭迹?” 贾平安点头。 唐临叹息一声,眼中多了欣赏之色,“你能看到这一点,就超越了许多人。” 他回身,“那些人可招供了?” “我等招供!” 在看到赃物后,那些参与此次栽赃事件的人纷纷开口。 唐临拿到了口供,回身道:“小贾,一起进宫。” 贾平安愕然,“某这个……不方便。” 还是让李治去和那些小圈子的大佬们厮杀吧。 可在旁人的眼中,他的这个姿态却是谦逊之意。 “他查清了此事,却不肯去表功,不肯去接受陛下的夸赞,这份心胸真是难得。” “少年得意,却虚怀若谷,想到先前某还质疑他来着,真是惭愧。” 一个官员冲着贾平安拱手,大声的道:“贾参军谦逊,某为先前之事道歉。” 说着他躬身。 “客气了,客气了。” 贾平安的眼皮子在跳动着。 他只是不愿意去看朝堂上的炮灰连天,可这些人竟然以为他是谦虚…… 他的苦笑是如此的真实,以至于连唐临都觉得他是真的在谦逊。 “案子是你查清的,你不去,某难道有脸去?走!” 唐临拽住他就往外走。 贾平安的苦笑越发的浓郁了。 他真心不想去,只想趁机去感业寺寻个地方烧烤。 大理寺的官员们都在发呆。 “贾参军并未想抢功,只是……” 洪夏很认真的道:“梁大将军和他交好,于是他出手。” 贾平安压根没有要这个功劳的想法,只是为了帮助自己的朋友。 哎! 大理寺的觉得丢人,有人甚至说道:“某都想请他饮酒道歉。” 大理寺有人是小圈子的走卒,但也有那等豪迈之人。 “算某一个,钱某来出。” “当某没钱吗?大唐男儿,错了便是错了,走,去宫外等他。” 一群人去了宫门外,宫中的贾平安却受到了欢迎。 “小贾!哈哈哈哈!” 老流氓梁建方被十余名千牛备身围在中间,兀自笑眯眯的。 而在另一边,几个官员鼻青脸肿的站在那里,正在愤怒的弹劾老梁。 “咳咳!” 李治干咳几声,觉得那些话都听起老茧了,但依旧千篇一律,可见这些官员事先都培训过,老梁什么罪名,怎么弹劾他最有效……小圈子估摸着都内部排演过。 哎! 人生如戏都不足以形容这些官员,但你能说什么? 皇帝的干咳并未能阻拦这些官员的弹劾,梁建方恍如汪洋中的小船,岌岌可危。 太过分了! 长孙无忌干咳一声,瞬间殿内安静了下来。 贾平安看了国舅一眼,觉得这位真是一头往作死的大道上狂奔,拉都拉不回来。 皇帝干咳几声臣子没反应,你长孙无忌干咳一声,殿内安静的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这啥意思? 不说李治,就算是丐帮的帮主遇到这等手下也得先弄死了再说。 李治微笑道:“唐卿求见何事?” 那些官员这才从亢奋的状态中恢复回来。 弹劾半晌,都没有大理寺一锤定音管用。 众人安静了下来。 梁建方看了贾平安一眼。 他不担心自己的未来,大不了去边境地带,比如说吐蕃或是突厥那边,去辽东也成,盯着高丽人,寻机给他们一下。 但…… 他抬头看了一眼皇帝,眼中竟然有水光闪烁。 他一生征战,但从未独自领军进行过大型攻伐,也就是说,轮功劳,论什么,他都比不过李勣、程知节等人。 可先帝重用他,到了当今皇帝也重用他。 为何? 就是因为两位皇帝信任他! 他归顺大唐也不晚,但因为声名不显,所以官职不高。但后来靠着自己的努力,得了太宗皇帝的赏识,一步步的走了上来。 程知节多年前就开始了蛰伏,可他梁建方却不会。 老夫问心无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他若是被卸了军职,或是选择蛰伏,皇帝的日子将会越发的窘迫了。 老夫何忍? 李治正好看过来,他楞了一下,然后眼眶也红了。 他登基以来,饱受小圈子的压制,可谁能帮助他? 李勣被小圈子围攻,被迫请辞。 宰相中至此再无他的帮手,于志宁之流与挂名无异。 如今总算是多了一个高季辅,可力量却不足。 而在武将中,李勣暂时转为文职,下面就是程知节,可此人惜身,不可倚重。 苏定方的威望还不够,程名振是文官转武将,资历还差点。 剩下一个梁建方顶在了第一线,掌控着左武卫,也是掌控着宫中的安全,护卫着他这个皇帝的安全。 先帝驾崩前说过,皇宫的保护,一靠元从禁军,二要靠程知节。可程知节在他登基后宿卫了宫中三个月,就闭门谢客,不管事了。 梁建方没有从属,没有派别,他豪迈,且从不对权势低头,这样的臣子才值得信重。 可此刻这个值得信重的臣子却红了眼眶,让李治的情绪差点崩溃。他深吸一口气,面露微笑。 此刻他知晓了阿耶临终前的那些交代。 舅舅和褚遂良可靠吗? 不可靠,他们的背后是关陇那些人,随时都能掀桌子的那些人。 前隋就是被他们干掉了,大唐如何? 可那时候的他没有能力反抗,若是阿耶说舅舅他们不可靠,他又能如何?徒增烦恼而已。若是因此多了些恨意,弄不好会被舅舅这等人察觉。 所以阿耶临去前揽着舅舅的脖颈哽咽……那是想勒死他吧。 小圈子势大,阿耶为了大唐江山,为了他,只能说舅舅和褚遂良可靠,别让人离间了君臣关系。 是啊! 他们真可靠。 李治露出了赧然的微笑。 眼底深处,一抹冷漠。 唐临觉得气氛不对,“陛下,左武卫查到了丢失的那些兵器。” 瞬间长孙无忌微笑了起来,看着很是和气。 菩萨也不过如此吧。 李治却眼前一亮,但却不知晓后续的结果,所以在极力的忍耐着。 梁建方一怔,然后笑了起来,“谁干的?” 他担心栽赃会有后续。 唐临看了他一眼,说道:“那些兵器全在左武卫的茅厕之中。” 瞬间梁建方就怒了,咆哮着推开那些千牛备身,冲着那些弹劾自己的官员骂道:“谁会把那些弩弓丢在茅厕里?谁?” 把兵器丢在茅厕里,没几日就不能用了,那便是板上钉钉的栽赃! 长孙无忌的脸颊颤抖了一下。 “唐卿辛苦了。”李治只觉得心中喜悦的像是飞了起来。 这个案子一旦查不清,梁建方只能被降职。 左武卫就此丢掉。 唐临…… 果然是朕倚重的臣子! 唐临笑道:“陛下,此事……小贾谦逊,臣说说吧。” 李治看了贾平安一眼,说道:“你且说来。” “此事小贾一直在查,却没询问嫌犯,今日他突然带走了嫌犯……” 唐临依旧在后怕之中,“左武卫录事参军韩洋带着数十人冲了进去,和百骑厮杀……” 李治的面上浮现了一抹铁青,看了舅舅一眼。 你们的人! 那是皇城之中,你们的人竟然就敢动手砍杀! 长孙无忌木然。 “百骑制住了那些人,随即贾平安说拿到了那些兵器,就在左武卫的茅厕中,那些人纷纷招供,另外,陛下,韩洋随即自尽。” 李治微笑道:“查出来就好,只是……那些兵器是如何丢进了茅厕里的?” 唐临说道:“贾参军来说吧。” 我真不想被聚焦啊! 贾平安心中苦笑,说道:“陛下,臣一直在查账册,想着那些弩弓若是想弄出皇城定然是不能。” 李治点头,“若是弩弓能拿出皇城,朕也只能躲在宫中不敢出门了。” 这话若有所指,长孙无忌依旧不动声色。 果然脸皮厚! 贾平安暗赞了一句,说道:“梁大将军治理左武卫颇严,青天白日的想把那些弩弓弄走并非易事,臣就查了那一日军中大车进出的情况,发现当日有一队大车送了宰杀好的肥猪进了左武卫,而且……他们的路线就经过了军械库!” “肥猪?” 李治连肥猪什么样都没见过,一脸不解。 “就是豕。”高季辅没觉得丢人,因为猪这东西富贵人压根不吃,也不想看。 猪此刻喂养在肮脏的环境里,只是穷人的食物,贵人……羊肉它不香吗? 李治想了想,“很肥硕?” 和长孙相公差不多……贾平安看了长孙无忌一眼,“很肥硕,宰杀之后要剖开腹部,里面放几把横刀没问题,放弩弓也行。” 李治明白了,看向贾平安的目光中多了满意,也多了欣喜。 他才将暗示了唐旭别管贾平安,就是想看看这个扫把星能干出些什么事儿来。 没想到才将说完,扫把星就给了他一个惊喜。 梁建方看了一眼贾平安,心中转动着把他弄成孙婿的念头,旋即说道:“陛下,此乃有人陷害臣!” 李治点头,“确凿无疑,这便是陷害!” 谁干的? 无人回答。 长孙无忌默然,眼角瞥了贾平安一眼。 这个谋划他知晓,后续一系列变化他也给了意见,大家都踌躇满志的想着小圈子的扩张,可没想到却被这个扫把星给破坏掉了。 他第一次对这个少年生出了杀机。 但那是百骑。 是皇帝最后的底线。 他若是去触碰,皇帝会视他为死仇。 梁建方咆哮道:“老臣忠心耿耿,先帝在时并未疑老臣,陛下更是让老臣执掌左武卫,老臣发誓守护陛下的安危,可有人不甘心,有人想弄死老臣,想夺了左武卫。那些逆贼,老夫在此,可敢抬个头吗?谁敢?!” 梁建方须发贲张,目视长孙无忌。 翻脸了! 老梁翻脸了! 贾平安犹豫了一下。 他可以明哲保身,可以寻个地方去了此残生。 但他的脑海里却浮现了那个老卒的身影,耳边传来了那个坚定的声音。 ——你不舍什么,就去守护什么,问心无愧就好! 我…… 贾平安往前走了一步。 唐临看到了他脸上的挣扎之色,然后也跟着上前一步。 那些弹劾梁建方的臣子心中巨震。 原来在这等大势之下,依旧有人敢于上前一步! 长孙无忌的眼皮子跳动了一下,说道:“陛下,老臣请严查此事。” 长孙无忌终究没有选择当场翻脸。 李治双拳紧握,只觉得心潮澎湃。 “舅舅此言甚是,唐卿,晚些大理寺再去查查。” 这话就像是走过场,唐临知晓缘故,“是。” 李治看了贾平安一眼,刚才在梁建方和长孙无忌翻脸的那一刻,贾平安往前走了一步。 这是一个姿态。 但很难得。 李治微笑道:“此事真相大白,朕心甚慰,梁卿可回家歇息两日。” 这是放假两天,也是给双方缓冲的时间。 随后各自散去。 梁建方站在殿门那里,回身道:“谁要弄老夫,只管明刀明枪的来,谁特娘的在背后捅刀子,别怪老夫翻脸不认人。” 众人心中一凛,想到这个老流氓的作风,都有些纠结。 但双方还没动手,还有回旋的余地。 老梁牛逼! 贾平安从到了长安后,这是他所见到第一位敢冲着小圈子龇牙的人。 当然,没算他自己。 梁建方指着他,“小贾,跟老夫去饮酒。” “不喝行不行?”贾平安苦着脸。 高季辅笑道:“他若是不去,大将军只管拉走就是。” 等贾平安和梁建方走后,高季辅淡淡的道:“老夫今日看了许久,就一个感悟,本分。” 长孙无忌没说话,晚些到了自己的值房,淡淡的道:“左武卫谁弄的?” 晚些传来消息,长孙无忌淡淡的道:“此等人身体弱,不堪用!” 务本坊的一个宅院里,一个男子在看书,不时含笑念诵一段,很是自在。 身后,一个男子缓缓靠近。 “黄先生。” 男子回头,见是自己的随从,就笑道:“可是左武卫传来了消息?说吧。” 说着他回头,随从右手垂落,一根绳子掉了下来。 他双手拿着绳子,猛地套住了黄先生的脖颈,随后背身抵住了黄先生的脊背。 黄先生愕然,旋即剧烈的挣扎着。 渐渐的,挣扎越来越无力,当嗅到尿骚味时,随从又加力勒了一会儿,然后松开绳子。 一具尸骸晚些被埋进了后宅刚挖的一个深坑里,随从掩埋了黄先生,抹去额头的汗水,笑道:“整日琢磨怎么害人,如今却害了自家,这人啊!还是多些善念才好。” …… “哪一家?”梁建方站在平康坊里,那种意气风发的感觉让老家伙想去嫖,但想到贾师傅是个纯阳童子,这才忍住了,“去长安食堂。” 大理寺的那些官员先前叫嚷着请客,唐临出来,一句继续查案就让他们偃旗息鼓。 长安食堂,贾平安点了几个家常菜,随后就要了酒水。 老梁不是来吃饭的,而是来嗨皮的,想让所有人都知晓他的无辜。 但没借口啊! 酒过三巡,就听边上有人在说话。 “说是那梁建方偷兵器?” “不,说是偷了弩弓,准备刺杀谁来着。” “啧啧!这便是奸贼了。” 这是什么? 这是舆论战。 背后那人倒也聪明,知晓散播谣言。 但这些人发动的却晚了些。 “阿郎!”门外进来了老梁的随从。 梁建方狞笑道:“这等四处散播谎言之辈,打!” 晚些隔壁传来了踹门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阵暴打。 “是梁建方的人!” “啊!救命!” 有人竟然打开窗户跳了下去。 擦! 老东西的名声太凶残了,竟然把人吓得跳窗保命。 贾平安推开窗户往下看,就见一群人聚在下面,一个男子坐在那里,抱着左腿在哀嚎。 这场景,真是让人欢喜啊! …… 求票啊!月票,推荐票,贾师傅啥票都要。 第232章 宠辱不惊 郎中依约来给王琦治疗。 “小腿那里无碍,小腹的疼痛只是肉,无碍。” 郎中很专业,一番话就完成了复诊,随后笑眯眯的等着报酬。 周醒来了,皱眉看了郎中一眼。 陈二娘起身,“你和我来。” 等她和郎中出去后,王琦坐了起来,笑道:“那边如何?梁建方可是暴跳如雷?” 周醒深吸一口气,“那些人把兵器丢进了左武卫的茅厕里,被查了出来,事败了。” 王琦去拿手串的手停滞了,然后抬头,微笑道:“谁干的?此事某知晓,堪称是天衣无缝,咱们的人在大理寺还能引导他们走错路……随后只要等事情平息了,再把那些东西起出来送走,就万无一失,谁?是谁查到的?大理寺?” 周醒低头。 王琦叹息一声,“既然不是大理寺,那么……百骑?你别说是那个扫把星。” 周醒点头,“就是扫把星查出了此事。先前梁建方在朝中冲着相公咆哮……” 王琦捂额,“那个小贼,天杀的!他莫不是咱们的对头?” 周醒觉得难受,“王尚书,不关咱们的事。” 此事不是他们谋划和操作的。 王琦微笑道:“是啊!” 周醒心中难受,恨不能去把贾平安弄死。 王琦突然一抬案几,案几就飞了出去。 呯! 满地的东西。 王琦喘息道:“他为何不死?为何?” 周醒默然。 外面传来了轻柔的脚步声,是陈二娘。 “王尚书,那位黄先生……失踪了。” 王琦脊背一寒,说道:“他辜负了相公的厚望,死有余辜!” 周醒告退。 陈二娘关门,然后靠在门边,柔声道:“别气坏了身子。” “某怎么会?” 王琦微笑的就和邻家大叔一样的亲切。 呯! 呯! 东西在室内飞舞,偶尔有砸在陈二娘身边的,她只是看着,目光中全是温柔。 那个扫把星让他失态了。 “为何是他?为何?” 王琦涨红着脸,疯狂的骂道:“咱们的人在大理寺引导,他们不敢用大刑,此事十拿九稳,可那个扫把星却勘破了此事,白费了!白费了!” 陈二娘低声道:“那不是你谋划的,不是你的失败。” 你何须自责? “滚!滚!” 王琦疯狂的叫骂着。 谁谋划的没关系,可扫把星却出彩了。 贾平安对他弃而不杀,这是羞辱,觉得留着他更好。 这等屈辱让自视甚高的王琦备受煎熬,只要听到贾平安的好消息就会焦躁不安,寝食不安。 外面传来了周醒的声音,“王尚书,梁建方在平康坊说了,谁私下对贾平安下手,他会亲手弄死谁!” “这等威胁无需理会!”王琦喘息着,“弄死他!弄死他!” 周醒沉默了一瞬,“相公说了,皇帝在关注,淡定!” 这话仿佛是一巴掌,打的里面的王琦脸上生痛。 他沉默片刻,说道:“某当时被贾平安的人痛打,躺在地上就如同是一条狗,某在看着那人,想着……终有一日,某定然能亲手弄死贾平安。不如此,某此生难安。” 让一个骄傲的人亲口说出自己遭受的屈辱,这比杀了他还痛苦。 “那个小贼该死!”陈二娘跪下,泪流满面。 …… 百骑,贾平安回去时,包东等人已经把这事儿散播的尽人皆知。 “大理寺此次丢人了,咱们百骑也能扬眉吐气了。” 贾平安受到了一轮目光洗礼,特别是那些后续进来的新人,看他就像是看偶像。 “那些军士冲杀,咱们的人都傻眼了,幸亏贾参军果断叫格杀勿论,否则今日能活着的怕是不会超过三人。” 牛逼! 那些目光灼热,差点把贾平安灼烧出无数透明窟窿。 “干得好!” 唐旭一番赞美,最后放了贾师傅半天假。 等贾平安走后,他唏嘘的道:“年轻人越发的厉害了,老邵,你老了。” 邵鹏随口道,“是啊!咦!贱人,是你老了。” …… 贾平安顺势早退。 回家带着阿福在道德坊里溜达几圈,美滋滋啊! 才将出了皇城没多远,前方来了三骑,拦住了贾平安。 三骑就三骑吧,可中间一个却带着面纱。 这老爷们戴面纱,除非是风大的不行,否则谁弄这玩意儿。 中间的男子揭开面纱,那鼻青脸肿的模样让贾平安乐了,“王郎君,少见。” “你在为自己招祸。”王琦一字一吐的道:“你最好祈祷自己能平安无事。” 他把平安无事说的特别的清晰。 这是意有所指。 他左边的一个却是陈二娘,她冲着贾平安微微一笑,手上的长指甲看着渗人。 “你在羡慕嫉妒恨。”贾平安一脸认真的道:“上次杀了你的五个护卫,可某并未杀你,为何?这便是某给相公的投名状。” 王琦:“……” 你特娘的不是说留着某更好吗? 贾平安很诚恳的道:“告诉相公,某身在曹营心在汉,不,某一直心向相公,为了相公,某愿意赴汤蹈火……” “走了啊!” 贾平安策马过去,伸手拍拍呆滞的王琦的肩膀。 阿宝凑过去嗅了一下王琦的大腿,猛地打个响鼻。 贾平安不禁想起了萧良娣,然后拍拍阿宝的屁股,“走了。” 陈二娘担忧的看着王琦,“王尚书……” 上次贾平安留了王琦一命,让大伙儿不解。 王琦乃是小圈子干脏活的首领,重要程度……这么说吧,杀一个王琦胜过杀一百名护卫,贾平安的人为何手软了?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贾平安刚才的一番话,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难道他真的心向相公?” 随从觉得有些古怪,但想到这等结果,不禁憧憬的道:“那可是大收获。” “回去。”王琦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胸口有一团火。 随从一边策马掉头,一边喋喋不休的道:“王尚书,这贾平安莫不是真的想投靠相公?想想也是啊!否则……” 否则上次他咋会放你一条生路? 王琦抬头,无声的吐气,然后一马鞭抽去。 侍卫捂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打马而去的王琦。 “这不是好事吗?” 你觉得不对就解释一下啊! 往常喜欢给麾下解惑装专家的王琦,今日却一言不发。 他能说什么? ——贾平安觉得让某继续带领你们更好,他应对起来更安逸。 这是奇耻大辱啊! …… 贾平安给王琦挖了个坑,心情极为愉悦。 “贾参军。” 姜融依旧站在坊门后,看着倦鸟归林般回来的坊民们。 贾平安路过时,他深深的洗了一口气。 然后他一阵狂喜,赶紧终止了吸气。 发现大鱼! “小贾!” 奸臣许策马而来。 老许下马,姜融迎上去,“许使君光临道德坊,我等蓬荜生辉……” 老许的治下就有长安城,堪称是姜融上官的上官的上官…… 这等大佬,姜融能见一面就很欢喜了,现在竟然能面对面,那还不赶紧偷偷的吸一口气。 一路到了贾家,老许才叹道:“你今日干得好啊!老夫得了消息,恨不能插翅飞去宫中,狠抽长孙无忌那个老贼一顿。” 他这是嘴炮,一般人也不会争论这个。 可贾平安却指指他的肚腩,狐疑的道:“许公,长孙无忌可是上马能厮杀的人,你……没杀过人吧?” 咳咳! 许敬宗板着脸道:“你懂什么?当年老夫在瓦岗寨时,和魏征号称双壁。” 这牛吹的…… 贾平安抬头看看天空,一脸期待。 “你看啥?”吹牛要有捧哏的,否则就是自弹自唱,自娱自乐。许敬宗跟着仰头看了半晌,没发现什么。 “某看牛在哪。” 老许面色涨红,“你不信去问问李勣。” “许公你不是文官吗?” 当年老许和魏征在李密的麾下,就是干文官的活计。 “老夫文武双全。” 许敬宗脸都不红一下,然后觉得这个话题不能再说了,就问道:“今日你做的极好,老夫听了也拍案叫好啊!只是有个问题,你为何不让麾下去揭开此事?” “为何要躲避?”贾平安不解。 许敬宗痛心疾首的道:“这等事要做,但送死让麾下去,到时候你只管领功就是了,这样不好?你偏生要亲自率人冲杀,还去大理寺抢人,又得罪了唐临,你说说你,这一下得罪了多少人?” 贾平安无语。 “郎君。” 杜贺站在书房门外说道:“大理寺卿唐公来了。” 许敬宗一脸懵逼。 晚些唐临见到许敬宗时,也只是拱拱手。 “老夫来此是想问问……”唐临看了许敬宗一眼。 老许刚被打脸,此刻正在脑震荡中。 贾平安说道:“许公是个好人。” 好人许干笑一声,知晓唐临是想让自己避一避。 “你今日为何不去寻程知节等人帮忙?” 唐临的目光锐利,心想这等少年来到长安的时日不长,可却和一干老帅打作一团,这怎么有些串联的味道。 串联不好,所以程知节才会蹲家里装鹌鹑,李勣才会君子如玉,君子之交淡如水。 他觉得这个少年不错,所以想来敲打一番。 贾平安却楞了一下。 今日若是有一个老帅坐镇,韩洋之流的人就翻不起浪。 可贾师傅却忘记了。 真的,他就是没想到这个。 但作为一个诚实的人,他当然不能这般说。 “此事涉及到军队,老帅们插手的话,会给人话柄。” 什么话柄他不说,可唐临却自行想到了。 “会有人说他们抱团。”唐临赞赏的道:“你竟然能这般顾全大局,出乎了老夫的预料。” 是啊! 贾平安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得到这个评价,于是难免就呆滞了一瞬。 唐临见他‘平静’,不禁赞道:“老夫以前也夸赞过年轻人,那人欢喜不胜,就差手舞足蹈了。最好的也是面红耳赤,眼中的得意却是瞒不过老夫。就你,心如止水,不起波澜,果然是个翩翩少年。老夫回头就给陛下推荐。” 我只是发呆啊! 你竟然…… 想到李治得了自己的新人设‘宠辱不惊’后的反应,贾平安就有些哭笑不得。 …… 清早起床,冷的贾平安一个哆嗦,然后出门操练。 道德坊里此刻还没人,贾平安顺着一路小跑,等头顶冒白气时,这才回去练刀。 “先生。” 赵岩来了。 贾平安练完刀,利用空闲和赵岩说了今日的功课,二人很是专注。 晚些吃了早饭,贾平安上了阿宝,随即去上衙。 街上行人少了许多,贾平安看着街道两边的围墙,突然想到了大宋。 若此刻是在北宋的汴梁,街道两边全是店铺,做早饭弄出来的蒸汽把人脸笼罩着,一看就觉得这才是人间。 而大唐却用坊墙把百姓隔离在了家中,所有的一切都在规矩之中进行,想买东西就去东西市,想嫖就去平康坊…… 其实有些坊内已经出现了店铺,民不举官不究,官吏视而不见,为何?因为也方便了他们。随着大唐的发展,坊内的店铺越来越多,及至大宋,坊墙……那是什么东西?接着奏乐,接着舞,咱们通宵达旦的乐呵。 到了百骑,把今日的消息看一遍,把事情分解下去,贾平安就没事了。 没事了就躲在值房里看书,那感觉是相当的好。 “参军,宫中来人了。” 贾平安叹息一声,出去一看,却是久违的长腿妹纸。 卫无双的一双长腿在羃?中依旧吸睛,贾平安瞥了一眼,问道:“可是有事?” “濮王派来了长史进献礼物,陛下自然不会见他,让你去。” 濮王就是李泰,当年和李承乾夺嫡差点打出狗脑子的那个。 去年年底时,他上疏请求开府,李治同意了。 开府就能设置属官,而且地位也不同了。 “这是参军对长史的意思吧。” 贾平安牵了马出来。 “对。”卫无双看来最近过的很不错,心情愉悦。 贾平安说道:“别动!” 卫无双一怔,贾平安缓缓靠近她的脸,那严肃的模样,让卫无双一下懵了。 贾平安凑拢了仔细查看,半晌才继续前行。 卫无双纳闷的道:“我的脸上有东西?” “先前看到有红色,某以为是出血了,谁知仔细一看,却是嘴唇。” 唇不点而红! 这是在隐晦的夸赞妹纸的美貌。 这个渣男! 卫无双想到他刚才把自己的脸看了无数遍,顺带还深吸几下…… 无耻! 唰! 大长腿横扫。 可贾平安的个子现在却比她还高一点…… 贾平安下意识的低头,然后伸手去抓腿。 本来他以为能避开,可个子高了啊! 于是这一腿被抓住后,就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去! 果真是大长腿啊! 卫无双嗔怒:“松手!” “哎呀!” 贾平安身体站直,卫无双顿时就站不稳了,接着长腿滑了下来。 眼看着就要摔倒,贾平安眼疾手快的上前一步,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这个……某的腰子不大好,刚才只是突然发酸了。” 贾平安及时松开手,上了阿宝,当先而去。 卫无双咬牙切齿的道:“哪日我弄断你的贼手!” “某只是为了救你,为何这般暴戾呢?”贾平安说着摸摸阿宝的脑袋。 萧良娣,多谢了。 他是个懂得感恩的人,骑着阿宝,他在沙场上渐渐成熟,这都是萧良娣的恩情,所以不时要感谢一番。 一路到了皇城外,卫无双竟然带着他去了平康坊。 “难道是在青楼?”贾平安不满的道:“若是如此,无双你就不必去了。” “长安食堂。”卫无双冷冷的道:“我本就不想与你单独相处。” 渣女! 贾平安悲愤的看了她一眼。 谢清就站在长安食堂的大门外,当看到了卫无双时,第一反应就是拱手。 卫无双下马,贾平安跟在她的身后,就像是个跟班的。 “濮王府长史谢清,见过……”谢清微笑着。 “卫无双。”卫无双看看左右,那个小贼呢? 她只是来监督的,贾平安才是办事的人。 人呢? 谢清欢喜的道:“陛下竟然派了卫娘子来,可见对濮王的看重。” 这话倒是没错,因为谁都知道皇帝没几个心腹,派了女官来,这是和兄长不见外的意思。 谢清心中不禁暗喜。 卫无双回身,见贾平安站在自己的身后,那股子火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个小贼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关键是……这是正事啊!他也这般随意。 “咳咳!” 贾平安上前,“百骑录事参军,贾平安,见过谢长史。” 谢清一怔,旋即微笑道:“幸会,还请里面用饭。” 三人进去,谢清的随从去点菜,因为不是用餐时间,所以还得了个包间。 二楼包间坐下,贾平安跪坐着,却一言不发。 卫无双心想你代表皇帝,作为主人要张罗啊! 可贾平安只是不语。 卫无双不禁看了谢清一眼,担心此人会不满。 目前皇帝登基未久,需要竖立一个好名声,特别是对宗室。 此刻要是传出皇帝苛待兄长使者的话,卫无双觉得小贼能被吊着打。 可贾平安却知晓李泰并未死心。 若是他死心了,为了保命,哪里还敢在先帝刚驾崩没多久的时候申请开府? 那不是往李治的心中捅一刀吗? ——皇帝,你那个兄长可是在盯着长安呢! 既然不死心,李泰能做什么? 他只能上蹿下跳,勾结旧部。 可非常遗憾的是,贾平安知晓他们最后都被长孙无忌和李治一巴掌拍死了。 所以,知晓他们有见不得人的谋划,贾平安当然底气十足。 而谢青却在琢磨着贾平安此人。 传闻中的扫把星,但在百骑颇得皇帝的信任。 他本想表示不满,可此行他还带着别的任务,所以…… 再多的不满也得压下去。 谢青微笑道:“贾参军少年俊彦,若是被濮王见到了,定然要执手交谈。” 咳咳! 李泰当年就喜欢结交那些所谓的大才,声势浩大啊!最后也倒霉在了这个上面。 而且你这话不是在坑我吗? 贾平安起身,“谢长史既然来了,那便好生看看长安城。若是有事……自己能解决最好。” 呃! 卫无双愕然。 有你这么待客的? 谢清要翻脸吧! 她看了谢清一眼。 谢清竟然堆笑道“多谢贾参军指点。” 见个面,就是双方看看对方的模样,知道对方的态度。 李治对这位兄长什么态度? 恨! 所以贾平安给谢清冷脸,李治知晓了只会赞许。 而谢清低头,表达了李泰的姿态,如此双方达成了暂时的和解。 会面圆满结束。 …… 码字码到两眼昏花的爵士,求票。月票、推荐票真少,惨…… 第233章 有等若无(为‘淼淼孩子’加更5) 晚些,卫无双去禀告此行的情况。 “贾平安冷漠,谢清主动搭话,只是几句话,贾平安就起身,让谢清无事别找他。” 卫无双有些忐忑,她记得上次听人说过皇帝对李泰这个兄长的仁慈和宽厚,赏赐的东西都是上品,谈及这位兄长时,都说是大才,言语间,颇为眷顾。 贾师傅对濮王的长史这般冷漠,皇帝会不会发怒? 李治点头,“知道了。” 竟然无事? 卫无双心中莫名的一松,回想起贾师傅那莫名自信的模样,不禁暗骂道:“小贼!” 等她走后,李治问道;“贾平安可有话?” 王忠良说道:“有,先前贾平安使人说了,百骑会盯着谢清,看看他在长安城中寻谁。” “很好。” 李治回想了一下那位兄长…… 看着神采飞扬,自信满满,当年他摸着自己的头顶,口出威胁…… ——你的好友李元昌参加了太子的谋逆,你也离倒霉不远了。 记得他当时…… 朕当时表现的很是惶然吧,随后被先帝看到,一问,自己欲言又止,先帝大怒,这才说出来。 这是对李泰的致命一击。 从此他就再无机会。 李治的嘴角微微勾起,“就凭你!” 他随手在纸张上写了一行字,看了一眼,说道:“烧了。” 王忠良接过,无意间看到了这行字。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贾平安此事做的不错。” …… “兄长。” 贾平安没有接到皇帝夸赞的好消息,却接到了李敬业这个小畜生的坏消息。 “兄长,那胡姬……有孕了。” 李敬业一脸欢喜的模样,“某要做阿耶了。” 贾平安一脸懵逼。 “谁?” 娘的,这娃还不到十六岁,竟然就要做爹了? “就是那个甩屁股甩的好看的胡姬。”李敬业得意的道:“阿翁若是知晓某要做阿耶了,定然欢喜。” 老李要四世同堂了,再努把力,说不得会五世同堂。 贾平安随口问道:“你和她最近都在一起?” 李敬业摇头,“就那一次。” 啧! 贾平安捂头。 见他苦恼,李敬业就劝道:“兄长,睡个女人吧。你莫不是腰子不好?某去寻阿翁要个方子来。” 老李竟然有这等药方? 关键是李敬业竟然知道。 贾平安觉得李敬业迟早会被李勣打个半死。 “你和她就一次?” 贾平安想起来了,上次他们二人去看胡姬舞蹈,李敬业失踪。 这娃就是在那个时候把胡姬给睡了。 但…… 好像才半月不到吧。 “你确定?”贾平安觉得不对劲。 李敬业点头,“那胡姬说她呕吐,柰子胀痛……” 贾平安呆滞…… 娘的,半月不到就能有这些反应,这不对吧。 孕吐,食袋胀痛,这不是大半月,甚至是几个月后才有的反应吗? 李敬业见他呆滞,“兄长这是为某欢喜吗?” 欢喜个毛线! 贾平安叹道:“敬业啊!有没有觉着头上有东西?” 李敬业随手一摸头顶,“就这些东西吧。” “某怎么觉着你的头顶变色了呢?” 贾平安起身道:“可告诉了你阿翁?” 李勣虽然是名医,但他也不一定知晓怀孕的变化。不过随后老李定然会叫人查访,一查…… “没。” “那还好。” “为何说还好?” “至少你的腿保住了。” 贾平安出了值房,“带某去看看。” 晚些,二人见到了那个胡商,至于胡姬…… “阿香呕吐不止,在歇着。” 胡商很严肃的道:“阿香是我从遥远的大食带来的美人,为了她,我花了十万钱。” 李敬业想去看那个阿香,贾平安踩住了他的脚面,淡淡的道:“你想要什么?” 胡商深吸一口气,眼眶就红了,“我来大唐就是为了发财,我本想努力挣钱,之后再娶了阿香,可没想到你的兄弟却粗俗的在柴房睡了她。” 李敬业附耳低声道:“阿香还是第一次。” 你这个蠢货! 经历过后世那些资讯轰炸的贾平安觉得这等手段太差了。 “你要什么?”贾平安想看看胡商的意思。 胡商叹息一声,“我把她从大食带来,一路艰辛,又养了她许久,三十万钱。” 呵! 李敬业觉得不多。 老李这些年得了不少赏赐,家中的田地也不少,不差钱。 想到这里,他不禁心痒难耐。 只是图财吗? 贾平安心中一松。 “让阿香出来。” 胡商皱眉,“我想,该是让你兄弟的长辈来。” 贾平安狞笑道;“他的长辈你见不着。” 李敬业说道:“赶紧,兄长能做主。” 胡商这才不情不愿的进去,晚些带着那个甩屁股的胡姬进来。 胡姬看着很悲伤,但兀自给李敬业抛了几个媚眼。 “几个月了?”贾平安开口就问道。 胡姬看了他一眼,“就最近。” 聪明,不提多少天。 贾平安叹息一声,“但凡女子有孕,孕吐最早会发生在受孕三十五日之后……你与某的兄弟多久了?” 阿香面色剧变,看了胡商一眼。 “这等素质还想出来骗人,骗人也就罢了,关键是……为何让某的兄弟做接盘侠?那孩子是谁的?” 胡商干咳一声,“此事……十余日也有呕吐的吧。” “除非是喝多了。”贾平安冷笑道。 “此事确凿,阿香当时还是第一次。”胡商渐渐怒了,“不行就去告官,让官府评评理。” 这是公之于众,李敬业若是觉得丢人,自然会偃旗息鼓。 可贾平安却觉得很滑稽,“第一次,是鸡血还是什么血?” 李敬业只觉得脑海里嗡嗡作响。 鸡血? “你昏了头!”贾平安看着他,很不满的道:“当时你还说有人给了胡姬钱,随即就去了后面。自家却是忘记了此事。” 这个憨憨,难怪被李勣嫌弃。 李敬业一怔,“是啊!某那时候觉着她柔情似水,就忘却了那事。” 娘的! 这女人看来手段不错,竟然把李敬业迷的七荤八素的。 “你这是欺负人!” 阿香低头哭泣。 胡商面色铁青,“去报官!” “报官!” 贾平安笑了笑,“你告本官何事?” 瞬间胡商就懵了。 贾平安把鱼符一亮。 胡商噗通一声就跪了,抱住贾平安的大腿嚎哭。 “求贵人饶命。” 阿香楞了一下,也跟着过来,抱住了贾平安的另一条大腿。 李敬业还在懵逼中,贾平安问道;“为何要讹某的兄弟?” 胡商看了李敬业一眼,“他……他老实。” MMP! 李敬业此刻全部明白了,拎起案几,呯的一声砸倒了胡商,顺手想砸阿香,最后却忍住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 晚些出去,李敬业唏嘘了许久,贾平安以为他是伤心自己被骗。 “兄长,为何是鸡血?” 这货一直在琢磨此事。 “鸡血凝固的慢。” 鸡血要想凝固快得加盐。 下午下衙,李勣回到家中,随口问了李敬业的情况。 “小郎君刚弄了只鸡,不知在后院作甚。” 李勣笑道:“莫不是想做菜孝敬老夫?” 李尧笑道:“定然如此。” 李勣悄无声息的去了后面,就见李敬业一刀割了鸡脖子,随后把鸡血撒在白纸上。 他这是干啥? 李勣不解。 “真的不干啊!那某和胡姬欢好时,她就是弄了鸡血来装作是处子,顺势假装有孕,让某上当……” 李敬业越想越怒,听到咳嗽声,回身,就看到了更怒的祖父。 “小畜生,你做了什么?” “阿翁,你听某解释……” “老夫打死你!” “啊!” …… 贾平安站在皇城前,唏嘘着小老弟差点做了别人的接盘侠。 “兄长。” 曹英雄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的他的身侧。 “何事?”贾平安对曹英雄总是多些眷顾,为的就是当初他为自己仗义执言的义气。 “先前某看到有倭国人来了。” 擦! 贾平安的眼前一亮,觉得自己竟然忘却了此事,真是不该。 “在哪?” “说是出海被风吹了来,如今在光禄寺那里。” “被风吹来?” 晚些,贾平安回到了百骑。 “有倭国人说漂流而来,某觉着不可小觑。” 唐旭越发的懒散了,“倭国……那不是原先和百济勾搭的地方吗?管他们作甚?” 贾平安皱眉道:“校尉,要未雨绸缪。” 唐旭一听就头痛,“如此你自己行事。” 等贾平安走后,邵鹏说道:“你这般撒手不管……妥当?” 唐旭笑道:“少年人精力旺盛,什么事都想管一管,让他去,累了自然就消停了。” 贾平安带着人到了光禄寺。 “倭国人?” 光禄寺的人说道:“在鸿胪寺。” 鸿胪寺是正经的外交部门,贾平安一去,直接要见倭国人。 “此事百骑管不着。” 鸿胪寺的人很傲气。 他们是相对独立的机构,只对上面负责,百骑……算个屁。 贾平安把脸一板,“若是细作,你鸿胪寺也负责?” 官员心中一凛,仔细打量着贾平安,“此言当真?” “真假不说,但某觉着你的眉心有黑气。”贾平安皱眉看了一眼,“记得上次太史令说过,眉心有黑气,主霉运,有血光之灾啊!” 官员这才想起这位是扫把星,加上李半仙的名号,他一个哆嗦,“贾参军,可有法子消解?” 哎! 贾平安叹息一声,“这几日你日行一善,可消除此厄。” 官员心中一松,“多谢贾参军。” 一番忽悠后,贾平安成功进了鸿胪寺。 大唐越牛,鸿胪寺就越忙。比如说先帝在时,那些番外使团动辄数百人,甚至有上千人。 那么多人,鸿胪寺怎么接待?最后只能分散在各地。 三个倭国人此刻正在吃饭。 两个男子跪坐在边上,吃的狼吞虎咽。 最边上的是一个女子,她吃的相对斯文些。 “咳咳。” 官员咳嗽一声,三人抬头,随后起身。 两个男子…… 贾平安觉得自己怕不是看错了。 他们的身高怕是连一米五都不到。 而那女子反而比他们高一些。 一米四左右的男子,看了一眼,贾平安下意识的想到了大郎。 “贾参军,此事……”官员开口,那女子突然跪下,用流利的大唐话说道:“见过贵人?” 呵呵! 贾平安笑了笑,“从何处学的大唐话?” 女子抬头,那张脸…… 你说瓜子脸不算,圆脸也谈不上,介于二者之间。 而那一双眼睛微微一眯,竟然让人生出了燥热感。 只想着去蹂躏些什么。 “奴叫做麻野,祖先原先是遣唐使的随从。” 女子说了一个名字,鸿胪寺的官员笑道:“当年倭国使团上百人,回头还得翻找,不过记得许多都没有名字。” 这个时代的倭国人,大多和野人差不多。 贾平安笑眯眯的道:“遣唐使随从的后人遇到风浪也就罢了,竟然还飘到了大唐,这缘分让某不禁想去拜个佛。” 麻野面色一变,哀伤的道:“奴是被赶出来的。原先奴的祖父来过大唐,归去后,奴的祖父就和人有了争斗,去年他们想娶了奴,奴不肯,就带着奴仆驾船出海,投奔大唐。” 这故事编造的……贾平安觉得可以拍一部电影,主题就是为了爱情,女主角宁可去做野人。 麻野。 这个名字也勾起了贾师傅的一些美好回忆。 “看好这个女人。” 贾平安低声交代着,然后对麻野微微一笑。 麻野不知此人是谁,但看到鸿胪寺的官员作陪,就回以一笑。 “娘的,心都麻了。” 出了鸿胪寺,包东拍着胸脯,“那倭国女人一笑,某就想……” 雷洪扯着胡须问道:“想啥?” 包东看着他,怜悯的道:“想脐下三寸之事。” “脐下三寸……”雷洪伸手比划了一下,然后叹息一声。 晚些,贾平安去寻了相关资料。 “新罗如今是真德女王在位,依旧和百济打的难分难解。倭国一直想介入两国之争,和高句丽有些纷争。” 这就是目前辽东和半岛的情况。 “总的来说,新罗弱于百济。从新罗向大唐低头后,高丽人也在向百济递媚眼。” 啧啧! 这真是个混战时代啊! 倭国一介入,就是高丽、百济、倭国的联盟,对抗大唐和新罗的联盟。 贾平安无比期待着这个局面。 “下衙去老夫家饮酒。”梁建方见他在边上翻看资料,还自言自语的,就觉得少年是发情了。 “不去。”贾平安一想到老梁家的孙女就打哆嗦。 “对了。”他想起了一件事,“大将军,那三个倭国人,某总觉着不是好鸟。” 梁建方鄙夷的道:“你的鸟有等于无。” 擦! 这个老流氓,我和你不共戴天! 贾平安怒了。 回到家中,阿福过来扒拉,想要抱。 贾平安艰难的抱起它,听着杜贺在身边说话。 “今日有媒人来家,说是给郎君寻了几个出色的小娘子,某不敢擅专,说是等郎君回来了再说。” “不是二十一吗?”贾平安随口道。 杜贺苦笑,“二十一是成丁。” 卧槽! 贾平安一直糊里糊涂的觉得该等到二十一岁再成亲,可没想到这是成丁。 所谓成丁,就是你从此后就成为能全面承担大唐男子义务和权利的人了。 “好些十三岁就成亲了,某就是十五岁成了亲。”杜贺痛心疾首的道:“二十一成亲的少。” 卧槽! 卧槽! 卧槽! 贾平安连续三个卧槽。 难怪最近有些同袍有意无意的给他说自家有个妹妹,国色天香,一看就是持家能手,出得厅堂,下得厨房。 老梁老是说孙女,原来也是有这个打算。 就贾师傅一人懵懂。 他在后世看到一个大唐婚姻统计,成亲年龄多在十八岁之后,二十一岁之后成亲的比比皆是。 可太宗皇帝当年嫁女给程知节家老二时,年少的让人无语。 现在想来,那怕不是中后期吧。 现在大唐差人口,而且此刻的人寿命都有些短。二十一岁成亲,若是按照岁数对比,相当于后世的四十成亲了吧。 呃! 这个乌龙很要命啊! 但贾平安随即就心安理得了。 “先不管。” 杜贺领会了精神,“郎君英明,但……某听闻郎君还是……要不,寻个女妓……那个啥……开……” 大佬,听闻你还是个童子鸡,去开个荤吧,好歹知晓女人是怎么回事。 贾平安板着脸道:“此事某有数。” 杜贺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要不……郎君若是不嫌弃,鸿雁也行啊!睡了就睡了,不必管。” 睡了自己的婢女还不用管? 万恶的旧社会! 操蛋! 我干不了这等事儿……贾平安摇头,进去就看到了正在发呆的鸿雁。 这妹纸没救了。 “郎君!” 鸿雁清醒过来,赶紧伺候贾平安更衣洗漱。 随后,钱二来了。 “见过贾参军。”钱二看着多了些富贵气息,笑眯眯的,“公主说贾参军回了长安城也不去看她,她如今在家中念佛,只求贾参军回头不喜女子,喜欢男儿。” 那个恶毒的娘们! 贾平安莞尔道:“说吧。” 钱二认真的道:“这两日有人在酒楼里找事。” “谁?”贾平安有些意外。 “不知,也不是附近的恶少,吃了饭就骂,说是饭菜不新鲜,随后就冲进了后面,说寻厨子……” 这事儿……味道不对呀! “小心,盯着。”贾平安突然问道:“可是偷师的?” 钱二摇头,“厨房都有人盯着,没人能偷师。” “那就让人盯着厨子,莫要被人绑了。” 钱二点头,“财帛动人心呐!” 可连续数日,厨子们屁事没有。 这等事儿要快,一旦长安食堂有了戒备,再想绑架厨子就难了。 贾平安找了百骑中善于观察的精锐来。 “看着长安食堂的周围,看看谁在盯着。” 两天后,结果出来了。 “三人。” “他们去了何处?”贾平安眯眼,兴奋了起来。 “王琦的住所。” 机会到了! 贾平安随即就去了公主府。 高阳跪坐在蒲团上,手中拿着一本经文,却在打盹。 听到脚步声,她抬头,然后怒道:“公主府这般令你厌恶吗?竟然不肯来。” 第234章 心理战(为盟主“8000banshee”加更) 屋内奢侈的烧了两大盆炭火,哪怕门半开着也温暖如春。高阳看着多了些丰腴,随意穿的衣裙,底线依旧。 贾平安坐下,舒适的活动了一下脖颈,“有人要对长安食堂下手。” “谁?”高阳果然忘记了贾师傅没来公主府的事儿,丢下佛经,拿起了心爱的小皮鞭。 “不知。”贾平安知晓高阳性子急躁,一旦给了嫌疑人的身份,弄不好这娘们下午就能去抽人。 嘁! 高阳放下皮鞭,白了他一眼,“对了,我也有事想问问你。” “何事?”贾平安觉得高阳有些古怪,怎么说呢,你说兴奋也不对,就像是如释重负。 “先前房遗爱来寻我,我没见他,他说这等日子过不下去了,还说什么……以后富贵了莫要去寻他。莫名其妙的。” 高阳沉默了下来,贾平安却想到了谢清。 百骑盯着谢清,发现他去寻了房遗爱。 李泰当年收拢了一批小弟,房遗爱和柴令武就在其中。 难道是谢清说了些什么,比如说许诺,等哥东山再起后,封你为什么什么。而房遗爱那个蠢货说不得就动心了。旋即觉得高阳这个泼妇不是自己的良配什么的,连个侍女都舍不得给。 贾平安看着高阳。能否改变历史,他一直在怀疑。兴许他这只蝴蝶扇动翅膀,回头就被扇了回来。 而高阳的命运就是他改变历史的一次尝试,若是成功…… 他又想起了那个老卒。 ——你在乎什么,就去守护什么! 我在乎许多人,还有这个长安城,以及这个大唐。 贾平安随后告辞。 晚些,高阳进宫。 “何事?”李治对这个姐姐的态度好了不少,甚至还让人去烹茶。 “不喝茶。”高阳有些木然的道:“皇帝,你说当年阿耶为何把房遗爱配给了我?” “为何问这个问题?”李治觉得好笑,但见高阳神色严肃,就想了想,“房家!” 这便是联姻。 彼时房玄龄如日中天,先帝的想法很简单…… 李治叹道:“就如同长乐和长孙冲,衡山和魏叔玉,后来婚事取消,又配给了长孙诠,你明白了吗?” 高阳点头,“女儿就是为皇室收买人心的东西,不是把房遗爱配给我,也会选一个重臣的子孙配给我,对吗?” 她看着李治,神色倔强。 李治叹道:“你何苦纠结这些?难道配给普通人你能快活?没有权势,整日在家相夫教子,你能过这样的日子?” 高阳摇头,李治笑道:“你就是喜闹腾的,如此,房遗爱管不着你,岂不更好?” 高阳沉默了一瞬,然后说道:“房遗爱来寻我,言语间说若非我是公主,早就被他休了。” 嗯! 房遗爱竟然这般得意? 李治瞬间就想到了刚到长安的谢清。 他的那位兄长这是让谢清给房遗爱带了什么话?以至于让一直被压着的房遗爱说出这等狂妄之语。 “不必管。” 李治心中冷笑。 “为何把那等人配给我?”高阳突然怒了,“他说让我莫要后悔,说想休了我,我却无能为力,为何?只为了李家的脸面。哈哈哈哈!” 她大笑了起来。 王忠良有些肝颤,李治正好看了他一眼,他赶紧躬身告退。 再不走,听到那些话后,他觉得自己就不用走了。 “那等人也配得上我吗?雉奴,你说,他可配得上我吗?” 里面渐渐多了争吵。 不知过了多久,王忠良被冷的不行。 “我回去了。” 高阳出来了,依旧昂首,看那模样,分明就是得意。 王忠良进去,见地上有奏疏,就俯身捡了起来。。无意间抬头,见李治似笑非笑的看着虚空。 良久,他淡淡的道:“世家门阀小看我家,没想到他们也敢如此,有趣!” …… 王琦正在交代事情。 五个男子站在堂下,周醒在转达他的话。 “点火之后马上分散离去,咱们的人就在附近接应,所以无需担心。” 晚些,周醒进来,“王尚书,已经交代了。” 王琦点头,说道:“长安食堂挣钱不少,高阳公主也因此少了折腾,这不好!” 他看看周醒,二人一起笑了起来。 周醒说道:“少了钱的高阳公主,那才是一个好公主,到时候撺掇一番,她自然会按照咱们的想法去做,到时候……” 王琦脑海里想到的却是贾平安。 贾平安提供了炒菜,如此想来,他每月也该有一大笔收入。 若是少了长安食堂,不但能让高阳重新折腾起来,也能让贾平安肉痛。 他赶走了所有人,一人呆在室内。 他的身体渐渐颤抖起来,那股羞辱感让他浑身发烫。 ——我家郎君说了,留下你更好! 这话对于自视甚高的王琦来说就是奇耻大辱! 他走出了房间,看着夕阳西下,微笑道:“甚美!” 他期待着晚些平康坊有更美的景色,比如说一个大型火把! …… 贾平安在长安食堂用了晚饭,随后出去。等天黑时,又悄然潜入。 里面此刻多了三十余人,包东和雷洪都在。 “盯着。” 贾平安交代了一句,随后寻了个房间歇息。 所谓歇息,只是在闭目养神而已。 贾平安也在琢磨着王琦的心思。 他让人来长安食堂闹腾,绝不会是为了偷师学艺。对于小圈子而言,炒菜是能挣钱,但他们现在盯着的是清除异己。 烧掉长安食堂,高阳损失惨重,以她的性子,大概会暴跳如雷,旋即满世界咋呼,把每一个怀疑的人都骂上一遍,最后去质问。 如此,高阳就算是重新入轨了。 可为啥要死死的盯着高阳呢? 贾平安真心好奇。 唯一的答案就是利用高阳去影响房遗爱。 可现在房遗爱和高阳都不见面了,小圈子还折腾高阳作甚? 高阳的朋友圈? 贾平安想到了这个。 高阳当年被太宗皇帝宠爱,朋友圈不小,在皇室中也有些影响力。 啧啧! 这是要弄死几个宗室子才甘心的节奏啊! 长孙无忌为啥要弄宗室? 贾平安的脑海里浮现了那个赧然微笑的年轻人的面孔。 然后他打了个寒颤。 娘的! 但凡是皇帝,那心肠多半都是黑的! 阿姐也不会例外。 等她以后成就帝位,下手比李治还狠。 所以抱大腿也得讲究策略,而且……若是高阳能幸免,也就是说他能改变历史。 要扩张自己的朋友圈才行! 贾平安挑眉一笑,觉得这个事儿越发的好玩了。 “你特娘的是不是要拉了?”隔壁的雷洪低声问了谁。 包东的声音传来,“放屁!没拉。” “那你特娘的放个屁听着连汤带水的,臭死了!” 隔壁的雷洪在低声叫骂。 贾平安莞尔。 然后有人轻声道:“参军,发现了。” 来了! 贾平安悄然出去,百骑的人也聚拢了。 “参军!” 黑暗中,贾平安点头,“布置了!” 众人散去。 包东站在贾平安的身侧,贾平安皱眉道:“你离某远一些。” 包东忍笑退后几步。 酒楼的后面有人值夜,此刻他点了一盏灯,灯火细微,在这个寒冬中却让人感到了暖意。 几个黑影从外面翻了进来,轻车熟路的摸了过来。 当他们进入预设的包围圈时,贾平安说道:“动手!” 瞬间那五个男子的右侧多了一排百骑,他们张弓搭箭,旋即不等命令就放箭。 五人倒下,有人上前,点燃了事先准备好的火堆。 “倒些油,别倒多了。” 贾平安下来,有人打开了后门,他走了出去。 身后,那五具尸骸被人拖了出来。 “参军,周围能辨识的有三人。” 贾平安摇头,“无需管他们,我们走。” 他带着数十百骑出了酒楼,转过了巷子。 有人在外面喊道:“走水了!长安食堂走水了。” 贾平安就在火光中走了出来,身后的百骑蜂拥而出。 横刀在手,战马就在身边,刹那间,气势如虹。 右前方有人面色一变,旋即转身就跑。 “出发!” 贾平安上了阿宝,一夹马腹。 一路疾驰,到了永宁坊时,坊正带着坊卒拦在门外,“停住!” 一个东西飞了过来,有人厉喝道:“百骑办事!” 坊正看了一眼地上的鱼符,咬牙道:“下马!” 当先的骑士喝道:“斩杀了他!” 坊正毫不犹豫的跪在地上,“某有罪!” 坊卒们纷纷避开! 战马轰然冲进了永宁坊。 最后两个百骑勒马,喝道:“明知百骑办事依旧阻拦,说,谁的吩咐?” 坊正跪在那里瑟瑟发抖,“是……先前有人来……” …… 王琦还在等着好消息。 陈二娘在给他斟酒。 酒水缓缓吞咽下去,王琦凝视着陈二娘,“这几年辛苦你了。” 陈二娘的眼眶马上就红了,哽咽道:“不辛苦,你好了就好。” 王琦伸手轻轻摸着她的脸庞,微笑道:“某当然好。以后会更好。” 陈二娘点头,“就是褚相离开了长安城,觉着有些不好。” “皇帝会生气。”王琦讥诮的道:“相公在朝中压制了他,可上次对李勣动手,让皇帝怒了,于是褚相就成了发泄的对象。不过也就是一两年就能回来。” “呯!”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谁?” 王琦瞬间弹起来,接着往后退去。 进来的却是周醒。 他急促的道:“失手了,贾平安在酒楼里蹲守,他们来了。” 王琦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 陈二娘喊道:“挡住他们!” 她跟了出去。 周醒也悄然消失了。 外面,百骑冲进了院子里,那十余人没能阻拦他们多久,被斩杀当场。 “参军,他们从后面跑了。” “追!” 贾平安觉得自己就是个猎手,在不远不近的跟着猎物。 “他们追来了!” 身后的喊声让王琦心中一冷。 黑夜中,他回头,看到了黑压压一片人马冲了过来。 他惨笑一声,“他一直在等着某犯错,不过某将让他无家可归!” 他同时派了人手去道德坊,准备一把火把贾家给点燃了。 既然要动手,那就要绝! 除去此刻不好杀贾平安之外,他什么都敢干! 陈二娘拉着他狂奔,听到马蹄声越来越近,就低声道:“保重!” 她松开手,喊道:“快跑!” 王琦心中震动,一边跑一边回头。 陈二娘回身站在那里,摸出短刀就扔了出去。 有百骑挥刀斩落她的短刀。 接着众人蜂拥而至。 陈二娘的身体跃起,冲向了贾平安。长长的指甲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着光。 贾平安一刀砍去,陈二娘的身躯扭曲,边上的包东一刀背拍在她的背上。 陈二娘往下落,贾平安摧动阿宝,正好接住了她! “是你!” 贾平安不禁大笑了起来,“王琦,你的女人在某的手中,某今夜就试试她的味道,哈哈哈哈!” 冲进了黑夜中的王琦只觉得浑身滚烫,那种极度的羞辱感再度袭来。 贾平安按住了陈二娘,喝道:“再动就斩了你的头!” 身边全是百骑,陈二娘伏在贾平安的身前,脖颈被贾平安单手抓住,突然笑了起来。 “你在庆幸王琦逃脱了?” 陈二娘点头,笑道:“对,你失败了。” 啪! 贾平安用刀脊抽了她的屁股一下,笑道:“是啊!你竟然这般悍勇。” 陈二娘只觉得那里刺痛,就冷笑道:“有本事便杀了我!若是想凌辱我……” 她突然一弹,人就弹了起来。 呛啷! 半空中两把长刀对准了她落下的方向。 包东和雷洪冷冰冰的看着她。 “收了。” 贾平安一声令下,陈二娘再度落在了马背上。 阿宝被这个女人落了两次,极端的不满,不禁人立而起。 曰! 贾平安双腿夹紧马腹,可陈二娘却倒在了她的怀里。 索性阿宝知晓分寸,马上落了下去。 贾平安拦住陈二娘的腰肢,赞道:“某最喜那等忠义之人,否则刚才两把横刀,你毫无生机。” 晚些,有人来禀告道:“参军,那王琦不见了。” 贾平安策马看着前方,“你说,某是继续追索,还是回去。” 陈二娘冷冷的道:“你寻不到他!” “你说的?” 贾平安策马往左,越走陈二娘心中越惊惶,最后竟然媚笑靠在了贾平安的怀里,返身,亲昵的道:“贾参军,奴可美吗?” 你还比不上长腿妹子,更比不过娃娃脸。 但贾平安在下一盘棋。 他痴迷的看着陈二娘的脸,伸手在她的身上一阵摸索。 陈二娘面红耳赤的,身上的那些零碎全都被搜了出来。 “都是杀人的东西。”包东接过那些零碎,头痛的道:“这等女人,最好一刀杀了,永除后患。” 陈二娘此刻只想拖延时间,她反手搂住了贾平安,竟然使出了狐魅的招数。 贾师傅一边装菜鸟,一边说道:“你这样的女人,丝毫不能让某动心……” 男子大多是口中拒绝,心中想念。 陈二娘心中一喜,暗道果然男人就没有对自己不动心的。 这是个机会,若是能脱身呢? 想到这里,陈二娘嘴里吟哦,身体动弹。 贾平安皱眉,觉得这样不保险。 他默念了一下色即是空,然后叹道:“你这般……以后可愿跟着某?” 这是动心了。 早就知晓连雅香都没法睡了贾平安的陈二娘,此刻却生出了虚荣心。 不管男女,当看到目标对自己动心时,自然会把其他人的失败归咎于没有魅力。 这玩意儿不存在睿智与否的问题,而是虚荣心的问题。 她柔声道:“奴愿意。” 贾平安想吐,但却依旧要用轻柔的声音继续说道:“如此,你可愿去寻了王琦,做某的内应?” 你真美,想的真美! 陈二娘心中暗笑,但却不禁狂喜。 机会来了。 “奴……”她犹豫了一下,就像是内心在经历挣扎。 “每月出来和某见一面即可,可好?”贾平安深情款款。 陈二娘点头。 贾平安伸手。 嗤拉! 陈二娘的衣裙很快就变成了稀烂。 这是马背上啊!这个急色的小畜生!陈二娘急忙推拒,最后竟然说道:“奴来了月信。” 贾平安茫然道:“月信是何物?” 包东笑道:“就是女人的东西,男人莫要去触碰。” 贾平安遗憾的松开手。 晚些,二人说好了再次见面的地点和时间,然后洒脱而别。 等陈二娘走后,贾平安依旧眺望着她消失的方向。 “参军,她都走了。” 陈二娘自信自己迷住了贾平安,但作为贾平安的随从,包东却知晓这位参军的想法。 “这个女人沾染了王琦的那等毛病,觉着自家聪慧无双,某敢打赌,她此刻正在某处看着这边,想看看某的真实心意。” 贾平安依旧如此。 前方的黑暗中,陈二娘一直在看着这边。 “果然是个痴情的,呸!” 陈二娘转身就走。 贾平安又‘痴情’了一刻钟,这才回去。 “参军,为何要放走她?”包东真的不明白。 “王琦倨傲,甚至是有些极度的自信。这等人想掌控身边的一切,包括女人。陈二娘是他的禁脔,此刻回去,你说王琦会不会觉着她已经失身于某了?” 包东的目光中多了震撼。 “一个极度自信的人,被某打击了多次,特别是上次,某宁可留下他一条命,这对他的打击最大。此刻再叠加自己的女人失身于某,你说那王琦会如何?” 这是心理战,贾平安的目的就是要让王琦疯狂。 小圈子在阴暗中的话事人越疯狂越好!越疯狂破绽越多。 “参军,你先前说要尝尝陈二娘,这是说给王琦听的?”包东震惊的道:“后续你撕烂了陈二娘的衣裙,这也是做给王琦看的。等王琦看到陈二娘的模样时,估摸着会疯狂。” 雷洪扯着胡须,觉得震撼之极。 第235章 某立下头功 狡兔三窟,王琦狼狈的逃回了自己的一个据点里,然后叫人弄了酒水来。 他拿着酒杯的手在微微颤抖,眼中全是木然。 他就这么呆呆的喝着。 不知过了多久,周醒来了。 “某差点就被抓住了。”周醒跪下嚎哭了起来。 “哭什么?”王琦笑道:“某如今算是明白了,那贾平安便是皇帝用来对付我等的人,难怪唐旭最近不见人。” 周醒拿起酒壶,仰头就干。喝了酒,他放松了些,可回想起先前被追逐的场景,那眼中全是恨意。 他咬牙切齿的道:“以往皇帝可不敢对付咱们!” “以往是以往。”王琦此刻的脑子里很清醒,从未有过的清醒,他举杯喝了一口,冷笑道:“皇帝不甘权利旁落,所以出手赶走了褚相。这是朝中。在朝堂之外,贾平安带着百骑便是咱们的对手。只可惜某醒悟的晚了些。” 周醒痛苦的道:“那些兄弟啊!都被砍死在院中。王尚书,相公难道不能压制皇帝吗?” “压制?”王琦神经质的笑了笑,“那是皇帝,刚登基时相公自然能压住他,可如今他登基一年有余,除非相公想摄政,否则皇帝必然会不断冲着咱们下手。” 他痛苦的道:“某上次为此事和郑远东说过,郑远东转告了相公,说是相公呵斥,令我等莫要离间君臣。离间,那是皇帝啊!相公……” 两行泪从脸上滑落,王琦哽咽了起来。 周醒喝的大醉,随后被人弄走了。 “王尚书!” 王琦刚想去睡觉,外面传来了惊呼。 门打开,门外站着衣衫褴褛的陈二娘,她笑靥如花,“奴回来了。” 王琦的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然后木然道:“去歇息吧。” 陈二娘愕然,旋即明白了什么,就解释道:“奴依旧干净。” 王琦的眼皮子跳了一下,笑道:“好。” 你若是干净,身上为何被撕扯的破烂? 但他不能说。 陈二娘先前为他拦住追兵,相当于救了他一次。他再无耻,也无法斥责这个女人。 但他的心中却就像是被人浇了一盆滚烫的热油一般,处处都在煎熬…… 他喘息着,等陈二娘去了之后,就去了房间。路过一张案几,上面有一盘针线。 他拿起了一根针进去。 屋里黑麻麻的,他并不想点灯。 他拉起袖子,试探着用针戳了自己的手臂一下。 疼! 但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却袭上心头。 他再戳了一针。 再一针…… 黑暗中传来了笑声。 “嗬嗬嗬……” …… 贾家。 杨德利嘟囔着:“平安怎地还没回来?” 杜贺隐蔽的打个哈欠,“郎君怕是有公事。” “公事不公事的,某就盼着他开窍,去睡几个女人。”杨德利很惆怅的道:“别人早就收用了女人,可他却坐怀不乱,这算是什么事。” 杜贺也觉得这事儿不妥当,“要不,回头某劝郎君收用了鸿雁?好歹也能暖床。” 杨德利摇头,“平安的主意大,上次还听他嘀咕什么……兔子不吃窝边草,某估摸着就是不想睡附近女人的意思。哎!” 二人唏嘘了一阵。 杜贺突然侧耳,伸出食指竖在唇上。 杨德利心中一紧,悄然去边上拿了一个东西,却是扫帚。 一个黑影悄然爬了进来,落地后,他拿出一个水囊,开始倾倒。 杨德利的鼻子抽了一下,这个味道他太熟悉了。 原先老贾家穷的吃土,唯一的一盏油灯,一个月最多点一两次,这还是有事的情况下。若是没事,天黑后,老贾家两兄弟就睡了,节约灯油钱。 而且灯油也能吃,有一次两兄弟缺油水缺的厉害,杨德利还倒了些灯油进去,吃的酣畅淋漓。 那黑影就在倾倒灯油,杨德利第一反应就是太浪费了,然后一个激灵,喊道:“有贼人纵火!” 杜贺已经勇敢的冲了过去。 王老二等人已经闻讯出来了,徐小鱼甚至还弄了个火把在点。 大伙儿就看到杜贺冲过去,被黑影一脚踹倒。 黑影哆嗦着拿出了点火的工具,杨德利来了。 黑影飞起一脚。 可他倾倒的灯油已经弥漫到了脚下,刚抬腿,支撑腿就滑了一下。 那边的徐小鱼点燃了火把,王老二见状喊道:“表郎君退后!” 表郎君的武力值……一言难尽。按照王老二的估算,也就是比杜贺和鸿雁强一些。 这贼人来纵火,绝对就是生死仇家,表郎君上去不是送死吗? 要是表郎君出事,郎君会如何? 王老二心急如焚,徐小鱼在飞奔…… 贼人就在他们的紧张关注下,一下就往后扑街了。 卧槽! 王老二楞了一下,徐小鱼也楞了一下。 运气这么好? 可贼人却一个鲤鱼打挺跃起,随即摸出一把短刀,目光凶光的扑了过来。 “表郎君!” 鸿雁看到了这一幕,不禁尖叫起来。 王老二脚下加快,可远水解不了近渴,他五内俱焚,喊道:“退后!” 可杨德利却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 而且…… 表郎君竟然一点儿都不害怕,好像那短刀是纸糊的一样。 这等大无畏的精神,让王老二心急如焚的同时,也多了钦佩。 表郎君,果然是好汉子! 贼人冲了过来,才将迈步脚下再度打滑。 他张开嘴,看着飞扑过来的杨德利在挥拳。 呯! 贼人下巴中拳。 他挥刀的动作变形,但毕竟是身手了得,他再度收刀,短刀就在身前。 这次某要弄死你! 弄死杨德利,贾平安会发狂吧。 这比一把火烧掉贾家的功劳更大。 某立下头功! 他瞄的准准的,这一刀一定能捅死杨德利。 可杨德利的身体却猛地扑了过来。 原来他也踩到了灯油。 他的脚下一滑,本来是正经冲过来的,竟然变成了飞扑过来。 飞扑的速度自然快了不少,贼人还在收刀,杨德利就从上面压在他的手臂上。 贼人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压在手臂上,手臂被动的被撞了下去…… 噗! 短刀深深地插进了他的胸腹。 贼人愕然。 怎么会这样? 杨德利一看就是身手普通,可他为何能杀了某? 不,是让某捅了自己? 贼人接着被杨德利扑倒在地,短刀再度往身体里插的更深了些。 他茫然看着夜空,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表郎君!” 贾家的仆役们都冲了过来。 隔壁的王学友家也被惊动了,一家子拎着各种‘兵器’赶来助阵。等看到扑在贼人身上的杨德利时,赵贤惠有些惊讶。 “表郎君,你不该冲动呀!” 杜贺在嚎哭。 赵贤惠只觉得脑海里嗡的一声,“他……他竟然去了?” 这一刻她后悔了。 杨德利虽然其貌不扬,但却踏实,而且现在也是仓部的主事,堪称是好女婿的人选。 她都准备要结束矜持和考察了,可杨德利却…… 伤心了。 赵贤惠不禁落泪。 “哎……” 杨德利叹息一声,刚才他被贼人的刀柄顶到了肋下,岔气了。 众人一惊,王老二赶紧把他扶了起来,问道:“表郎君如何?” 杨德利活动了一下,“某无事。” “真没事?”徐小鱼觉得这番搏斗怎么着也得受点伤吧。 众人一阵检查,杨德利毫发无伤。 这运气! “表少爷莫不是最近去求过佛?”王老二觉得这运气要逆天了。 杨德利却很平静的道:“某舍不得给灯油钱,在心中默念几句佛号就是了。” 王老二捂额。 赵贤惠看着他,突然和颜悦色的道:“以后做事别冲动。” 杨德利瞬间就激动了。 这是丈母娘对我的关心啊! 他不禁看了站在最后面的王大娘一眼,那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还捅死了贼人,真厉害!” 王大娘嘀咕的声音传来,杨德利只想咆哮一声来发泄兴奋之情。 他抬头,夜空中星光灿烂。 这时外面传来了喊声。 “是赵岩!” 众人冲了出去,就见两个黑影在扭打。 “啊……” 占上风的黑影突然身体一滞,惨叫了起来。 下面的黑影趁机翻身,用脑门去撞击,用双手去掐住对手的脖颈,之后腾空而起,一膝顶在对手的小腹上。 火把照亮了周围,杨德利愕然,“赵岩?” 上面的正是赵岩,他喘息道:“某听到先生家有动静就来了,正好这人逃跑,某就……” 他说完就摇晃了一下,竟然晕了过去。 王老二过去检查,“撞到脑袋了。” 晚些,贾平安回家得了消息,不禁怒了。 王琦这是双管齐下啊! 他就不怕自己动手? 杜贺来了,一片钦佩的道:“郎君,今夜表郎君悍勇无畏,可这般终究不妥当,哪有亲自上去厮打的。郎君,要不劝劝?” 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杨德利这种行径在杜贺看来很危险。 “无碍!”贾平淡淡的道:“贾家的家训……” 杜贺马上束手而立,恭听家主的训示。 “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杜贺沉默良久,躬身告退。 他被震撼到了。 竟然有这等家训,难怪郎君能一路逆袭,短短时间内成就了贾家目前的兴旺。 回到前院,王老二问道:“郎君如何说?” 杜贺摇头,“郎君……果真是非同一般,那气势……哎!某当年为官,若是有郎君这等气势,哪里会犯错?” “你?”王老二笑道:“郎君少年了得,这便是天授之才,你不行。” “不是天授之才。”杜贺觉得王老二这个粗胚不知道读书的好处,但依旧耐心的解释道:“是郎君有大才。天授是天授,郎君这等大才,却是自家琢磨出来的,尤为可贵。” “能杀人就是大才。”王老二显然很满意家主的刀法,“郎君的刀法不错,再等几年,那便是又一个悍将。” “某和你说不清!”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杜贺回家,和妻子说了一番话,两口子想到家主这般厉害,以后定然前途无量,自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一时间就兴奋了起来,于是…… 第二天早上,杜贺起晚了。 “管家,怎地腿软了?” 开门时,杜贺的腿明显没力,徐小鱼觉得奇怪。 杜贺干笑一声,随即打开大门。 贾平安牵着马出门,嘴里还哼着歌,杜贺听了竟然有些莫名的感触。 “人到中年不得已,保温杯里泡枸杞。” 贾平安哼着歌,一路到了百骑。 一进去,众人的目光都不同了。 百骑和王琦那一伙人是对头,双方一直以来都在暗战。但百骑没法对王琦下狠手,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但贾师傅敢。 “小贾!” 唐旭和邵鹏在等待。 可外面却来了人。 “陛下召见!” 正准备吹嘘一番的贾平安进了宫。 “为何动手?” 李治正准备去前面,看着很精神。 皇帝这是害怕和小圈子彻底翻脸吧? 啧啧! 贾平安心中一哂,一脸忠心耿耿的道:“自从陛下上次交代要护着那些山东门阀之后,臣就一直在盯着王琦,他们那伙人下手狠毒,行事并无底线……” 贾师傅莫名其妙的想到了高阳和巴陵,这二人穿衣也没底线。 “臣侦知王琦准备纵火烧毁高阳公主的酒楼后,就带着百骑蹲守,果然等来了王琦的手下……臣随后突袭王琦的住所,有亡命十余人抵抗,被尽数斩杀……” “王琦仅以身免。” “拿到了证据?”李治点头,只要有证据就不怕,“可惜没拿住了王琦。” 呵呵! 贾平安一脸内疚的道:“臣无能!” 李治看了他一眼,想到百骑和王琦争斗许久都没结果,最终还是贾平安出手压制住了他们,就觉得这个扫把星还是很勤勉。 关键是他对自己的吩咐很用心。 这个很好! 想到这里,李治看了贾平安一眼,见他一脸内疚,却又欲言又止,就更满意了些,“去吧。” 帝王的一言一行能让臣子如此,这说明这个臣子就在帝王的掌控之中。 贾平安等皇帝走远,这才在内侍的带领下出宫。 半路,前面的内侍见到了熟人,“无双。” 长腿妹子来了。 这是宫中,所以她没戴羃?。 近前,她看了贾平安一眼,“我与他有话说。” 内侍暧昧的笑了笑,“咱懂,咱懂!” 大唐皇室对男女之事最是开放,宫中人和外面的人那个啥……只要你别乱搞,没人在意。 卫无双近前,觉得自己怎么都看不透这个少年,“我刚听闻,昨夜你带着人突袭了那位王尚书,他仅以身免。你不怕吗?” 小圈子何等的厉害,你竟然敢去触怒他们? 贾平安肃然道:“陛下所差,某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得把事情做好。至于得罪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某一身正气,何惧之有!” 他顺带释放了些义无反顾的气息。 这是个好人。 卫无双皱眉看着他,突然低声道:“要小心。” 这妹纸…… 贾平安心中微暖,“知道了。” 随后出宫,那内侍比较八卦,不住的问他和卫无双的情况。 “无双真美。”贾平安知晓宫中有明枪暗箭,但依旧一脸怀念的模样。 内侍心中一喜,晚些回宫就寻了人去告状。 “陛下。” 这一状最后捅到了皇帝那里。 “何事?” 李治正在看奏疏。 “有人说宫中人卫无双和贾平安内外勾结……” 李治抬头,“处置了。” 王忠良应了,晚些,那个送贾平安出宫的内侍被打了个半死。但他一直不明白,为啥会被打。 卫无双命硬,若非有贾平安这个扫把星在,估摸着早就被送出宫了。后来李治想着废物再利用,就让她去监控贾平安,这段时日下来,成果斐然。 告状的内侍不知道内情,被贾平安忽悠了一番,若是他心存善良,那么相安无事。可这厮竟然趁机告状,想用贾平安和卫无双的血来染红自己的进身之阶,结果就倒霉了。 “陛下,昨夜有人在贾家纵火。” 最新的消息让李治心中一震,不禁想到了先前贾平安欲言又止的模样。 “令大理寺去查!” 皇帝发怒了。 百骑,贾平安在欢呼声中进了值房。 唐旭欢喜的道:“那王琦行事狡诈,以往咱们投鼠忌器,不好下手。他率先冲着公主的酒楼出手,却被你拿到了证据,如此顺势突袭,痛快啊!” “只是运气罢了。”贾平安很是谦逊。 “不骄不躁。”邵鹏越发的满意了。 “去吧。”唐旭欣赏的看着贾平安出去,外面旋即传来了声音,“见过参军!” 程达进来了,先是夸赞了贾平安几句,然后纠结的道:“校尉,兄弟们如今满口都是参军,却忘记了校尉和邵中官,某觉着怕是……不妥吧?” 这时外面传来了贾平安的声音,“那些功劳哪是某的?没有校尉和邵中官的统领,没有他们把关,这些事一件都做不成。” 程达瞬间面色微变。 唐旭面带微笑,“那小子!” 邵鹏也心情大悦,“回头五香楼……老唐请客。” “正是有了校尉和邵中官的统领,有了兄弟们的努力,这才有了百骑的出彩,回头五香楼……校尉和邵中官请客!” 外面马上就开始起哄。 邵鹏笑骂道:“那小子,一下就坑了咱们俩,回头让他请客。” 唐旭笑道:“正该如此。” 程达仔细看去,就见唐旭神色惬意,邵鹏却是颇为欣慰……就特娘的没有不忿或是不满的情绪。 那个扫把星,竟然得校尉和邵鹏的这般看顾吗? …… 双倍月票的最后一天了,有月票的书友,恳请投给大唐。 第236章 渣男,渣女 贾平安笑眯眯的完成了一次演讲,赵岩有些忐忑的来求见。 “先生,那些同窗弄了个文会,让某去,某……” “去吧。”贾平安见他额头青紫一块,想到他昨夜拿住了纵火犯,就觉得这个学生的骨子里不缺血性。 这是好事。 “某有些担心。”这年头能读书的大多出身不差,赵岩这等平民子弟最易被排挤。 “只管去。”贾平安皱眉道:“人最怕的便是惧!你一旦惧了,心中就会有破绽,随后你会惧怕这样,惧怕那样……直面你的恐惧,大胆些。” 赵岩拱手,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发了。 所谓的文会,必然要有场地和酒菜。因为那些读书人大多家境不错,所以轮换着来做东。 此次是黄吉做东,此人的父亲乃是六品官,回头就准备让黄吉去国子监求学,所以这也是一次炫耀之旅。 仆役一身新衣裳,黄吉也是如此,站在门外笑吟吟的迎接同窗。 有人的家庭地位不如黄吉,神色就多了些讨好。有人的家境更出色一些,黄吉的笑容就更真诚了一些…… “赵岩。”黄吉指着赵岩笑道:“你竟然不读了,某不解,所以就请你来问问,为何?” 他说话时姿态从容,举手投足都是自信。 赵岩拱手,“多谢黄兄,至于读书……某如今拜了先生,就不去学里了。” “先生?” 众人不禁笑了起来,黄吉说道:“天下最好的先生都在国子监诸学,你学业也不错,为何不去试试四门学?就算四门学要出身尊贵的学生,你也能去律学、书学和算学,这三学招收的都是平民子弟,总比你在外面自家寻什么先生强吧。” 赵岩只是淡淡一笑,心中却极为恼火。 先生这般大才,这些人却觉得只有国子监诸学才能出人才。 晚些,众人进去,先是酒过三巡,接着有人出来吟诗。 赵岩没有诗才,众人也不见得多好,于是吟诗一番之后,作为主人,即将去国子监的黄吉起身,说道:“车鼻可汗被擒,陛下宽宏大量,并未杀他,而是封了官。如此突厥皆平,某以为,大唐该看看辽东了。” 所谓民间政治家在大唐最为风行,那些读书人喜欢讨论政事,特别是军事方面的事儿,然后慷慨激昂的唱着豪迈的诗歌,寻机去投军,杀敌求功勋。 这便是大唐! 众人都热血沸腾,有人说道:“突厥被高郎将一战打怕了,如此大唐的疆域扩展到了无边无际之地……某以为,当图吐蕃。” 有人赞同这个看法,“突厥已经完了,而吐蕃却三番两次的觊觎吐谷浑和叠州,可见狼子野心。某的兄长前日去从军,说了要去叠州,若是吐蕃人来了,定然要让他们看看大唐儿郎的风采!” “好!” 众人不禁轰然叫好。 这些年轻人家中的条件都不差,若是按部就班,以后为官也不是难事。 可他们却依旧憧憬着用刀枪去搏杀,为自己某去功勋,为家国赢取疆土。 有人在唱歌,歌声豪迈。 黄吉见赵岩默然,就笑道:“所谓一人向隅,举座不欢,赵岩你这是觉着咱们说的不对?” “他哪里知晓这些大事,这是不懂咱们说什么呢!” “也是,罢了,换个话题,咱们说说诗赋文章。” 黄吉见赵岩欲言又止,就鼓励道:“你只管说,说错了大家不笑话你。” 众人都轰然笑了起来。 同窗之间的排挤,这是因为阶层不同,权贵家的孩子和平民的孩子天生就玩不到一起。你要硬着头皮上去凑热闹,最终只会被视为跑腿的小弟。 所以在可以同时接收权贵子弟和平民子弟的四门学中,散学之后,权贵子弟在一边,平民子弟在一边,中间空荡荡的,堪称是泾渭分明。 为何天生就玩不到一起? 别人说的话题你压根就不懂,或是没经历过,你在边上只有尴尬的份儿。 就像是此刻,黄吉等人说的是军事,而这等事儿平民子弟只是风闻,仅仅知道高侃打了胜仗,俘获了车鼻可汗,可进一步的事儿就不知道了。 这便是被话题隔开的阶层。 众人都觉得这个话题对赵岩不大友好,有人笑,有人皱眉,但更多的人是木然。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为何要敷衍你? 赵岩举杯喝了一口酒,先生说他还年少,最好别喝酒,可他身材高大,站起来和成年人并无区别,所以暗中也会偷偷的喝。 “高郎将一战击溃了车鼻可汗,为何?因为沿途的部族都不敢来援。由此也能看出大唐的威严,更能看出车鼻可汗众叛亲离的窘境。” 赵岩一番话,让同窗们有些惊讶。 他竟然知道这些? 赵岩继续说道:“但若说突厥不行了,被打怕了,不用管了,此言大谬!” 顿时有人就驳斥道:“为何大谬?高郎君领军一路无人敢挡,车鼻可汗众叛亲离,这等威势的大唐,谁敢悖逆?” 众人都在冷笑,觉得赵岩这个农家孩子就算是侥幸知道了些突厥大势,可也不足以和自己相提并论。 所谓家学渊博,指的不只是学问,更多的是眼光和阅历。一个从小就接触这等大事的孩子,长大后,他天然就比别人更强大。 赵岩觉得这些人太激动了些,先生说有理不在声高,果然! “大唐安抚那些突厥人,可没有几个突厥人感激,在他们的眼中,大唐就该被他们压制,就该被他们杀戮……那些人看着大唐人的目光中都是仇恨和不屑……这样的突厥,谁能说他们怕了大唐?谁能说他们完了?” 众人一惊,有人笑道:“你说的恍如亲见,可依旧是夸夸而谈……” 众人都笑了起来。 赵岩也笑了起来,“这些都是某亲眼所见。” 众人一愣,黄吉笑道:“你莫不是喝多了?你如何能亲见?” 赵岩放下酒杯,觉得不能再喝了,“某跟随先生去了如今的单于都护府,去安抚突厥人。” 众人不禁轰然闹了起来。 “你如何能去哪里?”有人笑道:“赵岩你为了面子,竟然能如此吹嘘吗?哈哈哈哈!” 赵岩笑的很是淡然,“因为某的先生去了。” 黄吉随口问道:“你的先生是谁?” “百骑,贾平安。” “你的先生竟然是他?” 众人木然。 一个学生说道:“此事某知晓,贾平安和薛郎将他们去了北方安抚突厥降人……”,他看着赵岩,认真的道:“你的先生便是贾参军?” 赵岩认真的道:“此事谁能、谁敢假冒?” 众人点头,这等事儿没人敢假冒,否则顷刻间就能被揭穿,随后身败名裂。 有人艳羡,有人不屑。 黄吉已经呆滞了,他恰好从父亲那里听闻过此事,“他们到了地方,三万余突厥降人分为数处,贾参军带着两百余骑去了一处,刚去就遇到了有人叛乱,那个部族内部也有内应……” “这是内忧外患之局!更是无解的死局。”众人不禁紧张了起来。 “贾参军从容饮酒,说大军就在左近,随即逼迫首领站队,令他们斩杀叛乱之人以表决心……” 卧槽! 众人想到那个绝境下的贾平安竟然能如此,不禁兴奋不已。 “后来他带着二百余大唐将士冲杀,那些乱贼被杀的胆寒……” 黄吉想起了一件事,“贾参军突袭叛乱部族,斩杀无数,最后……某听闻筑京观了?” 赵岩点头,“先生说历来都是恩威并施,于是令突厥人筑京观,随后那些突厥人剺面,誓死效忠陛下和大唐。” 这简直就是传奇! 一群学生崇拜的无以复加。 气氛渐渐变了,等出了黄家时,众人都有好马,有仆从跟随,就赵岩孤零零的一人。 “赵岩,下次去你家!” “对,下次去……你能否把你先生请来?” “某不吃什么,有酒就成。” 那些仆役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小郎君放低了姿态去奉承那个平民子弟。 这是怎么了? 晚些众人缓缓散去,有仆役问了自家小郎君。 “小郎君,那人不是农人子弟吗?为何要亲近?” “因为他有个好先生。” “好先生,谁?” “贾平安!” …… “参军,有人在平康坊等你。” 贾平安正在琢磨着那三个倭人的事儿,闻言懒洋洋的去了平康坊。 一个带着羃?的女子站在坊门内,见他出来,就掀开了些…… 擦! 陈二娘! 贾平安虎躯一震,心想上次自己忽悠她,说什么让她做个内应。可这话就是随口说的,陈二娘竟然真来了。 陈二娘微微垂眸,竟然有些羞涩。 没长腿妹子好看,没娃娃脸好玩。 贾平安瞬间就给出了评分。 “贾参军,奴回去之后想了许久,觉着你才是奴的依靠。”陈二娘含羞带怯的道:“奴在王琦那边经常被打骂,奴早就想……” 她抬头看了贾平安一眼,“贾参军你……真俊美。” 见鬼了,我不是该说贾参军你真厉害吗? 该死的! 我为什么要夸赞他俊美? 陈二娘在心中咆哮着,一种背叛的羞耻感让她……双拳紧握 贾平安也没想到这个娘们竟然会说出这等话来,就贪婪的看着她,“你可愿为内应?” 这个少年还真以为自己俊美无双,把老娘迷住了? 呵! 陈二娘低头,“奴愿意。今日奴就带来了一个消息,有人想弹劾崔建,说他昨日过了一名官员叫做向定,此人在州县为官时,曾贪腐……” 小崔在吏部干活,负责选拔官员,这等错误一旦被人抓住…… 弹劾就弹劾吧,也就是一个错误而已,不至于贬官免职。 贾平安的眼中多了欢喜,“果真?” “果真。”陈二娘抬头,眼中温情脉脉。 渣女! 贾平安笑道:“如此便是功劳,你做的甚好,可要……” 他暧昧的眼神让陈二娘觉得想吐,“那王琦警觉,奴还得赶紧回去,否则会被他察觉。” 渣男! 贾平安遗憾的道:“下次,下次某等你。” 陈二娘羞赧的道:“好。” 回过身,她眼中全是讥讽。 就凭你这个少年,也想吃了老娘? 晚些回到据点,王琦正在等候,见她进来后,就问道:“如何?” “他很欢喜。”陈二娘喜滋滋的道。 王琦点头,“那就好。” 他装作不经意间的看着陈二娘,从衣着的凌乱程度,到她的脸上是否有被人亲过的痕迹,都一一看了。 好像没发现。 但他更难受了。 “奴给你煮茶。”陈二娘才将回来就忙碌。 王琦看了一眼她的手,摇头,“罢了。” 他准备给贾平安挖个坑,慢慢的来,让这个坑越来越深。至于关于弹劾崔建的消息,就是他给陈二娘准备的投名状。 晚些他支使走了众人,然后摸出了长针,痛苦的颤抖着。 一针! 两针! 三针! 想到陈二娘要对贾平安媚笑,甚至被他占便宜,王琦就觉得心中焦躁的要爆炸。 那种感觉……类似于五内俱焚,让他觉得生无可恋。 而陈二娘却一心只想为他出气,把贾平安挖坑埋了。 …… 贾平安回到了百骑,正在琢磨此事。 关于崔建的事儿绝对是真的,否则陈二娘不足以取信自己。 她甚至会连续用准确的消息来让贾平安对自己深信不疑,最后挖一个大坑埋了他。 这手段不错,可贾平安却只是在看戏。 从功利的角度来说,现在小圈子如日中天,陈二娘投奔了贾平安有何好处?她若是不想干了,那就悄然消失,何必来寻贾平安。 最关键的是,贾平安曾经见到陈二娘看王琦的眼神,只是一眼,却感受颇深。 这女人对王琦堪称是死心塌地,所以……要想让陈二娘背叛王琦,除非王琦多次让她绝望。 后世人把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儿琢磨的格外的透彻,贾平安只是略一分析,就分析出了陈二娘的心态。 所以这等手段拿去哄骗真正的大唐人还行,哄骗贾师傅这个在后世饱受毒鸡汤洗礼的男子,那是万万不能的。 而王琦的心态他更是分析的很是透彻。 此刻的王琦定然是痛苦万分,但为了报复贾平安,却只能忍痛让自己的女人来献媚,那种煎熬啊! 娘的! 王琦不会变态吧? 贾平安打个寒颤,然后念声佛。 “不关某的事啊!” 随后他去了吏部。 “小贾……” 崔建见到他来了,两眼放光。 “哈哈哈哈!” 催胸出手,贾平安的双手再度被蹂躏了一番。 “左武卫之事你做得好,某在吏部都为你感到高兴。” 崔建滔滔不绝的说了一阵子,才想起问贾平安的来意。 “明日有人弹劾你,起因是……” 贾平安把那事儿说了,崔建一拍脑门,“哎呀!幸亏了你,否则某怕是会被尚书呵斥。” 他旋即安排人去打探,晚些得了消息后,握着贾师傅的手就不放,“小贾,你对某这般用心,下衙饮酒,某请客。” 呵! 贾平安淡淡的道;“随手而为罢了。” 他真的是随手而为,可催胸却觉得他只是不居功,越发的感动了。 小贾真是个好人。 果然有御史弹劾崔建,可崔建早有准备,上疏自辩,顺利度过一关。 陈二娘随后再度求见。 二人此次选在了一家酒肆内见面。 屏风隔着外面的视线,陈二娘赧然道:“你别这么看着奴。” 贾平安眨了一下发酸的眼睛,心想装渣男真的好难啊! “此次崔氏对某感激不尽,多亏了你。” 贾平安深情款款的说着。 “奴为郎君感到高兴。”陈二娘同样如此,四目相对,竟然含情脉脉。 晚些出去后,陈二娘干呕了一下。 演戏演的自己恶心的贾平安关切的问道:“可是身体不适?那便去看看。” 陈二娘强笑道:“无碍,对了,王琦怕是要问奴了,奴这便回去了,郎君……保重。” 回到百骑,贾平安深吸一口气,然后破天荒的煮了一杯重口味的茶水。 太恶心了啊! “小贾,鸿胪寺的人来寻你。” 贾平安晚些见了鸿胪寺的人。 “贾参军,那麻野说想见见你。” 啥? 贾平安楞了一下,旋即冷静了下来,“为何?” 那三个倭人一直在鸿胪寺的范围,所以百骑的人没法去盯住他们。 “说是贾参军你长得像是……她的阿耶。” 噗! 贾平安差点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指着自己的脸道:“某这般俊美,那些倭国人你也见到过了,矮小,且丑陋,这不是污蔑某吗?” 鸿胪寺的官员看着他,同情的道:“确实。不过那麻野很认真,某以为,她这是远离了故土父亲,所以心中难过,贾参军你看着……很是稳重,所以她觉着是个依靠。” 这个解释太天才了。 贾平安随后就去了鸿胪寺。 两个倭国男子跪在后面,麻野跪在前面,三人都换了大唐的衣裳,贾平安觉得有些刺眼。 有人说倭国在大唐时最为恭谨,那是屁话! 在先帝时,倭国就派遣了所谓的遣唐使,但同时也和百济眉来眼去的勾搭,想插足半岛事务。最后干脆赤膊上阵,在白江口被刘仁轨一战打断了脊梁骨,蛰伏了多年。 看到这里,大伙儿是不是觉得有些眼熟? 派兵上半岛,随后水军出击…… 第237章 不负如来不负卿 倭国和中原的交往堪称就是吸血式的。 前汉时,倭人进贡,刘秀龙颜大悦,就弄了个金印,封倭王为‘汉委奴国王’。 所谓倭,就是委的意思,而委还有个意思,就是随从。 后续又还有个奴…… 如此就拉开了倭国和中原交往的历史。 而倭人对半岛的侵袭也就是从前汉时开始的,他们一直在盯着那个半岛,想借此获得大陆。 和百济联手打击新罗,觊觎大陆,这事儿倭人也干了多年,算是熟练工。 中原王朝的辉煌和先进让此刻依旧是半蛮荒状态的倭人各种羡慕嫉妒恨,他们在半岛屡次被打击,最后干脆就低下头,派遣使者来到了大唐。 一到大唐,倭国使者就觉得自己变成了山里的老鼠。那繁华的城市,衣着整齐的唐人;那些诗赋文章,以及各种成熟的思想,让他们觉得自己就是野人。 这是个强大的国家,倭国人痛定思痛,知晓要进入大陆就必须先自强。于是他们派出了遣唐使。 那些人如饥似渴的学习着自己看到的一切。 他们带走了许多书籍和技能,让倭国内部震动不已,随后就开始了全面唐化。 可不只是他们,新罗也在唐化。 当新罗使者穿着大唐的服饰出使倭国时,那文明人的模样,刺痛了倭国上下的心。从官员到百姓,都觉得那是神灵才能有的衣裳,那是神灵才有的谈吐。 俺们唐化落后了呀! 落后就要挨打! 大臣们感受到了危机,于是建言攻打新罗的多不胜数,甚至还有人建言登陆半岛,击败唐帝国…… 这等疯狂的想法在此刻并未得到认同,但却成为了一个引子,引出了后续的倭国和大唐之战。 贾平安的脑海里转动着这些资料,笑的很是慈祥。 不是说我像你的爸爸吗? 那就叫爸爸吧。 麻野抬头,露出了欢喜之色,“阿耶……” 尼玛! 贾平安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这般无耻。 说谎就说谎吧,竟然还叫起了爸爸。 他慈祥的道:“某竟然长得像你的阿耶,这便是缘分呐!” 麻野想认识他的目的不外乎就是获取各种资讯,或是各种资料。 大唐的一切对于倭国来说都是神功秘籍,他们恨不能抢走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这种心态在大唐就只有贾平安知道。 麻野哽咽道:“奴被逼着离开了故土,家乡的一切无不历历在目,仁慈的阿耶被那些人乱刀砍死……” 你这是真要认我做爸爸? 贾平安很膈应。 “阿耶!” 老子不认! 麻野哭泣道:“看到了你,奴就想到了阿耶,梦里才能见到的阿耶,今日触手可及。” 这女人一哭起来,啧啧,魅惑的…… 看看那两个鸿胪寺的官吏吧,特娘的,同情的泪水都从嘴角流淌了下来。 贾平安淡淡的道:“某还未曾成亲,没孩子。” 麻野一怔,然后叹道:“奴一见郎君就觉着亲切,恨不能朝夕相处……” 这是自荐枕席。 哥,来睡了奴吧! 呵呵! 贾平安说道:“可是有事?” 如果只是认爸爸的话,贾平安就准备走了。 “阿耶!”麻野依旧固执的叫爸爸,“奴想和阿耶亲近。” “别叫某阿耶!”贾平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为了身心健康,就把脸板了起来。 麻野失望的叩首,“是,郎君。” 边上鸿胪寺的官员笑道:“上官说了,寻个地方给他们住,至于吃饭也简单,先养两年再说。” 马丹! 真大方! 从前汉到前隋,再到大唐,都是这么豪横。 以前那些使团一来就是数百上千,倭国使团也是上百人,都养着,吃住全包。 贾平安点头,随后走了。 晚些,他得了一个消息。 “新罗使者,就是那个金香玉又来了。”包·打听·东一脸得意的道:“说是百济入侵,恳请大唐出手救援,正在哭呢!” 高句丽、百济、新罗,晚些会多一个倭国,四国大战,随后大唐加入战圈,直接梭哈了。 啧啧! 想想就热血沸腾啊! 贾平安去打探了一番。 “金香玉说百济来势汹汹,新罗艰难抵御,出来时,国中已经一夕三惊了。” 这话有些假啊! 在贾平安的记忆中,新罗一直坚挺的坚持到了永徽六年吧? 晚些,他寻个借口就翘班了。 才出皇城,就见前方来了一骑,只是看看那红色的衣裳,贾平安就知道是高阳来了。 羃?是没有的,只是一块遮不住脸的面纱。 “走,跑马去。” 能换个词吗?贾平安:“……” 二人策马出了长安城,一阵疯跑,高阳不时看看身后,很是警惕。 “竟然无人来刺杀吗?”高阳很失望,就招手,远方有十余骑而来。 这娘们竟然以身为饵,想再引刺客出来。 可柴令武据说还在躺着养伤,最近他哪敢出手? “好热!” 高阳不经意的往下拉了拉底线。 贾平安瞥了一眼,就当没看到。 高阳不禁有些沮丧。 他竟然视若无睹。 “小贾。”高阳突然转换风格,用温柔的语气说道:“等开春了咱们去终南山吧,上面说是有神仙,若是遇到了,说不得还能羽化成仙呢!” 温柔的高阳让贾平安很不适应,“羽化登仙的不是人。人若是能羽化登仙,那也绝不包括肉体。” 那么一大坨肉,怎么可能飞升? 高阳想了想,“那要不去曲江池吧。” 这个好。 贾平安还没好好的去逛过曲江池,“行。” 晚些回家,就见阿福在众生之中转悠,一脸憨傻的模样。 那些鸡鸭现在也习惯了和阿福相处,大家各行其是,边上的妇人们从失望到绝望,就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扯淡。 于是围捕阿福行动竟然演变成了道德坊妇人们的八卦大会,一群老娘们围着阿宝和一群鸡鸭在说着东家长西家短。 这真是……不堪入目啊! 贾平安随后叫来了赵岩,检查了一番功课。 “先生。”赵岩的眼中多了光彩,“文会的时候,他们好些人都说了先生厉害。” “你又扯到某了?”贾平安皱眉。 赵岩点头,“他们谈及突厥,某便说了些,随后提及了上次先生在单于都护府之事,一群人都惊呆了。” “知道了。” 贾平安随后检查了功课,又给他上了一课。 晚些,杨德利回来,看着很是惆怅。 “表兄这是怎么了?”贾平安在给阿福按摩,阿福爽的嘤嘤嘤的叫唤。 杨德利坐在他的身边,一边无意识的揉搓着阿福,一边叹道:“杨尚书倒下了,先前被送回家,哎!” 杨纂终究还是回家了。 新任户部尚书的职位很显眼,有资格的都挽起袖子,纷纷去寻关系走后门。 连李治都被王氏和萧氏隐晦的暗示了一番。 户部,那是大唐的仓库,所托非人,李治能去上吊。 但他的人选怕是难以通过,会被狙击。 李治眸色幽幽,深夜站在外面,身边是冷的瑟瑟发抖的王忠良。 谁能通过小圈子的狙击,同时能让自己信任? 李治在考虑这个人选。 “陛下!” 身后,萧氏的声音听着很是慵懒。 李治微笑道:“夜色甚好,朕出来看看。” “臣妾来陪陛下。”萧氏披上大氅也出来了。 “陛下,那贱人定然是推荐了自己的亲戚。那可是外戚,外戚岂能重用?”萧氏在给老对手上眼药。 李治看着她,电光火石般的想到了一个人。 对啊! 那人是外戚,长孙无忌就算是发狂了也不会狙击他。而且此人和皇室也是亲戚,做事也还算是不错…… 就他了! 李治心情一好,就和萧氏进去,随即运动了一番。 天明,萧氏就起不来了。 啊嘁! 医官诊治了一番,说是风寒,随后发热又受寒…… …… “户部尚书是高履行!” 包东最近很喜欢去打听消息,带来了新任户部尚书的人选。 啧! 贾平安不禁为李治的手腕感到惊讶。 他若是提名别人,弄不好就会被小圈子狙击。可高履行却不同,他的父亲叫做高士廉,是长孙无忌的亲舅舅。当年就是高士廉觉得先帝看着不错,就把长孙无垢许配给了他,否则哪有长孙无忌这个国舅的事儿。 而且高履行尚的是太宗女东阳公主,算下来也是皇室的自己人。 果然是不负如来不负卿啊! 杨德利忧心忡忡的出门。 “安心!”贾平安很笃定的道:“高履行不会拿你开刀。” 杨德利最是相信表弟的话,于是就开心的去了户部。 一到仓部,从上到下都在外面,人人面带忧色。 “这是怎么了?” 杨德利觉得奇怪,就寻了个下属问话。 “杨主事,先前有人说……”下属一脸绝望,“说是高尚书要清洗户部,特别是仓部。” “为何?”杨德利想起了表弟的话,觉得这些人多虑了。 下属低声道:“以前仓部拨给东西……偏向了陛下那边。” 杨德利明白了,这些官吏觉得高履行站在了小圈子那边,多半会为了小圈子报仇雪恨,清洗仓部。 下属叹道:“高尚书……和长孙相公可是亲戚呢!” 高履行和长孙无忌是亲切的表兄弟关系。 杨德利坚定的道:“某觉着高尚书不是这等人。”,说完他进值房理事。 有人低声道:“他这是要拍高履行的马屁?” 下属苦笑道:“你等觉着他可有这个想法?” 众人想了想,都摇头。 杨德利若是会钻营,那也不会是如今这个模样,至少不会得罪大部分户部的官吏。 下属叹道:“他就觉着……这都不是事。” 操蛋! 众人都唏嘘不已。 “高尚书来了。” 一个老人缓缓走进了仓部,面带微笑说道:“都站在外面……这是相迎老夫?如此多谢了。” 众人行礼。 高履行笑眯眯的道:“五年前老夫在户部任职侍郎,那时候……你等大多都认识老夫吧?” 众人都应了。 那时先帝还在,小圈子和先帝堪称是相亲相爱,所以高履行自然无需站队。 但现在大伙儿都看出来了,小圈子在打压皇帝。高履行在这个时刻第二次来到户部任职,他会给户部带来些什么? 关键是,他会站在哪一边。 高履行目光转动,确定仓部的人都在这里了,就说道:“老夫此次再来户部,只有一个目的……” 他目光炯炯的道:“看好大唐的仓库,管好大唐的钱粮。” 这就是不站队的意思。 众人不禁都松了一口气。 而高履行却有些恼火,先前就有人给他打了小报告,说是仓部大部分官吏对他不满,所以他就来看看。 可为何会这样? 一个官员悄然进来,在他的身后低声道:“先前有人散播谣言,说您会清理仓部。” 高履行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心中暗自冷笑,然后笑道:“仓部乃是户部最紧要之处,老夫一来户部,首先就到了这里。看着诸位……有不少老夫都认识,都是熟人,如今与老夫再度聚首,当让户部越来越好!” 得了! 这话就是表态! 老夫用熟不用生! 高履行一表态,仓部的官吏马上就喜笑颜开。 化解了上任来的第一个危机后,高履行觉得气氛凝重了些,就笑道:“老夫在想,仓部的可都出来了?怎地……” 他仔细一看,主事呢? 这是什么意思? 高履行见众人面面相觑,就觉得寻到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由头,于是径直去了值房。 推开值房的门,他看到了一个年轻人在伏案看着账簿,右手拿着毛笔,不时记录一笔。 年轻人是如此的专注,以至于都没发现高履行。 高履行缓步进去,站在年轻人的身边,见是一份常平仓的存粮变动数据。 “你记下都是什么?”高履行问道。 年轻人抬头,“要核对的数目。” 他说着看到了高履行,以及门外一溜户部大佬,就赶紧站起来,下意识的喊道:“见过高尚书。” 高履行拿起他记录的那个册子,往前一番,就见每一个数目的后面都有备注,或是写一个过,或是写待过。 过,定然就是核实了数目。不过,就是有待核查。 如今这样认真负责的年轻人,已经很少了啊! 他放下册子,门外,户部侍郎张文琮在给杨德利使眼色。 杨德利,你特娘的没有介绍自己! 你特娘的!你还无辜的看着老夫! 张文琮要气疯了。 高履行顺着杨德利的目光一看,不禁莞尔,越发的喜欢这等不知道官场奉迎的官员了,就亲切的问道:“你的名字。” 杨德利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忘记了这茬,赶紧介绍道:“高尚书,下官仓部主事杨德利。” 这名字怎地有些耳熟呢? 高履行抛开这个念头,对张文琮说道:“这等官员……要多重用。” 张文琮干笑点头,“高尚书说的是。” 大佬,这货就是著名的抠门啊! 高履行觉得此行仓部不虚,至少发现了一个很不错的官员。 等他走后,众人不禁都涌了进来。 “杨主事,你难道就不怕高尚书清理仓部?” 众人都觉得杨德利是个大麻烦,恨不能高履行早点把他弄走。 杨德利很无辜的道:“为何要怕?” 表弟说了,高履行不会拿自己开刀,那他慌什么? 众人看着理所当然的杨德利,各种羡慕嫉妒恨。 新任尚书来了户部,第一个夸赞的就是杨德利,而且还说要重用。 这人的运气怎么那么好呢? 而出了仓部的高履行也得了张文琮的提醒。 “他就是敢拿着十几斤粮食的错谬去寻尚书麻烦的杨德利?” 高履行这才发现自己先前觉得那个名字耳熟的缘故,但他不以为然的道:“年轻人较真罢了,无碍。” 老夫虚怀若谷,这也算事? 张文琮再度好心提醒,“高尚书,那杨德利就是个混不吝的,眼中只有钱粮,没有官职。” “这岂不是更好?”高履行笑道:“这等人就该重用!哈哈哈哈!” 他回到值房,惬意的看着当年自己曾经仰望的地方。 晚些,外面有人禀告,“高尚书,下官杨德利求见。” 嗯? 高履行笑道:“进来。” 年轻人,果然是积极呐! 这是个极好的兆头! 杨德利进来,手中拿着那本册子,“高尚书,下官刚才发现今年万年县的租税少入库三十一斤,高尚书,这是贪官污吏联手贪腐,下官以为当严查。” 三十一斤…… 就像是去酒楼里吃馎饦,有人说你家这根馎饦比昨日的要短一头发丝。 高履行:“……” …… “参军。” 百骑,包东急匆匆的进来,“参军,那金香玉来了。” 贾平安问道:“可是笑起来有些妩媚的那个?” 包东点头,一脸苦大仇深的道:“先前他对某笑了笑,参军,某觉着……今夜不想睡女人了。” 擦! 贾平安骂道:“尴里尴气的,出去别说是某的人。” 晚些,值房里,金香玉被带了进来,一笑,那股子妩媚的劲头就来了。 “见过贾参军,上次贾参军出手,让高丽人狼狈不堪,某至今记忆犹新呐!”金香玉摸出了个绸布做的袋子,笑着递过来,“这是一幅字画,还请参军笑纳。” 这个袋子能装下字画? 贾平安点点头,包东过去收了,随后双方坐下。 一番没营养的话之后,金香玉发出了邀请,邀请他晚些去饮酒。 贾平安愉快的接受了邀请。 刚把金香玉送走,雷洪就来了。 “参军,有个倭人出动了,就在皇城外转悠。若非是一直盯着他,怕是都发现不了。” 呵呵! 贾平安吩咐道:“盯着,看看他想作甚。” 晚些,金香玉先出发了。 贾平安作为客人晚出发。 雷洪再度出现,“参军,那倭人盯住了金香玉。” 果然是狼子野心! 他想干什么? 刺杀贾平安? 脑残才干这等事。 那么就是…… 金香玉危险了。 贾平安一脸忧心忡忡,心中却觉得很是欢喜。 …… 双倍月票最后的几小时了,求月票。 第238章 你看俺们是傻子吗 贾平安去寻了唐旭和邵鹏。 “倭人怕是想刺杀金香玉。” “为何?”唐旭皱眉道:“善德女王在时,新罗和倭人的关系极好,为何要刺杀金香玉?” 半岛局势不能仔细琢磨,一句话,都是墙头草,哪边风大就往那边跑。 但真德女王上位后,就主动向大唐低头,希望大唐爸爸能向新罗伸出援手。记得是明年年中,她就会送一份刺绣给李治,上面绣了一首‘太平歌’。 此刻的新罗已经决定了外交政策,主要是向大唐倾斜,但消息还得等半年才能到达大唐。不过倭国人应当体会到了,这会儿估摸着真想一巴掌拍死真德女王。 金香玉若是死在大唐,新罗内部会不会有疑虑?随后疏远了大唐。 想到这里,贾平安笃定的道:“倭人希望新罗远离大唐,至少不能这般亲密。” 唐旭没好气的道:“莫名其妙的话,并无实据,某看你是闲的,回头参加操练吧。” 别啊! 贾平安赶紧溜了。 那些操练他真心没兴趣。 大伙儿列阵,按照军方操典一一操演下去…… 跑了。 贾平安出了皇城,金香玉已经在等着了。 “抱歉,刚才百骑有些事。”贾平安很诚恳。 “贾参军日理万机,辛苦了。” 贾平安打个哈哈,二人随后就去了平康坊。 金香玉显然打听过了,很是豪气的道:“去长安食堂。” 若是倭人在长安食堂动手,见血不吉利,会影响生意……贾平安马上就正色道:“若是去长安食堂也行,某请客。” 金香玉看着他,突然就感动了。 上次他出使大唐时,和高丽使者冲突,最后是贾平安出了个主意,坑了高丽人一把。 那次他回到了新罗,得到了嘉奖。 所以再次来到长安后,他就想请贾平安吃饭。一是听闻贾平安升职了,想来影响力和资源也越发的多了,值得交往。二是他想借机从贾平安这里探听些消息。 请客自然要好地方,他都打听过了,长安食堂是权贵们最喜去的地方,虽然贵了些,但咬牙也得请客啊! 可没想到贾平安竟然这般体谅他。 贾师傅,好人呐! 最后选了一家酒楼,据闻后台老板是小圈子里的人。 寻了个包间,二人在里面说着些没营养的话,晚些出来,金香玉已经醺醺然了。 “多谢贵使款待,告辞了。” 贾平安拱手,边上有鸿胪寺的小吏出现,他将陪着金香玉回去。 贾平安笑眯眯的回身上了阿宝。 转过前方的街道,包东迎了过来,“参军,那倭人过去了。” 要开始了。 贾平安吩咐道:“盯住那个倭人。” 在后面的金香玉一边缓行,一边和随从说话,显得很是愉悦。 女王说了,以后新罗依旧要与倭国维系着关系,但主要指望大唐爸爸为自己撑腰,所以他此行就一个目的,向大唐低头。 这等脚踩两只船的外交政策在世界史上比比皆是。 此刻华灯初上,平康坊看着流光溢彩,让金香玉赞不绝口。 “这里便是世间最繁华之处,神仙才能居住在这座城市里。” 他话音刚落,眼角就看到了有光芒闪过。 一个矮小的男子猛地从右边弹起,他的手中拿着一把看着不怎么样的短刀,大概是黑市里那些黑心贩子的货。 金香玉惊愕,急忙闪避。 随从在呼喊,鸿胪寺的小吏眼珠子瞪的老大,全是惊讶。 这是一次突然袭击。 金香玉的背部挨了一刀,他拼命的跑着。 “来人呐!” 鸿胪寺小吏在高呼。 金香玉觉得自己跑的很快,至少此生从未这般快过,可那刺客更快。 背后又中了一刀,他惊惧的尖叫着。 一个随从追了上来,只是两刀,就被刺客斩杀。 金香玉不禁心都冷了大半截,一边奔跑,一边想着这是哪来的厉害刺客。 前方灯火通明处,一个男子牵着马站在那里,手中还拿着一个油纸包,正在和商人说着些什么。 男子听到尖叫声后就侧脸看过来,先是惊讶,接着毫不犹豫的把手中的东西丢掉,冲了过来。 “贾参军!救命!” 男子正是贾平安。 他一边跑一边拔刀,横刀在手,喊道:“闪开!” 他竟然要为我拦截那个刺客! 金香玉的心中全是感动, 可那刺客厉害! “贾参军,刺客厉害,快跑!”见贾平安依旧不停步,金香玉止步回身,喊道:“去帮助贾参军。” 他真的感动了。 第一次来贾参军出手相助,第二次来也是如此,这分明就是新罗之友啊! 众人都在退避,贾平安却冷笑着走了过来。 他一边走一边盯着刺客。 此人必然就是麻野身边的两个倭人之一,斩杀了他,麻野要怎么遮掩? 想到这里,他狞笑着挥刀。 只是一刀,刺客就被连人带刀劈落地上,接着他猛地弹起,竟然不敢再直面贾平安,鬼魅般的消失在侧面的店铺里。 新罗人惊讶的道:“贾参军竟然这般厉害?” 他们中间的一个出手阻拦,被两刀砍死。可贾平安一刀就差点斩杀了刺客。 灯火照耀下,贾平安回身,微微一笑。 “贾参军!” 金香玉感动的热泪盈眶。 贾平安收刀入鞘,缓步过去,坚定的拥抱了金香玉。 二人相互拥抱的暧昧身影落入了不远处一个矮个男子的眼中,他悄然而退。 …… 冬日里天黑的早,此刻也不过是下衙没多久。消息传出去,唐旭回来了。 “怎么回事?”邵鹏也急匆匆的从宫中出来,“陛下还过问了此事。” “某只知道金香玉遇刺,小贾救了他。”唐旭捂额,“先前小贾说倭人怕是想刺杀金香玉,某不信。” “咱也不信。” 邵鹏有些不解:“小贾为何这般判断?” “贾参军来了。” 贾平安步入值房,唐旭问道:“倭人为何刺杀金香玉?” 当然是想让新罗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混。 “倭人一直想掺和新罗和百济之间的战事,目的就是为了寻到一块陆地,随后上岸扎根。” 贾平安侃侃而谈,唐旭听懵了。 外交他不懂,邵鹏也不懂。 可贾平安的语气是这般的自信,让人不禁想认同他的看法。 “善德女王在时,新罗和倭国近乎于是盟友。”贾平安觉得大唐低估了新罗人,“真德女王接任之后,从金香玉此次的言行来看,她是想向大唐低头……” “那倭国人为何杀金香玉?”唐旭有些不解。 “因为倭人一直想登上陆地,觊觎着新罗。” 若是贾平安说倭国在不久的将来会向大唐龇牙,估摸着唐旭和邵鹏会认为他是疯了。 此刻的倭人在大唐的眼中就是个蛮荒政权,哪里敢冲着大唐挥动刀枪? 唐旭不懂,但却知道懂的人,“请了鸿胪寺的人来。” 贾平安喝了酒,就在边上打盹。 “把炭火烧旺些。”邵鹏叫人弄了木炭来。 不知过了多久,包东来了,“鸿胪寺朱少卿来了。” “他竟然来了?”朱韬对外事造诣颇深,在鸿胪寺堪称是首席专家的存在,最喜欢说‘你不必说,某知道。’,那等自信近乎于凌人。 唐旭和邵鹏都有些头痛,唐旭苦笑道:“老邵,晚些他说什么你不必说,某知道,你可要忍着,别生气。” 邵鹏淡淡的道:“某生什么气?” 贾平安被叫醒,接着朱韬就来了。 他给人印象最深的就是双眸,看着自信满满,格外的精神。 “何事?” 朱韬一进来就喧宾夺主。 “先前有人刺杀金香玉,看身材应当是倭国人。” 朱韬一怔,“那三个倭国人中的一个吧。” 贾平安点头,朱韬皱眉,“他们为何刺杀金香玉?” “地图!” 贾平安让人送来了地图,指着东边说道:“倭国是一个岛屿,从前汉以来和中原交往,随后屡次侵袭新罗,目的何在?” 唐旭和邵鹏在等朱韬说出那著名的一句话:你不必说,某知道。 可朱韬的眉头皱的越发的紧了,却不说话。 “某以为,他们一直在想寻求陆地。” 朱韬问道:“寻求陆地?难道在倭国不好?” “一隅之地,还经常刮风,跑来跑去都是海,换了谁能忍受?” 贾平安说道:“若是以前他们还能煎熬,可自从来了中原之后,见识了繁华,他们便心动了。可他们不敢冲着中原龇牙,就侵袭新罗等地,目的依旧是想寻求陆地。” 唐旭和邵鹏看着朱韬,心想为何还不说话。 朱韬缓缓说道:“此事某倒是知晓,那些年倭国一直和百济勾结,不断侵袭新罗,最后在高丽人的手中被收拾了一次。新罗同倭国和解就始于善德女王。她去了之后,真德女王还未表态。” 朱韬突然抬眸,惊讶的道:“若真是倭国人刺杀金香玉,那他们想要什么?” 贾平安微笑道:“朱少卿当知晓,何必问某。” 朱韬一拍案几,“他们想离间大唐和新罗之间的关系!” 朱韬起身道:“可去擒了那三人?” 贾平安摇头,朱韬跺脚,“要快!擒住之后让金香玉知晓此事,想来新罗会远离了倭人。” 贾平安微笑道:“某救下了金香玉,随后和他很是亲密。” 他颔首告辞,剩下的事儿他不管了。 朱韬坐下。 唐旭干咳一声,“朱少卿,此事……小贾若是做的不妥,还望多多海涵。” 邵鹏也难得低头,“此事算不得小贾的职责差使,若是有错漏,也怪不得他。” 一个说好话,一个为他撇清。 可朱韬抬头道:“某为何要怪责他?” 唐旭和邵鹏懵。 朱韬突然笑道:“他这是离间之计,妙啊!” 唐旭和邵鹏算不清这等复杂的外交形势,但见朱韬说妙,不禁都跟着笑了起来。 “他放任倭人刺杀金香玉,随后出手解救,相互亲密,这是让倭人深信,大唐和新罗已经亲密如一家。随后再放任倭人回去,哈哈哈哈!” 朱韬大笑着,很是欢喜,“新罗想在大唐和倭国之间左右逢源,可倭国一翻脸,他们只有投靠大唐。大唐无需做什么,就能在那里得到一个忠诚的盟友,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形势?” 邵鹏半懂,问道:“那小贾有功?” 朱韬点头,“当然有功,对了,唐校尉,某有个请求。” 这可是朝中公认的能人啊! 朱韬何时求过人?唐旭心中一个小激动,差点没口子就答应了。 “朱少卿只管说。” 朱韬认真的道:“鸿胪寺需要贾参军这等人才,某恳请唐校尉割爱,只要唐校尉你点头,陛下那边某去请求,定然能把贾参军弄去鸿胪寺。” 唐旭默然。 朱韬看向邵鹏。 邵鹏默然。 这是默许? “多谢二位。”朱韬起身,“如此剩下之事就交给某了。” 邵鹏抬头看着他,“那是扫把星。” 朱韬笑道:“什么扫把星?这等人才,就算是霉星鸿胪寺也要定了。” 唐旭脸上的横肉颤动了一下,微笑道:“小贾……当年他第一次到百骑,是被关押。那时他走投无路,玄奘来镇压他,随后准备修建高塔……就在这等绝境下,小贾无意间听闻百骑在做一事,就指出了其中的错谬,百骑幸而躲过一劫……” 朱韬皱眉,“你说这些作甚?” 唐旭笑道:“某说这些,只是想告诉朱少卿,从那时始,某就知晓小贾聪明。” 朱韬愕然。 邵鹏补刀:“这般聪明的小贾,百骑若是让出去,那岂不是傻子?” 朱少卿,你看俺们是傻子吗? 朱韬拂袖而去。 …… “平安,昨日高尚书说要重用某呢!” 吃早饭时,表兄很是得意的说着昨日的情况。 呃! 老高喝多了? 贾平安觉得高履行多半会后悔自己的表态。 “郎君。”鸿雁走到他的身后,为他打理头发。 留着一头长发很麻烦,贾平安自家不乐意摆弄,经常披头散发。 “这样很难看。”杨德利皱眉道:“就算是乞丐也会梳个头,披头散发的只有疯子。” 呃! 贾平安愕然,心想我这个可是摇滚发型啊! “郎君的头发真好。” 鸿雁的手很巧,几下就把贾平安的头型弄好了。 “俊美!”杨德利欢喜的道:“回头寻个大屁股的娘子就再无遗憾了。” 晚些上衙,杜贺带着仆役们站在门内恭送。 “郎君慢行。” 这怎么像是青楼恭送嫖客离开的架势呢? 贾平安觉得不对味,“回头别这般迎送了。” 杜贺坚持,“郎君是武阳子,这是必须的排场,否则说出去丢人。” “某还是逍遥子!”贾平安上了阿宝,拍拍它的屁股就走了。 “逍遥子?谁?”杜贺一脸懵逼。 到了皇城外,贾平安‘意外’遇到了朱韬。 朱韬笑眯眯的道:“小贾可知鸿胪寺的好处?” “不知。”贾平安真心不知道。 朱韬看了他一眼,见他茫然,心中暗自得意,“鸿胪寺接待各方使者,能接触各方风情,增长见闻。若是愿意,还能跟着大唐使者行走四方,若是有本事,你还能带着使团……王玄策你可知晓?” “知晓。”这位猛男的名声在后世堪称是震耳欲聋,在此刻却只是普通。 为啥? 因为大唐的猛人太多了。 朱韬往后看了一眼,见梁建方来了,他赶紧说道:“鸿胪寺若是支持谁,谁就能出使。小贾……” “啥?”贾平安不知道朱韬云山雾罩的说这些干啥。 “某看好你哦!”老朱笑眯眯的走了。 “小贾!” 贾平安正在琢磨朱韬这番莫名其妙的缘故,后颈一紧,接着就被梁建方给走马活擒了,那些官员都在笑。 一路被活擒到了左武卫,梁建方叫人煮茶,惬意的道:“金香玉昨日说了,百济野心勃勃,想一口吞了新罗,此人看着不男不女,老夫不喜,就问了几句了事。” 那你把我寻来作甚? 贾平安当然不能直接问,否则老梁能再走马活擒他一次。 喝一口就像是大杂烩熬成了浓汤的茶水,梁建方胡扯了一会儿,一脚把他踹走了。 老家伙这是更年期延迟了? 贾平安满头雾水。 他站在外面拍拍屁股,梁建方在里面说道:“朱韬一看就心怀不轨,你此刻去百骑不好。” 老家伙的眼睛何其歹毒,一眼就看出朱韬那副老鸨笑容下的虚伪,所以把贾平安拎来了左武卫,百骑有啥事和贾平安无关。 “大将军,下次咱们换个法子,别活擒了可好?” 贾平安觉得被活擒很丢人。 梁建方哈哈一笑,“也好,下次老夫夹着你走。” 罢了! 天知道老梁有没有狐臭,还是活擒吧。 据闻大唐军中有一员悍将,当年最喜走马活擒敌将。此人的狐臭堪称是登峰造极,每次用胳膊夹住敌将,等丢下时,敌将基本上已经丧失了战斗力,不是被夹坏,而是被熏晕了。 刚到百骑,就见唐旭全副武装冲出来。 “校尉这是干啥?”贾平安觉得老唐有些像是去抢亲的模样。 唐旭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的道:“小贾,要小心那些人的狼子野心呐!” 贾平安点头,觉得莫名其妙。 晚些在御前,唐旭和朱韬爆发了大战。 …… 求票。 第239章 欺男霸女 “陛下,昨日倭人刺杀金香玉,幸而贾平安在,击退了刺客。” 李治的眼中多了冷色,“为何?” “真德女王亲近大唐,倭人心慌了。” 这话简洁,李治却懂了。 善德女王就是个会糊弄大唐的,却不肯付诸行动。而真德女王上台没多久,目前来看,有些要突破以往底线的趋势。 “倭人这是想离间大唐和新罗?” 啧啧! 皇帝就是皇帝,敏锐的让朱韬拱手,“陛下英明。” 李治冷笑道:“如此,回头善待金香玉,亲切一些。” 朱韬看了唐旭一眼,暗示你可懂这等外交谋略吗? 唐旭不懂,只是横肉颤抖。 咱懂拳头。 “唐旭来何事?”李治的事情很多,没工夫瞎扯淡。 唐旭说道:“陛下,贾平安在百骑很是得力……” 他一番夸赞,让李治有些不解。 朱韬微微一笑,“陛下,贾平安昨夜就和金香玉有了亲密之态,更是让人放走了那个倭人。” 李治点头,“他能想到这等谋略,不错。” 朱韬说道:“陛下,鸿胪寺就差这等人才,臣恳请调了贾平安去鸿胪寺。” 这是当面挖墙脚啊! 婶可忍叔不可忍! 唐旭反唇相讥道:“贾平安是我百骑培养出来的人才,鸿胪寺抢人可还要脸?” “都是为了大唐,脸面算的了什么?”朱韬的脸皮堪称浑厚。 二人开始争吵。 李治皱眉,有些头痛。 但想到那个扫把星竟然能得到朱韬的认可,说明什么? 说明那个少年很勤奋。 勤奋的少年总是让人多一些眷顾。 百骑,还是鸿胪寺? 李治想了想。 鸿胪寺就是个外交机构,琐事多。 贾平安若是去了…… 不对,他若是去了鸿胪寺,百骑怎么办? 李治惊讶的发现,那个扫把星竟然渐渐的变成了百骑的主心骨。 若是贾平安离开了百骑,他就少了一个牵制小圈子的好手。 鸿胪寺…… 想到这里,他打断了准备要动手的唐旭和朱韬二人,“目前百骑还离不得此人。” 出了大殿,唐旭笑了起来。 朱韬也在笑。 陛下只是说目前,没说永久。 …… 此事贾平安完全被蒙在了鼓里,他只是发现老唐对自己又更亲切了一些。 金香玉在养伤,经常做噩梦,然后尖叫。 四方馆不只是新罗人在,这等尖叫吵的鸡犬不宁,很快新罗人就被收拾了一顿。 金香玉面色惨白,“某梦到了倭人恍如蛆虫般的冲过了海峡,淹没了新罗。” …… 王悦荣站在公主府外,想着上次高阳的小皮鞭,不禁打了个寒颤。 晚些她被带了进去。 高阳坐在榻上,正在看书。 这年头真的没啥消遣活动,不是看书就是马毬。男子好一些,好歹还能去喝酒嫖女人。 听到脚步声,她放下书,抬头,面色竟然是绯红。 公主这是怎么了? 王悦荣心中一惊,福身问好。 高阳淡淡的道:“巴陵遣你来何事?别说是探望我。” 那等塑料花姐妹情,你真要玩什么探望,高阳能恶心的三天不吃饭。 王悦荣说道:“公主说最近也不见高阳公主出门,如今都年底了,好歹去打一场马毬才是。” “没精神。”高阳淡淡的道:“最要紧的是,巴陵打不过我,无趣。” 这话有些羞辱人呐! 王悦荣干笑了一下,“此事……” 一个侍女进来禀告道:“公主,贾参军来了。” 王悦荣几乎下意识的想跑。 可她却觉得双腿发软,一种类似于恐惧的情绪让她想捂着脸。 “快请进来。” 高阳的面色又绯红了些。 可一看,她却怒了,“起来!” 我都起身迎接小贾,你一个女官得意个什么? 王悦荣起身,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见过贾参军。” 外面有人打招呼。 随即,贾平安走了进来。 王悦荣看了他一眼,只觉得那股子邪气又来了。 “某来是想问问,这个月的钱为何多了那么多?” 昨日长安食堂送来了分红,钱多的让表兄差点心肌梗塞去见了姑母。 高阳捂嘴笑道:“多了不好吗?” “莫不是你……”贾平安无视了王悦荣,狐疑的道:“莫要徇私。” 噗! 肖玲笑喷了出来。 这多给钱竟然是徇私,这样的徇私谁都想要。 高阳的眼中多了水光,“我还真想徇私。” 这娘们发烧了。 贾平安担心这娘们是想包养自己,所以看到那么多钱,第一反应就是来询问。 不是就好。 贾平安这才注意到了王悦荣,问道:“你这是来问好?” 王悦荣抬头,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她仿佛回到了那一夜,贾平安的呼吸扑打在自己的脸上,邪气满满的道:“你竟然这般秀美。” 王悦荣的脸就像是一块红布,颤声道:“是。” 这女人怎么这么怕我? 贾平安觉得纳闷,就恶作剧的靠近一步,邪气满满的道:“那一夜你回去可做噩梦了?” 王悦荣浑身僵硬,下意识的点头。 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这女人……莫不是有病? 等他们走后,高阳狐疑的道:“这王悦荣怎么见到小贾就……那个什么?” 肖玲下意识的道:“公主,像是发情的……奴错了。” 高阳却不以为忤的道:“说得好,我说看着她就觉着不对劲,原来是对着小贾发骚。可小贾不会搭理这等人,白费心了。” 晚些王悦荣回到了柴家,把事情说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她缩在了被子里,昏昏沉沉的。 梦中,她在看热闹,那个少年就在边上看着她。 那张俊美的脸靠拢过来。 睡梦中的王悦荣呼吸急促…… ——你竟然这般秀美! 王悦荣猛地醒来,竟然浑身是汗。 她捂着脸,哽咽道:“你这个魔鬼,滚开!离我远一些!” 她面色苍白的出门,准备为巴陵去某个权贵家问好。 沿着朱雀大街往南行,前方有数骑,王悦荣打马过去,回过头,竟然看到了贾平安。 这个魔鬼! 她赶紧回头,只觉得心脏呯呯呯的剧烈跳动着。 贾平安等人出了长安城,老帅们已经在了。 外面,左武卫列阵以待。 皇帝出来,身后跟着重臣们。 贾平安带着百骑在周围查勘环境,臣子们过来后,百骑还得在边上一一过目。 小圈子的官员看着他,都露出了冷笑,或是不屑。 这个扫把星,若非是他,上次梁建方就栽了。 可此刻贾平安在周围辛苦奔忙,他们却悠哉悠哉的来看操练,这份惬意啊! 所以最终那些目光都变成了鄙夷。 “说是左武卫操练出了些心得,让咱们来看看。” “梁建方就是个粗胚,他会操练什么?” “当年他就一直屈居于程知节等人之后。” 长孙无忌听着这些话,却不置可否。 梁建方上次差点栽跟斗,和他翻了脸,此次多半是要展露一番他梁某人的本事,让皇帝看看,让他们看看。 但梁建方的本事长孙无忌非常清楚,所以只是冷笑。 数千人列阵,看着规模不小。 “开始吧。”李治知晓梁建方的意思,所以也来捧场。 梁建方点头,旗帜一摇。 “杀!” 左武卫的操演开始了。 “阵型真是整齐。” “冲杀时阵型整齐,方能冲击敌军,越整齐敌军越畏惧。” “看,竟然还不乱!” “厉害!” 众人不禁夸赞了起来。 晚些收兵,众人都轻松的笑谈着。 可梁建方却没说话,于是阵列继续。 时光流逝,官员们渐渐发现不对劲。 那阵列就像是钢铁铸就的,竟然纹丝不动。 “这……” 户部尚书高履行惊讶的道:“老夫觉着面对的是一群来自于九幽的大军。” 沉默而整齐的阵列,让君臣都震撼了。 李治上次见过百骑的阵列,但那也就是百余人。 这数千人的阵列站好,连他都觉得势不可挡。 “好!” 程知节装鹌鹑日久,众人都习惯了他不出声,没想到今日竟然是他打破了寂静。 “好!” 随即叫好声不绝于耳。 长孙无忌的身后,几个小圈子的官员呼吸急促,显然是被震撼到了。 “那梁建方竟然有此本事?” “往日莫不是小觑了他?” “上次就该谋划再精巧些,想来也能弄走他。今日之后,再想弄他就难了。” 一群蠢货! 长孙无忌的眸子里多了阴郁。 那梁建方竟然悄无声息的把左武卫操练成了这般模样,老夫往日却是小觑了他。 不该! 长孙无忌心中恼火,却开始了反省。 李治很是满意,就看了站在边缘地带,正带着百骑警戒的贾平安一眼。 这个扫把星,果然是朕的福星。 高履行忍不住问道:“梁大将军,这等操练之法,可能全军行之?” “当然。”梁建方此刻在装比,明明心里乐开了花,可却极力装着云淡风轻的模样。 高履行赞道:“此乃上等的兵法,陛下,老臣请照此操练大唐将士。” “自当如此。”李治金口玉言,此事就那么定了。 唐临说道:“梁大将军往日不显山露水,今日一番操演,却让臣不禁赞叹不已,臣往日却是看错了梁大将军。” 他拱手致歉。 梁建方大笑了起来。 小圈子的人阴着脸,看着他嘚瑟。 “这却不是老夫的功劳。” 众人一惊,唐临问道:“那是何人?” 众人的目光在那些名将的身上打转,梁建方说道:“百骑的贾平安。” 唰,目光全数转到了贾平安的身上。 贾平安在外围负责皇帝的安全工作,没听到这番话。 晚些散伙,群臣从他的身边走过,那目光啊! 小圈子的板着脸,仿佛贾平安欠了他们百万钱。或是诱拐了他们的女儿不给彩礼。 一个官员忍耐不住,问道:“贾参军,可婚配了吗?” 贾平安摇头,“尚未。” 另一个官员上前笑道:“老夫家中有孙女年方十四,琴棋书画无所不会,还能下厨,更是能操持家中……可为君子良配。” 呃! 贾平安想问有多少嫁妆。 另一个官员也过来了,“某有女儿,今年十六,不是某吹嘘,正是因为小女长得国色天香,老夫想为她寻个出色的夫君,这才留到了十六岁……” 贾平安愕然。 最近怎么总是有人给我做媒呢! “贾参军,可看中了谁?”有人打趣问道。 贾平安只是笑着。 成年人从不做选择。 他还在琢磨,老帅们来了。 “小贾!” 这群老流氓一来,贾平安也只能跪了。 “见过诸位老帅。” 有人冷笑道:“你有了好处只给老梁,却忘记了老夫,这是看不起老夫?” “没有的事啊!” 贾平安一脸懵逼,梁建方大笑道:“小贾是老夫三请五请才请去了左武卫去教授阵列之道,你等一开口就想弄了去,以为小贾是石头呢!随便搬弄。” 随后贾平安就被淹没了。 这个说你明日必须去某某卫,那个说老夫家中有美酒,有貌美舞姬。 晚些贾平安才知晓这番热情是为何。 “要推行军中了?” 贾平安不禁暗自欢喜。 大唐军队的战斗力那自然不用说,再辅以阵列来调教,那便是如虎添翼啊! 第二天他就被拎去了左武卫。 一群从各处抽调来的学生站在下面。 “请贾参军指点。” 呵呵! 操练开始。 贾平安带着人操练这些各军的种子,晚些出去,包东鬼鬼祟祟的道:“先前某好像看到了卢国公。” 老程来这里干啥? “卢国公有些鬼鬼祟祟的在偷看咱们操练。” …… 程知节回到了家中,妻子崔氏来迎。 “夫君今日为何回来的这般早?” 崔氏出身清河崔,那仪态自然是无可挑剔。 她微笑着帮程知节更衣,随后夫妻二人相对坐下。 程知节抬头看着妻子,见她娴静,若是不笑,竟然也看不到皱纹。 有这样的妻子,老夫该心满意足了吧? 他突然想到了那些年的厮杀,以及这些年的浮浮沉沉。 “老夫这些年来一直谨言慎行,祸倒是没了,家中也颇为安稳。” 但他却觉得这样的日子太煎熬。 崔氏笑道:“夫君为何纠结这个?人有起伏,家有兴衰。夫君前半生与兵戈为伍,积功为卢国公。可月有盈缺,人有祸福,妾身以为,夫君当韬光养晦了,为子孙谋。” 这是来自于崔氏的处世智慧。 程知节抬头,欲言又止,最终鼓起勇气,“娘子。” 这一声娘子喊的含情脉脉。 崔氏盈盈一笑,“夫君。” 娘子今日竟然这般温情脉脉,要是老夫说想出去和老伙计们慷慨高歌一番……如何? 程知节握住妻子的手,深情的道:“老夫想……” 崔氏反过来握住了他的三根手指头,笑的很是妩媚,“夫君想什么?” 程知节的脸颊颤抖了一下,“没,为夫想着……娘子越发的美了。” 晚些他去了家中的练武场,拿起马槊,上马操练。 马蹄声阵阵,马槊刺、点、扫…… 良久,他昂首看着天空,“其实老夫不是怕她,老夫只是……” “夫君!”崔氏被几个仆妇簇拥着来了。 程知节的腰一下软了,“怕就怕吧。” …… 黑夜笼罩着平康坊一处背街之地。 左边站着三十余手持木棍的男子,为首的男子拎着棍子,摸摸自己的浓眉,淡淡的道:“许多多,你说和某没缘分,可你的胸口有蛇,某的眉毛出挑,就如同蛇信吐动,这不是缘分是什么?今日你从了某,从此之后,咱们的人合在一处,可横行平康坊……东南角。” 右边,许多多带着十多个兄弟在对峙。 可对方人多,他们人少。 关键是…… “兄长,插翅虎厉害啊!他的手下凶悍,咱们怕是……怕是打不过。” 许多多冷冷的道:“打不过也得打!上!” 双方爆发了一次斗殴。 晚些时候,嘴角乌青的许多多带着残兵败将回到了铁头酒肆。 “兄长,插翅虎说明日就要来圆房,怎么办?” 许多多摸摸小腹,先前这里被人踢了一脚,此刻隐痛隐痛的。 “我不喜欢男人。”许多多挑眉。 “可插翅虎若是用强呢?” 一个恶少说道:“兄长,你若是厌恶男人,就当他是女人吧。” 呸! 许多多怒了,“滚!” 第二日就有插翅虎的手下来了,他们带着礼物,说是聘礼。 许多多把东西全丢了出去,那些人只是冷笑,说插翅虎晚些就会来。 恶少之间的争夺,只要不出人命,金吾卫和坊卒们都没心情管。 许多多坐在屋里,再也没了心情练字。 “多多。” 许多多第一次没有讨厌这个称呼。 贾平安进来,见她没练字,不禁心虚的看了一眼她的腿,心想这妹纸不会是被自己忽悠瘸了吧? “贾参军……” 边上的恶少未语泪先流。 一番解释后,贾平安说道:“此事无需管。” 他坐下后,问道:“崇化坊有一家人姓董,说是家中专门接了那些无家可归的病患来救治,你这边可知道?” 许多多摇头,“那边却不知道。” 贾平安有些遗憾,出去吩咐了包东,“带些兄弟来。” 那个董家很大,据闻前隋时是大户人家,本朝就有些没落了。百骑偶尔看到王琦的人进去过,贾平安今日看到这个消息,联想到有人说那个地方经常有些动静,于是就准备请恶少们去打探一番。 不过现在他却有了新主意。 许多多是自己的小弟,好歹要留个种,不能让他们一朝覆灭了。 他看向许多多的目光中多了些善意,可许多多却误解了,伸手遮掩了一下胸口,“我不喜欢男人。” 哥也不喜欢你! 贾平安觉得这妹纸做恶少老大做出毛病来了,不喜欢男人,咦,和长腿妹子正好做一对。 “许多多,兄长来了。” 外面一阵喧哗,接着几个许多多的小弟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进来,旋即外面来了浓眉大汉。 大汉看了贾平安一眼,冷冷的道:“难怪说不喜欢男人,原来是私下养了小白脸。” 贾平安觉得很冤,哥不是小白脸啊! 许多多起身,站在了贾平安的身侧。 这是标准的小弟姿态。 插翅虎却觉得这是女人味。 “报个名,看看耶耶可认识你耶耶。” 这话作死的…… 贾平安冷笑。 可插翅虎却觉着这是负隅顽抗,就拍拍手,“兄弟们!” “在!” 外面数十人大吼,随即涌了进来。 插翅虎淡淡的道:“跪下,某饶你一条腿。” 贾平安微笑道:“多谢了。” 说着他也拍拍手。 后面的帘子被掀开,十余百骑冲了出来。 第240章 回头是岸,某要自首 插翅虎在平康坊东南角算是一个大头目,手下的兄弟悍勇,下手狠毒,最近扩张的很快。 他盯上了许多多,一是想寻个美女陪睡,二是收了那些恶少,壮大自己的实力。 抢地盘就是这样,一步步的兼并,一步步的扩张,最后成为平康坊的老大。 当十余百骑从后面冲出来时,插翅虎的第一反应就是跑。 他转身就往外跑,却被自己的兄弟给挡住了。 “滚开!” 他拳打脚踢,可手下却纹丝不动。 当他挤出去时,就见外面站在十余百骑,为首的包东笑吟吟的道:“慌什么,参军要请你用饭,进去。” 插翅虎面色惨白,被逼着进去。 一进去,他毫不犹豫的就跪了。 “你不知道某和许多多的交情?” 说到交情时,许多多明显的欢喜了。 这妹纸还想和我结拜为异性兄弟? 贾平安心想那样也行,可异性兄弟得抵足而眠。所谓好兄弟一被子,还得盖一床被子。 插翅虎心想某若是知晓,哪里还敢来寻许多多的麻烦? 他此刻把肠子都悔青了,嚎哭道:“某是鬼迷心窍,求参军饶了某,回头某就拜许多多为兄长,以后听参军吩咐行事。” 他觉得贾平安会打断自己的腿。 “欺凌良善,按理该全数打断腿,丢给万年县处置。” 插翅虎心中一震,但却听到了一线生机,不禁欢喜的道:“任凭参军处置。” 你说的。 贾平安淡淡的道:“你既然想和许多多联手,有何本事?” 插翅虎心中一喜,“某能打。” 恶少游侠儿们衡量实力的唯一标准就是能打。 “有百骑能打?”贾平安看着有些厌倦。 插翅虎看看那些百骑,缩缩脖颈,“不敢。” “如此要你何用?”贾平安的语气转冷。 插翅虎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赶紧献上忠心,“参军指东,某绝不往西。” “那就试试。”贾平安起身道:“崇化坊有户人家姓董,一直在收拢那些无家可归的伤患医治,某数次说给钱,他家却不收。某这里有两万钱,你带了去,若是能让他家收下,今日之事一笔勾销。” 就这? 插翅虎不禁想笑。 “参军等着某的好消息。” 这等事儿对于正经人来说很难办,别人不收钱,你不可能强行塞。但插翅虎却有办法。 晚些到了崇化坊董家,插翅虎得意洋洋的道:“贾参军要脸面,所以没法给钱,可脸面对于咱们来说算个啥?屁!来人,敲门,随后冲进去,把钱丢下就走。” 这般简单的事儿都做不了,那位贾参军也是迂腐的很啊! 有人去敲门,大门开了一条缝隙,里面露出了一只眼睛往外看…… 呯! 恶少们撞开了们,抱着钱就冲了进去。 见事情顺利,插翅虎不禁笑了起来。 可里面的兄弟突然止步,就像是撞鬼般的在缓缓后退。 “做什么呢?赶紧把钱送进去!” 插翅虎上前,站在门槛上往里面一看。 数十男子沉默站在那里,像是正在听训话的姿势。 一个慈善人家里竟然出现了这数十大汉,而且…… 这些大汉的目光阴冷,盯着这些恶少。 侧面,一个佩刀男子厉喝道:“动手!” 那些大汉的眼中突然多了狠色,恶少们哪里见过这等人,瞬间就被吓尿了,转身就跑。 插翅虎就夹在中间狂奔,一边跑一边想着贾参军的吩咐。 难道贾参军是要借刀杀人? 这念头刚起,前方传来了马蹄声。 插翅虎抬头一看,为首的却是贾平安。 贾参军这是救某来了。 某冤枉了他! 惭愧啊! 插翅虎心中感动。 数十百骑冲了过来,马背上他们张弓搭箭。 那些冲出来的大汉见状不禁面色大变。 “退回去!” “不能,会被围住!” “和他们拼了!” 一阵箭雨飞过去,大汉们倒下十余人。 “冲杀!” 骑兵对付没有甲衣的步卒,那优势不是一点半点。 两次冲杀,大汉们倒下大半,随后剩下的被擒。 “带回去。” 贾平安带着人走了,从头到尾就没管过插翅虎这帮子人。 晚些,坊民们聚集,有人说道:“这里经常有人进出,什么慈善人,怕不是吃人的鬼哦!” 有恶少突然说道:“兄长,这不对劲,咱们还是先避避吧。” 插翅虎点头,“也好。” 可才将出了崇仁坊,有恶少眼尖,回身看到了什么,“兄长,有人在盯着咱们。” 插翅虎回身看了一眼,随即安排兄弟去摸对方的底细。 “兄长,是陈家。” “哪个陈家?” “就是关陇那边的陈家。” 艹! 某这是为百骑捅了个马蜂窝啊!这马蜂窝的主人盯上某了! 插翅虎瞬间浑身都是冷汗。 他一路狂奔,在皇城外说是请见贾参军。 晚些见到贾平安后,插翅虎哽咽道:“求参军给条生路,某下辈子做牛做马回报。” 这人还算是聪明。 “你去长安县自首吧,记得寻那个谁……曹英雄,就说是在曹英雄的感召之下,你幡然醒悟,决心洗头换面,重新做人。” 贾平安进了百骑。 “董家查出来了?” 唐旭闻讯惊讶的道:“那家人说是慈善人,百骑也不好直接闯入,某还说让老程装作是傻子去看看。” 程达:“……” 而曹英雄和王辅此刻正在被训斥。 “……年底了,长安城中作奸犯科的多了,可你二人整日无所事事,特别是曹英雄,在值房打盹,那鼾声县廨之外都能听到。” 黄湖负手站在前方,目光凌厉的盯着曹英雄,“懈怠公事,该当何罪?” 双方本是同科考生,却因为人生际遇导致各自的结局不同。王辅成了负责治安的县尉,曹英雄和王辅却成了小吏。 曹英雄怒道:“某这半月日日出去巡查,鞋子都换了无数,小腿……” 他把裤脚捞起来,众人一看,那小腿肚的肌肉都在上面。 这是经常走动的人才有的肌肉。 “可做出成效了?”黄湖冷冷的道:“半点也无,你也有脸在此说辛苦!” 曹英雄:“……” 是啊! 成效何在? 曹英雄想着输人不输阵,就说道:“成效自然是有的,回头就能见到。” “巧舌如簧,也不能掩饰你的无能,某回头禀告上官,今年你二人的考评……下等!” 考评不佳,回头有机会升职也没你的名字。 “某要见曹英雄!” 这时外面有人在大喊大叫。 黄湖怒道:“谁在喧哗?吵到了崔明府,重责!” 这个马屁不错。 但外面的喊声却止不住,“某来求见曹英雄,生死攸关之事。” 黄湖眨巴了一下眼睛。 曹英雄一听就乐了,“谁?谁寻某?” 一个大汉被带了进来。 “哪位是曹英雄?” 曹英雄昂首,“某便是。” 这厮是来干啥的? 曹英雄觉得多半是遇到了麻烦,而他最近走访时,见到有小娘子的人家就多些耐心,被人称之为百姓的贴心人。 这是来感谢某的吗? 曹英雄心中有些小激动,却装作是若无其事的模样。 大汉噗通一声跪下,嚎哭道:“那日某见到曹郎君在和恶少说话,那语气亲切,就如同是兄长一般,他说做恶少没前途,还说了许多做人的道理,某听了如梦初醒,悔不当初……” 曹英雄呆滞了。 某……某没寻过恶少吧? 难道是某忘记了? 是了,定然是某累的忘记了。 “某是插翅虎,在平康坊里带着一帮兄弟厮混,做了许多恶事,听了曹郎君的话之后,某决心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插翅虎坚定的道:“某要自首。” 曹英雄:“……” 某的人格魅力竟然能感召恶少自首了? 他一个激灵,说道:“先问话,做了多少恶事都交代清楚。” 有人带着插翅虎出去,一边走他一边说道:“某就向曹郎君自首,某只认曹郎君!” 黄湖呆立原地。 曹英雄叹息道:“某这半月四处奔走,见到恶少便好言相劝,遇到麻烦就上前劝解,可……” 他努力想弄些泪水出来,可因为没吃午饭,饿的不行,竟然差点流出了口水来。 众人都同情的看着他,想着此人被黄湖各种刁难,整日在外奔走,可依旧被黄湖呵斥。 如今插翅虎来自首,这便是活生生的证明,也是曹英雄抽向黄湖的耳光。 黄湖的眼中多了阴郁,说道:“此事你做的不错,可你在值房打盹,依旧不可宽恕……” “怎么回事?” 外面进来了崔义玄,黄湖不想说出曹英雄的英雄事迹,而曹英雄想装个老实人,也不肯说。 王辅说道:“明府,先前有人来向曹英雄自首。” “谁?”崔义玄一一问了,然后点头,“不错。” 他看了黄湖一眼,有些不满的道:“年底了,长安县中的治安要紧,你莫要整日坐在值房里……那有何用?” 曹英雄马上补刀:“明府,下官有罪。” “你有何罪?”崔义玄很是亲切,但却矜持,仿佛不知晓贾平安和曹英雄的关系。 “下官这半月都在外面巡查,今日午时回来,累的不行,就打了个盹,却是不该。” 曹英雄为何要自曝其短? 王辅还在纳闷,外面有人来说道:“明府,那插翅虎说了好些别人的恶事,有数十人。” 这是一个大收获! 崔义玄心中一喜,说道:“你整日在外奔走,打个盹又如何?那等整日坐在值房里的,就算是不打盹,可满脑子空空如也,却比打盹更不堪!” 黄湖只想寻个地缝钻进去,而曹英雄晚些去亲自讯问插翅虎,却得了个消息。 “是贾参军令某来自首。” 曹英雄惊呆了,旋即含泪道:“兄长不嫌弃某是个小吏,每每出手相助,某如何能报?” …… “相公大恩,下官如何能报?” 值房里,一个官员躬身感谢。 长孙无忌淡淡的道:“好生做事就是了。” 官员抬头,感激零涕的道:“下官定然以相公马首是瞻,若违此言,死无葬身之地!” 长孙无忌颔首,等官员走后,郑远东进来,“相公,那些人说是在老地方等你,有事商议。”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老夫知晓了。” 郑远东陪着他出去,边走边说道:“王琦那边前阵子准备火烧高阳公主的酒楼,被贾平安察觉,顺势突袭王琦的住所,仅数人逃脱……” 他看了长孙无忌一眼,犹豫了一下,“相公,王琦此事却过了些。” 长孙无忌侧身看着他,突然微笑道:“远东你整日不是把玩手串,就是喝茶,看着了无波澜。今日你竟然为了王琦而动怒,可见也有私心。” 郑远东赧然道:“突然就生出了好胜心,却是让相公看到了某的不堪。” “谁都有好胜心,都想上进。”长孙无忌微笑道:“如此的你,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喜欢什么就去争夺。想要什么就去努力,这才是男儿。” 大门前,他突然止步,“王琦……以前记得还不错,看来这些年是懈怠了,好日子过太多,这人就忘记了当年的艰难。责打!” “领命。”郑远东一脸恭谨的行礼。 晚些,长孙无忌出现在了一个宅子里。 十余年岁不一的男子在喝酒,见他来了,大半人起身相迎,数人依旧坐着。 长孙无忌目光扫过那数人,沉声道:“寻老夫何事?” 坐着的一个老人冷冷的道:“褚遂良被驱逐,朝堂中咱们的人越来越少了,再这般任由皇帝下手,迟早有一日我等会死无葬身之地。你是先帝委托辅佐皇帝的重臣,为何不压制皇帝?” “那是皇帝!”长孙无忌也不坐下,负手看着这些人,眼中有悲哀之色,“老夫也想让咱们的人多些进入朝堂,可你等自己回家看看,那些年轻人如今在做什么?享乐!他们打马毬,去青楼,吃喝玩乐,就是不知晓上进!这样的人,如何能进朝堂?” 那老人冷笑道:“咱们的子弟如何不上进?至于玩乐,谁不玩乐?辅机你那些年不也吃喝嫖赌?” 长孙无忌的脸上浮现了一抹青色,他讥诮的问道:“可某敢和二郎去拼杀,现在的那些年轻人,谁敢?” 当年他跟随着太宗皇帝东奔西走,经历了无数坎坷,可这些他都一一走了过来。而现在的年轻人贪图享受,早已没了他们那代人的狠劲。 老人起身,双手按在案几上,抬头看着长孙无忌,“你莫非是要为皇帝说话?你要知晓,皇帝只是我等的头领,这个头领若是不听话了,若是他想对咱们不善,那咱们就换掉他。辅机,你莫要因为皇帝是你的外甥而心软!” “心软……老夫此生从不知何为心软!”长孙无忌终于是恼怒了,“以前二郎在时,他是咱们的首领。二郎去了,你等把老夫推出来,想着老夫为你等谋利。可你等看看,如今你等整日享乐,谁能帮衬老夫?” 老人一拍案几,“你的权势是先帝给的,没有先帝的恩宠,哪来你今日的权势滔天?如今皇帝依旧信赖你,却和咱们疏远了,这才是我等今日寻你来的目的。” 长孙无忌冷笑道:“你等是想说高履行得了户部尚书之事,而你等的人选却被撇开了,可对?” 那个老人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难道不该吗?这个天下就是我等的,为何不能?”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吐的道:“那就让你等的子弟收心,去学,去厮杀,否则一事无成之辈,难道也能高居庙堂?荒谬!” 他大步出去,老人坐下,众人围拢过来。 “让各家的子弟收敛些。” “可如今局势不大对,该如何应对?” “狠一些!”老人淡淡的道:“别担心,不管闹腾的多厉害,皇帝最终也只能依靠咱们,否则……杨广当年想打压咱们,如今尸骨已寒。皇帝不傻。不过你等切记,要狠!否则不足以震慑那些人,也不足以震慑皇帝。” 老人见众人有些失望,就笑道:“知晓先帝为何要让辅机领头吗?” 众人默然。 一个男子嘟囔道:“若是无辅机,皇帝怕是已经被咱们给牢牢的制住了。” …… 李治在冷笑。 “……那董家说是慈善人,可有消息说经常有些不明来历的大汉往来,百骑去试探过一次,却没法进去,说是里面有人染病,这是冬季,怕传染。那边还有坊民为他们遮掩,不许外人进去。” 邵鹏觉得这次小贾又出彩了,越发的觉得老唐没出息。 “后来贾平安寻了一伙泼皮的错处,令他们假装去捐助送钱,撞开了门。里面全是大汉。” 李治冷笑道:“谁在背后?” “陈家。”邵鹏觉得那些人就是在作死,不过目前皇帝没法弄死他们。 “陈家。”李治问道:“那些恶少呢?” “贾平安令他们去长安县自首。” 这个处置比较好,李治很满意,但想到陈家在那里养着数十人的死士,他就觉得脊背发寒。 “陈家,朕记得有两个为官的吧,一个是御史,一个是六品官,令百骑去寻把柄,拿掉他们。” …… 长假结束了,对于爵士而言,长假就是个概念,从未有过。码字继续。求票。 第241章 舍小我,成大我 天气很冷。 贾平安准备早退了。 “校尉,某去巡街。” 程达的脸颊颤抖了一下,觉得大唐官员能这般厚颜无耻的早退,也就是他贾平安了。 “去吧。”唐旭懒洋洋的,他现在就等着外放的机会,最好是去北方。 “邵中官。” 邵鹏来了,板着脸道:“谁要出去?” 贾平安觉得不对,“某想去感业寺。” 你特娘的前面还说去巡街,现在就说是去感业寺。 程达觉得自己连无耻都比不过贾平安,越发的悲观了。 “陛下说了,那个陈家有两个官员,弄掉!” 皇帝这般杀气腾腾,让唐旭不禁欢喜不已,“好!” “谁弄?”邵鹏看着他们三。 程达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某!” 他目光炯炯,“陈家的两个官员某知晓,都是关陇的得力干将,弹劾人只看站队,不看对错。上次梁大将军被陷害,那两兄弟下手最狠,就差说大将军准备谋逆了。” 呃! 邵鹏本想说让贾平安去做,他习惯先问一下。 可程达开口了,这等事儿你不可能拒绝,否则就形同于翻脸。 但程达的能力……这几年他一直在打酱油,邵鹏也说不清。 “此事重大。”邵鹏隐晦的告诫着。 没信心你就闪开,让别人来。 可程达被贾平安的飞黄腾达给刺激的嗷嗷叫,早就想寻机出头。闻言他信心十足的道:“陈道兴,陈道泽,某以前还和这二人说过话,某有信心。” 唐旭见邵鹏有些为难,就说道:“老程也是我百骑的老人了,此事某看行。” 邵鹏得了台阶,顺势点头。 程达随后就带着人去寻摸陈氏兄弟的情况。 几天下来,程达发现了一个情况,陈氏兄弟竟然和一家青楼有瓜葛。 “每十日惠艳楼的主事韩德就会去陈家送账簿!” 程达一直在打酱油,此次为了立功,动用了以前的人脉,成功拿到了消息。 历来青楼都是半黑半白,认真一查,都不干净。 别人开青楼没事,高官开青楼,那就是自甘堕落! 某要沉住气! 稳住! 他不动声色的回到百骑,只是笑容多了些。 “小贾。”见到贾平安,他也笑吟吟的打招呼,而以往都是微微颔首。 “老程莫不是吃了蜜糖?”贾平安摸着光溜溜的下巴,觉得不长胡须很遗憾。 包东也学着他摸摸下巴,但他的短须很浓密,“参军高见,程副尉多半是吃多了蜜糖,或是昨夜吃了娘子。” 贾平安看了边上苦大仇深的雷洪一眼,悄然退后。 “你不说娘子不舒坦?” “某就顺口说了,怎地,不行?” “你说就说吧,说什么吃了娘子。这是欺负某没娘子吗?” 程达晚些出来,见他们斗嘴,就笑道:“回头某请客,去五香楼,随便睡。” 包东进去,“参军,程副尉怕不是有把握了。” “难说。”贾平安觉得无所谓,“若是他能办成,那也是皆大欢喜。” 他如今是百骑二把手,老程算是被他打压了。 贾平安很是感性的说道:“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程达这几日早出晚归,当锁定了韩德送账簿的日期后,他叫了十余百骑出发了。 一路到了惠艳楼外面,他令麾下散开。 午时,这是人最疲惫的时候,吃午饭的人会觉得瞌睡来;不吃午饭的人会饿得慌,也没精神。 整个平康坊内都是没精打采的。 一辆马车悄然出了惠艳楼。 “副尉,某亲眼看到韩德带着账簿上了马车。” “好!” 程达挥拳,只觉得久违的热血再度回归。 贾平安在百骑风生水起,连唐旭都要避其锋芒。程达就更不用说了,老是打酱油,连兄弟们都不大看得起他。 他需要打一场翻身仗。 而今日便是机会,只要抓到陈氏兄弟的把柄,他就能在百骑再度声名鹊起。 他心中火热,恨不能此刻就突袭马车,但…… 今日休沐,外面的人不多,证人也不多。 “等韩德进了陈家再动手,如此便是人赃俱获。” 程达并非浪得虚名,这个手法就很稳当。 他们跟在后面,一路到了陈家。 马车停在外面,韩德拿着一个包袱下车。 “副尉,就是那个包袱!” 程达眯眼看着韩德进去,低声道:“冲进去!” 数名百骑冲了进去,在门子的错愕目光中按倒了韩德。 “来人呐!” 门子在呼喊,程达却很是欢喜,“你叫吧,使劲叫。” 他就希望陈氏兄弟能在场。 果然,陈氏兄弟出来了。 陈道兴身材高瘦,清瘦的脸上有些皱纹,看着格外的刻板。 陈道泽却矮了些,脸也胖,有油光闪烁。 陈道兴看到百骑,眸子一缩,喝道:“何事?” 陈道泽却看着有些四海的气息,拱手道:“陈家从不作奸犯科,百骑来此何事?另外……此人某怎么有些眼熟?” 程达微笑道:“陈御史弹劾人时从不甘落于人后,某历来都是佩服的。” 他这是讥讽陈道兴作为御史却干些狗屁倒灶的事儿。 “可今日某却是来拿人的!”程达从百骑的手中接过包袱,“此人名曰韩德,乃是惠艳楼的管事。他每十日来陈家送账簿,敢问送的是何账簿?” “这……”陈道泽的眼眸深处有些莫名的喜悦,“此人某并不认识。” “撒谎不是君子所为!”程达笑吟吟的打开包袱,拿出了账簿,“看看……” 韩德喊道:“某是来寻王郎君请教诗赋的,不认识陈家二位郎君!” 呵呵! “你这谎言却是对某的羞辱!”程达一朝得手,心情轻快的都能起飞了。 他翻开账簿…… 只是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冰冻住了。 “竟然是诗经?”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不可能!” 程达的额头见汗了,他飞快的翻了一页。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御之…… 他面色惨白,连续翻看了十余页,都是诗赋。 那些令人陶醉的文字此刻都变成了利箭,刺进了他的心中。 陈道兴冷冷的道:“可是什么惠艳楼的账簿?” 陈道泽怒道:“此事却是对陈家羞辱过甚,某当上疏,请陛下做主。” 百骑是皇帝的人马,只有皇帝能处置。 陈再兴古板的脸上多了些怒色,“你……某记得是叫做程达吧,竟然诽谤陈家,且回去等着弹劾吧!” 程达懵了。 不应该啊! 但眼前活生生的现实却打了他的脸。 他回到百骑,失魂落魄的去寻了唐旭和邵鹏。 “是诗赋?”唐旭下意识的道:“他们要弹劾了!” 邵鹏心中难受,“不只是弹劾,那些人会借机暗示陛下,不该对他们如此。陛下才是最煎熬的。” 可以预见的是,小圈子会借机给李治上眼药。 而程达…… 他面如死灰,“此事可还有回旋的余地?” 唐旭摇头,“除非能查出确有其事,否则……” 否则程达就要黯然滚蛋了。 李治就接到了消息,不少人弹劾百骑昭武副尉程达,说他污蔑陈家。 李治心中窝火,却因为此事不在理,只能罚了程达。 “陛下令你去辽东,年后出行。” 虽然不喜欢程达这个老油条总是在百骑打酱油,但此次程达被处罚,百骑也颜面无光。 贾平安询问了此事的经过,觉得有些奇怪。 那个王德是青楼的管事,就算是和陈家的幕僚有交情,可这等十日一次上门交流诗赋却过密了些。 只有最无趣的夫妻,才会数着日子过那个啥…… 有问题! 但要如何破局? 值房里,程达苦笑道:“某觉着十拿九稳了,可谁曾想这只是个圈套。那陈氏兄弟某仔细看过,都胸有成竹般的,好似真被某冤枉了。” 唐旭沉声道:“此事不管如何,都是百骑出了纰漏,某这便进宫请罪。” 程达抬头,“校尉,这是某的错。” 唐旭看了他一眼,“某是校尉。” 程达的眼中竟然多了水汽。 邵鹏淡淡的道:“这等事岂能撇下咱?同去。” 平日里他们再怎么嫌弃程达,此刻却主动站出来,为程达求情。 四巨头就贾平安没吱声。 晚些他去了惠艳楼。 只是看了一眼,他就退了出来。 “贾郎!” 身后,老鸨和女妓们热情似火的追了出来。 娘的,名声那么大,想卧个底都不成。 “去把曹英雄寻来。” 贾平安找个地方喝酒,晚些,曹英雄来了。 “见过兄长。”曹英雄一见贾平安就感动的道:“兄长为了某,逼着插翅虎来自首,某不知该如何报答兄长的情义才好……” “简单。”贾平安抬头看着他,目露欣赏之色,“英雄,你长的……” 他想说长得很英俊,可曹英雄却神色黯然,显然对自己的相貌压根就没有信心。 不能说谎! 贾平安觉得自己是个正直的人,所以改口道:“你长得颇有特色。” 这个角度的夸赞让曹英雄心中一喜,“兄长,是哪里有特色?” 你还真要夸赞? 贾平安仔细看看,违心的道:“看看你的眼……小。” 曹英雄悲伤的道:“人人都说某的眼睛小,看着眯眯眼,不是好人。” “每个人都有他的长处,只是在于发现。”贾平安拍拍他的肩膀,“所谓眼大无神,眼小迷人……你这小眼睛,女人喜欢。” “果真?”曹英雄被贾平安一番话说的暴爽,一迭声要酒水来。 “某有个事……需要你去献身。” “啥?献身?”曹英雄一脸愕然。 …… 第二天下衙,曹英雄换了便衣,径直去了惠艳楼。 一进去,老鸨就惊天动地的喊道:“郎君来了。” “来了。” 曹英雄昂首,王辅跟在身后,作仆役状。 “郎君可有相好的娘子?”老鸨和曹英雄并行,笑吟吟的问道。 曹英雄捂额,“王六,某在惠艳楼可有相好的?” 擦! 竟然是个人渣! 不,是渣男! 可这等人撒钱却爽快。 老鸨挽着他的手臂,笑道:“郎君多情,竟然连这等事都忘却了,奴这便去叫了娘子们下来。” 这是大豪客啊! 老鸨一溜烟跑上去,喊道:“都下来。” 此刻没什么客人,女妓们懒洋洋的。 “是豪客!” 嗖嗖嗖…… 转瞬,曹英雄就被女妓们围住了。 “郎君英俊不凡,奴一见就动心了。” 曹英雄淡淡的道:“动心无趣,要不……动动别的?” 这是老司机! 女妓们更欢喜了,你说郎君真威严,她说郎君器宇轩昂…… 曹英雄叹息道:“某器宇轩昂自家知道,你等如何得知?” 女妓们一怔,暗道‘贱人’,然后又纠缠了起来。 这等豪客一旦睡了你,除去正常的钱之外,打赏不会少。 曹英雄看看这些女妓,叹道:“都是庸脂俗粉,某看着心不动,器也不动。” 众女妓一愣,接着就怒了。 “郎君莫不是戏弄我等?” “就是,看了半晌,竟然说都是庸脂俗粉,莫不是来消遣我等的?” 众女妓群雌粥粥,曹英雄淡淡的道:“王六。” 王辅上前,恭谨的道:“郎君。” 曹英雄面露不屑之色的指着这些女妓,“一人给三百钱。” 王六回身喊道:“郎君要钱。” 外面里了几个大汉,若是程达在的话,定然会纳闷的说:咱百骑何时变成了曹英雄的仆役? 女妓们一人得了三百钱,看向曹英雄的目光就不同了,恨不能一口吞了他。 “某浑身的精力,却寻不到发泄之地,奈何?” 曹英雄唏嘘不已,老鸨上前堆笑道:“郎君这般眼光,怕是在长安都寻不到合适的,要不,奴让几个娘子一起来陪你?” 曹英雄不屑的道:“五年前某就玩腻了这等手段。” 果然是欢场英雄! 老鸨无计可施,就笑道:“难道要奴来陪你不成?” 曹英雄仔细看着她,突然点头,“说的也是,某什么样的女妓都睡过,就是没睡过老鸨,来。” 他侧脸。 老鸨已经呆住了,下意识的亲了他的脸一口。 曹英雄嘟嘴。 贱人! 王辅在后面束手而立,觉得曹英雄这个贱人迟早会死在青楼里。 曹英雄虽然长得不行,可架不住有钱啊!而且还年轻。 在金钱的蛊惑下,老鸨亲了上去。 然后…… 老鸨多年未曾被男人看中了,不禁有些意乱神迷。 “奴听闻有个英雄最喜和青楼老鸨亲热,莫不是郎君?” 差点露馅啊! 曹英雄正色道:“某不是那等人。若非你丰腴,肌肤白嫩,某哪会看中?” 晚些,二人就上了楼,却是去了老鸨的卧室。 一番折腾…… 曹英雄沉沉睡去。 老鸨摸着他年轻的脸蛋,喜道:“竟然还有年轻人喜欢老娘,看来老娘便是那等天生丽质的美人呐!年纪越大越有魅力。” 随后她下去主持,那些女妓见到她都笑的暧昧。 但老鸨却心中暗喜,那种老娘没老的念头一直在转悠着。 夜深了,老鸨拖着疲惫的身躯上去。 曹英雄依旧沉睡。 曹英雄直接扔了一袋子钱,丢下一句话,“某晚上还来。” 这…… 老鸨欢喜的道:“王郎莫不是喜欢奴吗?” 某是不得不睡了你,你想多了。 “是。”曹英雄认真的道:“有你在身边,某睡的都安稳了许多。” 老鸨不禁雀跃。 下午,曹英雄果然又来了。 第三天…… “兄长,那老鸨索求无度,小弟疲不能兴……” 不过是两天,曹英雄面色惨白,看着就像是被谁吸了血似的。 贾平安没想到老鸨竟然这般凶悍,摸摸下巴,“某去问问。” 他去寻了李淳风。 “助兴之物?”李大爷看着他,叹道:“少年人一开了头,就食髓知味,但要有节制才好。” “某还未曾那个啥。”贾平安一本正经的道:“就是有个朋友,人到中年,你懂的。” 人到中年不得已,保温杯里泡枸杞。 李大爷颔首,“小事。” 曹英雄牛笔了一把,把老鸨喜的都不收他的钱。 当夜,曹英雄依旧沉睡。 一夜好睡,不知过了多久,曹英雄被身边的动静弄醒了。 他没动,悄然睁开一条眼缝,就看到老鸨下床,披上了大氅,然后走到了屏风后。 屏风后是马子,也就是马桶。 曹英雄听到了淅淅沥沥的声音,晚些,老鸨在隐秘处拿了一本册子出来。 这便是了! 曹英雄忍住扑倒老鸨的冲动,悄然起身跟了出去。 他从门缝里看到老鸨把账册交给了那个最不打眼,干苦力的张牛儿,然后低声说了几句,最后她竟然亲了张牛儿一口。 呸! 曹英雄有些犯干呕。 他悄然到了窗外,摸出一枚铜钱,奋力扔了出去。 铜钱落在了瓦片上,动静不小。 曹英雄赶紧去躺下,稍后老鸨回来,打个哈欠,随即躺下。 曹英雄觉得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心中暗自欢喜。 “王郎……” 老鸨开始了,曹英雄面无人色。 …… 包东在夜禁结束前赶到了道德坊。 “某寻贾参军有要事。” 姜融亲自陪着他去了贾家。 贾平安匆匆出来。 “是何事?” 包东和雷洪最近轮换蹲守惠艳楼,很艰苦,特别是凌晨时分还打马疾驰,冷的脸色发青。 “参军,曹英雄给了暗号。” “好!英雄舍小我,成大我,果然没有辜负某的期望。” 贾平安随即出发去了平康坊外蹲守。 消息不断传来。 “是惠艳楼的伙计张牛儿。” “张牛儿一路过来了。” …… 推荐票,月票,票票归仓。 第242章 某一身正气 陈再兴两兄弟起的很早。 此刻他们正在散步,准备吃早饭。 “天气越发的冷了。”陈道兴负手看着院子里的树木,突然问道:“家中可还差钱?” 陈道泽得意的道:“兄长,家中如今有数百万钱,不差钱。” 陈道兴板着脸道:“某在想……要不把惠艳楼悄然卖给别人,这几年不时有人来问价,卖了吧。” 陈道泽皱眉道:“兄长何出此言?” 陈道兴是御史,习惯了板着脸,看着有些吓人,但他看着兄弟的目光中却多了和煦,“百骑盯住了咱们,虽然被咱们的手段给哄了过去,可终究难保下一次,某觉着既然不差钱了,就卖了吧。” 陈道泽笑道:“兄长你就是胆小。当初开了惠艳楼,就是你说让韩德大摇大摆的假装送账册,好迷惑人,顺带还能预警…… 此次倒是因此逃过一劫,不过兄长,百骑出手失败,咱们的人弹劾的这般厉害,程达过了年底就会去辽东。百骑的人再傻,除非有绝对的把握,他们不会再出手。” 陈道兴按按眉心,叹道:“某这几日心中不安,总觉着焦躁……要不,让那边别送账簿来了。等明年再说。” 陈道泽油光锃亮的脸上多了贪婪之色,“兄长,这年底的帐怎能不看?再说了,某让人做了准备,兄长放心就是了。” 陈道兴微微点头,“某有些头疼。” 陈道泽关切的问道:“兄长可是身体不适?来人!” 有仆役过来,陈道泽说道:“去请了郎中来,罢了,你等做事不尽心,某去。” 陈道兴拉住了他,“你啊你,就是这个急性子,小时候为此惹祸不少,如今还是这样,如何为子孙表率?” 陈道泽笑道:“那时兄长为了某还挨过不少打,如今想来,历历在目。” 兄弟二人相对一视,温情流露。 “某无事,只是心神不宁罢了。”陈道兴古板的脸上也多了微笑,“走,用饭去。” 陈道泽扶了他一下,“某让人去接账簿,保证神不知鬼不觉,没什么耗费,却比兄长你的安排更稳妥。” 这个弟弟好胜心强,陈道兴笑了笑,“也好。” …… 贾平安带着包东远远的盯住了张牛儿,而在张牛儿的侧面,几个百骑装作是行人,隐隐包围着。 前方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缓缓而行,和张牛儿错过。 一个百骑缓缓靠过来,“参军,某看到张牛儿扔了东西进马车。”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包东说道:“这位兄弟隔着二十步,能看出谁的钱袋里有多少钱。” 这个是天赋异禀啊! 贾平安随口问道:“这位兄弟以前是做什么的?” “某杨大树,盗墓的。” 贾平安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百骑还有人干这个?” 马车往这边来了,贾平安微微颔首,有人跟了上去。 那百骑赧然道:“以前没进百骑之前,家里穷,阿耶就带着某去盗墓。这一行风险高,亲兄弟都有可能会堵着洞埋了你。唯有父子才能互相信任。” 人才! 贾平安脸颊颤抖,然后悄然从另一边绕过去,跟在了马车后面。 随后他不解的道:“那你为何进了百骑?” 杨大树有些难为情,“有一次阿耶和某盗墓,被抓了。他们得知某的眼力好,就问了百骑,才把某弄了进来。” “盗了谁的墓?” “前朝皇族的。” 老杨家死不瞑目啊! 晚些,陈家在望。 贾平安使个眼色,“准备动手。” 马车停在了陈家外面,侧门打开,马车里扔了东西进去。 擦! 这反侦察的手段真心厉害,若非贾平安早有准备,怕也是会错过此次机会! “冲进去!” 但百骑的反应速度更快。 门子刚准备关门,就看到了狂奔过来的雷洪。 他眸色绝望,奋力关门,同时喊道:“来人呐!来人呐!” 雷洪飞起一脚,侧门被踹开,门子跌倒在地上,目光却看向了左边。 雷洪目光转动,门子爬起来,飞扑过去。 呛啷! 一把横刀搁在了他的脖颈上,贾平安意气风发的道:“再走一步试试?” 他查清了这个案子,百骑顷刻就能逆袭,随后他二把手的地位就越发的稳固了。关键是,此事给了小圈子一击。 ——你们拼命保护的官员,竟然挣皮肉钱! 长孙无忌会不会被气得脑溢血? 有百骑拿到了油纸包,打开看了一眼,欢呼道:“参军,是账簿!” 外面的马车已经被控制住了。 与此同时,正在回去的张牛儿被两名百骑当街擒住。 陈家人听到动静出来,有男子怒喝道:“为何擅闯陈家?” 贾平安没搭理他,吩咐道:“看好门子,去叫邻居,另外,不良人拉几个,街上的行人拉几个,拉妇人。” 晚些,账册就到了李治的手中。 李治看了看,抬眸道:“程达查此事失败,弹劾无数,让朕不得不处置了他。没想到你竟然能查清此事,朕……很是欢喜。” 这事儿是他的谋划,想把陈氏兄弟拿下,随即顺藤摸瓜,打击圈养死士的陈氏本家。可程达失手,连他都有些灰头土脸的,现在贾平安翻盘,李治不胜欢喜。 “程达终究不及你。”李治欣赏的道:“可见有志不在年高,达者为先。” “叫了相公们来。” 晚些宰相们来了,李治拿着账簿说道:“前阵子百骑闯入监察御史陈道兴家,拿到了一本假账簿,随后百骑被众人弹劾,朕记得不少人都说那陈氏兄弟乃是君子……诸卿,今日这两个君子的真实面目出来了。” 他把账册递过去,随后宰相们一一查看。 “是账簿!”长孙无忌不禁讶然。 李治淡淡的道:“经商,还是开青楼,挣女人的钱,诸卿以为当如何处置?” 看到长孙无忌木然的模样,李治的心中就格外的欢喜。但这远远不够 高季辅看了长孙无忌一眼,知晓此人心中定然恼怒,但此事不可容忍,“陛下,当免官!” 官员开青楼,这个名声实在是太臭了。 高季辅不错,至少不会站在小圈子那一边。 但两军对垒,要的是气势。 他可以装赧然,但出现机会时,必须要给对手一击。 “此事影响恶劣,陈氏兄弟名曰君子,实则小人,朕不知这天下的官员有多少如此。”李治看着很愤怒,“如此,当通告天下,让朝中的官吏,让天下的官吏看看这些伪君子!” 皇帝这是要打脸啊! 前阵子弹劾百骑的人不少,皇帝无力招架,只有照单全收的份。如今一朝逆袭,他就要反手打脸。 你们弹劾的越厉害,此刻打脸就越狠。 皇帝莫不是睚眦必报? 众人心中疑惑,可仔细看去,李治却是怒不可遏的模样,甚至双拳紧握。 不是就好啊! 群臣心中稍安。 晚些,陈家的家仆寻到了陈再兴。 “大郎君,先前百骑的贾平安冲进家中,拿到了什么账簿,他们还拿下了咱们家的门子和车夫……” 陈再兴不知晓兄弟弄的手段,闻言心中狂跳。 “某去问问。” 他急匆匆的去寻到了在太仆寺任职的陈道泽。 陈道泽正在训斥一个官员,见兄长来了,就微微颔首,示意他稍待。 回过头,他神色严厉的道:“为官要正,言行要正,心正则身正,心身正则正气凛然……你轻慢公事,言语轻浮,如何能为下属表率?今日某告诫你,这是第二次,事不过三,若是再有一次,某定然让你……” “二郎!” 陈再兴心急如焚,忍不住喊了一声。 陈道泽这才放过了此人,走过来说道:“兄长这是遇到了何事?急匆匆的就来寻某。” “二郎!”陈再兴面色煞白,“账簿你是如何弄的?” 陈道泽讶然道:“某行事万无一失,兄长为何问这个?” “你赶紧说!”陈道兴怒了,“先前百骑的贾平安带着人到了咱们家,拿下了门子和车夫……” 瞬间陈道泽面色惨白,身体摇晃了一下。 “闪开!” 外面传来喧哗声,接着刚才被陈道泽呵斥的官员带着数人进来。 为首的竟然是贾平安。 “陈御史,久违了。”贾平安按着刀柄,盯住了陈氏兄弟。 陈道泽骂道:“你这个奸佞,栽赃陷害陈家,有相公在,有陛下,你不会得逞!” “还会鼓噪声势,有趣。”贾平安见人越来越多,就冷笑道:“你这位道德君子满嘴仁义道德,可暗地里却干着男盗女娼之事,惠艳楼开了不少年了吧,挣钱也不少,可你怎地有脸标榜自己是君子?你哪来的脸面!无耻!” 陈道兴低头,陈道泽却冲着同僚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百骑的程达污蔑陈家,事败被陛下处置,你贾平安为了同袍来陷害陈家,此事某要弹劾百骑,不还陈家一个清白,陈家就不会善罢甘休!” 他说的一脸正气,两袖清风。 那些同僚大多不满,有人说道:“陈寺丞为人端正,一身正气,在太仆寺谁人不知?百骑上次确实是污蔑,此次多半是报复。” 有人和陈再兴交好,振臂喊道:“百骑这是用公权来谋私利,打击报复陈寺丞,我等若是置之不理,袖手旁观,今日他们陷害陈寺丞,明日就会陷害我等。诸君,我等当弹劾!” “对,百骑乃是陛下的心腹,陛下的心腹为所欲为,那是什么?酷吏!” 想到酷吏,众人为之变色,随后有人起哄,众人事儿也不做了,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去请愿。 陈道泽见贾平安不动,也不阻拦,心中不禁暗骂蠢货,然后说道:“兄长勿忧,此事非是咱们之错。” 他拉着兄长,肃然道:“有人要陷害咱们,手段自然百出。今日之事,定然是有人买通了家仆,令他陷害陈家,背后是谁?” 陈道兴心中一凛,心想这可是逼宫啊! 他看了弟弟一眼,见他的眼中全是狰狞,就知晓这是想死中求活。 可贾平安为何不阻拦? 那些官吏去请愿,随后皇帝震怒,他也会倒霉。 贾平安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就打个哈欠,说道:“知道某为何放任他们去皇宫吗?因为他们此刻闹腾的越厉害,回过头就会越丢脸。” 他打个响指,身后上来了包东。 “参军,先前百骑冲入陈家,在卧室的夹壁里发现了账册。” “这是栽赃!”陈道兴在颤抖,但陈道泽却冷冷的道:“你等把那些假账册放入了夹壁中,这等伎俩能哄骗了谁?” 包东看着他,突然就笑了起来,“参军未雨绸缪,手段高超,心思缜密……” 马丹,包东有化身为奸臣的潜质啊!一番马屁拍的贾平安飘飘欲仙。 但他旋即就清醒了过来。 “参军先是去宫中请了令去搜查陈家,随后跟着的有宫中的内侍,还有长安县的不良人,甚至去之前还请了陈家的邻居……在参军的谋划之下,你还能如何狡辩?” 陈再兴面色铁青,踉踉跄跄的退后几步,指着贾平安,“你竟然如此处心积虑,这是铁了心要和我等为敌,相公不会放过你……你若是聪明,就该幡然醒悟。你……” 他突然跪下,落泪说道:“贾参军,某只是鬼迷心窍,只要你放过陈家,某从此……以贾参军马首是瞻。若违此誓,粉身碎骨。” 这货前面还咆哮,此刻却突然换了一张脸,让贾平安不禁莞尔,“某一身正气,只求一个公道。什么马首是瞻,某从不结党,也无需结党!” 这话掷地有声,但包东有些疑惑。 曹英雄他们是不是参军的人? 是的吧。 这是不是结党? 他觉得不是。 曹英雄不过是小吏,哪里有资格说什么结党。 还有李勣等人,那是交情,也算不得结党。 他用崇敬的目光看着贾平安,“参军果然是君子。” 陈道泽突然骂道:“贱狗奴,你和我等为敌,就算是某被处置了,可相公他们会记着你,一旦抓住机会,会让你坠落深渊,到时候你一家男为奴,女为娼,某等着去嫖,哈哈哈哈!” 这货崩溃了。 但这话却让贾平安心中大怒。 你诅咒我没问题,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可你诅咒我未来的妻儿,这个不能忍。 他微笑道:“莫要口出不逊……” 陈道泽骂道:“某就诅咒你全家……” 贾平安靠近,突然退后,同时丢下一把短刀,捂着小腹喊道:“陈道兴偷袭某!” 包东楞了一下,雷洪已经冲了上去。 “来人呐!有人刺杀参军了!” 几个百骑和太仆寺的官吏冲进来,就见贾平安捂着小腹,面露痛苦之色。地上丢着一把短刀,包东和雷洪正在暴打陈道泽。 “这人疯了?” 众人愕然。 晚些,奄奄一息的陈道泽被拉了出去,基本上看不出人型了。 “二郎!”陈再兴垂泪跟着,“你这般让为兄心疼啊!想当年你年少,每次为兄和人争执你都要出头,每次为兄被人欺负,都是你出来为为兄说话,看着你如今的模样,为兄心痛如绞。” 陈道泽喘息着,眼中多了哀色,“兄长,悔不该不听你的话,若是收手了,此刻陈家再无隐患,某贪心不足,死不足惜,只是连累了兄长,某……” 眼中的泪水滚滚落下,陈道泽突然嘶吼道:“贾平安,你为何放任那些官吏出去?” 贾平安笑了笑,低声道:“那些人弹劾百骑时有多意气风发,晚些就会有多难堪。” 当那些人为陈家喊冤时,那些弹劾百骑的官员定然会跟随,等证据出手后…… 谁的脸在飞? 啪啪啪打脸,李治会酸爽的不想进后宫,百骑会酸爽的出门趾高气昂。 陈道泽哈哈一笑,“你这个奸贼,行事竟然这般滴水不落,可算是对手,某今日输的不怨,可你等着,相公他们迟早会凌迟了你!” 小圈子如日中天,陈道泽觉得贾平安迟早会死无葬身之地。 “某等着看你的下场!” 陈道兴咬牙切齿的诅咒着。 贾平安笑了笑,从容道:“某的下场……和你等的蝇营狗苟不同,某会跟随着这个大唐一起前行,去努力为这个大唐而奋斗,当看到盛世时,某会欣慰,而你等只会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盛世,和原先不同的盛世。 那个梦中让人神往的大唐,不该短短数十年就陷入了沉沦。若是历史不可变,那我就敲碎它! 万国来朝,威加宇内! …… “陛下,太仆寺十余官员恳请陛下严查百骑贾平安。” 正在议事的君臣停顿了下来,长孙无忌心中恼火,恨不能把太仆寺从上到下换一遍。 “为何?”李治却有些好奇,这证据都有了,为何还有人把脸送上来狠抽? “陈道兴在太仆寺威望颇高,有君子之名,他说这是贾平安栽赃,太仆寺的官员就来了。” 栽赃…… 这个说法的可能性不大,但却不失为一种手段。 长孙无忌觉得陈道兴有急智,可惜以往并未被发掘出来,否则他定然要提携此人一番。 如此,就看他们闹腾吧,留下陈家两兄弟也是好事。 想到这里,长孙无忌就笑[]了笑,“此事可严查。” “陛下,有人弹劾贾平安,说他栽赃陷害陈家。” “陛下,有人弹劾……” 小圈子一旦想弄谁,不会管什么道理道义,有人领头就冲啊! 这等大型打脸的机会太难得了,李治微笑道:“都来了,朕……王忠良,去问问。” 先前贾平安私下已经禀告了此事,证据确凿的板上钉钉。 晚些王忠良回来了,说道:“陛下,百骑进陈家时,请了长安县的数名不良人,还有陈家的邻居,另外,贾平安还从大街上拉了数名行人,众目睽睽之下找出了账簿。百骑的唐旭说了,若是不实,他就一头跳进曲江池里淹死!”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第243章 动手的才是真爷们,真汉子 陈氏养有亡命徒,这个不算什么,那些门阀世家哪一家没有?但被查出来后,皇帝必须要出手惩治,否则何来的威望? 陈氏本家庞大,李治就从中找了陈道兴两兄弟的岔子,令百骑出手。 程达扑街,连累百骑和皇帝都灰头土脸的。 可贾平安出手,一下就揭开了此事,堪称是逆袭。 在此事里,陈道兴的狡辩堪称是机智,若是贾平安当时和程达般的,只是带着百骑冲进陈家搜查,那么此事小圈子就能强行压下去。 而后小圈子甚至还能说百骑仗着自己是皇帝的人,肆无忌惮的诬陷、栽赃官员。 在后世的大明朝,那些正人君子就是这么喷锦衣卫和东厂的。 所以听到陈道兴的狡辩后,连长孙无忌都想击节叫好。 可他万万没想到,贾平安竟然能带着不良人和邻居进去。这个也就罢了。 从大街上顺手拉几个人进去做见证,贾平安看似在找证人,可你仔细一品,不对味。 有不良人和邻居作证就够了,他干嘛多此一举,去拉路人? 此事发生后,陈氏的本家定然会四处掩盖消息,减小对陈氏名声的损害。 可贾平安却拉了路人来作证,随后路人…… “说拉的五个路人都是妇人。” 这人莫不是喜欢妇人?王忠良觉得贾师傅真的骚。而且有了路人,宫中去作证的也隐身了,顺带把皇帝洗白白。 可长孙无忌却心中苦笑。 妇人最喜传播小道消息,而这等明晃晃的八卦大事,她们会见人就说,还会把自己被贾平安拉去当证人的事儿当做是荣耀,四处传播。 陈氏还怎么遮掩此事? “有妇人说贾平安真是俊美,家中有妹妹未婚,想撮合他们。” 这拉证人竟然能拉到想做自己大姨姐的妇人,这贾师傅真是…… 李治只知道证据确凿,但听到这里时,依旧脸颊微微抽搐。 这手段,这味道…… 还是那么的熟悉。 李治心中大乐,随即微笑道:“那些人不明其中之事……竟然就来弹劾,罢了,王忠良你去一趟,让他们散了吧。” 这话里有深意。 王忠良懂不懂? 李治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个狗奴婢此次再犯蠢,回头就把他杀了祭天。 王忠良一路琢磨着,晚些到了宫门外,见外面有数十人站在,就问道:“为何而来?” “弹劾贾平安那个奸佞!” 一群人昂首挺胸,士气满满。 王忠良冷笑道:“为何弹劾?” “他陷害忠良!” 呵! 王忠良笑了笑,“陛下说了,那些人不明其中之事,竟然就来弹劾,让你等散了。” 这些人一听就来劲了,有人喊道:“此事不能就此罢休,百骑虽然是陛下的百骑,可也不能陷害忠良吧?” 这话其心可诛,王忠良看了那人一眼,暗自记下,然后冷笑道:“此事证据确凿,长孙相公都点头认可,你等……以为自己是谁?” “啥?哪来的证据确凿?” 王忠良呵呵一笑,觉得这群人真的又蠢又坏,“贾平安拉了路人和邻居,还有不良人一起进的陈家,这证据如何不确凿?” 啪! 这话就像是巴掌,扇的这些官员懵逼了。 “他竟然拉了人去见证?果然是狡黠!” “陈兄,你为何面红耳赤的?” “某有些身体不适,要先回去了。” 不只是陈兄,大部分人都羞恼不已。 弹劾吧,让你们弹劾,然后反手一巴掌打来可疼? 弹劾的越坚定的,此刻越羞于见人。 “陛下说咱们不明其中之事,竟然就来弹劾……” “这是说……咱们是风闻奏事。” 风闻奏事是监察御史的活计,这些官员却不是御史。 丢人啊! 有人掩面道:“某近日身体不适,怕是得病休一阵子。” “某也想告假。” “快走!” 皇宫前瞬间就变成了龙潭虎穴,空无一人。 晚些,告假的官员多了不少。 “让他们把此事压下去。”有人恼羞成怒的道:“就是街坊和不良人,街坊压下去,不良人一句话的事。” 只要把此事压下去,那面子还能保全大半。 可晚些有消息传来。 “那贾平安还拉了几个妇人去作证。” “妇人又如何?”一个五品官拍打着案几,“无能就是无能。” 来禀告消息的官员苦笑道:“事情不过是才发生了一个多时辰,可此刻连东西市那些买菜的妇人都知晓了。” 五品官懵,“为何?” “她们喜欢说闲话。” 东市的菜场里,一个妇人一边挑选鸡子,一边作神秘状,“你可知晓陈家之事?” 摊主不屑的道:“不就是陈道兴兄弟开青楼之事吗?某半个时辰前就知晓了。” 有八卦说不出去,那种难受啊! 妇人憋了一下,然后得意的道:“那你可知晓,陈家专门从那个青楼里挑选貌美的女妓去送人?” 擦! 这个是大瓜啊! 摊主不动声色的道:“此事某……有所耳闻。” 妇人得意的道:“耳闻什么,这是刚传来的消息,我家表嫂的弟媳家的姑姑才将得知的消息,你从何而知?” 摊主心痒难耐,“究竟如何,你且说来,某饶你两只鸡子。” 两只鸡子,能让家中的孩子眉开眼笑一整天。 妇人选了两只最小的鸡子,拿起来扬扬,摊主点头,示意这便是送她的。 “说陈家广交朋友,把那些女妓送谁,谁便是陈家的至交。”妇人放低了声音,“你可别说出去…………陈家,大概是想要收买人心呢!” 摊主点头,“某绝对不会说出去。” 晚些,右边的摊主过来,“先前那妇人说了什么?” 摊主淡淡的道:“大消息。” 右边的摊主心痒难耐,“明日某从家中带一壶好酒来,咱们一起饮。” “某不是那等人……”摊主矜持了一下,“说是陈家用青楼的女妓来送人,到处收买人心,多半是要谋逆。” …… 陈氏的本家中,家主陈林气咻咻的在骂人,“那陈道兴整日板着脸装君子,可暗地里却开青楼。传话,就说陈道兴两兄弟和本家早就疏远了。” 这等壮士断腕的手段,世家门阀的家主用的得心应手。 众人应了。 “阿郎!” 一个男子进来,面色难看的道:“阿郎,刚才外面有人传话,说陈道兴兄弟用惠艳楼的女妓来拉拢人心,预谋不轨。” 陈林一怔,接着骂道:“他家可送女妓给外人了?” 来人点头,“送了好几家,都是权贵。” 陈林捂额,“陈道兴兄弟愚不可及,该死!可却牵累了本家,传话,逐出族谱!” …… 百骑此刻已经成了欢乐的海洋。 当贾平安进来时,程达带头拱手,“此事某被人抓到了把柄,带累了百骑,幸而参军出手挽回,多谢了。” 他躬身致谢。 贾平安微笑道:“都是百骑中人,某怎能坐视你被赶到辽东去?” 其实他不是为了程达,可顺手收割一波人情也不错啊! 值房里,唐旭低声说道:“外面传言,说陈氏想谋逆,陈林在四处灭火,还上了请罪奏疏,说是本家平日里和陈道兴兄弟不往来,不知他们竟然这般无耻,说是有失于管教之罪。” 邵鹏尖利的笑了几声,得意的道:“可陛下压根就不想弄陈道兴兄弟,只是想借此来打击陈氏本家。这个谣言散播的好啊!谁干的?” 唐旭摇头,“不知。不过这手法有些熟悉。” “小贾?”邵鹏笑道:“年轻人这般……让咱觉得很头疼啊!再过几年,若是他执掌了百骑,不知多少人会想弄死他。” 唐旭淡淡的道:“可也会有许多人因此而护着他,譬如说英国公他们,还有那些山东门阀。” “终究是树敌太多,不好。”邵鹏看到了门外的贾平安,就招手让他进来。 唐旭问道:“老邵想问你,你如此这般得罪了那些人,不好,你觉着如何?” 贾平安没想到竟然是这个问题,他缓缓坐下,抬头说道:“以前某在华州杨家坞时,除去父母亲人,再无人多看某一眼,那时候某就在想,为何人心这般冷漠?” 他微笑道:“后来某进了长安城,也被人厌恶,说扫把星如何如何……某并未怨恨,反而要感激那些人。 杨家坞的村民从刚开始时的厌恶,后续转为欢喜,为何?难道扫把星的传闻不见了?可某知晓依旧在。可他们为何对某另眼相看,亲近有加?” 前世贾平安经历过许多坎坷,被人坑,被人鄙夷不屑,所以此刻说来,真是感同身受。 “因为某自己努力,让他们获得了好处。” 唐旭点头,“说得好。” “包东来煮茶!”邵鹏喊了一嗓子,“你接着说。” 想到包东煮的茶,贾平安顿时就没了胃口,“某在长安城中依旧是如此,从开始人见人厌,到如今……” 贾平安指指外面,“兄弟们见到某都亲切的叫参军,勾肩搭背也不见害怕什么扫把星。某去了青楼,那些女妓和老鸨两眼放光,恨不能把某吞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某的努力换来的。” 包东听的出神,竟然忘记了煮茶。 “你努力,老天都会对你微笑。”贾平安觉得这个鸡汤不错,但根本的缘故不在于此,“最根本的缘故……某在华州时,为了华州的百姓摆脱贫困而努力,于是他们认可某的努力。某在长安时,为了大唐,为了陛下,为了百骑的各位兄弟而努力,所以大家认可了某。” 贾平安起身,认真的道:“你为自家谋私利,旁人最多说你挣钱为官厉害。当你为了这个团体,譬如说你为了大唐而努力时,所有人都会站在你的这一边,而站在你对面的,自然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邵鹏突然问道:“若是大部分人站在你的对立面呢?” “那就说明某没做好。” 你做不好就别哔哔,就像是崇祯帝,他的初衷不好吗?好!可却做不好,于是天怨人怒。 邵鹏楞了一下,唐旭说道:“做不好就别说这等话,说了别人会抽你。小贾的话就是这意思。举个例子,老邵你做事不力,任你口中长出莲花来,也无人搭理。” 所有的大道理背后都有几个血淋淋的大字:胜者为王!赢家通吃! 贾平安走出值房,耳边是邵鹏和唐旭在对喷,眼前是那些兄弟笑吟吟的脸。 我就是赢家! 晚些,邵鹏进宫,把这番话说给了皇帝听。 李治默默的看着手中的奏疏,就在邵鹏以为他没在意时,才缓缓说道:“努力忠心之人,老天不赏,朕亦会赏赐。来人。” “陛下。” 李治吩咐道:“赏贾平安一柄千牛刀。” 晚些,消息传到了千牛卫。 “陛下这是何意?” 千牛卫一群人围着蒋巍在焦躁不安。 “千牛刀乃是御刀,陛下赏赐贾平安,也仅仅是赏赐罢了。” 蒋巍从容的解释着,“这又不是第一次,急什么?” 晚些他回到自己的值房,拔刀挥斩,案几落下一角。 “陛下为何赏赐了千牛刀给贾平安?”蒋巍跪坐下来,焦躁的道:“这是说贾平安更能护卫陛下?那我千牛卫岂不是失职!” …… 贾平安拿到了千牛刀,众人一阵稀罕。 可随后贾平安却带着千牛刀去了千牛卫显摆。 一人一刀站在门内,贾平安指着里面说道:“以后见到我百骑的兄弟,都避开些!” 艹! 这是要让我千牛卫见到你百骑的人就退避三舍? 千牛卫的人大怒,随即叫骂。 千牛卫一阵叫骂和喧嚣后,贾平安挑衅成功。 有人说这是少年得志,太过猖狂。 可随即宫中传来陛下心情不错的消息。 李敬业在家中练习马毬,还在休养的李勣叹道:“少年可畏。” 李敬业打马过来,下马后,先是一阵牛饮,然后得意的道:“阿翁,兄长一人一刀堵在了千牛卫的门前,某想着就觉得热血沸腾。” 李敬皱眉,把毛巾丢过去,说道:“你懂什么?小贾刚拿下了陈家,陛下又赏赐了千牛刀,风光是风光了,可却过头了些。你可知晓程知节这般谨慎是对是错?” 李敬业瘪嘴,“卢国公胆小惜身。” “哈哈哈哈!”李勣不禁大笑了起来,“崔氏对他的影响不小,但更要紧的是,程知节从当年归顺大唐开始就立功不少,他还如此谨慎小心,不给人把柄抓,大谬啊!” 李继业好奇的道:“阿翁,不犯错不好吗?” “不犯错固然好,可君王若是要整治你,你犯错与否都不要紧,明白吗?” 李敬业摇头不解。 这个孙儿啊! 李勣暗自叹息,然后解释道:“他这些年但凡经常犯些小错,让帝王不时呵斥几句,也不至于到如今这个进退两难的地步。你从不犯错,在帝王的眼中……本就是错!” 李敬业有些懵,“难道要犯错才好?” “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李勣目露欣赏之色,“小贾才将被封赏,就得意洋洋的去千牛卫挑衅,这便是在犯错,陛下随时能以此来呵斥他,明白吗?小错不断,但能立功,这样的臣子帝王才会信重。” 李敬业懵逼,觉得阿翁不靠谱,就去寻了兄长解惑。 “大错不犯,小错不断?” 老李难道是穿越者? 贾平安想想又觉得不对,若老李是穿越者的话,估摸着在太宗皇帝驾崩前就会直接告病在家养老,不可能会来蹚浑水。 “这话没错。”贾平安解释道:“不过你还是别学了吧。” 老李给自家孙儿灌输毒鸡汤,让李敬业少年的心被污染的黑一块灰一块的,不妥啊! “还请兄长指教。”李敬业却很执拗。 哎! 贾平安说道:“帝王要拿臣子的把柄,你给他就是了。给的越多,帝王就越安心。为何?其一他有了你的把柄,以后若是看你不顺眼,或是觉着你有威胁就能下手整治你。其二,你什么错都不犯,你觉着自己是圣人还是仙人?” 李敬业懵懵懂懂的回家,看到家门时,突然就悟透了。 “阿翁,陛下是圣人和神仙,不犯错的人也是圣人和神仙。天无二日,陛下定然会把另一个圣人拍下来。” 这话粗糙,但却解释的让李勣倍感欣喜。 “就是这个理,小贾教导人,果然是有天分呐!” 李敬业心中得意,“兄长还说了,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所以孙儿觉着吧,除非是娘们,否则在朝中装不犯错的圣人,迟早会倒霉。” 李勣黑着脸,边上的李尧脸颊抽搐。 小郎君,阿郎也不犯错啊! 难道阿郎也是娘们? 李勣一巴掌拍去,李敬业憨笑道:“阿翁打得好。” 他屁事没有,李勣把手背在身后活动着,板着脸道:“老夫和长孙无忌等人斗,这便是犯错,不懂装懂!” 李敬业挠头道:“原来如此,阿翁英明。不过阿翁,兄长是和关陇那些人厮杀呢!阿翁你只是和他们吵架……” 动手的才是真爷们,真汉子! 吵架的还是娘们啊! 老夫……老夫想弄死你! 李勣大怒,一脚踢去,只觉得踢到了铁板,然后踮脚走到了书房前,李尧在身后说道:“阿郎,最近咱们这边顺风顺水的……” 咱要不也来犯个错? 李勣已经有了安排,“让敬业去闯祸,对了,小贾此次让陛下心情大好,叫板千牛卫的错不够。告诉他,闯祸别忘了带上敬业,别杀人就好。” 第244章 君子藏器於身 下衙了,贾平安急匆匆的准备回家。 “站住!” 邵鹏叫住了他,怒道:“做事不认真,回家最积极,不像话。你可知晓陈林的兄弟陈凡在叫嚣着要取你的项上人头?” 陈凡……这是疯了? 唐旭说道:“那陈凡可是个狠人,当年陈家的奴仆不堪苛待暴起,陈凡带着人镇压,亲手杀了三人,从此陈家的仆役见到他就怕。” 贾平安很淡定的道:“会咬人的狗不叫。” “但有备无患。如今长安城中的权贵都在等着看陈凡如何羞辱你,若是你身边无人怎么行?” 邵鹏招手,把准备回家的包东拦截了,“你护着小贾回家。出了事咱也不怪罪你,一刀去了烦恼,跟着咱进宫伺候陛下去。” 包东双腿夹紧,“是。” 阿宝很兴奋,不等贾平安拍屁股,就长嘶着冲出了皇城。 多谢了,萧良娣。 贾平安默念了一句,觉得完成了今日份的任务,心情不禁大好。 小跑一阵子,阿宝太过兴奋了些,贾平安就控制了速度,安抚着它。 “真是一匹好马。”包东艳羡不已。 贾平安想到了谢清,“那个谢清如何了?” “在长安城中转悠,他大概是要等到元日向陛下道贺才回去。” “转悠……他去寻了谁?” 贾平安觉得李泰就是个阴头向,攒着劲想干坏事。 “他私下去寻过房遗爱,陛下得知后不置可否,哎!参军,你说陛下为何不管?”包东觉得很好奇,“早些年濮王可是压制了陛下的存在,为何不打压他?” “陛下宽宏大量。”贾平安随口敷衍着。 李治当然不会管,他巴不得谢青在长安城中上蹿下跳,使劲的作。等机会一到,他一巴掌就把李泰给拍死了,彻底消除威胁。 别指望兄弟情义,皇家压根就没有亲情。 贾平安非常清楚,以后阿姐进宫后,迅速的领悟了这个真理,很快就脱颖而出。 阿姐才是真汉子啊! 心情好,见到谁都会笑。 “见过参军。” 姜融照例迎出来,深吸一口气…… 包东正好脚痒,在马背上脱鞋散散气。 姜融一口气不见底。 “什么味?” 姜融干呕了一下,左右看看。 包东散气完毕,一脸正气凛然的穿好鞋子,“参军,某回去了。” “好。” “见过先生。”家门口,赵岩已经在等着了。 检查功课,随口问心得体会…… 这样的日子很充实。 “某今日又寻到了五斤的错谬。”表兄很得意,随后去给姑母汇报工作。 “郎君,外面说陈家想出手。”王老二的眼中全是煞气,“某的意思,晚上某带着小鱼去一趟,弄死几个,也算是警告。” “别杀气腾腾的。”贾平安笑道:“那是咆哮的狗,不必搭理。” 王老二认真的道:“郎君,长安的权贵之间也会私下争斗,手下的人也会厮杀,只是官府不管罢了。” 门阀世家的时代,他们之间来个暗杀什么的,或是大型械斗,官方都不会管,甚至会觉得多打死几个最好。 “到时候再说。” 贾平安想到这个有些心虚。 那些世家门阀的手中养着死士,老贾家才两个,一个徐小鱼稚嫩,一个王老二厉害,但少了一只手臂。 但……哥还有李敬业啊! 若是因此去调用百骑的兄弟,老唐和邵鹏保证是睁只眼闭只眼。 想到这里,贾平安淡淡的道:“咱们家不惹事,但却也不怕事,谁敢冲着贾家出手,弄回去就是了。” 王老二应了,出去教训徐小鱼,“郎君对你这般好,羊肉每次放开吃,也不打骂你,这样的主家你哪找去?你再不争气,回头某建言郎君把你送回火星湾,换个人来。” 徐小鱼一听火星湾就急了,说道:“某哪里不争气了?某在琢磨怎么收拾陈家人呢!” 王老二随口道:“有本事就去。” 赵岩回家,晚些又来了,带着一条大鱼。 “先生,阿耶今日在护城河里弄到了几条大鱼,很是肥美,请先生享用。” 这年头的师徒关系就是这样,赵岩在贾家不但学习,还能白吃白喝,心安理得。可家中有了好东西不知道孝敬先生,那就是畜生。以后贾平安遇到了危机,或是落魄了,他不伸手,不努力襄助,那也是畜生,天下人都会唾弃他。 晚上来了一顿酸菜鱼火锅,爽的不行。 “回头某到护城河钓鱼去。”贾平安信誓旦旦的要去弄鱼,杨德利说道:“小时候你下河抓鱼,差点被淹死。” 贾平安:“……” 一觉好睡,不知何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叩门声,“郎君。” 贾平安醒来,脑子有些懵,“何事?” “有事。”王老二的声音很细微。 贾平安披上大氅出来,王老二在门外,后面黑乎乎的地方站着个人,“那是谁?” “郎君,是某。” 徐小鱼的声音听着有些沙哑。 “这是惹事了?”贾平安皱眉,“多大的事,天亮再说,都回去睡觉。” 王老二回身看了徐小鱼一眼,“郎君,徐小鱼先前摸去了陈家,把……把陈凡的脑袋给取来了。” 卧槽! 贾平安觉得脑子里懵了一下。 “谁?” “陈凡,就是叫嚣着要取郎君项上人头的那个,陈林的兄弟。”王老二的眼中有不加掩饰的欣赏之色,“郎君,小鱼未经允许就去动了手,该罚,不过他这悄无声息潜入进陈家的本事……” “本事再大,心不在贾家,某也不要。”贾平安只觉得一万头神兽在心中咆哮而过。 陈凡的叫嚣都传遍了长安权贵圈,可等晚上就被人割了脑袋,这些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贾平安下的毒手。 “处置好。” 贾平安深吸一口气,招手。 徐小鱼过来,手中拎着个皮囊,一股子血腥味透了出来。 “郎君,那陈凡说要杀你,某就去取了他的人头来。” “没留什么字吧?” 若是他留个什么徐小鱼到此一游,贾平安回头就会托关系把他扔到辽东去,一辈子不得回归中原。 “没,某摸进去,那陈凡睡的沉,某就顺手割了脑袋。” 马丹! 贾平安沉声道:“没有某的许可,你可知晓自己在做什么?” 徐小鱼低头,“先前二哥说了,某有罪。” 他跪下,贾平安伸手,王老二问道:“郎君是要刀子还是棍子?” 贾平安瞪了他一眼,王老二赶紧屁颠屁颠的递了棍子来。 贾平安一顿棍子抽的徐小鱼闷声抽搐,只是避过了脸。 “滚!” 徐小鱼有些难过,王老二骂道:“郎君宽宏大量,你还不谢郎君?” “郎君不是要赶某回去?”徐小鱼一怔,旋即狂喜叩首。 都是不省心的! 贾平安骂道:“从明日开始学规矩,学不好不许吃饭。” 而在陈家,此刻宅子里灯火通明。 陈林看着自己弟弟的无头尸骸,颤声道:“谁干的?谁?” 几个不良人大晚上被人抓起来很不爽,冷的直哆嗦,但此刻却只能面色凝重的道:“那人从窗户进来的,随后摸到了床边,一刀……” 陈林跺脚,老泪纵横,“何必如此!何必如此!三郎,你这般就去了,让某情何以堪呐!阿娘若是知晓了,会如何伤心,你……” 回过头,他抹去泪水,“定然是贾平安干的!” 众人恍然大悟,“是了,咱们家说要取了他的项上人头,当晚他就派人来下了毒手。” 不良人们很纠结,一人忍不住说道:“那贾平安家中就只有几个仆役,最厉害的就是那个独臂的王老二,王老二虽说是斥候,可一只手臂没法潜入进来。” 陈林使个眼色,有人弄了金锭来,刚才说话的不良人得了一锭,其他人都眼红了。 “谁能说出让老夫满意的消息,金子……陈家不缺。” 瞬间就这些不良人就疯了。 “贾家有几个仆役,杜贺原先是官员,贪腐被处罚为奴。曹二是厨子,胖乎乎的。那个宋不出笨手笨脚的……” “还有个徐小鱼,瘦瘦的,跟着出去采买总是偷奸耍滑……” “没了?”陈林想吐血。 “还有一人。”一个不良人说道:“还有个女仆叫做什么……鸿雁,那个女人出门都会被绊倒……” 这等人你难道要指望她来刺杀陈凡? “关键是,若是贾平安要刺杀陈凡,也不会选在今夜。” “是啊!陈凡才将说要取他的项上人头,当夜就来刺杀,他缓一阵子也成啊!” “傻子才会马上刺杀陈凡,陈家这般厉害,那不是以卵击石吗?” “满长安的权贵都在等着看陈凡收拾贾平安,就算是要动手,也该是等陈凡出手后。” 陈林怒道:“去查,谁查到了,赏百万钱!” 这可是重赏啊! 晚些贾平安到了百骑,迎接他的是羡慕的目光。 “参军,那陈凡昨夜被人割了脑袋。” 贾平安叹道:“某也得了消息,这真是……无妄之灾啊!” 唐旭来了,淡淡的道:“你家里没人能做到无声无息的弄死陈凡,所以外面……连陈家人都说此事不是你做的。” 邵鹏疑惑的道:“究竟是谁出的手呢?先前陛下都百思不得其解,但早饭却多吃了些。” 贾平安也装作绞尽脑汁的模样思索着。 徐小鱼的出手是个意外,连贾平安都没想到那厮竟然这般猛,只是被王老二激了一下,竟然就去弄死了陈凡,还顺带割了脑袋。 晚些,外面传来了消息。 “陈家人说是杨家做的,先前陈家人冲进了杨家,两家人大打出手,杨家死了五人,陈家死了两人。” 邵鹏颔首作睿智状,“那杨家是陈家的老对头,陈凡出手狠辣,以往杨家吃亏不少,此次定然是杨家借机动手,还想嫁祸给小贾。可惜被陈家看穿了,哈哈哈哈!” 邵·孔明·鹏得意的笑着。 呃! 这样也行? 贾平安心中懵逼,李敬业却来了。 “兄长,阿翁说你在千牛卫犯的错不够,让你带着某去闯祸。” 贾平安捂额,想了想,“也是。” 他这一下消除了皇帝的一个眼中钉,小圈子少了两个中层官员,只是去千牛卫装个比还不够。 他想到了谢清。 “包东!” 包东进来,贾平安吩咐道:“去查查谢清的踪迹。” 此刻李勣刚进宫,求见皇帝。 李治看了他一眼,见他红光满面,就问道:“李卿的身子如何了?” 这是暗号。 大佬觉得你在家里不干活白领钱不好。 “多亏了陛下派去的医官,臣的身子已然大好了。” 君臣完成了一次默契行动。 “如此便回来吧。”又来一员大将,李治的心情很不错。 李勣想到了自己让贾平安带着孙儿去惹祸的事儿,就想着报备一下,“陛下,那贾平安最近颇为得意,臣的孙儿也不省心,臣就怕他们去惹祸。” 这是暗示,李治笑道,“年轻人爱闹腾,无碍。” …… “参军,那谢青去了青楼。” 说到青楼,别的地方自然有,可谁也比不过长安的规模,女妓的质量就更不必说了。 有人说长安就是安乐乡,说的就是这方面的享受。 “哪一家?” “说是上云楼。” 啧! 贾平安有些头痛,“那冬至可还在闭关?” 包东点头,“说是被参军感召,觉着以色侍人终究不是正道,不感悟学问,就不出来了。” 包东觉得这位参军堪称是男人中的极品,游走于青楼之中,赢得那些美人儿的欢心,却不肯睡了她们。 若是某的话,定然夜夜做新郎,岂不是美滋滋? 想到这里,他就劝道:“参军,好歹也该开荤了。” 贾平安只是笑了笑,随后进去。 包东摇头叹息,雷洪问道:“你叹什么?” 包东摇头晃脑的道:“前日听校尉读书,说什么君子藏器於身,待时而动。某每日都动,参军却十余年不曾动弹,哎!可惜,可叹呐!” 雷洪纠结,“这话指的不是这个器吧?” “走了。” 贾平安出来了。 “叫了敬业来。” 晚些,三人在门外会和了李敬业,浩浩荡荡的往上云楼去了。 “兄长,咱们去惹什么祸?”李敬业浑身精力弥漫,盯着包东就不放。 包东笑道:“李郎君这是笑什么?” 李敬业说道:“听闻你身手了得,可愿和某较量一番?” 呃! 包东淡淡的道:“打打杀杀的不好。” “赌十贯钱。”李敬业一开口就是十贯钱,贾平安觉得这娃该挨收拾了。 “十贯钱……”包东摇头,“不打。” “但凡你能打到某一拳,十贯钱就是你的。” 包东很煎熬,既想要钱,又觉得打不过。 到了上云楼,老鸨见了贾平安却不是欢喜,而是横眉冷眼。 “百骑问话。”贾平安冷冷的道:“先前有客人来过,二楼,甲字二号房,带路!” 老鸨冷哼道:“这里是万年县的管辖,贾参军却是越权了。” 老鸨的脾气贾平安自然知晓从何处来:冬至闭关,上云楼就少了一棵摇钱树,三五天还行,长时间老鸨能发狂。 “那就去百骑走一遭吧。”贾平安伸手托住了老鸨的双层下巴,“但凡再拖延,某便认为你是同谋。” 这个渣男! 老鸨心中恼怒,但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就带着他们上去。 “贾参军,冬至每日都念着你呢!说是你不来她的房间,她就永不出来。” “不出来也是好事。” 贾平安依旧是无情无义的模样。 老鸨无计可施,想到自己的摇钱树疯魔般的在琢磨什么诗赋,就哭道:“贾参军你一番话害了冬至,如今外间渐渐不闻冬至之名,再出来时,哪还有她挣钱的地方……” 到了甲字二号房外,贾平安刚想叫人冲进去,却听到了些动静。 “用力打!” “拧啊!为何不拧?” “你别这样,奴怕。” “快拧,你不拧某可就动手了。” “你要干啥?奴……奴不是随便的人,嗷……” “钱,给你钱,别叫唤惊动了人,堵住嘴,对……” “……” 卧槽! 贾平安听到这个动静,不禁深切怀念着那些老师的教导。 他指指里面,包东示意就是谢青。 老鸨却忍不住了,准备叫骂。 贾平安伸手捂住了她的嘴,附耳道:“别出声。” 老鸨身躯扭动着,等贾平安松开手时,她恼怒的道;“贾郎你好狠的心。” 贾平安摇头,当听到里面的动静大时,就低声道:“踢开门后,你就叫嚷,切记了。” 他使个眼色,雷洪准备踹门。 可李敬业更快。 呯! 他奋力一脚。 门不见了。 房门被这一脚直接踢飞了进去,从跪在床上的谢清的身侧飞过去,撞在墙壁上轰然落地。 谢清赤果果的,手中拿着一块小板子,缓缓回头。 女妓身上有几处淤青,嘴巴被堵着,但手脚却是自由的。 床上丢着一个打开的包袱,里面是绸缎。 那女妓大概就是看在绸缎的份上,这才忍着没反抗。 辣眼睛啊! 贾平安怒道:“死变态,打!” 瞬间谢青就被拳脚淹没了。 贾平安回身对老鸨微微一笑,“冬至在何处,某去一见。” 老鸨恨不能亲他一口,欢喜的道:“贾郎随我来。” “有个条件。”贾平安低声道:“谢清此事先别说,晚些再实话实说。” 不坑几个人他怎么会甘心。 老鸨拍了他的胸口,娇嗔的道:“贾郎你好坏。” 哎!贾平安马上就想到了一个画面:官人你好坏! “咱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稍后敲开了冬至的房间,当见到贾平安时,冬至先是茫然,然后惊喜的蹦跳了一下,“呀!竟然是贾郎。” 贾师傅暗自提醒自己:要淡定,淡定……管好自己,莫要被吞了。 …… 求票。月票,推荐票,书友们有的都请投给大唐! 第245章 别让金钱蒙蔽了双眼 陈林守着弟弟的棺木在发呆。 一个侄儿急匆匆的进来,附耳道:“贾平安和李敬业当众殴打濮王的长史谢青,打的很惨,说是遍体鳞伤。” “为何?”陈林的眸子动了一下。 “说是谢青在上云楼玩女人太野。” “怎么野?”陈林觉得弟弟的死应当和贾平安无关,但架不住贾师傅弄掉了陈家的分枝陈道兴兄弟。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没说,估摸着是放浪形骸吧。” “那关他屁事!”陈林最近的火气很大,冷笑道:“弹劾他。” 晚些事情就闹大发了。 “陛下,贾平安在上云楼殴打濮王使者谢清,谢清如今在医馆,说是遍体鳞伤呐!” 李治心中一震,旋即想起了李勣先前说的话。 贾平安带着李敬业去闯祸,他想了几种可能,可就是没想到贾平安会去暴打谢清。 他沉吟着。 王忠良低声道:“陛下,外面有人弹劾呢!义愤填膺,说什么……濮王当年雅量高致,还说什么贾平安对濮王的长史下毒手,这是丧心病狂。” “丧心病狂?” “是啊!”王忠良急切的道:“好些人说要收拾了贾平安,甚至有人去寻玄奘。” “这是要一下拍死他?” 李治竟然笑了起来。 那个兄长当年对他颇多压制。他非常清楚,若是李泰得了太子之位,他大概是小命不保。所以听闻什么:等某死后,定然把帝位传给雉奴时,他在自己的寝宫中呕吐了许久。 他那时就是透明人,李承乾还好,眼中压根就没他这个人,见到就打个招呼。可李泰看似笑眯眯的,暗中却出言警告他。 那几年他听着那些话,只觉得危机四伏。 若说恨,他不恨大哥李承乾,唯一恨的就是李泰。 我本是小透明,你为何屡次威胁我? 威胁也就罢了,最后还来一句杀子传位,你当我是傻子吗? 恨啊! 但该有的还得有,于是李泰请求开府他同意了,每一次赏赐李泰都是最好的。 我这个皇帝如何? 但他憋屈啊! 为了营造一个良好的形象,他必须要善待李泰等人,可按照他的真实想法,恨不能弄死那个兄长。 现在贾平安却出手暴打了谢清,这是什么意思? 他这是为朕出气? 果然是忠心耿耿呐! 李治感动了。 王忠良小心翼翼的瞥了皇帝一眼,发现皇帝眼神柔和,不禁纳闷,“陛下,好些人求见呢!” “见什么?” 李治只觉得自己隔空打了李泰一巴掌,神清气爽啊! “陛下,相公们来了。” “不像话!”于志宁气冲冲的道:“殴打濮王长史,他贾平安这是要作甚?还有那个李敬业,英国公……你的孙儿是如何管的?” 李勣此刻把肠子都悔青了。 他让贾平安带着孙儿去犯错,可没想到他们竟然去殴打了李泰的长史。 老夫真是自作孽啊! 但……作为一位名将,认输是不可能认输的。 李勣淡淡的道:“贾平安和老夫的孙儿都是慈善人,最见不得人作恶,那谢青定然是做了些见不得人之事,贾平安嫉恶如仇,老夫的孙儿亦是如此……” 尼玛! 于志宁气得指着李勣喝道:“一派胡言!那谢青去了青楼,他贾平安为何接着就去了?” 李勣不知道情况,但这个却是没话说。 王忠良细声细气的道:“他们去的是上云楼,那里的头牌女妓对贾平安崇敬有加。” 李勣得了弹药,看了于志宁一眼,“贾平安有才,去青楼只是吟诗,那谢青去做什么?” 玩女人呗! 于志宁板着脸道:“可也不该殴打谢青,那可是濮王的长史,消息传出去,天下的宗室都会恼怒。接着就是元日了,大朝会上,那些宗室可会借此发牢骚?甚至于借此咆哮……不可不防。” 这个想法没错。 长孙无忌干咳一声,于志宁觉得他对贾平安没好感,多半是要支持自己的。 虽然他不介入小圈子和皇帝之间的争斗,但所谓没有永远的敌人,在此刻他觉得长孙无忌就是自己的同袍。 “陛下,年轻人冲动,那谢青怕是有些言语激了他们,老臣以为,此事当呵斥。” 咦! 于志宁惊得差点蹦起来,看着一脸菩萨模样的国舅,再看看一脸淡定的皇帝,觉得自己听错了。 贾平安坏了小圈子不少事儿,国舅不该是恨不能镇压了他吗?怎地还为他说话? 他不知道在这方面长孙无忌和皇帝的立场是一致的。 他们之间有矛盾,但当面对外来威胁时,却会并肩战斗。 比如说李泰、李恪。 长孙无忌颇为欣慰,觉得那个扫把星算是干了一件好事。 于志宁却较真了,正色道:“此事该严惩贾平安,给宗室一个交代。” 李治干咳一声,“要不……罚俸吧。” 于志宁眨巴了一下眼睛,觉得那不是皇帝,而是一个老好人。 罚俸,这不是罚酒两杯吗? “陛下,此事不可小觑,臣以为,当谨慎。” 臣子再三劝谏,帝王若是不听,那便是对臣子的蔑视,于志宁怕是会撂挑子。 李治叹息一声,觉得此事有些麻烦。 惩罚贾平安,他心中的快意就会打折扣。若是不处罚,于志宁只是开始,后续弹劾贾平安的不会少。 他有些踌躇。 “去查!”长孙无忌干脆利落的为他下了决断。 “王忠良去。”李治担心这事儿被人利用了。 王忠良带着几个千牛备身,一路去了上云楼。 李治在等待,期间来了不少奏疏,都是弹劾贾平安的。 很愁人呐! “陛下。”李勣更是纠结,“要不……让他们去一趟辽东?” 辽东那边有他的故旧,贾平安他们去一年半载的不会出问题。就是环境艰苦了些。但他觉得那两个年轻人都该去磋磨一番,以后少惹祸。 李治一想,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这个主意不错。”李治发现李勣的这个主意是一箭双雕,一方面消除了外界的愤怒,另一方面还能让贾平安等人避过宗室的报复。 和前朝的宗室不同,老李家人丁兴旺,从造反开始,那些亲戚就加入了进来,立下了赫赫战功的不少。比如说李孝恭和李道宗。若是那些大佬要对贾平安和李敬业下手,他们插翅难逃。 而辽东却不同,那边苦寒,没宗室愿意去蹲守。 李治微微颔首,觉得老李就是稳妥。 “此事就这般吧,令贾平安和李敬业去辽东。” “陛下。”王忠良回来了,那表情让李治想到了他拉肚子的那阵子。 “可查清了?”李治觉得这事儿没跑了。 王忠良说道:“陛下,臣去见了谢清,谢清矢口否认被贾平安等人殴打。” “咦!”李治一惊,“他为何否认?” 难道是被威胁了? 李治看了长孙无忌一眼,舅舅,果然好手段呐! 长孙无忌也觉得纳闷,看了外甥一眼,心想雉奴果然是长大了,竟然知道用这等胁迫的手段。老夫的教导果然效果非凡。 王忠良也一脸懵,“奴婢再三问了,说若是被威胁只管说。那谢青很是坚定,一口咬死是自己和恶少斗殴被打的。” 啧啧! 这人被暴打了竟然矢口否认…… 李治板着脸道:“把谢清的话传出去,让那些人听听。” 可这事儿究竟是为何? 晚些,邵鹏来了。 “陛下,那谢青有些癖好,不堪入目。” 李治却生出了好奇心,“说说。” 邵鹏纠结的道:“他喜欢……被虐打,也喜欢虐打女子。” 李治也为之愕然。 “这是什么癖好?朕却从未听闻。” 有淡的不好好做事,偏生要剑走偏锋,邵鹏不禁有些淡淡的忧伤,“贾平安说这是一种癖好,” 这个癖好让李治倒胃口,但想到那位雅量高致的兄长竟然有这么一位奇葩的长史,他不禁暗乐。 “贾平安嫉恶如仇,朕心甚慰。”宰相们依旧走了,李治自在了些,一边说一边踱步,“李敬业少年鲁莽,需要教导,令他去千牛卫。” …… “贾平安见了觉着不堪入目,就和李敬业出手殴打了谢青。” 尚书省,李勣点头,很是淡定的道:“此等事,老夫见了也会出手。” “英国公。” 一个官员急匆匆的进来,拱手,笑嘻嘻的道:“恭喜英国公……” “何事?” 老李心中一惊,想着别是要把公主许配给敬业吧? 老李家的公主适合做媳妇的不多,大多彪悍,那种旁若无人的潇洒劲头,李勣受不了。 “英国公,陛下说了,李敬业少年莽撞,需要教导,令他去千牛卫。” 李勣神色似喜非喜,竟然呆了。 那个满口大话的孙儿,那个行事肆无忌惮,心中没有敬畏的孙儿……他一直觉得这个孙儿会成为李家的祸害, 可没想到这个孙儿如今竟然能进千牛卫。 千牛卫就是皇帝身边的侍卫,大多出身权贵家庭,便于皇帝就近观察。若是有才的,皇帝会量才使用。 人说前汉有终南捷径,而大唐的终南捷径便是这个。 李勣猛地想到了贾平安。 自从孙儿和贾平安交好后,就一步步的开始改变了。 不再目中无人,不再肆无忌惮…… 这些变化李勣都历历在目,至今想来不禁唏嘘。 多亏了小贾啊! 李勣突然笑道:“扫把星……老夫看这便是福星。” 那官员不解,但随即更多的人进来恭贺。 一个官员在外面说道:“刚有人说李敬业在平康坊叫了五个女妓。” 有人给他使眼色,暗示他别哔哔,小心李勣发火。 可这人有些痴,依旧说道:“说什么……男儿当如是。” 李勣黑着脸,还得装作是从容的模样,可已经在琢磨晚上要准备用什么手法,好生惩治一番这个孙儿。 …… 上午嫖妓是不可能的,贾平安一脚就把李敬业从青楼里踹了出去。 冬至挽着他的手臂,泪水盈盈的仰头问道:“贾郎何时再来?奴扫榻以待。” 先问清你的大姨妈何时来,我再来。 贾平安微笑道:“缘分到了,某自然就来。” 冬至叹息,目送着他出去。 身后,老鸨喜滋滋的道:“你总算是出来了,以后别去琢磨什么学问,那不是你该做的。你该做的是挣钱……” 冬至回身,认真的道:“钱不钱的两说,只是人却不能被钱财欲望蒙蔽了双眼。你看看贾郎,来了青楼饮酒作诗,美色当前也不动心,这等才是活的通透的。我就想学贾郎。” 老鸨叹息一声,“那是你没缠住他,若是你使出本事,老娘保证他逃不掉。男人……哪见得那等磋磨?” 冬至的脸突然一红,“我是想缠住他,可一缠我就动了情,任由他施为,自己却忘记了那些手段。” 老鸨愕然,“你竟然被他迷成了这般?” …… 贾平安和李敬业出了上云楼,一路溜达。 “兄长,去看甩屁股舞吧。”李敬业依旧念念不忘那个胡女。 “做梦!”贾平安又踹了他一脚,“别忘了你差点就喜当爹了。” “什么喜当爹?”李敬业一怔,“那也无事,反正不是某的孩子。” 马丹! 这娃心够狠。 “杨先生,求你给家母看看吧。杨先生……” 前方,一个大汉跪在一家药店的外面,里面一个郎中叹道:“你阿娘的病老夫无能为力。” 大汉抬头,“可是要钱吗?某给,多少都给。若是要命,某也愿意舍了这条贱命,只求阿娘身体康健。” 郎中摇头,“你郭盛乃是长安城中的亡命徒,老夫哪里敢说假话,去吧,老夫无能为力。” 大汉嚎哭了起来,以头抢地。 李敬业吸吸鼻子,“兄长,救救他吧。” 贾平安走过去,问道:“你母亲是何病情?” 郭盛回身,眸色一冷,“是贾参军。” “你认识某?”有李敬业在身边,贾平安压根不惧什么亡命徒。 郭盛点头,“去年你差点被吐蕃人斩杀在巷子里,某就在边上。” 这厮…… 贾平安当时带着人去围杀吐蕃人,谁曾想吐蕃人来了个反围杀,幸而他在绝境下顶住了压力,斩杀了对手。 这个郭盛竟然就在边上看着,想到这里,贾平安就觉得有些意思。 晚些见到了郭盛的母亲。 “阿娘一直忽冷忽热,还腹泻。”郭盛目中含泪,“若是能救了阿娘,某愿卖身为奴。” “大郎。”床上躺着的妇人咳嗽几声,郭盛赶紧俯身,轻声问着哪里不舒服,可想喝水用饭…… 一个凶名赫赫的亡命徒,竟然对母亲这般孝顺,贾平安觉得该帮一把。 晚些他去了太史局。 “小贾,快来看看这道题。”李淳风正在研究算术。 “太史令,先别忙着这个,救个人。” “好说好说。” 李淳风跟着去了郭家,略一诊治,就皱眉道:“此等毛病以往那些在山中的道人也得过,多是吃冷食染的病,你阿娘可是经常吃冷食,饮冷水?” 郭盛激动的道:“是。” 李淳风笑了笑,随后开了方子,交代了用法后,就拉着贾平安走。 “赶紧去算算那道题。” 身后,郭盛跪下叩首。 回到太史局,李淳风和贾平安研究算术题,争论激烈后,干脆就去了国子监。 最后这次研讨变成了一次大型交流活动。 …… 百骑,贾平安刚到,四巨头议事。 “年底了,都要看好些,感业寺那边……小贾!说你呢!” “啊!”贾平安在琢磨算术题,楞了一下。 唐旭皱眉道:“你多久没去感业寺了?” 呃! “快半月了?难怪。” “难怪什么?”邵鹏问道。 当然是难怪我总是觉着什么事儿没做,原来是没去探望娃娃脸和阿姐。 他正色道:“难怪某觉着什么事没做,原来是巡查感业寺,某这便去。” 他起身就走,邵鹏赞道:“看看,小贾就是这般兢兢业业。” 唐旭淡淡的道:“他最近老是去国子监,老邵,再过一阵子,大概国子监就要把他挖走了。” “做梦。”邵鹏不屑的道;“国子监的日子他过不来。” …… 感业寺里,最近武媚已经不大出来了。 天气冷,可苏荷却喜欢去禁苑里转悠,就像是寻宝般的去查找惊喜。 “呀!” 一株蘑菇在一个树洞里长得很是可爱,苏荷看了许久,这才转向下一处。 松鼠在树枝上停住,呆呆的看着她。 马蹄声骤然而来,吓跑了松鼠。 苏荷噘嘴,回身,然后笑容渐渐的起来了。她猛地招手,喊道:“贾参军!” 马蹄声加快,贾平安笑着近前下马,“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出来?” 苏荷得意的道:“我不怕冷。” 那脸都被冻红了,还说不怕冷…… “这里有蘑菇,这里有个松鼠窝……” 苏荷如数家珍的介绍着自己的发现。 最后她抬头,有些不满的道:“贾参军你都有十三日没来了,为何?” 呃! 当然不能说是忘了。 贾平安叹息一声,很是沉重的语气说道:“最近年底了,长安城中多了些凶徒,你知道的,乞丐也有个元日,那些凶徒为了捞钱,四处作恶,某带着兄弟们四处追捕他们。那些凶徒亡命,一碰面就是搏杀,某数次……哎!说这些作甚?说些高兴的事。” 苏荷的眉头紧紧皱着,“竟然这般凶险吗?那回头我就在菩萨面前为你祈祷,祈祷让你逢凶化吉。” 她微微抬头,黝黑的眼眸中全是怜惜;那微微张开的嘴里,贝齿微微闪光…… “要不,我还是祈祷菩萨保佑你换个差事吧,别在百骑了。” 贾平安只觉得心跳缓了一瞬,接着又猛地蹦跳起来。 哥这是心律不齐? 他笑了笑。 然后说道:“好。” 第246章 天地之间有大学问 进了感业寺,苏荷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 你要去买几斤橘子吗? 贾平安笑道:“好。” 苏荷小跑着去了。 那身影,真是小鹿般的轻盈。 就是胸襟宽阔了些,贾平安见了觉得吃力。 难道要发明托奶才行? 他陷入了沉思。 “贾参军。” 苏荷回来了,从正面看去,那胸襟越发的广阔了。 咳咳! 不能邪恶啊! 贾平安收敛心神,笑道:“去拿了什么?” 苏荷双手背在身后跑了过来,然后拿出了一个荷包:“给,以后你随身带着。” “是什么?”贾平安打开看了一眼,只是看了一眼,就笑道:“佛前求的护身符吗?好。” 他把护身符挂在了脖颈上,苏荷在边上得意的道:“这可是我求来的,寺里那几个真正修行的女尼说我虔诚呢!” 在寒冷的冬天里,一个小女尼跪在蒲团上,虔诚的求着神佛…… 贾平安笑了笑,“好。” 晚些,他在武媚的房间外站着,“阿姐,你可还好吗?” 武媚坐在蒲团上,用纱巾把头发全部包紧,随后带上帽子,“等等。” 晚些她出来,贾平安只是看了一眼,就知晓阿姐的头发已经不短了。 “你最近去了哪里?” 贾平安把自己最近忙碌的事儿捡些能说的说了,武媚仔细听着,最后说道:“濮王惺惺作态,最是不可信之人。你得罪了他的长史看似不妥,可皇帝却会很欢喜。” 贾平安当然知道这个,但依旧茫然道:“为何?” 傻弟弟啊! 武媚心中多了些成就感,笑道:“皇帝当年被濮王欺凌过,而且濮王当年收拢了一批所谓的大才,声势浩大。当年的太子为何要谋反?濮王的逼迫也是一个起因。这等宗室,皇帝恨不能……罢了,你要记住,皇室无亲情。” 阿姐竟然现在就知道了这个道理? 贾平安心中一紧,“阿姐……” 武媚笑道:“别说是皇室,就算是在这个小小的感业寺里也分了三六九等,彼此争斗。你莫要小看了苏荷,她平日里看似纯真,偶尔露出锋芒,上下皆惊。” 娃娃脸竟然还有威严的一面? 贾平安不禁想看看。 武媚突然问道:“你最近既然这般忙,为何又来了这里?” 贾平安看了她一眼,认真的道:“某想阿姐了。” 那双明眸中多了些温柔,武媚伸手摸摸他的头顶,抬头道:“你竟然长的比我还高了,以后定然能成为栋梁。” 晚些,贾平安走后,苏荷召集了全寺的人来训话。 “快年底了,我知晓有人思念亲人,书信是不能的,这是规矩。但若是外面有亲人送了东西来,只是一批。” 苏荷很严肃的伸出一根玉指,“这是我请示了宫中得的恩典,但丑话说在前头,谁家在那些东西里夹带了禁物,严惩不贷!” 众人闻讯大喜,甚至有女尼嚎哭了起来,念着阿娘或是阿耶。 “多谢住持。” 众人心悦诚服的行礼,苏荷微微侧身,以示不敢接受这些先帝女人的礼。 从侧面看去,她的鼻梁挺直,嘴唇微红,脸颊微胖,竟然很美。 …… 贾平安刚回到百骑,唐旭给他安排了一个任务。 “宫中说什么又遇到了邪祟……” 贾平安脸都绿了。 那个萧淑妃又在搞事了? 什么邪祟,他不担心这个,只担心王氏哪天弄个圈套,把他和萧淑妃埋在一起。 “校尉……”贾平安想寻个借口。 “小贾!” 外面传来了喊声,接着有人说道:“见过太史令。” 李大爷,你就是我亲大爷! 贾平安一脸慷慨激昂的道:“为了百骑的荣耀,为了陛下的安危,某这便进宫。” 好同志啊! 唐旭和邵鹏都微微颔首,觉得这样的贾师傅果然值得栽培。 “校尉,邵中官,太史令来了。” 唐旭和邵鹏赶紧起身相迎。 “见过太史令。” 李半仙的名头很大,唐旭行礼后,就堆笑道:“太史令,某最近觉着不大好,能否给某看看……” 李淳风看了他一眼,“眉心有黑气,等死吧……咦!不对。” 唐旭差点被吓尿了。 老李再看一眼,“竟然有贵人相助,化解了你的劫难,某看看……” 他掐指一算,最后盯住了贾平安,“正是小贾。” 贾平安哭笑不得,李淳风却急不可耐的道:“老夫寻小贾修道,可能告假?” 唐旭此刻还在消化这个结果,“能,只管去。” 等李淳风和贾平安走后,唐旭瘫坐下去,搓了一下脸,“好险呐!幸亏小贾就是某的福星。” 邵鹏一脸惆怅,“咱为何没请太史令看看呢?” …… “老夫知晓你不好告假,所以就吓唬了唐旭一番,如此他自然不会阻拦。” 老李得意洋洋的说着自己的操作,贾平安觉得骚气十足。 晚些到了国子监,一群教授都在。 “贾参军,我等昨夜又琢磨了许久,这天该有盖子。” 这次讨论大会从算术题已经偏到了天文。 “天有盖子,何在?”贾平安问道。 一个助教说道:“天有盖子,笼罩着我等。那盖子无形无色……” 另一个助教说道:“可如何验证有盖子?” “盖子是有的。”没有盖子的话,人类也无法生存。 贾平安指着天空说道:“你等看看乌云,为何乌云无法逃逸到更高的地方?” 众人一怔,“是啊!” 外面,一群权贵今日来视察国子监。 “某的二郎也到了入学的年纪,某就想着看看国子监里的哪一学好。” 说话的是一个男子,在他的眼中,国子监诸学就该任由自家的孩子挑选,至于你要说什么入学考试,那是不存在的。 国子监诸学本就是为了高官权贵而设立的最高学府,虽然也有算学等专科学校接纳平民,但那大概就相当于后世的技术学校。 高阳也在其中,今日巴陵去了公主府,邀请她一起出来转转。 他们人多势众,国子监的见了这群大佬,谁也不敢拦。 “祭酒何在?”巴陵含笑问道。 留守的官员垂首道:“祭酒在前面议事,下官马上去通禀。” 巴陵摇头,“去看看国子监是如何行事的,诸位,如何?” “好主意!” 众人轰然响应。 那官员嘴角抽搐,知晓这群权贵是冬天在家憋得慌了,就来国子监寻乐子。顺带明年国子监要招生,他们先来给自家的子弟要名额。 “是,诸位随下官来。” 众人跟着去,晚些到了大堂外面,就听到里面在争吵。 “别打扰。”巴陵摆摆手,制止了官员去通禀。 众人就站在外面,看着里面十余人在争执。 “乌云为何不飘逸上去,某觉着是有雨水在其间。诸位,你等想想,那乌云驮着雨水,它如何能飘逸?” “王助教此言甚是。” 有人看了贾平安一眼,问道:“贾参军以为如何?” 贾平安笑着问道:“那么……雨水为何重?拓展开来,人为何重,咱们眼前的东西为何重?譬如说案几,凳子,甚至于咱们的衣裳,为何重?而白云为何轻?水为何重?” 砰砰砰砰砰砰! 这些问题就像是子弹,打的一群助教全数沉默。 肖博作为祭酒,学问自然是有的,他仔细想了想,“老夫以为……这天然就重。” 贾平安捂额,肖博也觉得这个回答太不严谨,就羞道:“此事老夫再想想。不过贾参军如何看?” 这些助教都抬头看着他,大伙儿对这等事儿的分析都是雾里看花,甚至还带着神话色彩。 但连贾平安自己有时候都觉得地球是天选之地,人类就是造物主圈养的生物,造物主就指着每天看笑料百出的人类生活过日子了。 否则哪来那么多的巧合和各种令人瞠目结舌的精细操作。 但这只是一种揣测。 “同样是液,为何水比油重?”贾平安觉得自己就像是布道的神灵,在为这群大唐最顶尖的先生传授学问。 “咦!水竟然比油重吗?” 一群人面面相觑,竟然都不知道此事。 “用同样大的东西去装着水和油,你就会发现,装水的更重。” “某去试试。”一个助教飞也似的出去,见到门外的一群权贵也不看一眼。 “这是何道理?”有权贵很是好奇。 巴陵的眼中多了冷色,淡淡的道:“哗众取宠罢了,此等人于国于民何益?” “你说这话是何意思?”高阳看着她,目光不善。 巴陵笑了笑,胸口抖动几下,“随口说的,没什么意思。” 里面,贾平安说道:“其实不用试,你等想想,同样大小的铁棍和木棍,谁重?自然是铁重。这便是密度。任何物体都有密度,譬如说白云,那密度就极小,早上的雾气,用手就能打散了,这等密度极小的东西就能飘起来……” 众人仔细听着,脑海里想着这些生活中随处可见的现象。 “这重量是如何产生的?”贾平安自问自答,“某一直在琢磨,人若是跳起来,为何会马上坠落?但鸟儿却能飞翔。” 众人陷入了沉思。 “鸟儿为何能飞翔?”贾平安想到了动物世界,“因为它们有一双宽阔的翅膀,翅膀伸出来扇动,鸟儿就能起飞……为何?弄一张纸来。” 有人弄了一张纸,贾平安折了一架纸飞机。 “诸位请看。” 纸飞机出手,竟然缓缓在空中滑翔着。 “这是……” 贾平安微笑道:“虚空中有东西托起了它。这是什么东西?树叶落下会漂浮,为何?因为它向下的一面足够宽,相对于树叶的那点重量来说,那么宽的面,足够树叶漂浮着缓缓落下。若是它扇动起来呢?” 有人一拍案几,“那便会和鸟儿一般飞起来。” 赞! 今日的布道结束,再说下去,贾平安觉得会出几个疯子。 看看那些助教吧,有人痛苦的挠头,有人神色茫然,嘴里念念有词…… 再不走他就走不了了。 贾平安果断拱手,“某还有事,告辞了。” 他转身出去,老李还在沉思,自然无人能拉住他。 “咦!”贾平安见到了高阳,就笑着拱手。 高阳的眼中多了欢喜和骄傲,面色微红的道:“你竟然能说的他们哑口无言……” 真厉害三个字她忍住了。 “只是一些疑惑,随口说出来探讨。”贾平安神色从容,让想看到他得意模样的巴陵有些诧异。 镇住了整个国子监的成就,还不足以让他得意洋洋吗? 换做是任何人都无法忍住那等成就感,他为何不动声色? 难道是……大奸大恶之人? 是了,非是大奸大恶之人,自然忍不住会得意。 想到这里,巴陵就笑吟吟的问道:“贾参军镇住了国子监诸位大才,为何神色平静,难道是不高兴?” 贾平安看了她一眼,觉得这女人的底线更低一下,就多看了一眼。 高阳在边上见了,不禁咬着红唇发狠:我的底线曾经比她的还低,只给你一人看了,你却无动于衷。现在你却多看了巴陵一眼,难道是因为她比较肥吗? 贾平安微笑道:“不是不高兴,而是……这等疑惑和讲解,某还有许多,若是这等事都值得洋洋得意,那某此生怕是将会在得意中度过,那也太无趣了些。” 这只是哥本事中的一角,你觉着值得得意骄傲,可我却觉得平常。 巴陵的面色微冷,“怕是大言不惭吧。” 高阳怒了,握着小皮鞭说道:“你怎知他大言不惭?他的本事多了去,随便弄个炒菜就能挣到让你艳羡不已的钱财,随便作一首诗就能倾倒长安青楼,这本事你去寻一个来我看看!” 巴陵被呛的有些不高兴,“国子监的可是大才,晚些醒悟了再说。” “贾参军在哪?” 里面一声厉喝,贾平安面无人色,撒腿就跑。 巴陵娇笑道:“看看,这不就露馅了,撒腿就跑。哈哈哈哈!” 你怎么就跑了? 高阳心中难受,但输人不输阵,依旧嘴硬,“他这是有事,在百骑他事务颇多。” 呵! 巴陵只是呵呵,这等姿态让高阳怒不可遏。 “贾参军在哪?” 几个助教跑出来,见贾平安跑远了,一人跺脚道:“某还有好些问题想和贾参军请教,他竟然跑了。” 另一人苦笑道:“为何同样大小的东西重量不同?为何那纸折的东西能飞起来……是什么托起了它,?某一肚子的问题,加上你等的,怕是会把他烦死,所以他自然会跑。” 呃! 众人都莞尔,有人叹道:“他丢下了这番话,某怕是这几年都没心思去琢磨圣贤学问了。” “是啊!乌云为何不升高,还有,记得出使吐蕃的官员回来说过,在吐蕃,越往高处去就越难受,胸闷,呼吸不畅,这是为何?” 众人只觉得脑海里全是浆糊,需要长时间来慢慢整理。 有人觉得烦躁不安,“那些问题若是没有一个解答,某怕是会寝食不安,诸位,某到百骑堵他去!” “同去同去。” 肖博愕然,喊道:“还得授课呐!回来!” 可那些助教一溜烟就跑了。 巴陵愕然,心想那扫把星一番话竟然引得这些大才发狂,为何? 什么乌云,什么呼吸不畅,这些事儿有必要去钻研吗? 高阳昂首俯瞰着她,骄傲的道:“小贾就是厉害!你就是羡慕嫉妒恨!” “呵呵!荒谬!”巴陵冷笑道:“一个小小的录事参军罢了,值当我羡慕?我羡慕嫉妒他什么?” 高阳靠近她,低声道:“你羡慕他比柴令武俊美,你羡慕他比柴令武有才……哼哼!” 高阳得意洋洋的走了,留下了风中凌乱的巴陵。 老娘会羡慕他的俊美? 老娘稀罕吗? 还有什么……比柴令武有才,这个好像是啊! 但俊美……好像也要更俊美一些。 回到家中,王悦荣带着人来伺候。见到她,巴陵难免就想到高阳先前说的话,就冷冷的道:“你还在想着那个扫把星?” 王悦荣浑身一震,“公主,奴未曾想,那只是发烧做噩梦。” 巴陵冷笑道:“你若是想他,我便把你送给高阳。” 王悦荣颤声道:“奴不敢。” 高阳可不是善茬,那小皮鞭玩的是真溜,王悦荣就吃过亏。 巴陵挥挥手,等她们下去后,就去了后面。 柴令武已经能起身了,但走路依旧有些困难。 “夫君。” 柴令武抬头,“国子监此刻应当是朝气蓬勃吧?你去了可有所得?” 巴陵坐下,笑道:“我还看到了那个扫把星,他和那些国子监的助教说话,说什么云为何不飘上去,鸟儿为何能飞翔……那个骗子,哄的国子监的助教们都发痴了。” 柴令武一愣,“这却是学问,不得了的学问,他可有答案?” 巴陵摇头,“他说完就走……这竟然是学问吗?” 柴令武点头,“当年濮王为皇子时,曾召集人修书,其中就有这些学问,涉及了天地万物……可大多晦涩不解,无人能琢磨。不过那贾平安少年,多半是危言耸听。当年濮王就是如此,引得一群人为之叫好。” 巴陵心中一紧,“说到濮王,那谢清上次来说了什么?” “谢清前次来,说什么濮王念旧,什么念旧,不外乎就是不甘心。”柴令武淡淡的道:“看吧,咱们不急。” 巴陵松了一口气,见柴令武沉着脸,就笑道:“高阳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我羡慕那扫把星,笑死了。” “什么意思?”柴令武对贾平安的消息格外的关注。 巴陵把这事儿当做是笑话,“高阳说什么我羡慕那扫把星俊美,还有大才……” 她没说柴令武,这等分寸还是有的。 可柴令武何等人,只需想一下高阳的性子,就猜到了巴陵隐藏的那些话。 “是说某不如贾平安俊美,也不如他有才吧。” 巴陵一惊,笑道:“那个疯女人的话,不必当真。” “是啊!” 柴令武笑了笑,晚些等巴陵出去后,他摸摸自己的脸,呼吸急促了起来。 “不如他俊美,不如他有才……” 这话巴陵当做是笑谈,可对于柴令武而言,这便是彻底的羞辱! ——你的妻子在羡慕那少年的俊美和大才! 柴令武双拳紧握,奋力捶打着床榻。 第247章 小贾,救命啊 贾平安在百骑被堵了一次,随即就干脆告假一天。 回到家中,赵岩赶到,拿出一堆问题来请教。 贾平安一边回答他的问题,一边看着阿福在爬树。 阿福爬树的本事堪称是种族天赋,几下就爬了上去,然后…… “丑东西,下来。” 噗! 就在贾平安的眼皮子底下,阿福背叛了爸爸。 哎! 贾平安叹息一声,晚些解决了弟子的问题,就准备出去溜达。 “先生。”赵岩还有一个问题,“若是世间没有厮杀多好?先生你认为多久会有这一日?” “永不会有。”贾平安的回答让赵岩神色黯然,“少年人期待美好事物的想法不错,但你要记住,越想和平,你就越需要拥有捍卫和平的能力。” “这世间是个丛林,从有记载以来就在不断的厮杀争斗,为何?因为人有贪欲。草原人为何要侵袭攻打中原?因为中原富庶,就这么简单。没有别的理由。” 赵岩有些震撼,“就是为了欲望吗?” “对。”贾平安不想灌输毒鸡汤,但赵岩算是他的开山大弟子,必须要成熟,“丛林中,若是猎物足够多的话,那么虎狼也能和平共存。但人类却不同。因为人类的欲望永无止境,今日吃饱,明日就想穿暖,后日就想有宝马,再后来就想升天……” 赵岩很沮丧,“那人岂不是比兽类还野蛮?” “没错。”贾平安笑道:“不过这些欲望也是人类前进的源泉,没有欲望,谁会去发明马车?谁会去尝百草?谁会去发明文字……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一面好,一面坏。” 赵岩说道:“福祸相依吗?” “聪明。”贾平安赞赏的点点头,“而且……”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灌了毒鸡汤,“若是没有那些厮杀纷争,你来说说,中原如今会有多少人口?” 他负手出了家门,留下一个赵岩在发呆。 “若是没有厮杀纷争,如今……如今怕是触目之处皆是人了。” 赵岩觉得这种可能性太可怕了,急忙追了出去。 “先生,若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没有厮杀……人类就会毁灭了世间?用无数人口去毁灭世间。” “哈哈哈哈!” 贾平安就是用这个毒鸡汤来试探弟子,他竟然能想到这里,贾平安很是满意,“傻啊!你要记住,世间本身就是有能自我调节的能力,这等事是杞人忧天。” 赵岩茫然。 但贾平安不准备仔细给他说这个。 “那个……小贾。” 隔壁的赵贤惠出来了,看着欲言又止。 双方见礼,赵贤惠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家杨德利有何打算?” 哟!这是主动暗示了。 贾平安心中一乐,“表兄如今整日都在忙着户部之事,在外面从不去青楼这些地方,连酒楼都不去……” 杨德利说青楼的女妓太贵,不如留着给未来的娘子。而酒楼的饭菜更是贵的离谱,家里吃不香吗? ——我家表兄是个持家有道的好男人。 赵贤惠点头,剩下的话却不能再说了。 贾平安心中有数,就暗示道:“表兄总是说大娘子秀美端庄,也不知哪个有福气的娶了她去。” 这是暗示:你家对杨德利有啥看法?若是觉得妥当,回头某就请了媒人上门。 赵贤惠看着他,良久说道:“杨德利不[]错。” 哈哈! 贾平安心中欢喜,拱手道:“如此,某便开始操持了。” 赵贤惠点头,进了家后,王大锤问道:“阿娘,如何?” 他竟然有些紧张,王学友却满不在乎的道:“大娘子俊俏,不怕杨德利不喜欢。” 王大娘坐在边上,一家三口齐齐看了她一眼,那微黑的肌肤也成了美丽的一种表现形式。就是王大锤有些纠结,“阿妹却黑了些。” 王学友黝黑的脸上多了怒色,“你懂个屁!这是白里透红。” “是。”王大锤认错。 可白里透红也不至于发黑吧? 他不敢问,也不敢说,否则老娘能下狠手抽他。 王大娘双手捂脸,“我进去了。” 说是进去,人却坐着不动。 远方有人曼声而歌,“关关雉鸠,在河之洲……” 王大娘不禁呆住了。 隔壁却传来了贾平安快活的歌声,“掀起你的盖头来,让我看看你的脸……” 气氛被打乱了。 晚些杨德利回家,得了这个消息,瞬间就疯了。 他站在围墙边上,冲着隔壁喃喃自语,“某每月都有钱粮,不乱花,以后来了就好好过日子,你说啥某就听啥……” 贾平安摇摇头,第二天继续告假,而后派了杜贺去东西市寻大雁。 晚些买了大雁来,请了人去隔壁王家。 “隔壁杨郎君久慕贵府大娘子贤惠之名,欲迎娶掌家……” 媒人笑眯眯的问着。 王学友有些纠结的叹道:“好是好,就是某不舍……” 媒人笑道:“这可好,都在一个坊里,隔着近,回娘家走两步就到,这姻缘哪找去?” 王学友点头,“是啊!” 赵贤惠却插话道:“此事我却有些疑虑。” 媒人:“只管说。” 赵贤惠看了一眼王学友,“那家是贾家,家业大多是小贾挣的,若是大娘子嫁过去,却是占便宜。” 王学友想说话,赵贤惠瞪了他一眼,“咱们家的女儿,就算是自己种地,也不能占人便宜。” “哈哈哈哈!”见夫妻瞪眼,媒人就笑了起来,“这贾郎君果然是神算。” “什么意思?”赵贤惠是个倔的,觉得自己劳作自己吃,这才是正道,靠着别人的都不靠谱。 “那贾郎君说,表兄成亲若是还在那里,表兄也不自在,他已经买下了隔壁的宅子,就在你家的隔壁,已经去寻工匠来修整了,回头赶上成亲正好。” 赵贤惠深吸一口气,“如此最好。” 王学友愕然,“那咱们家就被他们表兄弟两家给围住了。” 赵贤惠怒了,“大娘子回家就和串门似的,你觉着不好?” 王学友:“好。” 于是女方这边通过了。 等媒人走后,王学友不满的道:“大娘子这般……想着她以后跟着杨德利吃苦某就难受,为何要独自过活?” “因为自己当家做主。”赵贤惠没好气的道:“自己的日子自己过,那小贾是能干,能挣钱,可那是他挣的钱。长辈也不在,你要小贾照顾他们多久?难道等大娘子的孩子出来也得小贾去养着?丢人!” 王学友驳斥,里面却传来了王大娘的声音,“阿耶,阿娘说的好呢!哪有老是占人便宜的。长辈在不分家,可贾家的长辈不在了,该分了。” 王学友叹息一声,“某知道呢,只是舍不得你受苦。” 随后就是问名占卜,卜人给的结果很有意思。 “说是绝好的姻缘,女方大吉。” 赵贤惠一听就乐了,冲着隔壁得意的道:“杨德利你也有今日?” 王学友见了不禁缩缩脖颈,觉得女婿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大好过。 随后的程序波澜不惊,长安城中渐渐多了节日的气氛。 柴家却没有动静。 柴令武杵拐站在院子里,淡淡的道:“那贾平安每日出行都有百骑随从,小心谨慎,可谓胆小。不过某听闻许敬宗要去各处巡查?” 身后的男子说道:“是,元日前雍州刺史都要下去巡查,也是抚慰百姓之意。” 柴令武点头,“奸臣许……令人厌恶!” 男子的眼中多了厉色,“是,某这便去安排。” 晚些,有数骑出了长安城。 贾平安马上就得了消息。 “贾参军,柴家有几个大汉气势汹汹的出了长安城。” “往那边去了?” “往蓝田去了。” 自从把柴令武差点坑死之后,贾平安就让许多多安排人盯住了柴家。 他不知道柴令武为啥在历史上自尽后依旧被鞭尸,但却知晓,唯有做下了令长孙无忌和李治勃然大怒的事儿,才会有这等待遇。 所以,柴令武在他的黑名单上的排位颇高。 “都快元日了,柴家派了他们去蓝田作甚?”贾平安思忖道:“莫不是柴令武静极思动,在那边养了个女人?” 杜贺满头黑线,“郎君,柴令武如今怕是还不能那个啥……” “你……业务不熟悉。”贾平安淡淡的道:“许多时候,只需你打开想象力,世界就焕然一新。” 杜贺无语。 “蓝田那边有什么?”贾平安想不到。 杜贺也琢磨了许久,“蓝田那边没什么吧,柴家人在那边也没有值钱的产业,这怕不是去杀人的。” 贾平安瞬间一个激灵,“老许去了蓝田!” 他每日进出小心谨慎,柴家没机会。柴令武那个疯子差点死在他的手中,报复是必然的。那么动不了他,难道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动不了你贾平安,某就动你在意的人。 这种想法人皆有之,比如说贾平安互殴了陈二娘,结果让王琦变态。 杜贺也惊了一下,“柴令武怕是不敢吧?” 那个疯子,他有什么不敢的? 他若是胆子小,以后怎会被鞭尸? 贾平安心中焦急,“某去告假。” 他急匆匆的去了百骑告假。 “去蓝田作甚?”邵鹏狐疑的问道。 “某先去火星湾看看,好歹安抚一番那些庄户。完事再去骊山转悠一圈,祈祷国泰民安。” 这一刻贾平安宝相庄严,邵鹏觉得给他把烦恼丝剃了就能出家。 “去吧去吧。” 贾平安带着哼哈二将,外加又带了五个兄弟,八人出了长安城。 老许为了他敢和那些瓦岗老人翻脸,敢和小圈子硬扛,贾平安不是狼心狗肺之辈,人心是肉长的…… 老许,你要挺住啊! …… 许敬宗此刻正在蓝田县的乡下巡查。 那些农户许久未曾见过这等高官下来,都诚惶诚恐的。 “无需如此,免礼。”许敬宗含笑抬手。 那些农户依旧胆战心惊。 许敬宗马上就代入了角色。 百姓就是老夫的父母。 他板着脸道:“都好好的站好说话。” 一群百姓赶紧束手而立。 “老夫让你等好好的,想怎么站就怎么站。” 那些百姓被他一番话弄的惶然不安,有人说道:“莫不是要跪着?” “跪个屁!”老许骂脏话了,“老夫爱民如子,是让你等自在些。” 廖全叹道:“使君爱民如子,可这些百姓却不习惯。” 许敬宗无奈,就问道:“你等可有烦忧?有就说,老夫今日来此便是问民疾苦,若是有人欺凌你等,只管说来,老夫当场拿下那等无法无天之辈。” 里正和村正,还有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都面面相觑,心想这位使君好像不对劲吧。 上官历来都重视村正等基层胥吏,至于百姓,只要能活就是了,谁管? 可老许就不同。 “有冤屈就说。”许敬宗恨铁不成钢的道:“此刻不说,等老夫走了,天知道何时有人为你等做主。” 廖全认真的道“使君在华州为官时,百姓的疾苦都一一放在心中,若是不能解决,寝食难安。” 一个妇人看了村正一眼,说道“村正前日摸了奴,说回头还摸。” 众人都笑了起来。 连那村正都在笑,边笑边说道:“某就是和你玩呢!” 许敬宗没笑,“玩你娘!” 他指着村正说道:“拿下!” 村正愕然,“使君,某……” “打!”许敬宗气得不行,那些百姓见了就嘀咕。 “这使君莫不是真心为咱们做主?” “多半是。” 有人举手,“使君,村正每家都索要好处,若是不给就把家里的丁口变为坊卒,每日叫你去巡查,可哪里要得了那么多坊卒?若是不去就被责罚,去了家里没人种地,都怕了……” “贱狗奴!” 许敬宗大怒,冲上去一阵拳打脚踢。 “使君!使君!” 众人急忙去拉,可拉都拉不住。 一顿暴打,许敬宗喘息着吩咐道:“村正严惩,里正何在?” 里正上前,一脸的惭愧,“下官有罪。” “你是有罪!”许敬宗尖刻的道:“治下的百姓被村正折磨你不管,你这是尸位素餐,弄不好还狼狈为奸……查!严惩!” 许敬宗走到哪里,哪里都是一片欢呼声。 当他结束了蓝田县的巡查时,虽然看着憔悴了不少,但却很是满足。 “老夫看着百姓的笑脸就觉着舒坦,为他们排忧解难就觉着高兴,哎!” 这莫不是一种病? 老许抑郁了一瞬,马上就回血了。 因为前方聚集了数千人。 “这是……” 几个老人端着酒水过来,许敬宗赶紧下马。 一个老人颤颤巍巍的说道:“使君为民做主,真情实意。若论好官,老夫此生见过不少,但……就服使君!请使君满饮此杯带着蓝田父老情义的酒水。” 许敬宗只觉得心头温热,他举杯一饮而尽。 出了蓝田县,那一丝抑郁也彻底没了,许敬宗喃喃的道:“原来如此做官才快活。” 一路往长安去,许敬宗心情大快,沿途作诗不少。 “好诗!” 老许的才华毋庸置疑,头号粉丝廖全大声叫好。 许敬宗指着边上的荒凉景象说道:“再过两月,这里又将是郁郁葱葱,老夫当来此观赏一番。” 廖全刚想说好,就见前方来了六骑。 “这个时节怎会还有出来的,少见。”廖全有些憧憬家中的情况,“这等时候,下官就想待在家中,看着孩子闹腾,就觉着此生并未白活。” 许敬宗也想到了家人,“回头带着家人来老夫家中吃饭,咱们好生说说话。” 廖全点头,这时那六骑靠近,前方的男子眯眼看着他们,那眼神让廖全想起了狼。而且对方摸出的竟然是黑布。他们用黑布蒙住了脸。 他喊道:”保护使君!“ 作为一个合格的粉丝,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保护老许。 老许被这一声喊惊了一下,当年在瓦岗的经历马上就起了作用。 那六骑中当先的男子正在摸着怀里。 摸怀里没事,兴许是胸脯有些痒。 但许敬宗只是看了一眼男子的眼神,就喊道:“刺客!” 当年在瓦岗时,内部发生过多起夺权争斗,每一次都是血腥无比,刺客,设局,尔虞我诈…… 老许经历过许多,只是时隔多年麻木了,此刻被刺激了一下,他马上就回想到了当年的峥嵘岁月。 “保护使君!” 那六个男子摸出了短刀,狞笑着扑了过来。 许敬宗带着十余人,其中官吏七人,武力值有保障的就四人。 四对六,可对方来势汹汹,一看就是老手。而许敬宗这边的却只是胥吏。 廖全喊道:“使君,快跑!” 说着他拔出横刀,面色冷厉的道:“杀逆贼!” 官吏出行,带刀是常事。十余官吏拔刀呼喊,“杀贼!” 双方迅速靠近,然后厮杀。 许敬宗拔出横刀,犹豫了一瞬,喊道:“杀贼!” 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谁会弄死自己。 小圈子? 他们大概会弹劾自己,却不会刺杀,因为划不来。 帝王需要帮手,长孙无忌再傻也知晓不能动他,那么是谁? 许敬宗百思不得其解,但此刻他只想拼命。 逃跑是不存在的,作为瓦岗的老人,他见过那些逃跑的人最终死的最惨。面对危机,勇敢面对才有机会。 他冲了上去,一刀挥斩,对方轻松格挡。 在别的地方,他的麾下在节节败退。 “使君!”一个小吏被砍落马下,避过马蹄后,蹦起来就想跑。 “杀了他!” 许敬宗刚蹦出来,那六个男子都丢弃了自己的目标,疯狂而来。 老夫危矣! 许敬宗喊道:“杀贼!” 他本想喊救命,可最后却喊了杀贼。 老夫疯了吗? 他策马就准备跑路。 马蹄声骤然而来。 众人抬头看去,就见前方来了数骑。 许敬宗觉得自己玩完了,“老夫休矣!” “老许!” 许敬宗一听这个熟悉的声音,不禁狂喜,“小贾!救命啊!” 什么矜持,什么官样子,抱歉,小贾来了,老夫啥都不顾了。 可小贾你为啥叫老夫老许?这不尊重! …… 求票求票!!! 第248章 下面呢? 在看到老许的那一刻,贾平安觉得老天爷还是眷顾自己的。 从他到了大唐以来,除去表兄之外,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老许这个奸臣。 不管老许有多少缺点,但他却始终不渝的护着贾平安;不管是贾平安犯了何事,许敬宗都义无反顾的为他撑腰。 老许此刻在逃命。 “小贾!” 什么矜持,什么官面子,在贾平安的面前都不顾了。 贾平安策马而来。 追杀许敬宗的有三人,见贾平安来了,有人喊道:“拦住他。” 一个男子策马回身,盯住了贾平安,“扫把星!” 贾平安的眼中只有老许,双方不断靠近。 “杀!” 男子挥刀,贾平安格挡。 铛! 男子收刀的速度快的让贾平安有些意外,第二次攻击随即而来。 贾平安顺手格挡,然后就冲了过去。 男子一怔,骂道:“胆小鬼!” 他奋力催马追赶着。 贾平安把横刀竖着,磨的光亮的刀面上,能看到身后的男子在不断逼近。 他夹了一下马腹,阿宝心领神会的突然减速。 男子猝不及防,竟然就冲了过去。 从背后砍杀的感觉咋样? 爽! 贾平安一刀剁了对手,前方的许敬宗在策马奔逃。 那两个男子中的一个回头,眼中迸发出了欢喜之色,“杀了扫把星更欢喜!” 两个男子旋即回身,竟然舍弃了许敬宗,杀向贾平安。 许敬宗一怔。 双方快速接近,很快就接触上了。 贾平安格挡,随后冲过去。 “围杀了他!” 两个男子回身追来。 双方不断纠缠,贾平安越发的艰难了。 不是他无能,而是这二人的刀法凌厉,堪称是高手。 贾平安格挡,另一人挥刀斩杀。 娘的! 贾平安躺在马背上,这才避过了这一刀。 “小贾!” 已经脱离的危险的许敬宗策马回头,目眦欲裂的喊道:“往这边跑!” 廖全正在配合着百骑和对方厮杀,见状喊道:“使君快跑。” 你是雍州刺史,皇帝的心腹,咱们为了你在拼杀,你不跑还等什么? 可许敬宗却疯狂的打马冲向了贾平安。 他记得自己在先帝驾崩后被弹劾的场景,那时候他就像是一条癞皮狗,除去李治之外,再无人多看他一眼。 他去了华州,见到了那个扫把星。 他当时的念头就是镇压了那个扫把星,然后作为功劳汇报上去。 可最后他却一步步的放弃了想法。 若说在华州时贾平安是依靠他,那么进了长安城之后,贾平安已经能独立的生存了。 贾平安在长安城立足后,没有翻脸不认他这个奸臣,没有撇清,反而处处都在帮衬他。 这个小贾…… 老夫难道就是那等无耻之辈吗? 许敬宗只觉得热血沸腾。 “杀贼!” 贾平安连续格挡,那边的包东喊道:“去保护参军!” 雷洪带着两个百骑冲了出来。 可远水难解近渴。 贾平安被二人围杀,不断格挡退避。 “闪开!” 许敬宗来了。 此刻他已经不再是这些刺客的目标,所以疏忽之下,竟然被他砍中了一个男子的背部。 男子回首怒不可遏,一刀就把老许砍得面无人色。 “杀!” 贾平安心中一急,就冒险冲杀过来。 对手一刀擦着贾平安的头顶掠过,他伸手抓住了对方,双方纠缠在一起。 “阿宝!” 阿宝长嘶一声,猛地人立而起。 马蹄重重的踩在对手的腰部,惨叫声中,阿宝落地疾驰。 它冲向了另一个男子。 一刀,贾平安就差点扑街。 娘的,原来高手有那么多? 经历过沙场厮杀的贾平安,此刻被这等世家圈养的死士杀懵了。 几番格挡后,他发现了这些死士的规律。 他们的刀法出手就奔着致命处,没有什么花哨的手段。 所以你无需去管旁的地方,致命处盯着就是了。 贾平安的刀法如今早已非吴下阿蒙,几番招架后有了余暇,一刀就劈开了对手,接着喝道:“杀!” 他一刀砍去,可老许上来了。 许敬宗乱刀砍杀,本来在躲避贾平安进攻的男子不禁暗喜,策马冲了过去,一刀劈落许敬宗的长刀,接着伸手去抓。 此刻他们六人已经只剩下了他一人,而贾平安越杀越顺手,他已经失去了信心,正准备跑路。 许敬宗来的恰到好处,让他得了逃离的机会。 但……男子想到了一件事。 若是一无所成的回去,那就是耻辱。 斩杀不了贾平安,杀了许敬宗呢? 这不是原先的目标吗? 男子楞了一下,一刀砍去。 老夫休矣! 许敬宗觉得自己避无可避,闭目等死而已。 铛! 格挡的声音传来,许敬宗睁开眼睛,就见到了贾平安。 二人厮杀在一起,贾平安略处下风。 几次来回后,贾平安露出了破绽,对手一刀砍来。 “小贾!” 许敬宗没有想什么,下意识的就扑了过去。 男子一愣,就被他扑了个正着。 故意露出破绽的贾平安一脸懵逼。 许敬宗和男子落马,二人在地面上纠缠厮打着。 贾平安下马,男子正好翻身压住了许敬宗,举手准备挥拳。 呯! 贾平安从背后一脚就踹倒了他。 包东扑了过来,把男子控制住。 “说,哪家的?”雷洪用横刀抵在男子的咽喉前。 包东喊道:“别……” 可却晚了些,男子的脑袋猛地往前撞去,血光闪过,人却笑了起来。 “是谁?”许敬宗怒了。 廖全被人踹了一脚,一瘸一拐的过来,“使君,多半是对头。” 许敬宗怒道:“老夫的对头就没有下死手的,这是谁?” 贾平安淡淡的道:“不必说了,回去。” 这是世家门阀圈养的死士,若是轻易就被弄出了根脚,那还养什么死士? “小贾!”许敬宗想到自己差点玩完,先是难受,然后就想到了里面的问题,“你既然赶来救老夫,定然知晓是谁干的。说,是谁?老夫要弄死他全家。” “说了没人认。”贾平安低声道:“柴家。” “贱狗奴!”许敬宗叫骂了一会儿,也不问柴令武为啥刺杀自己。 老许够意思。 一行人回到了长安城,许敬宗去求见皇帝。 “许卿辛苦了。”李治觉得老许这个心腹真的省心,无需照拂就能茁壮成长。 “陛下!”许敬宗突然哽咽道:“臣在蓝田出来遇到了刺杀,差点就没了。” 嗯! 李治皱眉,“谁?” “臣不知,当时臣危若累卵,幸而贾平安率人来了,几番厮杀,把刺客杀了,否则……陛下!”许敬宗嚎哭道:“臣差点就见不到陛下了。” 李治深吸一口气,“是谁?” 许敬宗抬头,眼中全是期冀,“陛下,贾平安是得知柴令武家的家仆去了蓝田县,这才追了去。” 李治的眸子一缩,旋即淡淡的道:“可能认出来?” 若是能认出来,他现在就可以拿下柴令武。 许敬宗抬头,木然。 陛下,你莫不是糊涂了? 所谓死士,必然是悍不畏死,并且不能被旁人轻易的认出来。 为啥陈氏的死士要养在宅子里不见人?就是为了这个。 李治觉得自己失言了,吩咐道:“让贾平安来。” 晚些贾平安来了,头发都还没干透。 “你以为柴令武为何动手?” 李治竟然不怀疑他的判断,这一点让贾平安为柴令武默默点了三炷香。 皇帝对你已经是洞若观火了,聪明的赶紧装病,就此别冒泡了,还能得个善终。 “臣得了柴家那几个厉害的家仆去蓝田的消息,第一想到的是蓝田并无柴家的大产业,臣就想到了许使君。” 贾平安看了老许一眼,“柴令武仇恨臣,可臣身正不怕影子斜,于是他就冲着许使君下手……” 李治点头,“朕知道了。” 柴令武为何仇视贾平安,李治非常清楚。而他为何不对贾平安动手?因为这阵子贾平安很是警惕,出入都带着百骑。 既然暂时无法动贾平安,那就弄他在意的人。 一个人恨你恨到了这个地步,想想真挺可怕的。 贾平安告退,李治晚些叫来了邵鹏。 “柴令武最近如何?” 邵鹏还没得知老许遇刺的消息,就按照百骑获得的消息禀告道:“说是能杵拐走几步,整日在家中喝茶。” 茶汤茶汤,这个时代的茶水就是后世的汤,整天喝茶,那就是整天喝汤。 李治沉吟着,良久问道:“巴陵呢?” “巴陵公主最近经常出门,和一些权贵贵妇们聚会。” 这还是以前的套路:柴令武蹲家里筹谋,巴陵出去结交人。 这对夫妻堪称是天作之合啊! “果然是天作之合!”李治微微一笑。 晚些他回了后宫,这次王皇后没得消息,萧淑妃成功的拦截了他。 “陛下。” 萧淑妃挽着他的手臂,低声道:“臣妾又梦到了恶鬼。” 得了吧,你这种小把戏玩了多次,当朕是傻子呢? 李治皱眉道:“晚些让医官来看看。” 萧氏拖长声音嗯了一下,撒娇的道:“陛下,还是那个扫把星管用。” 上次那个扫把星弄了个王字老虎,成功的激怒了王皇后,让萧氏大为激赏。 若是再把他弄进宫来,兴许他还能出些别的主意。 李治干咳一声,“他才将回长安,朕也不好让他进宫。” “陛下。” 晚些李治出了萧氏的寝宫,看着脚下打飘,“去,让贾平安进宫。” 王忠良觉得皇帝真可怜,每次回后宫都被女人围剿。 “啥?进宫?” 贾平安觉得自己要疯。 “陛下之令,快些。” 宫中的内侍在催促着。 贾平安慢腾腾的跟着进宫,一路到了萧氏的寝宫外面。 “萧淑妃让你进去。” 贾平安抬头,“不妥吧。” 哥可是家伙事齐全的少年,萧淑妃要是喊一声非礼,那李治还不得一刀剁了我啊! “陛下来了。” 李治来了,贾平安心中一松,行礼后,李治问道:“如何了?” 女官说道:“陛下,萧淑妃依旧觉着精神不振,眼前恍惚有东西在飘来飘去的。” 擦! 这分明就是肾虚啊! 贾平安觉得自己可以推荐一番地黄丸,记得后世但凡有肾虚的话题,这个药就被许多人挂在嘴边。 六味地黄丸,她好你也好。 应该是这样吧。 李治看了一眼贾平安,见他在沉思,就问道:“你以为如何?” “怕是身子有些问题。”贾平安现在只想甩手,远离宫中。 女官看了贾平安一眼,“陛下,萧淑妃想请贾参军进去。” 这话竟然敢当着皇帝说? 贾平安震惊了,心想萧淑妃这是想坑我吗? 可李治却很是云淡风轻的道:“好生看看。” 说着他就准备走了,贾平安心中暗自叫苦,“陛下,臣觉着该避讳……” 李治愕然,然后莞尔,“少年人莫要偷懒。” 为啥? 贾平安满头黑线,这皇帝啥意思?难道他不怕被绿? “哟!还是个一本正经的少年呢!真是让人心疼。”那女官捂嘴笑道:“那寝宫里几多人,你一个少年进去能做什么?还担心什么避讳,贵人身体有恙,医官可从不避讳。那些还是壮年人,你一介少年说这个,只会让人发噱。” 啊! 原来如此啊! 贾平安想到了历史上的那些传闻。 脏唐臭汉,若是讲规矩,哪来的脏唐? 贾平安脚步沉重的往里去,女官捂嘴笑着跟在后面。 萧淑妃就坐在窗户边的墩子上,背对着贾平安。从身后看去,那曲线堪称是诱人之极。 有宫女看了贾平安一眼,然后附耳说了一句。 萧淑妃原地缓缓转身,裙子被凳子带着皱成了一团,回身后她微微抬起身体,裙子一下散开,看着多了些魅惑。 她的嘴唇有些薄,脸颊微瘦,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便是眼睛。 这双眼睛其实不算美丽,但却带着一股情绪,让男人见了就想征服。 贾平安低头拱手,“见过萧淑妃。” 萧淑妃微微一笑,“上次你弄的老虎让那些邪祟消散,可这宫中……上次陛下说是宫中地势低洼之故,可我却以为是有小人作祟。” 所谓小人,那多半是指王皇后。 贾平安低着头不说话。 萧淑妃突然觉得很有趣,“你抬起头来。” 这娘们想干啥? 贾平安瓮声瓮气的道:“臣貌丑,怕惊了贵人。” “这是个会说话的。”萧淑妃捂嘴一笑,那眼睛微微弯曲,竟然多了些可爱。 “抬头。”一个女官过来,伸手挑着贾平安的下巴,轻佻的道:“莫非是有缺陷?” 这特娘的算不算调戏? 贾师傅怒了。 你一个淑妃就这般轻佻,难怪人称脏唐。 他抬头,微笑着。 呀! 这个女官一直没出去,就惊讶的道:“竟然是个俊美的少年。” 说着她的手在贾平安的下巴那里摩挲了一下,念念不舍的收回来时,竟然擦着贾平安的脸颊。 这绝对就是调戏。 贾平安知晓宫中的女人除去得宠的那几个之外都是饿汉子,所以马上就收了笑容。 萧淑妃笑了笑,“却是个美少年。” 说的你上次没看过一样。 贾平安觉得女人天生就是演戏的好手,却忘记了自己上次进宫时都是低着头。 等他想起来时,不禁心中一惊。 上次进宫低着头,那是谨慎。可此次为何抬头?因为我得意了? 要谨慎啊! 想到王皇后在盯着这边,贾平安就深刻检讨了自己不尊重萧淑妃的思想。 不管如何,就算是看在阿宝的份上,我也该尊重些。 萧淑妃见他神色凝重,不禁想笑。 什么邪祟,不过是她杜撰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打击对手王皇后。 这个少年倒是有趣。 想到这里,萧淑妃淡淡的道:“我最近时常梦到恶魔侵袭,每每夜不能寐,你以为如何?” 这分明就是忽悠! 贾平安深吸一口气,抬头,认真的道:“天地分阴阳,万物分正邪。自盘古开天以来,有正邪一直争执,打破了天地,于是有女娲补天……” 萧淑妃一怔,旋即觉得很有趣,就单手托腮倾听起来。 “其后人族和妖族纷争,东皇太一……” 宫女女官们都停下了手中的事务。 外面守门的内侍也走了进来,整个寝宫内外都在看着那个少年。 “人族被屠戮,万分危急之时,却有圣人出手。圣人出手,那叫做一个惊天动地,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头就按死了千万妖族……” “哦……” 寝宫内齐齐惊呼一声。 萧淑妃也是如此,她伸手拍拍胸脯,顿时波涛汹涌。 贾平安继续说道:“妖族内部随即内乱,人族得了休养生息的机会……可邪祟却来了……” “那些邪祟诱惑人类中意志不坚定的败类,从此人类就多了纷争。” 贾平安突然捂着额头,“臣突然头晕,请告退。” “呀!” 有女官不舍的道:“没了吗?下面呢?” 萧淑妃也听的入神,“这是何故事?” “这是臣采集了民间传说,翻阅了许多典籍归纳的故事,真假不论,只为让贵人一哂。” 他只是想暗示萧淑妃:美女,什么邪祟都是假的,都是传说。随后萧淑妃自然不会再召他进宫。 可萧淑妃却觉得很有趣。 “听了你的故事,我竟然神清气爽……” 美女,你这话有问题啊! 贾平安只觉得脊背发寒。 要是李治误解了这个神清气爽怎么办? “你明日再来。” 啥? “萧淑妃,改日吧。”贾平安婉拒道:“臣在百骑的事务不少。” “你这是在推却。”萧淑妃冷冷的道:“再推三阻四的,便让陛下镇压了你!” 这个女人竟然这般狠毒? 贾平安赶紧装着打了个寒颤,“贵人,男女有别啊!” 他希望这话能传到王皇后那里去。 可萧氏却起身喝道:“速去,明日不来,便准备去塔底度日吧。” 第249章 绝望 王皇后此刻正坐在寝宫里,下面几个女官在禀告事务,其中就有宫正蒋涵。 “昨日处置了两个内侍,都是坏了规矩。” 蒋涵言简意赅的汇报了工作。 王皇后看了她一眼,对这个冷艳的女人有些头痛。 想拉拢吧,蒋涵一概不搭理。打压吧,蒋涵做事极为公正,抓不到把柄。 关键是皇帝暗示过,说是宫中的规矩不错。 这啥意思? 意思就是蒋涵这个宫正干得好。 王皇后再傻也不能出手,于是只能看着宫中最让她垂涎的职位继续被蒋涵占据着。 一个宫女来了,先看了蒋涵一眼,然后禀告道:“皇后,先前有外臣进了萧淑妃的寝宫……” 王皇后问道:“谁?” 她不是变色说什么混账之类的话,可见大唐皇室对男女关系的随意。 “是百骑的录事参军贾平安。” 蒋涵心中一跳,旋即就想到了萧氏最近的作。 这女人拉了小贾进来,是啥意思? 她只听上面一声嗤笑,接着王皇后不屑的道:“什么邪祟……整个宫中就她频繁说邪祟侵袭,可邪祟为何不来我这里?为何不去别处?偏生去寻她。这里面可有深意?” 再狠毒的话她也能说,可作为皇后,要那个啥……母仪天下,她得矜持。 贵人的身边人必须拥有的一个技能就是捧哏,蔡艳笑道:“这邪祟何时能盯着人去了?奴觉着怕不是人有些问题吧。” 王皇后和萧淑妃早就撕破了脸面,更恶毒的话都说过,所以众人都在笑。 只有蒋涵没笑,她看了蔡艳一眼,记得就是这个女人威胁了苏荷。 “人有无问题不说,有也只能皇后说,你一个女官,当着大家的面说贵人的是非,这是哪里的规矩?” 蒋涵突然发飙,蔡艳尴尬了。 反驳没道理,连王皇后都只能呵斥道:“莫要搬弄是非。” 蔡艳灰头土脸的请罪。 回过头她看了蒋涵一眼,心中在想……我没得罪这个女人吧? 至于她威风凛凛呵斥苏荷的往事,早就忘记了。 王皇后心中恼火,那宫女继续说道:“后来那贾平安在里面待了许久,少说大半个时辰才出来。” 虽然皇室对男女之事不怎么较真,但那是私下,你公开和人勾搭,弄死没商量。 王皇后不动声色的道:“那是治病,都散了吧。” 等人走后,她吩咐蔡艳,“下次贾平安在进宫,就去……” 蔡艳眼前一亮,“抓奸!” 王皇后没好气的道:“那萧氏再大胆也不敢如此,那贾平安更是不敢,去抓的不是奸,也是奸,可明白了?” 蔡艳点头,“皇后英明,到时咱们也不说去抓奸,就是闹腾起来,让她灰头土脸,名声搞臭。” 聪明! 王皇后微笑道:“此次定然要让她难堪!至于那个扫把星,在外朝和长孙相公等人为难,顺手搞臭他。” …… 贾平安一脸无奈的又被抓进了宫中。 萧淑妃的寝宫里聚集了一群女官宫女,她们坐在周围,案几上摆着茶水和零食。 这是看戏呢! 贾平安心中苦笑。 萧淑妃那边也是如此,室内烧了炭盆,温暖如春,这个娘们的胸口依旧没有下限。 白晃晃的一片啊! 贾平安暗念一句色即是空,然后开始了说书。 “……只见老君一掌拍去,天地竟然为之变色,无数彩云化为莲花,那些莲花飞速而去……” 蔡艳得了贾平安进去的消息,悄然带着十余人来了。 到了萧淑妃的寝宫外,蔡艳见竟然连守门的都没有,不禁有些好奇。 身边有宫女低声道:“怕不是为了隐秘,就赶走了守门的,里面……还不知如何的见不得人呢!” 是啊! 若是能抓到些不堪入目的证据,萧氏这个贱人必死无疑,而她将会成为皇后心腹中的心腹。 蔡艳心中欢喜,就带着人悄然到了门口。 “……太清圣人高呼:妖族厉害,联手。于是三位圣人联手,只是一拍掌,无数灵力便聚拢过来,随后炸开……妖族被炸的死伤惨重,有妖人喊道:“下毒!”,于是十余蛇头妖人口喷毒液……” 一番故事讲下来,贾平安只觉得口干舌燥。 “真是厉害呀!”萧氏不禁悠然神往,然后指指贾平安,“给他茶水。” 那个轻佻的女官端着自己的茶水来了。 你喝过的茶水给我喝? 贾平安说道:“臣的嗓子火辣辣的疼,怕是数日都不能说了。茶水……这茶水看着花椒不少,却也不能喝。” 那女官失望,就借着劝说的机会暗自摸了几下贾平安的手。 哥被猪摸了啊! 贾平安看了女官一眼,女官心中一喜,就悄然抛了个眉眼,然后用尾指挠了他的腰侧一下。 “臣告退。” 贾平安故意做出沙哑的声音,萧氏摆摆手,“好了再来。” 贾平安心中冷笑,可一转身,却看到十余人站在门外。 “蔡艳?” 萧氏先是一怔,然后捧腹大笑。 “那贱人这是以为我和扫把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哈哈哈哈!” 蔡艳先前听出了神,此刻才醒来,她板着脸道:“皇后本有督查宫中之责,你有何话说?” 这话实在,一下就堵住了萧氏的嘴。 闹吧,阿姐进宫之前你们两边最好打作一团。 贾平安告退,蔡艳竟然带着人跟着侧面。 “贾平安。” 蔡艳看着他,神色严肃。 这娘们是想干啥? 贾平安此刻觉得宫中处处都是陷阱,恨不能早点长出胡须,如此皇帝自然不会再让他入宫。 “何事?”他笑的很和善。 蔡艳突然柔声道:“那个故事……你可愿去皇后那里说说?” 淦! 贾平安被这话雷的外焦里嫩。 “某的嗓子……” 贾平安指指自己的咽喉,苦笑道:“只此一处某就不堪,再来怕是有心无力。” 蔡艳想想也是,但心中疑惑不少,就问道:“那些妖族后来如何了?” “那些妖族后续……”贾平安捂额,“后续却是忘记了,得等回家去想想。” “可怜的,被那个贱人给弄的这般憔悴。”蔡艳怜惜的道:“那下面呢?下面可还有?” “下面自然是有的。”贾平安只想回家,就随口敷衍道:“下面写着,就在家里。” “那你把下面给我看看……” 那还是说吧。 “下面就是妖族攻打天庭……” 蔡艳听的出神,可带着贾平安出宫的内侍却出声道:“此处却不好出去了。” 蔡艳一看,再过去就是臣子们能进入的区域,不禁倍感遗憾。 “下次记得再来。” 老子不来了。 贾平安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皇帝一刀去了淡,那便是无稽之谈。 一路回到百骑,唐旭面色凝重的道:“你这进宫太频繁,不好。” 邵鹏却说道:“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说明陛下信任小贾。” “狗内侍。”唐旭怒了,“天知道那些宫女和内侍有多少在盯着小贾,但凡小贾行差踏错,就会禀告给陛下,随后小贾……” 他伸出食中二指,作剪刀状夹了一下,“到时候小贾难道入宫与你作伴?” 邵鹏抚着并不存在的胡须,一脸欣慰的道:“如此也好。” 两个大佬在调侃贾平安,外面包东进来,“参军,该去五香楼拿消息了。” 就不能消停些? 贾平安叹息一声,唐旭马上装死,“某今日身体不适,怕是连马都骑不得了。” 包东笑道:“校尉,五香楼有新人呢!” 早说啊! 唐旭板着脸道:“某虽然身体不适,但陛下的重托却不敢忘怀,晚些再去。” 这个贱人! 邵鹏又纠结了。 “老邵可要去?”唐旭很有良心的问了老伙计。 “当然去。” 贾平安觉得自己迟早会被些人带坏了。 “参军,宫中那女人又来寻你了。” 唐旭一脸八卦:“啧啧!” 邵鹏一脸唏嘘:“啧啧!” 贾平安到了前面,卫无双带着羃??站在那里,看着亭亭而立。 “啥事?” 贾平安看了她的脸一眼,发现嘴唇依旧红润,不禁想着会不会是有啥毛病。 但看着确实是很诱人呐! 卫无双恼怒的道:“下次再看我的脸,眼睛都给你挖了。” 说着她伸手去虚挖。 贾平安下意识的抓住了她的手,然后摩挲了几下。 真嫩。 卫无双恼了,一巴掌呼来。 贾平安低头,无辜的道:“某总不能束手等你来挖眼晴吧?” “下流!”卫无双真想飞他一腿,“宫正让我来传话,说你在萧氏那里有风险,最好找个借口拒绝了。” “某也想啊!”贾平安苦笑道:“可那女人说了,但凡不去,她就在陛下那里给某下烂药。” “什么是烂药?”卫无双不解,扑闪着大眼睛问道。 “就是吹枕头风。” “枕头风……什么是枕头风?” “……” 贾平安无语。 “就是女人跟男人睡觉时,借机说些别人的坏话。” “哦!”卫无双点头,“你知道就好。还有,年底了,感业寺那边也有些好处,只是苏荷喜欢吃肉,你若是再去,最好带些咸肉,让她能多吃些时日。” 这姐妹情果然纯真,比那些塑料花好多了。 卫无双随后准备回去,贾平安一脸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卫无双很不耐烦的道:“男儿大丈夫,这等模样让我看不起。” 这妹纸……真飒! 贾平安说道:“你的手指甲有些长了,该剪剪了。” 卫无双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先前被贾平安摸过的小手,果然指甲长了些。 “呼!” 她下意识的一腿扫来。 贾平安退后避过,笑道:“回头某送你一把小剪刀。” 晚些,百骑数十人去了五香楼。 “贾郎。”老鸨明显的多了敬畏之色,挽着贾平安的手臂也没往怀里拉。 雅香来了,五花站在她的身边,说道:“看看贾郎,越发的从容了。话说……你怎地也偃旗息鼓了?” “我是否偃旗息鼓,你如何知晓?” 雅香冷笑着。 青楼里为了争夺名次,明争暗斗自不必说,还有那等背后捅刀子的。 五花沙哑的声音传来,“你若是不下手,我可忍不住了。” “他看不上你。”雅香很有自信的道,“这个男人压根就不想在欢场上厮混,冬至号称最媚人,可贾郎依旧不屑一顾。” “冬至啊!”五花有些失神,“那个女人一颦一笑都是魅惑,一走动,那身体摇摆的连我都心动了。不过,做人要努力。贾郎这般大才,还俊美,若是我能把他拉到床上去……” “明日你就红遍长安城。”雅香冷笑道:“那你便去试试吧。” “去就去。” 五花冷哼一声,随即扭着屁股去了。 “贱人!”雅香摸摸自己的后面,有些苦恼:“好大,贾郎怕是不喜欢。” 若是杨德利在,定然欢喜,“我家表弟就要大屁股!” 贾平安坐在那里,实际上就是在放松。 所谓欢场,前世他经历过,你可以消遣,但千万别沉迷。 他看着五花在走来。 这女人倒是有趣,不知道和谁学的手段,走的歪歪斜斜的,屁股扭的有点儿意思。 “贾郎。”五花的特点就是胸脯粗壮,福身时她故意俯身,顿时就更耀眼了。 贾平安淡淡的道:“何事?” 他并非是柳下惠,只是不想在这里厮混而已。 “贾郎饮酒却无人相陪,可要奴斟酒吗?” 五花沙哑的声音让贾平安怀念着前世的一位歌手,“也好。” 瞬间五花就觉得被巨大的幸福击中了,她喜滋滋的坐在贾平安的身侧,然后冲着角落的雅香示威般的昂首。 渣男! 雅香侧脸,心中极为不甘。 晚些,五花离开,老鸨来了。 “贾郎。” 老鸨是来汇报工作的。 “……昨日有人来寻雅香,百般套话,还问及了贾郎。” 贾平安的脑海里马上想到的是柴令武。 但王琦也有可能。 “那人还问雅香的度夜钱……” 这不是柴令武。 “雅香没搭理。” 雅香的眼界高了,自然不会搭理一个陌生人。 这行径怎么有些变态的味道呢? 贾平安心中犯嘀咕。 他的对手里,唯一可能变态的就是王琦。 想到王琦,他就想到了陈二娘。 那女人自以为迷惑住了贾平安,估摸着正在得意吧。 不着急。 贾平安觉得王琦就像是在洞穴里舔伤口的螃蟹,迟早还会出来觅食。而陈二娘就是他们之间博弈的工具。 贾平安笑了笑,“辛苦了。” 他说这话时理所当然,老鸨看着他的侧面,突然觉得自己从未看清过这位少年。 “不辛苦。” 老鸨去了角落,见雅香在忧愁,就说道:“贾郎此人看似和气,可心中却异常坚定,你觉着他未来如何?” 雅香吸吸鼻子,“他这般大才,还俊美,未来……多半是重臣。” 老鸨叹道:“一个未来的重臣,他的妻子会如何?” 雅香恍然大悟,“是了,贾郎为了自家未来筹谋,定然是想娶个世家女。那些世家怕也是在观望吧。如此……” 她觉得自己想清楚了失败的原因,于是神清气爽的道:“此非战之罪,输给那些女人,我不冤。” 老鸨点头,“你明白就好,贾郎这等少年,若非出身不好,怕是连公主都尚得。” 雅香叹道:“可我只想做妾也不成吗?” 老鸨噗嗤就笑了:“娶妻娶德,纳妾纳色。贾郎若是要纳妾,你比不过冬至。” “为何?”雅香怒了,“我长得不必她差。” “可冬至天生媚人,你可有这本事?”老鸨觉得麾下的这位头牌需要好生反省一下自己的人生目标了,“那冬至别说是男人,我看了都心动。” “纳妾纳色……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雅香叹息一声,“我知道了。” “你不知道。”老鸨叹道:“其实那些做妾也有逆袭的,为何?” 雅香不解。 老鸨说道:“那等重情的男儿,日久生情啊!” 贾平安偏头看了这边一眼,随后起身道:“校尉,某先回去了。” 唐旭点头,“你才将回来,该歇息了。” 贾平安点头,步出五香楼。 一个恶少靠近,“贾参军。” “柴家的产业可查清了?” “查到了不少家,平康坊里有柴家的三家酒楼。” “好!” …… 柴家,柴令武看着跪在堂下的男子,冷笑道:“那贾平安是如何发现了某的谋划?定然是那些人出城时飞扬跋扈,于是被他侦知了消息。你有何话说?” 男子叩首,惶然道:“郎君,此事某谋划不周,误了郎君的大事,万死。” “你是该死!” 柴令武起身,边上的女仆赶紧去扶着。 他走了过来,扬起拐杖,一拐杖就砸在男子的脑袋上,喘息道:“无能之极!那贾平安和许敬宗定然在皇帝那里进谗言,只需一盘算……此事还能有谁?柴家!你可知晓这般之后,柴家便再无退路了吗?” 男子叩首,声音沉闷,“某该死!” “夫君。”巴陵来了,见状就劝道:“若是不虞就打杀了他,何苦气坏自己的身子。” 柴令武苦笑道:“巴陵,我们再无退路了。” “什么意思?”巴陵不解。 柴令武丢掉拐杖,扶着巴陵的肩膀低声道:“刺杀许敬宗事败,贾平安去救的人。他在盯着咱们家。” 巴陵面色煞白,“那……皇帝也知晓了?” 柴令武点头,“皇帝知晓了。” 巴陵的眼中多了惶然的泪水,“那个扫把星!早该弄死他!” 第250章 五福临门 柴令武挥手,室内的人全部告退。 夫妻二人坐在一起,巴陵虚弱的道:“皇帝定然知晓了。” “那又如何?”柴令武已经想通了此事,“咱们对许敬宗下手,冲着的是贾平安,世家门阀之间相互下狠手难道少见?” 巴陵摇头,“你不知道,雉奴虽然软弱,可许敬宗却是他的心腹。他若是呵斥了咱们也就罢了,不动声色……这是记在了心头。” 柴令武一怔,“是了,某竟然小瞧了皇帝。” 他的眼中多了厉色,“不怕,咱们可不是一家,多少人家都抱作一团,他想动谁?” 巴陵点头,“唯有如此。” 世家门阀抗衡帝王在这些年是常态,甚至皇权要向世家门阀低头。 “来人,歌舞。” 柴令武兴致勃勃的叫了歌舞,随后酒水送来,夫妻俩举杯痛饮。 这便是权贵人家的日子。 而要想维系这样的日子,其一要有钱;第二要权势,没有权势你的钱财随时都有可能被掠夺。 柴家家大业大,田地无数,但依旧不够花销。于是和长安城中的那些权贵一样,柴家的生意做的也不小。 朝中鄙夷商人,甚至不许官员进东西市。 可权贵高官们经商却络绎不绝,大伙儿私下里探讨哪个生意挣钱,可不见不到什么鄙夷。 这便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微醺后,巴陵突然问道:“那扫把星若是报复……我最近几日出门也得小心了。” 说到这个,柴令武的眼中多了狰狞,“他不敢动你,否则皇帝也不会放过他。某最近两月也没法出门,无碍。” …… “贾参军,这家便是柴家的三家酒楼之一。” 眼前的酒楼看着巍峨,贾平安看了看,随后回去。 怎么报复,这是个问题。 第二天他依旧在琢磨。 “小贾!” 老许来到了百骑寻他。 “老夫刚弹劾了柴家。”许敬宗得意的道:“陛下据闻大怒,已经派人去呵斥柴令武了。” 呃! 老许! 贾平安看着他,“许公,陛下派人呵斥,这便是罚酒三杯,你不知道?” “知道。”许敬宗淡淡的道:“帝王要动手之前,总是和颜悦色的,老夫弹劾,陛下呵斥,这便是让柴家安心,等以后机会一到……” 老许真是聪明啊! 贾平安心中大赞。 “不过老夫却有些迫不及待了。”许敬宗活脱脱就是睚眦必报的嘴脸,“你可有好办法?” “柴家的生意。” “妙!” 许敬宗一拍桌子,“可要老夫做什么?” “安静即可。” 伤自尊了。 许敬宗走了,贾平安琢磨了一番。 “校尉,某去巡街了。” 这是脱岗的暗示。 “去吧。” 贾平安潇洒的出了皇城,一路去了高阳那里。 高阳正在猫冬,歌舞也不香了,只有看书消遣的娱乐。 “公主。” 肖玲欢喜的进来。 高阳抬头,皱眉道:“看你欢喜的就如同是吃了蜜糖,欢喜什么?” 无聊的高阳要找茬。 肖玲福身,“公主,贾参军来了。” 啥? 高阳嗯了一声,然后忍不住喜滋滋的道:“快去请进来。” 她看看身上的衣着,觉得还行,就顺手把底线再拉低了些。 “看你喜不喜欢,哼!” “公主就在里面。” “这屋里不闷?” 贾平安随口说着,进来就看到了侧躺着的高阳。 室内温暖,她穿的单薄,这一躺,堪称是曲线毕露。 “有些热啊!” 贾平安摸摸鼻子,高阳说道:“去给小贾弄了冰水来。” 贾平安干咳一声,“不必加冰了。” 高阳坐直身体,笑吟吟的道:“小贾今日怎地想着来这里了?” “有事。”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渣男! 高阳叹息一声,“说吧。” 贾平安问道:“听闻你和巴陵有些不睦?” 高阳冷哼一声,“巴陵老是阴阳怪气的讥讽我。若非看在都是姐妹的份上,我老早就用小皮鞭狠抽她一顿。还有,以前她叫王悦荣来蛊惑我去掺和他们的事,此事我越想越不对……” 高阳的智商好像提升了些,可喜可贺啊! “那是在利用你。”贾平安的眼中多了怒色,“此事不能就这么善罢甘休了,你放心,回头就收拾柴家。” 高阳不禁感动了,“小贾……” 她本以为贾平安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可没想到他竟然是来为自己出气的。 这个少年,真的是硬汉啊! 智商持续下滑中…… “可柴家朋友多,不好动手。”高阳担忧的道:“要不……再缓缓吧。” 贾平安笑道:“既然说了要为你出气,那自然不打折扣。你放心,此事我想到了个法子。” “什么法子?”高阳吩咐道:“去拿酒来。” 这个娘们怎么老是喜欢和我喝酒呢! 贾平安有些头痛,“某问过,柴家的生意就数那三家酒楼的最好,若是那三家酒楼生意一落千丈,你觉着如何?” 高阳欢喜的道:“柴家家大业大,花钱如流水,那三家酒楼以前巴陵还和我炫耀过,说是每年挣不少钱,若是不挣钱,下次我再去羞巴陵。” 贾平安看着她,突然觉着这个娘们真的不够狠。 若是那等狠毒的,比如说巴陵,上次去终南山时设套,若是贾平安那一夜上当,名声顷刻间就会荡然无存。 而高阳相比之下就差了许多,自以为聪明,可…… 贾平安认真的道:“以后别和人比聪明,谨守自己的东西,其它不管就是了。” 你这是说我蠢吗? 高阳大怒。 可一看贾平安那诚恳的神色,她的心中又突然欢喜,竟然还脸红了。 “我知道了。” 这是小贾关心我,哪怕话不好听我也舒坦啊! 贾平安笑了笑,“某准备把炒菜散出去。” “什么?” 高阳一听就懵,“散出去咱们挣钱就少了。” 这个娘们果然目光短浅。 贾平安皱眉道:“炒菜如今在长安就两家,天然居就那么些炒菜,而且还不正宗,生意只能说是普通。最好的便是咱们的长安食堂,可每日多少人排队都吃不上?” 高阳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叫做‘都是我的,全是我的’的气息,“可都是咱们的。” 贾平安捂额,“这炒菜迟早会被人慢慢弄出来,某给长安食堂的定位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知道啥意思吗?” 高阳摇头,茫然的和一个女孩差不多。 “一般人吃饭讲究的是一个性价比,也就是花最少的钱,吃最好的东西。这等人不会去长安食堂。长安食堂主打的是有钱人,权贵,官员……但凡是有些身份的,吃饭不去长安食堂就觉着少了些什么……对,就是少了面子,而且吃着也不够美味。” 贾平安兴致勃勃的在说着,高阳双手托腮,静静的看着他。 “某准备放一些低端的炒菜出去,柴家有三家酒楼,某就给那三家酒楼附近的酒楼,形成围剿之势。” 高阳点头,“真好。” “什么真好?”贾平安觉得莫名其妙,然后又精神抖擞的道:“第一,用炒菜入股这是肯定的,其二,要降价,要让来附近用饭的觉着吃炒菜就是花最少的钱,吃最好的饭菜。想想,如此之后,柴家的酒楼可还有生意?” “你这是……”高阳喃喃的道:“柴家要倒霉了。” 等贾平安一走,肖玲进来,见高阳神思恍惚的坐在那里发呆,就问道:“公主可是不高兴吗?” “高兴啊!”高阳抬头,“小贾……真的很厉害。” …… 回到家中,贾平安把谈判的事儿交给了杜贺。 可杜贺才去没多久,就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那些人不信。” 这不是找事吗? 贾平安叹息一声,随即去告假一天。 平康坊燕青楼,老板胡燕青站在外面,身后的掌柜古琛说道:“如今平康坊生意最好的便是长安食堂,每日排队都轮不到。天然居其次,不过据闻炒菜都是出自贾平安之手……” “就是他的手笔!”胡燕青摸摸八字胡,说道:“那天然居的一个掌柜是华州来的,贾平安来自于华州。长安食堂背后的是高阳公主,开门的那一日,贾平安带着太史令来了,你说说,难道还有这等巧合?” “那先前来的杜贺,郎君你为何不答应?” “此等大事,杜贺做不得主。” 胡燕青淡淡的道:“用炒菜的方子入股,贾平安不来,某哪敢答应?再说了,契约什么的也得他来。” “郎君……”古琛的声音有些打颤,胡燕青皱眉道:“淡定,遇事要淡定!” “郎君你看。”古琛指指前方。 胡燕青抬头看去,身体一震,脸上迅速堆起了笑容,就迎了过去。 “见过贾参军。” 贾平安笑眯眯的道:“这位是……” “燕青楼的主人,胡燕青。”杜贺小声介绍着。 “幸会。” 双方随后进去,胡燕青一迭声让人准备酒菜。 贾平安摆摆手,“酒某不喜,菜就罢了。” 瞬间,胡燕青和古琛仿佛感到一股大风迎面吹来。 我不喝酒,但菜……抱歉,不是某吹嘘,你家的菜我看不上。 弄出炒菜的人,就是这么霸道! 胡燕青的脸颊颤抖了一下,“贾参军可谓是稀客,不知有何教某?” “文绉绉的无趣。”贾平安开门见山的问道:“想不想学炒菜?” 胡燕青干笑道:“想自然是想的,可……” “那就行了。”贾平安随手拿出一份契约。 “看看没问题就去万年县立劵。” 贾平安起身,“长安食堂那边说好了,会拨出一个厨房专门教授你等的厨子,十日为期,学不会、学不好就别怪师傅不尽心。” 这年头的炒菜要的是火候,而这些厨子本来功底就深厚,学习起来更是事半功倍。 胡燕青看了一眼契约,三七分。 贾平安出炒菜的方子要三成股子。 “三成是不是太多了?”商人本贪,胡燕青也不例外。 “杜贺,把契约拿回来,去下一家。” 贾平安没时间和这些人啰嗦,不妥就走。 若非是他没精神弄生意,只需开几家酒楼,那钱财就会滚滚而来。 此刻只要三成,这便是给胡燕青送钱。 不,是双赢。 “慢!三成还是合适的。”胡燕青马上就露出了笑脸。那见风使舵、改口如喝水般的随意程度,让杜贺觉得官员都比不上。 “若是泄密,你们自家知道后果。”贾平安人在百骑,还有许多多这等地头蛇,整治商人的手段不少。 “厨子马上签契约,一辈子别想走。若是敢泄密,某能弄死他全家!” 为了利润,商人能冒着杀头的风险,所以贾平安不担心这个。 “如此,去下一家。” “下一家?” 胡燕青傻眼了,“不是独家吗?” 杜贺先前被他冷嘲热讽,此刻就反唇相讥,“若是独家,郎君何须要来你家。” 胡燕青面色一变,“不会是许多家吧?” “此事还有个条件。”杜贺说道:“从炒菜开卖之后,价钱要低,以三月为限。” “啥?有钱不挣?”胡燕青觉得这事儿真是疯了。 杜贺低声道:“只管照做就是了。” 随后贾平安又去了几家酒楼,无一例外都是在柴家那三家酒楼的附近。 …… 元日很热闹,而且还有七天的小长假。 大清早表兄就弄了竹竿,挂上了幡子。 “长命百岁了!” 表兄站在墙头上放声高喊,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隔壁。 他的心上人王大娘就在院子里操持着新年伙食,一会儿进去,一会儿出来。 这日子就是这般的带着期望,蒸蒸日上。 “杀羊了!” 一头肥羊被放翻,曹二在打理,徐小鱼就蹲在边上看热闹。 “徐小鱼。” 贾平安从书房出来,拿着两条对联,“贴门边上去。” “这是啥?”徐小鱼很是好奇。 杜贺过来,见了赞道:“三阳从地起,五福自天来。有趣。” 这大概是有记载以来的第一副春联,挂出去后引得坊民们啧啧称奇。 随后就是家宴。 曹二使出了浑身解数,堪称是异常丰富。 吃到一半时,贾平安有些微醺,回过头不见了杨德利。 他起身过去,就听到杨德利在嘀咕。 “姑母,这日子越发的好了,可见那些人说的扫把星不实,回头你在天上若是差了什么,只管托梦。” 贾平安笑了笑。 “先生。” 赵岩来了,带来了礼物,又说了些吉祥话。 “家里的礼也该送了。” 杜贺带着吃饱喝足的几个家仆出发了。 晚些他们回来,除去杜贺还有些清醒,其他的全醉了。 “郎君,梁大将军家……灌酒。”杜贺大着舌头,“某不怕,喝倒了几个。” 元日就是这般,而在朝中,早朝大典早就结束了,贾平安没资格参加,唐旭和邵鹏说他一年辛苦了,也不安排他值守,直接开始了小长假。 …… 高阳一人在家吃喝,今日难得有阳光,她看着觉得有趣,就叫人来说稀奇。 所谓说稀奇,也就是说八卦和有趣的故事。 那侍女也算是公主府里的技术岗位,巧嘴如黄,说的高阳不时笑一笑。 “公主,说故事还是贾参军厉害。” “他厉害?”高阳楞了一下。 “宫中传闻,贾参军一开口,就说了个盘古开天地的故事,说的宫中的萧淑妃身上的邪祟都跑了。” 高阳冷哼一声,“他有故事却不说给我听,却说给宫中的那个贱人,备马!” 边上伺候的肖玲一怔,“公主,去哪?” “出去转转。” 高阳一转就转到了道德坊。 贾家的家宴已经结束了,此刻正在煮茶。 “郎君,公主来了。” 贾平安一怔,“她怎么来了?” 他迎了出去,就见一袭红杉的高阳大步进来。 “有人说你能讲故事?” 高阳的眉眼间全是凌人的气势,但对贾平安却无效。 “什么故事?” 贾平安带她去了正堂。 可正堂多面临风,坐在里面冷的浑身打颤。 “去书房。”高阳小手一挥,当先进去。 这娘们倒是不见外。 书房里,贾平安煮了茶水。 “你没加那些作料?”高阳嗅了一下,觉得味道有些古怪。 “就这么喝。”贾平安不会炒茶,就拿此刻的茶来煮,味道确实是有些怪,但依旧能喝到一些茶的清香。 “你说故事吧。”高阳看着很精神。 “话说盘古开天地,眼睛化为……” 贾平安觉得自己真可怜,从宫中说到了家中。 晚些,他说的口干舌燥,喝茶都不管用。 “罢了,今日听够了,明日再来。” 高阳打马而去。 元日过后,按照习俗,杨德利去邀请邻居来做客。 老贾家的饭菜吃的邻居们赞不绝口,贾平安却有事。 “昨日早朝大典,谢清也去了,有人问他是否被你殴打,他不说话。” 包东面色冷峻,“随后有人说陛下不公,顿时引发了争执。” “谢清何在?” “此刻刚出城。”包东目光闪烁,“参军,邵中官说……” “不必说了。” 贾平安摆手,“等着消息就是。” 谢清故意恶心人,这堪称是丧心病狂,连李泰的安危都不管。 晚些消息就来了。 “谢清被人打断了双腿,此刻正在马车上哀嚎呢!说是不许就医,就这么一路回去。” 包东觉得脊背发寒,“不是咱们的人。” 李治当然不可能只有百骑和千牛卫来护卫自己,贾平安不禁悠然神往,想着那等高手会是什么样的。 可有葵花宝典? 而李治得了消息也很懵逼。 “难道是舅舅?” 长孙无忌在府中饮酒,听了手下的禀告后,淡淡的道:“李泰毕竟是老夫的外甥,用一个长史来告诫他……若是他知趣,那便就此偃旗息鼓,好生度日。若是不肯……” …… 求票! 第251章 冤冤相报何时了 小长假的最后一天,燕青楼重新开业了。 厨子重新学习炒菜的同时,燕青楼也借机修整了一番。 此刻平康坊里堪称是人山人海,各色人等都在最后的假期里出来了。 胡燕青在大堂的柜台后面,古琛说道:“郎君,开始吧?” 胡燕青犹豫了一下,“你说……这生意可能火爆起来?若是不能,给了三成股子却是亏了。对,亏了!当初就该给两成,哎!某却是犹豫了。” 这等患得患失的心态古琛也有,作为掌柜,他也不喜欢自己的头上多一个老板。 “郎君,时辰差不多了。” 胡燕青皱眉:“这话不吉利!开门吧。” 古琛轻轻扇了一下自己的嘴,吩咐道:“开财门了!” 大门打开,有伙计出去大声的喊道:“燕青楼重新开门了,有炒菜!” 行人一怔,有人问道:“你家有炒菜?炒菜不是天然居和长安食堂才有吗?” 伙计说道:“客人只管吃了再说,若是不妥,砸了牌子!” 这个牛! 隔壁就是柴家的酒楼,掌柜鲁显闻声出来,见状就笑道:“这牛皮都要吹破天了,也不知……那是谁?” 他缓缓看过去,觉得那人有些眼熟。 伙计说道:“是扫把星!” 贾平安来了。 他带着王老二和徐小鱼来了。 柴家酒楼的斜对面还有一家酒楼,此刻掌柜站在外面,喊道:“长运楼开门了,有炒菜!” 说完他冲着贾平安拱手,“见过贾参军。” 贾平安笑了笑,就站在边上,对面的胡燕青喊道:“快给贾参军弄凳子!” 古琛亲自拎着凳子过来,“贾参军可要进去坐坐?” “不必了,某就是来看看,看看热闹。” 贾平安今日就是来看戏的。 那边的鲁显有些纳闷,更有些莫名的心慌,“怎地那么多炒菜的酒楼?去看看。” 伙计飞也似的跑了。 贾平安就坐在他的对面,身后站在长运楼的掌柜,古琛几番犹豫,贾平安笑道:“生意忙,就赶紧回去。” 燕青楼此刻已经满了,伙计在喊:“没座位了,没座位了。” 古琛只觉得一颗心落下一半,剩下的一半就要看客人对炒菜性价比的感受。 “好,美味!” “这菜比天然居还好,就是比长安食堂要差一些。” “你也不看看,这价钱也比长安食堂的便宜啊!一文钱一分货。” “长安食堂太贵了些,再说也难得等,这里倒是极好。” 古琛听着这些话,只觉得浑身舒泰。 柜台里的胡燕青看着账房在收钱,有些木然。 这便成功了? 胡燕青走出了大堂,冲着坐在对面的贾平安躬身。 他的斜对面,长运楼的掌柜也是如此。 鲁显看着这一幕,再傻也知道不对劲了。 他走了过来,拱手道:“贾参军的炒菜就给了天然居和长安食堂,如今这是能发卖了?” “是啊!” 贾平安的话让鲁显暗喜,问道:“敢问多少价钱。” “七成股子。” 鲁显一怔,“这是抢钱呢!” 七成,那柴家反而成了打工的,傻子才干。 贾平安微笑道:“是啊!就是抢钱。” 鲁显变色,“贾参军这是针对柴家的谋划吗?看看,隔壁的燕青楼,对面的长运楼,两家炒菜……贾参军,我家姓柴!” 柴家不只是驸马,更是权贵。 “贾参军确定要和柴家为难吗?” 鲁显是负责酒楼生意的,家里的事情不管,还不知道两家已经见血了。 贾平安看着柴家的酒楼生意惨淡,笑道:“某怎么就那么心情愉悦呢!” 王老二捧哏道:“但凡和郎君作对的都会倒霉,看着对手倒霉,郎君自然要心情愉悦,连某都觉着神清气爽,就想去寻个女人睡了。” “哈哈哈哈!” 贾平安大笑而去。 而鲁显派去的伙计也回来了,一脸震惊,“咱们家三家酒楼的附近酒楼都在卖炒菜,价钱还不贵。” 鲁显的身体摇晃了一下,“贾平安这是要赶尽杀绝,快,备马,某要去见郎君!” 此刻不只是他,平康坊里许多人都知晓了此事。 “兄长,柴家那三家酒楼没生意了。” “为何?”许多多依旧在金鸡独立练字。 “柴家酒楼的边上,那些酒楼都在卖炒菜,啧啧!兄长,这可是围杀啊!” 许多多依旧在练字,恶少见了不禁赞道:“兄长气定神闲,果然是大将风度。” 话音未落,许多多的脚落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兄长。” 恶少准备去扶她,许多多摇头,“柴家得罪了他,我还说他一直没动静,这般和善。可他却不动声色的布下了这等局,只等今日一起动手……柴家那三家酒楼挣钱不少,这一下……够狠。” 恶少奇怪的道:“那兄长你为何这般震惊?” 许多多站起来,揉揉屁股,眼中多了惧色,“人都有对手,咱们的对手要整治咱们,都是动手。可贾参军不但能动手,还能不动声色的让你走投无路。你说说,你等前阵子还说寻个能挣钱的大腿抱着,若是惹恼了他如何?” 恶少们只觉得脊背发寒。 “这是正大光明的手段,柴家无计可施!” 许多多说道:“以后见到贾参军,都要尊重些,谁敢嬉皮笑脸的,打断腿!” “兄长,柴驸马来平康坊了。” 一骑一车,骑马的是巴陵,车里的是柴令武。 大唐的公主也不怕抛头露面,不,是喜欢抛头露面。这不,巴陵的羃?看着等于无,路人都看到了那娇艳的容颜。 鲁显迎了上来,巴陵下马,王悦荣扶了她一把。 “小心些。” 两个家仆把柴令武扶下马车,鲁显想说话,柴令武淡淡的道:“进去再说。” 再大的事儿,也不能在外人的面前说。 这是规矩,否则也配称为世家? 进去后,寻了个安静的房间。 王悦荣最近很倒霉,所以需要重新得到巴陵的信任,她笑道:“这里很是幽静。” 鲁显木然。 巴陵点头,“是不错。” 柴令武笑了笑,“生意都没了,自然幽静。” 王悦荣赶紧闭嘴,心中恼火自己的不淡定,却把所有过错都归咎于那个魔鬼的身上。 “现在如何?说吧。”柴令武的腿还没完全好,所以不能跪坐。他坐在墩子上,其他人跪坐着,看着格外的诡异。 鲁显先回来问过了伙计,查看了情况,此刻面色凝重的道:“隔壁和对面都在卖炒菜,而且价钱也不算贵,抢走了咱们家的不少生意,不是不少,是……大部分生意都没了,连那些老客都去了隔壁……” “可去吃过?”柴令武依旧冷静。 鲁显点头,“某派了厨子去试吃。” 晚些两个厨子进来,恭谨的行礼后,说道:“那炒菜的味道极好,比长安食堂差一些,但比天然居还好。而且价钱还便宜,就比咱们的贵一些。” 巴陵愕然,“竟然就比咱们的贵一些?他这是不想挣钱吗?” 柴令武淡淡的道:“炒菜出来之后,先是天然居,那是华州来的掌柜,那人和贾平安有交情,说是什么……当年人人避之如蛇蝎,那人扑倒了贾平安,就此发财。后来就是高阳……” 一提及高阳,巴陵的脸就变了,“那个贱人。” “长安食堂的炒菜,确定就是出自贾平安之手。”柴令武觉得胸口里有东西在涌动,想打人,“柴家三家酒楼的边上都有炒菜,还是同一日重新开张,这便是贾平安的示威。” 巴陵深吸一口气,“这三家酒楼每年挣钱不少,若是就此被压住……” “会亏空。”柴令武只觉得胸口那股子气渐渐灼热,暴戾就在那里蕴集,“出去!” 掌柜和厨子赶紧出去,巴陵看了王悦荣一眼,冷哼一声。 王悦荣悄然出去,刚把门关上,就听到了啪的一声。 她从门缝中往里看了一眼,就见巴陵捂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柴令武。 “为何?” 柴令武淡淡的道:“整个长安城最好的炒菜就在长安食堂,贾平安舍得把最好的东西给了高阳,而你当初信誓旦旦的说一定能把高阳拉过来,如今非但没能拉过来,反而成仇。若是高阳在咱们这一边……” 剩下的话不用说,连王悦荣都知道。 若是高阳在这边,就她那个脑子,哄她跟玩儿似的。让她去和贾平安说说,这次的危机说不得就散了。 “若非高阳被他拉了过去,某也不会对那个奸臣下手,这便是……命!” 柴令武的身躯一下矮了一截。 王悦荣心中骇然,郎君竟然这般软弱? 从她第一次见到柴令武之时,这个男人就给她强大、坚定、不可摧毁的印象。 可现在这个强大的男人却软弱了,先是恼羞成怒的抽打妻子,接着颓然。 而这一切就是那个魔鬼的杰作。 晚些一行人出去,巴陵换了面纱,旁人看不到她的容颜,也看不到那个巴掌印。 王悦荣就跟在马车的侧面。 前方不远处有数骑,为首的正在端着大碗吃东西,一看就是馎饦。 “爽!” 贾平安弄出了炒菜,但他最喜欢的却是这等酣畅淋漓的吃法。 王老二警觉,回身看了一眼,“郎君,是柴家。” 贾平安放下大碗,随后回身。 巴陵的眼中迸发出了恨意,低声道:“夫君,是贾平安。” 柴家不弱,说是尚公主,可巴陵也不能摆谱。 车帘掀开,柴令武探头出来。 贾平安拱手,“见过柴驸马,见过公主。” 柴令武微笑道:“贾参军别来无恙,可喜可贺。” 呵呵! 这种程度的威胁,对贾平安而言已经免疫了。 他想到了高阳说过的话,心中微动,就说道:“公主盯着某看作甚?” 瞬间巴陵就想撕了他! 前阵子她把高阳的那些话告诉了柴令武,夫妻之间冷淡了数日,但那也只是个小插曲。 可贾平安这话却有些暧昧,柴令武下意识的就看了巴陵一眼。 而巴陵正在盯着贾平安看…… 面纱遮住了柴令武窥看妻子神色的目光,他只觉得羞恼难当。 “走!” 马车缓缓行来,贾平安站在路边,笑吟吟的冲着巴陵使个眼色。 巴陵已然目不斜视。 这个贱人! 她咬牙切齿的想杀了贾平安。 王悦荣只觉得这一幕很眼熟。 她看了贾平安一眼,正好贾平安走过来,她不禁低呼一声,“呀!” 贾平安近前,对巴陵说道:“告诉你家男人,这只是开始……” 巴陵冷笑道:“你在寻死!” 贾平安笑了笑,从容的道:“某是否寻死不知,不过公主看着却憔悴了不少……” 一阵风吹过,吹起了巴陵脸上的面纱,贾平安看着那个巴掌印,“哎!公主这等娇滴滴的丽人,驸马也真是能下手。” 巴陵的脸全红了,羞恼的挥手。 贾平安抓住了她的手腕,淡淡的道:“告诉柴令武,许公之事……咱们没完!” 大家是对手,柴令武刺杀贾平安无所谓,可他竟然动老许,这就触及了贾平安的底线。 他松开手退后一步,对落在最后面的王悦荣笑了笑。 瞬间王悦荣就觉得一个恍惚,恍惚回到了那个夜晚,火光熊熊中,那个少年靠近过来,邪气满满的道:“你竟然这般秀美?” 王悦荣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眼看着就要跌落马下。 她心中慌乱,张开嘴准备呼救。可在这等时候,她若是出丑,不管是柴令武还是巴陵,都会把她视为叛逆,回头就能收拾她。 我…… 王悦荣心中绝望,就在此时,一只手挡住了她的腰侧,一只手挡住了她的大腿侧,王悦荣稳住了。 她浑身冷汗,侧脸,就见贾平安正在后退,对自己微微一笑。 若非是他,我已经完了。 那少年的微笑看着很是诚恳,而且还带着些安抚之意。 他这是在保护我? 王悦荣最近神思恍惚,备受煎熬,精神早就处于崩溃边缘。此刻被贾平安搭个手救了一把,那种温暖让她竟然热泪盈眶。 “王悦荣。”巴陵在叫她。 王悦荣策马上去,巴陵问道:“你经常去高阳那边,最近高阳可有异常?” 柴令武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高阳可有有恃无恐之意?” 有啊! 王悦荣最近去见高阳,一次比一次压力大。高阳从刚开始的莽,到后来的有恃无恐,太明显不过了。 但…… 王悦荣觉得这样说不妥。 “没有,就是得意了些。” 柴家这般对待那个少年,不大妥当吧。 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那少年这般心善,在我要落马时还伸手。这样的人,大家和平相处不好吗? 巴陵看着她,王悦荣神色平静,实则是逃过一劫后的放松。 见她如此,巴陵说道:“如此,高阳那边还得要经常去,要蛊惑。此事我也有些不对,以往对高阳倨傲了些,以后我放低姿态,想来也能让她回心转意。” 王悦荣听到这话,不知怎地就欢喜了起来。 而贾平安正在回去。 王老二在嘀咕,“郎君,你先前退的慢了些,若非你出手快,那女人铁定会砸在你的身上。砸到别的地方不打紧,若是砸到脖颈……以前沙场厮杀时,最怕的便是伤到脖颈,不死也成了废人。” 先前贾平安就站在王悦荣马儿的身侧,刚想退后,王玉荣却莫名其妙的往下倒。贾平安若是不扶一把,自家也得倒霉。 贾平安还没到家,在道德坊外就被堵住了。 数十商人拱手,规模宏大啊! “见过贾郎君。” 一个商人出来说道:“我等……” 贾平安笑了笑,“炒菜暂时就这样了。” 低端炒菜这些人自己能琢磨出来,至于高端的,再缓几年,等他和高阳挣够了之后再说。 你要说什么不放出来太小家子气,不好意思,在自家安全之前,贾平安没有博爱的胸怀。 …… 小长假结束,开始工作。 “太阳真好,又是美好的一日。” 杨德利永远都是这么的积极向上。 到了百骑,唐旭一脸欲求不满的模样。 “校尉没歇息,一直在百骑。” 别人放假我蹲坑,这种经历贾平安前世有过,憋屈的不行。 “小贾!” 贾平安正在想着今日避开老唐的霉头,没想到被点名了。 “啥事?”贾平安进了值房,笑嘻嘻的道:“校尉看着竟然英俊了不少。” 呵呵! 唐旭摸摸脸上的横肉,沾沾自喜的道:“某最近觉着瘦了些,老邵,可是如此?” 邵鹏的脸颊颤抖了一下,“是。” 唐旭收了笑容,“正经事,那个倭国人叫做什么?妈也……” “麻野。”贾平安觉得老唐没有被教育过,很是为他感到遗憾。 “对,麻野,小贾的记性就是好。” 唐旭认真的道:“刚得了消息,麻野跑了。” 呃! 那个女人竟然跑路了? 贾平安想了想,“她带着几个人?” “就带着一人。” 贾平安平静的道:“有人先回去报信,麻野估摸着那人走远了,又担心被咱们发现,这才跑路。” 唐旭点头,“小贾当初让人盯住了麻野,如今看来却是有先见之明。当初谁来着……老邵吧,说一个倭国野人,盯着作甚。如今如何?” 邵鹏骂道:“贱人!” 贾平安霍然起身,“可擒住了?” 唐旭摇头,“麻野狡猾,兄弟们还在跟,几度失去她的踪迹。” “某去看看。” 等贾平安走后,邵鹏苦笑道:“那些倭国人本就是野人,朝中也不重视。此次若非是小贾的建言,麻野定然就丢了。到时候还是咱们的罪责。” “所以你得感激小贾。”唐旭说道:“要不……五香楼吧,你请。” 第252章 玩弄于股掌之间 “驾!” 战马在疾驰。 前方,两骑在奔逃。 贾平安指指左边,雷洪带着三个兄弟包抄了过去。 “参军,他们就在前方。” 贾平安吩咐道:“留下五人在后面。” 包东不解,但依旧执行了。 “围住了!” 前方的倭人果然往左边的宽敞处转向,被百骑给兜住了。 “参军这兵法,厉害!” 贾平安策马过去,就听有人喊道:“参军,不对,只有一人。” 马丹! 果然狡黠。 两骑其中一个是矮小的倭人男子,另一个却是假人。 那倭人在嘶吼,然后挥舞着手中的短刀,大概是挑衅求单挑。 “撒比!弄死他!” 贾平安策马回去。 身后箭矢齐发,那倭人被射成了刺猬。 “参军,那麻野不见了。” 贾平安派出人手在周围搜索,可一无所获。 “她能到何处去?”贾平安皱眉,“她没有过所,一旦遇到关卡就会被追杀。能到哪去?” “参军,前面就有关卡。” “那女人怕是早就过去了。” 贾平安也在犯嘀咕,心想那个女人难道真有混过去的本事? “她留下一人作为牵制,自家估摸着早就跑远了。” 雷洪扯着胡须,苦大仇深的道:“回头某弄死她!” 包东干咳一声,“就算是要弄死,也是参军出手,哪轮到你了?” 哎! 没擒住麻野,让大家沮丧不已。 “别着急……”贾平安微笑道:“此事已经成了,麻野的生死只是小事。” 包东诧异的问道:“为何?” 贾平安说道:“当初让倭人看到大唐对新罗人的亲切,这便是离间之计,雅香一直在咱们的视线内,那个倭人……雷洪。” 雷洪策马上前,得意洋洋的道:“参军令某带着人盯着那三个倭人,二十三日前,其中一个倭人悄然出去,参军说不管……就是让那人回去报信。” …… 所谓关卡,一定要设在险要处,让人只能从这里过。 前方的关卡左右皆是山,堪称是险峻。 数名百骑就在关卡的后面,盯着过来的人。 “废物!” 麻野站在山上,扒开了树枝,看着下面的关卡,不屑的笑了笑。 “所谓的百骑之虎也不过如此,看着洋洋自得,可哪里知道我的手段?唐人如此,倭国未必没有希望。” 一条绳子被绑在大树上,麻野的身形轻盈的弹动着,不断向下而去。 后面来了一支商队,目的地是海州。里面有个女子年龄和她相仿,她等的就是这个。 那个女子是个傻的,一张黑不溜秋的脸,整日低头不说话,就只知道干活。 呵呵! 只要干掉她,冒充她一路到了海边…… 麻野心中得意,然后顺着山势往下去。 到了山下,她悄然往左边去。 商队正在过关卡。 麻野等他们过了之后,这才装作行人的模样走在前方。 一直到下午,商队在逆旅歇下。 麻野等到了晚上,就悄然摸了进去。 逆旅的边上就是驿馆,几个官员入住,此刻正在饮酒作乐,声音很大。 这便是天助我也! 麻野顺着摸到了那个女子的住所门外,侧耳倾听了一下,然后一推,竟然就推开了房门。 这等商队出行,除去为首的人之外,其他人别想点灯耗费钱财。 她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不禁羡慕着这个傻女人的睡眠。 一沾枕头就睡,这等人要么是有些问题,要么就是心性豁达,什么事儿都不挂心。 她没用刀,而是伸出了双手,准备扼断傻女人的咽喉。 呯! 房门猛地被踢开,火光乍现。 麻野毫不犹豫的闪避,可预料中的箭矢并没有来。 她冲向了窗户。 呯的一声,窗户粉碎,可一杆长枪堵在了外面,作势欲捅。。 麻野回身,摸出短刀。 房门内,贾平安站在中间,两边是包东和雷洪,身后还有数名百骑。 麻野目光闪烁,“贾参军……” 包东得意的道:“参军说你狡黠,人人都想着你早跑了,可参军说你定然在后面,于是咱们就在关卡外守着。我等就看着你从山上下来,参军说看看你的手段,于是才放你到了此处。” 麻野眸子一缩,“贾平安……” 话音未落,她就扑向了床上茫然坐起来的傻女人。 包东冲了过去,横刀劈斩。 麻野的头发都被刀风卷了起来,她尖叫一声,短刀半途撤回,格挡,随后竟然冲向了贾平安。 “闪开!” 贾平安的眼中有兴奋之色,等麻野扑过来后,横刀当头斩杀。 什么刀流,没有遣唐使,没有百济高丽把大唐的先进东西传过去,倭国不过是野人之国罢了。 这一刀他倾尽全力。 铛! 麻野的短刀挡不住,随即滚地。 贾平安长刀连续劈斩,麻野滚到了床边,再无去处。 横刀就搁在她的脖颈上。 贾平安狞笑道:“贱人,你再跑一个试试?” 包东提醒道:“参军,小心她自尽。” 贾平安不屑的道:“倭人狡黠残忍,自尽是不可能自尽的。” “拿下!” 两个百骑上来,粗鲁的捆住了麻野。 那个傻女人抬头,贾平安看了一眼,“这女人怎么回事?一声不吭。” 外面,商队全数被惊醒了,正在院子里嘀咕。 “看,都是拿刀的,还有弓箭,那个傻女人怕不是杀了谁呢!” “她能杀谁?”掌柜冷冷的道:“傻乎乎的,只会被人杀。” 雷洪出来,问道:“这屋里的女人谁知道是啥回事?” 掌柜上前,拱手道:“那傻娘子就是老夫邻居家的,她父母穷,后来把她丢在老夫的商队里,只要干活给饭吃就成……有些傻。” 雷洪回身往里看了一眼。 傻娘子正好抬头,那黑乎乎的脸上竟然被泪水冲刷出了两道白色的痕迹。 看到雷公脸的雷洪,她的眼神从茫然变成了期冀,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驱使着她从床上蹦了起来。 “你娶了奴吧!你娶了奴吧!” 瞬间雷洪就觉得眼前大放光明,仿佛一道大门向着自己打开了。 “好!” 他走了进去,仔细看着傻娘子,认真的道:“你怕不怕某的胡须?” 傻娘子摇头,“不怕,奴就怕饿。” 雷洪猛地扯开胸襟…… 我去! 一团胸毛啊! 雷哥果然不愧是百骑中最有男人气的汉子。 雷洪一脸期冀的问道:“怕不怕?” 傻娘子摇头,“不怕!” 雷洪竟然要扒拉自己的裤子…… “住手!” 贾平安及时喝住了他,笑骂道:“先问清楚再说,别特娘的就耍流氓。” 雷洪拱手,“恳请参军为某做主。” 没有贾平安出面,他带不走傻娘子。 贾平安出去,掌柜在外面拱手问道:“敢问贵人,那傻娘子所犯何事?” 贾平安没说话,指指外面,和掌柜一起出去。 到了逆旅的外面,贾平安问道:“那傻娘子是怎么回事?但凡有假话,某封了你的车队!” 掌柜看了他一眼,“敢问贵人……” 你说话牛笔可以,但你得有相迎的身份对应,否则某不搭理你。 贾平安淡淡的的道:“百骑贾平安。” “贾参军!”掌柜身体一个激灵,退后了一步,“见过贾参军。” 娘的! 怎地是这个扫把星? 掌柜说道:“那傻娘子姓贺,家中穷,有三个兄长,两个弟弟,从小就在家干活,大些后她爹娘寻了某,说是只要给口吃的就行,让她跟着商队做事。但某不是那等人,每年也给她一贯钱,只是都被她爹娘拿走了。” “这万恶的社会!”贾平安觉得这女人真心惨。 “这女人在商队里……可有人欺负她?”这年月娶妻还得讲究些事儿,贾平安顺带问了,免得雷洪不认账。 掌柜叹道:“有啊!一路出来,那些家伙见到女人就眼红,只是某想着一年只给她一贯钱,还被爹娘给抢走了,再让她被人欺负,某就怕死后要沦为畜生,就出手护着她。” 贾平安拍拍他的肩膀,“这女人某要了。” 掌柜一惊,“可是犯事了?” “和一件事有牵连,不过不大。”贾平安从掌柜的话里已经分析出了情况:那贺娘子家中穷也就罢了,反正都是男儿,出去挣钱也能养活自己。可爹娘不把她当人,丢一个女人在商队里,那便是羊入虎口。而且一年一贯钱的工钱竟然也能狠下心来抢走…… 若是他说是百骑的人看中了贺娘子,掌柜回去一说,那家人怕是会蜂拥而至,继续吸血。 掌柜一听就急了,“可要如何?” “不如何。”贾平安笑眯眯的道:“她以后换个地方干活而已。告诉她的家人,想要人就来百骑。” 晚些百骑的出来,看到被捆成了粽子的麻野,都捂嘴噤声。 “那傻娘子怕是犯事了。” “看看那个女人,这身段,真是让人心动呐!” …… 回到长安,贾平安第一件事是把贺娘子丢在了家中,让杜贺的娘子来和她交流。 “想娶她,也得缓过这阵子了再说。” 雷洪兴奋的应了,说是要回去数钱。 “某存了不少钱,够娶妻了。” “贱人!”包东怒了。他的钱一部分给家用,一部分用在了女人肚皮上,所以格外的窘迫,堪称是月光族。 唐旭正在和邵鹏议事,谈及了麻野失踪的事儿很是头痛。 “倭国人……陛下不喜欢他们,说那些人野心勃勃,总是觊觎着新罗。”邵鹏显然也不喜欢倭人,“可那些野人难道还敢和大唐龇牙?咱觉着不能。” 唐旭叹道:“可麻野此事怕是有预谋,先是跑了一人,随后再跑……” “校尉。” “参军他们回来了。” 唐旭起身,“如何?” 邵鹏说道:“能如何?那麻野蓄意逃跑,这天地之大,不好抓啊!” 说话间贾平安就进来了,身后跟着两个百骑,就像是挑猪仔般的挑着一个女人进来。 “哟!这是谁?”邵鹏看了一眼。 “这便是麻野。”贾平安拱手,“某还得去一趟感业寺,校尉,邵中官,这女人就交给你们了。不过这女人狡黠,不可轻视。” 他前脚一走,邵鹏就感动了,“小贾擒了人,不说夸功得意,马上就去巡查感业寺……那个……” 值房内,几个小头目都在,邵鹏感慨道:“你等都要学学小贾做事的态度,认真,不怕辛苦。莫要以为自己了不得,什么自家是大才,什么手段了得……在小贾这里,可敢比一比?” 众人黑着脸,本来高兴的心情都郁闷了。 抓到麻野是件喜事,可老邵你拿贾平安来埋汰咱们干啥? 咱们是比不上小贾,可你就不能不说出来吗?打咱们的脸有意思? 包东犹豫了一下,邵鹏指着他道:“有啥话要说的?赶紧说。” “校尉,邵中官,参军有话……” 邵鹏笑道:“这个小贾,总是这般神神秘秘的,可见少年还是不够稳沉,老唐啊!咱们还得要帮扶一把才是,老唐……你啥意思?” 唐旭摆手,肃然道:“耶耶有种不祥的预感,看看包东,就和起不来了似的,小贾的话,耶耶担心又要被他给坑了。” “哪有。”邵鹏依旧坚定。 包东干笑了一下,“其实……三个倭人最先跑了一个,参军知晓,不过参军说放一个回倭国去,让倭人以为大唐和新罗亲密有加才好……” 邵鹏的脸色青了一下。 唐旭一拍案几,“娘的!耶耶就知晓这个小贾……特娘的!也就是说,那麻野跑不跑关系不大?” 包东低头,不打自招。 唐旭气坏了,“咱们在此焦虑不安,生怕出什么纰漏,他倒好,瞒着咱们……追他回来,耶耶今日定然要让他好看。” 包东缩缩脖颈,“校尉,参军说……去追赶的时候不知晓能否抓到麻野,若是抓不到,回头就说正好让她回去报信,让倭人误会。” 唐旭连苦笑都没了,骂道:“那个小贾,把咱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邵鹏却想清楚了,“此事就是小贾为咱们考量,若是抓不到,那便是故意放他们去报信,如此咱们也不必纠结,多好?” 唐旭气抖冷,“他早说不行?” 邵鹏冷笑道:“早说……早说你能懂?那鸿胪寺的朱韬专管和外藩打交道之事,他精通这些,可依旧对小贾赞不绝口,还想挖墙脚……这样的小贾,你不珍惜,别等着他被鸿胪寺给挖走了!” 唐旭一想也是,但觉得憋屈啊! “他瞒着咱们……不对,这小子一来就说去感业寺巡查,分明就是怕某收拾他,这也能忍?” “为何不能?”邵鹏云淡风轻的道:“既然是大才,自然要另眼相看,若是对待大才也和对待包东这等饭桶一般,那大才能倾力为百骑效力?老唐,不要吝啬,不要焦躁……” 唐旭气得浑身发抖。 包东气得浑身发抖。 咱怎么就是饭桶了呢? “包东去煮茶来。”唐旭的心情不好,“把那麻野带进来。” 两百骑押着麻野进来了。 唐旭直接问道;“为何逃跑?” 麻野看了值房内一眼,然后未语泪先流,“奴怕贾参军,他说……他说要奴跟着他,和奴隶一般,成为他的禁脔……” 她先前在外面听到这位校尉大发雷霆,而起因就是贾平安那个小畜生。 于是…… 利用女人的优势来哭诉,来煽风点火,那效果是相当的好! 唐旭脸上的横肉弹动了一下,麻野心中窃喜,就装作哀怨的模样,以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邵鹏只是在笑。 啪! 唐旭一巴掌扇去,麻野的左脸迅速肿胀起来。 她愕然…… 为啥? 唐旭骂道:“贱人,小贾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做他的奴婢,比你在倭国做上等人还强!耶耶骂小贾,上次小贾咋说的……” 包东觉得自己要倒霉,赶紧说道:“打是亲,骂是爱,感情到位用脚踹。” “对!”唐旭冷笑道:“你个倭国贱人,竟然以为某会见色眼开吗?带出去,等小贾回来让他来收拾这个女人,收拾不好,耶耶两罪并罚。” 回过头,他淡淡的道:“某说的可对?” “大多对。”邵鹏很淡定的道:“就一个地方错了。” “何处?”唐旭不解。 沙鹏说道:“见色眼开……你本来就是这等人。” “狗内侍,真当某的刀不利吗?” “那便试试。” 两个大佬要火并了。 包东胆战心惊的在煮茶,其他人全跑了。 …… 贾平安一溜烟去了感业寺。 元日对于感业寺来说也有些节目,比如说伙食更好些。 武媚站在边上,几个女尼冲着她在呵斥。 “就你了得,整日不出门,住持还让人给你送饭,嘚瑟!凭什么?真当自己还在宫中呢?可你在宫中原先也不受宠,先帝压根就看不上你,你得意个什么?” 这些女人在感业寺许久了,可戾气却越越来越多。 武媚只是不理。 但这些人渐渐的就开始脱轨了,污言秽语什么话都敢说。 “住持来了。” 那几个女尼这才骂骂咧咧的住嘴。 娃娃脸住持最多呵斥一下,有啥了不起的。 “贾参军!” 好人先前在劝说,结果也被狂喷,见到贾师傅后,不禁眼前一亮。 少年看着更俊美了些呀! 而且目光看过来,竟然多了威严。 好人不禁觉得心跳加速,脸上发热。 贾平安沉声问道:“在闹腾什么?” 武媚给他使个眼色,示意他别管。 …… 晚安,顺带有票的书友求票,月票、推荐票,啥票都要。 第253章 你莫非去过倭国 现场看着很清楚,就是几个先帝的女人在围攻武媚。 若是别的事儿,比如说打架或是违反规矩,那么贾平安可以出手。 可这是吵架啊! 武媚给贾平安使个眼色。 她觉得小老弟能领会自己的意思。 贾平安领会了,可却说道:“你等在此无聊绝望某都知晓,所以一般无事某就是照个面罢了,不打扰你等。可数人围攻一人,这算是什么?” 一个女尼冷笑道:“贾参军,你莫不是……” 她冲着武媚挑挑下巴,轻佻的道:“少年人莫不是看上了武媚?否则为何如此偏心?怎地?今日你要为她出头吗?如此便来吧。” 这个女人在寻死! 贾平安看着她,森然道:“某可以无视你这番话,可你却不该羞辱她!来人!” 贾平安忘记了只有自己才能进感业寺。 有点小尴尬啊! 所以但凡有点儿本事的人出门都会带着小弟跟班,就算是没啥用也行,只要在这等时候捧个哏就够了。 他指着那个女人说道:“你是先帝的女人,某不能出手责罚。但你这等人闲极无聊便会生是非,如此……罚洗衣一个月。” 洗衣一个月,对于这些曾经养尊处优的女人而言就是苦差事。那女人变色道:“这里是感业寺,不是百骑,就凭你,也配?” 几个女人都笑了起来。 武媚看了小老弟一眼,见他神色愤怒,却没有被羞辱的意思,心中不禁微动。 他为了我竟然愿意去呵斥这些有背景的女人,不怕传出去被皇帝处置…… 当然,她自动忽略了自己和皇帝暗度款曲的事儿,认为小老弟不知道。 不知道的话,这份姐弟情义才显得弥足珍贵。 在感业寺的岁月是她一生中的最低谷,堪称是绝望。 没有人关心她,她整日就孤零零的站在一墙之隔的小院子里,默默看着这个灰扑扑的世界。 她绝望过,但咬牙坚持了下来。 然后,贾平安就来了,那不带一丝利益纠缠的关怀,让武媚不禁感动。 那时候的她就是一株野草,哪里能给小老弟带来一丝好处? 这便是人世间最为纯真的情义。 武媚深吸一口气,刚想阻拦。 “好!” 苏荷却站了出来,吩咐道:“贾参军说得对,从明日起,明义便去洗衣,一月为期,但凡懈怠,就从头再来。” 明义指着贾平安骂道:“贱人,你果然在感业寺勾搭了许多人,看看吧,陛下,有人……” 边上有人出手捂住了她的嘴,再让她说下去,大伙儿都没好日子过。 贾平安吩咐道:“堵住她的嘴,回头再不改,就报过来,某禀告给宫中。” 明义猛地挣脱了一下,喊道:“陛下定然会弄死你!弄死你!” 几个女尼拖走了她。 贾平安见苏荷依旧昂首,就笑道:“无碍,无需担心。” 苏荷有些担心,但嘴硬的道:“我才不怕这些。” “别担心。”武媚过来了,并未说什么你不该这样,“此事……我觉着无事。” 贾平安淡淡的道“某不担心,大不了去做生意。” 他竟然愿意为我舍弃了大好前程? 武媚心中震动,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头顶,“好。” 那些女尼都觉得这是武媚感激的举动。 但她们看向贾平安的目光中都带着些怜悯。 这事儿皇帝绝对会收到消息,以皇帝对先帝的情义,定然会严惩贾平安。 “这个俊美的少年,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晚些,消息果然传进了宫中,邵鹏恰好知道了此事,急匆匆的去寻唐旭。 “老唐,不妙!大事不妙!” “何事呐!”唐旭正在琢磨着要不要少去几次五香楼,节约些,好歹把邵鹏的钱还了。 邵鹏进了值房,满面愁容的道:“小贾在感业寺呵斥了一个先帝的女人,还处置了她,是什么……洗衣一个月。那女人还说小贾在感业寺里勾搭女人……你特娘的还发呆!” 邵鹏一巴掌拍在了唐旭的额头上。 “啥?”唐旭懵逼,“小贾勾搭那些老女人?他疯了?放着外面那些美貌的小娘子他不下手,却去勾搭那些老女人,她这话真当耶耶是傻子呢!” “可帝王却不会管这个,只要觉着被触怒了就会出手!”邵鹏是内侍,更清楚皇帝的性子。 “如此……麻烦了。”唐旭没好气的道:“少年意气,那些女人之间的事,与他有何关系?非得要出头,非得要去露脸。耶耶整日在百骑里蹲着,就是不想露脸,某暗示多次了,他怎么就不省心呢?” 邵鹏叹道:“此刻说这些有何用?怎么办?” 唐旭啧的一声,“那是先帝的女人,小贾……咱们都知晓他不会去触碰,可那些恶毒的话就像是刀枪,扎的你防不胜防,若说解释,某觉着没有机会,陛下会越发的愤怒。那唯有……” 他的眼中多了厉色,“来人!” 外面来了个百骑,唐旭吩咐道:“去寻小贾,让他去宫外请罪。” 邵鹏点头,“唯有如此了。” 先发制人! …… 感业寺,武媚在房间里写着什么。 写好之后,她犹豫了一下。 这是请罪书,里面她把自己和贾平安之间的往来都说了个清清楚楚,并无一丝隐瞒。 但若是递上去……会不会让皇帝勃然大怒? 或是…… 她坐在那里,眉间清冷。 “人呐!” 她突然笑了起来,起身出去。 晚些她找到了苏荷。 苏荷也在写东西。 武媚看了一眼…… 竟然也是请罪书,上面写了她管理不善,导致先帝的女人闹腾……污蔑贾平安和武媚。 武媚心中一震,“你……” 苏荷竟然把罪责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呀!明空呀!” 苏荷挡了一下请罪书,娃娃脸上全是不好意思,“我就是去试试,兴许就能免除了责罚。” 武媚问道:“你不怕自己被责罚?就算是咱们能免除了,可你作为住持却免不得,你不怕?” 苏荷茫然了一下,“为何要怕?贾参军对我好,我就不舍他被罚。” 原来你只是为了小老弟吗?而我只是附带的。 武媚的心中没有丝毫失落,眼中反而多了欣赏之色。 她目送着苏荷出去,却没有把自己的那份请罪书请她代交。 不是她不想,而是她知晓自己离进宫的时日不远了。只要进了宫,她才能有更大的权势。 “到了那时,谁也不能欺负……” …… 宫中,李治在听禀告。 “那明义说贾平安在感业寺勾搭女人。” 简单的禀告,至于其它细节都没说。 那内侍低眉顺眼的,可王忠良却觉得一丝人味儿都没有。 什么人命,在这等人的眼中就是草芥! 若是他,定然会把那些细节禀告清楚,甚至还会带着自己的看法。 可这个内侍却只说结果。 若是皇帝为此冤杀了谁,那也是活该。 李治点头,“朕知晓了。对了,贾平安可辩驳了?” 内侍摇头。 李治再问,“武媚怎么说?” 内侍木然道:“她什么都没说。” 李治笑了笑,“如此……朕知晓了。沈丘,你且退下。” 内侍转身,路过王忠良身边时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木然,仿佛在看着蝼蚁。 操蛋! 王忠良被他一眼看的脊背发寒。 这是皇帝的力量,他不敢问,也不敢说。 等沈丘走后,李治突然问道:“王忠良,你以为如何?” 为啥问咱? 这等隐秘事儿王忠良真心不想沾染。 但皇帝的垂询,他若是说不知道,回头就准备洗干净晒干吧。 “陛下,奴婢以为……奴婢听闻那贾平安在外面颇有些名声。”王忠良有些羡慕嫉妒恨了,“他诗才了得,各家青楼都恨不能把他拉了去。据闻几家青楼的头牌都愿意……都愿意……” 让一个无稽之谈的内侍来说这个话题,真的伤自尊啊! “那些女妓都愿意侍奉他。奴婢知道的不多,就知道一个道理,若说女人,感业寺就是一棵小树,而外面是一片树林,贾平安连树林都没去,怎会对一棵树痴情? 就像是奴婢喜欢吃馎饦,可元日的时候酒菜一大堆,奴婢也会把馎饦丢下,去吃美食。”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却说的不堪。” 李治指指边上。 不是你主动问的吗? 王忠良伤心了,慢慢吞吞的过去跪下。 “此事不消说,朕就知道……” 李治去感业寺的次数不少,也特地调查过,“那些女人寂寞无趣,武媚却不喜和她们啰嗦,于是被孤立了。此次双方发生了争执,贾平安刚好去,就呵斥了那些女人,于是被污蔑。” 他笑了笑,“武媚上次说那少年对她不错,就像是阿弟一般。” “陛下,有感业寺的住持送来的请罪书。” “哦!”李治点头,有人把请罪书送来,李治一看就笑了,“这苏荷说她管教不力,致使有人争吵叫骂,带累了贾平安和武媚,果然和朕想的一般。” 王忠良突然觉得不对,“陛下,若是苏荷也是说谎呢?” “你今日多跪一会儿。” 王忠良赶紧捂嘴。 “这等事关系重大,若是苏荷被牵连,连她的姨母都跑不掉。这等时候,她不傻,自然要说实话。” “再说……”李治微微一笑。 过了一会儿,有内侍进来,低声道:“陛下,感业寺的消息,明义等人见明空整日待在屋里,就出言撩拨呵斥,最后叫骂。贾平安正好来查看,就呵斥了明义,明义叫嚣辱骂贾平安,贾平安怒了,说是不敢惩罚先帝的女人,但洗衣却不是惩罚,就让明义洗衣一月。” 王忠良看了此人一眼,发现眼生。 李治笑道:“果然如朕想的一般,如此……去告诉苏荷,明义若是再犯,重罚。” 得! 那个倒霉催的女人,这下算是碰到铁板了。 苏荷在外面有些忐忑,担心连累了姨母。 哎! 贾参军都说过那些女人不简单,都是什么……老鬼,让我小心些。可我今日还是疏忽了,让人围攻了他的姐姐。 殿内出来了内侍,苏荷心中一紧,双拳紧紧地握着,心跳加速。 若是被罚了咋办? “陛下有令,明义无礼,感业寺处置的极好,回头再犯,严惩!” 啥? 苏荷失态抬头,“陛下竟然不怪罪我吗?” 内侍见她娃娃脸可爱,就板着脸道:“你该自称贫尼。” “哦!贫尼……” 这小娘子果真有趣,内侍笑道:“去吧,无事了。” “为啥?”苏荷却想知道为何。 “尖牙利齿的小娘子……好奇心太重了些。”内侍想了想,“陛下明察秋毫。” “多谢了。”苏荷福身,内侍失笑道:“一点都不像是女尼,倒像是当年咱的妹妹。” 苏荷欢喜,走路都是蹦跳着。 晚些去见到了姨母,苏荷嚷道:“姨母,今日好险!” 蒋涵叹息一声,放下毛笔,皱眉道:“又闯祸了?” 苏荷抹了一把光洁的额头,“今日有人吵架,吵的厉害,贾参军正好来,就呵斥了一人,那人就叫骂不休,还说什么……贾参军勾搭感业寺里的女人……” 嗯? 蒋涵问道:“你如何处置的?” “我处罚了那个女人洗衣一月,对了,先前我进宫请罪……” “蠢!”蒋涵怒了,“怎么不来和我商议?若是……” 帝王无情,有时候只是一个情绪的波动,就能让一件事在他的眼中变味,从而给出截然不同的处置方案。 苏荷瘪嘴,“姨母,陛下说处置的极好,夸我了。” 蒋涵楞了一下,“夸你了?” “是呀!”苏荷得意的道:“那内侍说了,陛下明察秋毫。” 蒋涵微微一哂,“这是暗示,感业寺有陛下的人在盯着,以后你可小心些吧。” “不怕!” 苏荷搂着她的脖颈,“姨母,感业寺里的食物不好吃。” 蒋涵的眼中怜惜之色一闪而过,“烦人!” “姨母!” “好啦好啦!来人,去弄些肉来。” 贾平安平安回到百骑,被唐旭和邵鹏轮流呵斥了一顿。 “去盯着宫门!” 唐旭气急败坏的让人去查看消息。 “去玄武门盯着,宫中进出感业寺都喜欢走那边,若是有处置的消息,多半还是哪里。” “老邵你真睿智。”唐旭含情脉脉的看着他,然后咆哮道:“我百骑能巡查禁苑,为何不去感业寺门口守着。” “贱人,早些知晓消息不好?” 两位大佬的火气上来了,贾平安靠墙打盹。 晚些他们吵完了,才发现外面站着个百骑。 “如何了?” 唐旭指指贾平安,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百骑说道:“感业寺的住持苏荷蹦蹦跳跳的出了玄武门,还背着个小背篓。” “咳咳!”唐旭干咳几声,“今日该谁请客去五香楼?” 邵鹏说道:“小贾!” 唐旭没好气的道:“这小子,话说你就不怕被陛下处置了?” 贾平安淡淡的道:“某更怕自己的良心过不去。” 他摸摸自己的良心,胸肌越来越强壮。 唐旭猛地想起了那件事,“咱们去,那个麻野就交给小贾审讯了。” 操蛋。 贾平安想回家啊! 等他出去后,唐旭突然叹道:“看看这个少年,咱们做事小心谨慎,他却是大开大合。就说此事吧,若是陛下怪责,他至少也脱层皮,可你看看,他压根就没在意。” 邵鹏看了他一眼,“你忘记了一事。” “何事?” “他是扫把星!” 是啊! 唐旭恍然大悟,“逢凶化吉,克了那个女人。” 他赞道:“老邵对女人颇为了解,这……” 尼玛! 正准备煮茶的包东悄然出去。 “贱人!” 砰砰砰砰砰砰! 里面一阵厮打,晚些唐旭出来,淡淡的道:“你的拳法不如某。” 说话间,一缕鼻血流淌了下来。 贾平安去审讯麻野。 房间里有些昏暗,麻野被捆着蹲在地上。 她抬头见是贾平安,就笑道:“要杀我吗?若是如此,死之前我有个愿望。” “想魂归故里?”贾平安淡淡的道:“你想多了。说吧,倭国对新罗和百济是怎么一个打算。若是说的不妥,某让你埋骨猪圈!” 麻野仔细看着他,想看到一丝不忍,可看到的全都是漠然。 “奴愿意侍奉参军。”麻野面露狐媚之态,雷洪不自然的弓起了身体。 这姿态不错,可远远不及后世的那些女子。 贾平安伸手,雷洪一怔。 “皮鞭!” 皮鞭在手,贾平安问道:“可愿说了?” 啪! 一鞭子下去,麻野惨叫一声,心想你为何不等我回答就动手? 啪啪啪! 连续几鞭子下去,贾平安说道:“某其实无需要你的口供,可百骑出动去抓人,好歹也得有个收获,否则就白跑了……” 麻野落泪,“倭国对新罗有旧怨,对百济视为朋友。” 娘的! 啪! 贾平安又抽了一鞭子。 外面围了不少人。 “那女人看着让人心动,参军竟然能下手,果然是不为女色动心。” 外面来了卫无双,本是来寻贾平安,听到这话不禁也有些好奇。 他真的对女色不动心? 那他为啥总是调戏我? “某查阅了许多记载,倭国从前汉以来就在羡慕中原的繁华,那时的倭人就是野人,得了前汉的文化滋养,这才有了些尊卑秩序……” 外面的人听的津津有味的,卫无双也是如此。 倭国以前竟然是野人? “倭国侵袭新罗数百年,期间百济作为盟友,源源不断的渡海过去,带去了从中原学来的学识,让倭国渐渐成长……” 参军真有学问。 连唐旭都微微颔首。 贾平安的声音突然严厉,“可倭人骨子里的兽性却不灭,攻打新罗所为何事?什么旧怨,分明就是想跨过大海,夺取陆地,随后不断从中原的身上吸血,最终反噬!” 这…… 倭国没那么大的能量吧? 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野心吧? 此刻的倭国看着对大唐很恭谨,唯有贾平安知晓这个地方的野心和狡黠无耻。用不了多久,倭人就决心来一次认真的,为此不惜与大唐开战。 众人不解。 里面的麻野却惊呼道:“你……你莫非去过倭国?” 外面的百骑呆滞了。 卫无双愕然,看着贾平安从里面走出来,对着自己微微一笑,竟然有些莫名的茫然。 …… 每天一万五,真的很累啊!求票! 第254章 药方 贾平安没想到卫无双竟然来了,就问道:“可是有事?” 卫无双和他出去,“先前在宫中,皇后突然慈眉善目的,见到我竟然笑了一下……” “被吓到了?” 就像是一个严厉的上官突然对你展颜一笑,你估摸着第一反应就是我的眼角有眼屎? 卫无双点头,然后又觉得不妥,就板着脸道:“先前陛下说了,感业寺那边你还得多看看,再有如明义这等闹腾的,严惩。” 啧! 李治这是对阿姐上心了,所以隐晦的来了个曲线救国。 “知道了。”贾平安看着卫无双,长腿妹子下意识的摆出个防御的姿势,长腿作势欲踢。 咳咳! 你这个…… 贾平安不满的道:“某难道是登徒子吗?” 卫无双点头,“没错,你就是登徒子。” 青天白日,信口雌黄! 贾平安心中不忿,“皇后某虽没见过,可一个人突然性情大变,某觉着不简单。她突然慈眉善目的,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有了新的倚仗。这是要准备收拾人呢!” 他记得今年王皇后就多了臂助,一番运作后,她的舅舅柳奭(shi)就飞黄腾达,享受宰相待遇了。这堪称是超级大腿,王皇后也多了信心,从此越发的嘚瑟了,最后被武媚打落尘埃。 可怜的李治,这下算是多了半个对头,那小日子越发的难熬了。 卫无双狐疑的道:“真的?” 贾平安认真的道:“某会骗世间所有人,却不会骗你。” 渣男! 卫无双再一步,“你是说……” “皇后慈眉善目的,那些人是不是胆子就会大一些?” “是。” “胆子大,说话就会放得开,做事也会少了谨慎,被皇后抓到了把柄……顺手就处罚立威了。” 卫无双晚些回宫,见到皇后身边的心腹蔡艳笑吟吟的走来,下意识的就想到了贾平安的话,心中警钟长鸣。 “你去了宫外?”蔡艳微笑说道:“宫外可热闹?” 若是没有贾师傅的提醒,卫无双会说还行。 “我出宫办事,急匆匆的,没在意这些。” 随后一番瞎扯淡,卫无双告辞。 她去寻了蒋涵。 “皇后竟然和气的让人不敢置信。”蒋涵有些纳闷,“先前有人去禀告事情,算是过错,可皇后却笑吟吟的说不碍事,这般古怪。” “宫正,皇后突然性情大变,怕是背后有了倚仗,准备拿人立威呢!”卫无双觉得贾平安这话的可能性不大,但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蒋涵微微一笑,随后去禀告事情。 宫中的女官职位就那么多,宫正是肥差,蒋涵霸占了许久,引来了许多羡慕嫉妒恨。 路上她遇到了老对头黄英。 黄英当年和她竞争宫正之职,最终失败。这几年她一直在寻机给蒋涵找麻烦,不过被蒋涵怼了几次后,手段变得更加的隐晦了。 “皇后心情不错。”黄英淡淡的道。 “是。”蒋涵连话都不想和她多说。 黄英看了她一眼,眼中有讥诮之色,“据闻皇后想换个宫正……” “是吗?”蒋涵依旧不搭理。 黄英侧身看着她,“你要倒霉了。” 蒋涵依旧不动声色。 这几年她遭遇了许多,若是动辄发怒,早就被气死了。 晚些到了皇后那里。 “……有人偷了灯油,此等事虽说只是偷盗,臣却觉着不妥。”蒋涵禀告事情时依旧是淡淡的,冷艳感十足,“可臣想那灯油若是积少成多,点个火就能让宫中不安,所以臣严惩了此人。” 王皇后在听着,等她说完后,就微笑道:“做的极好,最近宫中颇有些不妥当之处,你有何建言只管说。” 这话很是礼贤下士,若是换个人大概就觉得皇后对自己改观了,难免要说些奉迎的话。 蒋涵依旧平静,“臣只管宫中的规矩和惩治犯错之人,别的事却少有关注,无话可说。” 王皇后笑道:“有就说,我这里准备给陛下禀告,到时候谁提的建言多,谁提的建言好,陛下那边自然会有嘉奖。” 这已经是垂询了,但凡有点儿上进心的都会感动,然后说出自己的看法。 蒋涵心中微动,但突然想到了卫无双先前的话,于是依旧如故,王皇后的面色就有些难看。 这女人在作死啊! 黄英心中欢喜,等王皇后问自己时,就说了一堆建言,甚至…… “……皇后这边有几人平日里有些轻浮,经常喝骂那些宫人。喝骂也就罢了,那言辞……污言秽语都有,臣觉着这些人损害了皇后的声誉……” 黄英说完,见皇后依旧微笑,甚至还有肯定之色,心中不禁大喜。 得分了啊! 出殿时,她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蒋涵恍惚了一下,觉得自己得罪了皇后,不过得罪就得罪吧,反正债多不愁。 她回到了值房,到了下午,有人急匆匆的跑来。 “宫正,皇后发怒了。” “怎么了?”蒋涵皱眉,“谁触怒了她?” 来报信的宫女拍拍胸脯,喘息了几下,“宫正,皇后先前大发雷霆,说黄英信口胡言,污蔑她的身边人,令人责罚……” 宫女又喘息了一下,“如今黄英被拖了去,说是要责打呢?” 蒋涵心中一冷,瞬间脊背就生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无双! 卫无双提醒她王皇后突然性情大变,怕是有些问题。 她没在意,但在皇后问话时,却鬼使神差般的想到了这个提醒,就没说话。若是说了,此刻皇后的人定然就来了。 无双竟然这般聪慧。 但此刻她想的却是黄英! 她霍然起身,“去皇后那里。” “宫正!” 这时候皇后正要责罚黄英,你这个宫正去,那就是打擂台。 这是往死里得罪皇后啊! 蒋涵大步出去,一路到了皇后那里。 啪! “嗯!” 黄英被捆在长凳上,褪了下裳,两个内侍正在打板子。 黄英只觉得身后那里剧痛难忍,嘴里的软木几乎就要咬烂了。 可皇后没说打多少板子,弄不好就会被活活打死。 她觉得阳光被遮挡住了,就抬头看了一眼。 她满头大汗,汗水蒙住了一只眼睛,但依旧看清了身前的人是蒋涵。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啪! 身后又是一板子,黄英惨哼一声。 这是要活活打死的意思!蒋涵看了她一眼,大步进了殿内。 “见过皇后。” 王皇后正在盘算着通过杀鸡儆猴能获得多少好处,比如说宫中震慑。 这对她的威望有好处。 她看了蒋涵一眼,淡淡的道:“何事?” 蒋涵说道:“黄英并未污蔑皇后的身边人,那数人确实是跋扈,言辞不堪。” 这个女人…… 王皇后冷笑道:“你听到过?” 这等事儿没凭没据的,再说了,在这等时候,谁敢站出来为黄英说话? 蔡艳抿嘴笑了,觉得蒋涵是自取其辱。 蒋涵抬头,那张冷艳的脸上全是认真,“是,臣听到了。就在前日,臣亲耳所闻,其中就有蔡艳……” 蔡艳的笑容僵硬了。 这个疯女人,她竟然敢往死里得罪皇后? 王皇后也楞了一下,旋即冷笑道:“我怎地没听闻?” 这蒋涵分明就是来和她叫板的,谁给她的勇气? 蒋涵平静的道:“不止一人说过此事,另外,先前皇后说畅所欲言,黄英这才说出了此事。不论对错……黄英皆无错!” 轰隆! 蔡艳仿佛听到了一声霹雳。 王皇后想借机立威的谋划不错,她最想弄掉的便是蒋涵,可蒋涵不上钩,就转过弯,把黄英拿下了。 但蒋涵竟然说出了当时的事儿,更是暗指王皇后坑害黄英。 王皇后猛地把茶杯砸了下来,呯的一声,里面的茶汤飞溅了蒋涵的裙摆一大块。 蒋涵抬头,平静的说道:“臣请罪。” 要动手就动手。 王皇后想到了自己早些时候拉拢蒋涵失败的经历,不禁怒道:“滚!” 蒋涵福身,“是,臣告退。不过臣是宫正,黄英无错,臣恳请皇后施恩……” 王皇后想说打死勿论! 可蒋涵已经点出了此事,她若是一意孤行,回头皇帝得知了,怕是会越发的冷落她,便宜了萧氏那个贱人。 “滚!” 蒋涵回身,腰杆笔直的走了出去。 外面,黄英和行刑的两个内侍都听到了里面的交锋,此刻两个内侍茫然。 “放了她。” 蒋涵见黄英的后面青肿,就知晓问题还不大。 黄英抬头,冷汗和泪水糊满了脸庞。她喘息道:“为何?你为何救我?” 蒋涵不语,黄英被解开后,蒋涵也不管她,当先离去。 黄英一瘸一拐的追上去,抹泪问道:“你为我得罪了皇后,为何?你莫不是想补偿我吗?多谢了,以后……以后我是你的人。” 蒋涵侧身看着她,皱眉,厌恶的道:“我不喜欢你的性子。” 这就是连朋友都没得做。 黄英诧异,“那你为何救我?” “只因我是宫正!” 蒋涵前行,那腰杆笔直,步履稳健。 黄英在后面呆住了。 “竟然是为了这个?” 回到值房,卫无双在等候。 蒋涵微笑道:“此次多亏了你的提醒,不然我今日就要被罚了。” 卫无双一怔,“竟然是真的?” 蒋涵诧异,“什么真的假的?” 那个小贼! 卫无双想到了贾平安当时的模样,很是认真。 ——某会骗世间所有人,却不会骗你。 那个小贼说的竟然是真的。 她也很是震惊的道:“是贾平安说的。” 蒋涵愕然,“竟然是他?难怪他短短时日内就凭功封爵,果然是好手段!好眼力!” 她想到了苏荷。 这不是现成了好男儿吗? 但她又想到了贾平安的身体。 那个少年是个不能做事的,哎!可惜了! 卫无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从床底下弄出个小酒坛,仰头就是一阵吨吨吨…… “那个小贼!” 卫无双觉得自己误会了贾平安,有些内疚。 “他好心提醒我,我却冷言冷语,他不会伤心吧?” 但想到贾平安的那一句话,她就呆滞了。 ——某会骗世间所有人,却不会骗你。 “我是你什么人?这般说话,不要脸!” 卫无双觉得脸有些发烫,一摸就恼了。 “为何要难为情?” 一夜之后,卫无双准备去值守。 “无双。” 蒋涵那边的人来了,“宫正要见你。” 到了蒋涵那里,她已经精神抖擞的开始理事了,见她来,就说道:“你且等等。” 处置了事情后,蒋涵令人出去,只剩下她和卫无双,然后叹道:“贾平安那个少年不错,对苏荷也颇多看顾,我本想说感谢他一番,可如何感谢?” 那个少年俊美,多才,这多好的女婿人选? 可不能做事,这个却没办法。 “我这里弄了一个药方,你拿去给他,让他按时吃药。” 宫中的男人,除去皇帝之外都没了淡,但就是为了皇帝一人,那些医官研究出了许多那个啥……药方。 蒋涵昨日就去寻了个老友,一番话要来了这个药方。 那老友是内侍,当年得了她相助,所以很是感激。见她要这等药方,就笑着问是家里的谁一蹶不振了。 蒋涵含糊以对,被取笑了一番。 若是他吃了这药好了呢? 想到苏荷,蒋涵的眼中就多了些柔情。 她自然不会看着苏荷在宫中一辈子,时机到了,她就寻机在陛下的面前求个情,把苏荷放出去。 但苏荷在宫中多年,外面的世界怕是不适应,必须要寻个可靠的男子…… 想到这里,她就叹息一声。 卫无双带着药方去了百骑,等贾平安出来后,就把药方递给他,“昨日你的话让宫正躲过一劫,这是宫正的谢礼,让你按时服药。” 贾平安接过看了一眼,只是看了几个药材,就觉得懵逼。 “这是干啥用的?” 卫无双不说。 “哎!你不说……某没病啊!为何要服药?” 这是药三分毒,贾平安哪里敢乱吃? 他看着卫无双,悲愤的道:“难道你要毒杀了某?” 最毒妇人心呐! 卫无双抬头就是一拳,贾平安避开。 呯! 但卫无双这次学精了,下面悄无声息的一腿,贾平安抱着小腿龇牙咧嘴的。 卫无双呸了他一口,“是……是男人用的药,皇帝都是用这个,你……你不是男人,吃了兴许能好。” 说完她耳根都红了,转身就走。 大长腿迈动起来,那是相当的赏心悦目。 可贾平安此刻却恍如晴天霹雳。 “啥?我不是男人?”贾平安懵逼。 我咋不是男人了? 他在仔细看看药方,然后悄然去了尚书省。 “英国公,这里有个方子,还请你看看。” 贾平安拿着药方给李勣看了看。 老李不但是名将,更是名医,琢磨了一番之后,神色古怪的看着贾平安,“少年人吃这个药会不会太早?” 明白了,贾平安感谢,然后准备告辞。 李勣叫住了他,沉吟了一会儿,“这药配比的极好,不伤身,不过那等虚的可不能吃,否则会焦躁。” 那不就是上火吗? “虚不受补!” 贾平安丢下让李勣愣神的话就走了。 这可是皇帝御用的那个啥药方,换后世千金不易。 贾平安去弄了几服药,想想自己不能吃,表兄也好好的不能吃。 让谁当试验品呢? 回到百骑,唐旭正在唏嘘。 “娘的,家里的娘子最近很是凶悍,说某再去青楼就别再回家了。” 唐旭看着一脸的萎靡不振,联想到他最近频繁前去五香楼的事儿,邵鹏就叹道:“你这是不行了吧。” “放屁!谁说某不行了?”男人就听不得这一句不行,唐旭当场就反驳道:“不信去五香楼,耶耶开着门让你等看看。” 邵鹏没说话。 到了下午时,有人说请客去五香楼。 “校尉,还请赏脸。” 唐旭叹道:“某真是想去,可家中最近吵闹不休,罢了,下次吧。” 邵鹏叹息一声,贾平安叹息一声,程达叹息一声…… 这多半是腰子不行了。 贾平安想到了那个方子,心想这不就是最好的试验品吗? “校尉,某这里有几服药……” 唐旭狐疑的道:“什么药?” 贾平安笑道:“宫中的好东西,男人……要她好你才好嘛!” 马丹! 唐旭觉得见鬼了,“小贾你这话说的就如同是三四十岁的那等老东西,不过……可是真的?” 贾平安挑眉,“你说呢!” 唐旭笑了笑,“某有个亲戚正好有些毛病,让他试试。” 那个亲戚多半就是你吧。 贾平安也不揭穿。 晚上他琢磨了一番宫中的局势,觉得如火如荼,阿姐一进宫怕是就要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不过那可是女皇,千年来就这么一个。 贾平安信心十足。 第二天到了百骑,贾平安发现唐旭脸上有些红润。 看来药效不错啊! “校尉,那药你亲戚服用了如何?”若是好,贾平安就把那方子珍藏起来,子孙就算是败家了,有这个方子也能东山再起。 想想李治那充沛的精力,后来更是把阿姐的姐姐一家子全给秃噜了。 一般人能这样? 这个药方怕是不简单啊! 唐旭正色道:“他才将吃,说是身体有些发热。” 贾平安告诫道:“若是流鼻血或是牙龈肿痛,那就是虚不受补,要养一阵子再吃。” 唐旭笑道:“那亲戚的身子极好,不虚。” 接着开始议事。 “……撒到各处的探子陆续传来消息,朝中对百骑颇为满意……” 唐旭洋洋得意的说着最近百骑的功劳,却见众人神色古怪的看着自己,就问道;“可是不妥?” 邵鹏的脸颊颤抖了一下,“老唐,你的鼻子……” 唐旭觉得鼻子有些温热,就摸了一下。 全是血。 贾平安的话回荡在大伙儿的耳边。 ——若是流鼻血或是牙龈肿痛,那就是虚不受补,要养一阵子再吃。 唐旭的腰子……怕是不行了。 第255章 朋友圈又扩张了 “这是……”鼻血滴答滴答的滴落下来,唐旭想到了贾平安的话。 某的身子竟然虚了? 他心慌了。 当身体感觉强壮无比时,这时候的男人自信而骄傲。 他们觉得无所不催,世间再无事情能难倒自己。 可当得知自己的身体亏虚时,那种寂寞空虚冷,让人绝望。 啊…… 唐旭面色微红,很是难过。 程达非常清楚,这是唐旭的艰难时刻,对于男人而言,甚至被视为丑事。 别人的丑事最好别在场…… 老油条守则第二条清楚的记载着…… “某去看看兄弟们。”程达出去了。 出门前他看了一眼,邵鹏没动,这个他理解。可贾平安竟然也不动,这是啥意思。 年轻人总是热情满满,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希望,所以从不担心什么。 但目睹了别人的丑事,不对,这特娘的还是贾平安的药弄出来的丑事,你还不走,等菜呢? 程达出去,邵鹏叹息一声,用那种你好可怜的语气说道:“某就说你整日去青楼会有麻烦,看看,如今身体亏虚……哎!去看看吧。” 唐旭涨红着脸,那种男人不行的羞辱感让他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但……男人要嘴硬! 他淡淡的道:“某只是最近操心百骑之事,有些焦躁不安。” 看,这个解释多完美。 最近百骑派往外藩的人手密集送了消息回来,贾平安的事儿很多。 清理消息是一件苦差事,文书们在许多消息里要分辨出值得重视的消息,立即报上去。 贾平安再进行复核。 “参军,你看看这个。” 孟亮递来一条消息。 贾平安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然后眼睛就拔不开了。 消息里说阿史那贺鲁不断在兼并部族,实力越发的庞大了。 娘的! 这货未来就会反叛。 贾平安惆怅,心想该怎么让朝中相信自己呢? 他丢下手中的事儿,去寻了梁建方。 “哈哈哈哈!” 不知道是哪里的捷报,看的梁建方猖狂的大笑着。 “小贾!”见到贾平安,老梁颇为高兴,“刚才来了消息,吐蕃那边千余人来试探,陇右那边一巴掌抽了回去,吐蕃人损失大半,哈哈哈哈!” 吐蕃又抽了? 贾平安想了想,觉得不至于。 唯一的解释就是…… “这是禄东赞管不住下面的人了。”梁建方不屑的道:“看看,吐蕃内部少说还得乱几年,这几年大唐正好收拾北方草原,辽东那边若是可以也要动手。” 老梁看了他一眼,“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来寻老夫何事?” 贾平安干笑一下,“大将军,某刚收到消息,阿史那贺鲁如今的实力越发的膨胀了,某担心他会谋反。” 阿史那贺鲁是番将,当年被任命为瑶池都督,收纳那些散乱的突厥部族。 “阿史那贺鲁……”梁建方皱眉,“朝中不少人说此人温顺……” 温顺就不能抽打,免得让番将离心,这个道理贾平安知晓。 “可不该让他在北方。”贾平安一直不理解让番将在北方的用意,你要说利用番将的威望,那威望就是双刃剑,能镇压北方的同时,也能让番将滋生野心。 这就好比后世的一家公司被收购了,随后总公司用人不疑,依旧派遣原先公司的老板去管理这家公司,而且不加干涉,他的手下一个不动……最要命的是,收购协议上没写收购方占股多少…… 那原来的老总收纳旧部,渐渐的羽翼丰满,一看合约,我去,竟然不管哥?那有啥好说的,马上寻了旧部商议,大伙儿一致觉得总公司就是傻逼,咱们反了吧。 分公司一造反,总公司想制裁,却发现很棘手。 在分公司里他们并未掺杂人手,管理层依旧是那些人;其二,分公司利用总公司的名头,市场做大了,资本扩张了……他们的实力牛逼了。 那就动手吧? 可总公司一看收购合约,卧槽!特娘谁拟定的合约? 这上面只写了总公司的责任,分公司的责任和义务呢? 哪去了? 这哪是收购,分明就是慈善捐助啊! 到了这个时候,总公司就怒了,于是调兵遣将,从市场上打压分公司。 这就是阿史那贺鲁谋反的过程和结果。 梁建方笑道:“小贾,当初咱们打的突厥人丧胆,阿史那贺鲁也是其中的败军之将,安心,他必然不敢。” 贾平安诚恳的道:“大将军,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某就问一句,贺鲁远在北方,麾下全是突厥人,谁来制约他?若是无人制约……大将军想想,若是你在左武卫没人管,想干啥就干啥,麾下听令……” 咻! 贾平安低头,茶杯从头顶飞过。 老梁骂道:“你特娘的想说老夫要谋反吗?小畜生,看打!” 贾平安被一脚踹了出去。 梁建方独自坐了一会儿,随即进宫请见皇帝。 “梁卿可是有事?”对于这些老将,李治总是多一分耐心。 “陛下,阿史那贺鲁如今兵强马壮,臣担心……” 李治嗯了一声,觉得这话有些耳熟,“朕记得去年是谁提到过此事?” 梁建方本想把贾平安隐藏了,有事儿自己扛,可此刻却只能干笑道:“陛下,是老臣啊!” 不对。 李治想了想,“是贾平安。” 被皇帝打脸的梁建方捂额,“哎!老臣这记性,真是越发的差了。” 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 李治眼皮子跳了一下,“百骑有人在北方打探消息,可是他又说了什么?” “陛下英明。”梁建方说道:“贾平安说阿史那贺鲁四处收纳部族,势力庞大,怕尾大不掉。” “尾大不掉。”李治笑了笑,“上次提及此事之后,朕已令人去警告乙毗射匮,另外,还派了使者去见贺鲁,且等消息吧。” 晚些梁建方召集了一干老将议事,把此事说了。 “老夫觉着贺鲁不敢吧。”苏定方很淡定。 “老夫也觉得如此,当年突厥被打残了,乙毗咄陆败逃,贺鲁是他的部下,目睹了那一场大败,后来对大唐颇为恭谨,陛下才派了贺鲁去安抚收纳那些部族,如今他收纳了部族……难道就敢对着大唐龇牙?” 贾平安就在角落里,听着老将们自信满满的分析,觉得很无奈。 大唐很牛笔,毋庸置疑,这些老将一旦出马,那便是血色滔天。什么乙毗咄陆都不是菜。可他们有个问题,那就是把外藩想的太好,也就是太自信。 不管是突厥还是后来的新罗,大唐都在大胜之后把局势想的太美好。 随后现实就给了大唐一巴掌,突厥和少了威胁的新罗都和大唐翻脸。 老将们商议完毕,苏定方见贾平安在角落里不吭声,就笑道:“小贾来说说。” 梁建方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这些老将能得了帝王的看重,并非只是厮杀征战的本事,而是栽培后人,为大唐培育后备将领的那份心。 比如说苏定方此刻就在左卫中栽培后来的大唐名将裴行俭。 贾平安起身道:“某觉着……没有制约的庞大势力,必然会反!” 他看着诸位愕然的老将,微微颔首,随后告退。 不管是贺鲁还是安禄山,他们造反的原因就是势力庞大,无人制约。 里面一阵哄笑。 “少年大言不惭!哈哈哈哈!” 院子里的几个官员对贾平安投以同情的一瞥,觉得这位当真是悍勇,竟然敢和那群老家伙对着干。 “这位可是贾参军?” 一个官员突然出来打招呼。 贾平安拱手,“正是。” 官员面白,胡须很短,微笑时看着很是和气,不,是温文尔雅的模样。 “左卫仓曹参军裴行俭,见过贾参军。” 贾平安颔首,刚想走,突然觉得不对劲。 裴行俭? 贾平安仔细看着他,突然笑道:“某曾听闻苏郎将提过你,果然是大才。” 苏定方栽培裴行俭不是什么秘密,可谁也不知道这位看着温文尔雅的男子,会在以后成为威震四方的大唐名将。 可这位未来的大佬,此刻依旧在左卫蛰伏。 裴行俭知晓贾平安,所以也做好了泛泛之交的准备,可没想到…… “裴兄来此何事?若是无事,与某去饮酒。” 裴行俭三十出头,看着身材匀称,和以后宋明的文官压根不同。他有些意外于贾平安的亲切态度,刚想说话,里面出来了一群老将。 “守约?”苏定方当先出来,问道:“可是左卫有事?” 裴行俭点头,“大将军寻你。” 苏定方见他和贾平安正在谈话的模样,就说道:“老夫自去,你和小贾还是第一次见面吧,去外面转转,喝喝酒,年轻人别学了我等,整日在值房里待着。” 裴行俭看了贾平安一眼,“可某还未曾告假。” 送他们出来的梁建方骂道:“告个屁的假,老苏说了就是,回头谁敢置喙你只管说,老苏去弄死他。” 太凶残了,惹不起。 贾平安和裴行俭去了平康坊,想着去长安食堂太高端,第一次不大好,贾平安就选在了燕青楼。 站在燕青楼之前,裴行俭赞道:“这家某听闻过,说是新弄了炒菜,只是某最近忙碌,从未吃过。” 进了大堂,裴行俭就去交涉。 “没了。”掌柜古琛苦笑道:“先前都被人订满了,还请客人晚些再来。” 裴行俭觉得有些遗憾,回身道:“贾参军,此处并未空座,咱们换个地方吧。” 古琛咦了一声,然后说道:“有!有有有!” 裴行俭一怔,回身道:“先前为何说没有?这为人不诚信,再好某也不吃。” 这时候的大唐人就是如此的直爽。 古琛冲着他的身后拱手,“见过贾参军。”,然后对裴行俭说道:“客人却是误会了,房间是没了,可贾参军来了,某自然会腾出个地方来。” 随后去的竟然是一间静室,里面看着不像是用饭的地方,反而是看书思索之处。 “这是郎君在这里的地方,并不示人,这时候贾参军来了,再怎么也得腾出个地方来。” 裴行俭觉得纳闷,随口问道:“为何如此?” 古琛笑道:“没有贾参军,哪来那么好的生意?” 裴行俭本是聪明绝顶之辈,当即讶然道:“那炒菜竟然是贾参军弄出来的?” 贾平安很是淡然的道:“原先穷,就弄了这个出来换钱,倒是贻笑大方了。” 他很是坦然的说出了自己原先的出身,裴行俭暗自赞赏。 二人吃饭,裴行俭说了早上老帅们商议的事儿。 “突厥那边应当是慑服了吧?”这是如今大唐上下的共识。 贾平安摇头,“差得远。” “为何?”裴行俭此刻跟着苏定方学习兵法,但还没以后那等儒将的风范。 贾平安看着他,想到的却是以后。 大唐门阀世家的势力太庞大,他若是要想活的滋润,活的潇洒,必须要扩大自己的朋友圈。 他一直都在默不作声的结交各色人等,从清河崔氏,到这些老帅,甚至还未雨绸缪的拉拢了一干小弟,比如说曹英雄等人。 人脉从何而来? 从你的本事而来。 你没本事却想去结交各色人等,不是自取其辱,就是被别人忽悠。 只有当你的力量强大之后,别人才会正视你,才会正儿八经的和你结交…… 为啥? 因为别人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可以利用的价值。 而你也是如此。 你说有人视钱财如粪土,和那些普通人结交。 可你却忽略了一点,他能从那些人的身上获取什么? 优越感? 还是什么。 比如说有人和方外人结交,被人视为闲云野鹤,说他已经远离了尘世和利益,高雅的不行。 可他却能从方外人那里获取新奇感,以及宁静,精神上的舒缓。 这些都是利益。 人类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的生物,高尚的人有,但凤毛麟角。 眼前的这位未来大佬,此刻正在等着贾平安的分析。 “简单,阿史那贺鲁的势力越庞大,反叛的可能就越高。” 这是从人性的角度来分析出的结果。 裴行俭眯眼,仰头喝了一口酒。 “可阿史那贺鲁……他难道不怕被再次击败?” 大唐君臣太过自信了,以至于觉得贺鲁定然不敢造反。 “赌徒为何要倾家荡产?”贾平安淡淡的道:“为了赢钱,更是为了获取赢钱的那份舒爽。商人为何要为了挣钱而冒着杀头的风险?也是为了挣钱,获得那等舒爽……阿史那贺鲁手握大军,麾下的部族越来越多,他便是赌徒和商人,在面临着称王称霸的诱惑时,说个例子吧。” 贾平安举杯喝了一口,缓缓道:“你若是户部侍郎,尚书无能,整个户部都靠你支应着,所有的官吏都为你打抱不平,觉着你该任职尚书。而此刻朝中对户部无法管束,你可以架空尚书,可以使手段赶走他,你可能忍住这等诱惑?忍住一年,两年呢?三年五年如何?” 这是最简单的思维方式,但却是从人性的根底揭开了虚伪的面具,直指人心。 什么君子,那是在没有触犯到自己核心利益的情况下,他才会对你展露出自己温润如玉的一面。 裴行俭只觉得脑海里有东西裂开了,和苏定方学了许久的兵法,可他却没有实战的机会。此刻贾平安从人性的角度去剖析了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一下就让他豁然开朗。 他放下酒杯,眼中有欢喜之色,下意识的伸手…… 擦! 被他握住双手的贾平安觉得郁闷,心想这是哪家的规矩? 他不知道的是,在这个时代,用握手来表达亲密在世家门阀是常态。 “贾参军一番话让某恍然大悟。”裴行俭难掩欢喜的道:“看外藩,不该看什么忠义,却是该看好处。若是反叛的诱惑足够大,谁都靠不住!” 赞! 就是这个意思。 贾平安不禁笑道:“裴兄所言甚是。” “什么叫做某所言甚是?”裴行俭举杯,“若无你的一番话,某还不解其中的奥妙。要紧的是,这番话……” 裴行俭起身,肃然道:“这是贾参军的学识,某今日得闻,定然不会外泄。” 这年头学问最值钱,而这等分析事物的思维方法更是门阀世家的不传之秘。 贾平安楞了一下,然后淡淡的道:“某与裴兄一见如故,裴兄这是要与某见外吗?” 我表现的这般大气,老裴会如何? 第一:谨慎,这是因为裴行俭出身河东裴氏,世家门阀的子弟规矩多,比较谨慎。 其二:感谢,这是初步结交。 贾平安不着急,觉得一点五就行。 所以他从容的举杯邀饮,洒脱的一塌糊涂。 裴行俭见他丝毫没有半点要和自己结交的心思,不禁就想到了河东裴氏对子弟的教导。 朋友分为多种,结交朋友要谨慎,为何?因为一旦不谨慎,回过头你交的朋友声名狼藉,或是利用裴氏的名声,利用裴氏子弟的名头去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儿,会损害裴氏的好名声。 所以世家子弟交朋友很谨慎,有的是矜持,但更多的是担心麻烦。 他仔细看了贾平安。 那微笑一点儿杂质都没有,那举杯的手纹丝不动。 好一个百骑之虎啊! 这等人不结交,某以后定然会后悔! 想到这里,裴行俭举杯一饮而尽,“如此,某就厚颜了。” 贾平安心中一楞。 贾平安说这个思维方法你随便用,传给谁都成。他估计裴行俭会婉拒,或是说不会传给谁。 可他就没想到裴行俭竟然爽朗的答应了。 世家子弟的矜持呢? 门阀世家的规矩呢? 他看了裴行俭一眼,拱手笑道:“见过裴兄。” 裴行俭拱手,认真的道:“见过平安。” 二人相对大笑。 “哈哈哈哈!” 裴行俭……能和小贾这等真诚之人成为朋友,某真是高兴啊! 贾平安……哥的朋友圈又大了些,可喜可贺啊! 第256章 这个大唐必将长盛不衰 流鼻血的第二天早上,唐旭来了。 他寻到了贾平安,很是云淡风轻的问道:“某的亲戚昨日说身上燥热,这等如何弄?” 是你燥热吧? 都虚不受补了。 贾平安皱眉想了想,“这是虚不受补,校尉,你那亲戚还得养。按照说法,少说养半年,不得近女色。” “半年?”唐旭面如土色。 人生已经够无聊了,再不能睡女人,那还活着干啥? “这药是一位过路道人送的,他说看某骨骼清奇,就给了几服药。”贾平安很认真的道:“他说了,某只要服了那几服药,定然能金……不,定然能成为伟男子,校尉,这话何意?” 这话…… 唐旭激动了。 这年头经常能听到些类似的话儿,特别是那些大佬,经常传出他们幼时遇到神仙的故事,挺多了,唐旭觉着贾平安以后定然是出将入相的大才,所以对此深信不疑。 “骨骼清奇,那药……”唐旭有些不解。 那么好的药你为啥给了某? 贾平安笑了笑,“某本来就是伟男子,何须服药?” 唐旭:“……” 难道某不是吗? 但他感动了。 小贾竟然把这等好药给了某,这份心意让某如何回报? “伟男子……”唐旭解释的比较尬,“就是男儿大丈夫,那个厉害。” “哪个?” “就是那个……” 二人绕口令,贾平安保持着童子鸡的人设完整,然后说道:“那道人说了,但凡服用流鼻血,禁房事半年。” 擦! 半年啊! 那得多难受? 关键是怎么和妻子说? 唐旭想了想,强笑道:“回头某就和他说。” 下衙回家,妻子陈氏笑吟吟的迎上来,“夫君回来了。” 陈氏看着颇为俏丽,但唐旭依旧在外面厮混。 “嗯。”唐旭含糊以对。 吃完饭天也黑了,夫妻二人没啥娱乐,就早早的上床。 上床后,唐旭只觉得浑身难受,而陈氏也觉得奇怪,心想往日夫君都是搂着我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在外面养了女人? 唐旭却纠结万分,担心陈氏一会儿开口…… 拒绝? 夫妻之间哪有拒绝的? 可若是不拒绝,那道人说了要禁房事半年,一旦半途而废就会如何如何。 他越想越烦躁,干脆起身,“某记着百骑还有事,你先睡。” 陈氏哦了一声。 第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日,贾平安见唐旭眼睛有血丝,就问道:“校尉没睡好?” “嗯嗯嗯!”唐旭随口道:“昨夜某在想着百骑之事,特别是突厥那边的消息。” “把突厥的消息都送来。”程达去跑腿,晚些四巨头一起琢磨。 “贺鲁的部族越来越多了。” 唐旭琢磨着,贾平安却知道离贺鲁造反的时日不远了。 就在他的琢磨中,邵鹏突然说道:“去年年中,贺鲁遣长子咥运到长安城为质子,陛下授他中郎将之职,随后就遣送了回去。” 唐旭说道:“阿史那贺鲁既然能遣长子入宫宿卫,可见没有反心,小贾你的话偏激了些。” 擦! 贾平安这才恍然大悟。 阿史那贺鲁竟然把长子送到了长安城中,这就是此时最为忠心的表现。 难怪朝中君臣都说贺鲁不会反。 “他的长子如今该到何处了?”贾平安觉得此事紧密相关,甚至有些小激动。 “按照路程算计,早就到了贺鲁的身边。” 贾平安一拍大腿,起身道:“朝中让贺鲁的长子回去,这是宽容之意,否则若是贺鲁存心造反,一个长子丢了就丢了,此举果断,干得漂亮。” 大唐君臣的眼光不差,只是从一个操作就能看出来。 但他们却不知道突厥的尿性,先帝驾崩开始,他们就不停的在反叛。 “贺鲁必然会造反!”贾平安坚定的道:“校尉,请代某进言,贺鲁必反,恳请朝中派兵前去镇压。” 唐旭犹豫了一下,“你这无凭无据的……” 邵鹏也露出了谨慎之色,“百骑不好掺和政事,而且贺鲁曾经派遣长子宿卫宫中,若是此刻说他谋反,那会……你可知晓大唐有多少番将?” 贾平安点头,“某知晓。” 大唐用番将是有历史的,出名的不少,比如说阿史那社尔,堪称是大唐名将。 当然,以后还有更出名的,比如说安禄山。 邵鹏叹道:“那些番将在朝中有不少友人,所以你这个建言会引来反感。” 贾平安认真的道:“校尉,某依旧觉着……不受监控的庞大势力定然不会臣服。而且贺鲁的麾下全是突厥人,如何保证忠心?某以为,他的长子回去之日,就是贺鲁起兵之时。” 邵鹏笑道:“按你这个说法,乙毗射匮也不安稳?” 贾平安点头,“没错。” 历史上那些被大唐寄予厚望的突厥人降而复叛,牵动着大唐的无数人力物力,以至于高丽那边拖延了许久。 可我在啊! 贾平安只觉得热血沸腾。 唐旭深吸一口气,“罢了,某去说说看。” 晚些他进宫,君臣都在。 “陛下,臣有建言。” 唐旭很懂规矩,所以不会掺和朝政,李治很好奇的问道:“何事?” “陛下,阿史那贺鲁那边怕是不简单,臣建议未雨绸缪……” 长孙无忌皱眉,“这话老夫怎地听人说是贾平安说的?” 于志宁板着脸道:“统领百骑之人定然要忠心耿耿,不可说谎,陛下,当严惩。” 唐旭……MMP,小贾,你把某坑惨了。 李治淡淡的道:“贾平安是他的麾下。” 于志宁还想继续喷,重回朝堂的李勣淡淡的道:“军中的将领不护着麾下,上了沙场别想麾下为大唐效力。弄不好还会有人放冷箭。” 他看了于志宁一眼,“于相可还有疑问?” 他是此刻的大唐第一名将,于志宁哪里还能质疑。 于志宁骂骂咧咧的退出了。 长孙无忌无意在这等小事上纠缠,问道:“为何这般认为?” 唐旭灰头土脸的,决定回去就逼着贾平安请客,但一想到自己去了五香楼就只能和邵鹏般的看着,眼馋却不能下手,心就冷了大半截。 “贾平安说阿史那贺鲁越发的势大了,他的麾下全是突厥人,并且周边并无大唐的大军牵制,这等庞大势力定然会造反。” “胡言乱语!” 果然,朝中对待番将比较谨慎。 李治皱眉,“打五棍!” 小贾,你坑了某! 五棍打完,唐旭一瘸一拐的进来告退。 “看好百骑。”李治的话意味深长:不该百骑插手的事儿就别哔哔。 “是。”唐旭觉得自己的圣眷又少了一大截,不禁有些悲伤。 他缓缓出宫,一边走一边活动着,觉得自己被老邵骗了。 回到百骑,他把贾平安叫来,狞笑道:“某被陛下令人责打五棍,如何算?” 呃! 贾平安一脸正气,“为了陛下,挨打也心甘情愿。” 校尉,你难道想抱怨吗? 回过头就会有人说你有怨望。 到时候你的路就走窄了。 唐旭被这话憋的想吐血,指着贾平安道:“陛下和宰相们都批你这话大谬,回头收拾你。还有,某为你挨打,此事如何说?” 邵鹏淡淡的道:“五香楼五次。” 你妹! 唐旭觉得心中难受。 贾平安点头,“好说,可若是阿史那贺鲁反了如何?” 邵鹏笑呵呵的道:“老唐是校尉,若是如此,请客六次。” 唐旭点头,事情就这么定了。 呵呵! 贾平安坐下,格外的平静从容。 程达见了,心想若是换了某得知这等噩耗,早就六神无主了,小贾……某输的不怨。 “老邵,你那什么挨板子的法子不管用。” “你可动了?”邵鹏觉得不可能。 唐旭怒道:“某一直在动,就没停过。” “不对!”邵鹏骂道:“不是一直动,是打一次动一次,打一次动一次……” 这特娘的……不就是动次打次吗? 贾平安无语。 “校尉,有消息!” 门外,文书孟亮感受了一下气氛,畏畏缩缩的进来了。 唐旭揉揉屁股,龇牙咧嘴的道:“是何消息?” 孟亮看都不看,说道:“在北方的兄弟传来消息,贺鲁突袭乙毗射匮……” 唐旭正在揉屁股,动作一下就停住了。 邵鹏觉得唐旭没好生学习自己的挨打神功,正在怒不可遏,闻言愕然…… 程达正觉得自己不是贾师傅的对手,有些沮丧,闻言只觉得一颗心落到了深渊里。 “小贾!” 唐旭一声惊呼,然后接过了消息,仔细看着。 邵鹏也凑过去看了一眼。 “二十五日前,阿史那贺鲁突袭了乙毗射匮,幸而乙毗射匮得了朝中的提醒,早有准备,阿史那贺鲁无功而返……” 唐旭用力拍打着贾平安的肩膀,笑的猖獗之极,“咱们百骑要露脸了,某又要露脸了,哈哈哈哈!” 邵鹏骂道:“此事乃是小贾算计出来的,与你可有半文钱的关系?” 唐旭的喜悦被打折了,但依旧欢喜的道:“小贾立功,那不就是百骑立功?” 邵鹏的眼中多了喜悦之色,却故作严肃的道:“先前谁在质疑小贾?” MMP!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唐旭骂骂咧咧的准备进宫,却顺带拽走了贾平安。 “某就不去了吧。”贾平安觉得自己现在的朋友圈不够强大,所以不想在朝堂上冒泡。 唐旭三人看着他,贾平安坦然一笑。 这是货真价实的不想去。 “太谦逊了。”唐旭不由分说,拽住贾平安就走。 宫中,此刻于志宁提到了百骑。 “陛下,百骑如今兼顾着哨探外藩的重任,臣以为护卫陛下之职当留给千牛卫。” 老于,千牛卫有你儿子还是什么,你就这么卖力的为他们说话。 若非知道于志宁不是小圈子的人,早就上了李治的黑名单。 长孙无忌看了外甥一眼,想到那个扫把星的各等骚操作,第一反应就是赞同,“老臣附议。” “那贾平安行事太……臣附议!” 马丹! 看着起身的三人,李勣脸颊抖动,心想小贾那些手段让人想吐血,这下算是被反噬了。 李治有些头痛,第一个念头就是把贾平安弄去千牛卫。 但仔细一想,若是他去了千牛卫,把那地方弄的和百骑一样,让群臣头痛怎么办? 他可以随口拒绝,但先前唐旭的事儿被抓了把柄,哎! “此事,且容朕再慢慢思之。” 咱来个缓兵之计,缓一缓的自然就忘记了。 “陛下,唐旭和贾平安求见。” 李治黑着脸,于志宁却怒了,“陛下,这是不依不饶啊!先是请了唐旭代为进言,被驳斥后竟然让唐旭带着来御前……陛下,这等跋扈之人,当严惩。” 李勣干咳一声,看了于志宁一眼。 老于,你站哪边的? 于志宁一个愣神,心中暗叫糟糕。 唐旭和贾平安都是陛下的人,百骑更是陛下的自留地,某先前呵斥唐旭也就罢了,可现在竟然建言惩处贾平安…… 陛下为如何看? 定然是觉得老夫吃里扒外。 于志宁把肠子都悔青了。 李治淡淡的道:“让他们来。” 既然不知趣,那便用板子来教他们什么是规矩。 唐旭和贾平安一进来,于志宁就看了他们一眼,特别是贾平安,更是使了个颜色。 老于这是咋地了? 于志宁是有名的墙头草,今日怎么给咱抛媚眼了? “何事?”李治看着贾平安,就觉得自己最近太仁慈了些,以至于让这个扫把星越发的嘚瑟了。 少年人,要经常敲打此是。 “陛下。”唐旭昂首道:“百骑在北方的兄弟刚快马传来了消息,阿史那贺鲁突袭乙毗射匮……” 轰! 殿内马上就轰动了。 长孙无忌起身喝道:“可成功了?” 大伙儿都知道,若是乙毗射匮被击败,阿史那贺鲁顺势收了他的麾下,那实力会膨胀的无以复加。 一个近年来最强大的突厥势力将会诞生,大唐的麻烦来了。 唐旭说道:“因朝中上次遣人去提醒了乙毗射匮,其部早有准备,阿史那贺鲁无功而返。” “好!”长孙无忌击掌,欢喜的道:“第一战败北,士气将会大损,阿史那贺鲁若是不蠢,就只能远遁!” “那奸贼……”于志宁怒道:“大唐对他不薄,可此人竟然谋反,可见狼子野心。当起大军征伐!” 征个屁! 众人说了许久,李治却吩咐道:“请了诸位老将来。” 那些国宝级别的老将在京城就等着厮杀的机会,此刻得了召见的消息,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啥?阿史那贺鲁谋反?”梁建方咆哮道:“老夫早就说那人不地道,比不得阿史那社尔,当初他进京就该弄死了……” 阿史那社尔也来了,闻言苦笑不已。 但他不同,他在大唐领军多年,战功赫赫,没谁把他当做是外人。 所以梁建方连解释都不带解释的。 李治问道:“诸卿可有建言?朕当倾听。” 梁建方说道:“陛下,若是消息无误,老臣以为阿史那贺鲁初战失败,当会远遁,去收拢部族,蓄养实力。但在此之前,他会选择一个地方突袭,作为示威……” 李治听了这番分析,心中一松,面上不禁多了笑容。 长孙无忌不禁觉得有些无奈,心想老夫的分析就是如此,你为何不信? “若是不示威就远遁,那些部族不会信服于他!”梁建方的分析极为出色。 李治笑道:“驸马都尉说说。” 阿史那社尔的妻子是先帝的妹妹,也就是李治的姑姑,说起来还是长辈。 阿史那社尔看了长孙无忌一眼,说道:“大将军所言甚是,臣并无异议,只是……” 他指指贾平安,“臣听闻百骑的贾平安一直在为此事奔波,而朝中却置之不理,臣知晓,这其一朝中觉着阿史那贺鲁当年就是大唐的败将,目睹了大唐军队的悍勇,如此不该反叛。其二便是顾忌朝中番将的脸面,可……” 阿史那社尔笑道:“臣入唐多年,早已是唐人,为何要顾忌臣的脸面?” 赞! 这话说的让贾平安欢喜不已。 这才是他心中的大唐啊! 李治亲自下来安抚了自己的姑父,阿史那社尔却说道:“臣自己的荣辱不打紧,可朝中有贾平安这等年轻大才却不知重用,臣为大唐感到了担忧。” 长孙无忌的脸颊颤抖了一下,看了贾平安一眼。 阿史那社尔乃是大唐有数的名将,若是论战功,连梁建方都比不得。他为贾平安发声,那扫把星该得意激动了吧? 可贾平安却很是平静。 激动个毛线,他才十六岁,要想不断升职,迎娶白富美,最好的法子还是军功。 大唐军功第一! 突厥、吐蕃、高丽、百济……以后还有大食,以及西域,这个时代出现了大唐,但也出现了这些强劲的对手,要想大唐长盛不衰,就得一一和这些对手过招,唯有击败了他们,大唐才能说是天下第一。 不,世界第一! 李治看着贾平安,眼中有欣赏之色,“贾平安去岁说阿史那贺鲁不可靠,朝中也未曾深信,不过却派人去提醒了乙毗射匮,所以此次阿史那贺鲁无功而返……这一切皆是你的提醒。若是没有你的提醒,此次大唐的麻烦不小。今次你又冒险进言,朕却险些责罚于你……” 唐旭觉得屁股那里又在疼了。 于志宁老脸一红,起身道:“陛下,臣先前却是误解了贾平安。他虽然年少,可此次有赖于他,局势才没有崩溃,臣……先前失言了。” 他冲着贾平安拱手,贾平安颔首表示接受这份歉意。 哪怕是墙头草于志宁,在犯错后依旧能果断承认自己的错误。 这样的大唐,必然会兴盛! 贾平安依旧平静,不卑不亢。 李治含笑道:“少年有担当,更有大才,朕当量才施用。” 这是期许,帝王的期许殊为难得! 李勣欣慰的看着这一幕,他一直觉得这个少年的未来将会是一片光明,此刻这等印象就更深刻了。 帝王年轻力壮,知人善任,臣子坦率勇敢,辅以那些名将…… 贾平安觉得这个大唐走在了一条宽阔的大道上。 这个大唐将会顺着这条大道一直狂奔,直至盛世。 而且这个盛世必将更加的长久,更加的灿烂辉煌! 第257章 煎熬的王琦(为盟主“唐仁66”加更) “淡定!” 左武卫,梁建方的值房里,此刻一群老东西在大打出手。 “贺鲁这等祸害,就该千里追杀,一路杀过去!”一个老将在叫嚣,“老夫当拿了他的头颅来做夜壶!每日滋一壶。” 程名振淡淡的道:“老夫的判断,贺鲁不管突袭成败都会远遁。此刻起大军,那便会扑空。” 老将的眼睛都红了,瑟瑟发抖的小透明贾平安看到了煞气。 娘的,这些老东西都是杀人杀多了,但凡听到出征,就像是发放口粮似的,争执不休。 “若是贺鲁后续突袭如何?”老将骂道:“他既然是贼,就不会停止侵袭大唐,此次失败,下次依旧会来,你可知为何?” 程名振点头,“他若是避而不战,远离大唐,麾下就会认为他不够武勇,随即内部就会争斗,会弄死他。” 这便是突厥。 他们觉着自己是曾经的王者,可如今竟然被大唐打成了青铜。哪怕是造反,也依旧以大唐为目标。 “贺鲁必然会口口声声的说要重新寻到突厥的辉煌,而最好的法子就是击败大唐。可一群老将,却不如一个少年看的清楚。”程名振讥诮的道:“贾平安早就说贺鲁不靠谱,失去牵制的贺鲁会越发的膨胀,可谁听了?谁赞同了?” 值房内安静了下来。 老将们都在盯着贾平安。 贾平安只是微笑着。 苏定方笑道:“这小子此次算是让我们灰头土脸,可依旧平静。你等当年如何?” 梁建方摸摸脸颊,那里先前被打了一拳,有些疼,“娘的!一个个说发现了什么年轻的将才,值得栽培,可和小贾比比如何?” 这是公然为我拉仇恨呐! 贾平安捂着肚子,皱眉道:“怕是吃坏了肚子,下官告退。” “拉裤裆里!”梁建方狞笑道:“想跑?你这等手段能瞒过这里的任何一人,耶耶回头就把孙女全许配给你。” 一群老东西都怪笑了起来。 “你是如何琢磨出了贺鲁必反的道理,说!”梁建方手按刀柄,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出横刀,一刀剁了贾平安。 在门口义愤填膺的李敬业想进来助拳,可连对贾平安不错的程名振也淡淡的道:“说!” 苏定方更是急躁的道:“不说还等什么?” 真是太过分了啊! 兄长的性格宁折不屈,定然不会低头。 李敬业握紧了双拳。 贾平安起身道:“此事说来也简单,从人性出发,阿史那贺鲁是大唐的手下败将,随后低头,主动做了带路党……” 带路党这个说法好。 老将们纷纷颔首。 “这等人能屈能伸,能伸能缩……” “这不是那话儿吗?”一个老将笑的格外的猥琐。 “哈哈哈哈!” 一群年龄能做贾平安祖父有余的老家伙在猥琐的笑着。 贾平安干咳一声,“随后先帝让他去收拢突厥各部,这便是让他蓄积自己的势力。一个人,当他坐拥这等强大势力,而周边并无约束时,诸位老帅,他定然会反!这不是什么道理,而是人性。人性……永不满足!当诱惑就在眼前时,他们会发狂,哪怕知道失败会被弄死也是如此。” “人性吗?”苏定方皱眉,“你的看法……” “人心经不住诱惑。”贾平安说道:“就如同是面临女色的诱惑时,有几人能坐怀不乱?柳下惠只是传闻,就算是真的,千年来出了几个柳下惠? 大唐放任阿史那贺鲁在收拢突厥旧部,某一直以为这是故意的。朝中这是故意让他把那些突厥部族收拢在一起,随后一战灭之。可某后来觉着不对,为何?因为大唐还有许多对手,并无这等闲暇。高丽、百济、吐蕃……还有西域的那些势力在等着大唐去压制,不可能玩这等手段。” 他拱手告退。 刚到门外,李敬业低声道:“兄长,他们逼迫你说出自家的学问,你该反抗不说。” 这个棒槌,贾平安摇摇头,不准备在此刻和他解释。 李敬业见了,越发的不爽。 里面有老将骂道:“老梁,还有老程和苏定方,小贾这是自家的学问,你们三个特娘的逼着小贾说出来,这是想让咱们欠人情是吧?不要脸!” “就是,想不听都不成。听了就是得了小贾的好处,以后得看护着他,这买卖谁还有你三人会做?” 梁建方的大嗓门传来,“你等特娘的就知道骂骂咧咧的,却不肯得罪人。这都风烛残年了,啥时候说不准就死在了床上,还谨慎什么?学程知节?那可爽快?不如栽培几个年轻人,若是那年轻人有出息了,少不得史书上还能写一笔……” “也是啊!” “是个屁!他们三人就是故意的。” 里面一阵叫骂。 李敬业愕然,“兄长,这竟然是好事?” “你以为呢?” 贾平安嘴角含笑。 回到百骑,就听到邵鹏在叫嚣,“为何不去青楼?该你请客了,六次!咱算着呢!” “去个屁,某被打了屁股,动不了。” “你上次不是说什么……不动吗?” 马丹! 唐旭怒道:“某今日身体不适。” “每个月的那几日?”邵鹏尖牙利齿的让唐旭崩溃。 但他就是不去。 晚些回家,吃饭,然后准备睡觉。 唐旭干咳一声,“为夫今日闪到了腰……” 陈氏:“……” 第二日晚上,唐旭揉揉腰,“为夫的腰还没好。” 连续几日素着,唐旭有些焦躁不安。 早上来到百骑,见贾平安在查看消息,唐旭的心情就好了些,等看到包东在翻弄胡饼时,就骂道:“吃吃吃,就知道吃!”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知晓老唐此刻心中不安,担心自己雄风不再。 哎! 男人就是这么难。 晚些贾平安查完消息,没有值得注意的事儿,就悄然而退。 一路到了千牛卫,因为上次挑衅的事儿,门子压根不搭理。 前方,几个千牛备身在练习近身搏斗,其中一个就是李敬业。 李敬业牢记兄长的交代:刚到新地方别哔哔,少嘚瑟,慢慢的,等熟悉了之后再露出你的真本事。 他牢牢记住,所以进了千牛卫后,以一脸憨笑而出名,众人也愿意和他亲近。 大伙儿在搏斗,他也收着力。 于是打的有来有往的。 “敬业!” 贾平安喊了一嗓子。 一个千牛备身见是贾平安,就骂道:“那个贱人来了……” 话音未落,他就觉得腾空而起,然后就飞了出去。 呯! 他撞倒了一人,剩下的一个千牛备身第一次见到狂暴的李敬业,不禁傻眼了。 这是那个憨厚的李敬业? 李敬业目露凶光大步而来,千牛备身咆哮一声,飞扑过来抓住了他的肩膀,准备使用摔法。 用力! 他奋力去拉,可李敬业纹丝不动。 咦! 那就使绊子。 他伸腿使绊子,可李敬业的脚下仿佛是生了根。 “住手!”,贾平安在他暴露实力之前出声。 “兄长!” 贾平安满头黑线。 你特娘的这般野蛮,还怎么低调? 不低调的李敬业,千牛卫能承受不? …… “长安食堂是贾平安和高阳公主的财源,那贾平安出手在道德坊买下了新宅子,就是用的这个钱。”一个男子在禀告着。 王琦看着已经恢复了原先的从容和自信。 周醒看了陈二娘一眼,觉得这个女人越发的妩媚了,“王尚书,那贾平安太过得意了些,某认为该反击了。” 王琦淡淡的道:“淡定。” 这是暗示:动手吧,但某不管了。 最近王琦就是这般。 陈二娘抬头,眼中多了关切,“要不奴去试探一番那个小贼?” 王琦觉得心中膈应,但却点头同意。 晚些陈二娘再度出来,却是打扮了一番。 王琦觉得脊背有些冷,头顶也有些发凉。 他能阻止,甚至只需一句话就能让陈二娘从此不再去和贾平安见面。 可陈二娘已经和贾平安勾上了,以后说不得能利用起来,把贾平安置于死地。 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韩信有胯下之辱,才有了后来的辉煌。 某亦如此! 他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时,发现陈二娘出去了。 他拿出细长的针就往大腿上扎去,那眼中迸发出了兴奋之色。 痛并快乐着! …… 陈二娘一路去了皇城外,却得知贾平安不在百骑。 那个小贼去了何处? 陈二娘一路晃荡着,才出去没多远,就看到了贾平安。 贾平安看到了她,但却装作在想事儿的模样。 对付女人,要淡定。 陈二娘也装作才发现他的模样,惊喜的策马过去,“贾郎!” 擦! 这个称呼很暧昧啊! 贾平安心中一哂,也目露欢喜之色,“二娘!” 陈二娘想吐,但却欢喜的道:“见到贾郎,奴真是欢喜。” 贾平安也想吐,闻言放低了声音,“某有相熟的逆旅,或是去某家中也行。” 咱们去开个房间吧。 你痴人说梦! 陈二娘娇羞的道:“那王琦看守的严,奴想念贾郎,这才偷空出来一见,随即就得回去。” “很快的。”贾平安一脸渴望。 贱人!陈二娘也无语了,“……” 她叹道:“奴只想和贾郎长久厮守,若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呀!” 说着她含情脉脉的看着贾平安。 这女人的眼神里戏真多,不过对于贾平安来说,这等飙戏完全不在话下。 贾平安叹息一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此刻没有这等词牌,但名句就是名句,陈二娘的眼中不禁迸发出了异彩。 这个少年,那才华真是多的如泉涌般的,随时随地都能喷出来。 而且他能随口说出这等名句,可见对自己用情至深。 陈二娘心中的怀疑和警惕又少了些,然后趁机试探道:“你在百骑能挣多少钱?若是不够,奴回头想办法弄些钱,以后……” 她含羞带怯的看了贾平安一眼,“以后奴和贾郎远走高飞。” 呕! 贾平安想吐。 然后期冀的道:“你别担心钱。” 这个少年……此刻不该是炫耀的吗?炫耀你挣钱的本事,哪里哪里挣钱多少…… 男人都喜欢炫耀,哪怕是王琦也是如此。 所以陈二娘信心满满,但却碰了个满头包。 老娘还就不信了。 她再问道:“他们说你做菜好?” “是啊!”贾平安深情的道:“以后某做给你吃。” 老娘不是想吃啊! 陈二娘心中咆哮着,却耐心的再问道:“那炒菜能挣钱呢!” “是啊!” 贾平安心中一动。 这个娘们老是问炒菜,这是想干啥? 不对,她一直在诱导,想问炒菜挣钱的事儿。 那是什么? 长安食堂! 她来问长安食堂……为何? 不可能是吃饭,上次王琦想去长安食堂吃新菜,被贾平安派了王老二去,一刀剁了随从,惨不忍睹。 那么就是要对长安食堂下手? 那么……就送她一程。 贾平安得意的道:“某在长安食堂每月能分到一大笔钱,全家人衣食无忧,还有许多结余,只需一两年,某在长安城中也能算是富人了。” 贱人! 果然是靠着长安食堂发财了。 而且高阳也是如此,借着长安食堂摆脱了财政困境,也不肯去折腾了,让王琦有些一筹莫展。 这便是机会呀! 陈二娘心中欢喜,想着要给贾平安一些甜头,就靠近握住了他的手,微微捏了一下。 哎! 哥不是那等人啊! 但贾平安必须要装出呼吸急促的激动模样,然后握紧了陈二娘的小手。 你放手啊! 陈二娘刚才已经察觉到了贾平安的意图,想躲避,可贾平安出手如电,竟然让她生出了避无可避的无奈来。 感谢催胸! 贾平安握住陈二娘的手,心想她出来,若是王琦真的变态了,定然会派人跟着。 到时候…… 某会不会弄出一个真正的变态来? 真是期待啊! 陈二娘挣脱了他的手,心想这便是没玩过女人的少年,遇到心仪的女人就完全失态了。 但也说明老娘很美呀! 想到贾平安连雅香这等名妓都不睡,却对自己神魂颠倒,陈二娘不禁暗自得意。 老娘就是美! 回到地方,陈二娘喜滋滋的去见了王琦。 “王尚书,那贾平安说了,果然,不只是他,连高阳公主家中都是靠着长安食堂,这才有了余钱。若是能让长安食堂坏事……” 王琦看了她一眼,发现头发整齐,脸上也并未看到什么痕迹。 他心中一松,说道:“交给周醒去做。” 周醒应了,随后王琦摆摆手。 晚些一人进来,低声道:“陈二娘去和贾平安见面,二人在交谈,陈二娘看着……” 这人看了王琦一眼,王琦淡淡的道:“这等小事,某岂会生气?说。” “是。”这人觉得王尚书的度量就是大,“后来陈二娘去抓贾平安的手,二人的手握着许久,贾平安好似还摩挲……” 王琦微笑道:“这只是虚情假意罢了。” 来人告退。 王琦的面色瞬间铁青。 他呼吸急促,只觉得胸口有火焰在燃烧,却又格外的胸闷。 难受啊! 当难受到了极点时,他又摸出了长针,往手臂上扎去。 …… 贾平安在琢磨此事。 上次王琦派人来长安食堂纵火失败后,就再也没打过主意。这次是为何? 为了自己? 不能。 贾家就算是失去了长安食堂,可依靠炒菜依旧能风生水起。 那么就是为了高阳。 不,是一箭双雕。 但纵火王琦是不敢了,若是再来一次,贾平安斩杀了他,连长孙无忌都无话可说。 ——你这般蠢,死得其所!老夫还省事了。 可还有什么办法能坑了长安食堂? 后世对酒店饭馆影响最大的是啥? 卫生! 什么汤底里发现了蟑螂老鼠。 什么后厨污水横流,食材就在污水边上。 长安食堂的客人非富即贵,最忌讳的也是卫生。 想到这里,贾平安摸着下巴玩味的道:“玩碰瓷?这个我可是见多了。” 后世在酒楼饭店里碰瓷栽赃的手段多不胜数,都能编成一本书了。 贾平安晚些去了长安食堂,交代了一番。 就在第二日…… 两个男子来到了长安食堂。 二人来得早,所以顺利的在第一批进去。 矮瘦男子淡淡的道:“点菜。” 边上的男子张开嘴,满嘴烂牙,说道:“羊排汤多要一份,合在一起。” “是。” 二人选择了在大堂里吃饭。 大堂里有十余案几,能容纳十余人同时用饭。 随后上菜。 贾平安就在二楼,身边赫然是曹英雄和王辅,还有几个不良人。 “你等盯着,那些人若是要下手,东西多半是在袖子里,只等他们一出手,就马上擒住。” “熟客是哪些,排除掉。”贾平安的安排丝毫不乱。 范围近一步被缩小。 “七人有嫌疑。”曹英雄赞道:“兄长这手段,让某又学到了。” 曹英雄的马屁拍的极差,贾平安看看左右,“盯着他们,谁抓到了动手的那人,十贯钱。” 我去。 这可是重赏啊!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些不良人采取了人盯人的手段,盯住了嫌疑人。 但包厢里的没办法,贾平安就安排了人手堵在外面,一旦叫喊就出手。 敢来栽赃,就要做好被收拾的准备。 他不可能日日都来盯着,所以准备回去了。 “兄长!” 曹英雄的眼睛贼好,他指着大堂的一人,说道:“看,那人在袖子里摸索东西。” 那个烂牙男子自以为很隐秘的拿出了一只死老鼠,然后看看左右,就用左手长袖遮着,右手准备把死老鼠丢进大份的羊排汤里。 这等手段,真心的low啊! 贾平安冲过去,就在烂牙男把死老鼠丢进汤里,矮瘦男子伸出筷子准备去夹时,他飞起一脚,把烂牙男踹了出去。 呯! 烂牙男倒在了中间。 矮瘦男子见到是贾平安,心中陡然绝望,然后就想叫喊。 “竟然敢放死老鼠?” 曹英雄过来,伸手拈起了死老鼠的尾巴,提溜了起来,喊道:“看看,看看,这人竟然把死老鼠丢进了汤里,这是想干什么?” 矮瘦男子喊道:“不是我等放的,是里面自带的。” 贾平安拎着排骨汤,把整个瓦罐都砸在了矮瘦男子的脸上。 汤是才上了没多久的,依旧滚烫。 “啊……” 男子的叫声惨烈。 贾平安站在那里,无需说话,边上就有人说道:“他还没说看到了老鼠,贾参军就来了,可见是栽赃。” “为何栽赃?” “哎!长安食堂生意好啊!” 众人恍然大悟,一时间不禁怒不可遏。 “这等行径恶心人,某认识刑部的,把他们弄进去。” 王琦的人在边上盯着,见状赶紧回去禀告。 “王尚书,被贾平安发现了。” 呯! 王琦站起来,眼中全是愤怒,“谁泄露了此事?让周醒来!让他立刻来!” 周醒一到,王琦骂道:“你如何做的事?废物!” 说着他一脚踢去,却恰好踢到了周醒的胯下。 “哦……” 周醒夹着腿缓缓跪下。 为何要踢某? 他满头雾水。 “畜生!”王琦下意识的就拿起了细针,一下戳去。 “嗷!” 王琦觉得不对,就退后,骂道:“滚!” 他有些惶然,担心自己自虐的事儿被发现。 那要如何? 咦! 他想到了个好办法。 “去,弄了布料来,某从今日起学做衣裳。” 陈二娘愕然,“这不合规矩。” 男人做衣裳,你想让别人笑掉大牙吗? 王琦淡淡的道:“某要求静。” 他是老大,谁敢置喙就弄死谁! 于是晚些,王琦寻了个针线了得的女子来跟着学习。 翘起兰花指,这不是为了美型,而是为了方便出针…… …… 求票。 第258章 离心(为盟主“夜亂天”加更) 两个碰瓷的男子被控制住了,纪成南气得浑身发抖,“谁让你等来干的?” 烂牙男子惶然道:“我等只是想来哄骗些钱财,并无人指使。” 纪成南看了贾平安一眼。 贾平安本想戳穿,但旋即想到了陈二娘。 若是戳穿的话,陈二娘这个最佳队友会不会有暴露的危险? 为了我方队友…… “长安食堂自从开张以来,托各位客人的福,生意异常火爆。”贾平安拱个手,周围的客人都面露微笑之色。 贾平安指着两个男子,冷笑道:“看到长安食堂的生意好,有的酒楼就羡慕嫉妒恨,于是就让人来栽赃陷害。这个消息某在半月前就接到了,所以请了长安县的不良人来蹲守,今日终于抓到了贼人。” 曹英雄觉得不解,“兄长,你先前不是说不是酒楼吗?” “某说过吗?”贾平安很茫然的道:“你怕是记错了。” 曹英雄想了想,“莫不是某忘性大?” “多半是。” 贾平安是临时起意压下了此事,纪成南却气得不行,“公主若是知晓,怕是会抽死这两个贼子。” 呵呵! 高阳若是知晓了,这事儿就小不了。 不过也不怕。 “只管告诉公主。”贾平安觉得这事儿能带来好处,“有了此次事件,以后谁再想栽赃长安食堂就难了。” 纪成南觉得也是,然后心领神会的道:“还得要传出去才好,让众人皆知。” 你真是个小机灵鬼! 贾平安点头。 他想的不是这个,而是王琦和陈二娘。 …… “王尚书!” 王琦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抬头,眼中有厉色闪过,“何事?” 周醒撇着腿进来,看了陈二娘一眼,王琦摇头,“有话只管说。” 周醒忌惮的看了王琦手中的针一眼,说道:“某刚回去问了谋划之人,他说此事绝无问题,咱们的人在边上看着,发现贾平安竟然是早有准备,身边还有长安县的不良人,某怀疑……” 泄密! 王琦看了陈二娘一眼。 ——她握住了扫把星的手,还摩挲了许久。 某的心好痛。 王琦呼吸急促了一瞬,“谁?” 周醒侧身看着陈二娘,冷冷的道:“陈二娘!” 陈二娘抬头,眼中全是怒色,“荒谬!奴恨不能杀了那个扫把星,怎会泄密?” 周醒冷笑道:“你和那扫把星私下见面,谁知道你……” 呯! 王琦一拍案几,周醒束手而立。 王琦看着陈二娘,眼中突然多了厉色,“为何?” “什么为何?”陈二娘真的懵了。 “为何要泄密告知贾平安?”王琦握着针,真的怒了。 陈二娘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冤枉,她含泪道:“奴为了哄骗那扫把星,竭心尽力,忍辱负重,可……可你竟然疑奴?” 她看着王琦,想看到内疚,可看到的却是冷漠。 “带下去。”王琦摆摆手,只觉得心中竟然一松。 两个男子进来,陈二娘不用拉,只是深深的看了王琦一眼,就跟着出去了。 王琦竟然微笑道:“此事你要好生检讨。” “是。”周醒见王琦拿起了书本,就告退。 他刚看到大门,就有人进来,行礼后说道:“有要事。” 二人一起回去,王琦刚想再做做针线,闻声只能放下。 “王尚书。”来人说道:“那长安食堂生意火爆,有酒楼嫉妒,说是要黑手,贾平安请了长安县的不良人来蹲守,已有半月了。” 周醒愕然,“那……咱们这是运气不好碰到了?” 王琦只觉得心中憋闷,阴郁的道:“知道了。” 周醒却提醒道:“王尚书,陈二娘那边……” “放出来。” 再次获得自由的陈二娘进来,王琦微笑道:“倒是冤枉你了。” 陈二娘看了他一眼,含泪道:“奴不会背叛你。” 王琦点头,“去吧,此事运气不好,就怕那扫把星疑你,回头你再去见见他。” …… 高阳得知了此事,第一反应就是冲去了长安县县廨。 “那两个贼人何在?”高阳怒气勃发,手中握着小皮鞭,吓得曹英雄赶紧劝道:“公主,那两个贼人正在讯问。” “带我去!” 曹英雄…… “公主,这不合规矩!” 高阳握紧了皮鞭,“我就是规矩!” 擦! 好汉不吃眼前亏! 曹英雄把高阳带到了讯问的地方。 这等地方阴暗,何曾见过贵人? 里面正在讯问的两个不良人被吓到了,曹英雄摆摆手,等他们出去后,才谄笑道:“公主请便。” 高阳过去就是一顿狠抽,晚些神清气爽的出去后,那两个贼人已经招认了。 “是有人花钱请咱们出手栽赃,连老鼠都是他们给的。” 晚些,遍体鳞伤的两个贼人按照地域划分准备交给万年县。 黄湖这才知晓此事,见两个贼人遍体鳞伤,就问道:“所犯何事?” 有不良人说道:“黄少府,此二人在长安食堂栽赃,把死老鼠丢进汤里去。” 曹英雄那个蠢货!黄湖心中一喜,板着脸道:“此等寻衅滋事的贼人为何要如此拷打?” 回过头,他就把此事捅给了刑部。 刑部有个二愣子较真,把事情捅了上去,竟然到了御前。 李治得知此事后就问了问。 “陛下,是高阳公主下的手。” 李治皱眉:“多事。” 这个多事说的是谁? 下面的人一揣摩,自然不是高阳。 “这般小事,怎能送到御前?这是有人存心想给高阳公主使坏呢!查查是谁?” 回过头,崔义玄就得了反馈消息。 “叫黄湖来。” 黄湖不知何事,进来后先是说了些套话。 崔义玄看着他,“为官做事,要紧的是什么?” 这是考教,难道是崔明府看好某? 黄湖窃喜,说道:“为官当知晓上官的辛苦,要体察上官的难处,主动为上官排忧解难……” 崔义玄看着他,淡淡的道:“老夫不求你排忧解难,只是莫要擅自行事,可好?” 黄湖一惊,“下官并未擅自行事,崔明府怕是误会了。” “一件小事就捅上去,老夫不问你的初衷,就问一句,为何不给老夫禀告?” 黄湖的脑海里嗡嗡作响,期期艾艾的道:“下官……下官……” “出去!” 黄湖失魂落魄的出去,碰到了崔建。 崔建进了值房,随口道:“先前遇到个县尉,怎地看着失魂落魄的?” “小人罢了。”崔义玄皱眉看着他,“你这不在户部,来此作甚?” 崔建说道:“家里有人来了,说是晚间请客。” “鬼鬼祟祟的。”崔义玄不置可否。 下衙后,他径直往平康坊去。 初春寒冷,崔义玄马速很慢,甚至有步行快的超过了他。 一辆马车也超上来了。 “……长安食堂栽赃事败,王尚书很生气,你等是如何谋划的?” “说是那人早有准备,却不是针对咱们,只是运气不好。” “不管如何,王尚书很生气,某来就是要整治一番……” 崔义玄心中一动,就等随从上前后低声道:“那辆马车怕是有问题,去寻了贾平安来。” 随从迟疑的道:“阿郎,你……” 大佬,你老胳膊老腿的,还玩跟踪? 崔义玄皱眉:“速去。” 老夫当年练刀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他一路跟踪而去,最后见马车停在了平康坊的一家酒肆外面,车里下来两个男子。 其中一个男子回身看了一眼,崔义玄平静的看着前方。 老夫当年忽悠人的时候,这小小年轻还在吃奶呢! 他绕了过去,晚些看到了贾平安,却只带着包东一人。 哎! 年轻人就是不靠谱啊! 崔义玄招手,等贾平安过来后说道:“老夫听到那马车里的人说什么栽赃长安食堂事败,来此呵斥谋划之人,就在那家酒肆里。” 贾平安看了一眼,崔义玄说道:“你就带了一人,怕是不够,老夫也算一个吧。” 贾平安…… “崔公,某有人。” 贾平安吩咐包东去寻许多多。 但此事还得斟酌。 所以他带人冲进去,回过头王琦那个死变态就能揣测他是否知晓了自己的谋划,近而影响队友陈二娘。 许多多带着十余个恶少来了。 “贾参军吩咐。” 春不暖,花未开,许多多的脖颈下只能看到蛇头,很是遗憾。 “晚些冲进去,客人别动。”贾平安想了想,“某想个动手的理由。” 许多多愕然,“咱们动手无需理由。” 这不是人渣吗? 贾平安叹息一声,“要与时俱进,别动辄就打打杀杀的,不好。” 他突然问道:“可能乔装?” 许多多点头。 “如此给某的脸弄一下。” 贾平安觉得还是亲自进去掌控为好。 “那某呢?”包东在跃跃欲试。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给你女装。” “为何?”包东想起上次在洛阳的女装经历,堪称是生不如死。 难道参军觉得某女装好看? 还是说参军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 若是参军向某提出那等要求,某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瞬间包东的脑海里闪过多般念头。 贾平安不知道他给自己加了许多戏,说道:“进去打砸要个理由,晚些就说是抓奸,而苦主便是包东。” “……” 包东的脸颊颤抖,先是感到屈辱,但旋即又感到了轻松。 参军没有这个癖好,真好。 晚些他女装完毕,贾平安见了不禁微怒,“这那像是个女子?” 看看这张脸吧,画的花花绿绿的,胸口…… “这胸脯平平的,怎地没弄两个饼来。” 许多多低头,有些羞愧的道:“我……我不会。” 这个恶少头目看着就和个男人般的粗犷,让她给包东男扮女装,却是个高难度的活。 晚些重新弄了一下,贾平安很满意的道:“包东使个兰花指看看。” 包东想死。 “准备。” 众人簇拥着包东到了门外,有人喊道:“那对贱人就在里面!” 包东下意识的一脚踹开大门,身后的贾平安骂道:“矜持!矜持!” 呯! 酒肆里此刻有五个客人,包括伙计,都愕然看着冲进来的这群人。 “那对贱人何在?” “在后面!” 一群人冲进了后院,伙计喊道:“干啥的?哎!站住。” 贾平安一拳,世界安静了。 后面的一间屋子房门打开,五个男子冲了出来。 “贱人在哪?” 包东率先冲进来,见到这五人,就喊道:“在这里!” “打!” 一声喊打,旋即十余人蜂拥而至,围殴这五个男子。 贾平安反而被挤到了外面,只能抽空打打太平拳。 “原来只抓奸啊!” 那是客人在看热闹。 “可……是不是打的太惨了些?” 一个男子从包围圈中顽强的爬了出来,被一个恶少飞起一脚揣在脑袋上,当即昏迷。 太凶残了啊! “闪开!” 外面来人了,为首的竟然是周醒和叶二娘。 贾平安在人群后面打太平拳,见到这二人后,就对包东说道:“那两个,男的打半死,女的……” “打死!”包东已经打红了眼。 “打你妹!”贾平安怒了,那可是队友,“吓走。” 包东指着陈二娘喊道:“又来一个贱人!” 擦! 恶少们还没打过瘾,闻言就冲了过去。 这是咋回事? 周醒和陈二娘是懵的。 他先派了人来清查这处据点,可王琦却突然令他也来,甚至还派出了陈二娘来监督,让他觉得王尚书越发的诡异了。 可没想到才将到就看到了这莫名其妙的一幕。 抓奸! 这特娘的闲的蛋疼才去玩别人的娘子! 回头全弄死! 他说道:“某不是……” 咻! 一个恶少扔了东西过来,呯的一声,砸在了周醒的胸口上。 “不是某……” 周醒转身就跑,陈二娘却早就溜了。 真不愧是队友! 贾平安暗赞一句,旋即看到周醒被恶少们淹没了。 但外面却冲进来两个大汉,他们手持短刀,气势汹汹。 “闪开!” 手中有刀,你人再多有屁用! 连被围殴的周醒都觉得自己有救了。 “他们有兵器!” 一个恶少喊道:“兄弟们,动手!” 一个恶少从怀里摸出了一条用细小铁环连成的铁链,包东见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但贾平安却倍感欣慰。 前世早些时候,有人专门带着自行车链条,打架时拿出来狠抽,堪称是打群架的利器,无人能敌。 十余条铁链在甩动着,呜呜呜的声音听着渗人。 “打!” 铁链狠抽,对方用短刀格挡,可铁链是软的,头部依旧打在了对手的脑袋上。 “嗷!” 两个持刀男子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随即被抽翻,在地上翻滚惨叫着。 这是恶少? 包东看呆了。 一个恶少没去,赞道:“贾参军弄出了这个东西,堪称是咱们恶少游侠儿的宝贝。出门不用带兵器了,但凡遇到对头,摸出来狠抽就是了。” 竟然是参军发明的东西? 包东见贾平安神色轻松,不禁倍感振奋。 百骑内部也有小山头,比如说程达就有几个心腹,唐旭也有,贾平安的最少,就他和雷洪。 开始有人笑话他们跟着贾平安没前途,弄不好还会被扫把星连累。 可这才过了多久,程达变成了百骑的老三,贾平安逆袭上位,并且唐旭把大多数事务都交给了他去办,这才是真正的百骑之虎。 跟着这样的老大,他觉得前途光明! 晚些贾平安出去,寻个地方卸妆,然后上了阿宝,缓缓出去。 出了平康坊,他就看到了等待周醒的陈二娘,欢喜的道:“二娘!” 陈二娘看到他,不禁愕然,旋即想到了自己的身份,就欢喜的道:“贾郎。” 贾平安下马走过去。 陈二娘想着要有敬业精神,也是如此。 二人相对快步而行,相遇时,贾平安握住她的双手,深情的道:“二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某觉着已经与你数年未见了。咱们寻个地方说话吧。” 呵! 这个渣男,这是想睡了老娘? 陈二娘羞赧的道:“奴……还未准备好呢!” 这是绿茶的名言,什么我对你有好感,但还没准备好和你一起双宿双飞,再酝酿一番吧。 然后老实人就老老实实地等待着召唤。 贾平安遗憾的道:“某准备好了。” 陈二娘赶紧换个话题,“你为何在此?” 贾平安说道:“某去了长安食堂看看。二娘,这长安食堂挣钱可不少,某不差钱。” 这种底气十足的话,男人说出来时是最爽的。 陈二娘突然觉得不对。 先前贾平安想睡了老娘时,老娘竟然没想到做梦这个骂人的话。 你做梦! 你痴心妄想! 我竟然没想到这个念头。 为何? 陈二娘的脑海里出现了王琦看自己时的冷漠眼神。 不,定然不是这样,我是忘记了。 但她又想到了自己被关押在昏暗屋子里时的绝望和气抖冷。 我尽心尽力的为了他去做事,可最终却得不到信任,我是为了什么? 这个念头飘了一下,旋即被陈二娘压了下去。 她清醒过来,才发现贾平安正在关切的看着自己。 “奴无事。” 陈二娘掩饰了一下,然后说是回去。 贾平安想到今日之事后,王琦怕是会疑惑自己最近的运气是不是有问题。 而小圈子最近不大活跃,这和褚遂良被弄走也有关系。朝中不活跃,阴暗处就得活跃起来,否则就是死水一潭。 王琦会弄什么? 贾平安在思索。 他刚到百骑没多久,就听到外面喧哗。 “千牛卫出事了。” 贾平安笑道:“蒋巍最近的运气不大好啊!” 唐旭也幸灾乐祸的道:“他一直不服咱们百骑,可咱们蒸蒸日上,千牛卫却麻烦不断,可见某的运气要强过他。” 不要脸! 众人别过脸去。 外面来了一人,说道:“千牛卫有人争执,随后动手,两人被打成了重伤!” 贾平安呆若木鸡。 能这般猛的还有谁? 还有谁? 邵鹏问道:“是谁这般凶悍?” “是李敬业。” 第259章 悍勇,祸事 李勣正在理事,一个官员进来禀告道:“英国公,令孙李敬业在千牛卫与人争执,重创二人。” 小畜生! 李勣差点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 陛下让你去千牛卫,这便是栽培之意。老夫让你谨慎,可你看看自己干了些什么! 他怒了! 但目光依旧温润。 这便是成熟的代价。 年少时你可以喜怒形于色,想愤怒就愤怒,想大笑就大笑。 但当你被社会毒打多次后,你就会不自觉的变成另一种人:愤怒了依旧微笑;高兴得意了依旧微笑…… 有人说这是被社会打磨的圆滑了,但更多的是人心难测,你不敢去试探。 李勣深吸一口气,“知道了。” 事情既然发生了,他作为祖父反而不好插手。但他有些担心小圈子会借机出手…… 这种只能眼睁睁看着的感觉太难受。 来禀告的官员却是个眉眼通透的,知晓李勣此刻定然焦急,但却不能干涉。 这便是某的机会啊! 但他觉得自己需要等一下,于是晚些才继续说道:“说是贾平安去了。” 李勣心中一松,接着就淡淡的道:“知道了。” 不一下全部说出来,此人是想卖人情。 可老李何等人? 卖人情就卖的干脆些,这等欲擒故纵的手段只会结仇。 …… 千牛卫。 两个受伤的千牛备身躺在地上,一人双手扭曲,一人断了大腿。 “为何动手?” 蒋巍黑着脸,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催的。 原先千牛卫前途大好,李治甚至准备撤掉百骑的护卫之责,这对千牛卫是极大的鼓舞和肯定。 可现在百骑翻身了。 千牛卫却……翻船了。 哎! 两个千牛备身的惨叫声很是渗人,而肇事者站在边上,依旧是桀骜不驯的模样。 “他们羞辱人!”李敬业依旧火气未消。 蒋巍冷笑道:“羞辱人就能把同袍打成重伤?” 看看那两个千牛备身吧,那手脚断裂处,弯曲的角度格外的清奇, 李敬业看了一眼那二人,眼神依旧凶狠,“杨胜涛和王修当着某说了兄长的坏话。” “坏话……”蒋巍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最大的笑话,“同袍之间的争执,为何下狠手?” 李敬业木然道:“某就只是一抓,随后踹了一脚。” 呃! 就那么简单? 蒋巍冷笑着过来,“一抓一踹就能如此?你是把某当做是傻子了吗?来,抓某!” 李敬业看着他,然后摇头。 兄长说过,要与人为善。 蒋巍骂道:“贱狗奴,动手!” 李敬业下意识的抓去。 蒋巍的肩膀被抓住,他冷笑着想挣脱…… 李敬业大吼一声,两只手牢牢的抓住了蒋巍的肩膀,随后发力…… 卧槽! 一群人看着蒋巍被举了起来,然后李敬业准备开扔。 “住手!” 众人赶紧喝止。 李敬业手一松,啪嗒,蒋巍掉在了地上。 他以身试法,觉着李敬业的武力值达不到那等程度,谁知道差点就当场扑街…… 他羞红了脸,喝道:“痛责!” 李敬业很光棍的趴在长凳上,随后上了板子。 “说,为何对兄弟下手?” 蒋巍在边上喝问。 李敬业咬着软木,眼中全是倔强。 “痛打!” 在百骑唐旭还有邵鹏来钳制,在千牛卫,蒋巍说啥就是啥。 板子打的又快又狠! 李敬业闷哼着,蒋巍不断喝问。 “校尉,贾平安求见。” 蒋巍抬头,“不见!” 这是我千牛卫的事儿,打一顿又如何?按照蒋巍的了解,英国公对李敬业这个孙儿颇为头痛,自己出手教训他一顿,说不得还能得个好。 “打!” “闪开!” 大门那边一阵喧哗,接着贾平安就冲了进来。 包东和雷洪按着刀柄,对围过来的千牛卫威胁道:“别过来啊!小心刀子不认人。” 那些千牛卫同样按着刀柄狞笑着。 包东有些心慌,这对手太多,他再高的武艺也扛不住啊! 贾平安目视着蒋巍走了过去,直至走到长凳的边上。 那两个行刑的还在动手。 贾平安突然问道:“有完没完?” 蒋巍眯眼,“这是千牛卫,不是百骑。” 贾平安冷笑道:“敬业憨实,一般人就算是说些什么他也不会动手,某听到他动手打伤人的消息,第一个念头就是……” 他突然侧身喝道:“没完了!” 两个行刑的军士被吓了一跳,赶紧停了。 贾平安的眼中有血丝,蒋巍见了冷笑道:“继续打!” 这不是百骑,他不可能低头。 贾平安上前一步,“你确定要与某为敌?” 他没提及李勣,因为此事李勣管不着。 蒋巍的姿态很明显,他就是要公事公办。 这没问题,但责打…… 贾平安的眼中多了冷意,蒋巍淡淡的道:“某从军时,你才将出生。你有才,在百骑有唐旭和邵鹏护着你,可这里是千牛卫,大才也得低头,勇士也得蹲着!” 那两个军士举起了板子,贾平安怒火上涌,“蒋巍,你想动私刑吗?你为谁效力?哪个门阀世家?你是谁的棋子?” 千牛卫乃是帝王身边的侍卫,一旦成为世家门阀的工具,皇帝就可以洗洗睡了。 瞬间蒋巍面色煞白,想弄死贾平安。 “打?!”贾平安指指李敬业,“英国公为人公正,为此得罪了不少门阀世家,你借机对他下毒手,这是想让英国公在朝中对门阀世家退避三舍,可对?” 若是这话被李治采信,蒋巍觉得自己会死无葬身之地。 那两个军士茫然等着命令。 “你信口胡言,想陷害某吗?”蒋巍的语气软了。 “滚!”贾平安赶走了两个军士,亲自给李敬业解绑。 看到他屁股被打的青紫一片,贾平安铁青着脸道:“为何动手?” 李敬业已经起不来了,“兄长,那杨胜涛和王修说你……说你是扫把星。” 蒋巍冷笑,觉得抓到了把柄,“就这你动手重创了同袍?” 他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而擅闯千牛卫的贾平安自然就是跋扈的代表。 进而延伸下去,唐旭和邵鹏有没有责任? 定然有责任。 没有他们的纵容,贾平安能这般飞扬跋扈? 如此,他只需要把李勣那边的怒火消了就是。 怎么消? 他早就想好了,回头就去请见李勣,说一番话。 ——李敬业为人大胆,少了约束,下官借此事敲打他,想来…… 英国公,你孙子李敬业没经过社会毒打,在千牛卫闯祸了,某在职责范围内教训了他一下。 不过是一顿板子罢了,作为武将的李勣难道会在意? 那他就不是英国公。 但凡名将,许多时候为了调教儿孙,甚至会故意责罚他们。 所以他心中有数,觉得此事一切尽在掌握。 “他们还说兄长没啥本事,靠着抱宫中萧淑妃的大腿,这才能在百骑厮混。” 卧槽! 蒋巍只觉得心中的算盘全数崩塌。 你说别的都成,但……谁特娘的让你们扯到后宫了? 那萧淑妃乃是陛下宠爱的妃子,把贾平安和她编排在一起,这是对萧淑妃的不恭,也是对贾平安的污蔑。 “但你也不该下此毒手。” 那两个伤者已经被弄上了门板,准备抬回家去,接着就是正骨,以及漫长的休养。 “某只是抓了一把,踹了一脚。” 李敬业的话让人无语。 是啊! 他就那么简单的出手,可没想到那两个倒霉催的家伙竟然就像是被高速疾驰的马车撞到了一般。 贾平安奋力把李敬业扶起来,微笑道:“就算是敬业犯错,此事依旧要先查清再责罚。你今日……蒋校尉,某代敬业多谢你的教诲了。” 李敬业的体重能有贾平安两个,他扶着很是吃力,汗水从鬓角流淌了下来。 而李敬业此刻遇到了兄长,心神一松,屁股的伤处剧痛,同样是汗流浃背。 蒋巍心中一震,知晓贾平安动了真怒。 ——你要动手没问题,这是你的职责,可你不该在没查清楚的情况下就责打李敬业! 这个事儿,某记住了! 贾平安扶着李敬业出去,二人脚下蹒跚,有人过来帮忙,贾平安摇头拒绝。 千牛卫这些人大多出身不凡,这等人从小耳闻目染,都知晓趋利避害。先前李敬业动手时,那二人的辱骂他们定然听到了,可后来却无一人为李敬业发声。 娘的! 果然是家学渊博,这等不惹事的本事让人钦佩。 但都是傻卵! 贾平安把李敬业扶出皇城,随后令人弄了马车来,把他送回去。 接着他回到了百骑告假。 “别乱来!”唐旭警告道:“那二人某打听过了,家里都不简单,李敬业最多养伤一阵子,那二人的骨头却断了,他已经占了便宜……” “校尉放心。”贾平安笑道:“某是想着去照看一番。” 他没去寻李勣,这等时候不能碰头。 而李勣此刻也得了消息。 “英国公,贾平安带着人冲进了千牛卫,和蒋巍发生了冲突,随后强行带走了李敬业。” 小贾…… 李勣咬牙,腮帮子鼓起,瞬息又松开。 “说是什么……有人辱骂贾平安和宫中的萧淑妃有关联,贾平安是靠着抱大腿才有了今日。” 萧淑妃深受皇帝的宠爱,这话暗指贾平安吃软饭。 李勣冷笑道:“知道了。” …… “陛下,萧淑妃求见。” 李治难得空闲的时候,正在外面踱步,回身就看到了一脸悲愤的萧淑妃。 “陛下!” “何事?”李治本来冷漠的脸上多了微笑和温情。 萧淑妃快步过来,愤怒的道:“陛下,外间有人说了臣妾的坏话,说臣妾和那个扫把星勾结一起,他是靠着臣妾才有了今日……” 呃! 这个不是扯淡吗? 李治微微皱眉,想到了一个事儿:这等话是谁传出去的? 多半是皇后。 那个女人是各种手段都使尽了,可依旧没能干掉死对头萧淑妃。 而李治既是裁判员,又是运动员,一直在偏帮萧淑妃,堪称是这出宫斗大剧的总导演,外加最佳男主角。 “安心。”李治觉得这事儿……它就不是事。 萧淑妃挽着他的胳膊,含泪道:“定然是那个贱人散播的谣言,陛下,那扫把星说的故事好听,臣妾许久都没听过了……” 咦! 李治不禁看了萧淑妃一眼,心想这个愚蠢的女人竟然知晓用这等手段来消除谣言,不错啊! 他想了想,觉得最近皇后有些过于嘚瑟了,就点头,“也好。” 但他再偏帮萧淑妃,回头皇后会失去战斗的欲望。 等萧淑妃走后,他吩咐道:“王忠良。” “陛下,奴婢在。”王忠良亲眼看到了一出好戏,想到贾平安被污蔑和萧淑妃这个凶狠跋扈的女人是一伙儿的,就忍不住想笑。 宫中谁不知道萧淑妃是借着贾平安来打击皇后? 而贾平安是百般推拒,能不进宫就不进宫。 至于所谓的抱大腿…… 贾平安的功劳摆出来,说这话的人就该挨大嘴巴子。 李治觉得这个蠢内侍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就皱眉道:“去告诉相公们,柳奭可为中书门下三品。” 这是一个李治并不赞同的任命,为此拖了一阵子。 但此刻想来他却觉得很有趣。 柳奭跻身宰相之列,王皇后会更加的嘚瑟。 而占据上风的萧氏会被打压一下,随后会爆发出更加强大的战斗力来。 斗吧,使劲斗。 感业寺的武媚还得等几个月才能进宫,这个女人行事风格悍勇,等皇后和萧氏斗作一团时,再把那个女人弄进宫来…… 随后便是三国大战。 他需要的是平衡,武媚进宫,他就多了一个棋子,能自己操纵的棋子。 想到这里,李治的心情就好了不少。 …… “皇后!” 蔡艳几乎是狂奔进来,欢喜的道:“刚来了消息,陛下令柳奭为同中书门下三品,皇后,是相公了!” 哈哈哈! 王皇后觉得自己的咽喉里有小舌头在跳舞。 那种人生巅峰的快乐啊! 她起身,“走,去那个贱人处。” 晚些,李治得了消息。 “陛下,皇后去了萧淑妃处,两边大打出手。” 皇后干得漂亮! “陛下,有人弹劾英国公之孙李敬业重伤同袍。” 李治淡淡的道:“知道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不管。 随后弹劾越发的多了。 杨、王两家都不肯罢休,而弹劾李勣的孙子,这是小圈子乐于看到的,于是推波助澜,一时间,李敬业仿佛成了万恶不赦之人。 李治看着一堆弹劾的奏疏,问道:“英国公如何说?” 王忠良说道:“英国公依旧如故,并未管此事。” “他不好管,要避嫌。”李治眸色深沉,“但他也在看。就算是最后无奈,他也能把李敬业弄到远处去,过几年再回来,也就是惩罚过了,谁还能和这么一个少年计较?” 王忠良懵,下意识的道:“陛下,那英国公为何还不请罪?” 请罪之后,姿态也就主动了。 英国公名将,为何没动静? “他在看!” 李治觉得很有趣,“李勣此生已然如此了,但人都担忧子孙。李敬业未来如何?谁是他可靠的友人,这些都得看。越是麻烦,就越能看出一个人的秉性。” 这竟然把孙儿的劫难当做是考验人心的手段,王忠良觉得自己若是有个李勣这般的对手,大概会被玩死了都不知道。 “贾平安呢?”李治很好奇,“他抢走了李敬业,千牛卫丢了人,他难道就此罢手?” …… 贾平安在家里等消息。 “阿福!” 阿福懒洋洋的爬过来,趴在贾平安的膝上,龇牙,示意自己要吃的。 贾平安摸着它的脑袋,用力揉啊揉,觉得什么烦恼都没了。 外面有人敲门,宋不出开门,赶紧说道:“见过崔郎君。” 崔建骑马手都被冻僵了,一边搓手一边进来,“小贾!” “崔兄!” 贾平安起身,阿福开始爬他坐的凳子。 “阿福真是惹人疼。”崔建摸摸阿福的脑袋,恨不能家里也养一只食铁兽。 贾平安只是含笑看着。 崔建看了看他,说道:“杨胜涛家中有个大哥杨胜河,在高侃的麾下,正准备调动升职,话说你打听这个作甚?” 贾平安笑道:“准备请杨家吃饭。” 晚些他去寻了高侃。 高侃见到他就笑道:“老夫要准备去北庭了。” “恭喜。”贾平安觉得这是好事儿。 二人说了些话,高侃淡淡的道:“你来必然是有事,说吧。” 老高果然是个耿直人,贾平安没有闪避,说道:“高将军,敢问麾下是否有个叫做杨胜河的将领?” 高侃想都不想,“有,你想如何?” 贾平安深吸一口气,“某与此人家族结怨,听闻此人即将升职,某想……左武卫怕是更适合他一些……” 高侃看了他一眼,眼神淡然,仿佛什么都知晓,“杨胜河升职调动,老夫的举荐至关重要。” 在这个时代,上官的评价和举荐对官员的仕途堪称是决定性的。 贾平安拱手,“某告辞。” 这等时候他不能再多说了。 走到门边时,只听高侃轻描淡写的道:“左武卫……也不错。” “多谢高将军!” 贾平安回身拱手。 高侃笑道:“你一番话让老夫截住了准备逃窜的车鼻可汗,对老夫帮助颇大,无需多谢。” …… 求票。 第260章 得意,低头求饶(为盟主“东东包”加更) 人最大的错觉就是‘这人能帮我’。 年轻人总是觉得自己认识的人、自己的朋友能帮助自己,可往往现实会给他一巴掌。 别人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 要想让别人帮助你,你得对别人有帮助,也就是互助。 你老是去求别人,可别人有事儿你却帮不上忙,这是你的能力不够,你会渐渐离开这个人的圈子。 还有一种就是你有能力却不帮忙,这样的事儿坏口碑,下次你再去求人时,那冷漠的脸会让你悔不当初。 没有单方面的帮助,除去你的老父母能无怨无悔的为你出钱出力之外,其他人没这个感情驱动,也没这个义务。 所以你想让自己能左右逢源,那么你必须要有让别人心动的能力,或是钱财,或是权利,或是……许多许多。 贾平安从未有那种别人一定得帮我的想法,所以在见到梁建方后,就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没有什么盘算,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老夫知晓了。”梁建方看着很严肃。 贾平安笑了笑,随后告辞。 这等时候你无需问,一问就是逼宫,只会让人厌恶。 他回到了百骑,恍若无事人般的做事。 而梁建方却在左武卫唏嘘不已,“现在的少年,够义气,够狠!关键是够义气,为了兄弟能这般折腾,小贾……娘的,为何不是老夫的孙婿?” …… 历史上的李勣,此刻已经卸掉了左仆射的职务,算是脱离了被集火的困境。 可现在却不同了,李勣涛声依旧,小圈子对此很是恼火。 于是一个少年殴打同袍的事件,就渐渐演变成了向李勣开火的契机。 很热闹啊! 外面炮声隆隆,贾平安却很是平静。 出了百骑,他看到了两个千牛备身。 其中一人走过来,愤怒的道:“敬业为你与人动手,为此牵累了英国公,你竟然能如此坦然的不闻不问,不要脸……呸!” 贾平安笑了笑。 边上有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然后江湖传消息还特别快。 “贾平安被人拦住喝问,说他不要脸。” 巴陵只觉得就像是三伏天喝了一碗冰酪般的舒坦,甚至有些腾云驾雾的飘飘然。 “他也有今日?哈哈哈哈!”巴陵笑的花枝乱颤。 “是何事?” 柴令武杵拐来了。 “哎哟!笑累了。”巴陵捂着小腹说道:“那贾平安刚被人拦住,说李敬业为他倒霉,李勣为他被围攻,他却泰然自若,真是不要脸。” 柴令武坐下,只觉得心中的积郁竟然去了几分,“拿酒来。” 巴陵一愣,“郎中说你不能饮酒。” 柴令武说道:“喝一点。” 心情那么美丽,不喝酒岂不是辜负了这等心境? 这边在庆贺,杨、王两家却在愤怒。 杨家,杨胜河大步走进了杨胜涛的卧室里,问道:“如何?” 边上伺候的人说道:“郎中说小郎君怕是要养三五个月才能好。” 杨胜河的眼中多了厉色,说道:“那便安心养着。” 杨胜涛躺在床上,哽咽道:“那扫把星该死!” “你和那些人厮混了?”杨胜河的眸色微冷。 所谓那些人,就是小圈子。 杨胜涛目光闪烁,“兄长,某就是和几个朋友玩耍。” “玩耍!”杨胜河说道:“那些人厉害,阿耶想靠拢,却有个对头在里面,就不远不近,你却和他们走得近……” “二郎!” 一家之主,卫将军杨奇回家了。 “阿耶!” 杨胜河迎上去,“孩儿今日才知晓,二郎和那些人走得近。” “有问题?”杨奇俯身,微笑道:“二郎今日如何?” 杨胜涛明显的轻松了许多,“阿耶,疼。” “为父知晓了。”杨奇冷冷的道:“你安心,为父先前和一些人见了一面,他们说你只管养病,出来后长安诸卫任由你选。至于李敬业,他会远遁……” “还有贾平安!”杨胜涛眼中多了仇恨之色,“阿耶,那个贱人硬闯千牛卫,抢走了李敬业。” 杨奇点头,“安心,此次弹劾之风强劲,他也无法幸免。另外,李敬业是为了他……那么他能回应什么?若是不能,此后他就抬不起头来。再说了……” 他看看杨胜河,“大郎,今日为父和那些人商议,谈及你,他们说安心,回头定然能把你弄到左骁卫。左骁卫……” 他很是欢喜的道:“进去之后,他们答应会看着你,以后……大郎,你的仕途就顺畅了。” 杨胜河心中一震,欢喜的道:“阿耶,他们接纳你了?” 杨奇点头,唏嘘道:“当年有对头在,所以为父一直被排斥在外。如今对头日暮西山,为父自然就进去了。咱们杨家……哈哈哈哈!” 杨胜涛兴奋的道:“阿耶,那李敬业可能弄死他?” 杨胜河皱眉道:“蠢!李勣在,在扳倒李勣之前,不好对李敬业下狠手。” 杨胜涛有些遗憾,但转瞬又高兴了起来,“那个扫把星呢?” “那个扫把星……”杨奇淡淡的道:“你等着,此次定然要让他穷途末路。” 杨胜河笑道:“只要那些人出手,贾平安此次当身败名裂。” 杨奇含笑道:“李敬业是为他出手,若是李敬业或是李勣灰头土脸,贾平安难辞其咎,二郎安心,最多十日,你就能看到他狼狈不堪的模样。” 杨胜河轻松的道:“回头等某这边在左骁卫安置好了,再去筹谋,给他一下。” 这是为杨胜涛出气之意。 父兄这般爱护,杨胜涛不禁欢喜不已。 第二日,杨胜河就准备去左骁卫。 “阿耶,某去了。” 杨奇还在吃早饭,含糊不清的道:“好,记得回来说说好消息。” “是。” 杨胜河一路去了左骁卫。 “下官杨胜河,奉命来左骁卫。” 他笑的很是温和。 门子拱手,“杨郎君之名某昨日就听闻过,说是骁勇,还请稍等。” 门子对你恭恭敬敬,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知晓了你在左骁卫将会受到重用。、 杨胜河微微一笑,颔首道:“辛苦了。” 门子小跑着进去,这也是一种姿态。 看看,某对你的事情是多么的上心。 这等手段一般人扛不住,几次三番后,自然对他产生好感。 可杨胜河却是家学渊博,这等程度的马屁他不会吃。 他甚至还有些鄙夷,觉着门子是个小人。 晚些门子回来了,却是缓步而行。 杨胜河心中一哂,觉得这等小人果然就是这等模样。 可近前后,他发现门子的神色冷漠。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小人,等某在左骁卫站稳脚跟后,定然要让你好看。 一个门子对于他而言不是事。 想到这里,他露出了微笑,“有劳了。” 温文尔雅不代表我对你满意,回头弄你时我依旧是如此。 门子淡淡的道:“杨郎君久等了,大将军说了,左骁卫求才若渴,但可惜左武卫却捷足先登。” “左武卫?” 还是捷足先登。 什么意思? 梁建方难道觉得某有大才? 杨胜河心中微喜,拱手告辞。 晚些到了左武卫,门子领着他进去。 见到梁建方时,杨胜河恭谨行礼,“下官杨胜河,见过大将军。” 梁建方在看文书,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杨胜河?” 某刚才自我介绍了啊! 杨胜河点头,“正是下官。” 梁建方放下文书,揉了揉眼睛,“你……杨胜河?” 杨胜河:“……” 大佬,你莫不是眼神不好?不对,不是眼神不好,而是记性不好。 “是,下官杨胜河。” 梁建方哦了一声,“听闻你对小贾不满?” 杨胜河一怔,“小贾是……” 梁建方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是老夫看好的后辈,听闻你家要弄他?” 轰隆! 杨胜河只觉得脑海里一声爆鸣,整个人都懵了。 梁建方竟然要为贾平安撑腰。 不!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本是准备去左骁卫,为何来了左武卫,落入了梁建方这个魔头的手中。 梁建方此人堪称是大唐军方的一朵奇葩,虽然战功不算顶级,但却以豪迈的作风,以及坦率的性子赢得了君臣的信任。 这样的人若是要弄他……不,听梁建方的口气,是一定要弄他。 听闻你家要弄小贾? 这分明就是威胁啊! 他看了梁建方一眼,只见老流氓拿着文书,萝卜粗细的手指头随意翻开一页,然后抬眸,眼中多了冷色。 瞬间杨胜河就晕乎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的左武卫,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的皇城。 一路到家。 他躺在床上,随手盖上被子,“都别吵。” 他一觉睡到杨奇下衙回来。 “大郎这是怎么了?”杨奇摸摸他的额头。 杨胜河起身,眼神虚弱,“阿耶,某被弄到了左武卫。” 杨奇一怔,笑道:“左武卫也不错。” 杨胜河深吸一口气,觉得脑袋依旧是晕晕乎乎的,“阿耶,梁建方今日说,贾平安是他看好的后辈,听闻咱们家要弄贾平安。” 杨奇愕然,“梁建方……不对!” 他急匆匆的出去,“为父去问问那些人。” 这事儿随即就发酵了。 那些人很明确的告诉杨奇,他们去要了杨胜河,但不知怎地,最终杨胜河却被弄去了左武卫。 也就是说,中间有人出手了。 谁敢对小圈子想拉拢的人出手? 那些人也怒不可遏,随即展开调查。 “是高侃!” 消息让杨奇觉得怒不可遏。 “为何?他和杨家无冤无仇,为何要这般对大郎?” “不知,但前几日贾平安去寻了高侃。” 杨奇不甘的哀求道:“拉拉大郎吧。” 那些人叹道:“旁人也就罢了,梁建方……那是有名的不要脸,上次他还和长孙相公翻脸,越发的肆无忌惮了。要不,你去试试?” 杨奇爱子心切,就去求见梁建方。 “大将军说了,没空。” 门子很趾高气昂的道:“大将军知晓你的来意,说……要弄就弄到底。” 不死不休! 杨奇打个寒颤,再回去寻那些人时,却只收获了爱莫能助。 别人可以,梁建方是已经不要脸了,他们没办法。 杨奇回到家中,一家父子三人聚首。 “阿耶……”杨胜河看到杨奇的神色时,不禁愕然:“难道他们也不成?” 杨奇摇头。 杨胜河怒道:“阿耶,可是李勣吗?” 只有李勣才有这等能量。 杨奇摇头,疲惫的道:“是……贾平安。” 嗯? 杨胜河不敢相信的道:“阿耶,他如何能做到?” 杨奇觉得眼皮子很重,“他先去寻了高侃,高侃出手,举荐你去了左武卫……” 杨胜河嘶声道:“随后……梁建方和他有交情,可这份交情竟然能让梁建方不惜得罪咱们杨家。为何?” 杨奇觉得心中空荡荡的,“梁建方说,那贾平安是他看好的后辈。为父觉着,高侃也是如此。” 杨胜涛喊道:“阿耶,兄长,为何会这样?难道那贾平安还能得意下去?” 杨奇和杨胜河都没理他。 “大郎。”杨奇觉得自己一生都未曾遇到过这等绝望时刻,“你的事……若是你留在左武卫,梁建方有的是法子来收拾你。” “再试试。”杨胜河咬牙道:“明日某再去左武卫试试,若是不成,叫人进言。” “也好。”杨奇是死马当做活马医。 杨胜河再度求见梁建方。 他一路被领着到了梁建方的值房,站在门外,看到里面站着一个少年。 “老夫问你,阿史那贺鲁若是远遁,何时再来偷袭?” 梁建方看着凶神恶煞的,可杨胜河却知晓,大佬们越是欣赏你,就越不会和颜悦色。 少年略一思忖,笑道:“一年内,半年以上。” 梁建方再问道:“为何?” 少年这次没有思索,淡淡的道:“他远遁之后要招拢部族,随后要整合。整合之后就是一头狼,狼要吃肉,必然要来寻个地方开刀,那必然就是大唐。而时日……大半年正好整合了部族。” “哈哈哈哈!”梁建方大笑道:“好。” 他瞥到了杨胜河,问道:“你来作甚?” 某在左武卫啊! 难道你觉着某最好别来了?然后整日在家,随后你一句杨胜河长期不来左武卫,随手就能让某倒霉。 老梁,你好毒。 杨胜河只觉得心中凉了半截。 少年看着他,眸色微冷。 “小贾,这位就是杨胜河。”梁建方这个帮忙很彻底,甚至是露骨。 贾平安微微颔首,“久闻杨家之名。” 杨胜河干笑了一下,然后赶紧回家。 “大郎,如何?”杨奇的眼中多了期冀。今日他专程告假在家,就是为了等消息。 杨胜河摇头,绝望的道:“阿耶,贾平安就在左武卫,梁建方和他……谈笑风生。” “完了!”杨奇的气息紊乱,“这……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杨胜涛愕然,“去求长孙相公!” 这个蠢货! 杨奇对幼子的怜惜之情,此刻都化为了恨铁不成钢。 “你跟着那些人厮混,被他们蛊惑去对付贾平安和李敬业,你可得了好处?好处没有,却害了你大哥!” 杨奇把家族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长子的身上,可如今长子却陷入了绝境,让他恨不能抽打一顿幼子。 杨胜涛动了一下腿,惨叫一声。 杨胜涛起身,行尸走肉般的缓缓出去。 他进了左武卫,就相当于是进了牢狱,再无翻身的机会。 他不甘心! “阿耶……” 杨奇落泪,“大郎你别担心,为父知晓那贾平安要什么,为父……这便去低头。” “阿耶,不可!” 杨胜涛挣扎着,杨奇回身,冷冷的道:“从今日起,直至你养好伤,都不许见客。” 这便是禁足,更是断绝外界联系的手段。 “阿耶!” 杨奇脚步稳定的出去,等出了家门时,上马却几次三番的腿软…… 他一路到了百骑,得知贾平安告假在家,就去了道德坊。 “阿福!” 此刻田地里空荡荡的,一个黑白相见的东西在滚动,周围有些孩子在玩闹追逐…… 敲开门,面对杜贺,杨奇说道:“某杨奇,求见贾参军。” 杜贺为官多年,原先也见过杨奇,不禁愕然道:“杨将军寻我家郎君有事?” 杨奇苦笑道:“就说杨某来请罪。” 杜贺惊讶,然后收敛心神,“请进来奉茶,某这边去禀告郎君。” 他一边走,一边惊讶,心想杨奇可是军方的实权派,历来不肯低头的,为何要如此低姿态来求见郎君? 他觉得贾平安会欢喜或是惊讶,可贾平安只是冷笑道:“他终于来了。” 郎君这是…… 到了前院,贾平安看到了杨奇,微笑道:“卫将军可是稀客,有事?” 一般客人来了没有这般开门见山问话的,得先寒暄几句。 可贾平安却直截了当,近乎于下逐客令。 杜贺心中微惊,担心杨奇发怒。 可杨奇却看着贾平安,问道:“如何才能消除此事?” 他的笑容带着无奈和一丝讨好。 贾平安淡淡的道:“贾某可得罪过杨家?” 杨奇摇头,嘴角的苦笑更浓郁了。 贾平安再问道:“杨家可有不满?” 杨奇摇头。 贾平安眯眼,“杨胜涛污蔑贾某,激怒李敬业,此事可有疑问?” 他就是杨胜涛的父亲? 杜贺心中微怒。 原来就是这人的儿子把郎君逼到了绝境之中。 最近外面风声鹤唳,传言纷纷,都说扫把星此次算是坑了李家。 连道德坊的街坊都说贾平安此事做的不地道。 可今日杨奇竟然来了贾家。 他的姿态那么低,是来求和的吧? 郎君是如何做到的? 杜贺心中还在猜测。 杨奇点头,“是,此事乃是二郎口误……对不住贾参军了。” 说是口误,实则就是遮羞的说法。 杨家竟然低头了? 杜贺不禁欢喜不已。 可贾平安却咄咄逼人的道:“当初他诽谤污蔑,那么如今依旧该杨家出面澄清!” “贾参军!” 杨奇面色煞白,哀求道:“咱们来日方长,杨家此后就是贾参军的盟友……” 他才将和小圈子搭上勾,为小圈子提供炮弹攻击李勣,若是此刻他反口,说此事和贾平安、李敬业无关,是自家儿子在污蔑人,那…… 小圈子会恨死了他! 贾平安微笑道:“你可以说不。” 他布局至此,再无杨家反悔的余地。 杨胜涛废掉了,哪怕是断腿恢复原状,可李勣恨他入骨,贾平安恨他入骨头,出来干啥? 而杨奇最看重的就是长子杨胜河。 贾平安的目标对准的就是杨胜河。 你动某的兄弟,某就废掉你的长子! 杨奇再无半分退路! 他颤声道:“好!” 贾平安微微一笑,“谁撺掇的杨胜涛?” 杨胜涛和贾平安、李敬业没有半分恩怨,为何要出言污蔑? 这事儿背后有人! 这少年竟然还要报复! 杨奇既然反水,自然也不会遮掩:“马庆虎。” 第261章 帝党狂欢 李勣坐在殿内,刚升职的和柳奭和宇文节都含笑看着他。 这不是示好,而是怜悯。 此刻有官员在念着奏疏,内容都是弹劾李勣的。 一句话:李勣教孙无方,以至于李敬业在千牛卫内飞扬跋扈,把同袍痛殴致残,这等宰相岂能重用? 老李,你不属于朝堂,还是回家养老去吧。 李治默然看着。 李勣回来后,他渐渐寻找到了些平衡,但显然有人看不下去了,出手要让李勣滚蛋。 李勣……看着很是温润。这是他的特点,喜怒不形于色。 但攻击越来越疯狂。 “李勣有不臣之心!” 当这份奏疏被念出来时,李勣起身,免冠请罪。 这等时候不能辩驳,就交由皇帝来处置。 李治深吸一口气,觉得皇帝忒难了些。 长孙无忌看了柳奭一眼,淡淡的道:“柳相公、宇文相公看着想说话,为何不说?” 柳奭和宇文节都是新晋的宰相,一个是皇后的舅舅,小圈子的积极靠拢者。而宇文节就不消说了,他就是小圈子的人。 长孙无忌此刻发声,就是要示威,让大家知晓小圈子的势力庞大。顺带还能让新人亮个相。 白鹤亮翅不行,那就来一招白虎掏心! 宇文节微笑道:“英国公却是该反省一番。” 柳奭淡淡的道:“既然进了庙堂,就不是一人之事,不把家管好,不把子孙管教好,如何能为天子调理阴阳?子孙跋扈,受害人痛苦不堪,却求助无门,老夫虽然新晋,却也见不得这等事,要为那二人求一个公道!” 这话大义凛然,连长孙无忌都暗自叫好。 李治叹息一声,知晓王皇后一家子终究还是觉得世家门阀更可靠,而他这个皇帝就是风中之烛。 罢了! 李治刚想按照自己的预案出手。 “陛下,有卫将军杨奇的奏疏紧急送上。” 所谓紧急送上,就是急奏,不经过中书门下,直接送到君臣这里。 宇文节叹道:“他的儿子断了腿,这是悲愤之下的举动吧,莫要怪责他才是。” 奏疏不经过门下省和中书省,这就是越矩了。 越矩,宰相们不爽就会暗中收拾你。 侍中于志宁点头,“无碍!” 中书令高季辅淡淡的道:“无碍!” 于是杨奇的过错就被略过了。 奏疏被送了来,于志宁执掌门下省,就接过看了一眼。 “是什么?” 柳奭含笑问道。 这是小圈子对李勣的围剿,他刚来就参与了此事,算是交了投名状。 于志宁呆滞。 门下省没意见,中书省高季辅就要了奏疏过来,只是看了一眼,也呆住了。 李治心中好奇,“高卿,奏疏里说了什么?” 高季辅抬头,看了李勣一眼,眼神古怪,然后说道:“陛下,杨奇请罪,说他的儿子杨胜涛喝多了,污蔑了贾平安,还和李敬业争执,被打乃是……咎由自取。” 长孙无忌身体一震。 杨奇疯了? 宇文节嘴角的微笑凝固了。 这是为何? 杨奇莫不是喝多了? 而柳奭最是惊讶,“为何?他为何这般说?” 不是说好的,杨王两家出首钉死李敬业,大伙儿借势弄李勣吗? 可杨奇突然反水,他们先前的那些话都反噬了过来。 高季辅淡淡的道:“诸位都说英国公十恶不赦,纵孙行凶,可苦主却说并非如此,难道诸位是苦主?否则怎地这般言辞凿凿?” 啪啪啪…… 这些话就像是巴掌,打的柳奭等人脸上无光,备受煎熬。先前他们围攻李勣,言辞凿凿的说李敬业是个祸害,李勣家教有问题。可一转眼苦主说压根没这回事,是我家孩子嘴贱,被打是咎由自取…… 事主都不哔哔了,你们哔哔个啥?皇帝不急太监急,你们这是想干啥? 李治心中欢喜,但却有些不解,心想这是为何? 杨奇莫不是突然决定要效忠朕了? 而李勣也是满头雾水,不知杨奇发什么疯。 但此次却是反转了局势,顺带打压了一下新晋的两个宰相,李治觉得收获满满。 随后散去。 有人等在外面,见长孙无忌等人出来,就说道:“相公,先前杨奇去了道德坊贾家。” “贾平安!” 瞬间柳奭和宇文节双拳紧握。 今日他们二人履新,自然要亮个相。 所谓亮相,就是出个头,让别人知晓你的政治理念,以及性格等等。 他们意气风发,大义凛然,可最后却是在唱一场独角戏。 没人鼓掌,没人观看的独角戏。 丑态百出啊! 而罪魁祸首竟然就是那个贾平安。 柳奭目光微动,看了宇文节一眼,心想这事儿不是说板上钉钉了吗? 宇文节也是懵的。 被坑惨了啊! 李勣微微整理了一下衣冠,说道:“小贾……君子也!义之所在,义无反顾!” 他不知道贾平安是如何操作的,竟然能让杨家反水,但想来其中的困难不少,风险不小。 敬业能有这等兄弟,何其幸运! “哈哈哈哈!” 永远温润的李勣竟然放声大笑。 众人回到自己的地方后,消息已经开始来了。 “杨胜河本来是要去左骁卫,却被弄去了左武卫。” “左武卫是梁建方的地方,那个不要脸的老东西,老夫明白了。”柳奭捂额,“贾平安是去寻了梁建方,不对,杨胜河为何去了左武卫?” “说是高侃的举荐。” 擦! 柳奭呻吟一声,“他竟然筹谋如斯……” 输的不冤! “那个少年,被人污蔑不动声色,舆论哗然也不为所动,就在等着,一出手就让杨家再无退路,要么玉石俱焚,要么……就得低头。” 宇文节苦笑道:“老夫这才知晓陛下为何把百骑丢给了他,唐旭也得靠边站。这手段缜密,关键是……够狠!” “可李勣却毫发无伤。”柳奭当然希望李勣滚蛋,那样左仆射就空了出来,他也能去竞争一番。 宇文节却还在想着贾平安。 “这等少年,为何没能拉拢过来?” 这时有人进来禀告,“二位相公,英国公上了奏疏,说是千牛备身王修污蔑贾平安,当严惩。” 宇文节苦笑,“老夫明白了。贾平安弄掉了杨家,王家顷刻间就成了众矢之的。贾平安不动手,这便是聚拢人心,让那些人动手,如此自然同仇敌忾,他们这是……” 柳奭眼中多了惊色,“这是在抱团!” 要对付小圈子这等庞大的势力,弄什么君子不党,那是自寻死路。 所以贾平安在收拾了杨家后,王家已然是唾手可得的战利品,他却视而不见。 这便是让自己人站出来:谁是自己人,站出来,咱们聚在旗下,让对手看看! 这是一次由少年主导的反小圈子行动,从李勣动手开始,就震动了朝堂。 李治看着奏疏,嘴角挂着笑意,“朕当再看看。看看这风云聚会,能有多大的风!能吹动什么!” 旋即奏疏纷纷进了门下省。 “相公,有弹劾王家的奏疏。” “相公,有弹劾王家的奏疏。” “相公……” 奏疏一份份的送来,于志宁看着头痛,“送去中书,让高季辅为难去。” 高季辅接了这些奏疏,看了一眼,就全数送进宫去。 李治看着这些奏疏,眸色深沉。 高季辅低声道:“陛下,可公之于众,如此,可鼓舞士气。” 小圈子看似牛笔,可却激怒了许多人。往日大伙儿不敢冒头,但积怨却越来越深。于是贾平安一声吆喝,带了个头,竟然引得许多人纷纷跟随出手。 李治微笑道:“朕知道了。” 他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等高季辅走后,他翻阅着这些奏疏,渐渐的,竟然眼中含泪。 “从朕登基至今,头顶恍如有座大山压着,不敢动弹,不能动弹……” 王忠良想到了皇帝的艰难,不禁跟着哽咽。 “那些人气焰嚣张,无人敢站出来与他们为敌,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得意洋洋。” 他恨啊! “他们以为这个大唐就是他们的,任由他们处置,任由他们逍遥……可今日……今日!” 李治的声音尖利,“今日当让他们看看,大唐不乏忠心耿耿的臣子,不乏敢于和他们为敌的臣子,朕……无惧!” 消息传到了后宫。 “什么?许多人弹劾王家?” 萧淑妃急匆匆的起来,“快去,就说我病了,被王家的污蔑气病了,请陛下做主。” 等人去后,她得意的道:“那贾平安竟然有这般能干,不错……你等说说,若是能把他拉拢过来,如何?” 身边的心腹们面面相觑。 “那人在百骑,怕是不好拉吧。” “什么不好拉!”萧淑妃眼睛一瞪,“他的身后并无根基,若是我愿为他撑腰,难道他会拒绝?这等好事,别人求之不来,他不是傻子,定然会答应。” 呃! 几个心腹很头痛。 姜红衣细眉微挑,“淑妃,那少年怕是狡黠,不行就设套,让他再无后退的余地。” “什么套?”孙怡身材魁梧,是萧淑妃麾下第一打手,在和皇后的争斗中,立下战功无数。 姜红衣摆摆手,几个宫女退出去。 然后她才说道:“等贾平安下次进来,淑妃就惊呼,说他越矩调戏……他若是想出去,就说要喊叫,随后他进退两难,心神失守之下,再令他写下效忠书,如此……他以后便是咱们的人了。” “好主意!”孙怡一拍姜红衣的肩膀,姜红衣惨哼一声,“你别动手动脚的。” 孙怡笑道:“习惯了,习惯了。” “主意不错。”萧淑妃叹息一声,“可效忠书不可取,那是陛下的百骑参军,若是写下效忠书,我可敢拿出来威胁他?若是拿出来,那便是玉石俱焚。他只是瓦砾,我这等珠玉如何能去触碰?罢了。” 晚些消息传来,王家慌了。 其实在杨家低头反水后,王家就慌得一批。 等李勣带头上了奏疏,王家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虑不安。 随后王家请罪。 这个事儿就算是圆满结束了。 可大伙儿却发现…… “小贾呢?”唐旭觉得奇怪。 这个岗位标兵竟然没打招呼就脱岗了。 …… “马郎慢走。” 马庆虎带着两个随从从青楼里出来,顺带打个嗝。 大白天就去青楼的,基本上都是那等无所事事的富贵人。 马庆虎就是富贵闲人。 家中有钱,家中有权,不趁着享受还等什么? 至于做官,等玩几年后,自然能门荫入仕,如此急什么? 这便是如今的官宦子弟,就算是他们一无是处,起点依旧比普通人高出无数倍,一生也会比普通人潇洒无数倍。 这便是投胎技术带来的好处。 想着那个女妓的热情,马庆虎觉得还是野花香,明日再来。 他走在平康坊里,懒洋洋的看着周围。 两个随从牵着马跟在身后。 “马庆虎!” 前方有人堵路。 马庆虎仔细一看,眼中就多了阴郁,“贾平安!” 贾平安就一人,负手而立。 “是你撺掇的杨胜涛和王修!” 马庆虎打个哈哈,“你说什么,某听不懂。” 某不承认,死无对证! 所以在杨王两家低头后,马庆虎丝毫不慌。 “你想如何?” 两个随从上前,马庆虎有恃无恐。 贾平安双手从身后收回来,右手霍然是一根棍子。 他疾步而来。 “动手!”马庆虎往后退去,两个随从迎了上来。 呜! 棍子横扫,一个随从刚避开,贾平安飞起一脚。 另一个随从大喝一声,却是从边上找到了长棍子,狞笑着过来。 一个宽厚的身影一瘸一拐的从人群中出来,拦在了随从的正面。 “死!” 李敬业挥拳,无视了棍子。 呯! 随从飞了出去。 “敬业!”贾平安一棍子抽翻了对手,大笑道:“可好了?” 走路依旧有问题的李敬业点头,“好了。” 二人齐齐看向在退后的马庆虎。 贾平安追了上去,马庆虎转身就跑。 “救命!” 他一边跑一边呼救,边上有坊卒想出来,却被同伴给拉住了。 “为何不动手?” 同伴摇头,“那是贾参军。” “咱们是坊卒啊!”这人挺有正义感的。 同伴骂道:“这是私人恩怨,贾平安此刻在这里堵住马庆虎,就是要打给大伙儿看的。你以为自己是谁?别人的事儿你也想去做个主……” 那边贾平安一脚踹倒了马庆虎,然后一顿暴打。 最后他把马庆虎提溜起来,手一松,随即一击下勾拳。 呯! 马庆虎双眼翻白,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够狠! 众人不禁脊背发寒。 等马庆虎被抬回家时,马家愤怒了。 但旋即传来消息,萧淑妃被气病了。 马庆虎散播萧淑妃和贾平安的谣言,是此事的罪魁祸首。 萧淑妃怒了。 一夜之后,李治走路都想扶墙。 随后皇帝也怒了。 王家在压力之下请罪,随后家主被削爵降职,整个家族愁云惨淡。 李敬业再度来到了千牛卫。 “敬业!” “敬业你的伤可好了?” “那杨胜涛不地道,咱们都被他蒙蔽了。” 同袍的热情让李敬业有些不适应,而来自于蒋巍的热情更是让他觉得莫名其妙。 “先歇息数日再说。” 蒋巍直接给他放假了。 爽歪歪啊! 为啥? 李敬业有些懵。 值房里,面对心腹的疑惑,蒋巍苦笑道:“那贾平安往日和老帅们看似交好,可那些老帅何等人?某以为那只是欣赏,不至于能为了贾平安去火中取栗。谁知道……高侃出手了,梁建方也出手了,此二人出手,军方就站在了贾平安这一边,而某……” 他坐蜡了。 “有人说某投靠了那些人。”蒋巍这几日坐立不安,觉得离倒霉不远了。 “校尉,要自救啊!” “某知道。” 蒋巍迅速出动了。 他先去求见梁建方,可梁建方压根没见他。 “墙头草!”这是梁建方的评价。 高侃同样没见他。 “因私废公!” 高侃的评价更是打击人。 但二位军方大佬的评价一点儿都不错。 千牛备身污蔑百骑参军,还把宫中的萧淑妃拉扯进来,这等时候你蒋巍不是紧急封口,而是责打李敬业,这分明就是为了私利。 关键是在后续的博弈中,蒋巍沉默了。 也就是说,在小圈子和对手博弈的时候,他选择了观望。 蒋巍随后请罪。 李治淡淡的道:“贾平安面对污蔑和威胁不为所动,尽心谋划。” 这话看似和蒋巍无关,可句句相关。 贾平安立场坚定,手段了得,和他相比,你蒋巍就是一根墙头草,朕要你何用? 随即蒋巍就被打发去了辽东。 消息传来时是在一个早上。 贾平安刚准备带着人去禁苑巡查。 “蒋巍走了。” 贾平安微微眯眼看着外面,对这个结局并不意外。 蒋巍不知道皇帝对小圈子的恨意,关键是他以为小圈子会长盛不衰,一直把持朝政,所以屁股坐歪了,堪称是反面典型。 而贾平安就成了正面典型,红的不能再红了。 “参军,你弄倒了蒋巍!” 雷洪的目光中多了崇敬。 包东也是如此。 这位少年参军在此次事件中表现的格外的坚韧,雷霆一击,逼迫杨家就范,随后潇洒脱身,让收拾王家成为了帝党的一次大聚会,大狂欢。 第262章 格叽格叽 贾平安走出了百骑,蒋巍竟然就在外面等候。他换了便衣,背着包袱,一副即将远行的模样。 在见到贾平安后,他微笑道:“能否单独说话?” 包东沉声道:“参军,校尉和邵中官令某一直跟着你……” 贾平安点头,“好。” 然后他对包东摇摇头,“你等在后面跟着就是了。” 二人当先往外走。 “以后怕是再也没机会走这条道了。”蒋巍看着这条宽敞的道路,以及路边的各家衙门,心中不禁唏嘘不已,“某其实并未有什么野心。” 贾平安只是微笑。 野心看你怎么解释,在这等时候可以理解为迫切的上进心,为了上进不择手段。 蒋巍有没有野心……绝对有! “李敬业犯事,某责打他,这是向英国公示好。” 这个和贾平安猜测的一样,但…… “你趴在墙头看风向,不动声色。”贾平安一句话就刺破了蒋巍的面具。 “是啊!”蒋巍无奈的道:“某的胆略不如你。但某开始以为你会来寻某,只要你来寻某……” “带上英国公的意思,可对?”贾平安的眼中多了讥诮,“你一直想卖个人情给英国公,可你却看低了他,也看低了某!” 蒋巍低喝道:“可某并无坏心。而你却悍然一击,为此不惜去寻了高侃和梁建方的人情,值得吗?” “值得。”贾平安看着他,很认真的道:“在你的眼中,在许多人的眼中,情义需要用利益来衡量,可某要告诉你,利益只是利益,人若是什么都按照利益来行事,那和行尸走肉有何区别?” “所以你……”蒋巍深吸一口气,“你就去弄了杨家,只是为了给英国公解围。” 呵呵! 贾平安微微一笑,此刻已经出了皇城,他拱手,随即上了阿宝。 看着这个微笑,蒋巍心中一个激灵,然后拉住了他的缰绳,仰头道:“你若是早些来寻某,你为何要等……不对,你想弄走某!” 贾平安愕然,“你倒是难得的聪明了一次。” “为何?”蒋巍嘶声道:“某与你无仇无怨,为何要对某下手?” 贾平安不去寻他,这便是隔绝了他和此事的关联。等事情结束后,皇帝秋后算账,自然而然的就会想到他蒋某人的各种言行。 某死得不冤! 但蒋巍却想不通贾平安为何处会心积虑的对自己下手。 “你……”贾平安想到此人即将去辽东,就说道:“敬业刚进了千牛卫,你便让那二人与他为伴……” 他的眼中多了冷色,“从一开始你就在寻求向英国公卖人情的机会,你知晓那二人的来路,他们是小圈子的边缘人家,天然就是敬业的对头,你这般安排,真当某不知晓吗?” 蒋巍面色惨白,“某只是想让他们发生冲突,谁知道李敬业下手这般狠。” 若只是冲突,蒋巍出面调停,随后示好李勣,这便是人情。以后李敬业在千牛卫一日,李勣就得领情一日。 可李敬业那宽厚的身板,挥拳出脚谁能挡? “机关算尽太聪明!”贾平安丢下一句话,就夹夹马腹。 多谢了,萧淑妃! 此次萧淑妃配合的很好,特别是后期弄王家的时候,萧淑妃堪称是神助攻。 阿宝一声长嘶,欢喜的往右边而去。 蒋巍呆立原地。 “某自作聪明,却未曾想过这些全在他人的眼中。” …… 禁苑此刻依旧是冷飕飕的。 贾平安去了感业寺,说是住持出去了。 娃娃脸去了哪? 贾平安先去巡查了一遍。 “阿姐!” 武媚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房间里。 “是平安啊!”武媚整理了一下帽子,然后出来。 “最近如何?”武媚看了他一眼,觉得少年就是精神好。 “还好,就是和人发生了争执。” 贾平安把最近的事儿说了。 武媚略一思忖,“此事你却是做的过了些。” “为何?”贾平安有些好奇。 “那些弹劾李勣之人,言辞里大多是李勣管教子孙无方,这并未逼人太甚。而你一下就把杨家给弄的里外不是人,太过凌厉,会引人警惕。” 武媚伸手摸摸他的头顶,“又长高了些,不过少年热血也对,若是少年老谋深算,那些人更会警惕。” 呵呵! 这个就是贾平安的想法。 你一个少年玩手段玩的溜,那是才华。但你一个少年和老头子般的隐忍,把手段化在无声无息中,让人中招了都不知道咋回事。 这就是妖孽。 妖孽要弄死! 所以贾平安才会用最暴烈的手法,直接毁去杨胜河的仕途,接着在最繁华的平康坊暴打马庆虎。 他有些好奇,“阿姐,若是换你会如何做?” 武媚想了想,淡淡的道:“若是我,下手就要彻底,平安你要记住,一旦动手就别留情。” 贾平安只觉得脊背发寒。 这是要把杨家、王家和马家连根拔起的意思。 果然是阿姐! 历史上她一旦出手,对头几乎就是连根拔起。 贾平安谄笑道:“阿姐威武霸气。” 武媚被他逗乐了,笑道:“你也到了该寻摸亲事的年纪了,可我还在这里,却不能为你相看。若是有人给你寻摸妻子,切记,莫要去寻世家门阀的女子!切记切记!” 李治定然给她透露过自己的困境,宫中的,朝中的。 宫中的麻烦来自于世家门阀:王氏和萧氏都是世家门阀的女子,身后各自有一股势力。 而朝中就不用说了,世家门阀一手遮天。 武媚的建议隐藏着一个意思:皇帝和世家门阀将来会势如水火。 “阿姐……” 贾平安点头,“某知晓了。” 他随后出去,一路去了小基地。 才将走近,就嗅到了一股子烟火味,还有一股子烧烤味。 他加重脚步,里面一声惊呼,接着脸上有几道黑灰的苏荷出现了。 “呀!吓我一跳。”苏荷拍拍胸脯,贾平安越发的怀念托奶了,觉得对她有帮助。 “在弄什么呢?”贾平安笑吟吟的问道。 苏荷拉着他进去,“你看。” 小基地在树木的包围中,进去后,那个无烟灶上架着一串蘑菇。 烤蘑菇。 这妹纸果然有吃的天赋。 “要抹油。”贾平安动手了。 “为何?”苏荷蹲在边上,双手托腮,欢喜的看着贾师傅烧烤。 “不抹油味道不好。” 贾平安一番操作后,苏荷尝了尝,“好吃。” 呵呵! 这妹纸真好养活。 苏荷一边吃一边遗憾的道:“可惜没羊肉。” “豕肉也行吧。”贾平安随口说道。 苏荷皱眉,“豕肉好臭。” 呃! 是了,此刻的猪没阉割过,一旦到了发情的年龄,公猪的肉腥膻味很重,难以下口。 格叽格叽? 晚些出了禁苑,回到百骑。 “千牛卫来了个新人。”唐旭一脸唏嘘,“某一直未动,千牛卫却换了三人了,哎!” 贾平安没空管这个,“校尉,可吃过豕肉?” “吃过。”唐旭一脸的惆怅,“那时候能吃肉就算是不错了,可却很臭,不好吃。” 邵鹏说道:“若非是穷的厉害,谁会吃豕肉?” 贾平安觉得这就是个机会啊! “若是豕肉香喷喷呢?”贾平安回想起后世华夏的猪肉,煎炒烹炸随便你,味道没得说。 “若是豕肉能吃……”唐旭想到了许多,“羊肉贵,百姓吃不起,如此许多人家一年到头都吃不上肉。若是豕肉能吃,养的人家会更多一些,如此贫民也有了肉吃,那便是盛世了吧。” 啥是盛世? 在唐旭的眼中,当贫民也能吃肉时,那便是盛世。 他看了贾平安一眼,“你会弄炒菜,莫不是有手段?” 贾平安摇头,他原先也见过人家烹食豕肉,那味道,腥膻的没法下嘴。 但若是阉割后呢? 阉割前的公猪到了时间就会发情,浑身膻味重,关键是长的还慢。 而阉割后,公猪专心长肉,不再发情,肉也好吃了。 由此可见……发情不好,不但影响味道,还消耗许多热量。阉割后那些热量都化为了脂肪。 夹层五花肉它不香吗? 弄个红烧肉,或是东坡肉,那味道…… 贾平安说干就干。 回到家,他请了姜融来。 “某想在道德坊里建个东西养豕。”道德坊里有空地,但你要想建造什么东西都得审批。 姜融笑眯眯的道:“贾参军说这话是打某的脸呢?建宅子要批,建豕圈……随便弄,谁敢说三道四,腿都给他打折了。” 看看,这便是基层胥吏的办事作风。 贾平安笑道:“如此便多谢了。” 姜融纳闷的道:“贾参军为何要养豕?那东西难吃,谁家吃豕肉都被人看不起呢!” 养豕…… 养尸…… 贾平安觉得瘆的慌。 “无碍!某想试试,兴许能弄出能吃的豕来。” 豕,屎……吃豕。 叫猪多好啊! 不过现在的猪都是和茅厕弄在一起,堪称是从小就在屎堆里成长起来的,所以叫做豕也没错。 姜融觉得奇怪,回去和人一说,大伙儿都觉得贾参军怕不是抽了。 杨德利得了消息,第一件事就是去摸贾平安的额头。 “以前在杨家坞时你就没看到?”杨德利不解的道:“只有最穷的人家才养豕,那东西没人吃呢!” “某有法子。”贾平安只是一句话就让杨德利消停了。 随即就是修猪圈。 这活儿简单,不需要什么装饰,直接搭个棚子,修个圈完事,然后用生石灰杀菌一次。 猪圈修好,贾平安亲自带着人去寻摸小猪。 “竟然是黑皮的?” 贾平安所见到的猪竟然都是黑皮的,这颠覆了他对白皮猪的印象。 他不知道的是,传统的华夏猪就是黑皮的,后世才引进了白皮猪。 “为啥要小猪?”杜贺一边干呕,一边问道:“郎君,这半大猪也不错。” 这家猪圈就修建在茅坑上,前方拉,后面养猪又吃又拉。 一溜小猪在吃奶。 “才九日呢!”主人家很客气,只是不时好奇的看贾平安几眼。 这少年分明就是贵人,贵人卖小豕,这是买去干啥? 贾平安点头,“就要这般大的,弄十头回去!” “真买?”主人家不敢相信的问道。 “给钱。” 贾平安觉得这地方没法待了,太臭。 “那个母的也买回去。” 小猪还得吃奶啊! 小猪好说,母猪却不好弄。 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家子弄到了道德坊的猪圈里。 “哎!看看,贾参军要养豕了。” 坊民们很是兴奋,有人说道:“这贾参军难道还吃豕肉?” 于是看向他的目光中又多了些认同。 “洗刷一番!”贾平安在指挥家仆伺候这些猪。 洗洗刷刷的,这些猪安然进圈。 但随即阉割的事儿很麻烦。 寻谁? 贾平安去寻了郎中,一听是阉割豕,郎中差点把药匣子丢在贾平安的头上。 “这是羞辱老夫呢!” 贾平安想辩驳,可边上的人都鄙夷的看着他。 擦! 这年头二师兄地位不高,谁都不待见。 贾平安灰溜溜的回到家中,冥思苦想。 宫中倒是有这等高人,能轻松的割蛋,但那等人贾平安没法请,也请不到。 “咦!” 贾平安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他带着礼物去了英国公府。 “小贾来了。” 李勣回归尚书省,整日事务繁多,回到家就想歇息。 “英国公,某这里带了些美酒……”为了手术他还得准备消毒的东西,为此用土办法弄了些高度酒,聊胜于无,死活就看那些小猪的造化了。 “美酒?” 李勣眼前一亮,“来人,弄了好菜来。” 二人随即坐下,李敬业在边上磨皮擦痒的,“阿翁……” 李勣看看那个小酒坛子,“酒不多,你年少,自家喝别的。” 这是我的亲祖父? 李敬业一脸‘我是买菜赠送’的模样,让李勣真想一巴掌抽去。 晚些打开坛子,李勣深吸一口气,“好酒!” 高度酒倒上,李勣一口干,然后被辣的眼睛发直。 “好……好酒!” 贾平安还是不大喝酒,倒了一杯慢慢喝。 他给李勣倒上,等半醉后,就说道:“英国公,某这里有些难事……” 李勣已经二麻二麻的了,大手一挥,“说。” “某那里养了一群豕。” “养尸?”李勣对豕这个东西压根没啥概念,一开口就让贾平安格外的膈应。 “是豕!”贾平安想死。 李勣喝了一口酒,“何事?” “某想……”贾平安并指如刀,恶狠狠的道:“某想阉割了它们,郎中有法子,刀法却差。刀法好的却不懂医术。想来想去,唯有英国公刀法医术两开花……” 李勣已经有些晕沉了,“小事,明早老夫告假去一趟。” “多谢英国公。” 李敬业把他送出去,一路抖机灵,“兄长,你哄阿翁去阉割豕,回头阿翁酒醒了定然恼怒,可却不好反悔……你自求多福吧。” 贾平安却不怕这个。 “无所谓……”他哼着歌回家。 第二天李勣醒来,觉得有些头痛。 “好酒!”他不禁赞了一句,然后昨日的记忆就和放电影似的在回放。 美酒。 还有什么…… “阉割小豕?”李勣想杀人。 还什么刀法医术两开花,老夫的医术是治人的,老夫的刀法是杀人的…… 李敬业在边上见祖父恼火,就劝道:“阿翁,昨夜兄长说了,阿翁这是一手医术救死扶伤,一手刀法为国为民,堪称是……是什么来着?好像是老帅锅……行走江湖,无数美女簇拥,还说阿翁这等以后定然能打下一个大大的……” 他捂着嘴,觉得不对劲。 呯! “阿翁饶命!” 老夫被你们两个小辈编排的这般…… 老李虽然不安逸,但作为信人,依旧去告假。 “好说。”长孙无忌等人都表示收到了,皇帝也点头,但大家都问了一下他去干啥。 为啥要问这个呢? 李勣很纠结的说贾平安家出了点事,自己医术不错,去看看。 老李真是个好人呐! 谁都没看到李勣走时握紧的双拳。 肠子悔青了啊! 李勣觉得喝酒还是要节制才好,否则就会出现昨夜的情况。 到了道德坊,贾平安笑吟吟的相迎,“英国公,昨日得罪了,不过某并未有亵渎英国公之意。阉割小猪,乃是为了一项要紧的测试,若是能成功,堪称是利国利民。” 李勣看了他一眼,“若是假话,回头老夫……” 他毕竟是儒将,阉割了你这等话还是说不出口。 呵呵! 贾平安淡淡的道:“此事若是成了,不差于粮食增收!” 百姓养猪增收,而且吃了猪肉后,米粮自然就吃少了,所谓油水越多,主食吃的越少就是这个道理。 而且还能建立一个全新的畜牧体系,以及一个前途无量的肉食品类。 堪称是功德无量啊! 晚些,小猪们被一一弄了出来。 “英国公,这是酒水,刀子要用这个酒水浸泡一番,在动手时,先给下刀的部位抹一抹。” “这是何用?”李勣来此本身就是不见外的一种表现,否则仅凭着阉割豕这等事儿,他就能和贾平安翻脸,传出去贾平安也没法做人了。 “消毒。”贾平安说道:“沙场上有的兄弟仅仅是一个小伤口,可最后伤口却会化脓肿胀,最后死去,某以为,这便是有毒素和小东西在起作用。” “这个说法倒是有趣。”李勣笑了笑,作为医术大佬,他自然不信这话。 随后动手。 李勣的刀法…… “好刀法!” 只见他拿着小刀一割,那地方就开了口子,随后一挤,淡就出来了,割了…… “别扔啊!” 贾平安觉得这东西应当不错,烤来吃试试。 李勣看了他一眼,脸颊抽搐,觉得这个少年真是讨打。 有了开头,接下来就轻松了。 杜贺看了半晌,突然说道:“英国公,郎君,某觉着能试试。” 咦! 贾平安看着他,点点头。 若是学会了,以后也能进宫去当个阉割师傅。 李勣觉得正好解脱,就在边上指导了一番。 杜贺竟然真的有些天赋,连李勣都微微颔首。 阉割完毕,李勣说道:“老夫在军中多年,这等口子,若是能活下六头小豕便是不错了。” 贾平安笑了笑,前世他见过走村串乡的割猪匠,只要注意消毒,小猪的死亡率低的令人感动。 所以老李绝对会大吃一惊。 李勣回到了尚书省,刚看到值房,轰隆一声。 值房……塌了! 所有人目瞪口呆。 …… 月票在哪里,推荐票在哪里。 第263章 拉拢,挑衅 宰相的值房自然是低调奢华,用料都是上等货。 所以当看到李勣的值房轰然倒塌后,所有人都惊呆了。 李勣也是如此,他想的却不同。 若是老夫没去贾家,此刻将会被掩埋在下面。 李勣一个激灵,什么名将风采都忘记了,只有一个念头。 ——扫把星……那是老夫的福星! 刚开始认识贾平安时,他担心李敬业会被带累。可渐渐的,他发现李敬业在不断长进。 这让他开始怀疑扫把星这个说法的正确性。 到了后面,他确信压根就没扫把星这回事。 可此刻他却脊背发寒。 老夫何等的幸运,这才避过了此劫。而起因就是小贾。 绝对有扫把星! 李勣很肯定的想着。 只是这个扫把星会克人,也会护佑人。 他看看周围,官吏们都面色苍白,后怕不已。 若是李勣被埋在里面,大伙儿都等着吃瓜落吧。 “这等运气……”有小吏低声道:“难怪英国公几番浮沉,可依旧能执掌尚书省。” 李勣深吸一口气,说道:“叫人来收拾了。” 晚些各处闻讯而来。 然后…… “是英国公的值房塌了。” 瞬间长孙无忌就觉得浑身苏泰。 这便是天意啊! 去掉了这个对手,在朝中他的局面又会好许多,等褚遂良回来后,他再整合一番,长孙家族将会成为小圈子里的顶尖存在。 “英国公才将走到值房门口,就塌了。” 长孙无忌一怔,旋即想到了李勣上午告假,说是去哪…… 去贾平安家。 长孙无忌浑身颤栗。 “扫把星!” 他有些惊惶的道:“是扫把星!是他!是他!” 不只是他有这等反应。 李治听闻消息后,觉得浑身冰凉。 “这是扫把星护佑了他!” 这一刻李治不禁对这个扫把星的属性生出了好感。 若是李勣被埋在里面,他的日子会更难过。 但扫把星竟然能护佑李勣,说明什么? 说明他不只是能克人。 萧淑妃得了消息后,一迭声的道:“去禀告陛下,就说我又看到了邪祟,请了扫把星进宫来。” 连王皇后都心动了。 可贾平安没空。 他正在给宋不出等人说着怎么喂养豕。 主要经验来自于道德坊一家养豕户,贾平安补充了一些。 “要注意弄干净些,隔一阵子就冲洗圈,洗干净后,就着残留的水撒石灰。门口弄个草包,里面混些石灰,进出多踩几下。” 剩下的就是喂养,没办法,依旧得靠传统的法子。 “贾参军竟然懂这些?”养豕户惊讶的道:“贵人都不肯多看一眼呢!” 赵岩也在,被贾平安赶进去查看小猪的情况,闻言说道:“先生的学问浩瀚,养豕不算什么。” 这马屁拍的贾平安浑身苏泰。 “参军!” 包东飞也似的来了,一脸潮红,就像是刚偷情被追杀的模样。 “啥事?”贾平安出了猪圈,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觉得倍爽。 包东下马,喘息道:“先前英国公的值房……塌了!” 卧槽! 老李,你死得好惨啊! 贾平安眼睛红了。 包东接着说道:“就在英国公准备进去的时候塌的。” 贾平安怒了,“带包东去铲屎!” 包东愕然,“什么屎?” 赵岩同情的看着他,“是豕屎。” “参军饶命!” “不铲……”贾平安淡淡的道:“百骑掉了一份重要的东西在茅厕里,你去打捞一番。找到了重赏,找不到……严惩!” 包东跪了,“某这便去。” 但在进猪圈前,包东一脸崇拜的看着贾平安,“参军,都说这是扫把星护佑了英国公。某能每日跟着参军,那便是天大的福分呐!” 贾平安:“……” 这事儿不对啊! 是他请李勣来帮忙,所以李勣间接避过了一劫。 但……这不科学啊! 包东在里面喊道:“说是有好些蚂蚁。” 是白蚁? 这就能解释了。 贾平安可不想当神棍。 所以他老怀大慰,准备晚上喝点小酒庆祝一下。 包东又说道:“有高人说了,那些蚂蚁和英国公是夙怨,英国公征伐数十年,杀人无算,这便是报应。可那些夙怨遇到参军便没了……参军威武啊!” 我威个屁! 贾平安发现周围的人都面露异彩,大多是崇拜。 这个要不得啊! 姜融也来了,满面红光的道:“贾参军果然是慈善人!” 说着他奋力吸了一口气。 “贾参军,来家里吃饭吧。” “来我家,我家弄羊肉。” “小贾!”连赵贤惠都冒泡了,招手道:“杨德利的事,咱们两家商议商议。” 这日子没法过了。 贾平安遁逃,刚出道德坊,就被李敬业堵住了。 李敬业跪下,正色道:‘多谢兄长护住了阿翁。’ 卧槽! 贾平安想死! 随后他干脆去了太史局。 老李很清淡。 “老夫也在怀疑你是扫把星。”李淳风一番话逼走了贾平安。 站在街道上,贾平安觉得天下之大,竟然找不到自己的安身之地。 扫把星变成了福星,回头找谁诉苦去? “贾平安!” 两个内侍来了,“陛下召见。” 贾平安一路进宫,等见到李治时,他的身边有几个道人和和尚,玄奘也在。 这是要干啥? 贾平安强笑着。 李治也不说话,晚些才吩咐道:“带他去萧淑妃那里。” 擦! 死了! 贾平安苦着脸被带了去。 李治回身问道:“诸位看了此人,觉着如何?” 一个道人抚须说道:“陛下,贫道觉着这个少年有煞气。” 另一个道人说道:“还有傲气。” 朕是问你等贾平安的属性,扯这些干啥? 李治面黑了,“这个少年可能危害人?” 呃! 这话没法说。 这等事儿史书上记载的太多了,一旦说错,那便是万劫不复。 众人都看向了玄奘。 这位才是真正的高人。 李治笑着问道:“法师以为如何?” 玄奘低眉顺眼的道:“陛下,这少年看着面白,眉间平和,可见是生具佛性……” 李治心中微动,心想要不把贾平安送去出家,为大唐和朕保驾护航岂不更妙? 玄奘继续说道:“这少年的眼中却有些桀骜,可见是有些煞气在……” 先前说煞气的那个道人不禁与有荣焉,干咳了一声。 玄奘知晓皇帝想要什么,所以避开了那些话题,“这等煞气要慢慢的磨去,佛前并非好去处,贫僧以为,煞气当在红尘间打磨。” 话到这里就够了。 李治微微一笑,“辛苦了。” 贾平安还不知道自己差点就成了僧人,到了萧淑妃那里,他发现自己的待遇变了。 “上茶!” “弄了点心来!” “帕子拿来。” 贾平安懵逼。 这是什么意思? 萧淑妃巧笑倩兮,竟然亲手把茶杯端给了贾平安。 “听闻你一家子都去了,可怜。”萧淑妃看着少年,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在外面可是吃亏不少吧?” 贾平安呆呆的。 这娘们是想干啥? 拉拢我? 呵呵! 贾平安心中呵呵,姜红衣见他发呆,就笑道:“淑妃可是怜惜你呢!你还不谢了。” 真当哥是傻子呢! 一旦断定这是拉拢,贾平安就开始装傻。 一番折腾后,贾平安只是含糊以对。 萧淑妃故事也不听,皱眉道:“你且好生想想,莫要后悔。” 这个女人真是疯了。 这是宫中,你明目张胆的拉拢百骑的二把手,这是想干啥? 没多久,李治就得了消息。 “不错。” 贾师傅有这等面对拉拢不为所动的精神,李治算是放心了。 回头他去了后宫。 先去萧淑妃那里。 “陛下!” 萧淑妃欢喜的迎过来,笑的很是娇媚。 可在帝王的眼中,多美的美人都能寻到,什么娇媚,什么粗壮,那只是调剂。 而在某些文青的帝王眼中,一旦迷恋上了某个女人,那么她就是自己的一生。 谁好谁不好不说,但真正理智的帝王都知道,自己没有偏爱谁的资格和可能。 “贾平安今日来了,可找到了邪祟的来处?”李治笑眯眯的,看着就像是一个好脾气的丈夫。 萧淑妃楞了一下,然后笑道:“没找到呢!陛下,明日再让他进宫吧。” 李治笑眯眯的道:“看看吧,他有差事,不能随时叫进宫中,否则言官会弹劾。” 萧氏不屑的道:“拿下就是了。” 这个蠢女人,若非朕在背后给你撑腰,早就被皇后给弄死了。 李治含糊以对,晚些去了皇后那里。 “陛下。”王皇后相对而言稳重了许多,“陛下看着清减了许多,臣妾心中担忧。这是照顾不周的缘故,臣妾听闻感业寺有武氏甚为忠心勤勉,要不……臣妾把她接进宫来?” 李治神色平静的道:“她有何本事?” 王皇后笑道:“那武媚性子直爽,做事认真,臣妾想啊!这样的人丢在感业寺里何益?宫中臣妾管着事,分身无暇。其他人或是得意,或是心思不纯,让陛下在宫中无所适从,臣妾想,就该整顿一番。最好的法子便是接了武媚来,让那些人看看什么是忠心。” 你的话真多! 还得意洋洋,自信满满。 你觉着自己一切尽在掌握。 可朕也如此。 李治微笑道:“你看吧。” 依旧渣男的回答让王皇后越发的欢喜了,“那臣妾这边着手,且等陛下的孝期过了便把她接进来。” “随便。”李治觉得自己听到了丧钟在敲响。 他看了王皇后一眼,眼神怜悯。 朕要那个女人进宫,为的便是收拾你和萧氏。 而后……该如何就如何。 他微笑而去。 帝王的日子忙碌,忙到了察觉不到岁月的流逝。 “陛下,英国公建言,阿史那贺鲁叛逆,大唐该早做戒备。” “朕知道了。” 关于阿史那贺鲁的事儿,最近已经成了朝中最热门的话题。 好不容易得了个休沐的贾平安也没逃脱这个话题。 “兄长,阿史那贺鲁何时来袭?”李敬业依旧是痴人,大概是对这个问题太过纠结,一拳就打烂了老贾家的凳子。 正在憧憬着和王大娘未来日子的杨德利一下就愣住了。 这个凳子不便宜啊! 当初买家具时,杨德利说节省要紧,可贾平安却秉承着后世的风格,在家具上务必要一步到位,宁可贵一些,也要质量好一些。 所以哪怕是凳子,价格在杨德利看来都是割肉的痛。 现在竟然被李敬业打烂了一个…… 曹二来了,“郎君,早饭好了。” 杨德利心痛如绞,“某肠胃不好,就不吃了。” 他盘算了一下,少说要十日不吃早饭,才能把那个凳子的坑填满。 早饭吃的很是酣畅淋漓,特别是李敬业,明明在家吃过了,可依旧吃了一大碗馎饦,外加一条羊腿。 “兄长,咱们去看甩屁股舞吧。” 所谓饱暖思…… 李敬业现在就这个模样。 贾平安皱眉,“那些只会让你空虚。” 李敬业吸吸鼻子,“说是来了个新女妓,比什么雅香都厉害,今日她要去踏春,有好些纨绔说是要去看看!” “那和你有啥关系?”经历过后世那等娱乐至死时代的贾平安,对所谓的明星真心没有一丝心动。 都是碳水化合物,都要吃喝拉撒,他压根就不可能去崇拜追星。 李敬业却兴奋的道:“小弟也不想去的,可那女妓放话,说是长安城中并无让她心动的男人。她还说什么……自家诗才无双。” “关我屁事!”别说是诗才无双,就算是人财无双贾平安也不会心动。除非是李太白来了,他可能会去寻这位半仙喝酒。 “可那女人说兄长你也是无用,那些诗都不在她的眼中。”李敬业哀求道:“兄长,咱们不能让一个女人得意吧?” 这话若是真的,贾平安回头就裸奔! 但李敬业这般热情,他也只能答应了。 二人一路去了曲江池。 曲江池今日全面开放,门口许多小贩闻风而动,把摊子都搬了过来。 曲江池原先只是一个低洼地带,水往低处流,渐渐的积水成为一个湖泊。这里以水势弯曲而著名,所谓的曲江流饮就来源于此。 一进去,顺着岸边缓行,看着湖水微微荡漾。 “兄长,那边有个汉武泉,很大。”李敬业一进来就盯着那些戴着羃?的女子看。 “呀!那里有卖酒水的。”有小贩竟然带着酒水混进来了。 “来一碗!”李敬业掏钱,“兄长可要喝吗?” 贾平安摇头,他看到了熟人。 蔡颖! 这位上官仪的崇拜者,上次在五香楼被贾平安一首诗打脸,此刻却陪在一个中年男子的身边谄笑着。 这些人为啥要这般谄媚呢? 若是为了生存,贾平安会理解,并赞同。 生存最大,你要说什么清高的话,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但蔡颖不差钱啊! 为啥要这般谄媚? 那个中年男子是谁? “敬业,那人是谁?” 李敬业好歹是长安土著,一眼看去,就认出了那人,“兄长,那便是上官仪。此人说是人才了得。作诗厉害。” 呵呵! 贾平安笑了笑。 上次在五香楼,他去,上官仪刚走,蔡颖为上官仪鼓噪,鄙夷贾平安,被他一首诗直接碾压了。 今日上官仪也来,可见是个喜欢美女的。 双方缓缓而行,一前一后维系了十余米的距离,上官仪偶然回身,笑道:“竟然是敬业!” 李敬业拱手,“见过上官少监。” 上官仪笑道:“看着你越发的强壮了,老夫甚是欢喜。” 他看了贾平安一眼,没问,因为没必要。 一个人有才,很牛笔,那么他会渐渐的从见人就亲切,慢慢变成一个矜持的人。这个过程缓慢,中间还会经历一些内心的纠结。 蔡颖低声道:“少监,那就是扫把星。” 上官仪哦了一声,想起了上次自己去五香楼作诗的事儿。 “上次就是他。”蔡颖兴奋的道:“少监才将作诗离去,他就来了,随后得意洋洋,不可一世,作的一首什么……嫦娥应悔偷灵药,少监,此人得意非常,还鄙夷你,某当时就看不下去了,只是他们百骑人多势众,哎!” 上官仪看了贾平安一眼,笑道:“如此吗?” 晚些,众人到了一个回湾处,前方的亭子里,有十余男子正在看着湖里。 湖里有船,一艘小船悠悠,缓缓靠了过来。 船头站着一个女子,一袭白裙,微微昂首,看着竟然有些出尘之意。 小船靠岸,女子上来,男子们欢呼,随即把她迎进了亭子里。 “明惠见过诸位郎君。” 明惠一张脸白的近乎于透明,一股子弱弱的气息,让男人不禁生出怜惜之意。 上官仪和蔡颖来了。 “上官少监来了。” 众人欢呼。 明惠的眼中迸发出异彩,“上官少监何在?奴早就听闻了他的文名,却缘悭一面,今日何其幸哉!” 上官仪此刻文名彰显,有人称呼他的诗为上官体,正是拉风的时刻。 他也颇为得意,所有被众星拱月后,就笑吟吟的道:“老夫在此!” 明惠上前,见到上官仪,不禁喜滋滋的道:“见过上官少监,奴今日无憾了。” 蔡颖看了后面一眼,眼中有讥诮之色闪过,“那位扫把星也来了,说是诗才了得呢!” 众人回身,就见贾平安和李敬业站在亭子外面,竟然在指着一个渔翁欢喜的说着什么。 “兄长,这条鱼好大!” “是不小。” 贾平安前世也钓鱼,最喜欢的就是看别人的鱼获。 少了窃喜,多了羡慕。 呃! 这人竟然无视了明惠? 蔡颖喊道:“今日作诗,贾参军可敢吗?” 贾平安压根没这个想法,摆摆手道:“某作不出。” 那个渔翁怯怯的道:“贵人可是要买鱼吗?” “买啊!” 此刻鱼的作法不大美味,所以价钱不高。 渔翁欢喜,商议了一下,就谈妥了价钱。 那边,上官仪已经作诗一首,悱恻缠绵,婉转动人。 “好诗!” 众人不禁欢呼了起来,连明惠都涨红了小脸,福身道:“奴有兰舟,可能载君子一程吗?” 这是明晃晃的邀约啊! 众人不禁怪笑起来。 蔡颖觉得意气风发,上次被贾平安羞辱的事儿就发作了起来,说道:“贾参军,今日何如妇人耶?” 贾平安,你这个娘们! 这话……是在羞辱人! 上官仪微笑,上次贾平安一首诗碾压了他,但他觉得自己是随手作的,所以耿耿于怀,今日算是扬眉吐气了。 明惠捂嘴道:“上官少监的诗绝妙,何必刁难人呢?” 这个隐晦的夸赞让上官仪目露异彩。 第264章 不稳重,女装 湖水荡漾,水流狭窄处,看着就像是羊肠小道。 把酒杯放在这种狭小曲折的水流中,任由它漂流而下,随便取用,这便是曲江流觞的来由。 贾平安从未来过曲江池,被李敬业拉着来,他想的是好好转悠一圈。 看看湖光多好。 看看游人也不错。 湖边杨柳依依,寻个地方坐下发呆也挺惬意啊! 但为何要聒噪呢? 李敬业双手握拳,准备出手。 蔡颖得意的道:“这是文试,李敬业,有本事用诗来说话,有才说话,无才……回家!” “敬业。”贾平安叫住怒火中烧的李敬业,有些惆怅的道:“某就想买几条鱼回家,为何非得要得意呢?那谁……” 他指着蔡颖说道:“你说某是妇人。” 蔡颖一怔,先前他确实是太得意了些,所以口出不逊。 但输人不输阵啊! 他笑道:“若是贾参军能作出一首媲美上官少监的诗,某致歉。” “女装吧,从曲江池走到皇城前,如何?”贾平安不是坏人,但也不是被羞辱了依旧默不作声的那等老好人。 上官仪那首诗作的极好,以至于让蔡颖信心十足的道:“好!一言为定。” 上官仪微笑道:“上次老夫在五香楼和你失之交臂,听闻你作了一首诗,很是出色,老夫不胜欣慰……” 这是文坛盟主的架势。 让贾师傅想到了后来的欧阳修。 此子大才,老夫当避路,让他出一头地也! 这个比装的好! 蔡颖退后一步,活脱脱的一个小跟班,与有荣焉的模样。 边上一溜文人一脸钦佩的模样,有人说道:“上官少监虚怀若谷,奖掖后进,当真是我辈楷模啊!” 文人楷模上官仪谦逊的道:“过了,过了!” “没过呢!”明惠刚从外地而来,急需寻一个靠山。上官仪前途无量,有人说他十年内必然成为宰相,可见对他仕途的看好。 她看了上官仪一眼,见他风度翩翩,含笑而立,让人生出爱慕之心来,不禁靠近了些,赞道:“上官少监风度翩翩,让人爱煞。” 蔡颖笑道:“贾参军可有了?” “差不多了吧。” 贾平安手中拎着一条大鱼,刚想好了回家怎么做……鱼身红烧下饭,鱼头加豆腐,弄个鱼头汤,美滋滋啊! 念及此,他的心情都好了起来,抬头道:“诗乃是小道……” 轰! 这话就像是炸弹,炸的众人外焦里嫩,有人骂道:“奸贼!诗赋乃大道,你这是想悖逆人心吗?” “作诗于国何益?”贾平安走近一步问道,神态从容。 那人:“……” 这是对现有文坛秩序的质疑,大唐开放,这种质疑不算是什么,但作为文坛大佬,上官仪必须要做出回应。 他淡淡的道:“诗赋陶冶情操,人不通诗赋,何以为官?” 他看了贾平安一眼,心想这个少年怕是不知道诗赋为何被重视的缘故,如此也算是一次小小的告诫,想来传出去,自己能增加些长者美名。 贾平安微笑道:“汉重诗赋,大唐跟随,为何?不就是因为普通人读不起书,就算是读得起书,他们也只能在经典中埋首,没有渊博的家传,他们压根就无法涉足诗赋。于是……” 他看看这些人,觉得看到了一群骄傲的贵族,“于是诗赋就成了上等人专有的学问。科举重诗赋,要的也是排斥。把中下等人排斥了,剩下一群上等人。” “大胆!”有人戟指贾平安,厉喝道:“当着大家的面,你妄言文事,妄言科举……” “得了吧。”贾平安觉得眼前就是一群公鸡,在明惠这只母鸡的面前想出个风头,好博美人一笑。 至于科举,目前就是个笑话。科举出身的官员,若是平民,很难再宦海里游上去。唯有那些官宦人家的子弟才能一帆风顺。 前汉没了,可类似于九品中正这等制度的余毒依旧还在。为官看出身,你是哪个门阀世家的子弟?王家?失敬失敬,上座。 若你不是门阀世家的子弟,官员子弟也行,也能得了优先。 你若是平民出身,抱歉,大部分情况下,你都只能蹲着,看着别人升官,你自家慢慢磋磨。 科举的厉害之处就在于打破了这种框框限制,你要说大唐也有科举啊! 呵呵! 大唐的科举不糊名,什么意思?就是考官能看到这份试卷是谁作的。所谓行卷,就是把自己的诗赋投给权贵,权贵看中了,就为你去求考官。随后考试,考官把自己的人情小册子翻出来,这个有名字的,中;这个有名字的,中……直至把自己的人情弄完了,剩下的名额才分配下去。 所以门阀世家在大唐一直不灭,根源就在于此。等武媚登基成为女皇后,她深谙这等弊端,登基的那一年就发明了糊名制,可压力很大啊!最终还是没能推广开来。 “某本是来游玩的,可偏生要某作诗,这般无趣。”贾平安愈发的没耐心了。 那明惠捂嘴一笑,“少年郎君,看着很是傲然呢!” 李敬业看着她,就像是看死人。 贾平安微微皱眉,蔡颖笑道:“初春时节,看着河边杨柳依依,何等的惬意,以此为题,如何?” 众人看去,只见两岸杨柳密集垂下,不禁赞道:“好风景!” 贾平安看了一眼,心中微动,微笑道:“某有了。” 他看了上官仪一眼,记得这位后来成为了李治的铁杆,得罪了阿姐,一家子大多都被干掉了,剩下个孙女上官婉儿最后成为了阿姐身边的女官。 此刻上官仪意气风发…… 那就给他一下也好。 贾平安背着手,大鱼在身后摇摆着。边上正好有两个带着羃?的小娘子出行,他看了一眼,含笑道:“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这是拟人化的描述,把柳树比作是少女。少女身上垂落绿色的裙带…… 美! 两个小娘子闻声止步,侧身一看,见吟诵诗的少年在看着自己,不禁欢喜不已。 其中一个小娘子正好有绿色的裙带,不禁捂嘴,眼中全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喜。 上官仪面色微变,他看似谦逊,可隐隐被视为文坛大佬的他,却在五香楼败给了贾平安。此次相遇,他也颇为重视,想扳回一城。 但只是两句,贾平安就让他心情郁郁。 蔡颖吸吸鼻子,觉得不大妙。 所谓名篇,定然是可遇不可求。有人一辈子一首名篇,就靠着这个混饭吃。有人一辈子出几首名篇,那便是大才,大佬。 贾平安出了几首名篇,可今日还能出? 你以为名篇是泉水,能不间断、随时随地的喷涌吗? 那个明惠只是听了这两句,就发现自己错了。 这个少年傲然……他傲的有道理! 她低声问道:“此人是谁?” 身边有人说道:“百骑之虎……贾平安!” 明惠的身体一震,“是他?” 贾平安的名声渐渐外传,作为青楼名妓,你兴许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的诗你一定知道,还有那个匪号:百骑之虎! 贾平安果然大才,我错了! 明惠的眼中多了悔色。 “看他的下面!”侍女低声道:“若是不好……” 明惠抬头看着贾平安。 贾平安看似在思索,实际上是在拖延时间,否则一口气就作出名篇来,那也太那个啥……太打击人了。 “不知细叶谁裁出……”他沉吟着,“二月春风似剪刀!” 他对那两个小娘子微微颔首,然后说道:“敬业,走,咱们寻地方烤鱼吃。” 他看着眼前的春光,突然觉得回家不是个好主意,干脆寻个地方烧烤。 “兄长,没酒水呢!”李敬业舔舔嘴唇。 “那边有售卖的,走,看看去。”贾平安拎着鱼,兄弟二人扬长而去。 从头到尾,贾平安就没正眼看过那群人,反而那两个小娘子得了他的青睐。 少女多情,有少年为自己作诗,还是名篇,那两个小娘子不禁喜翻了,绿色裙带的小娘子突然拍手,“我想起来了,他是贾参军!是他!他为我作诗了,我好欢喜!” 另一个小娘子牵着她的手,指着她的绿色裙带,羡慕的道:“回家给阿耶说说,我也要绿色的裙带。” “贾郎君!”两个小娘子追着贾平安去了。 边上一群人沉默着。 有人突然叹道:“这诗吧,某看不及上官少监的那首,那少年还洋洋自得,可见无知。” 众人依旧沉默。 大伙儿都有鉴赏能力,上官仪的诗是不错,可贾平安的更好。 大唐男儿有无耻的,但更多的人哪怕是立场不同,依旧不会昧着良心。一个男子皱眉,“贾平安的诗正契合了如今的景致,看看边上的杨柳依依垂下,可如一个小娘子?而他正好看到了那个小娘子,就有了这首诗。” 另一个男子叹息一声,“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只此两句,就让某心悦诚服,贾平安果然诗才无双!” 上官仪的脸颊颤抖了一下,他非常清楚,这首诗马上就会在长安流传开来,而作为陪衬的自己,将会成为笑料。 老夫不该来! 他看了身边的明惠一眼,这个名妓此刻正翘首,目光追随着贾平安的背影,恨不能追上去。 老夫……败了! 上官仪微笑道:“好诗。” 蔡颖却坐蜡了。 有人说道:“先前说什么……蔡颖要女装走到皇城前呢!” 大唐男儿,一诺千金,否则人人都看不起你。 蔡颖心中绝望,“要不……明惠可带了多余的衣裙?” 凭你也配穿我的衣裙?明惠捂嘴笑道:“奴没带呢!” 说着她福身,“奴有些不便,就先告辞了。” 她带着侍女匆匆而去。 看方向,分明就是去追贾平安。 “这女人,前倨后恭,真是可恶可恼。” 有人不满,有人却不以为然,“先前某也不喜贾平安,可这首诗一出,某也觉着他有才,想亲近。某尚且如此,何况一女妓?” 有人看了上官仪一眼,“今日可还要作诗?” “贾平安珠玉在前,某却是作不出了。” 一群人今日来曲江池聚会,上官仪是大佬坐镇主持,可现在却灰头土脸的心生去意。 蔡颖在那边寻衣裙,一边穿,一边哽咽道:“诸位,传出去某怕是没脸见人了。” 在这个时候女装就是羞辱人的事儿,比如说三国演义里描述的诸葛亮用女装羞辱司马懿,这事儿多半是演义,但也能看出此刻对女装的态度。 蔡颖出发了,贾平安那边也架起了火堆,开始烤鱼。 李敬业去寻了酒水,两兄弟就着一条大鱼,吃的酣畅淋漓。 “兄长。”李敬业吃完后,指指边上,“那个女人来了。” 明惠见他指着自己,就含笑过来。 李敬业皱眉,“兄长你说见人笑嘻嘻,不少好东西……” 明惠的脸马上黑了。 贾平安看了她一眼,“回家!” 明惠见过许多所谓的大才和官员,那些人对她很是客气,唯有这个少年,从开始就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作一首诗也宁可用路过的少女作为素材,却不肯用她这个大美女。 她福身,“见过贾郎。” 哥不是狼,呵呵! 贾平安无视了她,径直走了。 明惠心中失落,转身看着他远去。 身边的侍女嘟嘴道:“娘子,他好得意。” “这等大才,当然要得意。”明惠只觉得心中空荡荡的道:“我不知是他……你可知晓这个少年的厉害?” 侍女摇头,她就是服侍明惠的,什么诗赋都不懂。 “哎!”明惠叹息一声,“他的几首诗,首首皆是名篇,要紧的是,此人的诗风格百变,既有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孤绝;也有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的悲凉;更有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的多情……这等大才,上官少监在长安风头出尽,可这个少年只是一首诗,就让他无言以对。这等少年……他还是百骑的参军,更是军功封爵……” 侍女听呆了,“娘子,这等少年不正是咱们寻的靠山吗?” “是啊!”明惠苦笑道:“可先前我却靠拢了上官仪,此刻再去贴近,怕是被他看不起,我……真是悔了,觉着心疼。” 侍女惶然,“娘子,咱们刚到长安城,要寻个靠山才好,上官仪那边今日看着生气,怕是不肯呢!” 这便是明惠把肠子悔青的缘故。 若是先前她一言不发也好,此刻也能寻了贾平安说话。 人生……就是这么无奈! 晚些,蔡颖着妇人衣裙,一路被好事者簇拥着行走在朱雀大道上,顿时引发了轰动。 姜红衣急匆匆的进去,见萧淑妃在假模假式的做针线,就急切的道:“淑妃,那扫把星又得意了。” 萧淑妃抬头,明媚的脸上多了狐疑,“什么得意?” 姜红衣喘息了一下,“说是贾平安去了曲江池,遇到上官仪他们在作诗。上官仪他们挑衅,贾平安口占一首诗,竟然压的他们无言以对。更有人打赌输了,如今正着妇人衣裙往皇城来了。” “什么诗?”萧淑妃漫不经心的问道。 “奴记得,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姜红衣赞道:“淑妃,这首诗奴一听就觉着春意盎然呢!” 萧淑妃起身,“此人果然有大才,可却不受拉拢,去问问陛下,就说我又梦到了邪祟。” 李治此刻很忙,等得知了此事后也是一怔,然后笑道:“上官仪四十多了,和一个少年比试诗,赢了胜之不武,输了丢人。此人看来有些不稳重。” 可怜的上官仪,瞬间在李治的心中多了一个不稳重的标签。 “陛下,上官仪那边有人打赌输了,着女装来了皇城前。” 王忠良心痒痒的,想去看看。 李治嗤笑道:“此等人无能也就罢了,还无知。赌什么不好,女装……” 王忠良说道:“说是贾平安提的。” 后世用女装来打赌的事儿太多了,贾平安顺口一提,蔡颖就掉进了坑里。 李治起身,“去禁苑走走。” 咳咳! 王忠良知晓,这是要去感业寺。 等到了感业寺,苏荷把武媚叫来,自家赶紧闪人。 贾参军说了,帝王的事儿别看,别过问。 李治见武媚低眉顺眼的,心中暗自满意,“那些人如今可还寻你的麻烦?” 武媚摇头,“多谢陛下看顾,如今都不敢了。” 李治更满意了几分,不禁想起了贾平安,“那个百骑的参军贾平安,今日在曲江池,一首诗让上官仪无言以对……哈哈哈哈!” 他说这个是调节气氛,可在武媚的耳中,却是个好消息。 小老弟竟然这般厉害吗? “陛下,那上官仪贫尼怎么就没听过呢?可是大才?”武媚一脸好奇。 “你啊你!”李治指指她,笑道:“那上官仪有才,先帝在时就时常令他起草诏书敕令,当然有才。可贾平安的诗才却是更厉害。” 他看着武媚,心中的满意又多了一分。 连上官仪都不知道,说明她压根就没有干涉政事的愿望。 武媚笑着说道:“原来如此。” 她怎么会不知道,那阵子她在先帝的身边伺候,上官仪经常出现…… 她笑的很是明媚,还带着些卑微。 就和这春光一样。 第265章 做事和做人 贾平安又作诗了。 还是一首踏春诗,一出来就引发了青楼的追捧热潮。 “碧玉妆成一树高……” 平康坊的一家青楼里,两个中年男子在低声谈话。 “那个扫把星……是个人才。” “没错,但不是咱们这边的人才。” “若是能拉进来……” “有何办法?” “联姻!” 二人相对一笑。 贾平安很忙。 那首诗出来后,冬至来了。 “贾郎。” 阿福拍开房门,看着这个女人的手中没有食物,突然觉得熊生没有意义,就去边上躺下。 贾平安出来,冬至笑道:“贾郎又作诗了。” “是啊!”贾平安不知道这个女人的来意,但总觉得自己很危险。 冬至看看里面,也不说进去,说道:“那个明惠奴知晓,此人有些名气,以端庄为名……” 贾平安随口道:“就是假正经。” 冬至捂嘴笑了,桃花眼里全是欢喜,“贾郎真聪明。” 不就是装个比吗? 不过贾平安并无兴趣,“多谢相告。” 冬至告辞。 贾平安去了猪圈视察。 一群小猪仔茁壮的成长着,一头都没死。 看来高度酒消毒的效果还不错,关键是老李的刀法精妙。 杜贺赞道:“某下手的那几只小豕长的就是茁壮。” 他的目光深情的看着那几只小猪仔,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 宋不出问道:“郎君,那没了蛋,这些猪可是和内侍一般?” 咳咳! 这个问题…… 宋不出却是个痴人,“某这几日都在看着这些小豕,又去对照了别人家的小豕,咱们家的干净,吃东西喷香。” “以后更香。”贾平安已经在幻想着各种美食了。 扣肉、排骨、猪蹄、蹄膀…… 哎呀! 真是美滋滋。 “兄长。” 贾平安的身体一个颤抖。 曹英雄来了。 对于他,贾平安总是觉得有些亏欠。第一次他为了贾平安发声,导致自己科举失败。第二次贾平安让他去献身,陪了老鸨许久,瘦了一截,现在看着才好了些。 “兄长。”曹英雄满头汗,看了一眼小猪们,赞道:“真是可爱!” 然后他看了一眼老母猪,赞道:“真是可人。” 贾平安出了猪圈,“有事说事。” 再让他说下去,弄不好会发生些不堪入目的事儿。 曹英雄干笑一下,“开春了,长安城里的小偷小摸也多了,某带着人去东西市巡查,路过道德坊。” 马丹,道德坊在长安城的南边,而东西市在西边,漫长的一段路,这是顺路? “有事就说吧。” 曹英雄吸吸鼻子,觉得贾平安真的很随和。在他这般倒霉后,往日的那些所谓朋友都远离了他,把他当做是臭狗屎,连踩都不愿意踩一下。 唯一对他依然如故的就是女妓们。 道德坊里,那些田地看着多了些嫩绿之色,很是生机勃勃。 “崔明府说了,春天万物复苏,那些贼人也是如此,要果断打下去,谁能打下去,功劳他直接记。” 啧啧! 老崔这是为了政绩下狠手了啊! 不管你是谁,只要你能在此次春季治安整治大行动中立功,老夫亲自为你请功。 “某不知道从何着手,想着兄长无所不能,就厚颜来求。” 曹英雄有些难为情。 “此事……”贾平安仔细想了想,“他们是如何做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兄长果然厉害。”曹英雄拍拍马屁,然后说道:“他们都带着人在巡查,从市场开门到关门,一直在盯着,可依旧有人被偷了东西。” “哎!” 这手段,当真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曹英雄以为他是为难,就说道:“小弟也无事,回头带着人也去巡查就是了。” “查不清。” 贾平安随口说了一番话,“这般盯着无用,切记,要整治偷盗,最要紧的便是监督。譬如说举报抓获一个贼人,奖励多少。那些商家最厌恶这些偷摸的贼子,只管去发动他们,一旦发现了贼子,就随即报官。另外……” 曹英雄已经听呆了。 这等群防群治的手段他哪里听过,被镇住了。 贾平安莞尔,“另外,你可去宣传一番,让那些大商人捐钱,设立一个嘉奖的法子,但凡举报的贼人被抓住的是一等,亲自抓获了贼人的要高几等……你可知晓东西市有多少闲汉等着挣钱?” 曹英雄心中万般念头,可最终却都丢下了。 “真能行?” 他家境优渥,不知道下面市井的情况。 “去试试吧。”贾平安想到后世的那些手段,一旦发动,堪称是全无敌。 回到了县廨,曹英雄寻了王辅来,“某去寻兄长弄了个法子,不知可否,某准备试试再说,你可要跟着?” 王辅毫不犹豫的道:“贾参军的法子,某不问……做就是了。” 曹英雄觉得自己落后了。 看看王辅,一听是兄长的主意,就毫不犹豫的赞同。而他却还想了想,担心这个法子不成。 曹英雄心中羞愧,想着哪日请了兄长去青楼嫖,“哪日请了兄长去青楼。” 王辅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人真是没有自知之明,“贾参军若是想去青楼……最近他刚作了一首诗,连上官仪都甘拜下风,那新到的名妓明惠都追求而不得,你觉着贾参军去青楼要花钱吗?” 曹英雄越发的惭愧了,“总是要报答兄长才是。” “那便做事。”王辅没好气的道:“那黄湖一直在盯着咱们呢!他如今有了靠山,可却在你的手中吃过亏,说不得回头一巴掌就把你镇压了。” “屁!”曹英雄目光睥睨的道:“某昨日做梦,梦到某升官发财了,黄湖每日小意伺候某,见面就跪着叫某耶耶……” “咳咳!” 王辅打断了他的话,目视门外。 曹英雄回身,见门外站着黄湖,就笑了笑。 黄湖负手而立,淡淡的道:“崔明府之令,咱们长安县负责西市,万年县负责东市,两边一起动手,谁立功,崔明府亲自为他算功;谁懈怠,崔明府……” 他冷笑道:“自己掂量。” 曹英雄说道:“可咱们没权。” “你要什么权?”王辅冷笑道:“小吏罢了,嗤!” 嗤笑声很是干脆,曹英雄提高了嗓门,“没权,那某就自家去弄!” 外面几个官吏听到了这话,见黄湖站在那里,都觉得这三人之间的恩怨怕是消不掉了,唯有一方彻底跪了,才能相安。 等黄湖走后,王辅低声道:“你何必去撩拨他,咱们做事本就艰难,若是被他压着,更加难过。” “某不甘心做小吏!”曹英雄的眼中多了憧憬之色,“兄长说过,人没有梦想,没有追求,那便是咸肉,某不想做咸肉,某要做……人上人!” 王辅觉得这厮的理想有些太高大上了些,不大适应,“随后呢?” “随后……”曹英雄舔舔嘴唇,“某就行遍天下青楼,尝尽天下女人的滋味,哈哈哈哈!” 这笑声不是爽朗,而是特娘的猥琐。 随后二人去了西市。 开春了,西市的生意也越发的好了。 人潮中,有些人眼神闪烁,在盯着那些豪客,若是看到钱袋,那眼神就会茫然。 “如何做?”王辅站在中间,很惆怅的道:“太多人了,咱们长安县就那么些人,如何能查验?” 二人走访了一群店家,又去寻了一群恶少游侠儿。 随后回去,崔义玄召集人议事。 他的眉皱着,眼中多了怒色,“先前老夫遇到了万年县的县令朱浩,他说东市已然抓到了贼子数十人,问老夫西市拿了多少贼子?多少?说话!” 长安县有数名县尉,对应的是诸曹。而负责治安的县尉就是黄湖。 黄湖觉得自己真心倒霉,起身道:“明府,此事下官尽力了。可西市的贼人狡黠,下官带着人去抓,抓了十余人后,他们就认识了咱们的人,见到咱们的人就相互提醒。” 大佬,不是我军不努力,而是敌军太狡猾啊! 崔义玄看着他,“老夫不论什么贼人狡黠,若是西市的贼人狡黠,难道东市的贼人都是老实汉子?你这等托词老夫不喜,老夫就问你,可有法子?” 这才是上位者的姿态。 你说困难,我只要结果! 不能解决困难,那我要你作甚? 黄湖看了外面一眼,想到先前曹英雄要权的事儿。 “下官定然能做好此事。” 这是承诺,他但凡说不行,崔义玄回头就能收拾了他。 所以必须要点头。 但随后咋办? 他绞尽脑汁想了许久,就去寻人求教。 “丢给下面的人去做,做好了你是头功,做不好……关你屁事?” “妙啊!” 黄湖觉得官场就是磨砺人的地方,不过是为官一阵时日,自己成熟了许多。 回去后,他寻到了曹英雄,在大庭广众之下说道:“你说要权,可能把西市的贼人弄干净了?” 曹英雄毫不犹豫的道:“干净不能,天下就不可能没有贼人!但某敢说……定然能碾压了万年县!” 这话掷地有声。 有人叫好。 有老吏唏嘘道:“黄湖当众这般问,曹英雄就该低声说话,这般大声咱们都听到了,回头他做不到,这便是他的罪责,黄湖还能脱身……” “那这便是圈套?” 老吏点头,“上官要整治下属,手段多不胜数,这等手段属于上乘,让你不得不接。成功后上官领功,失败后你去背锅……哎!” 曹英雄却喜滋滋的得了权利,晚些等无人时去求见了崔义玄。 “要权?” 崔义玄打量着这个小吏,若非是他称呼贾平安兄长,压根就没资格进来。 “是,明府。”曹英雄再想了想贾平安的主意,觉得有些心虚,“某准备用长安县的名头去和那些商贾商议一番,与他们合作,压制贼人。” 这事儿…… 崔义玄觉得不大靠谱,但依旧点头。 曹英雄随即带着人去了西市。 西市人多,不管是商贾还是顾客都要吃饭,可每日都在外面吃代价太高了,大多人舍不得。 所谓有需求就有市场,一些人开始贩卖低价饭菜,推着车子,背着背篓到处转。 吴步英更厉害些,早就完成了原始积累,如今有了自己的店铺。和酒楼酒肆不同,他的店就是卖便宜饭菜的,但味道却不差,所以生意火爆。 饭点过了,吴步英也清闲了下来。 介绍了身份后,曹英雄问道:“吴郎君做这等生意最怕什么?” “小偷!”吴步英提起小偷就气不打一处来,“某这里生意好,于是要排队。那些贼人就假装来买饭菜,顺势偷钱。每日总有几个客人的钱被偷,都被偷怕了。有的宁可去酒肆吃饭,也不肯再来,哎!” 他看了曹英雄一眼,“莫不是有法子?” “法子有,看你等舍不舍得。”曹英雄说道:“县里是这般想的,西市这里人口多,闲汉也多,恶少也不少,若是发动了他们如何?但凡举报抓到一个贼人,举报人拿十文文钱。若是直接抓到了贼人,五十文钱……” “好主意!”吴步英就是市井起来的,对这些人的尿性了如指掌,“若是能如此,那些人怕是会疯了。一个十文,不,他们会自家动手,一个拿五十文钱。” 他的目光灼热,“县里竟然有这等主意,某觉着极好,崔明府英明……曹郎君辛苦了。” 这便是小人物,他们哪怕是挣钱了,可依旧怕官人,连拍马屁都不敢漏下一个小吏。 曹英雄见他上钩,就说道:“可县里也没余钱,于是某在想,你等商贾可愿出钱?一家出一些,如此积累起来,再派人监督验证,以防有人冒充。” 他觉得吴步英会犹豫,甚至会婉拒。 毕竟是钱呐! 可吴步英却毫不犹豫的道:“要多少?曹郎君只管说!” 曹英雄惊讶了一下,然后说道:“一家先给一贯钱吧,都是大商家,小商人某就不去要了。” “好说!”一贯钱对于吴步英而言不是事,他随手就给了。 随即就是叫人来监督计算,然后发布公告。 在此之前,曹英雄去了贾家请教。 “兄长,为何那些商人一听某要钱,就毫不犹豫的给了呢?” 贾平安叹道:“你要知晓,商人低贱,他们天然就畏惧官人,此事就是两面,其一他们觉着是个好主意,能为他们谋利。其二,你是官人,长安县管抓贼的官人,若是你坑他一把,说他是贼人,你说他怕不怕?” “竟然这样?”曹英雄觉得不可思议,“那可有人这般做过?” “当然有,不过你若是做了,某亲手阉割了你,送进宫去伺候陛下。”贾平安说话时神色淡淡的,“另外,那些贼人凶悍,怕是有人不信,担心官方骗人,可看过商鞅变法?” 曹英雄打个寒颤,随后回去。 公告贴出去,开始有人不信。 “兄长果真神人也!”曹英雄不禁赞叹不已,随后使个眼色,“老王,该你了。” 王辅不满的道:“凭什么是某?为何不是你?” 曹英雄干咳一声,“某看着一身正气,再如何乔装也没人相信某是贼人。” “你真不要脸!” 晚些,王辅化妆完毕,看着鼻青脸肿的被两个男子押解而来。 “某二人抓到了这个贼人!” “可有赏赐吗?” 临时兑换点里,曹英雄仔细看看王辅,伸手去戳戳。 贱人! 王辅被他戳的想笑,却怕被勘破,忍的真辛苦。 “正是贼人。”曹英雄这是验明正身,“给他们钱,把贼人押解回去。” 五十文钱,明晃晃的铜钱就这么给了出去。 旁观的人中有人说道:“真给钱了呀!” “货真价实!”曹英雄捧起一把铜钱,然后洒落。 阳光下,铜钱在闪光,让人心动的光。 “某拿获了贼人!” 一个大汉夹着一个瘦小的男子来了。 “某拿获了贼人。” “我等拿获了贼人。” 事情在飞速发展,恶少们还想观望,可闲汉们却出手了。这些闲汉就是干体力活的,蹲在西市等着人招呼。此刻组团出手,那真是一个快准狠。 “快动手!” 连许多多的手下都来了。 一时间,西市的贼人被拿了无数。 曹英雄看着这火热的场景,欢喜的道:“果然如此,哈哈哈哈!” 随即贼人被送到了长安县县廨,可县里的小牢房哪里装得下那么多人犯?最后惊动了崔义玄。 “哪来那么多人?”崔义玄揉揉眼睛,仔细数了一下,竟然超过百人了。 “明府。”黄湖喜滋滋的道:“明府教导了下官之后,下官回去和他们商议,想出了个办法,就是悬赏拿人,这不,西市如今已经是无贼了。” 他是真的欢喜,心想若非是某英明,直接公开说给曹英雄权利,这事儿能办成?现在办成了,谁能否认某的功劳? 就算是曹英雄也不成! 崔义玄看着他,微微颔首。 随即他就去了西市。 闲汉们都出动了,恶少们也出动了,甚至是伙计们都没闲着,在四处寻摸贼人。 这等大好局面让崔义玄见了,瞬间就想去寻朱浩打脸。 他的身后簇拥着一群官吏,黄湖最为显眼,在等着被夸赞嘉奖。 而作为小吏的曹英雄和王辅却被挤到了最后面。 王辅悲哀的道:“干活的是咱们,领功却是他们,这世道,真特娘的会做事不如会做人!” 前方,崔义玄回身,淡淡的道:“曹英雄何在?” 黄湖心中一紧。 为何叫他? …… 中旬了啊!求票! 第266章 某就是一头豕 崔义玄看了黄湖一眼,眼底有些不屑之意。等曹英雄上前后,说道:“人人都想着去抓贼人,可不良人就这么多,贼人抓不胜抓。老夫也束手无策,你却想到了这等法子……可是科举出身?” 黄湖懵了。 明府怎么知晓是曹英雄的手笔? 曹英雄苦涩的道:“下官去年来应考,却得罪了人。” 现在是实名制,谁的试卷一目了然,想整人太容易了。 崔义玄说道:“得罪人与否老夫不知,不过你的手段却比那些科举出仕的更为犀利,老夫说过会亲自为此次有功者表功。你……” 他拍拍曹英雄的肩膀,“从明日起,你便是长安县录事。” 曹英雄身体一震,“多谢明府。” 录事的职责是接收文书,并做好记录,还有监控公事进程的职权。若是发现一件事进度缓慢,他有责任和权利去提醒告诫。 这便是半个秘书。 曹英雄心中狂喜,看了黄湖一眼。 黄湖的嘴唇动了几下,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崔义玄已经下了定语,还给曹英雄升官,这个时候去辩驳,除非证据确凿,不然崔义玄随手一巴掌能扇你个半死。 但某的谋划呢? 崔义玄随即就骑马去了万年县县廨。 “朱县令可在?” 他站在县廨(县衙)外面微笑着。 门子赶紧进去禀告,晚些朱浩出来,拱手道:“崔县令乃是稀客,这是第一次来此,请进。” 长安县和万年县以朱雀大街为界,平分了长安城。两边算是竞争关系,加上朱浩是小圈子的人,所以说是对头也没错。 “老夫就不进去了。”崔义玄含笑道:“老夫来此就一件事。” 你不进更好! 朱浩微笑道:“请说。” 二人四目相对,那股子冷意不加掩饰的散发出来。 边上的门子觉得一股子冷风吹来,不禁打个寒颤。 这是要对决吗? 朱浩嘴角含笑,心想某此刻已经压制住了你,你还想作甚? 崔义玄见他得意,就淡淡的道:“今日西市拿获贼人百余,此刻西市无贼!告辞!” 他转身离去。 朱浩心中一震,“你莫不是乱抓人?” 崔义玄没回头,“一查就知。对了,老夫这便去许使君处说说此事。” 朱浩昨日才将在许敬宗那里打了他的脸,此刻崔义玄就要把这个脸寻回来。 他年岁不小了,可脚步矫健,甚至还带着些喜庆。 老夫心中那个得意啊!哈哈哈哈! 朱浩骂道:“一群蠢货,去查!” 晚些消息传来。 “长安县有个小吏想出了个悬赏的法子。” “长安县哪来那么多钱?”朱浩想到自己要被老许呵斥,就有些心浮气躁。 “说是募捐的,那些大商人自愿给钱,一个贼人五十文钱,百人不过五千钱……” “只是五千钱就解决了此事?”朱浩觉得自己就是一头豕! 不,他看着麾下的官吏,目中难掩失望之色。 这是一群豕! 那人说道:“明府,不只是五千钱。那小吏还把剩下的钱放在了那地方,说是只要以后抓到贼人就赏,那些商贾也说了,愿意继续出钱,直至西市无贼。” 操蛋! 朱浩深吸一口气,知晓这一战万年县算是败了,他必须要赶紧去面见许敬宗。 州衙里,许敬宗听取了崔义玄的汇报后,朱浩刚来。 “你来的正好。”许敬宗眯眼看着他,“老夫说过,谁能在此次整治中占先,老夫就为谁请功。昨日你说万年县远超长安县,今日如何?” 朱浩看了崔义玄一眼,觉得这条老狗果然是狡猾。他定然是有了主意,然后不动声色,等某以为胜卷在握时突然出手,打某一个措手不及。 但输了就是输了。 他低头,“下官无能。” 许敬宗是皇帝的心腹,他是小圈子的人,这时候他只能低头,若是狡辩,许敬宗就能当场收拾他。 “知道就好。” 朱浩脸颊抽搐,他发誓自己为官多年,从未见过这等刻薄的上官。 什么叫做知道就好。 你这是在羞辱人! 许敬宗盯着他,那模样分明就是在说:老夫就等你开口,来啊! 朱浩深吸一口气,“是。” 出来后,二人在大门前分手。 朱浩冷冷的道:“奸猾的老贼!” 老夫奸猾? 崔义玄觉得这话不对。 他若是奸猾,也不至于大把年纪了才担任长安县县令。 不过看着朱浩的模样,他心中着实欢喜。 “那个曹英雄不错。” 老崔由衷的觉得贾平安看人的眼光不错。 曹英雄一下变成了‘机要秘书’,那心情是相当的嗨皮。 许多人在等他请客,可曹英雄等下衙后,一溜烟就跑了。 他一路疾驰,就在路上等到了贾平安。 贾平安和包东在说话,见他在前方就笑道:“这是专门等着某呢?” “是。”曹英雄拱手,再抬头时,竟然泪流满面,“从科举失利后,某便是人见人增,某想着此生大概就如此了,在下面厮混一生。直至先前崔明府说某为录事……某才知晓,原来还有另一条路。多谢兄长。” 曹英雄的逆袭让人欢喜,贾平安心情一爽,就带着他回家,叫人买了一斤豕肉来整治。 “豕肉能吃?” 曹英雄有些挠头。 “试试。”贾平安用重料煮了豕肉,随后切片爆炒。 “尝尝。”贾平安自信满满的把尝试的机会让给了曹英雄。 曹英雄吃了一片,眼皮子在跳动着…… “如何?” 贾平安不会说自己不肯以身试毒,于是就寻了曹英雄这个试菜员。 曹英雄点头,“美味。” 贾平安尝了尝,味道还行。 这便是用重料压制了豕肉的腥膻味,若是仔细品尝,还能品味到那股子味道。 吃完饭,曹英雄准备回去,但欲言又止。 “好好干!”贾平安没给说话的余地,把他送了出去。 “兄长……” 曹英雄眼中含泪。 “小事罢了。”贾平安说的很轻松,可在他看来事实也不复杂。 对付基层治安问题,群防群治才是王道。 可在曹英雄的眼中,这是施恩不图报。 他回身,暗自发誓,一定要努力,未来能为兄长分忧。 贾平安送走了他,回家就见表兄在散步,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 这等模样,分明就是寻到了一些线索,回头仓部又要烦恼了。 一夜好睡,第二天凌晨,就听杨德利一声喊:“某想到了。” 被吵醒的贾平安很无语。 吃早饭时,杨德利眉飞色舞的道:“平安,某想到了一处漏洞,若是能填补掉,每年少说能节省数千斤粮食。” 这便是杨德利的目标。 这等人看似无趣,可他的乐趣就在于这个过程和结果中。 晚些上衙,不到中午就传来消息。 “小贾,你那表兄今日在户部出风头了。” 邵鹏才将出宫,一脸唏嘘的道:“说是他寻到了个漏洞,一年能省不少粮食。这是好事吧,可偏生今日户部议事,说的是今年年初做的不错,大家都在说你好我好他好,你表兄就跳了出来,说了此事,瞬时一屋子的官员都黑脸了。” 大伙儿正在说着这大好局面,你非得要说什么这大好局面下有阴暗处,这不是给大伙儿上眼药吗? 我去。 贾平安无奈的道:“某那表兄就是个实诚人,眼中只有事。” “这是能吏的苗子,不错。” “对了。”邵鹏突然想起一事,“路人咱遇到英国公,他说寻你。哎!老唐,你说咱这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了?竟然才将的事情就忘记了。” 唐旭担忧的看了他一眼,“要不……寻个郎中看看吧。” 贾平安随后去了尚书省。 李勣手头有事,“你等等。” 看完文书,李勣交代了一番,问道:“你家的小豕还剩多少?” “都活着。”贾平安很是淡然的模样。 “竟然都活着?”李勣一怔,“老夫今日突然想起此事,若说伤口,沙场上那些将士中了刀枪箭矢,伤口看着不致命,可有人好了,有人却伤口红肿烂掉,最终……你那个酒水竟然能有如此功用吗?” “对。”贾平安说道:“越烈的酒就越刺激,英国公想想可是?若是手上有伤口,弄了那个酒来撒上去,就会觉着刺痛。” 李勣想不通这个道理,“伤口里究竟有什么,竟然要用这个东西来杀灭?” 呃! 这个说起来比较玄幻。 贾平安说道:“伤口里有人眼看不见的一些东西,英国公可还记得……受伤后,若是伤口沾染了脏东西的最难痊愈。” 李勣眯眼,“早些年……那时候攻城有什么金汁,那东西毒辣,粘到一点就能致命。” 金汁就是用粪便加上一些东西熬煮出来的东西,守城时浇下去,堪称是无人能敌。 “对,那里面就有些肉眼看不到的毒素。” “这样啊!”李勣是名医,不禁思索了起来。 他想到却是另一件事,“你且去。” 晚些,他去了程知节家。 门子看着面带晦色,“英国公请进。” “不通禀?”李勣的眉间淡漠。 门子叹息一声,“阿郎还躺着呢!娘子昨夜一夜未睡。” 李勣随着门子进去,到了后院,就见几个医官在院子里叹息,心中不禁一凉。 几个医官见到李勣,急忙迎了过来,面带难色的道:“英国公,卢国公这等伤口发热,我等却难治。” “见过英国公。” 程处默来了,眼中含泪,噗通跪下,“某不孝,一槊伤到了阿耶,若是阿耶因此……某万死!恳请英国公救救阿耶吧。” 昨日程知节兴致来了,就寻了长子程处默来操练。父子二人拎着马槊你来我往的,老程的腰部就挨了一下,伤口很浅,谁都没当回事,谁知道竟然就严重了。 “起来吧。”李勣走了进去,就见程知节躺在床榻上,面色微红,看着竟然有些苍凉之意。 “伤口何在?” 医官过去揭开了腰部的敷设。 一道食指长的红肿伤口暴露在眼前,口子能明显看到不深。 “军中的郎中如何说?” 军中的郎中治疗这等伤口的经验更丰富。 一个医官苦笑道:“军中最好的郎中来看了,说是……听天命。” 李勣深吸一口气,回身道:“请了崔娘子来。” 这是要见当家主母。 晚些崔氏来了,看着从容不迫,行礼,然后说道:“多谢英国公。” 李勣知晓这个女人的厉害,也不啰嗦,“老程这个伤怕是难治了。” 崔氏有崔氏的骄傲,她昂首道:“果真是没办法了吗?” 李勣知道她在强撑,淡淡的道:“这等伤医官不如军中的郎中,他们说不成,便是请了谁来也不成。” 崔氏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程处默跪下,一巴掌一巴掌地抽打着自己的脸,嚎哭道:“孩儿万死!” “嚎什么呢?”李勣觉得老程一家子有些古怪,都活的像是鹌鹑似的,“老夫这里有个法子,但丑话说在前头……” 程处默咻的一下就窜了过来,一把抱住李勣的大腿喊道:“多谢叔父,多谢叔父!” 崔氏也重新行礼,“还请英国公道来。” 程处默抱大腿太用力,以至于李勣想一脚踹飞他,“某认识个少年,他有些特别的本事,这等伤口他估摸着有办法,不过老夫还是那句话,把丑话说在前面,若是好,那不必说。若是不好,程家却不能为难记仇,否则……就把仇记在老夫的身上。” 崔氏深吸一口气,“我知晓,这等事出手不讨好,若是我家怪责,那便是不识好人心。请英国公做主就是了。” 这女人……果真是深明大义,只是把老程家弄的和监牢似的,一大家子不敢进取,哎! 败家娘们! 李勣回头就去寻了贾平安。 “啥?治病?”贾平安瞪大眼睛,“某不会呀!” 大佬,你这不是害人吗? 李勣淡淡的道:“果真不会?” 贾平安把头摇的和拨浪鼓般的给力,“真不会。” 李勣无奈的道:“你和老夫惯了,知晓老夫不会强迫你,不过老程却是不同,去吧。” 这是哄孩子的口气。 贾平安依旧摇头,心想要是把老程弄死了咋办? 李勣叹息一声,“老夫知晓你多半如此,哎!” 你知道就好啊! 贾平安觉得自己避开了一次灾难,心中欢喜。 李勣侧身,门外的光被遮挡住了,老梁狞笑着进来。 走马活擒…… 贾平安被一路提溜着去了程家。 “你这等性格太平稳,不好。”梁建方把他放下来,程家的门子赶紧出迎。 贾平安摇头,“若是大将军或是英国公病了,某倾尽全力。” 他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我认你们是长辈,愿意为你们冒险。 而程知节…… 某不认! 少年恩怨分明! 梁建方吸了一口气,一巴掌差点把贾平安拍趴下,“知道了。” 这话同样是一个回应。 贾平安咧嘴一笑。 李勣叹息一声,说道:“为官要紧的是不能太分明,太分明就容易被人捅刀子。” 这是他为官的经验,也只对亲人说。 “怕这些作甚?”梁建方豪爽的道:“有咱们在,难道还能看着人欺负了他去?英国公你难道是……” 老流氓开始疯狂挑衅李勣。 李勣却没动怒,莞尔道:“他若是出事,老夫让敬业去帮他!” 动了贾平安,就是动了李敬业,你们来试试。 贾平安觉得眼睛有些热。 到了后院,崔氏在等着。 “是他?” 崔氏有些茫然。 贾平安行礼,“贾平安见过娘子。某和义玄公、崔兄相识。” 崔氏一怔,“是长安县令和崔建?” 贾平安点头,崔氏心中一松,“劳烦你了。” 贾平安淡淡的道:“尽力而为。” 他说了和老崔等人的交情,就是一个交代:某不会故意弄死老程,也不会不尽力。 随后淡然,这便是一种姿态,不套近乎的意思。 某来,是英国公和梁大将军的情义。 这同样的是恩怨分明。 好小子! 梁建方和李勣心中暗自叫好。 崔氏厉害,若是贾平安表现出套近乎的意思,马上就会被她下调看法。 贾平安进去,看了伤口,说道:“这是化脓了,某只有一法,请了军中的郎中来。” 几个医官怒了,“我等在此。” 他们是宫中的御医,贾平安不搭理他们,而是要了军医,在他们看来是一种蔑视。 贾平安看了他们一眼,“某要能动刀子的。” 呃! 几个医官闭口不言。 晚些,五名郎中来了。 去请人的程处默说道:“长安诸军最好的郎中都在这了。” 贾平安点头,对为首的郎中说道:“卢国公的伤口红肿,上面有脓包,唯一的法子就是切开,把脓液引出来,随后消毒。” “好说。” 郎中也不问情由,见崔氏和梁建方他们没异议,就拿出刀子来。 “且慢。” 贾平安拦住了他,“先煮一会儿。” “为何?”郎中一脸不解,“这把刀跟随这某多年,不知救了多少将士,早就有了魂魄,晚间某能听到些呼啸嚎哭……” 这货怕不是出现幻听了吧。 贾平安满头黑线,“这是消毒。” “消毒?你这话何意?” 贾平安没办法,给他科普了一番伤口感染的道理,郎中懵逼,“这不能吧,啥肉眼看不到的……” 贾平安失去了耐心,“听你的还是听某的?” 郎中偃旗息鼓,“听你的。” 把刀子消毒,随后用高度酒消毒伤口,下刀…… 郎中的刀法贼好,一刀就割开了脓包,随后准备用手指头去撇脓液。 “住手!” 贾平安亡魂大冒,拦住他后说道:“先前有煮过的布,用那个擦。” “某的手指头不知撇过多少将士的伤口。”郎中嘟囔着。 脓液排除,随后消毒。 酒味很浓郁,程知节的眉动了一下,鼻子嗅了嗅。 娘的!老酒鬼! 第267章 朕送别你了 伤口处置好了后,贾平安令人把窗户打开。 “闷着没病也有病。” 室内空气不流通,一鼻子的臭味。 “如何?” 程处默在外面探头,恨不能冲进来看看。 梁建方一脚把他踹出去,随后提溜着他问道:“老程的马槊杀人,你的马槊是玩耍,你如何能伤了他?” 程知节持马槊纵横多年,什么样的狠角色没见过,竟然栽倒在程处默的手中,让人不敢置信。 程处默抬头不肯说。 啪! 梁建方一巴掌扇去,程处默低下头。 “娘的!”梁建方气得团团转,“小贾,咱们回去!不管了!” 老流氓怒了。 程处默抬头,半边脸都肿了起来,“阿耶觉着这样的日子不快活,神思恍惚,某那一槊不狠,阿耶却避不过。” 梁建方呆在那里,眼睛眨巴着,突然跺脚道:“老畜生,怕这怕那,那你活着作甚?不如早死早投胎!” 眼泪在他的脸上纵横着,李勣叹息一声,“当年在瓦岗时老程多快活,后来……哎!” 程处默低头哽咽,这个事儿他没有置喙的余地。 老程先前的娘子是一个县令的女儿孙氏,孙氏生了程处默和程处亮,随后在贞观二年去了。老程就续弦崔氏。 这是后娘,他没法说。 侧面,崔氏站在那里,双拳紧握。 原来是我吗? 她想到了程知节对自己的言听计从,想到了他对自己的那种疏远…… 原来你一直不喜欢这样的日子,觉着憋屈。 但你从不肯说。 崔氏的眼中多了泪水。 下午程知节突然发热。 郎中面色严峻,“这等发热凶险,若是消不了……家里就准备吧。” 崔氏定定的看着他,“就没有法子吗?” 郎中坚定的道:“某在军中治过无数人,这等伤口导致发热的……十存二三便是幸运,看天意吧。” 十个人能活两三个,这便是伤口导致发热的死亡率。 崔氏目光坚毅,“夫君定然能活。” “小贾呢?”梁建方去吃了午饭回来,见状不禁怒道:“他哪去了?” “说是回家拿东西。”程处默两眼发红,恨不能一刀把自己剁了。 李勣不能长久出来,尚书省需要他掌舵,所以就回去了,说是下衙后再来。 梁建方直接就告假了,李治派了几个医官来,并放话说不管差什么东西,只管开口。 王忠良来了。 “卢国公……” 哎! 程知节面色发红,王忠良看了一眼,问问郎中,然后回宫禀告。 李治不禁为之怅然,“程知节武勇过人,当年四处征战,所向无敌。可后来……” 后来程知节变得越发的沉默寡言了。 “朕可是那等刻薄之君吗?”李治不禁发问。 王忠良瑟瑟发抖,“不是,陛下心胸宽广。” “那为何程知节这般畏缩?”李治觉得自己并未猜忌程知节,他为何这般? 王忠良觉得皇帝怕是魔怔了,“陛下,在先帝时,卢国公就这样了。” 李治扼腕叹息,“这等名将,不在沙场征战,却要在揣测中消磨,何苦如此!” “陛下。”外面来人,“苏定方等人告假。” “陛下,许敬宗告假。” 程知节病重不起的消息传了出去,那些老将们出动了,瓦岗的老人们也出动了。 李治摆摆手,随后去了凌烟阁。 贾平安回家一趟,再回来时,见程家外面停了许多车马,就问道:“都是那些人?” 门子神色哀伤,“都是些老将,还有瓦岗的老人。” 这是来见老程最后一面? 贾平安心中一凛,赶紧进去。 “咬金呐!” 才到后院,就听到一个老人在嚎哭。 “当年你纵横瓦岗,那般大气,连睡个女人都能和兄弟们分享……” 贾平安满头黑线…… “如今你活的这般畏缩,带累的子孙不敢抬头,那是什么富贵?那是祸根!早知如此,你不如辞官归家逍遥……” 这话说的太透彻了,但很不给皇室面子。 王忠良又来了,大概李治觉得老程熬不过多久,所以让他来盯着。 这是老将们才有的待遇。 崔氏站在外面,那些老将们看着她,目光不善。 “小贾在哪?” 里面一声咆哮。 “来了来了。” 贾平安并未有什么伤感的心态,一溜烟就进来了。 “现在才来,去哪了?” “叫你不应,这是翅膀硬了?” “回头来老夫家中,让老夫试试你的武艺。” 一群老东西狞笑着,贾平安只觉得脊背发寒,堆笑着过来。 王忠良过来问道:“你这是要作甚?” 贾平安回身道:“敬业!” “来了。” 李敬业来了,一手提着一个酒坛子。 “这是作甚?” 梁建方说道:“莫不是让咱们喝酒送老程?” 王忠良怒目而视。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可崔氏无动于衷,程处默等人无动于衷。 对于这些老将来说,生死都是一个尿性,没什么可忌讳的。 梁建方看了王忠良一眼,笑道:“耶耶此生杀人无算,活着就是赚的,若是死了,耶耶去底下寻了旧部,娘的,阎罗王若是叫嚣,耶耶连他也杀!” 噗! 王忠良只觉得一股子煞气扑面而来,想退后,可他代表着皇帝,若是退后半步,回去李治能让他跪到地老天荒。 就在此刻,贾平安走了过来,挡在他的前面,说道:“大将军若是想喝也使得,只是得调一调。” 梁建方摆手,“治好老程再说,否则老夫便喝酒陪他走最后一程。” 崔氏别过头去,眼中有泪光在闪烁。 贾平安拎了一坛子酒水进去,里面的郎中诧异的道:“这是何意?” 贾平安打开坛子。 一股子浓郁的烈酒味道就传了出来。 那郎中吸吸鼻子,“好酒。” “好酒?” 王忠良进来,几个老将进来,崔氏想进来都没地站。 “这是啥意思?让老程饮酒?” 一个老将叹道:“这个法子好,以后老夫快死了,就让……小贾,回头送老夫几十坛这等好酒,等老夫快死了时,就谋个醉死,岂不快哉!” 贾平安苦笑着,不敢和这群老流氓哔哔,说道:“卢国公的伤口导致发热,此刻要退热才好,把他剥光。” 擦! 郎中觉得这少年真是个狠人,“剥光了作甚?” “用酒水抹在大腿根部,腋下等处。”贾平安看着他,“照做就是了。” 郎中嘟囔着,“某喝过不知多少好酒,就没听过酒水能退热的。” 众人都看着贾平安,觉得他这个主意怕是有些问题。 贾平安淡淡的道:“只因你的酒水太淡,娘们喝的!” 他终究忍不住开了地图炮。 瞬间屋里的人都变色了。 “什么好酒这般厉害?老夫来喝一碗。” 一个老将骂骂咧咧的出来,贾平安知晓要让他们信任,就得弄翻一个才行,就叫人弄了个大碗来。 一大碗酒,老将嗅了一下,“好烈!” 他仰头就喝。 只是喝了一口他就想喷出来,但输人不输阵啊! 他强撑着把一大碗酒喝了,淡淡的道:“也就这样。” 众人笑了笑。 “剥光!”贾平安不再看他。 崔氏在外面说道:“照着平安说的做。” 她先前已经派人去问了崔义玄和崔建。 崔义玄说:小贾此人乃是我崔氏的亲近人,你信他就是了。 崔建说:小贾义气无双,莫要怀疑。 有医官说道:“若是不妥……” 崔氏淡淡的道:“如今就已经不妥了,那便是命!” 崔氏的女子,果然厉害。 贾平安在心中给崔氏女打了个标签:不可联姻。 衣裳剥光,贾平安倒了一小盆酒出来,用布料蘸了酒去擦拭血管丰富的地方。 时光流逝,贾平安觉得这一波差不多了,就直起腰来,觉得酸痛难忍。 “接着就这么弄。”他有些累了,回身,就见那个先前喝酒的老将身体摇摇晃晃的,突然转身说道:“老夫……老夫……” 呯! 老将扑街。 众人愕然,有人扶起他,讶然道:“醉死了。” 醉死指的是醉的人事不省。 “只是一碗酒?” 呵呵! 贾平安笑了笑,“扶着去睡下吧,最少得睡到明日。” 他走了出去,见天色渐渐暗淡,就问道:“可有饭食?” “有有有。” 程处默亲自交代,带着人把饭食弄了来。 此刻大伙儿也没什么心情,胡乱吃了,就继续等候消息。 酒水擦拭一直在继续着,偶尔还得看看伤口。 “并未有脓液。” 贾平安不知这些法子能否救回程知节,听天由命吧。 他进去,再度擦拭。 后世早些年的高热病人,当烧的厉害时,医院也会弄了酒精来擦拭退热。 这事儿他知道,但老程的伤口才是关键。 没有消炎药,没有抗菌药,唯一的法子就是消毒,清理伤口,让人体的自愈能力发挥作用。 老程,你别死啊! 贾平安记得老程是个长寿的,若是此刻去了,多半是被自己这只蝴蝶给扇没了。 老天爷不会收拾我吧? 贾平安有些心虚。 他不断的擦拭着。 汗水模糊了眼睛,他伸手擦拭了一下,就听到了嗯的一声。 程处默不敢相信的看着睁开眼睛的父亲,喊道:“阿耶!” 外面的老将们齐齐起身,都叹息一声,准备进去送老程最后一程。 程知节睁开眼睛,觉得有些恍惚和虚弱。 他看看房间,没错,是自己的房间。 娘子呢? 老大怎地看着像是死了爹似的? 这少年是谁? 怎地在擦拭老夫的大腿? 是小贾? 程知节的脑子缓缓清醒,然后赞道:“好酒!” 贾平安只觉得身体一软,身后一只大手就扶住了他,梁建方喊道:“给小贾弄了凳子来。” 贾平安一直在俯身给程知节擦拭,此刻身体僵硬,动都动不了。 他缓缓坐下,脊背处发出咔嚓一声。 “老程,觉着如何?” 梁建方俯身问道。 “有些……累。”程知节微微喘息。 “累就好啊!就怕你不累。”梁建方大喜过望。 回光返照时不会觉得累,而且很是精神。 人体的所有系统精诚团结,迸发出最后的力量,最后归零。 “那几个医官,赶紧进来。” 这时候医官就比郎中管用。 几个医官进来轮番整治,最后一脸震惊。 “竟然活过来了!” 众人齐齐看着贾平安。 “为何?” 程处默可不管为何,躬身,“多谢小贾。” 这时候话越少,就越郑重。 那等感谢的话说了一箩筐的,多半是敷衍居多。 “闪开,娘子进来了。” 一群男人的地方,崔氏进来有些不妥当。 但她依旧来了。 “夫君。” 见到程知节醒来,她所有的坚强都消散了,不禁欢喜落泪。 程知节说道:“老夫死不了,小贾……小贾……” “啥事?”贾平安起身。 程知节含笑道:“好。” 只是一个好字,贾平安拱手,“剩下的就是伤口处置,按照某说的,任何接触伤口的东西,要么水煮,要么就用那酒浸泡,时辰不可少。” 医官们都犹豫了一下,但梁建方喝道:“可听清了?” 苏定方想杀人,“救人时你等无用,这等时候还矜持个屁!卢国公若是被害了,你等死不足惜。” 几个医官瑟瑟发抖,贾平安顺势告辞。 真的累啊! 崔氏看了他一眼,“大郎送平安出去。” “是。”程处默带着贾平安出了后院,也不说谢,等出了侧门时,才认真的道:“等阿耶好了,来家中饮酒。” 贾平安应了,回家后倒头就睡。 而李治此刻正在凌烟阁,负手看着那些功臣。 凌烟阁里分外三处,按照官职高低排列。 程知节并不在最高的一处,边上是秦琼、李勣等人。 这些老将任何一个存在都是定海神针般的作用,可依旧熬不过岁月的煎熬,渐渐凋零。 “阿耶你说过李卫公后,大唐名将唯三人,英国公李勣,宗室李道宗。以及薛万彻。薛万彻不可重用,李道宗……唯有李勣能用。而程知节便是其下的名将,虽说蛰伏,可若是去了,这里还有几人?” “陛下,梁建方让贾平安诊治卢国公。” 一个内侍站在外面,大气都不敢出。 这里面的每一幅画像的背后都是一段金戈铁马,都是一段可名列青史的记录。 李治额头上的青筋蹦跳了一下,“大将军这是想让扫把星去……以为厌胜吗?” 用扫把星去压制,这个想法真的很奇葩。 “病急乱投医罢了。” 李治依旧站在那里,看着那些画像。 这些画像有的他还熟悉,有的却渐渐陌生。 “陛下,歇息了吧?” 外面来了王皇后。 她最近的日子很是得意,所以看着多了不少雍容之色。 “你且去。”李治突然失去了和她敷衍的心情。 王皇后一怔,随即回去。 “令人打听。” 她走在宫中,身后跟着一长溜人。 晚些有人来了,“皇后,说是卢国公病重,恐不治。” 王皇后叹道:“卢国公,大唐之名将。他若是去了,大唐便少了一尊能震慑外敌的大神,难怪陛下心情郁郁。” 她还在唏嘘,就听有人在呼喊,“陛下何在?” “谁在那里呼喊?”王皇后怒道:“拿了来!” 有人冲过去,见是王忠良,就喊道:“是王忠良,皇后令你过去。” 王忠良奉命去程家蹲守,被一干老将压的心中郁郁,此刻被这么一说,不禁恶向胆边生,于是挥拳…… 呯! 内侍挨了一拳,回去喊道:“皇后,王忠良不听,打了奴婢!” “越发的大胆了!” 王皇后沉声道:“去看看。” 有人跟着过去,一路到了凌烟阁。 “陛下!” 李治正在回想往事,被吵了一下,皱眉道:“去看看。” 一个内侍出去,回身道:“陛下,王忠良来了。” 李治深吸一口,目光在程知节的画像上停留了一瞬。 朕送别你了。 “陛下。” 王忠良冲进来,一脸狂喜的道:“卢国公活过来了。” 李治先是一怔,接着握紧双拳,追问道:“说清楚。” 王忠良说道:“医官和郎中束手无策,贾平安带着酒水来,用酒水清洗了伤口,卢国公发热,贾平安用酒水抹身,竟然就醒来了,先前还喝了粥,医官看了,说是最危急的时候过了,后续要多养养。” 先帝保佑! 李治默念了一句。 他登基未久,不管是内外都面临着挑战。而能给他安全感,能为他站台的唯有武将。 这些老将威望高,存在一个就是对他的一份助力。 他想了想,“准备一下,朕去看看。” “陛下。”王忠良觉得这有些恩宠过了。 李治却不理,晚些便衣,在百骑的保护下去了程家。 程家人见到李治时显然是被惊住了,李治笑着抚慰了几句,去看了沉睡的程知节。 “只管治,差什么说话。”李治很爽快,随后就准备回去。 皇帝来探望,这便是极大的恩宠,崔氏知晓这个信号的意义。 她坐在床边,低声道:“你啊你,你想折腾,不甘心蛰伏……以往我不答应,可你却不快活。此后……我便不管你了,若是死,便是一起死,若是活,便是一起白头到老。” 第268章 要好勇斗狠 程知节醒来了。 他听着程处默说这两日的事儿,连谁来,谁没来都一一问了。 略微有些苍白的脸上多了讥诮,“那些人,巴不得老夫死了,可上天有眼,老夫却死不了。真想去看看那些人的嘴脸。” 程处默突然落泪,“阿耶,某这几日真的想死。” “死什么死?” 老程很公道,虽然又续弦,但早就下了决断,长子程处默继承自己的爵位,执掌程家;次子程处亮也早早有了归属,娶了先帝的女儿,成了驸马,一生无忧。 “小贾那边……”程知节想了想,让程处默把自己扶起来。 “医官说腰部的伤口不好就不能坐起来。” 程知节骂道:“是医官是你阿耶,还是老夫是你阿耶?” 阿耶好像不对劲啊! 程处默记得那时候自己还小,阿耶每次回家都喜欢抱着自己玩高处扔,然后再接住,乐此不疲。 以后阿耶就渐渐沉默了,话不多,告诫他们出门别惹事。 程家就这么渐渐沉默了下来。 可阿耶今日看着不对劲啊! “是。” 程知节坐起来,得意的道:“你阿娘昨夜说的话,为父都记得。” 程处默问道:“阿娘说了什么?” “你阿娘说,以后不管为父了。” 哈哈哈哈! 程家爆发出一阵猖狂的笑声。 而朝中也是如此。 梁建方得意的大笑后,说道:“陛下,臣发现了贾平安是个人才,就悉心栽培,这不,他就发现了酒水能杀毒的道理,救了卢国公。” 李勣看了他一眼,觉得梁建方靠着不要脸这个人设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李治对此颇感兴趣,问道:“酒水能杀毒,是个什么说法?” 呃! 梁建方卡壳了。 可耻! 长孙无忌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老东西真是老而不死是为贼。 功劳比不过程知节他们,但他就凭着这等不要脸的作风,深得先帝和陛下的喜爱。 “陛下,此事吧,臣说了也是妄言,还是让贾平安来说说吧。” 李治点头,但有人质疑道:“一个少年来……这是给咱们授课?” 是啊! 让一个少年来说这些,一群老鬼觉得有些不爽。 “看看再说。”李勣发话了。 柳奭看了他一眼,觉得李勣就是一条毒蛇,隐藏在暗处,不到关键时刻不出动。此刻发声,竟然是为了贾平安,可见外界传言两家交情好为真。 他想到了宫中的外甥女。 那个萧氏得了皇帝的宠爱,逆袭了外甥女,整日在宫中跋扈。 关键是萧氏有子,而王皇后没有,这个很要命。 没儿子,皇后就是个空架子。 而萧氏喜欢寻了贾平安进宫,这难道是臂助? 若是臂助,那么李勣和贾平安交好,间接就站在了萧氏那边。 老东西! 柳奭对看过来的李勣微微一笑。 如此,贾平安那个少年就是其中的关键,压住他,李勣也就断了和宫中的联系。 想到这里,柳奭心中微松。 贾平安正在提审麻野。 最近他很忙,忙的不可开交。 所以他也借机给自己放假,很是悠闲的坐在那里。前方,雷洪和包东一人手持鞭子,一人手持棍子,在等待命令。 “说说倭国如今的情况。” 边上孟亮提笔准备记录。 麻野最近被关押在百骑,不能整理仪容,看着蓬头垢面的,浑身散发着一股子臭气。 她跪在贾平安身前一步开外,双手被捆着,闻言抬头,苦笑道:“倭国……贾参军都说了乃是野人之国,就是那么多……” 贾平安笑了笑,就像是看臭虫般的看着麻野,“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女人,真是有趣,包东。” “在!” “把毛刷弄出来。” 包东拿出毛刷,问道:“刷她何处?” 雷洪扯扯胡须,“某以为,当刷她的眼睛。” 不学无术! 贾平安深深的觉得百骑内部需要来一次扫盲运动,否则一群粗汉哪里能承担大任? 但此事不急。 “脱掉她的鞋子。” “刷脚底板?” 雷洪想笑,然后扒拉了麻野的鞋子,捂着鼻子道;“好臭,比包东的还臭。” 都那么长时间没洗过脚了,就算是美的惨绝人寰,那浑身上下也是臭烘烘的。 “按住她的脚!” 包东按住麻野的脚,雷洪笑着蹲在那里,毛刷一刷…… “哈哈哈哈……” 咦! 雷洪觉得很有趣,再刷。 “哈哈哈哈!” 笑声再也没停过,外面的百骑兄弟听了不禁觉得愕然。 “哈哈哈哈……” 麻野浑身扭动着,眼泪都出来了。 包东喊道:“按不住了!” “我说!我说了!” 麻野喘息着,她看着贾平安,“你就是个魔鬼!” “说话!” 贾平安压根没把这个女人放在心上,丢在百骑也是为了磨一磨,把她磨绝望了,再来问消息。 麻野突然哽咽了起来,泪水冲开了脸上的污渍,竟然有些魅惑之意。 “你浑身上下臭烘烘的,就算是把你丢在平康坊,那些嫖客也不会多看一眼,还会嫌弃踹你一脚。别装了,说话!” 麻野见诱惑无效,只得说道:“如今倭国是大兄皇子和中臣镰足处理朝政,巨势德多等人辅佐……” 这些人贾平安一个都没听闻过,为此不禁深深怀念着那些老师们,“说清楚!” “中大兄皇子和中臣镰足杀了权臣苏我入鹿,随后掌握朝政。” “他们如何看大唐。”贾平安看重的是这个。 倭国此刻经过中原的文化熏陶了多年,才将开化,可岛民的眼光都是一致的,刻在骨子里的秉性一直在迸发。 贾平安真心想不通,倭国在过些年竟然会挑战大唐。 那些人莫不是脑子进水了? 但他又想到了冒险主义。 从此刻往后看,这一段历史就是倭国不断冒险的历史。 大唐时他们发动挑战,出征新罗,然后白江口惨败,就此偃旗息鼓,乖乖的做小老弟。 随后便是大明时代,倭国国内混战一场,整合了各方势力后,丰臣秀吉野心勃勃,觉得可以一窥中原,于是冒险出兵,依旧是出征半岛,最后被帝国余辉的大明打的抱头鼠窜。 再后来就是近代,他们依旧是冒险一击…… 这个弹丸之地养育出了一群野心勃勃之辈,他们一面卑微低头,一面目光炯炯的盯着你,但凡你以为他们是朋友,那么下一刻长刀就会从身后捅入。 在虚弱时,他们和孙子般的会低头学习,极尽谄媚之能事,让你觉得他们就是最好的小弟和跟班。 为何要培育他们? 贾平安一直不理解这等行径。 国与国之间的相处该是双赢,而中原多年以来的习惯却是单方面付出。不管是从战略上还是战术上,倭国并不能给大唐带来一丝好处,反而和百骑勾搭在一起,给半岛带来不安,让大唐的盟友新罗苦不堪言。 这不合适! 贾平安皱着眉,等不到答案,突然抬头。 麻野正在思忖怎么回答,见贾平安看过来,就准备媚笑。可却见那一双眼中冷冰冰的,竟然带着杀机。 他竟然想杀了我? 麻野心中一颤。 男人面对美人时总是会多一些怜惜或是不舍,可在贾平安的眼中这些情绪压根就看不到。 “你在消磨某的耐心!”贾平安微微眯眼,麻野赶紧说道:“是巨势德多,是他……” “他说了什么?” 外面,来寻贾平安的内侍刚想进去,却被门外的百骑摇头拦住。 他侧耳倾听。 “善德女王亲近倭国,真德女王却靠拢了大唐,消息传来,巨势德多建言马上进攻新罗……” 这是个超值的消息。 贾平安心中微喜,淡淡的道:“还有什么?” 麻野摇头,她知晓若是自己什么都说了,眼前这位俊美的少年绝对会把她当做是一摊烂肉,弄不好随手就处死了,“没了,那些人都反对。” “贾参军,陛下召见。” 麻野身体一震,不敢相信的看着贾平安。 这个少年竟然能获得大唐皇帝的召见? 这在倭国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儿。 贾平安起身道:“继续关押,不过……” 他走过去,微笑道:“你此次表现的很好。”,为了增强说服力,他就像是摸小狗般的,伸手摸摸麻野的脸蛋,“让她沐浴,房间也弄干净些。” “多谢!”麻野跪下俯首。 “你很乖!”贾平安微笑出去。 他对内侍颔首,“且等一下。” 他让人打水上来,随后洗手,这才跟着进宫。 一路进宫,贾平安进了大殿,君臣都在看着他。 “听闻你救了卢国公,用的是酒水,说说吧。”李治微笑着。 但君臣都在想着一个事儿。 什么酒水能救命,酒水只能让人醉。这个扫把星怕不是还有什么东西咱们不知道。 所以君臣都在等着贾平安来揭开谜底。 贾平安没想那么多,“陛下,这事说来话长。” 李治看看群臣,长孙无忌抚须笑道:“今日老夫无事。” 既然都无事,贾平安也乐于做一个科普。 “昔日臣在华州时,曾得人教授学问,那人提及在西域有人在沙漠上拾到了一块透明的东西,用那东西去看万物,皆是硕大无比……” 呃! 李治觉得这事儿像是神话一般。 不过是显微镜的概念而已,君臣都觉得是神话。 “在那东西之下,一根头发都粗壮无比,能看出凹凸不平和分叉来。” 梁建方拔了一根头发,“这般光滑,哪里来的凹凸?” 贾平安笑了笑,“人眼看不到细微的东西,而那东西却能纤毫毕现。在人的手上就能看到些细微的东西在爬动。在伤口之上,在脓液中,更是能看到许多细微的东西。那些东西有好有坏,当坏的东西占据上风时,伤口就会恶化,随后……就是卢国公这等情况。” 李治看看自己的手,很细嫩。 想到这般细嫩的手上竟然有许多在爬行的小东西,他就觉得不靠谱。 “而臣弄的那个不是酒水,所谓酒水酒水,水比酒多,而臣弄的那个却是酒比水多,能杀灭那些东西,于是伤口便干净了。” 梁建方问道:“你说什么水比酒多,是何意?” “酒水为何能醉人?皆因里面的酒,而下官这里通过手段,把多余的水弄出去,那酒就越发的烈性了,杂质皆去,如此能杀灭那些有害的东西。” “口说无凭!” 这话是于志宁说的,这位更像是个执拗的学问家,而非宰相。 这是主动送上门来求打脸啊!贾平安淡淡的道:“长安诸军经常操练,伤者不少,拿了一批人不用酒精处置伤口,一批人用酒精处置伤口来试试。” 他丢下此事,禀告道:“陛下,臣先前讯问了那个倭女麻野,她说倭国内部刚结束了纷争,如今权臣当道。” 长孙无忌眯眼看着前方,丝毫没有感觉。 “该国中有重臣得知新罗靠近大唐之后,建言进攻新罗。” 话无需多,李治已然大怒,“蕞尔小国,也敢如此吗?” 机会来了。 贾平安说道:“陛下,大唐对待外藩过于亲厚了些。譬如说吐蕃,先帝在时,大唐对待吐蕃不可谓不亲厚,可换来的是什么? 先帝还未进入陵寝,边疆就闻吐蕃侵袭声。” “放肆!” 宇文节呵斥道:“你懂什么?若是先帝时不安抚吐蕃,大唐哪能分心去征伐高丽?” “可安抚和大方却是两回事。”从褚遂良走后,小圈子就在谋划新人进来,结果一番利益交换,宇文节和柳奭成为宰相,也是长孙无忌的哼哈二将。 贾平安指指自己的太阳穴,“送些金银也可,赏赐些好东西也罢,就两样东西不能给,其一,经典之外的实用书,譬如说各行各业的技艺,这等书万万不可传出去。其二,工匠万万不能送出去。此两样若是送出去,那便是资敌!” “住口!”李治面色铁青,眼中多了冷漠。 贾平安却兀自说道:“陛下,当年遣唐使来时多卑微?他们从大唐学到了许多能让倭国脱胎换骨的学识,可大唐教会他们得到了什么?是野心和觊觎,他们在盯着大唐,一旦大唐虚弱,他们就会用从大唐学到的学识来杀戮……” “赶出去!” 李治摆摆手,有侍卫倒提着兵器来了。 贾平安装作忠心耿耿的模样,边走边说道:“陛下,看看周边吧,不管是吐蕃还是突厥,或是海外诸国,但凡发现中原虚弱,哪一个不是争先恐后的进来烧杀抢掠?大唐的慷慨喂饱了他们,可他们感激了吗?他们只会红着眼睛来抢夺……” 这事儿真的很让人纠结,中原历史悠久,周边国家都在文化圈内。可不管怎么变,都是一个循环:中原牛笔,影响着周边,诸国俯首称臣,从中原学习先进的文化和知识。而后中原内部人脑子打成了狗脑子,诸国把学生的面具一丢,狰狞着来老师家里无恶不作。 “陛下,大唐谁都靠不住,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能靠自己。前阵子还有倭国学生在国子监打人呢!没人管。” 贾平安一溜烟走了。 朝中,李治淡淡的道:“少年妄言,罚俸。” 喔嚯! 传闻贾家有个铁公鸡表哥,这下要哭了。 李勣叹息一声,说道:“陛下,少年纯真,言语无忌,却是发自肺腑。” 李治点头,柳奭笑道:“若是无忌,便不该说话。” 既然知道他是口出无忌的少年,朝堂上就不该有他说话的余地。 这话顶了李勣一下。 宇文节见李勣沉默,心中安乐,就继续追杀,“大唐万国来朝,远迈前朝,难道凭他一个少年的话,大唐就该舍弃那些外藩学生?荒谬!” 李治看着这些臣子,知晓他们心思各异。 晚些各自散去,李治说道:“少年人……好勇斗狠,去告诫贾平安。” 王忠良满头懵逼,派了个内侍去。 内侍在百骑寻到了贾平安,把这话转达了。 贾平安一拍额头,笑道:“知晓了。” 回过身,他不禁笑了起来。 虽然李治面色铁青,可此刻却没有什么祖宗之法的限制。什么叫做少年好勇斗狠,还特地来看警告,可哥没动手啊! 这话就是在暗示:你要好勇斗狠才行。 这样的帝王,痛快! 他随后就告假,唐旭问道:“去何处?” “打架!” “站住!”唐旭急了,可贾平安更快,转瞬就跑了。 他一路去寻了李敬业,“把李必他们叫来。” “打马毬?”李敬业的眼睛都亮了。 打你妹! 贾平安摇头,“有事做。” 晚些在长安食堂,贾平安请客,一群纨绔参加。 李必是皇室,看着矜持。王轮是教头,上次被贾平安弄的心悦诚服…… 酒过三巡,贾平安放下酒杯,“某有一事,请诸君帮忙。” 李必笑了笑,“不知何事。” 贾平安说道:“某听闻国子监有倭国学生打了大唐学生,竟然没被处置,某在想,大唐男儿,何至于此?” 众人都有些怒了。 李必却微笑道:“此事可有情弊?” 这人几次阴阳怪气的推脱找毛病,贾平安早就不耐烦了,当即说道:“你可不参加。” 这话硬邦邦的,李必当即变脸,起身道:“小五。” 李老五起身,“兄长。” “我们走。” 李老五也是宗室,跟着李必共进退。 随后又走了一人。 在长安食堂外面,李老五问道:“兄长这是为何?” 李必招手,等后面那人过来才说道:“朝中最喜万国来朝,那些学生更是不可少,贾平安此事弄不好就是大祸,回头弹劾,谁都跑不了。咱们……” 李老五讶然,然后赞道:“多亏了兄长,否则某怕是回家会被打折腿。” 少年意气,打架不需要理由,想打就打。 里面传来了一声喊:“好!” 李必摇摇头,“咱们脱身事外,看热闹就好。” …… 求票! 第269章 俯瞰蝼蚁 肖博大清早起来就在嘟囔,“老夫总觉着眼皮子在跳,这是为何?” 在家吃了几张饼,又喝了一碗羊汤,肖博对妻子说道:“晚间为夫若是归来的晚,记着看好二郎,让大郎盯着他的功课,但凡不好……” 他的眼皮子跳的更厉害了,最后咬牙切齿的道:“打!让大郎狠抽他一顿。” 他的妻子跟在后面嘀咕着,“你对大郎严苛,对二郎却这般怜爱,连动手打都舍不得,还得要托言让大郎下手……” 百姓爱幺儿,肖博也不例外。 到了位于务本坊的国子监,肖博先去蹲了坑,随后召集人手去巡视。 国子学是国子监最重要的一个学校,肖博每日都要巡查一遍。 国子监,国子学,从名字就能判断出重要性来。 按照大唐的规矩,没有足够的出身,这等学校你想都别想。 一句话,国子学就是高官子弟的摇篮和培训基地。 他巡查了一圈,还亲切看望了在国子学的外藩学生。 国子学的外藩学生也是一个尿性,什么遣唐使的子弟,抱歉,你的父祖不是高官,你就别想进来。 几个倭国的留学生坐在一起,微笑看着肖博。 其中一人叫做南源请,他的目光中却多了些轻浮。 慰问完毕,肖博准备离去,临走前看了南源请一眼,眼神竟然有些莫名的晦暗。。 这是什么意思? 南源请微笑着,等下课后,和几个倭国学生出去散步。 国子学的环境不错,春光中,南源请得意的道:“上次我打了那个唐人学生,可他们却不敢处置我,你们说说这是什么意思?” 同伴羡慕的道:“他们不敢得罪咱们吧?” “不,我觉着是唐人宽宏大量。” 南源请的眼中多了些异彩,“宽宏大量最好,若是他们能给咱们更多的东西,那就完美了。” “唐人有许多好东西,他们的刀比咱们的更锋利,他们的战马真高大,还有,他们的军人看着很彪悍。” 南源请不满的道:“我们的军队也很厉害,若非……说不清谁胜谁负呢!” 另一人低声道:“国中一直想打新罗呢!若是打了,唐人怕是会赶走咱们!” 南源请摇头,“你没看清唐人的秉性,就算是开打了,咱们依旧能在此读书。他们要的是天朝上国的荣耀,咱们来读书,那便是求学,如此他们就会得意洋洋。” 有同伴兴奋的道:“明日休沐了,咱们去平康坊吧。” 南源请点头,“好。” 等放学后,这几个倭国学生聚在一起,随后去了平康坊。 一进平康坊,这些倭国学生就移不开眼睛了。 “真是繁华呀!” “唐人竟然能这般兴旺,这些是咱们的该有多好?” “……” 前方几个男子相对走来,其中一个在看着南源请。 这人的眼神不对啊! 双方在靠近。 在擦身而过时,南源请的肩膀撞到了对方。 对方就像是被马车撞到了一样,径直倒地。 “王伦,你好惨呐!” 一个纨绔喊了一声,贾平安喝道:“有人动手了,打!” 他第一个冲上去。 南源请下意识的喊道:“打!” 呯! 贾平安一拳就封了他的左眼,随后合身而上。 “啊!” 南源请大喝一声,飞起一腿。 贾平安接住了他的腿,双手抓紧,用力一拉。 “嗷!” 一字马的南源请惨嚎一声,贾平安一脚踹在他的面门上,顿时就没法看了。 剩下的三个倭人怪叫一声,就冲了过来。 “都别动!” 贾平安拦住了李敬业等人,狞笑道:“今日耶耶要过过瘾。” 一打三,贾平安毫不畏惧。 这些倭人的个子真的一言难尽,大概就到贾平安的下巴那里,一拳打来,只能冲着贾平安的下巴。 贾平安一拳打翻一个,一脚踹翻一个,最后一个他直接轻轻弹起来,膝盖就顶在了下巴那里。 他拍拍手,只觉得胸中畅快,不禁就笑了起来。 “打人了!” 有人在喊,接着坊卒来了。 “为何动手?” 纨绔们挡在了贾平安的身前。 “这几人撞到了咱们还出言不逊,他们先动的手。” “他们先动的手?”坊卒狐疑的道:“为何你等毫发无伤?” “因为咱们拳脚厉害!” “他们是倭人!”有人说道:“都是矮子,一看就知道是他们。” 坊卒马上变脸,“该走的都走,留一人在此,记住了,就是一人打的,一打四,这些倭人不要脸,可却打不过大唐男儿。” 娘的! 几个纨绔目瞪口呆,坊卒纳闷,“怎地不妥?” 王伦苦笑道:“本就是一人打的。” 晚些,事情报了上去。 平康坊属于万年县管辖,县令朱浩得了这个消息不禁狂喜,急匆匆的带着人去抓捕贾平安。 “贾平安!” 朱浩一脸正气的道:“看看你干的好事。” 大伙儿看了一眼那四个倭国人,最惨的南源请脸上已经看不出人型了,连惨叫都变了腔调。 贾平安很是淡然的道:“对方先动手,某只是自卫而已。” 他看了朱浩一眼,心想此人可是老崔的对头,顺带让他在李治那里刷一个黑名单如何? “自卫?”朱浩怒了,“一打四,打的这般惨,这叫做自卫?” “不叫自卫叫什么?”贾平安有些不满的道:“难道某要任由他们动手?” 说着他掉头就走。 牛笔! 当着万年县的县令的面走人。 朱浩气得,不,是心中暗喜,说道:“拿下!” 好机会! 贾平安正准备翻脸,就听到了喊声,“闪开闪开!” 围观的人闪开一条道,当先走来的是老崔。 崔义玄看了一眼现场,觉得贾平安的眼神不对劲。 这少年挤眉弄眼的是几个意思? 怎地有些正气凛然呢? 难道是老夫眼花了? 贾平安干咳一声,“崔公,某冤枉啊!” 老崔,闹起来。 只要崔义玄和朱浩闹起来,两人的立场相反,李治绝壁会把朱浩记在黑名单上。 但老崔要把握住核心啊! 贾平安眼角往那几个倭人的身上瞥,暗示老崔这是事情的核心,你别为了我徇私啊! 崔义玄有些不解,就皱眉道:“是何事?” 老夫不懂你那暧昧的眼神,但老夫会试探啊! 妙哉! 贾平安说道:“崔公,某今日被这几个倭人围殴,你知道的,某身手了得,所以一打四打的他们满地找牙,可朱县令却说某这是伤人……” 这是立场,老崔,站稳了,有好处。 崔义玄看了他一眼,见少年的眼神又暧昧了起来,不禁头痛。 现在的少年怎么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呢? 朱浩冷笑道:“你先前可是带着数人,那些人……” 人嘞? 操蛋! 全特娘的跑了。 但朱浩不慌,“有证人在。” 围观者中有人喊道:“咱们就看到有人围殴贾参军!” 这是啥意思? 集体为贾平安说谎? 为何? 朱浩不解。 他不懂一个道理,圈子效应。 哪怕平日里对贾平安无感的人,此刻在见到几个倭人后,都会不自觉地站在他这边。 大唐男儿,帮亲不帮理! 崔义玄见状马上就开火,“这是围殴,朱县令为何口口声声的说是贾平安殴打他们?” 二人开始争执,朱浩站在贾平安不止一人的立场,定然是带着人围殴了倭人。而崔义玄就说贾平安一人怎么围殴…… 两边争执不下,朱浩怒了,“拿下贾平安!” “谁敢!”老崔站在贾平安的身前,须发贲张。 别啊!老崔你赶紧闪开!贾平安趁机低声道:“没事,让他拿人。” 崔义玄觉得贾平安的脑子抽了,兀自不肯让。 贾平安干脆冲着朱浩骂道:“为外藩人说话,贱人!” 擦!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上!” 两边大打出手,长安县的不良人和小吏战斗力看着还不错,竟然渐渐占据了上风。 妙啊! 贾平安觉得这样的局面更好。 “住手!” 金吾卫来了,这案子也就移交了上去。 “别担心。”贾平安低声对崔义玄说道:“是好事。” 因为时间问题,贾平安被释放回家,但金吾卫的明确说了,他明早不能缺勤,必须准时到达百骑,等候处置。 “好汉呐!”王伦和几个纨绔等着贾平安出来,簇拥着他去了青楼里喝酒。 消息传到了宫中。 “那贾平安一打四,把那四个倭人打的很惨,随后和一群纨绔去了青楼。” 娘的! 李治想骂人。 他是暗示贾平安想个办法,可贾平安却采用了最粗暴的方式,一顿暴打,把这件事儿弄大了。 “说清楚。” “说是那些倭人撞到了贾平安,随后围殴他……” 无耻! 李治怒了。 王忠良看了他一眼,“那些倭人矮小……就到奴婢的下巴这里。” 李治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巨人打四个矮子的画面,觉得很有喜感。 “万年县县令朱权想抓贾平安回去,长安县县令崔义玄拦阻,双方争执……” 老崔不错! 李治微微点头,同时记住了朱浩这个名字。 小名单上又多了个人。 “后来两边打了起来,万年县不敌。” 无能! 连打架都打不过万年县。 李治在朱浩的身上加了个无耻兼无能的标签。 随后消息就到处散播。 不少人在酝酿着。 弹劾如期而至。 “弹劾很猛。”邵鹏很纠结的道:“你怎地就喜欢作死呢?连宇文节和柳奭都在弹劾你,说你为了驱赶倭人,竟然使出了这等苦肉计,无耻!” 这个谋划贾平安并不觉得能瞒住那些大佬,这本就是阳谋。 “你啊你!” 唐旭也来了,恨铁不成钢的道:“赶紧去请罪。” 贾平安得了这个借口,一溜烟跑去了禁苑里,寻了苏荷去小基地烧烤。 大家在等着李治的反应,他的反应来了。 朝堂上,他朗声道:“为何大唐官员被围殴无人为之义愤,几个倭人……”,这里他明显的露出了些许不满之色,“为何要为之奔走?此事朕以为,打得好!” 宰相们失态的看着他。 从登基以来,李治就没展露过强硬的一面。此刻他坐在那里,目光中全是大家陌生的威严。 从未有帝王天生软弱,唯有的软弱只是被形式逼迫。 长孙无忌看着自己的外甥,心中微动。 随后弹劾依旧。 宰相们沉默,并不代表他们赞同皇帝的意思,只是皇帝从未有过的强硬,若是宰相反对,这将会是李治登基后的第一次政治危机。 “这便是帝王手段。”贾平安吃着烧烤,随口说着:“所以你无需担心。宇文节和柳奭做了宰相,关陇的势力又一次膨胀了起来,陛下想借此来彰显自己的威严,若是宰相们敢阻拦,他就敢出手!” “出什么手?”苏荷随口问道。 “那便是提前决战了。” 但……作为一个稳重的人,贾师傅早就有了后备方案。 晚些,国子监祭酒肖博上了奏疏。 “那南源请原先在国子学打过大唐的学生,当时本想赶走他,可有人劝说,说毕竟是外藩人,好歹再给一次机会,于是就留了下来。今日得了消息,国子监上下义愤填膺,请求陛下处置了他们。” 这是一次绝杀。 就在李治和小圈子博弈的时候,国子监来了一个神助攻。 顷刻间宇文节变色请罪,柳奭说自己糊涂了。 李治坐在那里,觉得这次胜利来得有些太顺利了些。 他原本的打算是借此机会来建立威信,一步步的让自己的威权积累起来。而最好的鸡就是宇文节和柳奭。 他微笑着原谅了两位宰相,等他们走后,却很是不屑的道:“宇文节上来才没多久,就提拔了三人,全是自己的亲信。柳奭和宫中的王氏暗中通信,这是意欲何为?” 王忠良只觉得脊梁骨在发寒。 皇帝竟然早就准备好了杀手锏,只等事态发展下去,在恰当的时候引发出来,一举击溃对方。 “不过留着也好,以后说不定能用上。”李治轻松的起身,说道:“肖博那边去问问。” 王忠良去了,晚些回来说道:“陛下,上次南源请打人,贾平安正好在国子监和人讨论学问,说是给年轻人一次机会,否则一棍子打死,他回了倭国岂不是要被家族重惩?还说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要慈悲为怀。” 李治的脸颊颤抖了一下,“朕觉着佛祖都想一巴掌拍死他!” 王忠良不解。 李治负手回去,坐下后吩咐道:“弄了饭菜来。” 王忠良出去,半晌才想起皇帝的意思。 以贾平安今日一打四的凶残,他岂会是慈悲心肠?当日他为何要为南源请说好话?多半是挖坑,就等着机会一举把对方埋了。 也就是说,贾平安从一开始就对倭国人没好感。 这个坑真是挖的够犀利啊! 王忠良觉得自己迟早会笨死。 …… 贾平安才将到家,程处默就来了。 他带着几辆大车,大车上全是礼物。 “这不好吧!”贾平安看到了许多珍贵的东西,想想老程征伐多年,在那等乱世中不知道弄到了多少宝贝。 看看那高大的珊瑚树,丢后世去起码也得换一个小院子。 看看那随便堆放的字画,啧啧!就像是废品般的。 程处默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真挚,心中不禁感动,“阿耶已经能下床了,说是本想亲来,可若是来了你家还得郑重准备,所以就让某来了。” 礼物被送了进去,贾平安陪着程处默说了一会儿话,然后等他一走,杜贺就来了,眼睛放光的道:“郎君,全是好东西。” 贾平安淡淡的道:“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要那么多作甚?” 郎君果然是雅量高致,杜贺心中暗赞,“先前某还担心家里没有传承,若是以后来往送礼不方便……郎君,有的人家你送值钱东西就是羞辱人,得送高雅的。” “某的诗算不算高雅?”贾平安淡淡的道。 那自信扑面而来,杜贺说道:“当然算,不过那等名篇想来难作。” 呵呵! 贾平安到了百骑,事情已经偃旗息鼓了。 几个纨绔被他一打四的豪迈和热血给激动的,径直来寻他喝酒。 “还喝!”唐旭怒了,“也不看看你惹的事。” 邵鹏却笑道:“赶紧去,别回来了。” 唐旭怒了,贾平安赶紧开溜。 “老邵,这般纵容他只会害了他!”唐旭很不满意。 邵鹏叹息一声,“你以为小贾动手是无谋?” 唐旭一怔,“难道他是蓄意的?” 邵鹏点头,“陛下压住了此事,随后肖博上了奏疏,说了那倭国学生打人之事,这便是累犯。可咱听说当初小贾建言给那倭国学生一次机会。” “他竟然老早就想着坑了倭人?”唐旭苦笑道:“特娘的,和小贾相比……某比不了,那小子的手段神出鬼没,让人防不胜防。” “所以陛下才让你睁只眼闭只眼,看着小贾折腾。” …… 青楼里,大家举杯畅饮。 李敬业喝的畅快,不经意看到了李必三人来了。 “你等来作甚?”李敬业不喜欢这等朝三暮四之人。 李老五笑道:“此次打了倭人,好处没看到,家里的责罚怕是少不了吧。” 这些纨绔算是给家里带去了麻烦,此刻闻言都有些不自在。 贾平安看了李必一眼,微微摇头。 这等傻缺,不知李治要借势,而跟着贾平安一起去的王伦等人必然会受到夸赞,好壮大声势。 对李必这等富贵闲人,他本就没心思敷衍,此刻更是如此。 李必等人坐下,随后阴阳怪气的说话。 “王伦可被家里呵斥了?”李必微笑问道。 王伦有些憋闷,但却不好否认。 李必不禁笑了。 本来这个小团体他是大哥,贾平安冒个泡后,凭着指挥大家赢了马毬赛的高光表现抢了他的风头。 所以他要借机把风头拉回来,重新聚拢这些纨绔。 别小看纨绔,当他们的人数足够多时,能量超乎你想象。 “小郎君!” 一个仆役模样的男子进来,四处张望,看到王伦后就跑过来,欢喜的道:“小郎君快回家,宫中来人了。” 什么? 众人愕然,有人问道:“可知为何?” 仆役眼中都是喜色,“说是小郎君在平康坊为大唐扬威,乃是年轻人中的典范,阿郎欢喜的不行,让某来寻小郎君回家庆贺。” 王伦蹦起来,喜上眉梢,然后看了贾平安一眼,“可这是贾参军的功劳!” “去了都有功劳!”贾平安起身,“兄弟们喝着,某出去一趟。” 他看了李必一眼,那眼神就像是俯瞰蝼蚁。 身后,几个纨绔起身拱手,“多谢贾参军!” 贾平安没回身的摆摆手,随后出去。 第270章 欢迎归来 在一个休沐的日子里,肖博来了贾家。 他先是在道德坊里转悠了一圈,看看田地,问问农户。 贾平安带着杜贺出来,就看到他蹲在那里,和一个农户在说话。边上农户的孩子在玩泥巴,随手一团泥巴扔了他脸上。农户大怒,肖博反而笑着摇头,然后就看到了贾平安。 “上次你说那倭国学生有可取之处,能散播大唐威仪于海外,让老夫放他一马,老夫想这话也对。可你贾参军手段高超,老夫事后一琢磨,却觉着不对……” “何处不对?”贾平安微笑问道。 肖博看了他一眼,“你贾平安去了叠州,用吐谷浑叛军的尸骸筑京观,消息传回长安,有人惊诧莫名。随后你去了单于都护府,二桃杀三士,引得突厥人自相残杀,筑京观镇压叛军,长安为之震撼,许多人都说你少年杀人如麻,莫非乃是前世的煞气?更有人说你是扫把星下凡……” “呵呵!”贾平安不觉得这有什么,但总是有人觉得筑京观太过狠辣了些,为之感到焦虑。 肖博笑了笑,“你这等人,若说为了大唐百姓而说项,老夫觉着没错。可你竟然为倭国人说好话,老夫觉着这便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果然,你挖了个坑,随后就埋了他们。小贾,国子监已经下了决断,驱逐倭国学生。” 此刻已经到了猪圈边上,宋不出出来迎接。 “老夫见过养豕的地方,臭烘烘的,人畜粪便混积,中人欲呕。你家这里却干干净净的,可见不凡。” 肖博临走前说道:“老夫上了奏疏,举荐你进国子监,先做司业,等老夫退了,自然让你做祭酒。大唐最年轻的祭酒,老夫期待备至。” 这个老东西! 贾平安对肖博的好感瞬间消失大半。 “郎君!大喜啊!” 杜贺不禁狂喜。 “若是进了国子监,那可是极为清贵。若是成了祭酒,贾家的出身就不同了。” 贾平安若是做了祭酒,贾家就是文化人出身了,再经历几代,好歹也能算是个小家族。 多少人家对此梦寐以求,可贾平安却只是淡然一笑。 晚些李勣派了李尧来。 “阿郎说肖博那边怕是有些不对劲。” “某知晓。” 李尧放低了些声音,眼中有敬佩之色,“阿郎得了消息,肖博在和好友饮酒后说你乃大才,可手段太过凌厉,戾气太重,若是能在国子监消磨十载,定然能成国之栋梁。所以他上疏,恳请陛下把你弄到国子监去,说是要亲自熏陶你。” 贾平安莞尔,“肖博教书育人够了,但国子监乃是宁静之地,他不知外面虎狼遍地,若是宽宏,那便是送人头。” 李尧点头,“那人有些迂腐,阿郎担心你会和他争执。” “陛下不会答应。”目前他在百骑混的不错,算是帝党的干将。但按照贾平安的计划,太该要冒头了。 一旦冒头,那便是蛰伏中沸腾,到那时会如何? 贾平安倍感期待! 倭国人走的那一日,贾平安骑马去看了看。 数十国子监的学生在城外设宴,众人折柳相送,饮酒作诗…… 贾平安的出现让那些倭国人缩缩脖颈,但眼中那细微的仇恨却一闪而过。 “见过贾参军。”一个学生朗声道:“敢问贾参军,学问乃天下人之学问,倭人也是天下人,为何逐走他们?” 贾平安看了此人一眼,淡淡的道:“学问无界,人有界。你说学问乃天下人之学问,那某问你,大唐的刀枪可是天下人的刀枪?” 学生愕然,“学问如何能与刀枪比?” “蠢!”这等学生盲目乐观,不敲打一番不会清醒,贾平安用马鞭指着他说道:“学问能换来秩序,能让天下大治,能让工匠打造出更厉害的兵器,能多收钱粮。 而这些,都将化为刀枪箭矢,化为大军,最终杀的是谁?倭人野蛮残忍,今日的教导就会变成明日的刀枪杀戮,谁都可学,倭人不可学!” 呯! 一个倭人摔掉了酒杯,大吼着冲出来。 贾平安看都没看他,继续说道:“你等在国子监就学,不能只看着书本学问,还得开阔眼界。去看看,去琢磨。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闭门造车不好。” 包东狞笑着拔刀。 呯! 他反转长刀,用刀脊拍了一下,倭人嘴巴张开,突出了几颗黄黑的牙齿。 包东策马过去,再抽了一下,倭人扑倒。 贾平安对这些学生微微颔首,随后远去。 前方,一袭红裙的高阳在等候。 那些学生木然。 有人说道:“你等说贾参军心胸狭隘,可也没见他驱逐别的学生,就是倭人。” “他莫非对倭人有什么误解?” “误个屁!他说倭人野蛮残忍,意思就是说,倭人的眼中只有好处,没有情义。” “不对,贾参军的意思……国与国之间并无情义。” “可大唐和新罗呢?两边情意绵绵呢!” “……” 这些学生不知道的是,等高丽被大唐灭了之后,新罗就开始翻脸了。 世界是个丛林,人类的欲望无穷无尽,在欲望的驱使下,压根就不存在永恒的朋友。谁不适应这个规则,谁就会扑街。 春日游,行人悠悠,歌声悠悠。 “春日游,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高阳看着身边的俊美少年,眼中多了羡慕,“当年我也这般出游,那时无忧无虑的,觉着天空蓝,人心空,见到什么都高兴,什么烦恼都不挂心。” “你挂念着过往,而过往多是烦恼纠缠。你不肯舍去这些,这些烦恼纠缠便会越来越多,直至成为一座大山压在你的脊背上,让你弯腰,让你无法微笑。” “那该如何?”高阳明媚的脸上多了黯然。 “你不舍过往,那是因为你不舍那些岁月。人活着,时光便不急不慢的缓缓流逝,一同流逝的还有你的年华,你会怀念过往,越是对未来恐惧,你就越会怀念过往,那能让你逃避现实。可过去就是过去了,舍弃它!” 贾平安朗声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不念过往,不惧将来,活好当下!” 高阳迷醉的看着他,“我见过那些所谓的大才,开口就是诗赋,可那些辞藻华丽的诗赋却不及你随口所言。小贾,你这个扫把星莫不是还带着才华下凡的?” “哈哈哈哈!” 贾平安放声大笑。 “贾参军,陛下召见。” 春游被打断了。 内侍好奇的看着贾平安和高阳,想看出些不妥来。 可贾平安却很是坦然的道:“早些回去吧。” 高阳却说道:“我和你一同回去。” 这个娘们就不能懂事些? 贾平安满头黑线。 晚些觐见,李治看着他,拿着一份奏疏问道:“肖博建言你去国子监任职,朕认真想了想……” 贾平安心中好笑,恭谨的道:“任凭陛下差遣。” 李治淡淡的道:“朕本想让你去国子监,可想想国子监全是一群敦厚的先生,如羔羊,你若是去了,那便是狼入羊群,罢了。” “是。” 贾平安出去,在皇城外发现高阳依旧在等候。 这个娘们。 贾平安摇摇头,高阳近前,担心的道:“皇帝寻你作甚?” “国子监觉着某是个大才,想把某弄过去。”贾平安觉得肖博的想法太幼稚了些。 “那好呀!”高阳欢喜的道:“国子监可是清贵之职,你若是去了,贾家就不同了。” “为何要去?”贾平安很是无所谓的道:“陛下已经拒绝了此事。” 高阳失望的道:“你竟然不愿去?” 大唐的教育资源偏心的厉害,最好的给了权贵官员子弟,平民的子弟依旧在下面挣扎,看不到阶层正常流动的希望。 而他若是去教授那些权贵子弟,就是在助长这种趋势继续蔓延。 门阀世家就是这么产生的。 所以贾平安压根就不愿意去国子监。 但话不能这么说,贾平安诚恳的道:“某学问不精,若是去了,就怕误人子弟。再说了,国子监诸多大儒皆能做司业,何时轮到某这个后生小子了?” 竟然有人不愿意去国子监就职。 高阳觉得这是个值得宣扬的事儿,回家就让钱二去传话。 “公主……”钱二今日鼻青脸肿的,却是打输了,觉得没脸出门见人。 高阳摸着小皮鞭,冷哼一声,“怎地,要肖玲去?” 肖玲昂首,“奴愿往。” 钱二看了肖玲一眼,心想这个女人竟然想谋夺老夫管家之职吗?果然是狼子野心。 呸! 他在心中唾弃着肖玲,精神抖擞的道:“公主放心,某这便去了。” 消息传的很快,肖博得知后,不禁叹道:“老夫错怪了他。老夫本以为他是在利用国子监,人品怕是有问题,就想亲自教导,谁知他竟然这般高风亮节,谦逊知礼……” 一群老资格的大儒正在喷口水,说肖博的建言纯属扯淡,怎么能让一个少年来做司业。 听到消息后,一个老儒起身,颤颤巍巍的道:“这少年这般谦逊,还尊老,诸位,祭酒先前却是小人之心了,回头……赔个礼?” 肖博想吐血,心想刚才你们喷的更厉害,仿佛贾平安就是个万恶的贼人。 “老夫刚编书一册,送与他!” “老夫家中有孙女一人……” 瞬间值房里就变成了菜市场。 谁都知道贾平安前途无量,关键是这个少年大才,还俊美,这般好的人选,谁愿意放过。 一场讨伐最后变成了争夺女婿的大战,数名大儒头破血流,李治得知后,一面派了医官去诊治,一边失笑。 “陛下,梁大将军最爱贾平安,说是家中的孙女任由他挑选,贾平安面如土色,被吓坏了。” “哈哈哈哈!” 李治不禁大乐。 “陛下,国舅求见。” 笑容瞬间变得格外的亲切,“快请了来。” 长孙无忌进来时,李治起身相迎。 一番寒暄后,长孙无忌心满意足的道:“听闻有人建言让贾平安去国子监,老臣以为甚好。” 李治看着他,眼中多了遗憾之色,“哎!朕刚拒绝了此事,舅舅却说晚了。” 长孙无忌心中一叹,觉得这便是天意。 等他走后,李治脸上的笑容淡淡的。 舅舅的来意他知道,不外乎就是觉得国子监和寺庙有同种功能,能把贾平安镇压在里面。 国子监功能单一,贾平安进去之后,任由你折腾也无济于事。 于是朕就少了个对抗小圈子的干将,而小圈子就少了个对头。 主意不错,但却把朕当做了傻瓜! 李治心中冷笑。 晚些他去了后宫。 萧氏可怜巴巴的道:“陛下,让扫把星进宫吧,臣妾又梦到了邪祟。” “他那边事多,朕也不能让臣子老是进宫,他自家也不乐意。” 贾平安的不乐意表现的很明显,让李治越发的满意了。 萧氏柳眉倒竖,“他敢?” 李治看了他一眼,心想贾平安和崔氏有交情,如今可不是你眼中的那个势单力薄的少年了。就算是兰陵萧氏想弄他也困难。 “朕去皇后那里。” 王皇后对他的到来很是欢喜,一番嘘寒问暖后,就提及了舅舅柳奭。 “上次家里来人觐见,说舅舅谈及陛下赞不绝口,说陛下当是明君。” “是吗?”李治看着很是欢喜。 可哪个臣子敢和未来的明君叫板? 李治只是微笑,看着很惬意的模样。 王皇后察言观色,突然笑道:“陛下,那武媚的头发都好长了吧。臣妾已经准备好了她的住处,就等时日一到……” 李治看了她一眼,点头道:“也好。” 渣男! 王皇后心中一哂,觉得男人都渣,都是喜新厌旧的蠢物。 等李治走后,她突然身体一松,喃喃的道:“这些都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呯! 杯子落地粉碎。 蔡艳近前,关切的道:“皇后这是怎么了?” 刚才和皇帝不是好好的吗? 王皇后低着头,“我这般筹谋所为何事?就是因为没有孩子,但凡我有一个儿子,我何须与那个贱人一般见识?只等儿子长大,一巴掌就能打死她。可……终究没有啊!” 她抬头,已然是泪流满面。 “我知晓舅舅和那些人走得近,可我能如何?”她哽咽道:“我若是不寻了靠山,又没儿子,这个皇后之位如何能保得住?我……只望皇帝莫要怪我才是。” 蔡艳劝道:“皇后何必如此。国舅执掌朝政,正该和他亲近。” “是啊!”王皇后的眼中有隐忧,但旋即消失,“只要跟着国舅,怎么也不会走错路。” 蔡艳见她心情转好,就逗趣说道:“那贱人还想召见扫把星呢!” 王皇后不屑的道:“哪有频繁见男人的?不要脸的贱人。” “是啊!”蔡艳有些惆怅的想到了那个故事。 下面呢? 等见到那个少年,她一定要听听下面。 …… 贾平安已经琢磨了一些故事,当然,不是为了什么贵人,而是为了自己以后的孩子。 胎教的故事要积极向上,要和美。 小时候的故事要简单,要光明。 等大一些后,若是儿子,那就……上棍棒吧。 贾平安把记录下来的东西收好,随后去了猪圈。 那些小猪在茁壮的成长着,等它们大些时,天气也好了,外面的猪菜也多了,每日弄了来,加些别的东西熬煮喂养,这在后世堪称是土猪中的土猪。 贾平安看着黑皮猪,想着做成红烧肉会是啥样。 他此刻才知晓,原来中原的土猪就是黑皮猪,白皮猪应当是后世引进的。 “郎君,等小豕大了后,不能整日喂那些食物,得不时弄些粮食呢!”宋不出堪称是干哪行爱哪行,你看他在猪圈里母猪也不叫唤,他抚摸小猪,小猪竟然眯眼享受…… “不必担心这个。” 贾平安早有打算,就等人来上套。 …… 左武卫腾出了一排屋子作为酒精试验的地方,诸军操练受伤的人送了一些过来,一组用酒精按照贾平安的交代处置,一组依旧是老法子。 “如何了?” 梁建方来巡查。 负责的官员眼中全是欢喜,“大将军,没用酒精的有七人伤口红肿发热,而用了酒精的仅有二人。” 梁建方急切的道:“带老夫去看看。” 他进去查看了伤员,那些伤员哪里见过这等大佬来探病,激动的不行。 晚些他带着一群老将来了。 “看看。” 这些老将连伤口都仔细查看了一番。 “果然是个好东西。” “有了酒精,以后军中的伤患就有了保命的东西,小贾呢?叫来,老夫今日请他饮酒。” “卢国公来了。” 众人回身,就见程知节杵拐而来。 “这这个老东西,以往这等事都不肯沾边,今日这是怎么了?” “如何了?” 程知节来查探了一番,说道:“老夫说了小贾实诚,必然不会撒谎,你等不信,非得要验证,有这些功夫,不如玩女人去。” 众人愕然。 这是老程? 程知节被看的不自在,“去不去?老夫请客!” 重新融入圈子最好的办法就是请客去吃喝玩乐。 所谓三大铁就是这个意思。 “老程。”梁建方走上来,仔细看着他,伸手…… 二人拥抱在一起。 “哈哈哈哈!” 第271章 炸了 “陛下,卢国公去了左武卫,随后一群老将去了青楼。” 李治得了消息后也有些愕然。 “卢国公竟然去了青楼?” 这是一个姿态。 程知节难道从以前的蛰伏状态回来了? 李治沉吟着。 “可知为何?” 王忠良说道:“说是左武卫那边测试,用了酒精能减少伤口恶化,老将们说自家戎马多年,肚肠里定然有许多伤口,于是就带着好几坛子酒精去了青楼,说是要给自家肚肠杀杀毒。” 李治面色古怪,旋即起身道:“去左武卫看看。” 王忠良看着他,心想大佬,那群老家伙上衙时间出去嫖女人喝酒,不呵斥一下? 李治压根没搭理这茬。 晚些到了左武卫,那些伤口红肿的开始后期处理了,消毒后的刀子割开伤口,只听一阵惨叫。 王忠良缩缩脖颈,觉得真是人间地狱。 当李治出现后,那惨叫的伤员愕然,旋即蹦了起来。 “找死!” 郎中差点一刀就插进了他的大腿里,不禁大怒。 “见过陛下!” 郎中缓缓回身,竟然看到皇帝就在身后,下意识的举着刀行礼,“见过陛下。” 一个千牛卫准备冲进来保护皇帝,却被王忠良一脚踹了出去。 这等时候皇帝才是唯一,你抢什么戏? 李治仔细问了情况,又含笑抚慰了伤员。 一时间伤员们热泪盈眶,万岁声不绝于耳。 李治站在左武卫的大门外,若有所思的道:“先帝身先士卒,于是将士爱戴。朕无法如此,但也有亲近将士们的途径。” 这个帝王在渐渐的成熟,眉间的威严也日益增加。 “让贾平安来。” 贾平安到时,李治已经转悠到了政事堂。 所谓政事堂,就是宰相们议事的地方。 “伤口竟然有毒,毒从何来?”李治坐在上首问道。 众人都坐着,贾平安站在前方,觉得自己就是老师,在给一群学生授课。 “诸位同学……呃,诸位。”贾平安代入的太深了些,赶紧走出那种状态,“请诸位看看自己的手臂。” 大家低头。 梁建方打个酒嗝,“老夫的手臂粗黑,有啥问题?” 贾平安笑道:“诸位但凡见过伤口的,或是自家受过伤的……从小到大,没受过伤的罕有吧。身上受伤之后,首先是皮肤,大家回想一下,皮肤可是薄薄的一层?” 老将们都纷纷点头,他们见过的伤口大概比郎中见到的还多。 “再下面就是肌体,上面密布着血脉,若是外界的脏东西进去会如何?”贾平安举起手臂,“皮肤就是保护肌体不受外界脏东西侵害的护卫。而受伤之后,皮肤被破开,保护消失了……在等待伤口自愈的过程中,若是有脏东西进去,伤口便会红肿化脓,随后身体做出反应,发热等等……” 众人已经听呆了。 这是一次科普活动,大唐君臣只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新世界。 “如此酒精的功用便是杀灭脏东西?”李治想到了许多,比如说贾平安的本事从何而来。 贾平安说当初自己在华州姥姥不亲,舅舅不爱,街坊不理,同窗脚踹,却得了异人传授,还是个高人。 那个高人是谁? 老李家登基后,为了给自家的脸上贴金,各种挂靠的奇葩事儿都出来了,比如说自家祖上乃是李耳老君。 “对,那些脏东西里有看不见的细微东西,必须要清理干净,随后用酒精杀灭毒素。” 宰相们沉思着。 “这是能自圆其说的说法,皮肤护着肌体,皮肤破开,肌体便被外界侵袭……” 毫无疑问,长孙无忌是个聪明人,他只是想了想,就觉得这是一们学说,并非只是一个知识点。 这个感觉很敏锐。 贾平安笑了笑,“先生当年说过,某被人称为扫把星,而这等学问便如同扫把星般的,不为主流所容纳……” 长孙无忌的眼中多了异彩,“可是当年的学说?” 贾平安微笑道:“某问,先生不肯说。” “定然就是了。”高季辅起身道:“陛下,前秦时始皇帝为了统一意志,焚烧了许多典籍,压制了许多学说。到了前汉,董仲舒迎合汉武进言,从此儒术为尊。诸多学说散落无处寻觅,这莫非就是那些学问?” 我没说是啊! 众人的目光顿时就不同了。 “独尊儒术,大唐也是如此,不过大唐兼容并蓄,这等学说当有一席之地。” 李勣的吹捧让长孙无忌微微眯眼。 “那位异人还教授了你什么?” 这个问题有陷阱。 长孙老贼! 贾平安心中冷笑,“教授了许多,他指着天上的太阳说,太阳的里面全是烈焰,永不停息。人间幸而有了这个烈焰,否则万物不得活……” “烈焰?”有人笑道:“若是烈焰隔着千万里还能让我等流汗,那还得了?那太阳的中间岂不是比炼狱还厉害?” “当然。”核聚变什么的贾平安说了众人只会当天书,他敏锐的发现这是一次机会。 一次能让他扫把星名头改善的机会。 “你的先生……还说了什么?”李治觉得这是一个重大发现。 “先生教授了许多,天文地理什么都有。譬如说在虚空之中皆是气,这些气里有人体所需的氧气。人类的呼吸乃是本能,从母胎里出来后,断绝了先天呼吸,随后便是后天……” 众人身体一震,纷纷凝神。 完蛋了。 贾平安发现自己说偏了些,这群君臣当做是修真来理解了。 但他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 “产婆会拍打婴儿,让他嚎哭,为何?因为婴儿嚎哭后,便开始了后天呼吸,而他呼吸的就是咱们肉眼看不见的氧气,人类有赖于氧气才能生存。” “阳气?难怪。”梁建方一脸老夫果然睿智的模样,“人去了之后就断了呼吸,就此断了阳气。” 哎! 这老头为啥就喜欢插话呢? “叫做阳气也可,不过这气密布于世间,诸位可去打听打听,有人挖了地窖,地窖不透气,人进去并未察觉,随后闷死……为何?因为气进不去。最简单的说法,诸位蒙住口鼻,不得呼吸,随即……” 还有比这个更简明的说法吗? 众人瞬间就领悟了。 “原来咱们一直忽略的呼吸中,竟然也有大学问。” “先生教授的还有许多学问。”贾平安说道:“譬如说算术,这一点太史令和国子监诸位都知晓,还有一些对这个世间的认知。” 有人问道:“那你以前为何不展露出来?” 有本事要藏着掖着,这是有病? 说话的是柳奭。 贾平安看着他,“某在华州人人喊打,初到长安也是如此,若那时某说出这些学问,那是福是祸?” 李勣叹道:“那便是妖孽,是福非祸!” 宇文节笑道:“可还有别的学识,莫不是就这些吧?” 长久的等待让贾平安有些郁闷,闻言他微笑道:“宇文相公想知道些什么?看看地上的砖,宇文相公可知晓它是如何生成的吗?看看手中的笏板,这是象牙,宇文相公可知晓这些象牙来自于何处?可知大象吃什么,死之后去了何处……” 宇文节愕然,随即老脸一红,就想呵斥。 可贾平安今日既然露出了‘新学传人’的身份,自然要寻个人来展示一番,否则太掉价了。 他微笑道:“宇文相公可是有疑问?若是有,只管说来。若是无,某还想再说些。宇文相公可知晓自家呼吸的是什么?可知晓为何马军伏在马背上吗?” “为何?”宇文节觉得贾平安在吹嘘,就冷笑着问道。 “因为空气里有气,那些气看不着,来一张纸。” 随后送来一张纸,贾平安把纸立起来扔出去,马上扑倒。 “虚空中的气是阻力,所以越宽,阻力就越大。” 他折了一个纸飞机,还哈了一口气,然后扔出去。 纸飞机在空中滑翔着。 “头部尖锐,能破开阻碍,下面宽阔平坦,能被气托起……” 贾平安冲着宇文节笑道:“宇文相公可明白了吗?” 他目光平静,可宇文节却老脸通红。 少年一直谦逊,此刻锋芒毕露,众人不禁有些恍惚失神。 他躬身,“陛下,臣告退。” 炸了! 王忠良觉得先前的贾平安就像是个单枪匹马闯入敌阵的勇士,潇洒斩杀敌将,随后洒然而去。 等他走后,李治突然笑道:“人人都说他乃是扫把星,朕看却非如此。” 柳奭也被贾平安一番话给震惊了,闻言下意识的道:“陛下,英国公差点被埋在了废墟之下,就是托了贾平安的福才避过一劫。” 这不是扫把星也不会是好鸟。 李勣淡淡的道:“那是福星。” 他此刻只想回家问问孙儿,平日里跟着贾平安可学到了那些高深的知识。 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不去提贾平安刚才的那番话。 只有宇文节此刻老脸发烫。 你质疑什么,贾平安就给你什么,一张纸弄出个东西你都不明白,你和我探讨什么学问? 随后各自散去。 “把那东西拿来。”李治拿着纸飞机琢磨了许久,打开又折回去。 他静坐许久,突然吩咐道:“让太史令和玄奘来见朕。” 晚些李淳风和玄奘来了。 皇帝在殿内踱步,神态从容。 “太史令乃高人,可知贾平安此人……朕要实话。” 李治看了李淳风一眼,眼神微冷。 若是老李为了和贾平安的交情说谎,那什么老脸也顾不得了。 那少年又闯祸了? 李淳风心中默念几句三清道尊在上,然后一脸高人模样说道:“陛下,有人说那少年的学问偏,但却无人敢和他比试作诗的本事。难道作诗也偏?有人说那少年是扫把星,可他到了长安之后,却未曾听闻克过谁……” 李治干咳一声,想起了上次褚遂良刚和贾平安发生争执,旋即被开水弄了一身的事儿。 这不是克的,难道是老天开眼? 三清道尊在上! 李淳风越发的仙风道骨了,“贫道一直在看着这个少年,若他是大奸大恶之辈,定然会明哲保身,可为了弄走那些倭人,他却百般谋划,为此被肖博警惕也在所不辞。陛下,为公如此,臣以为何必去问他是何等人。” 他一会儿贫道,一会儿臣,弄的李治有些无奈。 “法师以为如何?”李治还是更相信玄奘一些。 而老李虽然人称半仙,可一直蹲在太史局里研究天文历法,乐此不疲。 这是第几次让贫僧来观摩贾平安了? 难道那个少年又闯祸了? 玄奘想到了自己的阿姐,亏得那个少年才能团聚。还有皇室对自己的心思也是他透露的。 哎! 贫僧虽然不想沾染红尘因果,可那少年毕竟与我佛有缘呐! 他宝相庄严的道:“陛下,那少年眸色清正,贫僧看了一眼,便知乃是正人君子。” 说什么都会被皇帝猜疑,一句正人君子,随便你去解构。 李治默然。 良久他回去。 “可是有神灵?”李治在看着一幅画,画里的小女孩在花丛中微笑。 “如是有神灵,朕便希望神灵能让兕子复活。若是无……那便是苍天无眼!” 他伸手摸摸画里的小女孩,然后别过脸去。 那是和他相依为命的妹妹。 外面有人来禀告。 “陛下,有人弹劾滕王李元婴。” “何事?”李治眼中的温柔消散了。 “弹劾滕王骄奢淫逸,冶游无度,夜里多次令人打开城门,更有用弹弓弹人,埋人于雪中取乐……” 人渣! 这位滕王乃是他的王叔,堪称是人渣一个。 此人每到一处,必然大兴土木,弄的鸡犬不宁,被先帝再度驱赶去别的地方……随后又开始大兴土木…… 而后世所熟悉的滕王阁就是这位王叔的杰作。而且此人比较奇葩,走到哪都要建造一座滕王阁。 李治淡淡的道:“令人呵斥!” 他的呵斥命令才将下达的没多久,就接到了消息。 “陛下,滕王回来了。” 李治的眼中多了杀机,“他为何私下回来?” 当年李元婴少年就去了封地,随后就是漫长的更换封地的奇葩经历。 “陛下,滕王重病。” …… “那酒精关系到军中伤患,此事要抓在手中。”长孙无忌随口吩咐了下去。 郑远东微笑看着官员领命下去,等人走后,劝道:“相公这边事务繁多,要保养一番才是。” “哎!”长孙无忌叹息一声,“皇帝年少,老夫若是不盯着,就会有人打压他。先帝的交代恍如就在耳畔,老夫哪敢不尽力?” 郑远东和他说了几句话,然后告退。 回到自己的值房后,晚些有人敲门。 “进来。” 门被推开,依旧是那个白生生的男子。 郑远东放低了声音,微微低头,“宇文节和柳奭不必指望……” 男子点头,“辛苦你了。” 郑远东苦笑,“让陛下放心,某会一直盯着他们。” “还有一事。”郑远东叫住了男子,“先前他们想把酒精之事揽过去,若是如此,便会收揽军心,不可不防,某的意思……此事不能让他们做成了。” 男子回去,晚些改头换面出现在了李治的面前。 “郑远东说宇文节和柳奭不必指望。” “朕……知道了。”李治的眼中多了失望,但旋即冷漠,“朕也从未指望过他们。不过此刻站在了对面,以后就别想再回来。” “郑远东还说了一事……” …… “参军,有人寻你。” 贾平安正在眉飞色舞的和唐旭、邵鹏吹嘘自己的刀法。 “回来接着说。” 贾平安到了前面,就见一个陌生的官员站在那里,见他来了,官员淡淡的道:“某是相公身边的人,寻你有事。” 能称呼相公而不冠姓名的唯有长孙无忌。 那老贼寻我啥事? 贾平安笑了笑,没说话。 他在百骑,天然就和小圈子是对头,也无需遮掩。 官员觉得他不大懂礼貌,皱眉道:“相公说了,那酒精之事要抓紧,是如何做的,你回头拟个法子递过来。” 呵呵! 贾平安忍不住呵呵一笑。 “此事倒让长孙相公失望了,某准备寻人合伙做生意,就做酒精。” 长孙无忌要方子,不外乎就是想收买人心,这等事儿贾平安若是答应了才是棒槌。不但不讨好,而且李治那边和军方也会觉得他靠不住。 所以,挺住! “生意?”官员纳闷,“什么生意能有相公的看重要紧?” 这个蠢货,大概是长久的狐假虎威,竟然忘记了百骑是小圈子的对头。 施恩到了这里,不是蠢就是傻。 “是啊!某寻了在京的几个宗室,又寻了几位老帅,大家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忽悠人而已,贾平安说的顺畅之极。 官员板着脸道:“你确定自己在拒绝相公的好意?” 这是文的不行要来武的。 贾平安笑道:“好意什么的……这里是百骑。” 他看到了王忠良。 机会来了啊! 错过可就没这个店了。 贾平安肃然道:“这里是百骑,只听从陛下之令。若是觉着不妥要动手,某等着就是了。” 王忠良止步看着这边,眼中不禁有异彩闪过。 果然是对陛下忠心耿耿呐! 而官员却冷笑道:“机会只有一次,错失了……” 这是威胁和利诱。 贾平安平静的道:“某的机会都是陛下给的,除去陛下,就算是金山银山某也不会多看一眼!” 要想升官发财,站队是最要紧的。 小圈子看似拉风,可贾平安知道再过几年就会被李治和阿姐联手弄散了。而他是百骑参军,这是皇帝的私人力量,长孙无忌再怎么着也无法下手,否则就是狼子野心。 这些都是他的倚仗。 在旁人的眼中,此刻的贾师傅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光芒,不可直视。 王忠良悄然回去。 “陛下,长孙相公那边派人去逼迫贾平安交出方子,贾平安不肯,还说他的机会都是陛下给的,除去陛下,就算是金山银山也不会多看一眼。” 李治默然,眼中先是愤恨,这是对舅舅的不满。接着就是欣慰。 “朕记得有人说仓部主事……那个杨德利吧,说他搅的户部上下不得安宁,传话,要想安宁,回家最好。” 晚些,一个内侍去了户部。 “陛下说了,想要做安宁官,回家去做。” 唰! 大部分目光都集中在了杨德利的身上。 随着业务能力的熟悉,杨德利在户部发现了更多的漏洞,隔三差五就听到他的声音,让人焦躁不安。 于是有人嘀咕,有人恶意斥责。 杨德利不怕这些,但来自于皇帝的力挺却让他感动了。 “陛下!” 这一刻他觉得皇帝就比姑母低一些。 内侍回去说道:“杨德利感动的嚎哭不已,涕泪横流。” 这两兄弟都是忠心耿耿之辈啊! 而户部上下就像是吃了一坨翔,有皇帝的话在,杨德利找茬找的心安理得。 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杨德利得意洋洋的下衙了。 刚出去,就有人凑过来,“杨主事,听闻你家表弟……就是贾参军学问了得,某家二郎勤奋好学,若是能拜在贾参军的名下,此后有事尽管说。” 咦! 这是啥意思? 杨德利觉得这事儿来的莫名其妙,就含糊以对,“此事某回去问问。” 前方有人又凑了过来,“杨主事,可有空闲?某想请贤昆仲去长安食堂饮酒。” 这事儿不对了。 杨德利觉得表弟怕是有事,随口道:“某要去拉屎。”。 这人看着他打马而去,不禁满头黑线。 …… 求票,啥票都求,月票、推荐票,票票归仓。 第272章 门庭若市,伸手 贾平安也被袭扰了。 在第五个人问他是否收学生时,贾平安果断绕路回家。 杨德利已经到了,见他回来担忧的道:“平安,先前好些人问你是否收学生,这是为何?” “就是觉着某的学问高深。” 贾平安知晓是泄密了。 他在殿内说的那些话被某位大佬应当是无意间说了出去,随后就一传十,十传百。 杨德利觉得表弟越发的看不清了,“平安,你当年在乡学不吭声,和谁学的?” “和一个先生。”贾平安的眉间多了回忆之色,“先生学究天人,一见到某,就说某骨骼清奇,定然能传承这门学问,于是某在乡学就敷衍了事,整日在琢磨先生的学问。” 杨德利讶然,“原来如此,某说你这般聪慧,怎地在乡学这般沉闷,平安,你受苦了。” 表兄的感情比较丰富,一想到当年就忍不住落泪,随后去汇报工作。 而杜贺看贾平安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难怪郎君随口就是名篇。儒学当年排挤了无数学说,若是谁能取其中的精华汇聚成一门学问,那将会是什么……” 学了这等学问的人,将会是怎么样的存在? 王老二抽了徐小鱼一巴掌,“郎君可是仙人下凡,能在郎君的身边伺候是你的福气,再不认真,回头就回火星湾去。” 家里的仆役对贾平安的态度又变了,多了畏惧和恭谨。 “贾郎君可在?” “贾参军。” 外面来了十余人,杜贺开门,问道:“敢问寻我家郎君何事?” “某来拜师。” “贾参军,我等前来拜师。” “……” 外面嘈杂,阿福在门边呆呆的看着。 贾平安出来,杨德利说道:“平安,那些学问值钱,传子不传女……” 表兄的价值观一直就这样,别想他会有什么舍小家为大家的自觉。 贾平安一露面,外面就安静了。 “拜师……” 贾平安摇摇头。 有人说道:“贾参军,家祖以前在华州为官。” 这是拉交情的。 “贾参军,某带了束脩。” 有人提溜了一捆腊肉,嗅着烟熏火燎的。 贾平安说道:“某学的非是儒学。” “某就要学这个学问。” “若是儒学某还不学了。” 一群人嘈杂,贾平安皱眉,“某目下并未有收学生的打算。” 身边的赵岩欢喜,不禁就笑了起来。 “那他是谁?”一个看着骄横的年轻人指着赵岩问道:“他叫做赵岩,就是贾参军的学生。” 这位看来把贾平安调查的很清楚,赵岩有些紧张。 刚开始他一家子只是觉得贾平安学问高深,诗才了得,可看看这些来拜师的人,大部分穿着考究,可见出身就能碾压了他。 赵岩的母亲经常嘀咕,说是自家拜师连礼物都这般简陋,也不能给贾平安带来一丝好处,反而还管饭,心中颇为不安。 这些人却不同,他们的家境多半不错,能给先生带来更多的资源。 赵岩吸吸鼻子,身后的王老二捅了他一下,等他回身时摇摇头。 贾平安淡淡的道:“他是某的弟子。好了,诸位请回了。” 有人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姜融赶来了,拱手道:“贾参军安心,某来。” 这位坊正看来也得了贾平安大才的消息,板着脸道:“弟子能在先生家吃住,学生却不同,你等去国子监诸学看看,哪个学生能进了助教祭酒们的家中去吃住?都回去吧,贾参军不收,你等在此苦熬也无用。” 贾家的大门关上,赵岩就哭了起来。 “先生……某不聪慧,还……还能吃。” 赵岩这等年龄的少年胃口最好,仿佛是无底洞般的,吃多少都能消化掉。 他缓缓跪下,贾平安说道:“你在家会帮着父母做事,穿着补丁衣裳依旧昂首挺胸,见到老人会避开让路,看到人有困难会伸手……你以为某是因为你的资质才收了你吗?” 赵岩抬头,这才知晓自己为何能得了先生的青眼。 “先生!” 他不禁落泪,贾平安淡淡的道:“就是以后少吃醋,伤胃。” 这小子吃馎饦的习惯太让人无语,一碗馎饦的汤里,少说三成是醋,看的贾平安牙酸。 外面有人喊道:“贾参军,某愿意入门为弟子。” 有人说道:“弟子入门,生死荣辱由先生,弟子愿意献身。” 贾平安脸颊抽搐,外面姜融喊道:“贾参军不愿,你等在此袭扰却是违律了啊!赶紧走。” 贾平安觉得自己脱离了袭扰,可晚些大门被人捶的震天响。 “王老二!”杜贺怒了,叫了王老二和徐小鱼出来,气势汹汹的去开门,准备看看是谁这么嚣张。 门一开,李敬业就冲了进来,“兄长救命!” 贾平安诧异的道:“你这是……” 李敬业的衣裳看着有些凌乱,贾平安下意识的想到了高阳用小皮鞭抽人,关键是这娃的脸上还有巴掌印。 这谁那么大胆? 按照李敬业的尿性,谁这么狠抽他,他会不管不顾的弄死谁。 “阿翁先前回家,问某跟着你学了什么。某说学了许多,可阿耶细细的问,某答不上来……” 李敬业心有余悸的道:“阿翁真生气了,拿着鞭子死命狠抽,一巴掌抽的某头晕,若非某跑得快,怕是活不了了。” 这娃也是贾平安的受害者。 今日贾平安在朝中交代了自己的‘来历’,顿时成为一颗耀眼的学术明星。而李敬业老早就跟着贾平安厮混,老李肯定心中得意,觉得自家孙儿的学问怕不是突飞猛进了。 结果一问三不知,老李一气之下就下了狠手。 哎! 可怜的娃! 贾平安赶紧让他进去。 “不用,就在外面。” 李敬业跑热了,不肯进屋,就在外面脱了外裳,一剥,上半身就赤果了,十余道鞭痕啊! 老李下手真狠。 后世有野史,说老李给女婿挖坑,想埋了他,女婿怕的要死。 反正各种野史聚在一起,就一句话:老李不是人,下手忒狠。 上药时李敬业压根没反应,随后就要酒喝。 他喝酒喝的嗨皮,最后却嚎啕大哭起来,“阿翁说子孙太争气不成,不争气也不成,就想着某学文,好歹以后能随时转。” 老李为了这个孙儿真的算是呕心沥血了,竟然连这等墙头草的法子都想得出来。 先从军,在功高震主之前赶紧转为文官,随后洪湖水浪打浪。 这个法子不错,至少比程知节的要高明。 喝多了的李敬业还算是老实,丢在客房的床上睡的很舒坦。 “郎君,英国公家来人了。” 杜贺看着红光满面,“那是李家的管事吧,和某说话很是客气。” 来人是李尧,问了李敬业在贾家后就走了,连看都不看一眼。 老李难道是不要这个孙子了? 贾平安觉得后世的传闻怕是有些问题。 现在但凡和武媚沾边的事儿,他都要怀疑一番。 唐史先有旧唐书,其中的描述算是中规中矩,随后北宋再修唐史,老欧阳披挂上阵,个人情感和立场占据了上风。 毫无疑问,在这个时刻,李勣站在了皇帝这一边。等李治想废后时,李勣依旧站在了皇帝这一边…… 老欧阳厌恶武媚,这不只是他,在这个时代,女子称帝简直就是道德的滑坡,从父系社会变成了母系社会。老欧阳等人对武媚的厌恶由此可见一般。 坐在院子里,边上鸿雁在缝补衣裳,杜贺在对面和王老二说话,徐小鱼和宋不出在嘀咕,表兄在苦大仇深的琢磨着户部的漏洞…… 这样的日子很好,贾平安越发的适应了。 但他知晓这样的日子维系不了多久,甚至还赶不上后世。 等阿姐一去,李隆基掌权,所谓的开元盛世短暂而灿烂,上面灿烂,下面腐烂……随后帝国崩塌。 “大唐就不该如此!” 第二天到了百骑,四巨头议事。 “小贾,可有兴趣收几个学生?”唐旭突然开口。 贾平安很头痛,“某学业不精,校尉,目下某并未准备收学生。” 邵鹏没好气的道:“小贾为你开了口子,回头那些人送了子弟过去,他收还是不收?” 唐旭叹息,“小贾有本事也藏着掖着,哎!” 贾平安趁机开溜,说是去禁苑巡查。 晚些外面有人来寻邵鹏,“邵中官,说是你阿妹来了。” 邵鹏欢喜的起身,“某去看看。” 他走到门边,又回身道:“老唐,可有钱?” 唐旭去边上打开了一个柜子,在柜子里摸出一个破烂的坐垫,从里面掏啊掏,掏出了一块银子。 大唐的货币是铜钱和绸缎等,金银却不能流通。把银子放在这里藏着,里面有啥原因……多半是私房钱。 邵鹏接过银子,也不说谢,随后就去了皇城外。 皇城外,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正在踱步,八字胡微微翘起,看向边上妇人的目光有些阴郁。 一个官员出了皇城,男子随意看了一眼,眼神依旧阴郁,闪烁着琢磨的味道。 一个孩子带着一条狗从边上跑过,那狗好奇的站在男子的身边,男子厌恶的骂道:“滚!” 说着他开口,“he……tui!” 狗被吐了唾沫,竟然动都不敢动。 少年回身,眼中有畏惧之色,“阿黄快走。” 那狗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倒退过去。 边上的妇人看到了这一幕,依旧含笑。 “二娘!”邵鹏出来了,妇人见了欢喜的小跑几步,然后又止步回身,对男子笑道:“郎君,兄长出来了。” 男子点头,眼中多了些笑意,但那笑意冷淡。 邵鹏笑着过来,“恒立最近生意如何?” 妇人是邵鹏的妹妹邵二娘,总是笑着。男子是邵鹏的妹夫梁端,字恒立。 梁端微笑道:“最近还好,只是北边厮杀,皮毛进货有些难。二娘……” 他看了邵二娘一眼,“今日二娘说想兄长了,某就说过来看看兄长。陛下登基一年多了,兄长在百骑如何?” “还是那样。” 二人寒暄几句,邵鹏看了看爱笑的妹妹,“皮毛生意要看军中人的眼色……” 梁端客气的道:“是啊!有几个同行就是寻到了军中的关系,拿到了便宜货,赚的盆满钵满。对了,二娘,给兄长的礼物拿出来。” 邵二娘摸了个东西出来,却是个小银猴,看着颇为有趣。 邵鹏笑道:“这个你们自家留着,咱不缺。” 梁端说道:“兄长这是看不起某吗?” 邵鹏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些无奈之色,“你的生意,某回头去问问,但不能担保……” 梁端笑道:“某知道好歹,兄长问问就好。” 邵鹏眸色微暗,“咱和二娘说说话。” “某去看看宫中。”梁端就去了皇城门边往里看,守门的军士看在邵鹏的面上也不好赶他,倒是让他大摇大摆的。 邵鹏看看妹妹,眼中多了柔色,“好生过日子,什么生意也比不过自家舒坦。钱挣不完……” 他悄然把银块递过去,邵二娘摇头,“兄长,你留着。” 邵鹏叹道;“梁端……你拿着,别告诉他,有啥使唤的就使唤,若是不妥……被欺负狠了,就来寻咱,咱……弄死他!啊!” 邵二娘的眼中多了笑意,“兄长你放心。” “你就是爱笑,和小时候一般。”邵鹏把银子递过去,回头看了梁端一眼,“生意只是咱尽力,不过却难。” 邵二娘眼中多了些羞色,“兄长莫管此事,不过是贪心不足罢了。” “咱……只想管你。”邵鹏看着妹妹,眼神温柔,“你受了委屈莫要忍着,来和为兄说,若是他过分,为兄叫人弄死他!你别担心,百骑是陛下的人,他不敢和咱翻脸,别委屈了自己。” 邵二娘笑道:“他好着呢!” “他的眼神为兄不喜,太势利,见人就琢磨,看着阴郁。这等人翻脸如翻书,你把钱藏好,若是不妥,就带着孩子来寻咱,咱不受委屈,啊!” 邵二娘点头应了,眼中有水光闪烁。 “邵中官!” 邵鹏回身,就见贾平安带着包东走来。 “不是去禁苑了吗?”邵鹏不禁微怒,一看就知道贾平安是撒谎。 “某马上去。”贾平安看了邵二娘一眼,微微颔首。 “兄长。”梁端回来了,看了贾平安一眼,说道:“你忙,某就和二娘回去了,只是某的皮毛生意……” 这人不知趣! 贾平安看了梁端一眼,第一印象就是此人看人的眼神阴沉,看似在琢磨你,可琢磨就琢磨吧,却有些阴测测的。 这等人他见过不少,所以心中有数。 “皮毛生意?”贾平安笑道:“大唐的皮毛生意,北方居多吧?” 梁端点头,目光依旧看着大舅子邵鹏。 邵鹏就一个内侍,关系都在百骑内部,哪里有什么军方关系? 但他却不好拒绝,担心梁端看轻了妹妹。 他刚想说话,贾平安却抢先说道:“北方阿史那贺鲁谋反,怕是不好进货吧。” “是啊!”梁端依旧点头,却指望着大舅兄能出手相助。 贾平安看了邵鹏一眼,不出意外的看到了无奈之色。 “某要去禁苑,如此……”贾平安不喜欢梁端这种人,但看在老邵的面上,就说道:“邵中官认识的职位太高,若是为这等事去求助还不够丢人的……” 这话有现实基础,你若是为了进一批冻肉去寻了封疆大吏帮忙,那不是求人,而是羞辱人。 就和你去求一个博生生导师请教幼儿园的数学题一样荒谬。 梁端的眼中多了异彩,觉得这个大舅兄果然是不凡,以往是不是有些懈怠了。 邵鹏却暗自苦笑,他哪认识什么大佬,小贾这话分明就是在为他吹捧。 但事情办不下来,他却要担心妹妹在梁家的遭遇。 男儿都想洒脱,不沾染一丝尘埃,在世间潇洒而行。可重重情义却就像是大山,牢牢的压在他的背上,让他不得自由。 贾平安笑道:“此事某倒是认识个人。” 梁端这才正眼看着贾平安。 贾平安出手是为了邵鹏,自然不在意他的轻慢,随口道:“你去皇城外,就说求见左武卫的人,报上贾平安这个名字。” 他对邵鹏微微一笑,“某就是邵中官手下的一个卒子,回头喝酒。” 梁端这等目光阴沉的人,他没有兴趣认识,随后上了阿宝,去了禁苑。 梁端半信半疑的道:“兄长,此人不会是……” 他就是个商人,商人在大唐就是个屁,谁都看不起,哪里敢说去求见左武卫的人? 邵鹏心中感慨万千,“你且去吧。” 小贾啊! 他本可避开这里,不管自己的事,可他最终还是来了,伸手了。 不管事情成败,邵鹏心中感激不尽。 他事情多,而且军方的事儿内侍不好接触,就先回去了。 梁端去了皇城门外,说了求见的事儿。 他有些紧张,担心被看门的军士喝骂。 作为商人,被喝骂不打紧,只要能挣到钱就好。 军士去通禀。 梁端站在那里,看着很是平静,对邵二娘说道:“此事怕是难,回头还得寻兄长帮个忙,若是能成了,咱们给兄长弄块金子,让他藏着。” 这是许诺。 就像是等价交换一样。 邵二娘笑道:“兄长说不用。” “要的。”梁端有些不安,“你说那人是不是吹嘘?兄长也不肯说句话,若是被喝骂了,他也脸上无光啊!” 邵二娘依旧笑道:“定然不会。” 一个军士跟着出来了,见到梁端后问道:“谁让你来的?” 梁端心中紧张,鼻尖都见汗了,谄笑道:“是贾平安,说是来寻左武卫报他的名字。” 通禀的军士点头,那军士看了他一眼,“你跟着来。” 梁端心中狂喜,就跟了进去。 一个念头在脑海里盘旋着:那个贾平安究竟是谁?竟然能在左武卫这般横行。 ……求票,月票,推荐票。都要啊! 第273章 传授 梁端一路忐忑的到了左武卫,到了后面,军士让他在院子里站着,然后进去禀告。 “大将军,贾参军让人来求见。” 梁建方走了出来,梁端只觉得心跳快的分不清点了,膝盖发软,颤声道:“见过……见过大将军。” 天呐! 某竟然能进左武卫,还能见到梁大将军。 这是祖坟冒青烟了吗? 商人地位低下,面对梁建方这等大佬时,感觉就是看到了神灵。 “何事?”梁建方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知晓梁端不是小贾亲近的人。 若是小贾亲近的人,他会让包东或是雷洪带着来。如此,多半是有事求人,小贾觉着事情不大,就让他来了。 梁端看都不敢看梁建方,低头道:“某做皮毛生意,最近北方不安宁,寻不到皮毛……” 这点小事…… 梁建方随口道:“阿史那贺鲁叛乱,北方的牛羊怕是被卷走不少,带他去,随便弄些给他。” 梁端赶紧谢了,却有些失望。 随便弄些,那点皮毛够做什么? 晚些他跟着人去了一处值房,交代清楚后,值房的官员随手写了一张条子给他。 “自家去要。” 梁端出了皇城,邵二娘在等着。 “可妥当了吗?” 梁端平静的道:“只有一些,聊胜于无吧。” 随即二人去了东市的一家皮毛店铺。 “梁郎君。” 掌柜和梁端是老相识,昨日梁端才来过,可掌柜的报价高的吓人,而且说货不多了。 梁端拿出纸条,“陈郎君,某这里有些人情,还请多给些皮毛。” 掌柜笑的很是矜持,“某也无货,奈何?” 梁端心中苦笑,“给一点吧,若是没有,某的店铺就要关门了。” “你的店铺关门……那与某何事?”掌柜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原先矜持的神色僵硬住了,旋即露出了笑容。 “哈哈哈哈!” 梁端发誓自己从未听闻掌柜笑的这般爽朗过。 这是…… 掌柜再看了一眼纸条,笑的就像是见到亲兄弟一般,“梁郎君有这等交情为何不早说?这是看不起某?来人,罢了,某带你去看货。” 梁端愕然,然后心中狂喜。 到了后面,一个个箱子打开,里面全是皮毛。 梁端犹豫了一下,“能给多少?” 掌柜爽快的道:“某与你多年的交情,想拿多少就拿多少,价钱……按照往日的算。” 这能赚一大笔啊! 直至出了店铺,梁端依旧觉得如踩云端,不敢相信。 “夫君……”邵二娘爱笑,哪怕嫁给了这个喜欢琢磨人的商人也是如此。 生活的苦与甜她都尝过,唯有微笑挂在脸上,仿佛人生全是一片坦途。 梁端这等人的眼中就只有自己,若是不妥当,回家怕是又要被喝骂。 但喝骂就喝骂吧,她早就麻木了,你骂你的,我笑我的,你烦恼,我在笑…… 梁端平静的和她走出了东市,回家后,叫了伙计去运货,随后弄了酒菜来。 “娘子。” 梁端郑重斟酒,把酒杯送过去。 这…… 他喝多了? 邵二娘从未被这般尊重过,竟然连笑容都挂不住了。 梁端抬眸,认真的道:“这些年辛苦你了,某想着过阵子就去买个奴婢来伺候你。” 邵二娘:“……” 梁端也觉得这番亲切有些无稽,就笑道:“那少年某以为无用,可报他的名竟然能见到梁大将军。大将军让人带着某去要了一张纸条,随后在东市,就一张纸条,皮毛随便拿,价钱还是以前的价钱……娘子,那少年不简单呐!” 邵二娘心中一喜,“兄长竟然能认识这等人,他还随手就帮了咱们家,那兄长岂不是越发的好过了?” 梁端点头,下午他又去了东市,却是寻了个消息灵通的恶少。 几枚铜钱递过去,梁端说道:“某昨日遇到了贵人,贵人自称贾平安,你可知晓此人的名头?” 恶少看看铜钱,斜睨了梁端一眼。 这是不够的意思。 梁端又摸出两枚铜钱,“再多某就去问别人。” 恶少这才把铜钱收了,说道:“贾平安,你说贵人,那定然就是他了。他在百骑,人称百骑之虎,更是和老帅们交好,据闻连陛下都看重他。对了,附送一个消息,宫中的萧淑妃都和他……” 说皇帝的八卦是最爽的,而给皇帝的女人弄八卦新闻更爽。 你要说被抓……下面的市井八卦谁管? 就算是后世有锦衣卫和东西厂在的大明,也只能盯着那些官员,管不着下面的事儿,以至于皇帝和女人的八卦被各种编排。 梁端满面通红,回到家中,一迭声叫人弄酒菜。 邵二娘过来伺候,梁端握住她的手,叹道:“某果然娶了个贤妻。” 邵二娘一怔,心想你以前可不是这般说的,总是说兄长在宫中也借不上力,娶你白娶了。 这是? “那贾平安竟然是少年权贵,娘子,这是好大的一个靠山呐!” 那个少年竟然如此厉害? 邵二娘心中不禁讶然。 “回头请兄长饮酒,若是方便,请了那位贾参军来。”梁端有些兴奋。 邵二娘一笑了之。 你是商人,那是权贵。商人卑贱,权贵哪里会来吃你的酒宴? “来人。”梁端露出了笑容,竟然是多年未见过的温柔,“去布庄寻了人,就说娘子要做衣裳,让他们带着布料来,在家里选。另外,首饰也弄些来,娘子只管选就是了。” …… 贾平安才将出了禁苑,梁建方的人就堵住了他。 “大将军有请。” 到了左武卫,竟然有不少人,连裴行俭都在。 一张地图挂在墙壁上,梁建方介绍道:“吐蕃那边来人,说赞普去了,国中有奸贼作乱,嚎哭了一通,说幸而公主有威望,压住了那些奸贼,如今新赞普上台,求大唐册封。” 有人问道:“公主可有话说?” 梁建方摇头,“公主的人此行并未跟着来。但此刻吐蕃如今是个什么形式,还得看。” 苏定方看着地图,突然说道:“当前要紧的是判定吐蕃对大唐的意思,是友是敌。” 众人议论纷纷。 贾平安和裴行俭资历不够,就悄然出去透气。 “吐蕃居高临下,某以为对大唐不会友善。”裴行俭看了贾平安一眼。 “看一方势力是否友善,要看对方的实力。”贾平安觉得分析最重要的还是方法,而他此刻不断把自己思考的方法教给亲近的人,这便是一种未雨绸缪。 大唐开放,军力强盛,但你看看历史就会发现,大唐对对手的判断往往会出现偏差。 就像是阿史那贺鲁,大唐竟然以为他忠心耿耿,于是把招拢突厥各部的重任交给他,贾平安估摸着还给了些别的支持。 可这事儿从贾平安的角度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让一个突厥人在远离大唐的地方去招拢突厥部族,还给他支持,任命他为瑶池都督,这便是给了官方身份,更方便了阿史那贺鲁收拢部族。 可人是利己动物,阿史那贺鲁远离大唐,麾下兵强马壮,朝中君臣凭什么认为他会继续效忠大唐? “不说吐蕃,就说吐谷浑,你看他们如今对大唐称臣,成为大唐抵御吐蕃的屏障。可某告诉你,吐谷浑若是强大了,第一件事依旧是对大唐动手。” 贾平安看着裴行俭,见他在仔细倾听,就笑了笑。 “这不是什么和亲就能解决的事,大唐与吐蕃和亲,那是锦上添花,而让吐蕃不敢动手的原因是先帝的赫赫武功,是大唐将士击败突厥人之后的威名,绝不是什么和亲,这一点你要记住。” 咦! 这语气不对啊! 怎么把老裴当做是学生了? 贾平安看了裴行俭一眼,老裴竟然颔首,一脸的赞同。 我去! 贾平安觉得这一幕太玄幻了。 那就继续教吧。 “所以看外藩不用看什么关系,就说是新罗,善德女王在时,亲近倭国更多一些。可如今真德女王一来,就靠拢了大唐,知晓为何吗?” 裴行俭摇头。 此刻他只是左卫的仓曹参军,哪里知晓这些。 贾平安看看左右,说道:“高丽原先强盛,前隋征伐不利,随后中原板荡。大唐初立,高丽等国都在旁观大唐和突厥人的争斗,想做渔翁,可大唐一巴掌就把突厥人打倒在地……这是基础。” 什么基础? 裴行俭抬头,眼中全是求知欲。 上钩了。 贾平安心中一动,就准备收拢这位未来的大佬。 见他心动,贾平安继续说道:“大唐强盛,于是吐蕃偃旗息鼓。可辽东却有高丽在,大唐对新罗鞭长莫及,如此新罗为了保全自己,只能靠拢倭人,这是利益驱使。” 裴行俭的眼中多了欢喜,他觉得这番话给自己打开了一扇门,门后面的世界宽广无垠。 他想欢呼,但却忍住倾听着。 “当先帝征伐高丽时,新罗和百济都屏住呼吸在看着这场大战,结果大唐优势,却因天气和地理的缘故,导致战马损失大半,粮草运送艰难,最后退军……” 为了运送粮草,大唐堪称是想了所有能想的办法,可依旧误期,为此先帝差点杀人。 而寒冷的辽东是第二个敌人,战马损耗之大,让先帝也只能学了隋炀帝撤兵。 “二次征伐高丽,大唐更进一步,虽说后续退兵,可高丽不是大唐的敌手,这一点新罗人看到了,随后先帝采纳了袭扰高丽的建言,让高丽苦不堪言……新罗看到了,他们觉着大唐将会是未来影响辽东局势的大哥,于是真德女王上台,马上改弦易辙,一边和倭人继续眉来眼去,一边积极靠拢大唐……” “这是什么?”裴行俭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全是各种观念在打转,很是混乱,但也很兴奋。 “这是战略。” 贾平安说道:“国与国之间,莫要看什么和亲,更不要看谁对你亲近,那只是一时,相信某,若是大唐衰弱了,从吐蕃到百济,到倭人,他们都会拎着长刀来分一杯羹。” 裴行俭就站在门外苦思着。 “利益驱使一切。”贾平安拍拍他的肩膀。 裴行俭只觉得脑海里轰的一声,许多过去困惑的问题都迎刃而解。 他抬头,郑重拱手,“平安可为吾师。” 贾平安摆手,矜持的道:“过誉了,过誉了。” 裴行俭认真的道:“平安此番话便是一门学问,可对?” 贾平安点头。 这等战略思维的方法在此刻堪称是原子弹级别的,一下就轰碎了所有的外交谋略,一下就击溃了所有的对外谋划。 裴行俭再行礼,贾平安苦笑侧身,“不必如此。” 老裴大他十余岁,他哪里好意思受这等礼。 “这等法子让某如醍醐灌顶,往日的迷惑不解都寻到了答案,平安,这便是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些学问吧?” 在朝中不知道谁泄密之后,在不少人的口中贾平安就成了大学问家,关键是传言中说贾平安是集百家学问之大成于一身,就像是一棵金灿灿的大树,引得无数人想攀爬膜拜。 贾平安点头,“学问学问,能用便是学问。莫问高低。” 这话的逼格直冲云霄,裴行俭拱手,“谨受教。” “小贾,守约!” 里面梁建方在喊。 贾平安和裴行俭进去。 老将们争吵结束,现在懒懒散散的盯着他们二人,这分明就是栽培军方后备力量的节奏。 苏定方指着地图说道:“朝中最近在商议出兵之事,有人建言给吐蕃来一下,震慑一番。有人建言出兵攻打高丽。有人建言出兵剿灭阿史那贺鲁,小贾,你来说说。” 贾平安笑了笑,“某昨夜没睡好,头晕。” “无用的小子!” 梁建方骂骂咧咧的,“守约来说说。” 边上还有几个年轻的将领,这些都是未来的种子,此刻在这里接受再教育。 裴行俭起身,先是看了贾平安一眼,然后把脑海里刚接受的那些知识迅速整理了一下。 “吐蕃如今当是禄东赞掌权,他只要稳住局面,就会出兵来袭扰大唐,以此统合内部的纷争。” 梁建方的眼中多了欣赏之色,“继续说。” 裴行俭再看了贾平安一眼,“吐蕃那边攻打不易,而大唐目前有高丽和阿史那贺鲁这两个对手,特别是高丽那边,百济新罗,甚至还有倭国,局面繁杂。所以某以为,盯着吐蕃,收拾阿史那贺鲁,最后再动高丽。” 那几个年轻将领目光中多了惊讶之色,不敢相信裴行俭能说出这番话来。 这是战略方向的考量,他们这些年轻人哪里有这等目光? 老将们相对一视,然后都笑了起来。 “妙!哈哈哈哈!” “后继有人,老夫可以回家了。” 苏定方的眼中也多了惊讶,他传授兵法给裴行俭,二人经常相处,所以对裴行俭的思路和想法非常清楚,可现在裴行俭的一番话却脱离了他往日的思路,这不对。 裴行俭突然冲着贾平安拱手,很是认真。 贾平安苦笑不已。 这个动作会给他带来大麻烦。 苏定方看看他,再看看贾平安,问道:“守约你今日一番话让老夫欢喜不已,可却与往日的想法不同,为何?” 裴行俭看了贾平安一眼,“先前在门外时,平安说了一番话,下官茅塞顿开。” “小贾?”苏定方眼中多了好奇,“可是那些学问?” 麻烦来了。 贾平安干笑道:“只是某的一些胡言乱语罢了。” “胡言乱语能得了守约这般夸赞?”苏定方没好气的道:“你来说说。” 贾平安想早些脱身,就走到地图边,指着吐蕃说道:“吐蕃身处高地,外敌极少,人说饱暖思那个啥,吐蕃此刻强大,自然会惦念着大唐的繁华。所以吐蕃将会是大唐长久的对手。” 他指着另一边说道:“突厥这边不要想着能让他们彻底臣服,唯一的法子就是未雨绸缪,在那些势力成长之前就打散他们,随后把那些部族散于各处,别让他们有聚集的机会。” “至于高丽,大唐蒸蒸日上,高丽却原地踏步,下官以为,高丽此刻便是强弩之末,但大唐莫要以为一战就能覆灭了他们,要有耐心,不疾不徐,小刀子割肉……” 梁建方的眼中多了异彩,轻轻拍着大腿,惬意至极。 耶耶就是有眼光,老早就发现了小贾这个大才。 “再有就是零散的势力,譬如说百济新罗,还有倭国,这些不着急,各种手段一起上,先把大的灭了,再去收拾他们,最后大唐……” 贾平安的眼中多了振奋之色,“大唐一扫周边之敌,雄踞中央,随后……” 随后去抢占地盘吧,别客气,大食人正在膨胀,在窥视东方,今年他们的使者还来了大唐,可这不是什么进谏进贡,而是以此为名的打探。 最后把西域打穿,这个大唐还怕个谁! 但若是要如此,必须得有相应的保障,比如说更快的船,更平坦笔直的道路,更坚固快捷的大车…… 要想达成这些,好像先有的科技条件做不到吧? 贾平安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出不来的圈子。 他抬头,看到了那些老将眼神中的欣慰,这是毫无保留的欢喜。 他们为何欣慰?为何欢喜? 因为他们觉得看到了未来的将星在冉冉升起,由衷的为大唐感到高兴。 就那么简单。 那我纠结什么? 我在意他们。 贾平安还以微笑。 我在意这些人,还有这个长安,以及这个大唐,那么我就该去守护这一切。 他认真说道:“那些学问,某会择人而教。” 那些欣慰的目光都变成了恶狠狠,慈爱的老家伙们马上化身为狼。 “某的孙儿聪慧!” “某有七个儿子,不要多,收三个,否则耶耶打断你的腿!” 贾平安瞬间就被淹没在了人海中。 …… 晚安,顺带求个票。 第274章 升官,帝王心术 “陛下!” 外面来了个内侍。 “何事?” 李治这几日过的还不错,皇后和萧氏在大战,他由此得了清闲,四处播种之余,还能看看热闹。 “陛下,左武卫梁大将军、卢国公二人求见。” 李治点头,然后笑道:“这卢国公自从醒来之后,竟然就变了样,出门游玩,去青楼,喝骂晚辈……朕觉着多了鲜活。” 王忠良笑道:“卢国公大概是生死之际大彻大悟了吧。” 这蠢人竟然难得的聪明了一回,让李治也有些诧异。 “他以为先帝会猜忌他,以为朕会猜忌他,可他也不想想,李勣涉政,还是如今的大唐第一名将,朕也坦然。他程知节只是从军,朕猜忌他作甚?自作聪明!” 王忠良谄媚的道:“陛下雄才大略……” “这和雄才大略有何关系?”李治莞尔,“程知节的身后有一帮子瓦岗的老人,他觉着朕机会这个,可他却看不到那些人……” 有小圈子在,有门阀世家在,你程知节的那点儿力量还担心被猜忌,这不是吃多撑的吗? 关键是程知节一蛰伏,李治这边就少了一个支持的大佬,让他很是不渝。 “陛下,他们来了。” 李治抬眸,程知节和梁建方走了进来,行礼。 “坐吧。” 二人坐下,李治看了程知节一眼,觉得老程的眉间开朗了许多。 “陛下。”梁建方先开口,“臣等请见乃是因为酒精之事。酒精对军中用处颇大,伤患皆有赖于此。原先朝中想打造作坊,可终究多有不便……” 李治微微一笑,所谓的不便,就是贾平安忽悠了长孙无忌那伙人,挡住了他们伸向军中的手。这件事他极为满意。 梁建方看了李治一眼,说道:“后来臣想,那酒精乃是贾平安弄出来的,若是把方子要来……” 这是个好主意! 一旦拿到方子,李治可以让宫中的机构出手建造作坊,不但能供给军中治疗之需,还能出售…… 帝王也没有余粮呐! 他看向梁建方的目光中多了赞赏,觉得老梁虽然不要脸,但忠心却是没问题。 梁建方发现不大妙。 他是人精,只是看了一眼李治的模样,就知晓皇帝误会了,以为自己建言把酒精送给宫中。 但他毕竟是不要脸,所以微笑道:“臣在想贾平安在此事中功劳不小,若是再封爵,陛下怕是会为难。” 是啊! 李治微微颔首,觉得梁建方以后由武转文,去做一任宰相也成。 梁建方发现更不妙了。 “陛下,既然如此,何不如让贾平安自家弄起作坊来。” 李治觉得自己怕不是听错了。 程知节知晓事儿不妙,赶紧打个岔,“陛下,贾平安的学问……老臣很是钦佩。” 李治看了梁建方一眼,程知节继续说道:“先前他说可以教授学生,老臣想,这等学问怕是不能随意传授吧?” 梁建方觉得自己在作死,赶紧切换到这个话题来,“陛下,贾平安当初弄出了马蹄铁,臣以为怕不是偶然,而是那门学问的功绩。这等学问若是……” 他说不下去了。 李治淡淡的道:“他想方设法也要驱逐了倭国学生,可见外藩人想学是万万不能的。如此……让他去国子监,把这门学问教授出去。” 梁建方欢喜不已,“陛下英明!” 进了国子监,贾平安的出身就变了,以后也能说一声咱是个大儒什么的。 等梁建方和程知节走后,李治淡淡的道:“那少年十六岁,进国子监十年,二十六岁出来,如此刚好,朕正好用他。” 王忠良笑道:“陛下这是在栽培人才呢?” …… 贾平安是在百骑得的消息,他喜气洋洋的说下衙去五香楼喝酒,他请客。 这一次请客很豪爽,酒水满天飞,女人到处跑。 贾平安喝的大醉。 李治在宫中看奏疏,有人来禀告,“陛下,贾平安欢喜,请了百骑去青楼,喝的烂醉。” “知道了。” 李治抬头看着烛火,淡淡的道:“改换门庭,改个出身,这是朕给他的赏赐。” …… “狗屁的赏赐!” 贾平安回到家中,等送他的百骑回去后,不禁破口大骂。 杨德利却欢喜不已,去给姑母报喜。 “郎君,这难道不是好事?”杜贺觉得贾平安的神色不像是高兴的模样。 贾平安喝了一口茶水,嗤笑道:“这是帝王用人的手腕,先压你十年二十年的,等你被磨平了性子,觉着日子再无一丝指望时,再突然启用你,这便是施恩……” 可他压根就没想过去国子监。 杜贺不解,“国子监不好吗?” “那里多是权贵官宦子弟,某的本事……他们学了便是如虎添翼,陛下却没想过门阀世家越发昌盛的后果吗?” 杜贺哑然,“郎君,国子监里世家门阀的子弟不多吧。” 贾平安眸色深沉,“全特娘的是权贵高官的子弟,这是要培养新的门阀。” 杜贺迟疑了一下,“难道这门学问能打造出新的世家门阀?”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某若是愿意,随时能把贾家打造成新的门阀世家。” 杜贺微微一笑,却是不信。 贾平安若是把那些学识全丢出来,估摸着能把杜贺吓尿,“门阀世家靠什么?家学、关系,权利,部曲……家学不提,关系某是收着,还刻意和不少人有些小冲突。至于权利,这个和关系密切相关。再有部曲,某若是愿意,真去了国子监……” 那些学问啊! “那些学问会让师生们惊为天人。” 然后他就成了众星拱月中的那一人。 到了那个时候,他只需等着,许多人家会主动把女儿送来联姻,这便是世家门阀的雏形。 “可人是有欲望的。”贾平安觉得李治真的眼界不够宽,“某若是在国子监大展手脚,数千学生,上万学生,某能蛊惑他们成为某的追随者,你觉着后果如何?” 杜贺遍体冰凉,“不是造反,就是被杀。” 就如同是阿史那贺鲁拥有了庞大的势力后,造反就是自然而然的事儿。 “某不想测试自己的心思,更不想去测试帝王的底线。但陛下依旧如此,只有一个说法……”贾平安笑的很是欢乐,“他低估了这门学问的厉害。” “睡觉。” 贾平安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天大亮。 “郎君!”鸿雁在外面叫门。 杜贺站在更后面些,叹道:“世家门阀的子弟从不贪睡。” “杜贺去一趟百骑,就说某病了,告假。” 贾平安的声音听着很懒散,杜贺应了,“郎君,可要寻个郎中?” “要的。” 贾平安就在卧室里鼓捣着什么。 “陛下,贾平安告假了。” 正在等待贾平安主动把酒精方子送来的李治皱眉道:“如此昨日的欢喜都是装的,什么青楼庆贺,都是哄骗朕。朕登基以来,哄骗朕的不少,可那些人朕都视而不见。朕护佑了贾平安,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倒也有趣。” 帝王口中说着有趣,可眼神却是冷冰冰的。 郎中去了,贾平安只说头痛。 “头痛?”郎中拿脉,看看面色什么的,信誓旦旦的道:“这是风邪入体了,老夫开一副药吃吃看。” 许多头痛后世都查不到病因和病灶,现在就更别提了。 药方被贾平安丢枕头下,他盘腿坐在床上,在记录着,随后叫来了王老二。 “这里是一份东西。”贾平安吩咐道:“你每一种弄二十斤来。” “是。” 王老二走后,贾平安叫来了徐小鱼。 “小鱼……” 贾平安的态度很亲切,“你拿了这份东西,谁都别说,悄然去买了来,每一种买十斤。” 徐小鱼去了,贾平安安逸的躺着,阿福在床边哼哼唧唧的。 帝王要什么他很清楚,一方面想要出色的人才,一方面又觉得人才需要磋磨一番才好用。于是你就会看到帝王喜怒无常,奇葩的让你无语,随后惶恐。 先帝敢用人,这一点李治看来也继承了,但在面对贾师傅时,他依旧有些忌惮。 玄奘悄然遣人来说了一句话:低调。 为了贾平安这个扫把星,李治把他弄进宫中数次,每一次都是看,然后说感想。 贾平安觉着这纯属扯淡。 若是他没有才华,那么镇压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但贾平安却一步步的用自己的手段让李治不舍。 但随着时光的流逝,贾平安发现李治对自己的态度也越发的微妙了。 小圈子是李治的大敌,随后就是门阀世家。 而王琦最近偃旗息鼓,李治对阴暗处的控制就没那么迫切了。 所谓狡兔死,走狗烹。帝王的眼中从未有情义,贾平安的利用价值不断下滑后,他就多了选项。比如说寻个错处,让贾平安去庙里蹲几年。 但李治还算是够意思,只是让他去国子监蛰伏。 国子监是不可能去的。 阿姐眼看着就要进宫了,贾平安若是去了国子监,那就错过了最好的时候。 等二圣临朝时再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贾平安要让李治知晓一件事…… “我的学问能让大唐人目瞪口呆!” 他很是惬意,压根就不担心。 “小贾!” 呯!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贾平安马上就装作是生病的模样,虚弱的撑起来,眼中迸发出了欢喜,“公主?” 门外,高阳眼神焦急,右手握着小皮鞭,“你可还好?” “某……还好!”就像是喝酒多了的人会说我还能喝一样,贾平安采取了这种手段。 高阳果然急了,进来伸手拉被子。 擦! 贾平安可是习惯那个啥的。 他赶紧拉住被子,“别啊!公主,别。” 高阳拉扯两下没拉开,就伸手摸摸他的额头,“不烫。” “就是头痛。” 贾平安一脸弱弱的模样。 高阳坐在床边,仔细看着他,“我听闻你病了,就赶来看看。郎中如何说?” “就是风邪而已,养些时日就好了。” “那就好。”高阳松了一口气,目光一转,就看到了毛笔和写的东西。 “什么东西?” 她伸手去拿。 老夫休矣! 贾平安心中哀嚎一声,眼睁睁的看着高阳拿起了那张纸。 上面可是写了配方,还有和李治讨价还价的方法,被高阳看到了还玩个屁啊! 高阳看着他,突然噗嗤笑了,“男人的东西,女人少过问,这是阿耶当年的话。我一直记得,还你。” 贾平安接过纸,讪讪的道:“其实也就是些别的东西。” 高阳探病结束,贾平安‘强撑’着起来,“某送你。” 高阳想着他头痛应当影响不大,就笑着应了。 “兄长!” 李敬业来了,悲痛欲绝的冲进来,无视了高阳就扑在了床上。 你妹! 滚! 贾平安扯着被子,咬牙切齿的想打死这厮。 可他的力气在李敬业的面前就是个玩笑。 唰! 被子被悲痛的李敬业拿起来扯眼泪鼻涕,贾平安觉得大腿侧冷飕飕的…… 马丹,半边屁股露出来了。 高阳捂嘴在笑,贾平安心想非礼勿视,你还不走等什么? 可高阳就是不走,捂着肚子笑道:“原来你先前扯着被子竟然是为了这个。小贾,你竟然……” 果睡有问题吗? “这是某的自由。”贾平安一巴掌拍的李敬业满脸懵. “兄长,他们说你重病垂危,小弟急得不行,这一路太快,还打了拦路的金吾卫。” 操蛋! 贾平安满头黑线,“某真要不行了,你阿翁乃是名医,早就遣人去请了,你这什么脑子?” 晚些他穿了衣裳把高阳送出去,“别担心,对了,最近在家少出门。” “为何?”高阳喜欢出来溜达跑马,觉得这样才安逸。 贾平安淡淡的道:“没有为何!” 他一硬化,高阳就应了。 哎! 男人果然还是硬化些好啊! 晚些那些东西买来了,贾平安自家在书房里鼓捣。 而在国子监,肖博心中欢喜,觉得皇帝的决定真是英明,顺带上了奏疏颂圣。 “清理一间值房出来,给小贾配……”肖博想了想,“配两个侍女。” 边上有官员酸溜溜的道:“祭酒,这是来教书还是来享受的?” 肖博斜睨着他,“有本事的老夫都供着,你若是有本事,老夫亲自去伺候你。” 奏疏一路进宫,李治见了只是冷着脸。 “陛下,那个郎中问过话了。” 那个沈丘出现了,王忠良眼观鼻鼻观心,就觉感受到了那冷冰冰的气息。 “如何?” “那郎中说贾平安的头痛多半是宿醉。” 李治的眸色微冷,“他难道不知?知道却用来搪塞,这便是不肯听从朕的安置。少年如此,十年后,二十年后如何?” 他心中有事,晚些处置了朝政,又去把邵鹏叫来。 “贾平安在百骑可有私心?” 邵鹏说道:“陛下,贾平安在百骑并不揽权。” 这个回答极巧妙,李治微微点头,“他的心腹有多少?” “就二人。”邵鹏看了皇帝一眼,诚恳的道:“陛下,就两个百骑,其他人他从不深交。” 晚些回到百骑,邵鹏把事情和唐旭说了。 “他大才。”唐旭皱眉道:“大才是好,可十多岁的大才却不好。若是他此刻四五十岁,陛下不会猜忌。” 他看了邵鹏一眼,“老邵,你不该这般说,小心陛下那边……” 邵鹏心中感动,说道:“咱做事不看好处,只看情义。小贾这人重情义,咱再怎么着也不能害他。” “可他此次弄了什么学问出来,引得许多人想学。这不是好事。”唐旭冷笑道:“那些人哪里见得一个少年出头,还是个扫把星弄了个让人赞叹不已的学问出来。而且还说是什么……当年被儒学打压的各种学问,这不是招风是什么?” “老唐你莫着急。”邵鹏知道唐旭看似平静,可嘴角的水泡却暴露了他的真是心情,“此事小贾……” “那个小畜生!”唐旭骂道:“他装病也就罢了,竟然不和咱们说一声。老邵你就知道护着他,回头他惹下大祸了,某看你如何收场!” “咱又怎么护着他了?你这话却是没道理。”邵鹏怒了。 外面的百骑听到了里面争执,晚些这些争执都传到了李治的耳中。 “唐旭说贾平安出风头太盛,该死!邵鹏说贾平安还是个少年,少年不出风头,那便是妖孽,心思深沉,那样人,他都得建言陛下弄死了再说。” 李治的眼中多了讥诮之色,“他们二人倒是会说话,这番话是故意说给朕听的。少年不出风头就是妖孽,心思深沉。” 第二天上午,处理完了政事的李治换了便衣,带着侍卫们出宫。 “陛下,去何处?” 贾平安不在,唐旭不放心程达,只能亲自带队护卫。 李治看了他一眼,“去道德坊。” 这是要去突袭贾平安? 唐旭心中暗自叫苦,心想小贾你可小心些…… 一路到了道德坊前方,就见大门那里围拢了几个人。 贾平安就在中间,指挥人把一包东西放在坊门边上,看那精神的…… 啧啧! 有千牛卫说道:“这不是装病,耶耶回头就割了耳朵给他下酒。” 李治面色铁青,唐旭心中暗自叫苦。 “都闪开!” 那边贾平安驱散了人,随后弄了一炷香,竟然去点火。 点了火之后,他转身就跑,就像是身后有鬼在追赶。 “轰!” …… 求票。 第275章 这也算事? 人类对大自然的野望无穷无尽,比如说飞天,华夏就有各种传闻,进而引出各路神仙。 飞天很困难,至少在看不到有驱动力的情况下,人类最多只能装个鸟,弄一对翅膀从高处跳下来。 而爆炸对人类来说就是个很恐怖的事儿。 偶尔自然界会弄出现爆炸声来,人类听了惊为天人,觉得这是人类不可控的东西。 后来人类从植物在火堆里爆鸣中得到启发,于是过年时就砍些竹子扔火堆里,噼里啪啦的各种炸响,觉着能驱散邪祟。 竹子的爆鸣声可以想象,也就是那么回事,但此刻却称之为爆竹。 李治在宫中多年,也听过爆竹的动静,觉得很好玩。 当了皇帝后,那等事儿自然就没了心思。 他看到贾平安在精神抖擞的玩耍时,那股子火气啊! 然后爆炸声传来…… “轰!” 李治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的东西仿佛都凝固住了。 那巨大的坊门摇摇晃晃的,估摸着也有些年久失修了,轰然倒塌。 嘭! 这个声音在平日里能吓到无数人,可此刻所有人都觉得这是蚊虫的鸣叫,微不足道。 唐旭张开嘴巴,第一反应是大喊:“保护陛下!” 周围的百骑迅速反应过来,贾平安研发的安保系统启动。 几个百骑打开手中的包裹,折叠盾牌打开,护住了李治的四周。 “弓箭手。” 贾平安一直觉得没有狙击手的安保不完整,随时都有可能被人从背后一刀干掉,所以就精心挑选了几个弓箭手随行。 弓箭手张弓搭箭,侦查四方。 可马却惊了。 李治的坐骑平日里就在宫中养尊处优,今日被这么一个剧烈的爆炸给惊住了,呆滞到现在,旋即仰天长嘶,来了个人立。 “咿律律!” “陛下!”唐旭吓坏了,刚想去帮忙,李治夹住马腹,漂亮的跟着立起来…… 马蹄落地,撞开前方的百骑后,一下就冲了出去。 “畜生!”李治喝骂了一句,那马却充耳不闻,一路疾驰。 “陛下!” 百骑和千牛卫都傻眼了。 “快追!” 可大伙儿的马都有些不听使唤,就唐旭的好些,一声长嘶后,就开始狂奔,喜的百骑的人准备嘲笑千牛卫。 “校尉,跑错了,不是那边!” 唐旭骂道:“某知道,拉不住!” 他被战马驮着往李治的相反方向跑去。 “陛下!” 一群人有的在收拾自己的马,有的在打马狂奔追赶…… 长安城中是土路,一旦刮风就是沙尘暴的效果,此刻也差不多。 “长安城中奔马!大胆!” 金吾卫的人出现了,想拦截。 几个军士拔刀厉喝,前方的老卒一个哆嗦,“甘妮娘!闪开!闪开!” 几个军士不解,老卒一脚踹飞,自家也闪避在一边。 “这是陛下!” 几个军士被吓的屁滚尿流,有人傻眼说道:“莫不是有人谋反?” “是啊!若非如此,陛下怎会一人策马疾驰?” “快!去保护陛下!” 不得不说,此刻的大唐军队就是彪悍。换做是后期,宫变的时候压根就不带抵抗的,弄的帝位更迭和玩闹一般。 “保护陛下!” 疯了,追赶的人越来越多。 李治在冲出长安城后没多久才控制住了马儿,他勒马回身,看着后面那些大喊追来的军士,一股子火气就暗搓搓的在升腾。 “陛下!” 贾平安也追来了,李治看了一眼他胯下的阿宝,眼神晦暗。 他记着自己今日骑的这匹马和阿宝应当是兄弟,当时萧氏为贾平安请赏赐,他就赏赐了阿宝,觉着也就这样。 可看看现在的阿宝,那摇头晃脑的模样,压根没有半点惊惧。而它的兄弟却被吓的一路狂奔。 关键是……有些丢人啊! 他板着脸道:“朕想出城走走,慌什么?” 众人愕然。 “不是造反?”金吾卫的灰溜溜的回去了。 百骑和千牛卫此次堪称是丢人,压根没有反应过来。 “贾平安!”李治看着贾平安,双目中多了探索之意,更有些疑虑。 “陛下。”贾平安心知肚明李治是为何惊马,但依旧赞道:“陛下先前策马疾驰的英姿,引来了无数百姓的叫好啊!” 阿宝遇到了兄弟,甩个脑袋,打个响鼻。可它的兄弟却有些垂头丧气的。 一行人回到了道德坊,现场已经被金吾卫控制住了,长安县的不良人也来了,万年县的也来了,都想在皇帝的面前冒个泡。 李治下马过去,走到了坊门前,说道:“都散了吧。” “各自回家了。” 晚些连百骑和千牛卫都被赶走大半,李治才蹲下去,看着爆炸中心的那个小坑。 他摸摸倒下的坊门,觉得那声爆炸就不该来自于人间。 “那是雷霆吗?” 李治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你会驱使雷霆?” 这不是李半仙的事儿吗? 贾平安说道:“陛下,雷霆藏于云间,一旦激发,那必然是从上到下。请陛下嗅嗅。” 李治嗅了一下,“这是什么味?” “硝烟。”贾平安无比怀念这个味道,后世在禁止燃放鞭炮前,每到大年三十深夜的十二点,整座城市都变成了烟火的海洋,关闭窗户后,硝烟味依旧能挤进来。 真美! 眼前的这些人在瞠目结舌,李治再问道:“是何物所为?” 贾平安看看周围,“此事旁人不可听。” 有人说道:“陛下,此乃宫外!”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安全问题。 李治看着贾平安,点头道:“都散开。” 等周围的人散开在十步开外时,贾平安说道:“陛下,这是有几种原料配比而成的一种东西,臣称之为火药。这等东西……先前陛下也看到了它的威力,若是用于攻城……” 李治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画面,万众欢呼声中,轰鸣声骤然爆发,接着城墙倒塌,无数大唐将士蜂拥而上,有人高呼破城,有人欢呼万岁…… 他看着贾平安,问道:“可是那些学问?” 贾平安默然点头。 李治深吸一口气,“可能再来一次?” 他目光炯炯的看着贾平安,“可有难处?” 没啊! 贾平安说道:“就是磨的手疼。” “什么手疼?带朕去看看。” 皇帝来道德坊了,姜融先前跪地嚎哭,高喊是哪路神灵驾临道德坊,并降下雷霆,若是有罪,恳请等他回家安置了一家老小后再收了他。 那些坊卒也好不到哪去,近距离被巨大的爆炸声吓得魂不附体,此刻看着依旧面色惨白。 “见过陛下。” 李治没有放弃这等亲民的好机会,微微颔首,让姜融激动万分,竟然忘记了吸气。 到了贾家外,杜贺见到李治瞬间跪了。 他是奴仆,也就是和畜生并列的一种生物。 李治未曾多看他一眼,跟着进了书房。 “离远些!”唐旭站在书房外,手中握着刀柄,连千牛卫的人一起驱赶。 “凭啥?” 唐旭说道:“这是百骑参军的家,你等想听什么?” MMP! 有人不满的道:“就算是在宰相家,咱们的人也能跟进去。” 唐旭觉得这人没眼力见,就说道:“想死或是想进宫直说。” 李治进了书房,结合前面那莫名其妙的爆炸,唐旭觉得小贾又弄出了不得了的东西,这等东西能惊动皇帝,自然该守密。 书房里都是些很粗糙的东西,李治看了一眼,“木炭,这是何物……硫磺?这又是何物……” “硝石。”贾平安弄了些东西在桌子上捶打。 嘭嘭嘭! 然后研磨。 但只是演示。 随后他直接捣碎。 现在无需保密,他把家仆们叫来,轮流干活。 贾平安亲手把原材料混合起来,最后弄了一大包。 “陛下,在何处试?”贾平安觉得在道德坊内测试最好,这里地广人稀,随便选一块空地炸了完事。 “就是这些?”李治觉得不可思议,“硝石、硫磺。木炭,此三等东西加在一起能爆炸?” 你莫不是想欺君? 贾平安叹道:“陛下,臣学的这门学问来自于自然,电闪雷鸣是学问,大雨倾盆亦是学问……这等爆炸也是如此。这个世间有许多未解之谜,而用一些看似简单的东西组合起来,就能变成杀伐的利器,臣……陛下可带回去,自行测试。” “也好。” 李治令人带了这一大包火药回去,临走前见贾平安一脸纠结,就问道;“可还话说?” “点燃之后赶紧跑,离远些。”贾平安很认真的说着。 李治点头,随后离去。 帝王多疑,这一点没错,可这是火药啊! 贾平安送李治出了道德坊,最后叮嘱道:“陛下,定然要离远些。” 此人真的很啰嗦啊!李治点头,贾平安这才回去。 回到家中,杜贺隐隐知道些事儿,他觉得郎君此举有些冒险,“郎君,此等神器不该拿出来,帝王会猜忌。” “猜忌又如何?”贾平安压根不怕这个,“一个火药可怕,可某的脑子里……”,他指指自己的脑子,自信的道:“某的脑子里有无数学识,那些学识可经天纬地,可上九天,下大洋,可让人明白这个世间的模样,也能让大唐强盛的让你不敢置信,这样的学问,帝王可会舍弃?” “先前郎君说那门学问不得了,某还有些狐疑,今日见到那爆炸,某觉着那怕不是神灵的学问。”杜贺已经有些小崇拜了。 “也可以说是神灵的学问。”贾平安想到了那些学问的积累,“都是一代代人呕心沥血研究出来的,说是神灵的学问并无错。” 杜贺不解的道:“那郎君为何以前不显露出来?” 贾平安笑了笑,“某从小就被视为扫把星,后来跟着先生学了这些学问,那时某就是一个不能主宰自己生死的少年,这学问一旦显露出来便是祸根。” 杜贺惭愧的道:“某竟然忘却了此事……是了,郎君如今算是有了根基,那些老帅们在,若是没有正当理由,谁也不敢动郎君。” “安心。”贾平安知晓杜贺在此刻有些惊喜加彷徨,不知道火药会给贾家带来什么,“某此刻弄出火药,只是让陛下和那些重臣知晓,某的学问……不能只教授给国子监的学生。” 杜贺心悦诚服的躬身,“郎君放心,某会管好那些人。” 贾平安微笑点头。 很快外面就传来了杜贺的声音,“今日之事不得在外宣扬,不得提及郎君,否则重惩,一家子全数重惩。” 这等连带处罚以前贾平安深恶痛绝,可到了大唐后,他堪称是入乡随俗,竟然适应的格外的快。 “难道我是个残忍的人?”贾平安扪心自问,然后摇头。 若是残忍的话,他会把火药包丢在战马的身边点燃,用一匹马的生命来证明火药的战争属性。 然后再说一句:“陛下,大唐该有大炸逼!” “我总是心太软。” 这个时代的人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这等方式,若是遇到残忍的,甚至敢弄几个活人来做测试。 他坐在院子里微笑着,想着李治发现火药真的就那么简单后的反应。 “你可还想让我去国子监?”贾平安笑的就像是一头狐狸。 他一直不敢把后世的学识丢出来,就是担心会被门阀世家淹没了。 这等学问会让小圈子眼红,会让世家门阀感受到威胁……他们传世多年的根基就是家学!可家学却在这门学问之前败的毫无机会,这便是掘根。 就算是门阀世家不弄死他,皇帝也会把他幽禁在宫中的某个冷宫里,整日让他说出那些学问。 别怀疑,这等事儿帝王干得出来。 当他们发现这门学问超凡脱俗,于国于民大有益处时,贾平安就危险了。 那等时候皇帝不可能让他安然在外,那就像是小儿持币于闹市,风险太高。 所以他一直在等。 渐渐的,他立功了,封爵了…… 他的朋友圈不断扩大,而他最关注的朋友圈就是老帅们。 但这并不保险,于是他结交了崔氏,后来更是结交了裴行俭,并用一番理论折服了他。 有老帅们在,有崔氏和裴氏的保护,这便是两个强力支撑。 等阿姐进宫后,这便是三足鼎立…… 贾平安一直没有安全感。 刚开始他在杨家坞时也想过就此终老,可那些人愚昧,他担心迟早有一日会爆发出些事儿来,比如说谁家的人死了,或是谁家倒霉了,会拿他泄愤。 所以他通过老许顺利来到了长安城。 随后就是在长安的一系列运作,期间也几度差点被镇压。 现在呢? 新学一出,他终于要在长安城冒泡了。 哈哈哈哈! 贾平安的眉间多了欢喜,“杜贺!” 杜贺正在训话,闻声道:“郎君吩咐。” 贾平安说道:“弄些好酒菜,晚上一家人都有。” “多谢郎君!”徐小鱼喜上眉梢,“郎君,某去采买吧。” 曹二把肚皮一挺,“怎地,你觉着某的刀不利?” 想到曹二剁骨头的狠劲,徐小鱼笑道;“哪里,某就是去帮忙。” “去吧。”贾平安心情极好,就像是后世颠沛流离半生后,终于买下了第一套房子时那样,整个人放松的一塌糊涂。 那种惬意啊! …… 李治回到了宫中,宰相们集体进谏。 “陛下,长安城中纵马疾驰……这非帝王所为。”长孙无忌苦口婆心的劝说着,“若是有人行刺……陛下当时身边并无护卫,危险啊!” 连李勣都破天荒的说道:“陛下,此等事此后万万不可。若是要出城也得带着人,若是可以,臣愿率人护卫御前。” 老不死! 柳奭看了李勣一眼,想着若是皇帝出了意外,自己的外甥女可就坐蜡了。 没有儿子的皇后,帝王驾崩后就成了孤家寡人,以后不愁吃喝,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这个问题要解决! 柳奭暗自下了决心。 李治听了一耳朵劝谏,却是左耳进,右耳出,“朕今日去了道德坊,见贾平安在弄东西……” 长孙无忌早些时候得了消息,“可是爆炸的那里?” 李治点头,“贾平安弄出来的新东西,朕想试试。” “这东西元日用才好,在宫门外炸响,什么邪祟都跑了。” 众人出了大殿,长孙无忌经历过不少厮杀,李勣更是名将,其余的差点意思,但就是差点意思胆子才大。 “陛下,放在何处?”唐旭亲自来操作,倍感荣幸。 李治说道:“朕看放在前方就好,都能看到。” 唐旭带着火药包过去。 “左边些。”长孙无忌腆着肚子说道:“别放的太远,都看不清。” 回过头,他对李治说道:“当年陛下喜欢看爆竹,老臣就弄了几节过来,那时候就蹲在边上看,如今一晃十余年多去了,哎!” 李治看着火药包,由些迟疑,“会不会近了些?” 这个算事? 长孙无忌笑道:“老臣经历过刀林箭雨,这点动静……无碍!” 李勣问道:“贾平安是如何说的?” 唐旭说道:“贾平安说离远些。” 李勣说道:“如此陛下,还请离远些。” “英国公,你的胆气何在?” 柳奭冷笑着,故意再往前几步。 李勣目光温润,不搭理。 贾平安别的时候会忽悠人,但在安全问题上却不可能。 李治想看,但李勣拉着他站在了长孙无忌的身后。 国舅身体肥胖,好大一个人体盾牌。 “点火点火!”前方的柳奭等人已经等不急了。 唐旭按照贾平安的交代点燃了引线,然后掉头就跑,最后蹲在了大水缸的后面。 宫中因为救火的需要,蓄水的大水缸不少。 柳奭微笑道:“这等阵仗算得了什么?老夫这几日觉着没精打采的,正想听个动静振奋精神,若是……” “轰!” 爆炸声中,柳奭只觉得一股气浪扑来,人就飞了出去。 第276章 会稽愚妇轻买臣 贾平安有时候会开玩笑,但大部分时间里还是个‘淳朴’的少年,这在百骑是共识。 在得了贾平安的警告后,唐旭照单全收,躲在了水缸后面。 你要说勇气……勇气唐旭是不缺的,可莫名其妙的出事儿,这有些冤吧? 轰的一声后,他就看到前方有东西飞了过来,噗通一声,竟然就落在了水缸里。 呯! 水花飞溅中,水缸竟然没破。 若是贾师傅在,定然要问问是谁做的水缸,回头和他合伙打造个品牌。 在爆炸发生时,长孙无忌眯眼侧身几乎是一瞬间。作为厮杀过的老汉,他非常清楚在遇到危险时避开正面的重要性。 气浪席卷过来,前方的宇文节猛地撞了过来,长孙无忌想退,但旋即想到身后就是外甥。 他站稳脚跟,伸手推拒。 呯! 这一刻他想到的是先帝。 先帝临去前身体已经很差了,他只能俯身下去听他说话。先帝用手勾住他的脖颈,微笑着说道:“辅机,雉奴年少……你是舅舅呀!” 是啊! 老夫是舅舅。 这一刻长孙无忌猛地爆发了起来,闷哼一声后,抱着宇文节斜着倒了下去。 风吹过来,带着硝烟扑打在李治的身上,旋即李勣挡在了他的身前。 李治看着倒下的宇文节和舅舅,眸色里有些复杂的情绪,随后看了一眼其他人。 于志宁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很是惊惧。 高季辅背身而立,踉踉跄跄的才将止步。 李勣就站在他的身前。 右边,唐旭木然起身,身前的水缸里,一人倒栽葱插在里面,双腿在水面上蹦跶着。 “是柳相公!” 王忠良在李治的侧面,身前有于志宁等人挡着,就像是挨了一阵冷风,毫发无损,所以才格外的精神。 柳奭在水缸里挣扎着,王忠良跑过去,抓住他的双腿往外拽。 这架势就像是鲁智深倒拔垂杨柳。 可王忠良不是光头,也不吃香肉。 这等手法需要力气大,王忠良拽起来又因为力气不够放下去;再拽起来,再放下去……看着竟然像是在把柳奭反复送进水里。 “快救柳卿!” 李治估摸着是被吓呆了,直至王忠良插拔柳奭十余次,水缸表面看着水泡不断从下面冒起来,这才惊呼一声。 唐旭很轻松的把柳奭拎了出去,柳奭趴在地上不知死活,李治看了,焦急的道:“快去叫了医官来。” 但眼底的厌恶却一闪而逝。 现场一片狼藉,随后皇城各处都做出了反应,梁建方亲自带着数百精锐来到皇宫外。 “陛下,梁建方带着数百人,杀气腾腾的,说非是陛下出面不肯退,若是一刻钟后陛下不露面,他就会杀进来。” 内侍被吓得浑身发抖,李治看了一眼宰相们,颔首:“朕这便去。” 他到了宫门处,梁建方带人行礼,一句都不问。 “朕无恙。”李治含笑点头。 “臣告退。”梁建方带着人回去。 晚些,李治召集了宰相们议事。 长孙无忌和宇文节都有些摩擦伤,而柳奭最惨,虽然被救了过来,但为了催吐,先前不知医官用了什么东西,引得他至今依旧不停的干呕。 “陛下。”长孙无忌心有余悸的道:“先前老臣只觉着眼前全是昏暗,那气浪扑过来,不可抵御。贾平安给的这是何物,竟然有这等威势。” 柳奭干呕了一下,今日他算是出丑了,先是不以为然的站在最前方,结果扑街,所以他需要把这口气找回来,“陛下,这等东西威力巨大,贾平安竟然这般随意就给了唐旭……” 这会不会是个阴谋? “若是先前咱们靠近去看。”柳奭一脸后怕的神情,然后再次干呕。 关耶耶屁事! 唐旭觉得自己就是个背锅的,那东西是皇帝亲手要来的,在宫中测试也是皇帝定的,为啥出事了就寻某的过错? 柳奭觉得难受,“贾平安其心可诛!” 李治淡淡的道:“贾平安在给此物之前就说过要离远些,朕听从了。” 朕离远了,你却觉着自家豪迈,非得要站在最前面装个逼,结果被炸成了撒比。 柳奭面色一红,“这等东西本就不该出现在宫中。” 他方寸乱了。 “柳相这是头晕了?先去歇歇吧。”李勣毫不客气的出手了。 长孙无忌说道:“此物恍如雷霆,陛下,若是军中有此物,不算是厮杀还是攻城,有大用。臣请保密。” 李治点头,“朕也知晓。” 这东西军方会视为至宝,而后大唐军队…… 李治想到的是高丽。 高丽人被大唐打的满地找牙,可他们随即缩进了城中,这个时代攻城艰难,伤亡太大,所以大唐也只能望而兴叹。 有了火药就不同了,如何使用可以让军方摸索,但只需想想先前的威势,李治的身体不禁微微颤栗。 前隋数次征伐高丽失败,前隋因此而亡。 先帝征伐高丽虽然斩获颇丰,也占据了不少地方,但却无法覆灭高丽。 现在呢? 李治心中火热,不禁想到了贾平安。 柳奭也想到了贾平安,“陛下,臣遍历史书,从未见过这等骇人听闻的东西,臣在想,那贾平安从何弄来的法子。” “他的学问。”李治此刻也在反思。 整件事他回想了一遍,马上就想到了贾平安的用意。 “此人……”长孙无忌眼中多了厉色,“老臣以为可关押在宫中,令人严加看守。随后拷打,把他的学识都抄录下来,随后令可靠之人研习……如此可为万全。” 长孙相公果然高明! 柳奭干呕了一下,“臣附议。此等学问骇人听闻,臣在想,莫不是仙人之学?万万不可置之不顾。” 宇文节说道:“是啊!长孙相公所言甚是,此等人本是扫把星,更是得了异人传授学问,臣以为最好控制在宫中,若是不妥……” 他挥挥手,仿佛是杀了一只鸡。 李勣冷眼看着他们在表演。 什么关押于宫中,这等建议纯属是馊主意。 但以长孙无忌的城府为何要出这等主意?不外乎就是觉着贾平安是皇帝的人,而这等学问一旦成为皇帝的助力,小圈子又将会多一个麻烦。 但皇帝可会同意? 李治微微一笑,“诸卿所言朕都想过了。只是朕在想,今日贾平安在道德坊坊门处测试,为何?” 他看看长孙无忌,觉得这位舅舅真当自己是傀儡了,“朕才将让他去国子监教书,他就来了这么一下,诸卿以为为何?” 长孙无忌当然知道,这是来自于贾平安的提醒。 “他这是在说,自己承袭的这门学问价值无穷,若是教授给了国子监的学生,有泄密的风险。若是外藩得了这等学问,大唐危矣。” 呵呵! 李勣微微一笑,知晓皇帝还是在给长孙无忌留面子。 可李治真没想留,“他这是在告诉朕,他的身上有许多能助力大唐强盛的学问,朕若是弃他不顾,那么他亦会把朕和大唐视为路人……” “诸卿的想法都不错,可那少年却不是一个温顺的!”李治微微俯身,眼中有些怒色,“关押拷打,那是羞辱,不,那是屈辱!朕想大唐长盛不衰,但却不会用这等卑劣的手段!今日不会,此后……也不会!” 他是真的恼火了,起身看着柳奭,眼中有不屑之色闪过,“天下生民亿兆,今日听闻此人有才,于是绑架而来,拷打所学。明日听闻那人有才,掳掠而来,逼迫拷问……这是帝王还是贼子?” 长孙无忌嘴唇动了几下,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他是有些忌惮了那个扫把星,所以才会赞同这等荒谬的主意。此刻被李治这么一说,不禁有些难堪。 李治的眼睛很亮,“朕听闻某人有才,心中欢喜,恨不能朝夕相伴,视为肱股。此为帝王之心。若是囚禁拷打,这是……” 长孙无忌老脸一红,知晓后面的意思。 ——这是山贼! 连当年的瓦岗都不如! 柳奭干呕了一下,看了长孙无忌一眼。 宇文节觉得该缓和一下气氛,就笑道:“陛下,那少年知晓此物的厉害,如此,臣以为他当深居简出,作蛰伏之态。” 这话没错,历史上许多大才都是这般干的。 被大佬看重后,他们蹲家里装作啥事都没发生,然后大佬自然赞叹曰:果然是视名利如粪土的君子。 李治知晓刚才自己把舅舅的脸面剥的够呛,就笑道:“如此可去看看。” 王忠良去安排,李勣才发声,“陛下,这等学问不可小视,国子监自然该教授,可臣觉着先缓缓更好。” 李治点头,“朕知。” 他突然笑了起来,“朕在想,那少年在道德坊这么一炸,便是在告诉朕,你若是把某弄进了国子监,莫要后悔才是。朕此刻想来,却是后悔了。” 他这是打预防针,免得有人建议把贾平安弄进国子监去教书。 这等学问分明就是强国之基,而国子监里多是权贵子弟,教授给了这些人,那就是在批量打造世家门阀。 好险! 李治想到自己的决定,不禁脊背发寒。 幸而那个少年是没心机的,否则他默不作声的去了国子监,只需教授些让人惊讶的学识,自然就收拢了人心。 果然,朕一直护着他的好处就来了。 晚些去查探贾平安动静的人回来了。 “陛下,贾家正在道德坊摆宴,但凡坊内的人皆可去吃。” 尼玛! 这是啥意思? 宇文节被打脸了。 “他这是何意?”连李勣都很是好奇。 来人说道:“贾平安作诗了,他在外面和坊民们一起饮酒作乐,带着那些孩童一起玩耍……” 他摸出一张纸,看来这首诗不短。 李治笑道:“贾平安诗才名震长安,连上官仪也不是对手,今日朕与诸卿共赏。” 王忠良觉得上官仪听到皇帝的评价大概会想死。 此刻文坛多赞美上官仪的诗,并名曰上官体。可上官仪却两次败在贾平安的手中,其中以第二次最惨,大庭广众之下,被贾平安一首‘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击败,毫无还手之力。 那人念诵道:“白酒新熟山中归,黄鸡啄黍春正肥。” 李勣抚须微笑道:“道德坊于他而言便是山中吗?有趣。” 这个开头轻快有趣,众人不禁微微颔首,觉得天真自然,果然是诗才了得。 “呼童烹鸡酌白酒,儿女嬉笑牵人衣。” 前面都是欢喜的宴饮描述,很是轻松。 “高歌取醉欲**,起舞落日争光辉。游说万乘苦不早,著鞭跨马涉远道。” 饮酒酣醉,拿出横刀挥舞,寒光与落日争辉。 听到后面两句时,李治不禁微微一笑。 这是想为君王效力之意,让他如何不得意。 “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 这个…… 李勣想捂脸。 当年朱买臣落魄时,妻子看不起他,离他而去。 这话怎么有些隐喻呢? 李治看看长孙无忌等人,又想到了自己。 此次他准备把贾师傅弄到国子监去教书,这和朱买臣的愚妻有何区别? 李治不禁莞尔,觉得少年发牢骚也颇为有趣。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殿内沉默着。 我是大才,随便上天怎么打压,怎么磋磨,我依旧能大放光芒。 关键是贾平安借着这首诗表达了自己的志向。 晚些散去,柳奭走在长孙无忌的身边,低声道:“相公,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那扫把星的意思是说,从今日起,他便要走出家中,大放光芒了。他好大的口气!” 长孙无忌眸色平静,“老夫此生见过无数大才,可能走到最后的……” 他指指自己,柳奭想想还真是。 当年先帝的身边聚集了一批人才,号称十八学士,还有其他人才无数,这才奠定了秦王府的基础。 那时的长孙无忌并不算顶尖,在房玄龄等人的光芒之下,靠着和先帝的关系苦苦维持着。 但过了数十年,房玄龄等人早已归西,而长孙无忌却权倾朝野。 “相公豪迈,某佩服。”柳奭心中还有些不安,“那少年的学问……” “学问学问,这是大唐的根基,陛下不傻,自然会有妥当的安排。”长孙无忌微笑道:“他开一门新学也是好事,新学新学,纷争必然不少!” 柳奭懂了,“回头寻人去辩驳,让他焦头烂额!” 长孙无忌点头,觉得此人不蠢,就是太着急,一心只想为外甥女谋划。 “宫中之事,镇之以静。” 这是隐晦的表态:皇后那里老夫在看着呢! 柳奭大喜,拱手道:“多谢相公!” 他回身看到王忠良急匆匆的过来,就问道:“可是出宫?” 王忠良在皇帝的身边伺候,能出宫的机会很少。 王忠良点头,“陛下令咱去贾家。” 柳奭艳羡的看着他远去,“贾平安说仰天大笑出门去,陛下这便派人去请他入宫。多少人苦读一生,就期盼着有这么一日。” 王忠良去到道德坊,此刻这里依旧在狂欢。 杨德利也请假回来了,正在给王学友倒酒,见到王忠良被吓了一跳。 “平安在家里。” 王忠良带着人也不打招呼就进去了。 院子里,贾平安就坐在树下,看他来了,起身拱手,却踉踉跄跄的,要扶着树干才能站稳。 先前他和王学友敲定了表兄的婚事,心情大好,结果被王大锤一顿灌,灌的两眼发直。 王忠良板着脸道:“陛下召见。” “喝多了。”贾平安打个酒嗝,“去不了。天子呼来不上船,自云臣是……臣是酒中仙。” 艹! 这人就算是喝醉了,竟然一开口依旧是名句。这人才就是人才,让普通人觉得自己就是一根朽木。 王忠良承认自己有些小嫉妒,但帝王的命令必须完成,“弄了大车来。” 于是贾平安就坐车出发了。 到了皇城外,他醒了些酒,被扶着进去。 李治见到他的模样也不怪罪,反而觉得正好。 少年饮酒,定然会说实话。 他问道:“你这门学问名曰为何?” 别这么文绉绉的啊! 贾平安挣开内侍的搀扶,笑道:“这门学问分枝颇多,数学、几何、高数、物理、化学、天文、地理、思想品德……若是说来,怕是一张纸都记不完。 儒学当年打压百家,非此即彼,非我即敌。如此那些大才纷纷隐入民间或是山中,悄然收徒,以为传承。但学问的名称他们却不敢再用,于是叫做新学。” 儒学当年打压百家,堪称是不遗余力,和宗教之间的争斗并无差别。非我即敌,不是你死就我亡。 李治心中微喜,“有何用?” 他既希望这门学问经天纬地,又有些顾虑,担心动静太大,动摇了目前的学术体系。 老李家号称是老子的后代,假模假式的还弄些道家经典来推崇一番。但骨子里的帝王思想让他们依旧喜爱儒学。 贾平安打个酒嗝,“这门学问可问天,可探地;可看极细微处,亦可无边无沿……细微处可探知世间万物本源;可知晓万物本性……譬如说……” 贾平安指着宫殿的大木说道:“木为何朽烂?外界侵袭,为何侵袭?何物侵袭。再譬如说,刀枪为何锋锐?皆因钢铁的独特,而这门学问就能研究这些东西。当你研究透彻了之后,你会一步步发现这个世间的奥妙。譬如说如何……” 他笑的憨态可掬,“如何让刀枪更加锋锐。如何让大车更加坚固,如何让道路更加的平坦……长安城中皆是土路,大风一起尘土飞扬,哪家学问能解决此事?哪位大儒能试言之?哈哈哈哈!” 他得意的道:“有了坚固的大车,有了平坦的道路,大唐军队才能飞速集结,如此,边疆有变,长安也能快速应对。” “陛下。”贾平安打个嗝,“陛下可知那水汽中也蕴藏着巨大的力量,一旦用了,就能开山,就能带着千万斤的货物飞速疾驰……” 李治双拳紧握,“这些可为真?若是欺君……你可知后果?” “哈哈哈哈!”贾平安真心喝多了,大笑道:“臣仅仅用些简单的东西就弄出了火药,陛下,这个世间还有许多奥妙等着一一揭开,而这门学问就是为此而来。” 李治的眼中多了光芒,毫无疑问,他动心了。 “臣告退。” 贾平安回身,嘴角微微翘起。 外面春光明媚。 第277章 薛万彻,表兄成亲 出了皇宫,贾平安刚想跑路,就看到了唐旭。 “校尉。”贾平安笑着拱手。 唐旭今日得知了许多事儿,此刻见到贾平安颇为唏嘘,“你往日在百骑不显山漏水,谁寻你的麻烦你也只是一笑了之,某那时还说你宽宏大量。如今才知晓,你这是不与他们一般见识。你有这等学问,百骑怕是容不下你了。” 别啊! 贾平安觉得自己留在百骑还是挺好的,否则去哪?去六部?还是下去为官。 去六部还行,李勣在,他不必和大佬打擂台。 但很累啊! 而在百骑却不同,邵鹏纵容他,唐旭睁只眼闭只眼,程达早就退出了竞争…… 我疯了才会离开百骑。 想到这里,贾平安情真意切的道:“校尉对某不薄,邵中官对某不错,某在百骑就像是在家中一般。外面诱惑不少,可却不及家的微暖。校尉别说了,某哪都不去。” 外面都是野花,虽然可以采一采,但日子终究是和家花一起度过。 唐旭心中唏嘘,回到百骑后说道:“某一直觉着小贾是大才,谁知晓竟然如此大才。他本可去了别处高就,却说想留在百骑,这人念旧……老邵,念旧的人都不会差。” 邵鹏也心中欢喜,“咱就说小贾重情义,只是……” 他突然神色一变,看着唐旭道:“老唐,你莫要担心。” “你这话何意?”唐旭不解。 邵鹏叹息一声,“小贾这般声名鹊起,陛下定然是要重用的,你这个校尉怕是坐不稳呐!” “狗内侍!” 唐旭怒了,“小贾岂会盯着百骑?他若是愿意,去六部随意就能混个……混个……” 邵鹏冷笑道:“说下去,咱看你说下去!小贾才多大?去六部能做什么?郎中吧,小贾估摸着不愿意,侍郎他太年轻,你说他能去作甚?” 唐旭却想通了,笑道:“百骑的统领也就如此,比之六部更差,小贾能看上?哈哈哈哈!” 贾平安是看不上百骑的统领之职,当然,若是李治答应开发些后世锦衣卫和东厂的职责的话,他还能考虑考虑。 到时候作威作福一番,拷打大臣,抄家灭族…… 这日子一想就觉着舒坦。 “见过贾参军。” 道德坊的坊门修补了一下,竟然又装回去了。 姜融在门外相迎,等贾平安进去时就跟在后面,这次他换了方式,呼吸不深,但频率很高,不易被人发现。 坊民们明显的多了敬畏,一问姜融,却是因为皇帝来过。 “陛下都来了贾家,贾参军以后定然是宰相。能和宰相做邻居,说出去都得意。” 道德坊就是个农业坊,地广人稀,而且离皇城还远,上班得起早,贵人都不乐意来这里住。 所以从这里就能看出所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那种心态,并非人人能有,喊的越凶的,实际上越不舍繁华。 贾平安看到了柴令武。 他已经恢复了,此刻站在前方,微笑道:“倒是好巧。” 好巧? 贾平安看到了左边的几个贵妇人,其中就有高阳和巴陵。她们坐在那里饮酒作乐。 “柴驸马带着人来此,说是踏春。” 这年头无聊,冬天又没有羽绒服,只能蹲家里发呆。夏天太热,出门难受。所以一年四季就只有春秋两季适合贵人们玩耍,于是踏春就成了最热门的活动。 只是道德坊里就这么个地方,大部分都是耕地,踏什么春? 高阳正好看过来,眼中春意盎然。 娘的,这是发春吧! 那几个贵妇人的眼中也多了水光,看来在道德坊得到了滋润。 “小贾,来饮酒。” 高阳举手,长袖滑落,露出了一截白嫩的手臂。 地上铺着上等的布料,摆放着酒菜,真是奢靡啊! 柴令武笑道:“一起?” “喝一杯。”贾平安看了他一眼,觉得这货不安好心。 柴令武多半是听到了些爆炸的风声,就用踏春的借口来看看情况。 贾平安双腿交叉,轻松就盘坐了下去。 柴令武不知道是腿骨还没好全,还是因为心有余悸,坐下去时竟然要扶着巴陵的肩膀。 边上一个贵妇人用长袖遮脸看了贾平安一眼,对身边坐着的魁梧男子说道:“好个少年。” 男子抬头,虎目中全是不屑,“贾平安!” 贾平安微笑,高阳低声道:“是薛万彻。” 原来是这头蠢驴! 那么边上的贵妇人多半就是高阳的姑姑丹阳公主了。 传闻丹阳公主和薛万彻刚成亲没多久时,因为薛万彻太蠢,丹阳不肯和他亲近,最后还是先帝想了个办法才解决。 这人看着魁梧,一双眼中全是不屑之色,果然愚蠢。 薛万彻厮杀号称无敌猛将,太宗皇帝说大唐除去李靖之外有三个名将,二李一薛。二李是李勣和李道宗,一薛就是薛万彻。 但薛万彻这个名将的名头全是悍勇无敌换来的,自家带着数百轻骑遭遇敌军大队,他不说跑路,而是冲杀进去。等杀出来后,说敌军太特娘的不禁打了,咱们再杀回去。 此刻他不屑之极,贾平安却不搭理,只是作半个地主,叫人去家中取了些肉脯之内的食物来。 薛万彻见他不和自己说话,就举杯道:“可敢与某饮酒?” 这个蠢货! 贾平安微笑道:“这等酒却不堪下咽。” 尼玛! 瞬间所有人……包括高阳都对贾平安怒目而视。 你这话是说咱们都在喝假酒吗? 啥叫贵人?喝最好的酒,睡最好的男人(女人),这才是贵人的日子。 薛万彻冷笑道:“你可取来,若是不成,某今日拆了你家大门!” 薛万彻和贾平安并无矛盾,他去年还在高丽厮杀,杀的高丽人闻风丧胆,此刻在京估摸着时日也不长就得下去任职。 这时候他跟着来道德坊,多半是柴令武和巴陵的杰作。 这伙人的胆子很大,拉拢薛万彻为啥? 贾平安笑了笑,等宋不出送了酒菜过来后,打开酒坛子,“请。” 薛万彻提起酒坛子,喊道:“好酒!” 随后这厮竟然仰头就喝。 巴陵无语,心想你好歹和贾平安吆喝一声,让他也喝啊!灌醉了他不香吗? 薛万彻一口气喝了半坛子,放下坛子后,竟然面露微笑,“你这人实诚。” 呃! 贾平安被他的逻辑弄的无语。 晚些薛万彻酒性发作,霍然起身,上马后喊道:“拿了铁棍来。” 姜融寻了一根铁棍,薛万彻接过,竟然就在道德坊里疾驰演练冲杀。 一根铁棍被他耍的和灯草似的,那动作看着富有节奏,看似简单,可贾平安知晓,若是当面有敌人,此刻怕是被他杀怕了。 这等悍将让贾平安想到了他的结局。 因为房遗爱谋反一案,薛万彻被牵连,随后被处斩。行刑时他大喊,刽子手竟然被吓尿了,最后薛万彻喊他动手,刽子手手软没砍掉脑袋…… 此刻的薛万彻依旧喊道:“何不加力!” 刽子手连砍三刀,这才把他的脑袋砍下来。 这样的猛人,可惜死于愚蠢。 丹阳在看着贾平安,突然开口,“听闻你大才,许多学问在身,我来问你,这酒为何能烈?” 她坐在薛万彻的身边,只是嗅了嗅,就觉得那股子味道太烈了。 “去伪存真即可。” 贾平安突然觉得这群人都是闲的蛋疼的。 “某回去了。” 他起身,高阳想跟着去,可却有些难为情。 晚些薛万彻回来,丹阳觉得贾平安失礼,就说道:“那少年倨傲,问他烈酒何来也不知。” 这话换做后世的意思就是:老公,那小子和我装比,削他! 薛万彻酒意散了些,吸吸鼻子,把酒坛子弄过来,突然一拍大腿,“某刚知晓军中用了什么酒精杀毒,莫不就是此物?” 他又喝了一口,“就是此物。” 你这个铁憨憨! 丹阳公主横了他一眼,薛万彻说道:“这东西就是他弄出来的。” “是他弄出来的?”丹阳公主愕然,然后捂脸,“那我先前质疑岂不是很丢人。” 薛万彻点头。 丹阳公主捂脸,觉得自家嫁给这个憨憨真是无话可说。 晚些众人回去,高阳寻个借口留下。 她去了贾家。 贾平安正在书房里发呆,高阳见了捂嘴笑道:“你这是要得道了?” “没错。”贾平安在想自己要如何整理那些知识。 高阳看看桌子上的记录,满头雾水的道:“这是什么?” “这些都是学识。” 贾平安很平静,可高阳却心中一惊。 “陛下可知晓吗?” “知晓。”贾平安估摸着李治正在琢磨怎么从自己这里把那些知识掏出来。 “你……” 高阳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从未看懂这个少年。 她的脸红了。 贾平安好奇的道:“很热吗?” 现在不热啊!屋内还有些冷。 高阳摇头,眼中多了异彩,“我早些时候经常在先帝的身边,见过许多所谓的大才,或是文韬,或是武略,可却从未见过你这等……少年英才。” 贾平安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高阳想到他那一身本事,却从不肯显摆,这分明就是君子。 不,是不屑吧? 高阳想起了当初自己威胁贾平安,甚至还抽了他一鞭时贾平安的眼神。 是轻蔑?如今想来更多的是不屑。 这样的郎君…… 高阳的眼中水汪汪的,脸颊微红。 这娘们要干啥? 贾平安觉得不大妙。 “咳咳!时候不早了。”贾平安开口,高阳看了一眼外面,起身道:“那我回去,你……皇帝的性子是个多谋的,你坦然些最好。” ——皇帝是个多疑的,你越坦然越好。 什么叫做女生外向,这个就是。 贾平安把她送出去,晚些表兄回家,闻讯大喜,当即嚎哭。 随后贾平安就在编写教材中度过,直至表兄成亲。 暮春成亲,草长莺飞,生机勃勃。 户部来了些官吏,百骑来了不少人,贾平安出马,把李淳风请来,王学友和赵贤惠激动万分,拉着老李就请他指点这桩婚姻。 而后李勣也来了一趟,说道:“佳儿佳妇,百年好合。”,王学友哆嗦着,“娘子,是英国公啊!” 赵贤惠也分外激动,却装作淡定的模样,“慌什么?” 贾平安早有准备,请李勣留下墨宝。李勣欣然挥笔而就。 “收好了,回头传给子孙,数百年后少说能值一套长安的宅子。”有人在戏谑着,却不知这话一点儿都不假。 等崔氏派了管事来送礼后,赵贤惠也哆嗦了起来。 “裴氏的人来了。” 道德坊的人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一个婚礼竟然看到了一群权贵。 这一切都是那个少年带来的。 坊中的少女挤在一起,冲着贾平安看一眼,然后嘀咕着,偶尔有尖叫声传来。 少女怀春,分外的动人。 婚礼热闹,来自于后世的贾平安看的自惭形秽。 后世的婚礼和这个比起来,除去堆砌钱财之外,再无半分可取之处。 当然,唯一延续下去的‘陋习’就是下婿,所谓下婿就是捉弄女婿,就像是后世新婚恶搞新郎一样。 李敬业早就来了,跃跃欲试的准备去下婿。等贾平安看到那些妇人拎着棍子抽打表兄后,就拽住了他。 这货若是去,弄不好一下就把杨德利捶死了。 杨德利接到了新娘子,回头却冲着贾平安流泪。 “平安!” 他被人簇拥着落泪,贾平安挥手,笑的很是灿烂。 新宅子在王家的另一侧,表兄过去,从此就是两家人了。 杨德利嚎哭了起来,有人说道:“他哭什么?” “这是欢喜,喜极而泣。” 杨德利却不是喜极而泣,而是不舍。 从来到贾家后,他就和贾平安相依为命。他护着贾平安,平日里劳作,从土里刨食,饿了一起喝水,得一顿好吃的一起笑…… 这突然就分开了,杨德利心中不舍,不禁嚎哭起来。 “平安!你要好好的。” 本来很伤感的贾平安一下就笑了。 这怎么就像是生离死别呢? 最后还是赵贤惠喝道:“就在隔壁,走几步就到了,哭什么?” 晚些宴饮,贾平安和李淳风等人在一起。 “小贾。”李淳风突然靠过来,“有人说你的学问有问题。” “什么意思?”贾平安早有心理准备。 “有人说新学乃是当年独尊儒术时打压的百家学说,于是许多人……你该知晓,这是马蜂窝,百家学说当年就是儒学的死对头,如今你想复苏百家学说,便是许多人的死对头,你……” 李淳风认真的道:“你还是随老夫去修道吧。老夫已经为你看中了几个道侣,都是年轻貌美的,保管服侍你的舒舒服服的。” 咳咳! 贾平安有些小可耻的萌动了一下,“此事某知晓,迟早的事。不过前汉覆灭之后,儒学也混乱了一阵,以至于先帝要让人来重新修正儒学经典。而且大多人心胸宽阔,不觉着非得要独尊什么儒术。” 这是最好的时候。 五胡乱华之后,学问散落,那些所谓的大儒都跳出来说自己是正宗,随后还是孔家厉害,孔颖达出手修了《五经正义》,从此儒学再度散发光辉,孔家也渐渐冒头了。 孔颖达去了两年多,儒家的光辉在渐渐生成。 这时候真是爽啊! 贾平安心中欢喜,晚上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第二天早上,贾平安还没起,杨德利就过来了,先是查看了一番,又问了表弟昨夜可喝多了…… 杜贺笑着说了,杨德利这才放心,随后回去。 “这位表郎君也算是功德圆满了。”杜贺了解贾家两兄弟的情况,所以才有如此感慨。 表兄的亲事解决了,贾平安也算是解决了一件大事,随后就是…… “你的亲事该相看了。” 感业寺里,武媚摸摸贾平安的头顶,发现自己竟然要踮脚才够得着后,不禁有些伤感。 “越发的高大了。” 她在感业寺里就是坐监,冰冷的心在遇到这个少年后就多了暖意。 “不着急。”贾平安真心不着急,在后世他这个年纪还是孩子呢! “还不急!”武媚长眉一皱,“别人如你这般的都已经有孩子了!” “某还忙着呢!” 贾平安一溜烟就跑了,武媚失笑道:“你能跑哪去?” 说话间,她的眸色深沉。 一个女官在苏荷的陪同下来了,苏荷随即离开,女官行礼后说道:“差不多了。” 武媚点头,“还有半月。” 女官看了她一眼,“宫中已经准备好了,皇后让我告诉你,要知进退,若是得意洋洋,或是飞扬跋扈,皇后能让你进宫,也能一巴掌把你镇压了。” 武媚的眼中多了惶然之色,“是,我万万不敢。” 女官就是蔡艳,她鄙夷的看着武媚,“进宫之后,你要紧的是对付萧氏那个贱人,若是得力,皇后自然会在陛下那里为你说话。若是不尽心,宫中多枯井,死一个人在里面也不是事。” 武媚低头,浑身颤抖,“奴……奴不敢,皇后说什么,奴就做什么。” 蔡艳越发的看不起这个女人了,“还有,切记莫要狐媚惑主。” 她轻松而去。 身后,武媚抬头,那双眸子里依旧如故,深邃,不可揣度。 第278章 赚大发了 酒坊的事儿有了军方的赞同进行的很快。 道德坊里弄了一块地皮,军方亲自盯着,那建造速度叫做一个快。 眼看着都差不多了,不用贾平安去招募工人,朝中给了数十壮汉。 这些壮汉看着眼神呆滞,带他们来的官员叫做杨焕东,见面就笑吟吟的道:“此后这里就是某来管事,多谢贾参军了。” 咦! 这不对啊! 这酒坊当初贾平安和军方说好了,贾家出酒精,军方要货时给低价,酒坊属于贾家的产业。 可杨焕东的意思却不对。 “这些都是官给的奴隶,只管使唤,死了报个名就是了。” 贾平安皱眉,“如此就动手吧。” 他不准备和杨焕东争执,回头去寻李勣和老梁,还有程知节问问就知道了。 这些奴隶看着孔武有力,贾平安知道并非都是大罪,许多人都是上代奴隶的后代,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这话在大唐就是至理。 “啪!” “嗯!” 杨焕东就像是驱赶畜生般的抽打着这些奴婢,骂道:“都去搬运粮食。” 酒坊的原料就是粮食,但大宗粮食最好是朝中供给,价钱便宜不说,质量也有保障。 那杨焕东带着几个胥吏一路抽打着这些奴隶,贾平安的额头青筋蹦跳着。 杜贺跟在身边,低声道:“郎君,大唐律,奴隶等同畜产,这些还算是轻的,有的……” 他原先是官员,后来犯事一家沦为奴隶,见过不少惨事。 “汉儿不该为奴!”贾平安深吸一口气。 杜贺想到贾平安对家中奴仆的态度,不禁摸摸眼角,感慨的道:“如郎君这等慈善的何其少。不是那些人不慈善,他们都认为奴隶就是畜生。” “可汉儿不该为奴!”贾平安见那边一个奴隶被打的惨叫,突然觉得这个盛世有些好笑。 “郎君!”杜贺见他大步过去,担心他说出什么逆天的话来,比如说什么……不该有奴隶。那些蓄养奴隶的权贵会把他视为另类。 杨焕东正在抽打奴隶,这是他的经验,第一天使唤奴隶,你一定要打的他们丧胆,以后自然听话。 若是可以,打死一个奴隶效果更好。 他正在奋力抽打着一个奴隶,只觉得浑身颤栗,那种兴奋让他觉得虐打奴隶的快乐不比敦伦差。 身后有人惊呼,“郎君!” 接着杨焕东就被一脚踹倒在地上,再抬头时,贾平安捡起皮鞭,没头没脑的抽打着,“这是耶耶的奴仆,要打也是耶耶打,甘妮娘!” 杨焕东在地上翻滚惨叫着,那些奴隶惊呆了,聚作一团在瑟瑟发抖。 只有杜贺,他站在不远处含泪看着这一幕。 这位郎君他真的看不懂,他仁慈,对家中的奴仆和对家人差不多,但你若是以为他心善,那些对手的血泪会告诉你,他心狠起来连那些厉鬼都怕。 贾平安打累了,把皮鞭一扔,说道:“把咱们家的人撤回来,这个酒坊,贾家不要了,给你们。” 杨焕东被扶起来,看着遍体鳞伤,惨不忍睹,他喊道:“回去!咱们回去!” 他的眼中全是狠毒,骂道:“不死何为!不死何为!” 这话他没说名字,但谁都知道说的是贾平安。 贾平安猛地回身,杨焕东怪叫一声,撒腿就跑。 贾平安回到家中,看着心情颇好。 杜贺犹豫了一下,觉得作为管事,该劝的还得劝,“郎君,此事就怕惹怒了军中的老帅们!再有,郎君刚声名鹊起就责打官员,这跋扈的名声不好听呐!陛下那边大概不会责罚,可令人呵斥却少不了。” “军方若是定了人选,会和某提前打招呼,此人可见是对头派来的,一来就挤兑某。某此刻鞭打了他,这一路会被控诉到陛下那里去,这样最好。”贾平安笑的很是惬意轻松, 他看了担忧的杜贺一眼,“你去外面散播些话,就说贾家的酒坊来个官员,一路鞭打仆役,贾平安话都不敢说。最后只能弃了酒坊。” 这是要坑人啊! 杜贺回想起贾平安先前的言行,这都是把自己摆在一个弱者的位置上,可却是行强者之事。 这叫做什么? 坑人不赔命! 他在准备礼物。 阿姐要进宫了吧,在李治的孝期结束之后,她就悄然从感业寺进了宫中。 送什么好? 贾平安想了许久,却不得要领。 送值钱的,得了吧,他自己都不好意思。 阿姐不缺钱,在感业寺没地方花钱……可进宫后应当要花钱吧。 比如说用钱收买打赏几个宫人什么的。 贾平安的脑海里马上就浮现了后世宫斗剧里的情节。 杨焕东一路狂奔冲进了皇城,守门的军士一脸懵逼。 他寻到了兵部,一番哭诉,兵部大怒,径直请见皇帝。 “陛下……” 李治听了一番贾平安狂暴粗鲁,跋扈不要脸的控诉后,就把事情丢给了程知节。 这是为何? 老程不是不管事吗? 兵部尚书有些懵,但想到老程此人不得罪人的性子,就喜滋滋的去寻他。 “去问问。”程知节目前是左屯卫大将军,但他资历深,功劳高,真要较劲的话,老梁都得低头。 他看着文书,神色平静。 “大将军,那贾平安跋扈非常,一见面就抽打了兵部的官员,杨焕东过来。” 杨焕东的衣裳依旧是那个模样,就和乞丐似的,身上的鞭痕也没处理,倍感凄惨。 程知节看了一眼,兵部尚书满怀期待的道:“这等人难道不处置?大将军,若是如此,以后兵部的人下去谁还会尊重?” 所谓军律无情,在许多时候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兵部下去监察酒坊竟然被打,还有没有天理了? 程知节皱眉,“他为何打你?莫不是疯了?” 兵部尚书心中一喜,却不知晓老程的手段。 贾平安不疯,为何打你? 一句话就把此事从欺凌变成了争执,老程的水平确实是能甩梁建方几条街。 “下官只是呵斥告诫那些奴隶,贾平安就冲了过来鞭打下官……” 杨焕东眼眶都红了,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 程知节淡淡的道:“老夫知晓了。” 晚些派去的人回来了,禀告道:“大将军,贾家如今都撤出了酒坊,说是兵部派去的人太霸道,贾家担心惹祸上身,愿意把酒坊双手奉上。” 程知节看了杨焕东一眼,眼神依旧平静。 老程还是那个老程啊!兵部尚书心中欢喜,问道:“那他为何打人?” 来人面色古怪的道:“说是那些奴隶既然送到了酒坊,自然就是贾家的人,该如何处置是贾家之事,杨焕东带着人狠命抽打,这是在抽打贾家的财产,是可忍……孰不可忍。” 兵部尚书一拍案几,然后发现有些过了,急忙看了程知节一眼。 老程涛声依旧。 “大将军,奴婢不过是畜生罢了,那贾平安竟然为了一些畜生动手鞭责我兵部官员,当严惩!” 程知节一脸沉思的模样,杨焕东马上就跪下道:“那贾平安抽打时还说什么兵部算个屁,大将军……” 他呜咽了起来,程知节叹息一声,“小贾那人老夫知道……” 这个开场白不大对啊! 杨焕东停止了哽咽,兵部尚书懵逼。 “你说他抽打你,贾平安如何说的?”他问了去问话的官员。 官员说道:“有些难听。” 程知节神色平静,还带着微笑,突然喝道:“甘妮娘!老夫问了什么?” 官员浑身一颤,说道:“贾平安一边责打一边骂,这是耶耶的奴仆,要打也是耶耶打,干……甘妮娘!” 门外有人噗嗤笑了起来。 程知节深吸一口气,觉得骂粗口当真是惬意之极,“仆役给谁?” 他盯住了杨焕东。 “给……给贾平安。”杨焕东觉得不大妙。 “要责打也是贾平安责打,你多管闲事……”程知节阴测测的道:“若是老夫的奴仆被人当面责打,不把此人打个半死,老夫就跟他姓。另外,你去时和小贾说了什么?” 杨焕东才发现程知节一直在称呼贾平安为小贾,肠子都悔青了。 “说……下官说……”杨焕东有些结巴。 “说!还是不说!”程知节觉得手痒了,想当年老夫打人是何等的酣畅淋漓,自从蛰伏以来,都成孙子了。 他握紧双拳,关节处马上噼里啪啦作响。 杨焕东被吓坏了,“下官说此后酒坊由下官来管。” “甘妮娘!”程知节起身过去,劈手就把杨焕东揪了起来,骂道:“那是贾家的酒坊,谁让你去管的?” 杨焕东偏头看向兵部尚书。 大佬,救命啊! 兵部尚书从未见过这等粗鲁的程知节,颤声道:“和某无关,不关某的事。” “滚!” 程知节一脚把杨焕东踹了出去,大声的道:“去禀告陛下,兵部吃饱撑的派了个对头去贾家,激怒了小贾,还抽打贾家的财产,小贾激怒攻心,心疼不已,就出手鞭责了他。” 兵部尚书面如土色。 杨焕东如丧考妣。 可事情还没完,回过头他们发现贾平安竟然撂挑子了。 哥不干了! 贾平安溜达到了感业寺,苏荷进宫,好人陪他进去。 贾平安现在的个子越来越高,好人走在身侧暗自揣摩了一下,觉得以后自己怕是只能到贾参军的鼻梁下端。 但这个高度…… 好人看看贾平安的侧脸,觉得少年越发的俊美了,而且还多了些男人气。 一路巡查过去,那些女人见到他都笑了笑。贾平安注意到一个女尼的手握住却不成拳,露出了一点银簪的痕迹。 娘的! 贾平安知晓这里就和监狱一般,要想获取好处优待,或是想给外面传信,就得去买通那些看守的女尼。 但这事儿近乎于敲诈,而且说句实话,这些女人从进了感业寺后,这等事儿做了不少,可家里从未给过反馈。 先帝的女人这个标签被打上后,除去李治把阿姐拉了出去,其他人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就得在这里青灯古佛的熬过一生。 贾平安对此无能为力,但那些女尼近乎于敲诈的举动却让他有些不满。 这些女人从宫中出来时几乎是净身出门,能藏下些金银的也是靠着搜查的人睁只眼闭只眼的人情。 这些金银是她们后半生的最后念想,握住这些金银,她们的心中总会多些希望。 那个女尼贾平安认识,叫做闲清,是宫中派驻感业寺的狠人。 贾平安微微颔首。 “春季菜蔬多了,多给她们些,只是别忘了多放油。” 好人随口应了,贾平安看着她,“闲清对你如何?” 好人眼中多了水雾,心想他竟然关心我? 妹纸,你说话啊! 贾平安满头黑线,觉得自己长得这般俊美真是个累赘。 就不能长得平庸些吗? 美好的皮囊怎么能比得过美好的心灵。 好人脸一红,“闲清很凶,就是对住持说话也是板着脸,责打人从不留情。” 就是个狠人,狠人也就罢了,只要不惹到阿姐和娃娃脸,贾平安可以无视。 但哄骗敲诈这些女人,过了! 贾平安叹道:“你们该早些和某说。不过也不晚,跟着来。” 他转身回去,闲清正在和那个女人说话,神色凶狠。 “贾参军。”那女人面色苍白,看着很是卑微。 所以女人去哪都行,就是别进宫。若是没有阿姐那等本事,进宫就是送菜。 贾平安抓住闲清的手举起来,闲清尖叫踢腿。贾平安避开,拗了一下她的手腕,手松开,一枚银簪掉了下来。 “贾平安打人了!” 闲清喊叫着,贾平安一巴掌抽去,随后一拳打在她的小腹上。 闲清跪在地上,张嘴就吐。 贾平安拍拍手,对好人说道:“此事某发现,某处置,你等善后即可。回头宫中质疑,就照实说。” 好人喊人来绑了闲清,闲清喊道:“我认得宫中的贵人,放开我,放开我!” 这个女人不算太蠢,至少知道不能把自己背后的贵人说出来。 贾平安趁机去了后面。 “阿姐!” 武媚已经被惊动了,闻声出来,嗔道:“可是你在闹腾?” 贾平安见她的脸上多了血色,心中欢喜,说道:“闲清勒索那些女人,我处置了她。” 武媚微微皱眉,“此事你看着就是了。若是要处置,让她们去。” 在她的眼中,那些女人的死活和小老弟没有半文钱关系,她们死光了自己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贾平安咧嘴笑了笑,“某只是看不惯。” “你!”武媚皱眉看着他,“心软在仕途上走不远,会被人利用。那些人就如同是毒蛇,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你还年少,莫要心软。” 贾平安没有直接回应,就是笑笑。 武媚仔细看着他,觉得少年有正义感,这大概就是本能。但想起自己和母亲当年被亲戚欺凌时,那些少年可没见到什么同情心。 小老弟自然是不同的。 武媚莞尔,“随你,以后好生做事就是了。” 她知晓自己进宫是为何,皇后希望她对付萧氏,而皇帝希望她能做后宫的第三极,牵制萧氏和皇后。 但……我想要全部! 什么萧氏,什么皇后,我都想把她们压下去。 贾平安看了她一眼,那帽子已经遮不住头发的形状了,看着颇为古怪。 这也是阿姐不愿出门的缘故吧。 贾平安知晓这一日不远了,他摸出了一个锦囊,“阿姐,这个你收着。” 武媚接过,打开看了一眼,竟然是十多颗金子。她抬头道:“你给这个作甚?我在这里也没法花钱。” 这是给你进宫花的啊! 贾平安很认真的道:“阿姐,以后某若是外出一年半载的,你在感业寺某不放心,若是遇到了麻烦,就把这金子拿去打点,等某回来再说。” 这便是示敌以弱的手段。 武媚本想说不要,但突然想起自己进宫后的处境怕是会很艰难。 “好!” 她收了锦囊,看着贾平安离去,眼中全是期待。 贾平安出去就遇到了好人。 “多谢你了,贾参军。”好人看来被闲清欺负过,所以颇为欢喜。 “举手之劳罢了。”贾平安笑着。 春光在感业寺里处处皆是,那些碧绿的青苔在阴暗处肆意的生长着,贾平安甚至看到了几株蘑菇。 “贾参军,你下次何时来?”高人觉得自己该感谢一下贾师傅,比如说做些小东西送给他。 “呃……说不准。”贾平安不想造孽,就拱手告辞。 刚出了禁苑,就见外面有人在等候。 “大将军召见。” 老梁啥事寻我? 贾平安一路进了皇城,却是去了左威卫。 “小贾。” 程知节看着颇为惬意,“酒坊之事你还得要弄起来,兵部那边会重新派人过去,不可再闹腾了。” 贾平安茫然道:“某没闹腾啊!” “若非是你,老夫一杯子就砸了过去。”程知节举起杯子又放下,“就算是杨焕东得意洋洋,你大可来寻了老夫和梁建方,兵部再得意,老夫和老梁站出来他们也得低头。你这是借机示威,顺带敲打兵部,你担心兵部渐渐拿住了酒坊,就用了这等手段,却太过刻意了些!” 这些老家伙的眼睛太毒了,一眼就看穿了贾平安的把戏。 “此事就这样,不过价钱……”程知节有些恼火,“兵部不愿意和你打交道,就问了老夫,酒精的价钱如何算?” 贾平安苦笑道:“某就一人过活,要那么多钱作甚?到时候有兵部的官员监察,成本多少自然一清二楚,供给军方的酒精,某按照成本价……” 程知节哪怕再老油条也感动了。 “要不,再加点?”老程也是属于那种帮亲不帮理的。 贾平安大义凛然的道:“某挣钱还有别的手段,为了将士们出点力,值得!” 程知节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老夫这便进宫为你请功。” 这…… 不要脸如贾平安也有些脸红。 这事儿不是不挣钱,而是能挣大钱! 顺带还能刷个高风亮节的好感,这一波赚大发了。 …… 求月票。 第279章 国民老丈人 酒坊需要粮食,这是由官方提供的,价格稳定,并且低于市价,仅此贾平安就能大赚一笔。其次就是这些酒精摇身一变就能变成高度酒,随手就是生意。 所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大唐人喜欢喝酒,酒水堪称是最稳定,利润最丰厚的一门生意。 不管是辽东还是北方草原,最近这些年天灾就没消停过,不是雪灾就是旱灾,一到冬天冷的一家子缩在被子里猫冬。 这时候用那等最便宜的高度酒走私过去……有军方的关系在,朝中报备一下,这不是难事啊! 那利润能让最奸猾的商人发狂。 还有个谁也不知道的好处。 ——酒糟! 酒糟能混进饲料里喂猪。 在这个时代,让猪吃粮食舍不得,可老是绿色喂养它也长不快啊! 贾平安觉得自己就是个奸商,把东西高价卖给了客户,客户还感动的眼泪汪汪的想送锦旗。 我是不是有些无耻了? 贾平安深吸一口气。 晚些朝中传来消息。 “陛下说贾平安深明大义。” 邵鹏总觉得贾平安太过深明大义了些。 “军方的老将们说你果然知大局,识大体,在年轻一代无人能及。” 这夸赞实在是太过了些。 贾平安一脸赧然,唐旭见到了赞道:“这让某想到了自己年轻时,那时某……” 邵鹏冷冷的道:“那时你被妇人勾引。” 唐旭面色涨红,一脸要动手的架势。 贾平安退后一步,觉得老邵这话……太大快人心了。 他出了值房,看到孟亮在外面看着明媚的春光唏嘘。 男人痴情是对的,但被一个女妓利用后还这般念念不忘,果然是人才。 被虐千百遍,待她如初恋。 这是舔狗! 哎! 贾平安觉得自己这样的人不会再有了。 回到家中,表兄不在后,家里有些空荡荡的。 杜贺有意无意的在他的身边晃悠。 “郎君,该相看了。”他苦口婆心的道:“贾家看着就是蒸蒸日上的势头,可这等势头……”,他看看左右,放低声音说道:“就算是皇帝也得有了儿子才放心。咱们家也是如此,郎君,早些成亲吧。” 成个毛线。 贾平安觉得自己依旧年少。 “贾郎君!” 外面一声欢喜的叫喊,大门一开,却是个妇人。 妇人穿着喜庆,笑容喜庆,福身后,喜气洋洋的道:“恭喜贾郎君……” “这人是谁?”贾平安满头雾水。 杜贺笑道:“郎君,这是媒人黄五娘。” “贾郎君这般俊美,连奴见了都心动呢!” 黄五娘这夸赞来的太真实,随后坐下,她看看杜贺,笑道:“此事……” 还想玩什么屏蔽左右? “有事请说。”贾平安的警惕性是被高阳培养出来的。 “贾郎君俊美,才华多的吓人,家中钱财也不少,这便是任何人家都梦寐以求的夫婿,奴今日来此,是受人之托……” 贾平安神色平静,黄五娘见了有些小失落,然后笑道:“说来奴也是欢喜,那家人大名鼎鼎,和皇室也是亲戚……” 她神色暧昧的靠拢过来,贾平安有些不自在,皱眉看着她。 黄五娘却一直靠近才说道:“那可是一门三皇后的独孤氏,奴得了请托都欢喜的不敢相信……” 贾平安呆滞。 是国民老丈人? 说到独孤氏,就不能不提到国民老丈人这个词。 而这一切都起源于著名的大帅哥独孤信,这位大帅哥会站队,跟的大哥最后都出息了,于是他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为所谓的八柱国之一。 这位大帅哥帅到惨绝人寰,生的女儿就不用说了。 其他人家还在打生打死的时候,大帅哥的长女嫁给了北周皇帝为后,这很牛笔吧? 不,这只是传奇的开端。 独孤信的七女嫁给了后来的隋文帝杨坚,所谓的河东狮在这位皇后的面前不值一提,杨坚想睡个女人都不行,回头直接弄死。最后杨坚郁闷难当,干脆一路策马出城,嚎啕大哭…… 随后独孤信的四女嫁给了李昞。李昞是谁?李渊的老爹。 后来李渊称帝,把自家老娘也追封为元贞皇后。 一门三皇后,谁当皇帝俺们家都不怕。 这样传奇的家族贾平安当然知道,他还知道后续……李渊称帝后,把表弟独孤怀恩叫来,开玩笑说:“你姑姑的儿子我都做了皇帝,你独孤家何时出一个皇帝?” 这话是玩笑,但有些轻浮。 独孤怀恩却从此记住了这番话,后来干脆就来个谋反。只是还没开始就被镇压了,随后独孤家沉默。 现在独孤家突然冒个泡,说是想和贾平安联姻。 这是啥意思? 关键是独孤氏属于关陇门阀,虽然因为独孤怀恩而得罪了皇室不被待见,但终究是亲戚,剩下的人得以保命,只是威权不在。 贾平安看了黄五娘一眼,黄五娘说道:“贾郎君好好想想,奴过几日再来。” 这等婚姻大事自然不能草率,关键是老贾家没长辈,年轻人嘛,得去打听打听对方的消息,衡量利弊。 贾平安坐在那里,杜贺不知他的想法,就分析道:“郎君,这独孤氏当年因为谋反之事被处死了不少人,剩下的缩在家中不敢出门,这突然联姻,某以为是要静极思动了。” “有人在背后鼓动他们。”贾平安笑了笑。 “但独孤氏终究是皇室的亲戚。” “某知道。” 杜贺沉吟再三,“这是一个暗示,独孤氏如今不行了,可若是郎君与他家联姻,从此就是关陇的人,而独孤氏也能借此再度出头,好谋划。” 这货不笨啊! 贾平安看了杜贺一眼,觉得自己小看了他。 杜贺笑道:“某如今心静,许多事都能看的透彻。” “人若是心浮气躁,做出的判断多半有误。”贾平安赞许的道:“好好做。” 他觉得这不是事。 但外界却疯了。 长孙无忌坐在值房里,对面站着郑远东。 “谁的主意?” 郑远东知道这位相公有些不满,“说是几家人的主意。” 哪几家长孙无忌也不问,冷笑道:“以前把贾平安当做是扫把星喊打喊杀,如今听闻他乃是学问大家,手段又不错,马上就变了脸,准备用女人去拉拢他……独孤氏一直蛰伏着,需要这个机会。” 郑远东笑道:“相公所见不差。若是独孤氏能有这么一个女婿,说不得还能重新站起来。” 长孙无忌眯眼,郑远东说道:“不知贾平安可会答应。” 长孙无忌微微摇头,“他挂着一个扫把星的名头,就是必死之局。唯一的破局法子便是为官,竟然被他寻到了,可见聪明。可他若是想长久安宁,就必然要寻咱们……罢了,独孤氏那些蠢货如今也知道畏惧,如此……也好。” 郑远东回去,晚些有人进来。 “告诉宫中,有人撺掇独孤氏和贾平安联姻,大多赞同。” 郑远东负手看着来人出门,自己缓缓出去,先不露声色的看看左右,然后皱眉。 消息传到了宫中,不,是飞快传到了各处。 传信的人屁颠屁颠的跑进了宫中,李治已经在听八卦了。 “陛下,说是独孤氏想和贾平安联姻,媒人已经去了道德坊贾家。” 李治抬眸,“贾平安乃是新学的传人,朕就知晓有人会坐不住,可却没想到竟然是联姻。” 联姻是小圈子最擅长的手段,包括老李家当年也是如此,比如说李渊的母亲独孤氏就是联姻的产物。 通过联姻把普通关系变成亲戚关系,代价只是一个女儿,这个真是大赚特赚。 贾平安乃是大才,而且手段不差,若是收拢过去,只需小圈子培养些时候,就是小圈子的一员悍将。 李治的眼中多了阴郁。 小圈子的拉拢有几人能拒绝? 那个少年…… 王忠良觉得贾师傅怕是危险了。 贾平安去上衙,一路上见到的都是羡慕嫉妒恨。 独孤氏的女儿啊! 不,小圈子的女儿啊! 从此贾师傅就要飞黄腾达了。 进了百骑,邵鹏看着他欲言又止,唐旭只是叹息。 能说什么? 说小贾你这般做不地道? 这年头要紧的是家族,不管是邵鹏还是唐旭都知晓这一点,所以怎么劝? 贾平安冒个泡就开溜了。 “哎!”邵鹏叹道:“百骑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小贾了,他……老唐,你说小贾可会拒绝?” 唐旭说道:“贾家就剩下了他一人,他要想立足,必须寻求靠山。老邵,咱们是过命的交情,你说说,谁的靠山能有那些人强?” “可他若是和独孤氏联姻,随后就是陛下的对头,哎!”邵鹏知晓皇帝对小圈子的看法,唐旭也知道。 贾平安没反应。 于是王琦嗤笑着说道:“他终究还是要对咱们低了头,只是想着往日的争斗,却觉着都是一场空。” 他放下茶杯,拍打着案几道:“都是尘埃!我等苦心孤诣的结果,不及一个女人,你说!你说这是为何?” 他盯着陈二娘,目光凶狠。 陈二娘看着他,突然一阵莫名的心慌,不知来由,“他是大才。” “是啊!他是大才,原先只是手段了得,还有诗才。可诗才有屁用!一文不值!”王琦的眼中多了嫉妒,“可他竟然能得了异人的传授,多年前被儒学打压的百家学说竟然被他传承了。多少人在盯着他……” 王琦拿出了针线,专注的开始了。 陈二娘走出房间,外面站着唏嘘不已的周醒。 “贾平安弄死了咱们不少人,竟然化敌为友了。” 陈二娘看了他一眼,突然发现那个心慌来源于期待。 我竟然期待贾平安成为自己人? 而柴令武闻讯却只是大笑。 “那个扫把星,他弄断了某的腿,如今摇身一变却成了那些人的狗,何其可笑?至为可笑,哈哈哈哈!” 他癫狂的笑着,可笑着笑着的,眼泪却出来了。 “这是欢喜的泪水。”他这么对巴陵解释着。 可作为枕边人,巴陵却知道他很难过。 贾平安若是进了小圈子,柴家再无报复的机会。 这看似很可笑,由此也能看出小圈子的强大和皇室的衰微。 所有人都在等着贾平安的答复。 他忙碌的就像是一只工蜂。 广袤的草原上…… 不,是广袤的长安城中,酒楼最多的就是平康坊。 贾平安此刻就在平康坊里。 长安食堂斜对面的酒楼要发卖。 “兄长,这酒楼原先是准备弄来针对长安食堂的,说是准备了一万贯,把饭菜的价格压低,就算是味道差一些,也得把长安食堂给顶垮了。” 曹英雄最近成为了老崔的机要秘书,很是得意,看着脸上都多了油光。 斜对面的酒楼才将装修完毕,可竟然就开始发卖了。 曹英雄自告奋勇去打听。 他进了酒楼,凭着一张笑脸,很快就和一个施工的工匠混熟了,蹲在那里和他扯淡。 “想去青楼不?”曹英雄吸吸鼻子,“某认识青楼的老鸨,保证三折。” “那么便宜?”工匠动心了。 “某说话算数,晚些一起去。” 曹英雄见他心动,就挤眉弄眼的道:“这酒楼才将弄好,为何要发卖?” 工匠警惕的看着他,曹英雄淡淡的道:“某想买。可有人说这里才将死人,晚上有女人披着白纱在跳舞,就来问问。” 披着白纱的女人? 工匠颤抖了一下,曹英雄摸摸后颈,“说是飘着……脚不沾地,七窍流血呀!” 工匠起身,觉得遍体生寒,“此事吧,某在茅厕里听人在外面说,这个酒楼弄出来就是恶心人的,挣钱不能,说是坑对面,可对面却是炒菜,哪里坑的了?如今要成一家了,这酒楼干脆卖掉,还能省一万贯。” 曹英雄又忽悠了一阵子,摸了一串铜钱给工匠,说是晚些聚首同嫖。 贾平安得了消息,马上就去寻了崔义玄。 “独孤家的贵婿,来此何事?”老崔横眉冷眼的。 贾平安想打人,但事情很急切,“崔公,急事求助……” 老崔冷冷的道:“何事?” 你个老东西! 贾平安附耳一阵细说,崔义玄的眼珠子都瞪圆了,指着贾平安道:“你……你就不怕气死了那些人?” “气死了也是好事。”贾平安很是混不吝。 随后一个男子就进了那家酒楼。 “听闻这里要卖,某要买。” “哦!”这酒楼开着就是准备亏本的,所以有人来接手再好不过了。 双方一阵勾兑。 “某是买来做凶肆的。”男子指着周围的装饰说道:“这些东西都是多余,到时某还得要重新弄掉。” 凶肆就是售卖丧葬用品的地方,堪称是晦气。 男子的身上有股子味道,和他谈判的人不明所以,晚些一人附耳,低声道:“确实是凶肆的味道。” 不知这些人是怎么嗅出来的,不过主持的男子却很是欢喜。 开酒楼怼长安食堂堪称是拍脑袋决策,聪明人都知道,长安食堂是卖炒菜,你再便宜,可那些人不差钱,你怎么抢生意?现在卖掉这家酒楼给贾平安示好,顺带止损,但并不代表他们就乐于见到长安食堂生意兴隆。现在俺们走了,后续来个凶肆,谁还敢进来吃饭。 妙啊! 男子很是大气的指着外面的马车,“全是钱,某很忙,回头还得去北方把店铺搬过来。” “为何要搬过来?”主持的男子很是好奇。 男子淡淡的道:“原先北方兵戈不断,死人死的多,生意好。可大唐越发的厉害了,打的突厥人抱头鼠窜,哪来的生意?某听闻长安死人多,就干脆把生意搬过来。” 长安死人多…… 这话确实是没错。 但男子压价很厉害,“你装饰的这些都无用,对某来说反而是累赘,还得花钱雇人弄掉。你等想想,别人心情哀伤,进来却看到的是华丽,这生意还如何做?罢了,某去别处寻寻。” 别啊! 主持的男子叫住了他,一番争执后,顺利的把价钱降了下来。 这堪称是跳楼价了。 双方约定明日交割,主持的男子叫人跟踪买家。 “就在逆旅住着,查过,是外面来的商人。” 第二日交易顺利进行。 契约一成,主持的男子回去禀告。 “哈哈哈哈!” 狂笑声中,有人说道:“那扫把星和高阳公主怕是想吐血。” “可公主让那凶肆关门呢?”有人担心高阳发飙。 “那就寻御史弹劾。” “有人要哭了,哈哈哈哈!” 就在他们狂笑时,贾平安已经接过了契约。 “许多多那边知晓有人最近开酒楼,马上转卖给他,价钱低一些。” 晚些交易结束。 贾平安带着那些利润去了养济院。 天气暖和了,那些孤老在院子里晒太阳,手中却不停,在做着竹编。孩子们也在边上帮忙,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见过贾参军。” 管事过来行礼,那些老人和孩子齐齐看过来。 他们不认识贾平安,但觉得这个少年笑的很和善。 “某带来些钱财。”贾平安指指身后的大车,“入账,还有,偶尔给他们吃吃肉,若是病了记得请郎中。” 管事笑着应了,但却有些疑惑,“寺庙里就有病坊呢!” 病坊就是寺庙设置的慈善机构,专门收容那等无力医治的病人。 贾平安淡淡的道:“如今的寺庙……僧人们说是伺候佛祖,可他们自家却还得要人伺候。在僧人的眼中就该众生平等,可自家却分了个三六九等……他们有田地,有寺奴,还是好生过日子吧。这等慈善事,朝中来做最好不过了。” 他微微颔首离去,管事不禁愕然。 “寺奴不是应该的吗?” 贾平安听到了些,不禁失笑。 回到家中,他令人寻了媒人来,说道:“某仔细思忖过了,独孤氏乃是世家,某出身卑微,却是不敢高攀。” 媒人苦苦相劝,最后竟然说贾平安这是不识好歹,若非杜贺拦的快,徐小鱼就动手了。 消息传出去,小圈子愕然。 第280章 年轻人,要稳 大唐普遍是两餐制,但作为帝王,李治日理万机,自然不能如此。 中午,王皇后带着一溜人来了。 远远看到了宫殿,也看到了站在外面的几个宫人。 “是那贱人身边的姜红衣,皇后,那贱人先到了。” 王皇后想到了即将进宫的武媚,冷笑道:“贱人,回去!” 殿内,萧氏在陪李治吃饭。 作为李治而言,他更喜欢一个人用餐,这样还能想想事儿。 吃完饭,萧氏含情脉脉起身道:“陛下,臣妾有些困了。” 这个信号让李治觉得有些腰痛。 “朕还有事。”李治皱眉,他虽然会哄着萧氏,却不会一味放纵。 萧氏有些遗憾,“陛下,那个贱人早上又把宫正叫了去,听闻是威胁了一番……臣妾担心这宫中再无咱们的栖身之地了。” 李治点头,“朕晚些令人去查。” 他无需去查。 等萧氏走后,王忠良来禀告道:“先前萧淑妃说的事奴婢知晓,宫中昨夜有人打斗争执,蒋涵处置了,随后皇后又把她叫了去,寻了毛病……” 这和李治的想法一致,他淡淡的道:“蒋涵如何?” 不向着朕的宫正,那自然不能留。 王忠良想到蒋涵的悍勇,也为之动容,“蒋涵和皇后争执,皇后威胁责打,蒋涵说她是陛下的人,随意皇后发落。” 李治点头,起身去了后面。 寝宫的边上有一幅画。 画里的小女孩在花丛中笑着。 李治伸手摸摸小女孩的脸,触摸的很轻柔,和此刻的目光一样,良久转身出去。 他去了前面。 “陛下,先前有十余人在聚会,谈话间说是收了扫把星,很是欢喜。” 邵鹏的脸上全是冰冷。 他知晓,一旦贾平安去了那边,从此就是自己的对头。 李治淡淡的道:“无碍。” 他的眸色冰冷,仿佛看到了父亲当年身为秦王时四面楚歌的困境。 可那又如何? 他的目光越过邵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陛下。”唐旭来了。 唯有他和邵鹏才能这般顺利进宫。 老唐来做什么? 邵鹏想起进宫前和唐旭相对唏嘘,不禁有些惊讶。 难道是有什么紧急事务? 唐旭急奔而来,近前用力呼吸一次,然后压住气息,语气稳定的说道:“陛下,臣刚接到消息,贾平安拒绝了独孤家。” 李治的眸子中多了些不解,“为何?他迟疑了数日,首鼠两端!这是权衡利弊之后觉着唯有朕才能护着他?还是说他觉着朕更能给他高官厚禄。” 唐旭心中一冷,知晓这事儿麻烦了。 帝王一旦猜忌,他和邵鹏都没有开口的余地,否则是火上添油。 “臣这便去查。” 唐旭转身快步而去。 他还未走远,有内侍来了。 “陛下,贾平安先前去了养济院,捐了六百余贯。” 嗯? 李治觉得不对。 邵鹏吸吸鼻子,喊道:“老唐。” 这个称呼不对啊! 他觉得自己暴露了和唐旭的亲密关系。 但李治眸子都未曾动一下。 唐旭跑了回来,李治吩咐道:“贾平安刚在养济院捐了六百余贯,去查查这钱的来路。” 他缓缓踱步,邵鹏跟在后面。 “独孤氏出了三个皇后,其中一人更是朕的曾祖母,这一家子曾经和皇室很是亲密,但终究出的贵人太多,窥探神器,被高祖皇帝收拾了。” 李治想着那家人也觉得奇葩,“先帝想着好歹是亲戚,就丢着不管,但这家人看来依旧不死心,想通过和贾平安联姻来获得好处。大才啊!还是百家之学的传人,给些时日就能成为一方文坛巨子…… 而贾平安也首鼠两端。他受朕的庇护,却又想着关陇那些人势力更强大,熙熙攘攘,利来利往,不过如此!” 李治的眼中多了不屑之色,随即开始理事。 不知过了多久,王忠良近前,“陛下,唐旭求见。” 李治点头,然后放下手中的奏疏。 唐旭进来,行礼后抬头,脸上的喜色一闪而逝,“陛下,百骑查清了此事,在媒人登门之后,贾平安就去了平康坊。 原先那些人在长安食堂的对面弄了一家酒楼,放话说准备一万贯,上好的酒菜亏本卖,要压住长安食堂。可在贾平安……” “等等!”李治抬头,觉得不对,“贾平安去那作甚?” “贾平安态度暧昧之后,那酒楼就说是要发卖。”唐旭说道。 李治明白了,“这是想缓和气氛,果然是有钱。” “贾平安寻人去把那酒楼低价买了来,随后高价转手,中间竟然得了六百多贯的利钱。” 李治捂额,觉得自己的三观要崩塌了。 “也就是说……他先哄住了独孤家,目的就是为了低价买入那个酒楼挣钱?” 唐旭点头,“是啊!” 那个少年,竟然为了六百多贯钱去忽悠了小圈子,更是忽悠了所有人。 “朕……” 李治咬牙切齿的,第一次生出了动手殴打臣子的冲动。 唐旭笑道:“他顺手还解决了长安食堂的一个麻烦。” 这一箭双雕也太出彩了,让唐旭决定晚些寻了邵鹏去五香楼,当然,必须是邵鹏请客。 晚些更详细的消息传来,“贾平安让那商人说是做凶肆的,那边估摸着也想看长安食堂的笑话,就把价钱压的更低了些。” “整个……就是个奸商!”李治气得晚饭多吃了一碗。 吃完晚饭,他吩咐道:“贾平安的亲事……去问问杨德利。” 杨德利正在家吃饭,第一次单独和内侍说话,有些小紧张。 “婚事?”他有些懵,“平安的主意大,也不知谁能为他做主。” 内侍皱眉,“那他要个什么样的娘子?” “屁股大的吧。” 杨德利脱口而出。 内侍满头黑线,回去一说,李治却赞道:“果然是实在人。当年大兄娶妻时,阿娘就说过要屁股大的。” 这位阿娘就是长孙皇后,而大兄自然就是前太子李承乾。 王忠良谄笑道:“陛下,宫中都难得见到大屁股。” 李治看了他一眼,觉得最近对他好了些,这蠢病又犯了。 屁股大好生养,这是皇家传家的一句话。 李治一直记得。 宫中谁的屁股大? 萧氏略微大些,王皇后……看不到屁股。 还有感业寺的那人。 快进宫了。 朕也很期待。 他指指边上,王忠良瘪瘪嘴,然后过去跪下,却不知自己犯了何错。 …… “贾平安拒绝了。” 王琦得到消息时,几乎是不敢相信,眼中迸发出的光芒让边上的陈二娘有些陌生。 “他竟然敢?” 王琦呼吸急促了一瞬,随后压下。 他自诩才华无双,可却只能躲在阴暗处操纵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才华无双,自然要出人头地。而当世最出彩的事儿就是和世家门阀联姻。 你能和世家门阀联姻,别人自然会高看你一眼。比如说程知节,他娶了崔氏后,仕途就顺畅的和喝酒一般。 比如说李渊的老爹,娶了独孤氏后,这不人生就不走寻常路,生个儿子竟然改朝换代做了皇帝。 这个时代终究是世家门阀的时代,当年先帝在时,也对此无可奈何。 王琦只是想了一下娶一个世家女的快意,就觉得那嫉妒压不住的往外冒。 可贾平安竟然敢拒绝。 “他是喝多了?”王琦清高,但若是世家门阀说嫁个远房侄女给他,他依旧会笑的谄媚。 这便是权势带来的压力。 周醒低头。 王琦冷笑道:“既然没喝多,他这是疯了?” “不对!”陈二娘突然说道:“他迟疑了数日,若是同意了还好,拒绝之后,在皇帝的眼中也是首鼠两端……他有麻烦了。” 王琦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失去了理智,闻言心中大快,“某等着看皇帝会如何处置他。” 晚些消息传来,“皇帝令人去了道德坊。” “这不对。”王琦皱眉道:“再去打探消息。” “不必打探了。” 外面进来了郑远东。 他看了一眼案几上的女红,皱眉道:“皇帝赏赐了贾平安六十万钱。” 六十万钱,这便是六百贯。 “为何?”王琦不解。 郑远东负手而立,“此事定然有不妥之处,相公令你去查。” 王琦起身,恭谨的道:“遵命。” 郑远东看了一眼案几上的手串,下意识的摸摸腕间的东西,说道:“手串要把玩,方能圆润入神,你的手串一看便是摆样子,何必如此……” 王琦的脸红了一下,却无言以对。 晚些等郑远东走后,他杀气腾腾的道:“贾平安拒绝了咱们的好意,传令,让酒楼开起来,再出一万贯,定然要把长安食堂打下去。” 陈二娘抬头,“那个酒楼卖掉了。” “为何?”王琦不知此事。 “贾平安当时没拒绝,他们说此事稳了,就想缓和些关系,把那酒楼卖了。” “蠢!”王琦阴着脸道:“这是钱多闹的。” 陈二娘笑道:“不过他们卖给了一家凶肆,那长安食堂的生意怕是不好做了。” 王琦一怔,旋即就笑了起来,“高阳冲动,怕是会动手,极好的主意。令人去盯着,若是高阳跋扈,马上煽风点火。” 可第二天就传来了噩耗。 “不是凶肆,而是酒楼。” 卧槽尼玛! “谁卖的?去查!” 消息一步步汇总,谋划的人发誓看到了买下酒楼商人的过所。 “就是凶肆商人,从北边来的,可他转手就把酒楼转卖了出去。” “蠢货,上当了!”王琦深吸一口气,果断的道:“相公那边要答复,二娘你去一趟,去试探一番贾平安。” 陈二娘为难的道:“那少年咄咄逼人,奴……” 王琦阴着脸,“你手段那么多,难道还怕什么?” 我怕他占便宜啊! 陈二娘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出去。 她一路到了皇城外,求见贾平安。 这个女人来做什么? 贾平安刚得了六百贯赏赐,百骑内部在起哄。 “耶耶为你来回跑,老邵为你在陛下那里察言观色,五次五香楼多不多?”唐旭伸出五根手指头。 “五次……”邵鹏犹豫了一下,“六次吧。” 这都是狠人啊! “小事。”贾平安随口应了,然后出去。 陈二娘换了新衣裳,阳光下看着让贾平安回想起了后世的古装秀。 “贾郎。”陈二娘欢喜的走来。 “二娘!”贾平安想酝酿些感情却失败了,只能伸手。 陈二娘避开,“贾郎,这里是光天化日之下。” “是啊!光天化日。”贾平安突然认真的看着她,“你又美了。” 陈二娘觉得脸竟然有些热。 这不对啊! 我不该是把他视为敌人的吗? 为何要脸红? 她抬头,见到的是一双认真的目光。 少年的眼睛黝黑,和王琦眼白多一些不同,看着让她不禁有些失神。 “你最近可还好?” “还行。”这等程度的试探对于贾平安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能这么一直忽悠下去。 陈二娘发现自己有些心慌,不知为何,“你……奴都听闻陛下赏赐了你六十万钱。奴真为你欢喜。” 这是试探来了。 贾平安叹息一声,等陈二娘抬头时说道:“宫中的萧淑妃经常做噩梦,某进宫解决了此事,陛下为此赏赐。” 竟然是这个? 陈二娘心中微喜,见贾平安看着自己,就娇羞的低下头,“有钱要存着。” “某知道。”贾平安深情的道:“等以后某在外面给你弄个家。” 陈二娘的身份做不了贾平安的妻子,所以这个忽悠很现实。 陈二娘心中一震,旋即冷静了下来。 难舍难分的离开后,她回去说了此事。 “竟然如此?”王琦皱眉,“那他依旧会被皇帝猜忌。” 猜忌个毛线。 贾平安进宫了。 这次是李治召见。 “你想要什么?”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陛下,臣想要的很多。”贾平安说道:“臣想看到大唐兵临域外,臣想看到大唐的田地里丰收,臣想看到大唐蒸蒸日上……臣最想看到的是,万国来朝。” 李治看了他一眼,“为何拒绝独孤家的亲事?” 帝王多疑,贾平安心中微微一哂,“陛下,臣从未想过自家成为门阀。” 李治懂了。 成为门阀,那便是帝王的敌人。 贾家可能会富贵,可能会清贵,但不会盯着帝王更迭,不会盯着王朝兴替。 李治拿起奏疏,“去吧。” 帝王的疑心病无穷无尽,就像是一个焦虑症患者,贾平安看了李治一眼,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可怜。 他出了殿内,内侍引着他往宫中去。 “这是去何处?” 内侍说道:“萧淑妃处。” 贾平安微微皱眉,旋即想到阿姐快进宫了,这才耐下性子。 “见过贾参军。” 这次的地位又高了些。 “贾参军请进,淑妃正在沐浴,稍后就来。” 姜红衣带着他进去,并肩而行时,竟然伸手摸摸他的手背。 这女人在发烧。 贾平安目不斜视。 晚些萧淑妃沐浴出来,慵懒的道:“听闻你乃大才,以后的皇子要先生,你可愿意?” 这个女人想的真美。 做了她儿子的先生,回头阿姐出手,贾平安就是左右为男。 但……话不能这么说。 贾平安先是欢喜了一下,萧淑妃心中鄙夷,心想果然是贱人,一给根骨头就软了。 “臣倒是想,可臣够不着啊!”贾平安遗憾的道:“而且臣的对头太多。” 萧淑妃心中一惊,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疏忽了这个,她欣赏的看了一眼贾平安,“你先前说了故事,我很欢喜。下面可还有?” 贾平安打起精神开始说故事。 “……只见那白蛇飞腾起来,尾巴一甩,那法海被打出三百里。但他随即大喝一声:妖孽,你胆敢在人间现形,今日贫僧便收了你。他拿出紫金钵照着白蛇,喝道:大威天龙,世尊地藏,大罗法咒,嘛哩嘛哩哄,慢慢哄!收!只见那白蛇……” 贾平安口干舌燥,关键是觉得太安静了些,不想说了。 前方,萧淑妃双手托腮听的出神,身边的宫人都在发呆。 他缓缓回身,门外全是人。 卧槽! 这个是开读书会吗? “下面呢?”萧淑妃急不可耐的问道。 “是啊!那白蛇可会被收了,那许仙可能接受这般模样的娘子。” “贾参军,把下面说了吧。” 贾平安喘息了一下,“臣脑子里空空如也,再也没了。回头吧。” 他现在断更,等阿姐进宫后,萧淑妃再逼他进宫扯淡,到时候还能和阿姐见个面。 萧淑妃柳眉倒竖,“我回头禀告陛下,把你阉割了,进宫来伺候我!” 你的脸真大! 贾平安苦笑。 等他出了寝宫时,身后一溜人。 “贾参军,下面何时能有?” “那小青色诱法海,可还能活吗?” “贾参军!” 贾平安,一个内侍突然低声道:“咱知道你和苏荷交好,你若是聪明就老实些,某问你……”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 “去尼玛的!” 呯! 内侍捂脸,鼻血从指缝里喷了出来。 “打人了!” 有人惊呼。 贾平安冲过去,一脚踹倒内侍,接着‘不小心’踩到了他的下身。 “嗷……” 回头他就被带到了李治那里。 一个冷艳的女官正在禀告事情,回头看了他一眼。 “陛下,贾平安殴打内侍。” 李治问道:“为何?” 他声音冰冷,边上的蒋涵却在看着贾平安。 这个少年果然是俊美。 这是蒋涵的第一印象。 贾平安苦笑道:“陛下,那内侍突然靠近臣,说知晓臣和苏荷交好,让臣聪明些,乖乖听话……臣听到此话就动了手。” 冲动! 蒋涵觉得少年有些问题。 李治淡淡的道:“拿下讯问,贾平安回去。” 贾平安行礼告退,蒋涵也是如此。 “蒋涵……罢了。”李治摆摆手。 她就是蒋涵? 贾平安冲着蒋涵微微颔首。 出了殿门,蒋涵嘴唇微启,“少年人,要稳!” …… 下旬了,求票。 第281章 地狱中爬出来的女人 那个内侍是谁的人,贾平安觉得不是王皇后就是李治。 王皇后的话就是威胁,而李治…… 帝王用这等手段试探有些跌份。 但关键是……阿姐要出来了。 贾平安再度去了感业寺。 “贾参军!” 苏荷在林间招手。 娃娃脸看着个子又高了些,近前后贾平安认真的比了一下,“到某的鼻下了,努力。” “个子太高不好。”苏荷嘀咕着。 到了感业寺里,贾平安径直去寻了阿姐。 武媚坐在床边,看着门外透进来的阳光,不喜不悲。 “阿姐!” 武媚抬头,嘴角微微翘起,“你来了。” 贾平安感受到了告别的味道。 “阿姐,今日某进宫,见到了萧淑妃,说了一通什么故事,最后还遇到了个内侍,说知晓某和苏荷交好,让某老实些,还想威胁,某打了他一顿。” “打得好。”武媚起身走了过来,目光中多了温柔,“这是试探,你要记住,若是真的威胁,那人定然是在无人之处,如此你若是动手就无法解释清楚。” “是。”贾平安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毫不犹豫的动手。 武媚看着他,突然笑了笑,“以后要稳重些,至少要稳重两年,可好?” 贾平安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就点头道:“好。” 武媚踮脚摸摸他的头顶,“你越发的高了,以后定然是栋梁。” 晚些贾平安走了,武媚就站在门里目送他离去。 苏荷来了,神色有些不对劲。 她急匆匆的跑来,近前低声道:“来了马车,好吓人,说是要接你。你若是怕就躲起来,从后门走。” 武媚看了她一眼,说道:“我一直未曾问你,你觉着平安如何?” 苏荷跺脚,“我和你说正事呢!他们就在外面等着。” 武媚笑了笑,目视了一下苏荷的个子,“你觉着平安如何?” “贾参军吗?”苏荷随口道:“贾参军是个好人,真好。” 武媚点头,这时前面来了个女官,却是蔡艳。 武媚嘴唇微动,“退后。” 苏荷不解,但依旧照办。 蔡艳过来,凝视着武媚,“这是皇后的恩典。” “是。”武媚低头。 在父亲去后,她和母亲就在绝境中挣扎。亲族于她而言只是噩梦,她只有奋力挣扎,才能为自己和母亲争取到生存的权利。 而后进宫,母亲哭泣,她却从容的说是好事。但进宫后,她的信心被现实击溃,荡然无存。 她沉寂了,当先帝驾崩后,她和那些无子的嫔妃一同去了感业寺。大家都不愿意剃度,仿佛这样就能再度重临人间。 在所有人的眼中,感业寺就是地狱。 我将再度从地狱中爬出来,去看看人间! “你若是背弃皇后,可听说过人彘吗?” “知晓。”武媚垂眸。 我的命不该如此,我就该站在高处俯瞰着这个世间。 蔡艳满意的道:“收拾你的东西,咱们走。” 武媚摸摸袖子里的锦囊,还有那根木簪,微笑道:“我并无东西。” 蔡艳愕然,随后当先出去。 武媚看了呆滞的苏荷一眼,微微颔首,跟着出了房间。 那些女人正在外面转悠,看到武媚出来,都有些惊讶。 “这个女人在里面数月了,都不肯出来,今日这是怎么了?” “那是皇后宫中的人。” “她们去何处?” 蔡艳看了她们一眼,眼神轻蔑。 这些女人享受过富贵,但将会用后半生的孤寂来偿还。 武媚垂眸走过,这里将会成为尘埃,而她不会多看尘埃一眼。 那些女人感知到了什么,缓缓跟了过去。 “止步!” 几个粗壮的女尼挡住了他们。 “武媚……她要出去了!” 一个女人尖叫了起来。 “她要出去了!” 那些女人要疯了。 “稳住!”苏荷板着娃娃脸,“什么出去了?她是有别的活计,谁想出去?” 武媚一路出了感业寺,外面有一辆马车。 一个内侍站在那里,“咱叫做王忠良,见过武才人。” “才人。”武媚微微一笑,“我如今只是个女人。” 王忠良说道:“陛下有话,你便是才人。” 这是不动声色之意。 武媚福身。 “上车吧。” 武媚抬头,看到了右前方站着的少年。 她心中一暖,多看了一眼。 阿姐…… 贾平安隐入树后。 武媚上车,旋即掀开车帘看了那边一眼,只看到了一点衣角。 车厢内无人,但堆放了一套衣裙。 她换了衣裙,打开了一个小木匣,里面是发簪。 她看了一眼,把木匣子合上,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了那根檀木的木簪,轻轻插在头发里。 车帘掀开,蔡艳看了她一眼,皱眉道:“为何不用金簪?” 武媚含笑道:“我在寺里落发晚,原先就习惯了木簪。” 果然是贱人! 蔡艳摇头放下车帘。 武媚伸手摸了一下发簪,面色柔和的哼唱着一首歌谣。 歌声柔和,连拉车的马也缓慢了些。 晚些一路进宫。 先去见了王皇后。 王皇后见她未施粉黛,容颜华丽,但却胆怯。等看到木簪后,心中就更不屑了。 但凡是女人,哪怕是乡村农户,她们都会尽力给自己置办一根好的发簪,金银的弄不起,你弄根铜的也成啊! 用木簪,可见是不知如何取悦男人,否则原先在宫中多年为何无子? “以后好生伺候陛下。” 王皇后随后笑道:“可怜见的,竟然用木簪,给她一匣子首饰,免得陛下见了说这般素净,莫不是我亏待了她,哈哈哈哈!” 众人一阵大笑。 这便是众星捧月,中间的月亮就是王皇后。 武媚谢恩,随后被带了出去。 一路去寝宫的路上,带路的内侍态度有些恶劣,也不说介绍一下情况。 等到了寝宫一看,只是寻常。 武媚谢了内侍,随即被迎了进去。 内侍宫女们行礼,为首的内侍三十余岁,叫做周清,看着很是精明的模样。 而宫女们大多看着木讷,唯有一人有刻薄之相。 “奴婢陶倩。” 武媚看了她一眼,晚些众人散去,她叫住了周清和陶倩,一人给了一颗金子,微笑道:“我刚到宫中,还得要人帮衬,以后慢慢来。” 周清马上就滔滔不绝的说着这里的情况,陶倩拍着胸脯说她厮打最厉害。 武媚含笑看着。 周清爱财,不可靠! 陶倩厮打厉害,面带刻薄之相,这大概就是王皇后特意安排的人手,让她和萧淑妃斗起来。 她独自一人坐在那里,直至夜幕降临。 “陛下来了。” 武媚起身,走了出去。 外面的宫人们纷纷点燃了蜡烛,武媚恰好出来,那骤然大亮的光芒罩住了她。 萧淑妃一直在等,可最终却等来了不好的消息。 “淑妃,陛下去了新来的才人那里。” “谁?” “武媚!” 萧淑妃冷笑道:“听都没听说过,可见是新人,回头打听一番。” 等得知是先帝的人后,萧淑妃笑道:“这等贱人也就是一下的事,莫管。” 等二天,她径直去堵住了李治。 “陛下,臣妾想着那个扫把星乃是大才,若是能让他教导雍王可好?” 李治皱眉,觉得萧淑妃喋喋不休的想让贾平安来教授雍王李素节,不外乎就是想先占位。 但李素节此刻才两岁,教什么? “陛下……” 萧淑妃柔声说道:“臣妾昨夜一夜未睡……” 李治想自尽。 萧淑妃目送李治过去,回身咬牙切齿的道:“走,去看看那个贱人。” 武媚站在殿外,仰头看着初升的太阳。 “才人,萧淑妃来了。” 武媚看到了气势汹汹的萧淑妃一行。 “贱人!”那张俏丽的脸上全是狠毒,“你为何不去陪先帝?在感业寺里依旧能勾引男人……” 她冲过来,伸手就扇。 一个宠妃抽一个刚进宫的女人,这场景让人看着就觉得热闹。 武媚轻轻避开,然后说道:“我是皇后的人。” 萧淑妃一怔,“那个贱人!她竟然为了固宠引来了你这个老女人,该死!” 她仔细打量着武媚,才发现这个女人粗看不怎么样,可整个人竟然显得格外的华贵。 什么叫做华贵? 这不是用衣裳和首饰能装点出来的气质。 而且那一双眸子里……是卑微吧? 定然是卑微,这样的老女人进宫就是祖坟冒青烟,还敢想什么美事? “看你头发短短,分外不堪入目。”萧淑妃突然指着武媚身后的一个宫人说道:“此人斜睨了我,打!” 体壮的孙怡狞笑着过去,转瞬,那个宫女就被抽的脸颊高肿。 这是孤立之意。 打了这个宫女,就代表武媚护不住自己的身边人,随后人人离心。 萧淑妃在和王皇后的争斗中领悟了许多手段,随便弄了一个出来,不禁得意洋洋。 孙怡也得意洋洋的回来。 萧淑妃在盯着武媚。 “你能如何?” 这是杀威棍。 我打了你的人,你却无可奈何。 下一次见到我你就会害怕。 武媚垂眸,她并无人手,身后的这些人不是她的心腹,此刻的她堪称是孤立无援。 但…… 她抬头。 眼中多了坚定。 那又如何? 她伸手。 孙怡愕然。 武媚抓住了她的手臂,轻轻伸脚…… 呯! 孙怡扑倒在她的身前。 萧淑妃愕然,“贱人,你竟然敢……” 孙怡飞快的爬起来,萧淑妃尖叫道:“动手!” 她连皇后都敢动手,一个小小的才人算的了什么? 孙怡毫不犹豫的挥拳。 武媚轻松避开。 她本就不是柔弱的性子,父亲去后,她和母亲被武氏亲族逼迫欺凌,若是手无缚鸡之力,早就被镇压了。 而在感业寺中,她同样是对手不少。那些看不惯她特立独行的女人闲极无聊,就拿她来取乐。可最后都是她们被打的满头包。 武媚一拳打在孙怡的肋下。 此乃人体柔弱处。 孙怡惨叫一声,竟然蹲在地上起不来了。 “贱人!” 萧淑妃近前,一巴掌扇来。 武媚迟疑了一下,避开晚了些,脸颊边缘被指甲划过,留下了两道血痕。 萧淑妃心中欢喜,她的人也在笑。 接下来就是虐菜了。 武媚抬头,一拳打在了萧淑妃的胸腹中间。 萧淑妃呃的一声,觉得呼吸困难。 她跌跌撞撞的往后退去。 有人扶住了她,喊道:“武媚对萧淑妃下了毒手!” 众人准备一拥而上。 武媚不进反退,长眉微挑,“再来,打杀了!” 瞬间众人只觉得眼前的女人格外的凶悍,若是手中有横刀,就和一个大将一般。 郎中还没来,萧淑妃就缓过来了,竟然觉得毫发无伤。 “贱人,你好狠毒!” 萧淑妃骂骂咧咧的回去了,晚些派人去告状。 武媚就站在外面,眯眼看着初夏的风光。 周清打一开始就缩在后面不动窝,此刻近前说道:“才人,萧淑妃那边怕是会去陛下那里哭诉,要不……请罪吧。” 这是善后的法子。 武媚默然无语。 这个女人真是……够野! 周清干笑一声,心想此事和咱无关,你既然不听劝,那就随意。 晚些,一个内侍急匆匆的来了。 “是陛下身边的人。” 众人站好。 内侍看了武媚一眼,说道:“陛下说了,后宫之中不得争斗。” 武媚垂首,“是。” 还有呢? 众人都在等着处罚。 内侍却转身就走。 就这? 周清瞪大了眼睛。 陛下这分明就是在纵容啊! 为何? 他不懂。 武媚回身,那双狭长的眼中多了威仪。 她动手了,李治果然是这般反应。 这和她的猜测一模一样。 李治并非不能动萧氏和王皇后,但此二人的身后有世家门阀的势力,所以他投鼠忌器。 但武媚却不同。 她突然笑了笑,心想皇帝定然在想:是武媚动的手! 那些内侍宫女心中一震,纷纷行礼。 王皇后得了消息,不禁大喜,令人准备酒菜,准备好生庆贺一番。 萧淑妃哭哭啼啼的去求见皇帝,却被皇帝以政事繁忙为由拒绝了。 “陛下,萧淑妃回去了。” 王忠良觉得后宫之中打架太难看了,可皇帝怎地看着有些高兴的模样。 “晚上准备些酒。”李治的心情好的飞起。 那个女人,果然没有辜负朕的期望。 …… 贾平安在家中喝酒。 阿福就趴在脚边哼哼唧唧的,不时挠他一下。 鸿雁在后面做针线,不时看这边一眼,有些担忧。 杜贺觉得贾平安今日不对,借口过来看了几次,但每次都被贾平安用眼神逼着出去。 贾平安喝的不是如今的发酵酒,而是高度酒。 他仰头就是一杯,然后笑了起来。 月亮很好。 贾平安突然抽了自己一耳光,然后把酒杯丢掉,起身道:“睡觉。” 第二天早上起来,贾平安操练的格外的狠。 “郎君,还是寻个女人吧。”杜贺觉得这是童子鸡的躁动。 王老二挑眉,“郎君,鸿雁千肯万肯呢!” 马丹! 两个老油条。 贾平安皱眉,杜贺赶紧瞪了王老二一眼。 晚些去了百骑。 “今日巡查感业寺……” 包东在外面嘀咕,贾平安却突然觉得有些空虚。 我这是寂寞了? 贾平安摸摸光溜溜的下巴,觉得不可能。 “校尉!” 外面进来一个百骑,“校尉,先前有快马来了,据闻是阿史那贺鲁自称沙钵罗可汗,率军突袭庭州,攻陷金岭城及蒲类县……” 来了! 唐旭起身,“可有军令?” 他面色发红,一看就是想出征。 连邵鹏都说道:“咱可能跟着去?监军也成。” 监个毛线,那些老流氓出征,邵鹏这等资历的敢去监军,保证大气都不敢出。 …… “阿史那贺鲁大胆!”李治黑着脸道:“此次偷袭,死伤数千,这是奇耻大辱!” 帝王发怒了。 宰相们躬身,“臣等万死!” 将领们躬身,“臣等万死!” 主辱臣死,在这个时代彰显的淋漓尽致。 李治起身,“大唐从开国始,兵锋加于宇内,令异族丧胆。阿史那贺鲁降而复叛,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是不加征伐,天下何以看大唐?” 他抬头,臣子们同样如此。 每个人的眼中都多了怒火。 大唐威严不可辱! “梁建方。” 终于轮到老夫了吗? 一直被压着很少独立领军的梁建方激动了,“陛下,臣在!” 李治犹豫了一下,“契苾何力!” “臣在!” 契苾何力乃是番将,战功赫赫,比阿史那社尔还凶悍。 “你二人可为弓月道行军总管!” “领命!” 李治看了一眼群臣,“右骁卫将军高德逸、右武候将军薛孤吴仁为副总管,发秦、成、岐、雍府兵三万人及回纥五万骑以讨之。” “领命!” 众将轰然应诺,一时间杀气腾腾。 这便是大唐! 随后就是准备。 梁建方出了宫殿后脚程很快,契苾何力喊道:“等等!” 可梁建方压根不搭理,一路去了百骑。 “小贾可在?” “在。” 老流氓来了,不在也得在。 贾平安一出来就被梁建方拽住了,“走!” “去哪?”贾平安扛不过老梁,被拉着一路出去。 到了左武卫,梁建方骂道:“耶耶要出征了,无关人等都滚出去!” 这等时候没人敢耽搁片刻,稍后值房就变成了一个作战室。 梁建方摊开地图,“阿史那贺鲁此次定然要和咱们碰一碰,若是如此,你以为如何?” 他在看着贾平安。 贾平安楞了一下,心想老梁这是在栽培我? 他仔细想了想,“阿史那贺鲁定然在等待我军的消息,按照路程来提高戒备。按照脚程,大军到达时该是天寒地冻的季节,阿史那贺鲁定然以为我军不会来,如此当轻骑而往,汇合回纥三万骑兵,在北方就地征发府兵步卒,快速出击,赶在下雪前发动进攻,否则于我军不利……” 梁建方看着他,木然的脸上突然多了笑容,“哈哈哈哈!” 第282章 贾子总管 阿史那贺鲁的突袭让大唐上下都震怒了。 “出兵!” 朝堂上,宰相们在咆哮着。 “陛下,臣等商议,骑兵从长安出发,就地征发府兵,突袭贺鲁部!” 李治沉吟着。 宰相们飞快的交换着意见,长孙无忌起身道:“陛下,臣等以为如此可行。” 李治点头。 梁建方和契苾何力松了一口气。 梁建方随后送上了奏疏。 李治看了一眼,当看到子总管名录时,竟然看到了贾平安的名字。 他的心中莫名的一松。 萧淑妃要疯了。 在被武媚收拾了一顿之后,却投诉无门,又寻他哭诉,说想请了贾平安进宫来驱除邪祟。 李治烦不胜烦,此刻见到这个名字,不禁格外的亲切。 老梁果然深得朕意啊! “可!” 这上面有梁建方征辟的行军长史等人的名录,若是皇帝不满意,会直接划去,然后自己指派官员随行。 这下全盘同意,堪称是圣眷满满啊! 梁建方笑的很是得意,契苾何力征辟的人手也尽数得到同意,一时间君臣其乐融融。 这是李治登基后的第一次大规模军事行动。 贾平安得知自己被弄进了大军中担任子总管后,不禁愕然。 “某呢?”唐旭要疯了。 他做梦都想去厮杀,可贾平安去了,他依旧蹲在长安当看门狗。 邵鹏同情的道:“下一次吧。” 所谓总管,就是主帅。而子总管可以理解成为下面的小股人马的主帅。 这是大唐的规矩和称呼。 子总管一般管辖千人,可单独执行一个小方向的作战任务。 贾平安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千牛卫。 “敬业!” 李敬业最近很无聊,自从他出手打残了两个同袍后,再没人和他操练了。 一个人耍刀没意思,李敬业就操练筋骨,拎着硕大的石锁在抛接。周围三丈没人烟。听到喊声,李敬业回身,“兄长。” 他把石锁随手扔出去,几个千牛备身赶紧避开。 噗! 石锁落地,那劲头让众人不禁咂舌。 “娘的!某发誓绝不于李敬业操练。” “某也不敢!” “哎!贾平安来寻他作甚?” 贾平安来寻吴伟洪。 按理吴伟洪应当感谢贾平安,若非没有贾平安弄走了蒋巍,他依旧没这个机会来统领千牛卫。 双方行礼,吴伟洪捋捋大胡子,笑道:“贾参军可是为李敬业而来?” 此人心思敏锐。 贾平安笑道:“正是。某此次奉命随军,想带着敬业去看看,还请成全。” “好说!哈哈哈哈!” 吴伟洪笑着应了,等贾平安带着李敬业离去后,有人说道:“校尉,那贾平安管不着咱们,何必给他脸面。” 上次贾平安把千牛卫折腾惨了,大多人对他都没有一丝好感。 吴伟洪回身看着那些麾下,有些艳羡的道:“贾平安此次随军出击却不是文职,乃是子总管。” “什么?他竟然是子总管?” “校尉,他的资历哪够?” “子总管少说得厮杀多年,还得战功赫赫吧。” 吴伟洪吁出一口气,“他在叠州两次厮杀,颇有灵性,叠州都督王德凯说过此人可为名将。后来他去了北方镇压突厥部族,一战让单于都护府的突厥人丧胆。资历可够?” 众人沉默。 一个千牛备身突然骂道:“娘的!他竟然立下了这般多的功勋,这等好汉子,某却不该敌视他!” 大唐男儿豪迈,小肚鸡肠的有,但不是主流。 有人问道:“校尉,此战如何?” 众人都关心着这一战。 吴伟洪说道:“此战梁大将军和契苾大将军联手出征,大唐必胜!” “大唐必胜!” 军中传来了欢呼声。 贾平安去见到了自己的麾下。 “见过主帅!” 但这里只有一百骑兵,也就是说,贾平安还有九百麾下得等到北方才能来报到。 晚些他去了感业寺,和苏荷道别。 “等你再回来,少说是明年年底了。”苏荷很不乐观。 “自家弄火小心些。” “哦!” 苏荷看着他离去,突然觉得天空不再蔚蓝,禁苑里的一草一木不再生机勃勃。 高阳就比较嗨了,“带我去!带我去!” 带你去…… 老子是想寻死吗? 贾平安满头黑线,恨不能一巴掌拍死她。 “想都别想。” 高阳生了一会儿闷气,然后进去,再出来时,带着一根马槊。 “这是当年我和阿耶要的,只是我不会耍,你拿了去。” 马槊是这个时代的兵器之王,但造价贵,练习难,所以除去极少数人之外,大多人使用的还是以横刀或是长矛为主。 “某回家练练。” 这可是太宗皇帝的马槊,摆在家里就是古董。 “你一个女人家家的,耍耍刀就好了,马槊不适合你。” 贾平安无耻的带走了马槊。 出兵那一日,武媚在宫中默默的看着北方。 “你越发的高了,当为栋梁。” …… 从初夏的长安到了北方时,已经是九月末了,这还是骑兵快速行军的结果。 天气已经冷的不像话了。 贾平安带着自己的一百骑兵扎营。 按照大唐的操典,他这个子总管统军为左虞侯军。 刚扎营,步卒就来了。 “入营!” 营地外沉默着的庞大步卒缓缓入营。 “各自举旗。” 大唐军中每一队都发给一面旗帜,用于辨认。 贾平安很快就收拢了自己麾下的九百步卒。 “见过主帅!” 三个校尉各自统领三百人。 黄鹏,江辉,陈不偷。 这是贾平安麾下的三个校尉。 三人显然也被贾平安的年轻镇住了,随即就接触了一下。 大军当即整编,梁建方和契苾何力的叫骂声每天都听得到。 “兄长,还在等什么?” 李敬业的兵器是李勣给他寻的陌刀,甲衣据说是老李早些年还算是悍勇的时候的甲衣,可因为身材的缘故,还拿去改大了许多。 为了这个孙子,老李在临行前请贾平安喝酒,一言不发,只是灌酒。 “在磨合。”李敬业虽然家学渊博,但却是纸上谈兵都算不上,“大军来自于各处折冲府,在大战之前必须要融合。” 晚些大军再度出发。 贾平安率军在大军前方,觉得老梁真看得起自己,竟然让左虞侯军担任前锋。 “贾平安并无多少厮杀经验,老梁,你让他担任左虞侯过了。” 契苾何力有些恼,为了左虞侯军的人选,他和梁建方打了一架,不分胜负。 梁建方淡淡的道:“这是行军,不是厮杀,急什么?” 契苾何力看了他一眼,“老夫还能厮杀,可你等却急着想栽培年轻人了,急什么?” “为何不急?”梁建方没好气的道:“看看李卫公,当年何等的英雄,可能敌过寿数?若是此刻不栽培年轻人,以后咱们老了,大唐靠谁厮杀?” 契苾何力一听就乐了,“那老夫此次带来的年轻人为何不能统领左虞侯军?” 他觉得梁建方会夸赞贾平安如何如何的了得,也准备了驳斥的话。 可梁建方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带来的那些年轻人都不及小贾俊美,长得太丑,老夫看着恶心。” 契苾何力:“……” 甘妮娘! 老家伙怒了。 …… 天气愈发的冷了。 贾平安接到了快马,查验身份后让他过去。 消息很快传来。 “处月部、处密部反叛,与贺鲁合兵一处,在牢山屯兵。” 大军气氛一紧。 二位大总管随即召集众将议事。 契苾何力指着地图说道:“处月部、处密部反叛,庭州城已然成为一座孤城,幸而天气冷,贺鲁不肯出兵攻打,否则庭州难保。” 庭州也就是北庭的治所。 梁建方在沉思。 “处月部的朱邪孤注斩杀了大唐招慰使单道惠。”契苾何力的眉间多了怒色,“那些叛逆得了大唐的看重却依旧野心勃勃,此次他们固守牢山,但老夫敢断言,若是得到大军的消息,贺鲁等人定然会远遁。” 梁建方抬头,“所以要快!” 他和契苾何力看了贾平安一眼,当初贾平安就建言此战要快,莫要从长安带着步卒出发,否则等到了庭州时,大雪漫天,怎么打? 众将纷纷出言。 “该轻骑而往。” “轻骑而往,若是贺鲁全军出击,那便是送死!” “回纥三万骑兵,我军一万骑兵,难道怕了他们?” “可他们会逃窜,四万骑兵拦不住。” 一群将领在争执。 贾平安却若有所思。 这一战他有印象,后世对梁建方此战争议颇多,最大的争议就是梁建方在击败处月部后,竟然没有追杀贺鲁,结果被御史弹劾。 老梁为何不追杀? 因为那时大雪遍地,唐军没有马蹄铁,战马的损耗颇大。 此刻却不同,大唐的战马有了马蹄铁这个保障,外加因为快速赶到庭州附近,所以天气还行。 而历史上那一战,贺鲁听闻大军到来就跑了,留下个朱邪孤注统领着处月部在牢山固守。 那不是固守,而是被贺鲁抛弃了。 也就是说,贺鲁狡诈,但凡有些风吹草动就会抛弃所谓的盟友跑路。 前方就是天山山脉,牢山的地形更是复杂。 所谓牢山,在后世叫做阿拉沟。当年国内和老大哥对峙时,为了就近提供武器,大规模迁徙了许多工厂在阿拉沟。 那地方他听闻就是在山里,后来革新,那些工厂都渐渐倒闭或是迁徙了,最后一场大洪水冲垮了许多厂房民居,就此,阿拉沟重新回到了大自然的怀抱。 那等地方不好攻打,但同样也不好固守。 所以机会对双方均等,关键是能否捕获贺鲁的主力。 副总管高德逸说道:“下官以为贺鲁既然收拢了处月等部,很有可能会固守,我军当分兵两股,从左右夹击牢山。” 这个想法……太美。 但没用。 从历史上来看,贺鲁就是属兔子的,第一次遇梁建方跑路,第二次遇到程知节也跑路,两位堪称是大唐超级打手的名将竟然都追不上他,由此可见贺鲁于跑路之道的造诣之深。 所以…… “小贾!” 契苾何力对贾平安不熟悉,但老梁看重这个少年,那他也想试试,“你对此如何看?” 一个子总管,看个毛线,乖乖听令就是了。 梁建方皱眉,“他还年少,说个屁,骆使君说说。” 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看着面带风霜之色,这人便是庭州刺史骆弘义,此前建言对贺鲁之策,李治颇为赞同,于是随军来赞画。 “贺鲁与处月等部合兵一处,声势大振,下官以为定然会固守牢山,此刻天气转冷,再过些时日怕是就要下雪了。这等天气之下,贺鲁等人定然以为我军不会出击,所以下官建言宽恕处月等部,专打贺鲁……” 贾平安微微摇头,他建议快速进军不是为了突袭,贺鲁就是一头老狐狸,想突袭他的难度太大了。 骆弘义继续说道:“大军当征召当地处月等部族为前驱,大唐大军在后,逼着他们冲去厮杀……” 这个建议比较符合贾平安的胃口,他看着骆弘义都觉得多了几分亲切。 “小贾!”梁建方突然开口,“你来说说。” 契苾何力看着他,“……” 老夫先前让他说话你说他还年少,说个屁,现在这个屁你要吞下去吗? 可他显然低估了老梁的脸皮厚度。 贾平安刚才已经把整件事想的很清楚了,从容的道:“下官以为贺鲁狡黠,从他的经历来看,在被击败后就果断向大唐低头,随后更是愿意带路……等自家羽翼丰满后就毫不犹豫的谋反,可见此人阴险狡诈。此等人对大唐军队颇为畏惧,这等时候出击……某以为抓不住他。” 历史上老梁和老程都没抓住他,最后还是苏定方一战灭了贺鲁。 怎[]么灭的? 示敌以弱! 骆弘义皱眉,觉得贾平安少年,不该在这等大战之前说这等丧气话,打击了士气,“如此……难道我军就该按部就班的进军?” 贾平安笑道:“为何不示敌以弱呢?” 瞬间帐篷内就传来了呯的一声。 梁建方一拍案几,边上的文官脸颊抽搐,心想这等案几随军带着不易,拍坏了哪找去? 契苾何力看了梁建方一眼,知晓老梁赞同这个主意,就淡淡的道:“若是被围如何?” 是啊! 若是示敌以弱,敌军围攻怎么办?若是抵御不利,在援军到来之前崩溃,这一战就算是败了。 高德逸想了想,叹息道:“下官更担心贺鲁会跑。” 契苾何力看了贾平安一眼,“少年有这等见识不错,不过正如先前所说,此策弊端有二,其一被敌军围攻,若是有失,我军必败。其二若是贺鲁闻讯而逃,大军徒劳无功。” 帐内沉默,梁建方深吸一口气,起身道:“老夫以为……可以试试,否则贺鲁也会逃。” “你……”契苾何力觉得老梁有些冲动了。 梁建方说道:“老夫领一千骑,九千步卒前往,你在后面跟着,寻机突袭贺鲁。” “这是在冒险。”契苾何力叹息一声,随后摆手,“都出去。” 这是二位大总管要私下勾兑的意思。 众人出去,帐内爆发了争吵。 什么甘妮娘,贱狗奴之类的话不绝于耳。 贾平安突然觉得这样真不错。 但凡军中将领温文尔雅,说话细声细气的朝代,基本上都是扑街货。 看看大宋,文官领军,下面的武人俯首帖耳。 看看大明后期,文官领军,武人不敢动弹,说话都得注意语气的变化。 而大唐却不同。 “贱狗奴,老夫领军前往,你在后跟着就是。老夫有一万人当纵横,怕个屁的贺鲁!” 老梁的嗓门太大了。 晚些众人进去,二位大佬的甲衣看着有些凌乱。 随后就是安排。 梁建方带着一万人前出,作为诱饵。 契苾何力率领其余六万人在后面跟着。 临行前,骆弘义寻了贾平安说话。 “你这个建议太冒险,若是不妥,记得护着大将军。” 贾平安笑了笑,“某以为,怕是贺鲁更需要护卫。” 老梁多年憋屈,此战竟然还带着一个契苾何力,这让他觉得李治看低了自己。 此战,要疯! 贾平安也想疯一把。 大军兵分两路,贾平安率领麾下跟着老梁出发了。 按照李敬业的说法,此刻贾平安若是留在契苾何力的麾下,弄不好晚上会被人敲闷棍。 贾平安率领左虞侯军在前方开路。 六日后的一个清晨,左虞侯军刚出发不到五里地。 “参军,有骑兵!” 贾平安在马背上站起来,阿宝非常配合的站稳了。 就在前方的雾气中,十余骑正在眺望这边。 这是遭遇战。 贾平安没有任何犹豫,“给大将军报信,左虞侯军发现敌军斥候,下官领军一路哨探,大军当马上跟随。” 说完他令五十骑兵出去。 “驱散敌军斥候,若是能活擒,首功!” 贾平安在长安苦学兵法,又经历了数次厮杀,渐渐的有了自己的章法。 五十骑兵欢呼一声冲了过去。 前方开始厮杀,雾气里出来了更多的敌骑。 “参军,敌军千余骑!” “甘妮娘!”贾平安的眼中全是冷色,“令骑兵回来,列阵,全军列阵!” 第一战竟然就这么来了。 贾平安目视前方疯狂而来的敌骑,兴奋的浑身颤栗。 1603364527 第283章 痛快的一战 一千余敌骑在奔驰,将领在大声的呼喊着,“勇士们,可汗在后面看着我们,击败唐人,获取功勋。” “列阵!” 九百步卒在三个校尉的带领下列阵。 “长枪对外!” 陌刀手不够多,不足以抵挡敌军。 “兄长!”第一次上战阵的李敬业眼睛通红,拎着陌刀请战。 贾平安摸摸他的甲衣,“去吧。” 此行可能有危险,但没有危险的……不是沙场! 李敬业融入了陌刀手中,那宽厚的身板一目了然。 校尉黄鹏喊道:“参军,左翼!” 贾平安已经看到了左翼百余敌骑正在绕过本军。 他木然。 黄鹏喊道:“参军,这是哨探,当遮断!” 按照军中的规矩,下级军官不能这般接二连三的代替主将说话,可黄鹏觉得贾平安年少,担心他没经验。 “住口!”贾平安的眼中多了厉色。 他需要这些敌军去看清老梁带了多少人马,随后还得让他们回去报信。 一万人的唐军,贺鲁你可想一战立威? “弩手……” 弩手在前方施放弩箭。 前方疾驰的敌骑纷纷落马,在马蹄下化为肉泥。 “放箭!” 弓箭手放箭,此刻敌军已经逼近。 “准备迎敌……” 三个校尉在阵列最后方站着,一旦前方出现逃兵,队正和副队正束手无策时,他们将上去斩杀队正和副队正,随后亲自指挥作战。 这便是大唐的军规。 长枪对外,那些军士瞪大眼睛看着前方的敌骑在接近。 “咿律律……” 战马减速了。 在面临尖锐物体的威胁时,敌骑竟然减速了。 这是训练不足的表现。 虽然有突厥人天生就是战士的说法,但训练不足的战马在面对长枪的威胁时却做出了减速的反应。 “刺杀!” 一声怒吼,唐军长枪刺杀。 噗噗噗噗噗! 鲜血狂飙。 有人被刺杀下马,有战马被刺杀,旋即疯狂人立,随后带着马背上的敌军重重倒地。 敌将怒道:“唐军长枪列阵,人数不够,冲进去,冲垮了长枪阵,剩下的唐军就只能任由咱们宰割,杀啊!” 他很是自信的催促着麾下冲杀。 贾平安看到了敌军的反应,冷笑道:“这是没有被社会毒打过的,长枪手冲几步。” 大唐的步卒……怎么说呢?在马军人数不多的情况下,大唐无数次战役都是步卒在唱主角,不管敌军是多少人,是什么兵种,大唐步卒不但能抵御,还能战而胜之。 而马军就是战略性力量,等步卒消耗了敌军的士气,给予敌军重大杀伤后,马军出击,给敌军最后一击。 这便是大唐的战法,人人知晓,可人人挡不住。 命令下达,长枪手们毫不犹豫的发动了冲击,他们欢呼着,压根就看不到丝毫畏惧。 这特娘的! 贾平安看的眼中发热。 这特娘的就是大唐! 长枪手连续三轮冲击刺杀,敌骑节节败退。 敌将大怒,站在马背上看了一眼唐军,说道:“后撤,随后集结。” 他身边的麾下赞道:“唐军的长枪手阵列已乱,我军正好后撤整队,他们再敢冲杀,我军从侧翼给他们来一下,定然能胜。” 敌将点头,“看唐将如何,我就希望他此刻出动马军,如此击败他那一百骑,随即我军就能趁势掩杀。” 麾下说道:“只要击败唐军的步卒,他们的马军就不得不出动,好谋划!” 这个谋划不能说不好,可…… “长枪手退后。” 敌军士气受挫,速度近乎于停滞。 贾平安当即令陌刀手上前,“敌军有后撤之势,若是我军步卒追赶,会有反噬的风险。陌刀手上前,砍杀。” “杀!” 前方的陌刀手齐齐劈砍。 这次不是血箭,而是血泊。 鲜血一片片的挥洒下来。 李敬业一刀就把敌军拦腰斩断,其势未消,竟然把战马的马头一刀斩落。 这堪称是震撼人心的一刀。 李敬业杀的痛快,仰头狂呼道:“耶耶在此!” 疯了! 李敬业竟然冲杀了出去。 这个小子! 贾平安脸颊抽搐。 但这也是时机! 狭路相逢勇者胜! 他拔刀:“马军出击!” 说着他轻轻踢打了一下阿宝,阿宝长嘶一声就冲了出去。 风从耳畔呼啸而过,一百骑兵发动了冲击。 已经陷入僵局的敌军愕然发现自己进退两难。 进,唐军的步卒凶悍,长枪和陌刀杀的他们胆战心惊。 退,他们此刻失去了速度,唐军的马军卡在此刻出击,正是时候。 敌将嘶声道:“他竟然敢率先突击,正好,绞杀!咱们和唐军绞杀在一起。” 这是准备靠数量取胜。 “弩手……放箭!” 可唐军后续的步卒却把箭矢不断倾斜在敌军的头上。 一片片的敌军倒下,什么数量优势,此刻他们人心惶惶,只是靠着一股子血勇在支撑。 贾平安并未从正面突击敌军,而是绕了个半圈,从侧面腰部冲杀而来。 高速疾驰中,贾平安随手一刀就把当面之敌砍落马下,接着冲进了敌军阵中。 这是拦腰斩断之势。 敌将瞳孔一缩,“退,再不退就晚了!” 突厥人在喊叫,有人喊前进,将领却在喊后退。 可此刻唐军的马军已经杀了进来,贾平安横刀奋力劈砍,带着麾下往中间冲杀。 “杀了他!” 敌将在高呼,有人张弓搭箭…… 贾平安低头伏在马背上,箭矢落空。 当面的敌军趁机砍杀。 贾平安格挡,阿宝猛地往前窜去,贾平安顺手拖刀。 他看着敌军的腰侧开了个大口子,接着鲜血和脏腑往外挤了出来。 “兄长!” 贾平安闻声往右边看了一眼。 我了个大草! 我看到了什么? 贾平安懵逼了。 李敬业带着步卒竟然冲杀了进来。 他的陌刀挥舞,前方的敌军就像是灯草般的被一刀两断。 有敌军怒吼着冲来,李敬业只管劈砍,不管你是长刀还是长枪,一律斩落马下。 有敌军从马背上飞扑下来,李敬业吼了一声,来不及劈斩的他飞起一脚,竟然把敌军踢倒飞了回去。 贾平安的脑海里闪现了一个名字。 ——李嗣业! 大唐帝国余辉时最出色的陌刀将,堪称是一刀在手,天下我有。 李敬业和他一字之差,可这厮杀的劲头却丝毫不差。 “唐军的步卒冲杀上来了。” 敌将万万没想到连步卒都敢冲杀过来,他面露痛苦之色,“唐将奸猾,撤!” 不远处马蹄声大作,数百骑兵冲杀而来,当先的…… “是大将军亲至!” 卧槽! 正在厮杀的贾平安没工夫回头,依旧想骂一句老东西! 你大把年纪了还冲杀,也不怕…… 老梁来了,敌军本就是强弩之末,顷刻崩溃。 “追杀三里!” 贾平安很谨慎。 他没法不谨慎,这里靠近牢山,若是敌军主力在后面,这点骑兵瞬息就会被合围。 大唐征战实际上已经有了体系作战的雏形,步卒就是最大的根基,这也是大唐横扫四方的保障。 敌军疯狂逃窜,唐军在追杀。 可一个步卒抢了一匹马,拎着陌刀竟然也跟了上去。 “这特娘的军纪何在?” 有人不满的骂道,实际上就是不甘心自己不能去追杀。 “那是李敬业!” “艹!竟然是他。” “先前李敬业砍杀凶悍,娘的,耶耶都不敢和这等凶人照面。” “大将军来了。” 老梁一来就询问情况。 “敌军千余骑哨探,我军遇敌后,下官令列阵,随后步卒给予敌军杀伤,马军冲杀,敌军溃败。” 贾平安讲的很简单,就像是大唐军方的兵法一样简单。 可怎么审时度势的调派兵力,什么时机让跳荡上前,什么时机让马军出击,这才是兵法。 梁建方看着他,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身边的亲兵说道:“先前得了遇敌的消息,骆弘义等人担心贾参军出岔子,争先恐后的想来救援,可大将军却说小贾能行。” 一个将领没有经过独立领军的锤炼,那他永远都是纸上谈兵。 老梁这是给他机会,随后亲率骑兵来援,若是贾平安兵败,他正好接住敌军的追杀。 这个时间点掌握的让贾平安佩服不已。 可梁建方却拍打着他的肩膀,欣慰的道:“老夫嘴里说你能行,可你在叠州面对的是吐谷浑叛军,在单于都护府时面对的是部族,这里的却是突厥骑兵,老夫就担心你顶不住……” “没想到啊!”梁建方得意的道:“你竟然顶住了,还能击溃敌军,耶耶这眼光,哈哈哈哈!” 贾平安微笑着,黄鹏上前跪下,“参军,下官先前冒昧,请责罚。”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你用心是好的,可临战时在主将之前发声,动摇军心,某若是不处罚你,军律何在?” 梁建方在看着这一场处罚,也是在看着贾平安的手段。 军中一万人以上才有军司马,而贾平安麾下一千人,只有四曹。他询问了军律,随后吩咐道: “责打二十棍!” “领命!” 贾平安命令一下,有虞侯子当即行刑。 二十棍打完,军中人看向贾平安的目光就不同了。 黄鹏随后去治疗,麾下有人跟着去,说道:“这贾参军突然就威严起来,某看着有些怕。” 黄鹏撇着脚往前走,疼的满头汗,“此前某也疑他不行,可这一战他指挥若定,让人刮目相看。某当时的叫喊却是错了……他处罚时威严,这便是张弛有度,耶耶挨的不冤。” 后续大军到来,见到那些尸骸不禁愕然。 有人去问了此战经过,回来众人纷纷相问。 “左虞侯军遇敌后,贾参军令列阵,几番冲杀,敌军几番变化,贾参军一一应对,随后反击,亲率马军冲杀,击溃敌军。” 骆弘义眯眼,“老夫却轻视了他,不该!” “贾平安此战中规中矩,应对无误,但要紧的那一下马军突击却把握的极好,老夫多虑了。”副总管高德逸不禁唏嘘的道:“少年就能领军厮杀,并战而胜之,再过些时日,大唐又能多一个年轻的名将,老夫欣慰,却也有些难受。” 骆弘义笑道:“高将军可是感慨白发生吗?” “正是。”高德逸说道:“某早就听闻贾平安之名,说是百骑之虎,但百骑就是护卫陛下,能有何为?叠州王德凯说此子有名将之姿,老夫以为过誉了。今日一战,果然少年了得!” “斥候出发!” 军中有人喊道。 斥候随即出发哨探。 贾平安发现那些将领在看到自己时都多了微笑,而且很诚恳。 这是一个全新的开端! …… 牢山处于天山之中,丝绸之路也从此经过。 进山之后,里面有一条山沟,两边是山脉,地势险要。 大军就囤积于山沟之中。 无数突厥人在此歇息,声音嘈杂。 阿史那贺鲁带着一群人策马而过。 微胖的脸白皙,一小撮黑须在下巴那里,看着多了些威严。 一双微微眯着的眼中,有些焦虑。 “沙钵罗可汗!” 一个高个男子带着人迎了过来。 “朱邪孤注,我的好兄弟!” 来人就是处月部的朱邪孤注,他此次带来了处月部的不少人马,给了贺鲁极大的支持。 二人下马拥抱,随后并肩而行。 两侧的山上呈现灰褐色,看着没精打采的。 “沙钵罗可汗,唐军今年可会来?”朱邪孤注看着很是无畏。 阿史那贺鲁看了他一眼,“我的判断,唐军大概会等开春才会来。” “那就可惜了。”朱邪孤注很是遗憾的道:“我一直想和唐军交战,让他们看看处月部的悍勇,可惜!” 阿史那贺鲁笑眯眯的道:“无需如此,咱们修生养息,等开春了再去攻打庭州。” 二人随即到了帐篷里。 “去煮了羊肉来。”朱邪孤注有些饿了。 外面有人生火,随后嗤的一声,冷水倒进了热锅里。 “这是最好的羊。”朱邪孤注笑道:“只是差了些粮草。” 阿史那贺鲁叹道:“这些年神灵不再眷顾草原,年年天灾,致使勇士忍饥挨饿,孩子瘦骨嶙峋,连牛羊都不再肥硕。不过这只是暂时的,所谓的天可汗去了,新登基的皇帝说是个少年,少年能做什么?” 晚些羊肉送来,二人用小刀削肉吃,吃了大半饱,阿史那贺鲁说道:“朱邪孤注,你可知道长安有多繁华?” 朱邪孤注摇头,用小刀削了一片肉进嘴里,却带着筋,嚼的腮帮子鼓起。 阿史那贺鲁喃喃的道:“那是个神仙之城,唐人都穿着绸缎衣裳,住在宅子里,他们吃饼吃肉,看着就在得意……” 朱邪孤注把小刀放下,用油手抹抹胡须,愤怒的道:“可咱们却住在风雪中,一旦老天降罪,不是旱灾就是漫天风雪。为何唐人能这般享福?这一切都该是咱们的!” “对。”阿史那贺鲁心中微喜,知晓自己已经成功的挑动了朱邪孤注的情绪,“等咱们重新聚拢百万大军,到时再兵临长安。” 百万大军是唬人用的,真要有百万大军,不说武装他们,出兵的粮草就能让突厥人崩溃。 但这对士气的鼓舞有极大的作用。 “沙钵罗可汗。” 帐篷被人掀开,一个将领进来,侧身,“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狼狈的军士,“我们遭遇了唐军。” “在哪?”朱邪孤注兴奋的跳了起来。 这个蠢货! 阿史那贺鲁眯眼看着自己的麾下,麾下微微点头,表示一切就绪。 从开始他就没有准备固守牢山,若是唐军不来,他就等熬过了冬天再度攻打庭州,随即远遁。 “唐军就在后面,怕是两日就能到了。” 阿史那贺鲁问道:“多少人马?” 这是最关键的。 军士抹了一把脸,“咱们去哨探了,一千骑兵,八九千步卒。” “一万人!”朱邪孤注想仰天长啸,兴奋异常,“沙钵罗可汗,这是个机会,击败了唐军,咱们缴获那些东西,随后就去攻打庭州。” “一万人!”阿史那贺鲁心中微喜,“一万人不是咱们的对手,咱们是骑兵,围杀了他们就是。” “唐人近年的征战几乎战无不胜,若是此战败北……”阿史那贺鲁身体发热,但旋即谨慎就占据了上风。 “朱邪孤注,我以为咱们该分兵。” “什么意思?”朱邪孤注就是个自大狂,历史上贺鲁跑了,他依旧固守牢山,觉得自己很牛笔,结果被梁建方斩杀。 阿史那贺鲁微笑道:“唐军若是面对牢山不肯攻打……一定会不肯攻打,因为咱们的人马太多。若是如此咱们怎么办?” “出击。”朱邪孤注兴奋的道:“一路追杀。” 这个蠢货! 阿史那贺鲁真心觉得自己的身边没几个聪明人,不过旋即就释然了。 若是聪明人,朱邪孤注必然不会来投靠,而是会坐视,等他和唐军打出一个结果后,再选择方向。 世间的愚人何其多。 阿史那贺鲁摇头,“唐人厉害,我看该分兵,我率军在外围游弋,你领军固守牢山,唐军攻打牢山,我就从后背给他们一下。他们若是来和我厮杀,你就出牢山,侧背游击,如此,唐军必败!” …… 求票!!! 第284章 悔不当初 阿史那贺鲁带着麾下数万人出了牢山。 “保重!” 朱邪孤注挥手,很是不舍。 阿史那贺鲁挥手,低声道:“粮草带了多少出来?” 身边有人说道:“大多被咱们带出来了。” 有人问道:“朱邪孤注若是无粮,怕是会出击吧。” “就是要他出击。”阿史那贺鲁阴冷的看了牢山一眼,“唐军一来定然会攻打牢山,不管他出击与否,都是我们机会,走。” 数万骑悄然而去。 第二天上午。 “唐军来了。” 斥候拼命的往回跑,有人在高处清点唐军人数。 一千骑兵,九千步卒。 人一上万,无边无沿。 “唐军一千骑兵,八九千步卒!” 远方有一队骑兵在数着人数。 一个将领说道:“令人告知可汗。” 唐军的斥候冲了过来,这队骑兵迅速退去。 “扎营!” 梁建方的声音很大。 各部扎营,梁建方带着将领们视察了牢山的地形。 “天气冷了,要抓紧攻打牢山。”回到营地,梁建方指着地图说道:“牢山敌军进可攻,退可守,关键是……贺鲁何在?”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没有答案,大军的一举一动都得谨慎。 “大将军,贺鲁跑了。” 斥候带来了消息。 梁建方身体一震,“此战……差了。” 此战出击的目的就是收拾贺鲁,可主角跑了,就算是失败。 “牢山如今是处月部的朱邪孤注率军万余人固守。” “万余人!”梁建方目光转动,众将都纷纷低头。 少了贺鲁,梁建方此刻怕是想杀人,谁敢触霉头就等死吧。 “大将军。” 有人开口,众人抬头一看,竟然是贾平安。 高德逸觉得贾平安就是个棒槌。 平日里不管老梁多看好你,多看顾你,可在这等时候,就算是老梁的亲儿子来了,但凡应对不妥,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说!”老梁看样子要发飙了,这等时候别哔哔,抓紧说。 贾平安说道:“大将军,下官以为贺鲁没跑远。” 众人讶然。 高德逸觉得少年有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意思,但他对贾平安颇有些好感,于是就出言劝了一下,“斥候怕是无法发现贺鲁的踪迹。” 没有证据你说什么? 贾平安却坚定的道:“我军一万人,贺鲁若是跑了,下官以为这是自取其辱。他的麾下会觉着此人不稳靠,面对弱敌不敢应战。作为首领,失去了勇气,何以聚拢人心?” 高德逸摇头,“可大唐兵锋鼎盛,贺鲁尽知。他胆怯遁逃……” “那不是首领所为。”贾平安一直在用人性的角度去分析问题,而不是什么那些虚无缥缈的由头。 但最根本的就是历史上贺鲁连续跑路的原因是唐军势大,等苏定方带着万余人出现时,贺鲁激动了,主动出击。 “作为首领,他必须要带着麾下去寻求胜利。若是见到我军一万人就跑了,贺鲁的麾下会如何想?” 没有人是傻子,但大唐的将领们在多次获胜后,有些沉迷于无敌的那种心态中。这种心态导致了以后突厥人的反复,以及后期新罗和大唐的翻脸。 高德逸笑道:“大唐兵锋……” 他又说了些大唐军队的强大。 “可为了食物,哪怕是一只兔子,也敢冲着一头狼咆哮。” 这只是一个比喻。 “都消停了。” 梁建方沉吟许久,“不管贺鲁来不来,都要做好准备,修整之后……” 他目光转动,盯住了贾平安,“你大言不惭,如此大军盯着牢山之外,你领本部防御朱邪孤注,若是有了差池……” “下官领命!” 贾平安没有丝毫犹豫。 “好汉子!”高德逸赞道:“老夫就看着,若是贺鲁真敢来……老夫亲自率军冲杀,为你挡住后路。” 贾平安防御朱邪孤注所部压力不小,一万余对一千,不小心就是全军覆没的节奏。而若是贺鲁军突击,贾平安所部顷刻间就会崩溃。 所以高德逸这话很是实在,也很热血。 ——老夫将护卫你的身后,你只管安心! 把身后交给同袍,这是所有人的愿望。 随后就是准备。 贾平安多要了五十名陌刀手。 当夜无事。 第二日,牢山中就出来了一队敌骑。 “三百余人。” 斥候在吃饭,从昨夜开始,他们就在不断的轮换。 贾平安点头。 “戒备。” 在他的身前,九百步卒列阵。 “敌军会试探?” 黄鹏被打了二十棍,此刻恢复了大半,但也喜欢上了给贾师傅当参谋。 “看。”贾平安在盯着冲出来的敌军。 三百骑在耀武扬威。 “弩箭!”贾平安丝毫没有主动进攻的意思。 “弩弓……放!” 大唐军中的弩弓配比率是两成,贾平安麾下两百弩手齐射,前方的敌军恍如被种了庄家的田地,惨叫声中,倒下三十余人。 注意,这是弩弓的配比率,不是弩手。 做了府兵之后,你得学会一专多能,比如说长枪的配比率是一比一。也就是说,一千人要携带一千条长枪。而长枪在关键时刻还能绑在一起当作木筏。 这便是大唐的操典。 两波弩箭后,敌军损失超过六十,剩下的还在冲。 “弓手……” 二十步内是弓手。 “放箭!” 这一波……真是让人不好意思。 大唐军中弓箭的配比率同样是一比一,也就是说,人手一张弓。 一波箭雨过去,敌军发现不对了。 三百骑出战,现在竟然只剩下一半。 大唐步卒能抵御骑兵,依靠的就是弩弓,外加强悍的陌刀手和长枪手。 敌将见唐军不动,就喊道:“放箭!” 骑弓的射程比不过大唐弓箭,这便是敌人最憋闷的地方。 “放箭!” 可撤回去的弩手又来了一波。 “撤退!” 敌将已经死于弩弓之下,有人率先跑路,顿时敌军一片混乱。 “出击!” 贾平安令马军出击,自己却没跟着去。 他在看着山口。 后方得了战报。 “大将军,敌军三百骑出击,我军应战,杀敌两百余。” “真特娘的是耶耶看好的小贾!”梁建方笑道:“稳!” 他在看着前方。 贺鲁在哪? 若是远遁,那么他此次出征就算是失败了。 所以他才会赞同贾平安的建议,领军等候。 贺鲁走了就走了,可若是他在周围环伺呢? 而在更远的地方,契苾何力听取了信使的消息,阴郁的道:“梁建方所部击溃敌军游骑,可贺鲁遁逃,仅余朱邪孤注所部一万余在固守牢山。” 有将领说道:“大将军,那我军就该赶紧出击,联手攻打牢山。” 契苾何力摇头,“梁建方说让老夫依旧等候。” “他这是何意?担心我部抢功?” 麾下的情绪有些激动,契苾何力皱眉道:“梁建方何等人?怎会如此?他说贺鲁可能就在左近,若是打草惊蛇,贺鲁会跑。” “这不能吧?” 疑虑在大家的心中蔓延着。 …… 第一次试探被击败了,回来的数十骑看着狼狈不堪。 “敌军不过千人,步卒九百,竟然一败涂地,可见胆怯。”朱邪孤注板着脸道:“胆怯如何能胜?” 有将领说道:“有人准备投降唐人,私下出去时被拿住了。” 朱邪孤注的眼中多了冷厉,“鞭责……死!” 惨叫声中,朱邪孤注起身,目光凌厉,“我军一万余,阿史那贺鲁就在外围,如此,只要我军把敌军的前锋击溃,敌军主力自然会来援,贺鲁不傻,会随即出击。” “要振奋士气!” 朱邪孤注吩咐道:“那个招慰使聒噪,已被我杀了,头颅可在?” “头颅已然硝制了。” 朱邪孤注握住刀柄,残忍的笑道:“挂出去,激怒唐军,随后出击,我要唐军主将的头颅作为夜壶。” 当人头被树枝高高挂起时,万余骑兵在欢呼怪叫。 “拿出去!” 朱邪孤注笑的很惬意。 一队骑兵冲出了山口,把树枝插在边上的地里,然后开始疯狂大笑。 “哈哈哈哈!” 唐军这边在查探。 “参军,是人头。” 人头是人头,可这是谁的人头? 贾平安还在疑惑,敌军开始大喊:“这是单道惠的人头!” 有人爬上高处,冲着人头撒尿,狂笑声震天。 “参军,是招慰使单道惠。” 单道惠被反叛的朱邪孤注一刀杀了,这也就罢了,可人头竟然被如此羞辱。 贾平安面色铁青,深吸一口气后,吩咐道:“戒备,敌军要来了。” 这是激将法,他知道,但愤怒依旧不可抑制。 步卒迅速布阵。 朱邪孤注在山口里等待消息。 “唐军列阵,并未出击。” 朱邪孤注沉吟着,“唐军一千人,将领胆小,如此……出击,用人马去淹没了他们。” “出击!” 山口处,无数骑兵涌了出来。 “敌军全军出击!” 尖叫声中,三个校尉齐齐看着贾平安。 此刻求援是最佳选择,谁也不能说三道四。 一千对万余,如何抵御? “准备迎敌!” 贾平安下令,众人凛然。 这是不准备召唤援军的意思。 梁建方那边得了消息,派人来问话。 “大将军说了,若是不妥,可退后。” 贾平安平静的道:“转告大将军,某在,敌军不能寸进!” 若是敌军突破了防线,那必然是某已经战死! 燃! 来传消息的军士脸色涨红,回去说道:“贾参军说,他在,敌军不能寸进!” 副总管高德逸动容的道:“大将军,下官请命去增援贾平安。” “下官请命!” “大将军,出击吧。” 梁建方看着前方,用力吸了一口气,缓缓道:“贺鲁是否在前方,若是在,敌军全军出击,这便是他的机会,他会突袭。若是不在……自然万事皆休。但……有机会若是放过了,老夫心有不甘。” 高德逸说道:“可贾平安那边以一敌十……” 你梁建方不是看好贾平安吗?可为何让他置身于此等绝境中? 梁建方淡淡的道:“上了沙场,老夫的眼中只有敌军。” 唯有六亲不认,才能在沙场上凯旋。 但梁建方却看了后方一眼。 小贾! …… “弩弓……放!” 两波弩箭造成的伤亡很大。 但敌军万余人的规模,这只是沧海一粟。 “弩手退后,连续放箭。”这是大唐的杀敌招数。 前方,敌军撞了上来。 “杀进去!” 朱邪孤注喊道:“唐军人少,一击就击溃他们!” 数百人的步卒阵列,此刻鸦雀无声。 李敬业握紧陌刀的刀柄,只觉得热血沸腾。 “杀!” 前方的长枪手奋力刺杀。 一个长枪手被撞飞,扑倒在李敬业的身前。他的嘴张开,大口大口的在吐血,伸手……旋即手垂落,眸色黯然。 李敬业只觉得心中一震。 这便是沙场。 和第一战不同,这才是真正的沙场。 大唐无数次面对优势敌军,每当遇到艰难时,都是步卒在扛。 但每一次他们都没让大唐失望。 前方指挥的队正嘶吼道:“刺杀!” 长枪手们奋力刺杀,身后一波弩箭飞过去,让敌军士气一滞。 “唐军竟然顶住了!” 朱邪孤注瞪大了眼睛,骂道:“那些唐人已经死伤惨重了,杀过去,长枪手顶不住连续冲击,别停!” 他信心十足的道;“冲散唐军后不要停,一路冲杀过去,直至遇到唐军主力。” “杀!” 敌军越发的疯狂了。 长枪手连番刺杀,体力消耗很大。 当一个长枪手刺杀无力被敌军撞飞时,贾平安吩咐道:“陌刀手!” 这是杀手锏。 “参军有令,陌刀手上前!” 李敬业浑身发热,喊道:“闪开!” 前方的长枪手闪开,李敬业率先冲了出去。 一骑刚好上前,敌军看到的是一个身材宽厚的不像话的唐军。 陌刀挥舞。 敌军只觉得刀光闪过,旋即人头就飞了起来。 “要猛!” 这是贾平安在战前给李敬业的交代。 陌刀手不猛,那便和长枪手并无区别。 “杀!” 陌刀再斩。 硕大的马头被一刀斩断,马背上的敌军跌落。 “上前!” 李敬业不断突前,哪怕左右皆无同袍,他依旧在不断往前。 鲜血喷涌在他的身上,他奋力睁开眼睛,粘稠的血液从眼皮上方缓缓滴落。 “杀!” 他奋力挥刀,一刀把右边的敌军斩杀,其势未消,竟然把当面的敌军斩杀。 这个凶人! “唐军悍勇!” 朱邪孤注闻声看去,骂道:“围杀了他!” 敌军开始向李敬业这边靠拢。 “敬业!” 后面有人在焦急的高呼,李敬业却没有回头。 “杀!” 他不断挥刀,人马的尸骸渐渐堆积。 他竟然发现自己无法前进。 尸骸堆在前方,一骑飞跃过来。 半空中他就被李敬业一刀斩杀。 “避开他!” 敌军竟然被他杀怕了,从两侧绕了过去。 前方胶着,唐军不断冲杀,敌军不断突击。 “如何?”梁建方问道。 贺鲁依旧没有出现,但他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还在厮杀,我军步卒很辛苦。” …… “刺杀!” 长枪手不断刺杀,敌军反复冲杀,可唐军的阵列就像是礁石,丝毫不动。 “撤退!” 朱邪孤注知晓该撤了,但不是退兵,而是退回来修整。 后来高丽人冲击大唐步卒的最高纪录是三次,唐军阵列悍然不动! 这才是第一次。 敌军退后。 “看看唐军如何,追击吗?”朱邪孤注在盯着唐军的诸将。 “修整。” 贾平安的命令很简单。 唐军开始收治伤员,检查兵器,搬运物资。 “唐军丝毫不乱。”朱邪孤注冷笑道:“有趣,准备,歇息后再度冲杀。” 贾平安下马大步过去,李敬业拎着陌刀过来,欢喜的道;“兄长,某斩杀十余人。” 这个悍勇的小子! 贾平安一巴掌抽在他的头盔上,“某让你突前了吗?” 他让李敬业猛一些,不是让他单枪匹马。 士气还不错,但敌军人多势众,唐军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好在有大军在后面坐镇。 对面,朱邪孤注在给麾下打气:“唐军就千人不到,他们的主力九千人就在前方,可他们在等什么?就是在防御贺鲁。所以只要击溃这股唐军,此战必胜。” 他红着眼睛道:“先前的指挥中,唐军将领中规中矩,可他却不知道我处月部勇士的悍勇,出击吧,用人马的尸骸去淹没唐军。” “杀!” 敌军再度出击。 “弩弓……” 弩箭飞舞,敌军惨叫落马。 嘭! 这一次长枪阵在第一时间就遭遇了考验。 敌军不断冲杀,长枪手们拼命的刺杀,可不时有零星敌军冲了进来,旋即被陌刀手斩杀。 “参军,长枪手损失惨重。” 长枪手损失了两成,在这个时代,堪称是溃败的结局。 但唐军不同。 “稳住。” 贾平安没有丝毫动容。 号角声突然传来。 “是贺鲁!” 远方出现了黑线。 梁建方身体一震,“去告诉契苾何力,贺鲁来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山口方向,这一刻他再也顾不上这边了。 小贾…… 稳住! 箭雨飞了过去,敌骑依旧不停。 后续的跳荡兵在待命,再后面就是辎重队。 他并无退路。 朱邪孤注看到唐军的窘态,大喜过望,“唐军力竭了,全军出击。” 这是决战。 朱邪孤注志在必得! 敌军疯狂而来。 贾平安盯着敌军的速度,突然吩咐道:“跳荡出击。” 这是孤注一掷? 跳荡兵们手持长枪冲了上去,一波刺杀,竟然把敌军的速度延缓了下来。 “准备!” 贾平安下令。 一百披甲骑兵披上马。 这便是大唐对敌人最大的威胁——具装骑兵! 甲衣披上,就像是铁人铁马。在中原的技术没有大规模外传之前,在工匠没有被大规模掳去之前,这便是大唐的核武器。 贾平安举手。 大旗前压! “出击!” 一百骑兵冲了出去。 朱邪孤注看到了,他吩咐道:“拦截敌骑!” 他不知道大唐具装骑兵的厉害,当贾平安一马当先撞进去时,朱邪孤注面色大变。 贾平安一刀枭首敌军,伸手提起人头,狂吼道:“万胜!” 阿宝人立而起,奋力长嘶。 唐军欢呼,“万胜!” “唐军步卒在冲杀!” 朱邪孤注的命令还未下达,唐军步卒就发狂了。 陌刀手们一步步向前,每一步都能激起无数鲜血喷溅。 没有人畏惧。 没有人退缩。 那一双双眸子里全是狂热。 “这是大唐?” 第一次和大唐大军厮杀的朱邪孤注面色惨白。 就如同以后无数异族的首领那样,他浑身颤栗,悔不当初! …… 求票! 第285章 万胜 “杀!” 一根狼牙棍挥舞而来。 对面的敌军张开嘴,奋力嘶吼,想一棍把贾平安捶落马下。 贾平安在马背上倾斜身体,阿宝顺着他身体倾斜的方向跑偏了。 这一偏正好帮了贾平安避开狼牙棍。 狼牙棍势大力沉,但却不好收。 贾平安坐直了身体,就在敌军绝望的眼神中挥刀。 鲜血喷溅出来,贾平安盯住了前方的朱邪孤注。 他甚至还看了一眼被悬挂在树枝上的人头。 杀了大唐的人,哪怕你跑到天涯海角也是死! 朱邪孤注被簇拥着,双目尽是厉色,死死的盯住了贾平安,“唐将冲阵,莫要一股脑去围杀,分批冲杀!耗死他!” 有人说道:“唐将悍勇。” 朱邪孤注骂道:“我们更悍勇!这只是一股子血勇之气,磨掉它,弄死他,某要在……什么声音?” 呜呜…… 牛角号声苍凉,可朱邪孤注却差点从马背上蹦了起来,狂喜道:“贺鲁来了!贺鲁来了!” 敌军士气大振。 “击溃他们,咱们去夹击唐军!” 朱邪孤注意气风发的指挥着,敌军人人奋勇争先。 压力陡然变大。 贾平安连续挥刀,只觉得手臂酸软。 前方的敌军仿佛无穷无尽。 他知道,这是士气上来了。 而在这个时候,他必须要做出反应。 他盯住了朱邪孤注。 斩杀敌将! 横刀劈斩,前方的敌军纷纷落马。 一把长刀从他的腰间擦过,火星四溅。 这便是甲衣带来的好处,而在这个时代,能披甲的军队就是劲旅。 他怒吼一声,长刀顺势一撩,敌军倒下时,后面冲来了一个敌将。 此人先前就在朱邪孤注的身边,此刻上来,就是要斩杀贾平安。 铛! 贾平安仓促间格挡,差点被劈落马下,双方的战马都停了下来,近身厮杀。 连续三刀,贾平安看着岌岌可危。 朱邪孤注喊道:“斩杀了他!你为头功,哈哈哈哈!” 只要斩杀了唐将,唐军将不战而溃。 杀散了这伙唐军,他就能直扑唐军主力的后背。 此战必胜! 他喊道:“立下头功者,甲衣优先挑选!” 突厥此刻早已不再是鼎盛时期的模样了,甲衣就是奢侈品。所以闻言敌军都欢呼了起来。 贾平安看着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 敌将双手握刀,双目圆瞪,这一刀他将不遗余力。 “杀!” 贾平安此刻想到的是自己练刀的细节。 格挡不要硬挡,顺势倾斜卸力。 他微微倾斜长刀。 铛! 这一声更小了些,敌将的长刀顺着刀锋滑了下去。 横刀被压下,手臂肌肉被压缩,旋即反弹。 这便是厮杀的细微处,也是诀窍。 什么是刀法? 不管他从邵鹏那里学了多少,可最终都演变成了自己的刀法。 没有什么固定的招数,有的只是随机应变。而所谓的招数就是基本功,就像是毛笔的技法一样,你要练习,但当你熟练后,这些技法就融入到了你的手法里,变成了你书法的一部分。 贾平安借助着肌肉反弹的力量,轻松挥刀。 敌将的胸腹处鲜血喷溅,贾平安再度挥刀,一手拎着人头,奋力摇晃。 “万胜!” 被压制的唐军爆发出了狂吼。 这便是将领的作用。 薛万彻勇冠三军,带着数百骑也敢冲杀数万敌军。 薛仁贵一袭白衣,单枪匹马冲杀,令高丽人胆寒。 程知节一根马槊在手,有我无敌…… 这便是大唐。 不是因为兵甲锐利,不是因为繁华,而是……你悍勇,我比你更悍勇! 横刀轻松挥斩,前方的敌军格挡,贾平安借力收刀,随即一刀斩杀了敌军。 他厮杀的越发的轻松了。 “万胜!” 那些唐军从第一眼见到这位少年子总管时,心中颇有疑虑,担心他靠不住。 第一战贾平安指挥的很是稳定,于是军心初定。 这一战刚开始大伙儿都在厮杀,无暇他顾,等敌军士气大振时,所有人都看向了贾平安。 这不是什么稳坐中军的时候,每当遭遇了艰难时,先帝总是喜欢带着玄甲骑兵冲阵,击溃敌军。 这个习惯保留了下来,就算是统帅,在此刻也会亲自冲杀。 什么儒将,不好意思,你若是不能领军冲杀,这等将领屁用没有。 唯有李靖! 李靖可以安坐中军,只要他在,将士们心中就有底气。 那是大唐第一名将! 贾平安眼睛发红,死死地盯住了朱邪孤注,“斩杀敌将!” 他奋力把敌将的人头扔了过去。 朱邪孤注怪叫一声,喊道:“拦住他!” 他的身边全是护卫,此刻冲杀过来。 “杀敌!” 右侧的步卒开始了冲杀。 陌刀不断砍杀,李敬业浑身浴血,每走一步,身下都会聚集一滩血泊。 贾平安的突击成功的将敌军主力吸引了过去,压力骤然一轻的步卒开始了反击。 黄鹏喊道:“冲杀上去!别停!”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督战的职责,拎着横刀冲杀在前。 弩手们也拔出横刀蜂拥而至。 …… 漫长的黑线越来越近。 阿史那贺鲁在看着前方列阵的唐军。 “可汗,九千人。” 身边有老将一眼就判断出了唐军的规模。 阿史那贺鲁抚须微笑道:”果然是一万人,我听到了厮杀声,这是朱邪孤注出击了吧,唐军一千人,他一万余,唐军挡不住多久,当面的是谁?” 有人说道:“是梁建方!” “梁建方?”阿史那贺鲁看看左右,那自信不加掩饰,“此人名不见经传,我记得他原先是程知节等人的麾下,此战必胜。” 老将说道:“唐军依旧是步卒列阵,马军观战,可汗,要快速击溃唐军的步卒,否则会很麻烦。” “我知道。”阿史那贺鲁此刻心情振奋,“唐军惯用步卒拦截我军,等我军疲惫时,再用骑兵冲杀,屡试不爽。今日我便击破他们,让那些部族看看,什么是突厥勇士。” 老将欢喜的道:“只要击败了唐军,咱们随后就能攻打庭州,拿下庭州后,里面有许多物资,咱们就能顺势招揽部众……到了那时……” 到了那时,阿史那贺鲁之名将会世人皆知。 阿史那贺鲁面色微红,呼吸急促。他拔出长刀说道:“唐人侵占了咱们的草原,他们烧杀抢掠,咱们已经退到了牢山,可他们依旧来了,可见是要斩尽杀绝。” 咳咳! 老将觉得这话有些不对。 当年可是俺们突厥人冲进中原去烧杀抢掠啊! 而且这次咱们也破了两座城,杀了数千唐人,这个烧杀抢掠真心用不到唐人的身上。 阿史那贺鲁刀指前方,“为了我们的勇气,为了给妻儿带去更多的战利品,今日我们将战无不胜!杀!” “杀!” 无数长刀挥舞,咆哮声中,万马奔腾。 马蹄重重的敲打在枯黄的野草上,野草旋即化为齑粉,尚未飘落,第二匹马又把这些齑粉踩在了泥地里…… 无数敌军呼喝着。 声势惊人! “大将军,敌军全军突击。” 骆弘义面色微变,不是畏惧,“阿史那贺鲁这是想毕其功于一役,他不怕崩溃吗?” 梁建方看着在渐渐加速的敌军,沉声道:“此刻朱邪孤注在我军侧背,若是他击溃了左虞侯军,随即就能夹击我军。阿史那贺鲁并非无能之辈,自然知晓这个机会的难得,他若是还藏着掖着,那便是自寻死路。” 骆弘义深吸一口气,握紧了刀柄,“敌军……左翼!” 梁建方看到了,敌军的最前方有将领在,那将领带着敌军渐渐偏向了唐军的左翼。 “是高德逸处。”梁建方冷冷的道:“告诉高德逸,老夫在看着他。” 传令兵跑了去,再回来时说道:“高将军说请大将军放心。” “老夫说了要护着贾平安的后背,就不会食言!” 高德逸的脸冷的就像是冰块。 数万敌骑疯狂冲向了他这边。 “大将军说,中军和侧翼将会用弩弓支援咱们。” “但阵型不可乱!”高德逸把梁建方未尽之言说了出来,“若是中军和右翼来支援某,敌军利用骑兵的优势,顷刻间就能调转方向,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奋力喊道:“儿郎们,此战……” 数千人振臂高呼,“大唐必胜!” “士气高涨啊!”高德逸觉得身上发热,当敌军距离拉近时,就听有人喊道:“一百五十步……弩弓……放箭!” 一波弩箭飞了过去。 疾驰中的敌军倒下了一片,但旋即空白处被后续的骑兵填补。 骑兵的冲杀靠的就是无穷无尽,如波浪般的连续冲击。 “放箭!” 弩箭不断给敌军带来伤亡,但对于数万敌军来说,这不算什么。 “二十步……弓箭手!” 弩手已经撤了回来,弓箭手在最前方张弓搭箭。 “放箭!” 一波箭雨过去,弓箭手后撤。 长枪林立! 陌刀手在第二排。 “放箭!” 临战指挥的校尉非常狡诈的留下了一波弓箭手,就在敌军以为即将冲阵时,一波箭雨成功的把前方的敌军射了个人仰马翻。 梁建方赞道:“干得漂亮!” 大唐军中从不乏人才,关键是不乏让人才出头的机制,所以名将才源源不断的涌现。 “小贾如何?”梁建方问道。 身后在观察的将领说道:“还在坚持。” 梁建方深吸一口气,屏住了对身后战局的挂念。 …… “全部冲过去,杀了唐将!” 朱邪孤注要疯了。 唐将带着一队骑兵竟然把他的麾下全搅乱了。 而唐军的步卒也趁机冲杀了进来。 “迂回!”朱邪孤注果断命令迂回,只要闪开空档,给他加速的空间,回过头他就能冲散了唐军的步卒。 步卒不列阵,对于骑兵而言就是猪羊。 可他刚转身,有人喊道:“唐将追上来了。” 阿宝跑发了性子,一骑绝尘啊! 甘妮娘! 贾平安想一巴掌拍死这匹马。 他一人就这么冲进了敌军中,前方就是朱邪孤注。 朱邪孤注大喜,“杀了他!” “看那里。” 有人在尖叫。 朱邪孤注看了一眼左侧,就见一个唐军步卒在狂奔。 甲衣早就被他丢弃,他赤果着上半身,拖着陌刀在奔跑。 “兄长!” 在看到贾平安一骑冲进了敌军中后,李敬业就冲出了不成型的阵列,一人在追杀敌军。 一骑阻拦,被他一刀砍了。 两骑上前,他一刀一个。 无人能挡! “这是唐军的悍卒!” 陌刀将的威力就在于防御和冲杀无敌。 安史之乱时,李敬业带着陌刀队阻拦着敌军的铁骑,牢牢的保护了大军的安全。敌军溃败时,他率领陌刀队追杀,无人能挡。当唐军溃败时,又是他,率领陌刀队断后,把唐军的身后变成了屠宰场。 那些步卒看到这个场景,不禁热血沸腾。 有人仰天喊道:“杀上去!” 什么优势敌骑,什么步卒…… 杀了就是。 唐军的步卒乱了。 “阵型,保持阵型!”黄鹏在呼唤,可两个校尉已经杀红了眼,拎着陌刀冲在了第一线。 一队敌骑冲杀过来。 “杀!” 数十陌刀手挥刀。 瞬间,人马的肢体飞舞在空中。 鲜血飙射的到处都是。 “杀!” 黄鹏的视线内全是红色。 这才是陌刀手的终极形态。 有进无退! 敌军胆怯了。 “唐军凶悍。” 有人叫惊呼。 朱邪孤注面色惨白,“拦截他们。” 他需要时间来换取空间,只要给他空间,他就能再度集结麾下,然后用游斗的方式,把已经散乱的唐军一一剿灭了。 “挡不住了。” “撤吧!” 各种声音交织着,让朱邪孤注心烦意乱。 “唐将来了。” 尖叫声旋即变成了惨叫。 朱邪孤注回头,就看到了一张被鲜血染红的脸。 唐将何时追杀到了身后? 他只觉得毛孔张开,旋即遍体生寒。 “挡住他!” 挡不住了。 贾平安冲杀过来,朱邪孤注手忙脚乱的拔刀,身边的护卫大吼一声,刚吼完,就被一箭射死。 “杀!” 贾平安挥刀。 朱邪孤注养尊处优多年,早已不复悍勇。 他慌乱中格挡,喊道:“我的护卫何在?” 第二刀,他依旧挡住了。 但他却绝望了,“我愿降!” 但贾平安的眼中却没有一丝犹豫。 单道惠就在树枝上看着这里。 横刀挥舞。 人头掉落,被贾平安接住。 战场仿佛安静了一瞬。 贾平安提起人头,疯狂摇动。 “万胜!” 唐军欢呼。 败了! 敌军最后的勇气消失,开始四处奔跑。 “参军威武!” 一个军士情不自禁的喊道。 “参军威武!” …… “杀!” 前方的步卒在奋力厮杀。 梁建方在观察着,身后是九百骑兵,这是他的战略力量。 “大将军,左翼可要增援吗?” 梁建方沉声道:“去问高德逸。” 高德逸依旧稳定。 弓箭手不断的放箭,长枪手不断的捅刺。 无数次面对敌骑时,就是长枪手挡住了他们的冲击。 “儿郎们士气高涨!”高德逸的脸颊颤抖了一下,“但敌军势大。” “可要援兵?”前方岌岌可危,几度被打破阵列,但悍勇的将士们用血肉之躯把敌军驱赶了出去。 高德逸摇头,“老夫说过,要为贾平安挡住身后的敌军。” 更深层的原因是,若是要援兵就演变成了添油战术,敌军在相对狭小的左翼可以从容的冲杀,磨掉唐军的有生力量。 “贾平安……”副将迟疑了一下,“能守住山口就是成功。大将军留下了三百步卒,这便是准备去增援他的。” 梁建方的手中还有三百步卒,但他希望别用上。 敌军太疯狂了。 阿史那贺鲁在呼喊着,“快,打破敌军,咱们和朱邪孤注会师。” 但朱邪孤注呢? 那个贱人! 阿史那贺鲁看着山口方向,说道:“一万余处月部的精锐,他竟然不能冲破一千唐军的封锁,让我很是失望。” 有将领笑道:“可汗,朱邪孤注自以为是,怕是想彻底剿灭了那股唐军。” 这个是可能的,不,是非常可能。 阿史那贺鲁笑道:“贪功如此,战利品少分些给他。” 众人不禁笑了起来。 “那是什么?”有人眯眼看着山口方向。 阿史那贺鲁看到了一些黑点在向着这边移动,不禁笑道:“好!是朱邪孤注来了,全军突击,不必限于唐军左翼,全面冲杀。” “此战……胜了。”阿史那贺鲁笑的很是欢喜,“我想去长安城看看,不是臣子的身份,而是征服者。” 那些黑点越来越近。 “不对!”有人惊叫道:“可汗,不对,是唐军。” “胡说!”阿史那贺鲁面色涨红,在马背上站起来些…… 千人不到的骑兵,一面旗帜迎风飘扬。 “是唐军!” 阿史那贺鲁重重的坐回马背上,失魂落魄的道:“朱邪孤注退了,那个自大的蠢货,他竟然躲进了牢山之中。他辜负了我的期望。” “可汗,有人头。”有人指着前方,“那旗杆上挂着人头。” 阿史那贺鲁只觉得遍体冰凉,“是谁的?” 众人默然。 除去朱邪孤注的人头之外,还有谁的人头值得唐军挂在旗杆上。 “万胜!” 就在敌军全面冲击之时,唐军的身后马蹄声大作。 梁建方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让他狂喜。 “小贾!” 贾平安一骑当先,身后的大旗上悬挂着一颗人头。 无数唐军振臂高呼,“万胜!” 第286章 自信 在梁建方看来,培养将领就得让他们见血。 何为见血? 就是要让他们在厮杀中去琢磨,去感悟兵法。 所以当他把贾平安带上的时候,这一路就没给他好脸色。 他在观察着这个年轻人。 左虞侯军在行军时是大军前锋,贾平安带着麾下把哨探的事儿做的很是出色。 在厮杀时,他故意把贾平安丢在前方,让他独立面对千余敌骑,自己却心中担忧,盘算着时间赶去增援。 可贾平安从未让他失望。 而此次他令贾平安去堵截朱邪孤注,这是一次赌博。 一旦失败,朱邪孤注就能夹击他的大军。 但……老梁就是老梁。 用他的话来说,你什么重任都不敢交给年轻人,那他们何时才能独当一面? 当年的李勣才多大?就成为一方大佬,独立面对各方攻伐,兀自不乱。 没有历练哪来的名将? 大唐的那些名将,包括梁建方都是在开国的无数次厮杀中杀出来的。 当军队不再杀人时,再无名将。 所以他冒险把贾平安扔到了山口那边去,却一直在牵挂着。 他担心贾平安会被击溃。 击溃也就罢了,那个少年性子执拗,怕是会拼死阻拦,随后兵败身死。 他表现平静,可心中却在焦虑着。 当看到了贾平安时,一股欢喜涌起。 老夫没看错人! 贾平安果然击败了朱邪孤注。 但有人在惊呼,“那是人头!” 谁的人头有资格被挂在旗杆上? 唯有敌军主将。 “是朱邪孤注!” 高德逸在欢呼,“娘的,老夫还说为他护住身后,可他却杀了朱邪孤注。” 梁建方也看到了人头。 “朱邪孤注!” 他不禁大笑,“他竟然杀了朱邪孤注?老夫没看错人,没看错人!” “大将军,他们往敌军侧翼去了。” 敌军正在全面冲击唐军的阵列,贾平安率领的数百骑兵就从侧面插了进来。 就像是两个男女正在你情我愿时出现了第三者一样,敌军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侧翼瞬间被突破。 朱邪孤注的头颅被挂在旗杆上,双目无神的看着阿史那贺鲁的麾下无助茫然的场景。 “击退他们!”阿史那贺鲁嘶吼道:“这是唐军惯用的骑兵突击,必须击退他们,否则……” 没有什么否则。 当阵型被搅乱时,就是崩溃之时。 阿史那贺鲁派出了身边的精锐反扑。 “撤!” 贾平安率军后撤,敌军愕然。 可他们的阵型却有些乱。 梁建方敏锐的抓住了机会,“跟随老夫来。” 他带着数百骑兵从中间冲了出去。 只是一个冲击,就让敌军退却。 但敌军显然并未崩溃,后续的敌军让开了通道,让溃兵退下来,同时虎视眈眈的盯着梁建方的骑兵。 “撤!” 梁建方潇洒而退,正好遇到回来的贾平安。 “干得好!” 梁建方笑道:“这一下冲杀时机不错,更妙的是你部乃是疲兵,却装作是精锐冲杀,一下吓唬住了阿史那贺鲁,给了老夫突击的机会,顺利击退了这一波攻势。” 贾平安拱手,“下官所部疲惫不堪,确如大将军所说需要修整。” 高德逸在前方等候,见他来了,二话不说就把他抱下马来。 “老夫说守护你的身后,最后却是靠着你才击退了敌军的冲击,惭愧。” 高德逸目光中全是欣赏之色,“这一战是如何打的?说说。” 此刻敌军退却,唐军赶紧修整,有人吃东西,有人检查兵器,一片安详的气氛。 贾平安说起了自己此战的经历。 当说到自己率骑兵突击时,众人不禁目光炯炯。 这是大唐的战法,当局势危急,或是敌军混乱时,大将会率领骑兵冲杀,一举击溃敌军。 “这是太宗皇帝的兵法,咱们一直延续至今。”梁建方赞道:“你竟然能率军冲阵,这便是有了名将之姿。再能斩杀了朱邪孤注,老夫……” 他真的想到了家中的孙女。 “好一个贾平安!”高德逸大声的道:“可惜此刻在厮杀,否则当邀功。” 邀功就是报捷。 梁建方笑道:“为何不可?” 高德逸拍拍脑门,“这是鼓舞士气之举,老夫却误了。” 顷刻间贾平安的战果就被传到了各军。 “万胜!” 欢呼声中,贾平安平静的看着前方。 这只是开始。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必须要在战场上寻找到归属感。 大唐的征战漫长,几乎从建国开始,一直延续到了灭亡时,从未消停过。 而对手从突厥人不断变换,吐蕃、高丽、西域、大食人……甚至是南诏。 这是个面临无数对手的大唐。 但这个大唐在此刻无比幸运的拥有着一支无敌雄狮,更有着无数名将。 这时的大唐不能败。 只需一次大败,就足以丧失大唐的心理优势。 所以程知节后来征伐阿史那贺鲁不利后被重罚,告老归家。 而薛仁贵在大非川兵败后被贬为庶民。 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而后续玄宗时,大唐兵败恒罗斯,这是帝国余辉,也是一记警钟。但玄宗依旧歌舞升平。 葛逻禄人做了叛徒,但毫无疑问,那个时候的大唐军队远离本土,以少击众,每一次都是在冒险。 大食人。 那个强大的对手,他们至今依旧隔几年就来一次长安,号称进贡。 所有人都欢喜来自于远方的臣服,唯有贾平安知道,大食人一直在觊觎着东方,并积极干涉西域局势。 西域那块地方势力纷杂,要想厘淸何其艰难? 更遑论还有吐蕃这个对手打破了大唐的封锁,兵临西域,给了大唐极大的压力。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贾平安的脑海里。 这个大唐当不会如此! 他抬头,前方的敌军正在整队。 阿史那贺鲁在叫骂。 “那个无能的朱邪孤注,一万余人竟然被一千唐军击败,自己更是兵败身死,他死也就罢了,可咱们如今该如何?” 他本是个狐疑的性子,历史上苏定方领军万余,阿史那贺鲁觉得以众击寡定然能胜,这才敢带着麾下去冲杀,结果被苏定方击败,随后就是漫长的追杀。 麾下的将领们七嘴八舌的说着。 “可汗,唐军就那些人,击败了他们前方再无阻碍,咱们去打庭州,唐人得知大军覆灭,定然慌张,咱们顺势大张旗鼓,周边那些臣服了唐人的部族马上就会投奔……” 这是一个金闪闪的谋划。 阿史那贺鲁的眼中多了迟疑。 历史上他就是靠着这个迟疑,连续躲过了梁建方和程知节的追杀。 “可汗,若是退却……” 阿史那贺鲁看看那些将士,心中一个激灵。 “一万唐军就让咱们退却,将士们怕是会惶然。” 后世那支队,见到某些球队就怕,本来十成本事也就能用出五六成来。而对手见他们害怕,心情极端放松,十成本事能使出十二成来,于是踢的轻松写意。 这等畏惧一直延续了几十年,以至于成了心魔。 而若是贺鲁面临一万唐军选择撤退,后果就是军心散乱。 他咬牙道:“此次咱们分兵。从左右绕过去,打散唐军。” 麾下将领说道:“可汗,这样固然能让唐军分散,可我军也分散了。若是唐军趁机发动突击……” 唐军最擅长的就是这个,你分兵就是作死。 娘的! 阿史那贺鲁愁肠百结。 有人说道:“那要不……咱们用小股人马去袭扰,两三千即可,从侧翼给他们一下,他们若是动了,咱们主力就趁机冲击。若是不动,侧翼始终有威胁。” “妙啊!”阿史那贺鲁看看此人,赞道:“此战若是取胜,你为头功。” 随即三千骑兵从右侧绕了过去。 “出击!” 阿史那贺鲁喊道:“此战定然要击败唐军,一路杀到庭州,一路洗劫!” 听到洗劫,敌军都激动了。 想想以前的突厥,那是多么的牛逼,可自从被唐人击败后,日子堪称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现在竟然沦落到了要洗劫的程度。 对面的梁建方看都不看侧翼的敌骑,说道:“靠近就给一波弩箭。” 撒比,三千骑兵也敢来偷袭,也不看看大唐那些武装到牙齿的精锐。 “放箭!” 一波箭雨,侧翼的敌军留下一堆尸骸,灰溜溜的撤了。 要想侧翼偷袭,少于五千人就别出来丢人现眼。 “放箭!” 双方接触了。 贾平安带着麾下在修整。 他吃着焐热的干饼子,喝着冰冷的水,冷的牙齿都麻了。 没有人说话,李敬业坐在他的身边,一口一口的吃着,就和饿了三天三夜似的。 他吸吸鼻子,突然张嘴就吐。 “可是受伤了?”贾平安心中一紧,赶紧问道。 “人血太臭。”李敬业继续吐。 贾平安满头黑线。 合着你杀人都杀几天了,现在才觉得人血臭? 这反应也是没谁了。 “继续吃!”贾平安拍拍他的背,随后起身去了前方。 “还不到你厮杀的时候。”梁建方冷冷的道:“等着。” 好吧,蹲着。 贾平安近距离旁观着老梁的指挥。 “敌军突破了。” “压回去!”梁建方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神都不变。 “敌军侧翼又来了。” “弩箭。” 前方反复厮杀,梁建方一动不动。 他突然下令,“骑兵上马。” 具装骑兵平时不能在马背上长久骑乘,否则战马扛不住。 唐军的骑兵上马,敌军就慌了,攻击节奏混乱。 “准备……”阿史那贺鲁在准备迎接唐军骑兵的冲击。 …… 人呢? 唐军的骑兵下马了。 卧槽尼玛! 阿史那贺鲁被气得鼻孔生烟。 合着他被梁建方给耍了。 那些敌军也觉得憋屈,于是呐喊着冲杀。 “上马!” 骑兵再度上马。 还来? 阿史那贺鲁刚想叫骂,有人说道:“前方的攻击缓下来了!” 他抬头看去,就见双方的绞杀处此刻乱做一团,却是大唐的陌刀手上来了。 “杀!” 李嗣业吐完了,依旧扛着陌刀混进了陌刀队里。那队正看了他一眼,本想把他赶出去,可有人说这是英国公的孙儿。 罢了。 和以后不同,现在大唐将领把子弟送到军中第一线是常态,你不让他们的子弟去厮杀就是冒犯。 当李敬业挥刀时,队正懵了一下。 当面的敌骑被他一刀两段,那战马竟然被吓得人立而起,挡住了后续敌骑的路。 可李敬业却不耐烦的上前一步…… 甘妮娘! 队正怒了。“回来!” 军中进退都有度,违令就是寻死。 可李敬业只是一步而已,目的就是为了斩杀后面的敌骑。 这一刀从肩膀劈斩进去,从另一侧的腰部出来,一个半截敌军就这么歪斜着落马。 “这特娘的!凶啊!”队正不禁赞不绝口。 机会来了。 梁建方回身道:“左虞侯军。” “大将军。”贾平安就在等着机会。 梁建方看着他,眼中有欣慰之色闪过,“跟着老夫。” “领命!” 贾平安上马,集结了麾下剩下的数十骑。 前方,敌军正在混乱。 这一战从示敌以弱开始,到一万唐军扛住了数万敌骑的冲击为终结,随后就是决战。 贾平安想起了恒罗斯之战,大唐数万军队在敌国腹地,面对大军围杀,依旧不惧,最后溃围而出。 这便是大唐! 梁建方微微昂首,举起了马槊。 “万胜!万胜!万胜!” 欢呼声中,梁建方当先冲了出去。 但凡冲杀,主将冲在最前方。 这便是大唐的战法。 在未曾见识过战阵时,贾平安觉得这种战法落伍了,为将者当运筹帷幄。可在见到一眼看不到边的敌军时,他知道自己错了。 以弱胜强,必须要主将身先士卒。 九百余骑兵冲进了敌军中间。 “杀!” 双方呼喊厮杀着。 梁建方冲杀在前,蓄力已久之际,无人能敌。 身后的骑兵顺势扩大了冲击圈。 “杀!” 步卒不失时机的发动了进攻。 乱了! 阿史那贺鲁喊道:“前面压住!压住唐军。” 他毕竟是武人,知晓现在不能退,否则就是大败。 但唯一的法子就是挡住唐军的骑兵。 “都去!都去!”他把身边的精锐都派了出去。 “那是谁?” 梁建方冲杀在前,无人能是一合之敌。 “是梁建方!” 多少年了? 他一直被压制着,那些名将领兵厮杀,他只能小打小闹。 泥人也有土性啊! 今日就是他爆发的时刻。 马槊刺入敌人的胸中,旋即借力拔出,那用柘木制造的枪杆瞬间回弹。 回弹的马槊被梁建方轻松挥向右边,一个敌军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长长的槊刃给切开了脖颈。 接着马槊横扫,一个敌军用长刀格挡,可哪里挡得住…… 马槊打造艰难,而且因为那高弹力的柘木枪杆,更是让一般人望而却步。 这等东西就像是流星锤,一般人你练不好。 “杀了梁建方,赏一千帐!” 阿史那贺鲁发狂了,给出了重赏。 敌军猬集。 步卒在拼命的冲杀,那些弓箭手不断的跟随放箭,跳荡兵们也冲上来了。 到处都是厮杀声。 脚下不是敌军的尸骸,就是同袍的尸骸,踩在血泊里挥刀,眼前所见到的一切都是杀戮,鼻端嗅到的都是血腥…… “这是地狱!” 贾平安第一次见识这等大战,不禁浑身颤栗。 他兴奋了。 阿史那贺鲁就在左前方,梁建方带着人一路凿穿过去。 敌军在拼命阻截,可贾平安突然带着麾下从斜刺里杀了出来。 原本的防御阵型乱了。 梁建方回身看了一眼,喊道:“斩杀了贺鲁!” 贾平安知晓自己回头要挨收拾了,却也不管不顾,喊道:“贺鲁死了!贺鲁死了!” 唐军欢呼,贺鲁懵,但不明真相的麾下却乱了。 “可汗!” 梁建方那个老贼太狠了,杀的人心颤。 还有偏师竟然冲出阵型,从侧面杀了过来。 再不跑……就跑不了了。 “撤!撤退!” 阿史那贺鲁回身就跑,有人喊道:“撤退!” 这不叫做撤退,这是溃败! 瞬间敌军就呈现了溃败之势。 “敌军败了!” 唐军激动了,除去看守辎重的人马之外,全军展开了追杀。 兵败如山倒啊! 贾平安后世看史书,上面记载大唐某名将率领两百骑冲杀,击溃敌军上万人,那时候他觉得有些假, 可当他亲身经历了这一战时,什么疑惑都没了。 看看那些唐军,一对三兀自信心满满,竟然狞笑着冲了上去,主动发起进攻。 看看李敬业,拎着一把陌刀横扫四方。 再看看后面的那些步卒,没有人畏惧过。 他想起来了。 看看后世的史书,大唐军队征战几乎都是以少胜多。 为何? 为什么? 贾平安走神了。 “参军!” 边上一个骑兵挥刀为他格挡,随后一刀把敌军斩落马下。 这个骑兵见前方十余人围困了一名同袍,毫不犹豫的冲了上去。 一打十…… 他竟然毫不犹豫。 两个唐军里应外合,把十余敌骑杀的胆寒,剩下的亡命奔逃。 贾平安突然悟了。 没有什么原因。 若是真要寻一个原因,那便是…… “自信!” 沙场征战只是一个缩影。 这个民族曾数次倒下。 但它有灿烂的文化,有无数让人崇敬的先辈,有不屈的精神。他们能低头耕种创造繁华,也能抬头杀敌威震四方……这一切让他们无比自信! 这样的民族,当它重拾自信后,压根就不畏惧任何对手! …… 求票。 第287章 辱骂大唐臣子,斩 阿史那贺鲁被簇拥着亡命奔逃。 身后的惨叫声不断传来。 仅仅是一千骑兵,就在追赶着他们。 数万骑兵被一千骑兵追赶,这在许多人的眼中就是个笑话。 可在这个时代却是常事。 “可汗快走!” 一个侍卫返身冲杀,甫一接触,就被唐军斩落马下。 “发现唐军!” 就在侧翼,无数骑兵冲杀了出来。 契苾何力一马当先,骂道:“梁建方这个贱狗奴,竟然没等老夫!” “杀啊!” 五万回纥骑兵,加上数千唐军骑兵蜂拥而至,至于步卒…… 在接到消息后,契苾何力就无耻的抛弃了步卒,率领骑兵赶来追杀。 阿史那贺鲁懵了。 “唐军一直在后面,可汗,他们用一万人在引诱咱们进攻……若是败了就引诱咱们进入他们主力的包围圈,可咱们竟然败了。” 唐军的谋划至此全部暴露。 先用一万唐军作为诱饵,引诱贺鲁来攻,主力就在周围游弋,等待战机出现。 唐军应当是在决战开始后就出发了,可没想到贺鲁败的太快,竟然没赶上这一战。 憋屈啊! 不只是契苾何力憋屈,贺鲁更是憋屈的想自杀。 一万唐军,其中骑兵仅仅只有一千,他的战略态势从未有过的好:前方数万大军优势明显,牢山中的朱邪孤注率领万余人夹击唐军…… 这是必胜的局面。 可朱邪孤注一战败北,连人头都被唐军割了。 随后唐军坚守,恍如礁石般的不可动摇…… 当他们攻击无果时,梁建方出动了。 那个老家伙不理别的,只顾着搅乱贺鲁的阵型,随即就是溃败。 “败了!” 兵败如山倒。 大唐经常出现数百骑兵追杀数万骑兵的事儿,不管是突厥还是高丽都是牺牲品。 具装骑兵不断在解甲,然后重新追杀上来。 贾平安只觉得热血沸腾。 这才是大唐啊! 这一场追杀没有停止。 三日后,前方数千敌骑遁逃,梁建方举手。 “老东西!” 契苾何力追了上来,骂道:“为何不追击?” 梁建方回身,一脸的畅快,“要下雪了,粮草从何而来?咱们有干粮,马吃什么?” 契苾何力看着前方,“你歇着,老夫去。” “好!”梁建方点头。 大唐对敌人的态度就是追杀到底,梁建方放弃追击,就是把机会让给契苾何力。 谁说老梁不会做人? 可契苾何力却很从容的派出了副总管率领三千轻骑去追击。 “老夫不贪功。”他在疯狂的暗示梁建方:老东西,你前面干的事儿不地道,通知老夫晚了。以至于老夫赶来时只剩下了残汤剩水。 梁建方笑着摇头。 天色阴沉,可众人的脸上却都带着笑意。 回师的路上不断遇到来打扫战场的回纥人。 此战大唐征召了五万回纥骑兵作为辅助,他们自带干粮,非常踊跃。 为啥? 因为他们知道跟着大唐军队出征就是胜利,随后的战利品分割能让他们在这个冬季过的很惬意。 几个回纥将领恭谨的上前行礼。 “尊敬的大将军,恭喜大唐击败了可恶的叛逆,我看到了阳光……”为首的回纥将领仰头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虔诚的道:“阿史那贺鲁给草原带来了阴云,而无敌的大唐雄师驱散了阴云……” 一连串的马屁脱口而出,看来是熟练工。 梁建方冷眼看着,契苾何力低声道:“是讨好,顺带想多拿些好处。” 贾平安点头。 契苾何力对他颇有兴趣,一边低声说着回纥人的事儿,一边在观察着他。 贾平安在观察着那些回纥人。 他们艳羡的在看着大唐将士,不只是装备,更多的是羡慕那等自信。 回到主战场,天气冷,后续赶到的唐军步卒正在挖坑,准备掩埋了这些敌军尸骸。 “别啊!” 梁建方发现贾平安的眼中有光。 “你想作甚?” 贾平安指指那些尸骸,“大将军,这么多尸骸,不筑京观浪费了。” 梁建方猛地想起了贾平安在叠州和单于都护府干的事儿,脸颊颤抖了一下,“怎地你就喜欢这个东西?少年郎,莫要杀气腾腾的,免得死后不得安宁。” 老梁说出这话,就像是老虎说莫杀生。 贾平安淡淡的道:“出家人说和善为美,说该放下屠刀,可这是丛林,从未有虎狼会主动敲断自己的爪牙,甘愿饿死。大唐的对手很多,多不胜数,在确定了扫灭对手之前,大唐需要磨砺自己的爪牙,让敌人颤栗。而京观……就是彰显大唐武功的建筑,某此生愿意化身为建筑大匠,只为京观。” 梁建方看着贾平安往俘虏那边去了,不禁叹道:“少年……特娘的,老夫觉着他以后能让异族丧胆。” 契苾何力说道:“他把京观当做是建筑,他把世间当做是丛林,老梁,你特娘的在中原出生长大,而老夫却在荒野中出生,在兽群中成长,你不懂那等险恶,所以老夫欣赏这个少年,若是可以,老夫愿意亲自带他去厮杀。” “你想抢老夫看好的年轻人?”梁建方冷笑道:“你的父祖是铁勒可汗,你九岁就承袭了可汗之位,什么荒野中出生,你特娘的是在金窝窝里出生,在女人堆里成长……什么险恶?是女人的胸脯险恶吗?” 契苾何力骂道:“老东西,你今日出了风头,赶紧写了捷报送去长安。” “慌什么?”梁建方说道:“长安估摸着以为我等还在路上,这时候送了捷报去,老夫担心有人会被吓死。” 契苾何力叹道:“你在说那些人?” 梁建方点头,“那些人希望自己人领军,可……什么那些人,就是关陇的那群世家,他们靠什么起家的?就是靠的抓住军权,如此方能不断改朝换代。可陛下却知晓这些……你要盯着些,莫要让那些人的子弟在军中顺畅。” “老夫知晓。” 契苾何力沉默了一会儿,“那些人胆子太大,此刻陛下已然稳固,他们若是想要富贵,已然富贵已极,若是要权势,也已经是烈火烹油,为何还要向军中插手?” 梁建方看到那些俘虏被驱赶着去搬运尸骸,不禁笑了笑,“人心不足罢了。他们支持杨坚,于是前隋立国,他们……那些不说也罢,但此等人不是富贵之极,便是大祸临头,老夫当远离。” “此言甚是。”契苾何力很赞同这个看法,“不是大富大贵,就是大祸临头。” 当京观矗立起来时,梁建方站在前方,仰头看着顶端那颗人头,问道:“谁的头颅?” “朱邪孤注的。”贾平安在微笑,可这个微笑在老梁的眼中却分外的杀气腾腾。 “干得好!” 他退后几步,和契苾何力观摩了京观,“娘的!真漂亮!” 那些俘虏跪在地上,再无桀骜。 贾平安从中间走过,无人敢抬头。 契苾何力赞道:“看着他,老夫确信,大唐未来五十载将会所向无敌,老梁,大唐必将盛世。” “当然!”梁建方看着走到京观下方的贾平安,笑道:“老夫就看着他挣扎,从一个人见人厌的扫把星,到了如今。他走过了无数荆棘。但……不经历这些,何来的底气?何来的从容?” 阳光倾撒下来,照在了京观上,也照在了贾平安的身上。 …… 年底了,大朝会在即,皇帝很忙,宫中的女人们也很慢,在忙着准备新年。 宫中。 武媚坐在凳子上,一个医官眯眼诊脉,“才人最近月事停了吧?” 武媚点头,眼中有喜色。 “是了。”医官睁开眼睛,拱手道:“恭喜才人,这是有了身孕。” 武媚霍然起身,边上的宫人赶紧搀扶了一下,“才人千万别动,这可是有了皇子。” 几个宫人都纷纷出言恭贺。 这时候该给钱。 给了医官赏钱,武媚回身,“去禀告陛下。” “奴婢这便去。”周清跑的飞快。 在此之前,武媚在宫中和萧氏不断争斗,周清只是装腔作势,出工不出力,可此刻却跑的格外的殷勤。 有了孩子,就有了底气。 这是宫中的规矩。 没有孩子,若是皇帝驾崩你还得去感业寺了此残生。 武媚进去,缓缓坐下。 前方的铜镜里,一个华贵的妇人正在喜悦着。 “才人,萧氏又来了。” 最近萧氏和武媚之间的争斗如火如荼,动手也是时有的事儿。 武媚淡淡的道:“不许还手。” 众人不解…… 有人说道:“才人,往日咱们不打,他们可就要下狠手了。” 武媚垂眸,“是我是才人,还是你是才人。” 那宫人闭口不言。 晚些萧淑妃带着人冲了进来,见武媚坐在后面,就指着她骂道:“贱人,你昨日说了我的坏话,今日看我打烂你的狗头!” 说着她就冲了过来。 武媚闪避,可身形却非常缓慢。 “才人!” 有宫人惊呼。 萧淑妃接着挥手。 啪! 武媚捂着脸,悲泣道:“你害我无碍,可莫要害了孩子……” 萧淑妃愕然,这时她觉得不对劲,缓缓侧身看去。 李治站在大门外,面色铁青。 萧淑妃看看自己的右手,再看看捂着脸的武媚,骂道:“贱人你敢害我?” 说着她再度举手,准备抽一耳光。 “住手!” 李治大步进来,先是看看武媚脸上的掌印,回身后,那张脸上全是怒火,“萧氏跋扈,禁足十日!” 在宫中,禁足就是个信号,代表着帝王已经对你不满了。 “陛下!” 萧氏不敢相信的说道:“这个贱人没说……” “带走!” 此刻李治的眼中只有武媚。 萧氏踢打着拉自己的内侍,回身指着武媚喊道:“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武媚低头,眼神冷漠。 这里亦是地狱,要想看到阳光,你必须抛弃所有的软弱。 “你辛苦了。” 从进宫开始,武媚一直在对付萧氏,从刚开始被欺负,到现在有来有往,让李治很是满意。 萧氏咬牙切齿的回到了自己的寝宫中,砸了一地的东西。 “淑妃……” 一个内侍小心翼翼的进来。 “何事?”萧淑妃回身,那狰狞的模样若是让李治见了,估摸着再无兴趣。 “淑妃,陛下有令,武媚为昭仪。” “他竟然如此?”萧淑妃红着眼睛骂道:“那个贱人乃是先帝的女人,她何德何能?不要脸!” 喊声很大。 有内侍悄然看看周围,然后磨蹭着消失了,晚些出现在了王忠良的身边。 “萧淑妃说武才人,不,是武昭仪乃是先帝的女人,说陛下……不要脸。” “知道了。”王忠良拍拍内侍的肩膀,“好好做。” 回头他进去禀告了这番话。 李治眸色微冷,压根不搭理。 男女之事对于老李家来说就是个屁! 什么忌讳都是白搭。 这也是山东世家看不起老李家的一个原因。 “陛下,吐谷浑使者到了。” 不只是吐谷浑,高丽、新罗、百济等国的使者都到了,目的是朝贡。 李治起身,“高丽人如何?” 随即他失笑道:“问你等何用?” 随即他召集了宰相议事。 “陛下,新罗使者送来了真德女王的礼物。” “什么礼物?”李治笑眯眯的,心情极好。 长孙无忌干咳一声,看着很是别扭。 舅舅这是什么意思? 真德女王送朕礼物,难道他不高兴? 李治皱眉,可宰相们都神色古怪,让他越发的好奇了。 李勣说道:“陛下,新罗使者金法敏就在殿外。” “让他进来。”新罗现在靠拢大唐,虽然还和倭国眉来眼去的,但李治并未放在心上。 金法敏进来,进献了礼物。 礼物是一块锦。 李治一看,上面竟然有字。 “大唐开洪业,巍巍皇猷昌。止戈戎衣定,修文继百王。统天崇雨施,理物体含章……” 数百言的五言诗,李治看了一半,抬头,竟然有些脸红。 这是啥意思? 金法敏不敢抬头,“陛下,这是女王为陛下所作。” 这话不对啊! 李治觉得有些暧昧。 连长孙无忌都干咳一声,神色颇为戏谑。 这是真德女王给李治的另类书信,臣子听了……有些难为情。 但……男人靠着征服世界去征服女人,李治作为大唐帝王,货真价实的就是靠着征服世界去征服了真德女王。 真德女王的五言诗让他心情大快,说道:“朕心甚慰,金卿……” 金法敏闻言狂喜,跪下道:“拜见陛下!” 为啥要跪? 因为李治说的是金卿,这是对自己臣子的态度。 李治含笑道:“金卿可为太府卿。” 皆大欢喜啊! 使者们在长安乐不思蜀,而李治心情大好,也令有司给了酒食,款待使者。 金法敏跪坐在案几后,看着身前的酒菜,只是浅尝即止。身边随从问道:“可是不好吃吗?” 金法敏摇头,淡淡的道“大唐的酒菜恍如出自神灵之手,可我更喜欢新罗的粗茶淡饭。” 随从敬佩的看着他,“是啊!新罗的再差,那也是我们的食物。” 有人进来,低声道:“于带男出来了。” 金法敏起身,“去看看。” 于带男是高丽的使者,如今高丽对大唐采取的是低头姿态,新罗对此颇为忧心忡忡。 “百济在勾结高丽人,若是被他们联手,新罗危矣。” 一行人出去,正好于带男带着人出来,两边相对一视,金法敏退后一步,眼中有畏惧之意。 于带男心中得意,以为金法敏是畏惧高丽,就阴笑道:“这是要去给大唐天子献媚吗?可惜你不是真德,否则还能……哈哈哈哈!” 高丽人大笑了起来,百济使者闻声出来,更是热闹。 这是屈辱。 因为来的使者较多,所以鸿胪寺上下比较重视,鸿胪寺少卿朱韬也来了,准备和使者们见面谈话。 这也是安抚之意,随后就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说不定转眼就相互厮杀起来。 朱韬听到于带男的话后,上前一步,肃然道:“贵使慎言!” 诸国使者在长安,大唐有责任维系关系。 可于带男却喝多了些,他斜睨着朱韬,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朱韬伸手,“刀来!” 身后的军士毫不犹豫的拔出横刀递过去。 朱韬持刀往前。 金法敏心中大喜,觉得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可却不敢得罪高丽人,不禁双拳紧握。 于带男喝道:“若是我死在长安,高丽举国上下将会怒不可遏,你可敢吗?” 从先帝征伐高丽后,高丽人赫然发现这个大唐的武功竟然远迈前隋,随后被打的进城避战。 虽然暂时屈服,可高丽人骨子里依旧想着北方的那一片土地,做梦都想着能击败大唐。 于带男酒后说出了心里话,随即越发的愤怒了,赤手空拳的拍着胸脯,“来,杀了我!” 这等叫嚣让边上的各国使者们暗自咂舌。 这是在挑战大唐的威权啊! 杀,还是不杀? 杀了就会激怒高丽人,在大唐征伐阿史那贺鲁的大背景下,此刻和高丽翻脸并不符合大唐的利益。 所以大家都在看戏。 朱韬面无表情的走过去,突然厉喝道:“辱骂大唐臣子,斩!” 长刀举起,随即挥斩。 没有丝毫犹豫! 那些使者惊呆了。 于带男若是死在这里,辽东将会成为沙场。 金法敏心中暗喜,巴不得大唐和高丽再度开战,如此可减轻新罗的压力。 于带男昂首,笃定朱韬不敢动手。 可那长刀劈斩而来,一看就没有收手的意思。 唐人竟然敢杀使者? 于带男腿一软就跪了。 长刀从头顶掠过,他浑身冰寒,酒意早已化为冷汗消散,喊道:“外臣有罪!” 朱韬收刀,目光冷冰冰的看了过去。 所有使者在这道目光之下纷纷低头。 第288章 朕有雄心万丈 各国使者的文书宰相们都看了。 长孙无忌说道:“陛下,新罗人在鼓动大唐出兵。真德女王说若是大唐出兵,新罗将会从后方打击高丽人。” 李治摇头,“大唐的外敌不少,要分轻重缓急。百济和新罗厮杀不分胜负,大唐和高丽就在旁观,任何一方出兵,都会引发另一方动手。可突厥不安宁,阿史那贺鲁谋反,不知多少人在看着,但凡此战败北,诸卿,草原将会风起云涌!” “陛下英明!” 李治目光敏锐,一眼就看穿了这个局面,并轻易分析出了对大唐最有利的办法。 “吐蕃依旧混乱,但大唐需要戒备,如此辽东暂时搁置。” 他笑了笑,“若是真德以为献上了太平诵就能让朕昏了头,那朕要让她失望了。” 这位帝王看似年轻,可不但目光敏锐,头脑清醒的让宰相们五味杂陈。 李勣看了长孙无忌一眼,见他神色欣慰,不禁暗自冷笑。 李治这般年轻,可作为帝王而言,该有的素质他都有了,而且很优秀。但长孙无忌依旧带着一帮子人在朝中兴风作浪,屡屡让皇帝只能低头。 这不是臣子所为。 长孙无忌兴许还有舅甥情义,但这个情义却在权利的面前渐渐变质了。 “陛下!高丽使者和鸿胪寺少卿朱韬发生冲突,朱韬拔刀欲斩杀高丽使者,高丽使者跪地求饶……如今高丽使者在宫外求见。” 李治淡淡的道:“朕不见他,英国公。” 李勣起身,“臣在。” 李治说道:“就在殿外,你代朕去问问。” 他是大唐天子,什么阿猫阿狗想见他,这也得看他的心情。 此刻他坐在那里,眼眸幽深,竟然威严自显。 晚些李勣出去,于带男和朱韬都在。 于带男近前,昂首道:“外臣先前说了些话,得罪了此人,此人挥刀斩杀外臣。外臣敢问,这便是大唐对使者的态度吗?若是如此,天下人将不敢再入长安。” 李勣看了他一眼,问道:“可是大唐招待不周?” 于带男见他温润,就说道:“大唐招待甚好。” 大唐对使者们颇为优待,酒食都是上好的,住宿条件也不错,若是说不好,李勣能当场抽他。 李勣没看朱韬,继续问道:“可是高丽对大唐不满吗?” 于带男愕然,他出使时,泉盖苏文说过,高丽依旧要修生养息,所以不能与大唐开战。 ——泉盖苏文,在高丽称为渊盖苏文,但大唐为了避讳李渊的名讳,于是称呼他为泉盖苏文。 “高丽对大唐友善,出发前,朝中诸多官员告诉外臣,要代为向大唐皇帝陛下行礼……” 里面的李治面色不变,看不到一丝欣喜之色。 这个外甥越发的成熟了啊! 长孙无忌不知是喜还是忧。 外面的李勣突然喝问道:“既然如此,为何在长安跋扈?” 从开始到现在,他压根就没看朱韬,更没问朱韬事情的起因。 里面的李治微微点头,说道:“大唐的臣子犯错,朕能处置,高丽人……也配?” 于带男面色涨红,残余的酒意驱使他要为高丽争脸,就说道:“大唐正在讨伐阿史那贺鲁,难道要同时与高丽开战吗?” 士可杀,不可辱! 在李勣那温润的目光之下,于带男炸了。 李勣看着他,淡淡的道:“有何不可?” 朱韬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英国公,此人当时口出不逊,辱骂下官。” 这是炮弹。 于带男刚想说话,身后有人急促的呼喊:“有捷报!” 李勣抬头,“何处捷报?” 内侍高喊:“有弓月道的捷报。” 弓月道就是梁建方和契苾何力。 李勣心中一跳,内侍已经进了殿内。 “陛下,有弓月道捷报?” 李治忍住了起身的冲动,平静的道:“带了来。” 内侍转身就跑。 李治看了一眼宰相们,恨不能马上知晓战报。 这是他登基后第一次大规模用兵,胜负对他的威望影响很大。 所以他派出了梁建方加契苾何力的组合。梁建方稳妥,契苾何力知晓突厥情况,如此二人组合,自然不会大败。 他谨慎如此,此刻得了消息,那心中的振奋啊! 长孙无忌心中也颇为欢喜,说道:“梁建方用兵不多,但契苾何力却是名将,此战若是能重创了阿史那贺鲁,便是大胜。” 宇文节看了一眼皇帝,“且等战报来了再说。” 历史上贺鲁闻风而逃,梁建方还未归朝就被弹劾,说他指挥不力。李治强行把弹劾压了下去,否则老梁就危险了。 再后来程知节让贺鲁跑了,归来被弹劾,为了自保,他果断致仕,随后再无波澜。 李治看了宇文节一眼,微微一笑。 报捷的信使被带了进来,大声禀告道:“陛下,两月前,大军抵达牢山外围,几番厮杀,阵斩处月部朱邪孤注,击败阿史那贺鲁,斩杀三万余,俘获万余……陛下,弓月道大捷!” 李治的双眸中迸发出了异彩,说道:“梁建方、契苾何力不负朕望。此战详细如何?” 他的心中在狂喜。 登基第一战,胜了。 而且是大胜。 都说朕年轻不稳重,得有老臣帮衬着,于是那些所谓的老臣压着朕不得动弹。 此刻如何? 李治看着宰相们。 柳奭在笑,他觉着这样也不错。 宇文节却笑得有些勉强,此人定然在担心朕的威望高涨之余,对他们小圈子的损害。 舅舅……看着很欣慰啊! 而外面的于带男已经呆滞了。 大唐竟然击败了阿史那贺鲁? 若是如此,大唐就能把目光从北方收回来。 高丽此刻只能低头装死! 于带男心中大悔。 “第一战左虞侯军遭遇敌骑千余,击败敌军。阿史那贺鲁闻讯逃出牢山,随后二位大将军商议,以梁大将军领军一万前往……” 这是诱敌。 李治微微颔首,觉得老梁蛰伏许久,算是长进了。 “随后梁大将军以左虞侯军千人堵截朱邪孤注部,九千人待命。” 这是在冒险。 若是阿史那贺鲁不来,左虞侯军就危险了。 这是李治的念头。 “朱邪孤注倾力出击,万余人冲杀……” 李治握紧双拳,第一次感受到了那份惨烈。 “左虞侯军死战不退,战至敌军疲惫时,阿史那贺鲁领军六万突然出击。” 好一个贺鲁。 长孙无忌沉声道:“这是前后夹击,若是左虞侯军兵败,梁建方就危险了。” 他跟着先帝经历了无数厮杀,堪称是文武双全。 只是后期他转变为文官,很少插手武事了。 此刻李治想来,却很是感激先帝。 若是让长孙无忌再染指军中事务,那他也只能寻机逃出长安,然后号召天下府兵勤王。 “两边厮杀,左虞侯军关键时刻回援,朱邪孤注的头颅高悬于旗杆之上,敌军士气一滞……” 干得好! 长孙无忌不禁赞道:“这两战左虞侯军以寡敌众,第二战更是让人绝望,可左虞侯军依旧击败敌军,还阵斩敌将……这将领非得智勇双全不可,是谁?” 使者抬头,“武阳子贾平安。” 瞬间长孙无忌脸上的笑容就僵硬了。 柳奭的笑容更是消散无踪。 宇文节一脸吃了翔的膈应。 竟然是那个扫把星! 先前的夸赞真的恶心到自己了。 高季辅赞道:“少年了得,陛下,大唐未来必多一员大将。” 外面的李勣抚须微笑,心想老夫果然没看错人。 第一战贾平安算是中规中矩,可第二战才是磨砺。 一千唐军对阵万余敌军,贾平安不但扛住了对方的进攻,更是击败了敌军,阵斩敌将。 好一个扫把星! “武阳子阵斩朱邪孤注。”那使者与有荣焉的道:“敌军为之胆寒。” 李治心中一松,想起了那个少年的诗。 ——会稽愚妇轻买臣! 让这等人去国子监教书,当真是大材小用了。 “随后两军大战,关键时,梁大将军亲率骑兵冲阵,杀乱敌军阵型,随后敌军崩溃,我军顺势追杀。阿史那贺鲁带着数千人逃脱……” 这是典型的一次大唐式的胜利,以少击众,但大唐却笑到了最后。 “契苾何力呢?” 李治看似随口一问,可谁也不知道这个年轻皇帝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大将军领军追杀……” 了解了。 梁建方坑了契苾何力,自家领军厮杀,把契苾何力扔在了后面。等他赶到时,只剩下了残羹剩饭。 契苾何力大概是想杀了梁建方的心都有了吧? 李治觉得有些好笑。 而外面的于带男已经崩溃了。 阿史那贺鲁大败,大唐在北方至少有一两年的和平,高丽在此刻蹦跶就是作死。 “外臣有罪!” 于带男毫不犹豫的跪下请罪。 朱韬站在边上,感慨的道:“多少酒菜都买不来外藩人的尊重,唯有大唐的无敌雄师才能让他们慑服。” 李勣心中欢喜,虽然还挂念着孙儿李敬业,但他知晓,若是李敬业出事,贾平安定然会让人跟随使者一起回来报信。 里面的李治起身道:“阿史那贺鲁不臣,朕以大军征伐。今大败逆贼,朕心甚慰,今日赏百官酒肉。” 这是同乐之意。 宰相们起身谢恩。 随后众人散去。 “胜了!” 高季辅看着前方的宫殿,欢喜的道:“阿史那贺鲁反叛的消息传来,老夫就担心他席卷一地,成星火燎原之势,记得当时陛下从容,当即令梁建方和契苾何力领军平叛……果然,捷报飞来,这个天下……” 他缓缓回身,说道:“诸位相公,有人说一代天子一个模样,先帝英明神武,当今陛下怕是难以匹敌。此虎父犬子之论。今日在此捷报之前,可以休矣!” 他斩钉截铁的道:“陛下英明!” 李勣目光温润的道:“陛下谦逊勤政,孜孜不倦,眼光独到,老夫以为……在陛下之治下,大唐当有盛世。” 长孙无忌等人也在颔首赞许。 皇帝就像是早上的阳光,看似不够灼热,可却生机勃勃。 他们就像是西边的斜阳,看似光芒万丈,可却是落日余晖罢了。 李治独自去了凌烟阁。 那些名臣在纸上沉默着。 长孙无忌画的很传神,那看似和煦的面容下,隐藏着权力欲望,让李治不禁笑了笑,“人皆贪婪,慨莫能外。” 他看着这些画像,说道:“有人说朕怯弱,守不住这大唐江山。今日朕想告诉这些人,朕看到的是关山万里,是气吞山河!” 他目光转动,看着那些已经作古的老臣,“朕有雄心万丈,朕想让大唐远迈前朝,朕想让四夷宾服,朕……从未想过守成!” 他回身,“来人。” “陛下!” 王忠良进来。 李治吩咐道:“赏梁建方、契苾何力家酒食,代朕抚慰。” “遵命。” 这是给大将的尊荣。 “慢。”李治叫住了王忠良,沉吟许久,“把消息告诉武媚。” 王忠良看看皇帝,“是。” 这是何意? 武媚在看春光。 外面依旧冰冷,可她却在散步。 “依旧没有嫩叶。”虽然没有树木,但武媚却很自信的道:“还得等一个月,长安城中才有嫩绿。” 陶倩扶着她,笑道:“昭仪说的定然不错。” 武媚第一次有身孕,心中颇为兴奋,也有些忐忑,她抬头看看走来的内侍,说道:“当年在家中时,每到春季,我就喜欢去田间转转,看着那些认不出的嫩芽就欢喜,觉着连呼吸都带着幸福的滋味。” 幸福! 她微微一笑。 这是个奢侈的东西。 这一刻她想到了小老弟。 “武昭仪!” 内侍近前,行礼后说道:“武昭仪,陛下有令,转捷报与你得知。” 嗯? 这是为何? 难道是想试探我是否对政事有野心吗? 瞬间武媚就想到了各种可能,最后微笑道:“请说。” 内侍说道:“两月前,弓月道行军大败阿史那贺鲁,左虞侯军子总管贾平安智勇双全,以少击众,击败处月部叛贼,阵斩朱邪孤注……” 武媚眯眼,看似不在意。 平安竟然如此了得吗? 她想到了出感业寺时和自己告别的小老弟,那个看似俊美的平安,竟然这般悍勇。 而且他立下了这等功劳,归来定然是升官升爵…… 那个小老弟啊! 武媚的眼中多了欢喜。 皇帝特地让人来通告,这便是在告诉她:你在感业寺时和这个少年亲近,朕尽知。 这便是帝王心术。 朕知道什么……你只能猜,猜错了就是死。 “多谢陛下。”武媚的眼中都是笑意。随后她说道:“我这里的人,每人赏一百钱。” 小老弟出头了啊! 内侍回去禀告。 “陛下,武昭仪很是欢喜,还赏赐了身边人。” 李治莞尔,“知道了。” 感业寺里,等苏荷得了消息时,已经是三月了。 三月阳光明媚,苏荷站在小基地里在烧烤。 “住持!” 靠! 苏荷闻声赶紧就往相反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喊道:“我来了。” 她收拾了一下身上,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去了前面。 来的是好人。 好人欢喜的道:“住持,方才宫中有人来寻你。” “谁呀?”苏荷还挂念着自己烤的东西。 回到感业寺,一个宫人在等她。 “武昭仪让奴来转告住持,弓月道大捷,贾参军以寡敌众,阵斩敌将,立下了大功,离凯旋之日不远了。” 武媚一直在观察李治,直至过了两个月,这才把消息传过来。 苏荷拍手,“呀!贾参军好厉害!回头烤东西给他吃。” 宫人见她的嘴角有一块油脂,不禁满头黑线。 这娃娃脸住持竟然偷吃肉食? 回去她给武媚说了,武媚却笑道:“那就是个天真的,不过可不蠢。” 天真便想的少,不蠢你就别想坑她。 武媚想到了小老弟。 …… “王尚书!” 王琦在做针线,全神贯注到没注意外面有人进来的程度。 周醒看着他那专心致志的模样,嘴角抽搐了一下,“长安食堂对面那家酒楼的掌柜去寻了长安食堂,说是专做中下等人的饭食,如此和长安食堂并无冲突,出来时,纪成南亲送,二人看似很亲密。” 王琦放下针线,抬头,眸色平静,“那酒楼当初售卖时确定是被人坑了,只是后续只追查到了崔氏……酒楼开业许久,上等人的生意做不了,改弦易辙倒也聪明。不过咱们忍了许久,也该出手了。带着人,跟某走。” 他霍然起身,陈二娘跟随。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平康坊去。 “弓月道告捷,那扫把星立功不小,王尚书,他归来之后,怕是会离开百骑。”周醒觉得这是一个重大利好。 百骑少了扫把星,他们又能活跃起来了。 可这话却是捅了王琦的肺管子。 你这是说某不是贾平安的对手,要等他走了才敢冒泡? 王琦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的让人害怕。 陈二娘心中一凛,想起最近王琦的变化,看似……越发阴柔了。 但她旋即就想到了那个少年。 那个不要脸的家伙! 他何时回来? 马蹄声骤然而来。 王琦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缓缓回身。 陈二娘也是如此。 一队骑兵来了。 当先那人…… 王琦的眸子一缩,只觉得心中绞痛,想杀人。 陈二娘却莫名的心慌…… 第289章 东厂督公 王琦自视甚高,他觉得自己的才华能经天纬地,可不得赏识,只能在下面苦熬。他甚至在嫉妒郑远东,觉得此人远远不及自己,却得了相公的欣赏。 他摸摸腕间的串子,盯住了来人。 “贾平安!” 贾平安风尘仆仆的回到长安,没想到遇到的第一个熟人竟然是王琦。 “王尚书,久违了。” 陈二娘在看着贾平安。 这个少年脸上的稚气已经全没了,看着成熟从容。那眼神更是带着不屑,仿佛自己就是九天神灵,在俯瞰着这些凡人。 这种感觉很微妙,若是不仔细也察觉不到。 我为何要这般仔细? 陈二娘心中更乱了。 就在她心烦意乱的时候,贾平安看了她一眼,随后策马就走。 就这么一眼,看的陈二娘心中慌乱。 而王琦则是心痛如绞。 这个扫把星看了陈二娘一眼却不说话,那眼神带着侵略性…… 他想干什么? 王琦呼吸急促,觉得脑袋里有人在狰狞的喊道:“杀了她!杀了那个贱人!” 他看了陈二娘一眼,眼神却很是平静,“回去。” 周醒问道:“不是去收拾那家酒楼吗?” 王琦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全是暴戾。 “走!” 贾平安回来了,若是此刻去动手,贾平安一旦出宫,仗着功劳就敢把他们全打个半死。 王琦不说,但周醒不该不懂。 此人这是在取笑某吗? 王琦的脑海里有人在喊道:“杀了他!” 可最终这些念头就变成了一个想法。 “杀了扫把星!” 他回身看了一眼,贾平安带着骑兵在冲着皇城而去,那背影挺拔,边上有百姓赞道:“好一个俊美的郎君!” 阳光照在贾平安的身上,一朵乌云却恰好挡住了照向王琦等人的阳光。 一边阳光,一边阴暗…… 贾平安一路进了皇城,路上遇到的官员都拱手问好。 身后,李敬业说道:“兄长,只凭着这一战,你就是未来的名将。” “还早着呢!” 什么叫做名将? 经历了无数厮杀,能赢九成还能活下来,那便是名将。 贾平安的资历还远远不够。 但足够惊艳。 进宫,陪同的内侍突然低声道:“武昭仪让咱给你带话,说……做得好!”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 阿姐在宫中艰难,他不能给她带去任何麻烦。 若此人是来挖坑的,他但凡问了阿姐的事儿,回头就会有人弹劾他和宫中的嫔妃勾结。 内侍看了他一眼,“武昭仪有孕了。” 贾平安心中一喜,觉得这是个儿子。 内侍咧嘴笑了起来,“定然是儿子。” 宫中险恶,唯有儿子才能让女人立足。 记得长子是李弘吧,有人造谣说李弘是被武媚鸩杀,但后世早有分析,李弘死于肺结核。 阿姐做了皇帝,引来了无数非议,有真有假,让人迷惑。 贾平安想着这些,一路进去。 路边有宫人止步让路,贾平安瞟了一眼。 我去,腿好长啊! 他一抬头,果然是长腿妹子卫无双。 卫无双以目视之,含询问之意。 贾平安微微颔首,眼神自信。 ——相信哥,此次出征哥牛逼大发了。 这种戏谑的自信让卫无双神色微冷,若非是在宫中,定然要来一腿。 可现在她哪里是贾平安的对手?只是和她玩耍罢了。 等见到皇帝时,贾平安汇报了此行的情况。 “……二位大将军还得处置一些后事,令臣先回来。” 大军征伐之后,后续的事情繁琐,比如说当地的部族怎么处置? 李治看着他,想到了宫中的武媚。 武媚孤家寡人,并无一人帮衬。这个扫把星和她姐弟相称,颇为亲密,如此,给她做个靠山,也能让武媚多一些依靠。 想到这里,他看向贾平安的目光中就多了些柔和。 “你此次出征智勇双全,更是阵斩了朱邪孤注,朕心甚慰。” 贾平安低头表示谦逊。 李治说道:“有功必赏,朕看你年少,所以一直压到了现在。” 贾平安弄出火药有功,此次出征也立下了殊勋,不封赏连李治都有些过意不去。 “如此,可为武阳伯。” 以后贾平安出门也能被被人尊称一句武阳伯了。 李治看着他,想到的却是最近的局势。 长孙无忌等人正在谋划着些什么,最近和他也吐露过些,说是要弄些对头下去。 他在旁观,但却不能不警惕。 所以…… “从你到了长安之后,朕便在看着你。” 这是要市恩。 贾平安说道:“若非是陛下,臣也无今日。” 若是没有李治,换一个帝王,贾平安就危险了。 李治当然知晓这一点,“你一步步的走到今日,除去朕的看重之外,你的手段,你的忠心,朕都历历在目,此后要再接再厉。” “是!” 这就完了? 一番市恩的话之后,不该是委以重任吗? 贾平安不解,但面色平静。 李治一直在观察他,见他不骄不躁,才颔首道:“唐旭一直想去军中厮杀,朕压着他,一是无放心之人,二是无有才干之人,此后……你要把百骑带好。” 百骑统领! 贾平安谢恩,心中却是有些恍惚。 这是东厂督公了? 以后见面,大伙儿拱手,“见过贾督公。” 老子不活了! 但他知道,百骑现在连锦衣卫都比不过。 “你可知如何做?”李治问道。 这是问他准备把百骑弄成什么样。 贾平安对百骑再熟悉不过了,张口就来,“陛下,百骑如今有查探外藩之责,臣以为,百骑应当对长安多些关注。” 话不多,但李治都明白了。 所谓对长安多些关注,就是要让百骑的职责更进一步。 往锦衣卫靠拢了啊! 老子会不会被史家描述成一个奸佞? 但在皇权衰微的时代,若是没有一个类似于锦衣卫的组织……想想李治后的皇帝。不,是想想武媚之后的皇帝。 今日你登基,明日被搞下来,再上去,再搞……连公主们都赤膊上阵,为了权利而厮杀。 但他却不可能会去做纪纲。 他更不可能做忠犬。 所以…… 干几年就跑路,转文官去。 贾平安必须要感谢大唐的官制,平日里不管你在干啥,一旦出征就是军人将领。 只要他和老将们继续勾兑,随时都能跑路。 想明白了这个,他再无疑虑。 李勣此刻在等着孙儿的消息。 尚书省内事务繁多,偏生今日宇文节那边派了个人来了解北征的粮草供应情况。 这是想鸡蛋里挑骨头,寻梁建方的过错。 李勣只是看着下面的官员和他打交道,一概不搭理。 那官员叫做陈鑫,几次请教李勣皆不得回答,心中暗自恼怒。 “有人说高德逸藏下了最好的战马,这是擅取军资……” 李勣觉得这人聒噪,但却自持身份,不好计较。 “见过小郎君。” 陈鑫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就见一个身材宽厚的少年进来,那些官吏竟然无人喝问…… “贱狗奴,竟敢信口雌黄!” 少年一把就把他抓了起来,顺手一举…… 李勣刚想制止,可想到孙儿此战有功,若是太锋芒毕露了不少,不如让他捶陈鑫一拳,这样还能得个少年冲动的评价,对以后的宦途大有好处。 所谓人设,并非后世才发明。无数年前,许多前辈就在利用人设来牟利。而豪爽冲动的人设,往往是最无往而不利的。 我冲动,但我这是直爽啊! 冲动的人看似无谋,所以你别防备我,别揣摩我。我就是这么的单纯,就是这么的为所欲为……我做啥事你们都得往我冲动无谋的人设上去想。 但这等人设大多是扑街货。 为何? 因为但凡是老油条都知道,所谓的豪爽人设和冲动人设都靠不住,除去极少数那等性子有问题的铁憨憨,其它的豪爽和冲动人设都扛不住多久,迟早露馅,随后被人鄙夷远离。 但李敬业却不会有人怀疑。 人人都知晓这货是个铁憨憨,他要是不冲动,不豪爽,估摸着连李治都想问问,这娃最近是怎么了? 所以李勣很是欢喜的等待着孙子捶陈鑫一下。 但…… 李敬业双手一发力就把陈鑫举了起来,随手一扔。 咻…… 呯! 好死不死的,这一下把陈鑫扔到了边上的兵器架上。 这个兵器架属于废弃的东西,但李勣却说留着,还弄了一根马槊插在了上面。李勣有时坐久了,会出来耍一番,尚书省的人都会出来旁观,偷师学艺。 这也是一种和下属沟通的手段,隐晦却管用。 但现在陈鑫一下就被扔了过来,双腿分开,正好坐在了兵器架上。 那股子力量让他猛地坐了下去。 随后他的双眼翻白,嗷的一声就夹住了兵器架。 “完了,怕是碎了。” 众人赶紧蜂拥而上,有人架起了陈鑫,有人去摸了一下,“还好,没碎。” 李勣呆呆的站在那里,眼中有些湿热。 这一下兔起鹘落,堪称是漂亮之极。 敬业的武艺长进了。 “嗷……” 陈鑫的惨叫让他有些不耐烦,“送去医治。” 李敬业上前行礼,“阿翁,你看着瘦了,可是去了青楼吗?” 李勣脸色发黑,想抽他一下,却不好动手。 那些官吏都在忍笑。 “进来说话。”李勣回身,李敬业却说道:“阿翁,先前某在路上遇到一个六十去青楼的,随后出事,兄长说是什么马上风,阿翁……” 阿翁,你别去嫖啊! 呯! 李勣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去。 外面一群官吏架着陈鑫出去,才出了院子,就忍不住爆笑起来。 “说说吧。” 值房里,李敬业把此次出征的事儿说了。 勇冠三军呐! 李勣看着孙儿,发现他除去脑子不大好用之外,处处都好。 “路上去了哪?” 李勣只是随口一问。 李敬业说道:“某和兄长在路上去了青楼,兄长说要看看当地的什么资源,结果很丑,兄长就先走了……” 然后你就去嫖了? 李勣目光转动在寻找兵器。 “阿翁,某只寻了三个女妓……” 咻! 砚台飞来,李勣气得满脸通红,指着他喝道:“站住,老夫今日非要打死你不可。” 李敬业却一边跑一边说道:“兄长说小棍受,大棍走,阿翁,某先回家了。” 呯! 身后落下了东西,有人一看却是茶杯。 “英国公被这个孙儿气坏了。” 值房里,李勣神色平静。 陈鑫受伤,郎中说得养几个月,否则淡怕是好不了。 宇文节这个怒啊!当即弹劾李敬业和李勣。 “说是李敬业跋扈,李勣纵容。” 李治淡淡的道:“吃饱撑的。” 这事儿就此不理。 随即贾平安封武阳伯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回到道德坊,姜融热情洋溢的让贾平安觉得自己就是他的老板。 “参军……不,武阳伯,此后咱们道德坊也有开国伯了。” 姜融深情的吸了一口气。 前方,正在四处厮混的阿福抬头。 “阿福!” 贾平安下马。 阿福一怔,然后疯狂的跑来。 这速度…… 阿宝不安的动动,有些忌惮。 近前后,阿福减速,可依旧扑倒了贾平安。 闹腾了好一会儿,贾平安这才和阿福回家。 “见过郎君!” 出去了差不多一年,家中看着依旧如故。 王老二看着依旧彪悍,他指着徐小鱼说道:“郎君,小鱼如今身手大进了。” 贾平安刚沐浴出来,闻言说道:“看看。” 徐小鱼兴奋的一个助跑,轻松就上了屋顶。 随后就是各种攀爬。 这小子属猴的! 贾平安笑了笑。 “不错。” 身手矫健是不错,但远远不够。 随后徐小鱼来了一趟刀法演练,颇有些看头。 “少些花哨的东西更好。” 贾平安起身进去。 徐小鱼有些不知所措。 王老二却看着贾平安的背影若有所思。 “二哥,郎君这是何意?” “郎君越发的厉害了。”王老二说道:“看来此次杀了不少人,如你这般的,估摸着郎君一刀就剁了你,所以……跟着某好好练。” “平安!” 杨德利提早下衙回来了。 两兄弟见面说了一通,随后王大娘来见,却是有孕了。 那肚子大的…… “赶紧回家歇着。”贾平安看了有些怕。 “无事。”杨德利得意的道:“郎中说了,娘子的身子极好,这一胎定然顺畅。” “对妻儿可不能抠门啊!”贾平安语重心长的道。 杨德利拍着胸脯说定然大方。 可晚些回家,王大娘吃的是羊肉,他吃的却是…… “郎君你去哪?” 王大娘准备起身出去,门边蹲着吃的杨德利赶紧起身避开猛吃。 “没,就在这。” 杨德利奋力吃着,碗里的竟然全是白米饭…… 白米饭真香。 要节省啊! 晚些,邵鹏来了贾家。 “见过邵中官。” 贾平安笑的很坦然。 邵鹏进来,第一眼就是阿福。 阿福在树上懒洋洋的趴着,一动不动。 “这东西真是有趣。” 邵鹏随口赞了一句,然后说道:“刚来的消息,老唐要去北方。” 贾平安淡淡的道:“陛下说让某执掌百骑,某没去和兄弟们见面。” “你以为老唐会难受?”邵鹏突然笑了,回身喊道:“老唐!” 大门被推开,唐旭走了进来。 “某做梦都想离开长安。”贾平安从未见过这等精神的唐旭。 “你却担心某会觉着是你抢走了某的职位,可对?” 贾平安干笑道:“只是累了。” 他得给唐旭体面的告别机会,否则他这位刚立功升爵的武阳伯去了百骑,唐旭的光芒全都没了,告别也会显得干巴巴的。 “听闻你家有好酒,拿出来。”唐旭坐下,冲着树上招手,“这是那只食铁兽吧,阿福,下来。” 阿福看了他一眼,压根不带搭理的。 一顿酒喝下来,贾平安醉倒,唐旭大笑着和邵鹏去了青楼。 贾平安去上衙。 “见过武阳伯。” 百骑从程达开始行礼。 从此刻起,这个年轻人将会执掌百骑。 “老唐已经走了。”邵鹏看着精神不大好,都有黑眼圈了,让贾平安不禁在猜测他和唐旭昨晚在青楼待到多久。 “给兄弟们说说吧。”邵鹏退进了值房里。 这也算是就职演讲。 “忠心,努力。” 贾平安就说了四个字。 随后程达主动请缨去巡查禁苑。 “还是某去。” 贾平安哪里会给他去和娃娃脸碰面的机会。 禁苑里春暖花开,星星点点的小花点缀其间。 贾平安下马,缓缓行走。 鼻端是花草的清新味道,眼中五彩缤纷。 那一场厮杀的戾气在渐渐消散。 “贾参军!” 前方出现了苏荷。 贾平安不禁笑了起来,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许久不见,娃娃脸依旧是娃娃脸,但看着长高了些。 “你何时回来的?” “昨日。”贾平安熟练的把她的小背篓解下来,身后的包东熟练的接过,放在阿宝的背上。 苏荷和贾平安并肩而行,叽叽喳喳的问了此战的事儿。 “就是杀敌,然后杀了个敌将。” 苏荷欢喜不已,“宫中的武昭仪令人来和我说了。” 阿姐是昭仪了? 贾平安心中微动。昨日进宫有内侍告诉了他此事,但他却谨慎的选择了不相信。 这就要开始了吧。 永徽三年将会发生一件大事。 他不准备旁观。 …… 周末求票。 第290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高阳正在城外。 她才将去了一趟终南山,去见了一位世外高人。 世外高人说她富贵延绵,随后还给了一个药方,让她在家自己服用,保证容颜永驻。 高阳心情不错,前方就看到了长安城,一支车队缓缓而来。 双方错身而过时,有人低声道:“这女人是个贱人。” 高阳大怒,回头看去,却找不到说话的那人。 “谁说的话?” 她握着小皮鞭在喝问。 没人回答。 高阳恼怒了,拎着小皮鞭就没头没脑的抽去。 官道上顿时一阵鸡飞狗跳,甚至还有几匹拉车的马被惊跑。 各种叫喊声让行人纷纷避开! 高阳解气后,这才回城。 她才将到家,弹劾她的奏疏就进了宫。 “陛下,高阳公主纵马踩踏城外的庄稼,抽打过路的商队……” 这是纨绔才干的事儿。 李治看了一眼,淡淡的道:“为何?” “没说。” “那就不管。” 此事就被压下了。 但随即有人说高阳在家操练家仆。 李治的眼中多了些晦暗,“交给百骑去查。”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陛下,百骑怕是不好查宗室吧。” 李治看着他,“舅舅,百骑是朕的人。” 长孙无忌叹道:“你是皇帝。” 李治点头,“朕是皇帝。” 等长孙无忌走后,他吩咐道:“告诉贾平安,查清楚。” 而长孙无忌回到值房,就吩咐道:“给柴令武他们方便。” “是。” 他摆摆手,等人出去后,这才骂道:“帝王心软,那是自寻死路!” 他喘息着,眼中有些怒色,“那个贱婢,当年竟然羞辱老夫,该死!” 他握住了笔杆,渐渐平静了下来。 …… “查高阳公主?” 好吧,贾平安很爽快的领受了任务,让回去禀告的内侍赞不绝口。 “武阳伯刚正不阿。” 谁都知道高阳的脾气差,敢于去查的都是好汉。 贾平安就像是出去溜达般的,只是带着两人就去了公主府。 钱二开门相迎,“见过武阳伯。” 贾平安绷着脸道;“某奉命而来,请公主出来。” 钱二面色微变,“公主不在家。” 老东西还挺横的! 贾平安没好气的道:“赶紧请了公主出来。” 晚些高阳出来,贾平安一看就头痛。 这大唐公主怎地作风就这么大胆呢? 这底线也太低了吧。 “你昨日回来为何不来看我?” 女人总是觉得自己理直气壮。 “你昨日还在回长安的路上。”贾平安毫不犹豫的揭穿了她的谎言。 高阳坐下,慵懒的道:“他们说你此战威风凛凛,好生厉害,还说你斩杀了敌将,杀头吗?” 贾平安点头,高阳摸摸脖颈,“很疼吧。” 若是没有贾师傅,高阳年底就会被抓捕,明年年初就会被弄死。 “是很疼,所以你且安分些。” 高阳发作了起来,“我哪里不安分了?我就在家中吃喝玩乐,顺带打打马毬,出城转转,何处不安分了?” 贾平安不说话,只是皱眉看着她。 渐渐的,高阳面色微红,嘟囔道:“我就是去了一趟终南山。” “那为何鞭打商人?” 高阳抬头,脸色依旧绯红,却怒不可遏,“有人骂我是贱人。” 贾平安微微眯眼,“你没寻到那人?” “没。”高阳很光棍的道:“我就抽打了可能的几个。” 果然是高阳。 贾平安起身道:“今年你要……罢了,照常。” 长孙无忌正在磨刀霍霍,准备收拾那几个对手。李治在旁观,也有纵容之意。 高阳按理此刻应当是脱离了那个圈子,可为何出了这等事? 高阳才将到家,就有人弹劾,说明有人在盯着她。 不,是有人在布置,要把高阳拖下去。 为啥? 贾平安想不通。 但此刻先应对了再说。 他看了高阳一眼,认真的道:“会装死不?” 高阳瞪大眼睛,双拳紧握,“我马上就死。” 果然善解人意。 “公主!”肖玲急了。 啪! 不知何时高阳小皮鞭在手,一鞭子从肖玲的头顶上掠过。 “是。”肖玲马上低眉顺眼的。 …… “相公。” 长孙无忌在值房,一个官员进来,恭谨的道:“高阳公主那边可还要弹劾?” 长孙无忌嗯了一声,官员说道:“下官以为,可加上房遗爱。” “房遗爱可是不妥?”长孙无忌放下了笔问道。 “房遗爱最近经常与人饮酒,有怨言。” 长孙无忌眯眼,“不管房遗爱。” 官员看到了一丝利芒,下意识的道:“是。” 等他出去后,长孙无忌冷笑道:“当年羞辱了老夫,还想做公主?去地底下做吧。” …… “郎君。” 柴令武夫妇在家看歌舞,有人急匆匆的来了。 “郎君,弹劾高阳公主的人多了不少。” “咦!”巴陵有些纳闷的道:“为何有人针对高阳?” 柴令武嘴角噙笑,“为夫也觉着奇怪,这是谁在帮忙?” 巴陵低声道:“要小心。” 柴令武点头,“为夫知晓。房遗爱胆小,若是没有高阳,他怕是不敢动手。所以,高阳越是飞扬跋扈越好。” 巴陵垂眸,眼中却没有半点犹豫。 …… “陛下!” 李治正在和宰相们议事,被这么一声喊弄的心中一惊,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一个内侍进来,先是行礼,然后见君臣都在看着自己,不禁束手而立,“陛下,高阳公主在家自尽了。” 什么? 长孙无忌猛地起身。 但随即就坐下。 他是想弄死高阳,可现在时机不对啊! 若是高阳此刻身死,柴令武那伙人,甚至是李恪等人都会警觉。若是如此,他的谋划会受阻。 李治铁青着脸,“让医官去!” 长孙无忌心中一动,“可救下来了?” 内侍说道:“公主府中的人把公主救了下来,如今生死不知。” 长孙无忌淡淡的道:“刚被弹劾就自尽,何其软弱。” 李治看了他一眼,也想起了这个姐姐的彪悍。 干啥都行,就是自杀是不可能的。 “让医官去。” 宫中出了两个医官,去了公主府。 “公主!” 公主府里,钱二在嚎哭,“公主,你死的好惨!” 两个医官浑身一个激灵。 室内很昏暗。 两个医官进去,就见高阳被扶着靠在床上,脖颈上一道勒痕。 这事儿假不了! 两个医官赶紧拿脉,肖玲说道:“公主如何喝药?” 是啊! 高阳咽喉受损,进食会困难。 “哎!” 高阳缓缓睁开眼睛,茫然道:“我没死?” 这演技,若是贾平安在,定然会给她颁发最差女配奖。 “公主!” 嚎哭声中,两个医官出去交流。 “这模样就是自尽未遂。” “既然没死,那便是好事,赶紧回去禀告。” 等他们走后,高阳摸摸脖颈,肖玲按着她的手,“公主,可万万不能擦,擦去了就是哄骗陛下,大罪。” 高阳觉得很难受:“他画了这么久,果真像是勒痕?” 她最难受的是画脖颈的时候,贾平安非要她换了高领的衣裳。 果然胆小! 高阳不禁噗嗤笑了起来。 “像。”肖玲赞道:“武阳伯果然是妙手。” 高阳看着外面,“钱二呢?” 肖玲说道:“在外面呢!” 高阳咬牙切齿的道:“那个老货,先前嚎哭说什么我死了,罚他一月俸禄。” 作为公主的管家,钱二算是半个官面人,收入很体面。 肖玲板着脸去了前院,钱二刚把两个医官送走,见她出来就笑道:“某装的可像模像样?” 肖玲说道:“公主说你口无遮拦,罚一月俸禄。” 钱二:“……” …… 高阳果然自尽了。 李治大怒,当即令人去安抚。 而就在此时,贾平安已经带着人出了长安城。 “武阳伯,那支车队就在此处不见了。” 当地的几个村正被带了来,贾平安高坐马背上,“昨日有车队过来,车上带的是粮食,你等可知?” 一番问话无果。 但这反而证明了那支车队的任务就是坑高阳。 谁干的? 贾平安在揣摩。 柴令武? 他刚到长安就遇到了此人,按照他的了解,柴令武至少在他归来的这个时刻不会动手。 谁这般肆无忌惮? 他想到了国舅。 娘的,这个老家伙,为何非得要弄死高阳? “来而不往非礼也!” 贾平安悄然回城,随后召见了许多多。 此刻的许多多越发的恭谨,“见过武阳伯。” 若说武阳子时的贾平安是初出茅庐,那么此次军功赫赫的贾平安就多了威势。 …… 贾平安坐镇百骑,把探子撒了出去。 “某要长孙无忌身边幕僚的消息。” 长孙无忌有几个幕僚,弄死一个算一个。 邵鹏担心动作太大,“若是被长孙相公察觉,陛下会难做。” 不是难做,皇帝都保不住贾平安。 贾平安冲着他笑了笑,竟然是狰狞的模样,“老邵,某的人……不能动!” 邵鹏一个激灵,出去问了包东,“小贾这般模样是为何?” 包东说道:“杀人杀多了。” 邵鹏悄然进宫。 “陛下,贾平安说要弄长孙相公的幕僚。” 李治摆摆手,邵鹏告退。 等他走后,李治说道:“果然少年意气,不肯吃亏……高阳虽然跋扈,可却不会随意鞭责路人,此事朕知道有蹊跷,贾平安出手……朕等着看。” 王忠良低眉顺眼的道:“陛下,就是怕他失手。” 干啥都行,就是别被长孙无忌抓到把柄。 李治深吸一口气,“朕说过别动高阳,可依旧有人不肯,贾平安出手正好,就算是事泄,大不了去北方待几年。” 他继续理事,期间萧氏的人来了一趟,被拒绝;王皇后的人来了一趟,被拒绝…… 朕就是这般的清心寡欲啊! 他起身伸懒腰,突然动作僵硬,“去,问问贾平安要弄的是谁。” 王忠良跑着去了,李治笑道:“不会这般巧吧?” 晚些王忠良跑了回来,“陛下,说是去弄什么……郑远东。” 朕…… 李治面色发黑,“让他不可冲动!” 郑远东是他的人,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 王忠良再去,回来时喘息喘的和要死了似的。 “陛下……”他呼哧呼哧的喘息着,“说是郑远东和人在平康坊的青楼里喝酒,贾平安已经去了许久。” 李治捂额。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弄到舅舅身边的暗线,若是被贾平安弄掉…… …… 夜朦胧,人朦胧,平康坊里朦胧的一塌糊涂。 贾平安就在一家青楼的外面。 身后,包东在低声说话,“郑远东和黄如就在里面饮酒,一人两个女妓。” “位置。”贾平安站在阴暗处。 “二楼乙字九号。” 雷洪说道:“武阳伯,那郑远东和黄如都是长孙相公的幕僚。” 他有些心虚。 若是明日长孙无忌带着人冲进百骑,那啥都完了。 贾平安沉声道:“某从不打不还手。” 高阳被那么坑了一下,不报复回来他心中不安逸。 “动手!” 贾平安转身而去,身后数名百骑拱手,随即跟在他的身后,消失在黑夜中。 乙字九号房间里,郑远东和黄如相对而坐,身边各自有两名女妓。 黄如举杯笑道:“郑兄为何不乐?” 郑远东淡淡的道:“为何不乐?只因无歌舞。” “哈哈哈哈!”黄如不禁大笑,“正是如此,歌舞来。” 四个女妓起身,晚些外面来了三个乐师。 女妓福身,“客人要听什么?” 黄如笑道:“郑兄今日不是得了一首诗?可让她们唱来佐酒。” 郑远东笑了笑,“某再斟酌斟酌。” 这是个谨慎的人,没有把握不出手。 黄如心中暗自一哂,“如此,你等先唱吧。” 女妓点头,回身低声交代了乐师。 乐声起,女妓清了一下嗓子。 黄如突然问道:“郑兄可想出仕?有相公在,定然能飞黄腾达。” 此时并无那等装比说什么做官污浊的伪君子。什么我宁愿在家里耕读,有万亩良田,家中仆役成群……这样的日子它不香吗? 所以飞黄腾达还能算是个纯粹的褒义词。 郑远东微笑道:“某并无想法,一切看相公的意思。” 女妓低声道:“客人……” 郑远东点头,女妓开始唱歌。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女妓长的还不错,黄如却有些不虞,“此诗某不喜,换。” 郑远东微笑道:“何必如此?” 黄如是不想听到贾平安的诗。 但…… 这个女妓却是贾师傅的忠实拥趸。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这还是贾平安的。 黄如深吸一口气,“就没有别人的诗?” 女妓无辜的道:“客人,再无比武阳伯的诗更好的了。不只是奴这里,别处也一样,客人请听……” 隔壁传来了歌声。 “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女妓笑道:“这也是武阳伯的诗。” 黄如只觉得呼吸都不顺畅,起身道:“某去更衣,郑兄且随意。” 郑远东点头,等他走后,揉揉肚子觉得不舒服。 这是吃什么了? 郑远东皱眉,但却不想去和黄如挤,就问道:“何处还能更衣?” 女妓笑道:“客人请随奴来。” 郑远东跟着她去了隔壁,随后弄了个马子。 就在他拉肚子时,不远处的房间里,黄如也在拉。 他一边拉一边想着今夜郑远东的言行。 “这个老狐狸!” 他本想和郑远东交结一番,可郑远东却不动声色的表明了态度:没兴趣。 敬而远之! 门外有人低声问道:“可是黄如?” 黄如下意识的道:“是某。” 他在看着房门,心想这是谁。 身后的窗户悄然被打开,一个男子钻了进来,走到黄如的身后,一拳重击在黄如的后脑上。 呯! 黄如的身体猛的前倾,接着竟然站立了起来。 男子却悄然爬了回去,随后消失。 黄如摇摇晃晃的往外走,裤子一直往下滑…… 走到门边时,他抬头,眼中全是茫然。 呯! 他重重的倒在了门上,随后慢慢下滑。 贾平安就在二楼走廊的最里面,双手抱胸看着那个房间。 一个百骑靠近,低声说道:“黄如没了。” 黄如算是长孙无忌身边较为得力的助手,负责和小圈子的沟通。 而郑远东差一些,负责的是垂直领导王琦那伙人,外加整理些文书,跟着赞画。 “郑远东呢?”贾平安想着再弄死一个,不知长孙无忌可会暴跳如雷。 对付敌人别手软,你手软了,死的就是你。 身后的人说道:“郑远东不见了。” 一个女妓往黄如那个房间去了,贾平安果断的道:“撤。” 他们才将走了没多久,就听到一声尖叫。 “死人了!” 郑远东急匆匆的从马子上起来,等他赶到现场时,就看到黄如倒在那里。 “闪开,郎中来了。” 郎中一来,检查了一番后,摇头道:“死了。” 郑远东深吸一口气,“这是某的同伴,你看看是为何而死的。” 郎中检查了一番,“没有伤,这多半是……” 他挑挑眉,外围有人暧昧的道:“这死的不冤。” “是马上风吧。” 郑远东知晓此刻麻烦,就说道:“某是官人,无事的都闪开,另外,老鸨过来。” 郑远东不能离开现场,老鸨也不会允许他离开。 坊卒来了,郑远东表明了身份,晚些一辆大车带走了黄如的尸骸。 长孙无忌还在忙,他在琢磨着今日的政事,还得想想明日的事儿。 这便是劳心。 但他乐在其中。 “相公!” 有人在外面低声叫门。 “何事?”长孙无忌惬意的喝了一口温水,觉得无处不舒坦。 外面进来个家仆,“相公,说是黄如死了。” 长孙无忌挑眉,“为何?死在了何处?” “说是死在了青楼。” 第291章 可有葵花宝典吗 长孙无忌坐在那里,随即有人求见。 “相公,郑远东说黄如去更衣,随后就发生了此事。” 男子看了他一眼,“外面都说黄如是……马上风。” “这是混淆视听。”长孙无忌抹了一下胡须,“在这等时候,任何事都不能疏忽大意。马上去万年县寻朱浩,让他弄了仵作来验尸。” 男子应了,刚准备走,长孙无忌叫住了他,思忖了一下,“在这个时候出事,定然不是什么马上风,可令人封锁了青楼?” 男子摇头。 “蠢!”长孙无忌起身,“若是被人所杀,凶手定然早已远遁,去问老鸨,把今夜去的人……不,把在郑远东二人之后去的人问出来,速去,免得被人灭口。” 万年县县廨的一间屋子里,朱浩打着哈欠,两个仵作令人把烛台凑近,随后剥光了黄如的衣裳,一寸寸的仔细检查着。 “这是长孙相公的人,查不出来……都回家去。”朱浩抹去眼角的泪水,觉得太困了。 时间流逝,两个仵作一人负责半边身体,一点点的查。 “长孙相公来了。” 长孙无忌来了,朱浩赶紧打起精神迎了出去。 “老夫来看看。” 长孙无忌进了房间,朱浩说道:“这里死人腌臜,相公还是在外面等候吧。” 长孙无忌看着尸骸,淡淡的道:“老夫当年跟着先帝杀人无数,见多了。” 两个仵作一寸寸的摸,其中一人伸手:“刀来。” 边上的助手递上一把小刀。 小刀缓缓…… “呕!” 朱浩忍住跑了出去狂吐。 一人查验吃的东西,一人继续往上。 “相公,未曾中毒。”仵作甚至还尝了一下。 以长孙无忌的城府,咽喉依旧涌动着。 二人缓缓往上摸。 “翻身!” 尸骸被翻了过来。 “烛台!”仵作突然抬头,“再点几根烛。” 朱浩吐完了进来,捂着嘴说道:“相公,这是万年县最好的仵作。” 长孙无忌也凑了过去。 年长的仵作伸手一摸黄如的后脑,“拿刮刀来。” 一个刮胡子的小刀递过来,仵作把黄如后脑的头发剃掉,拿着烛台凑过去看了一眼,抬头说道:“相公,果然这里有伤。” 长孙无忌已经看到了,黄如的后脑部位颜色有些深。 仵作自信的道:“若是摔倒,那不是这等模样。看,此处淤青很深,边上也是,这便是三个指节的痕迹,死者是被人从后脑一拳……” 他挥出一拳,“后脑中拳,轻则昏迷,重则身亡。” “为何?”朱浩不解。 长孙无忌说道:“脑子都被打散了。” 仵作赞道:“相公高见,确是如此。” “赏他。” 长孙无忌随即回去。 这等事儿无法影响他的睡眠,一觉就到了第二天凌晨。 吃早饭的时候,男子来了。 “相公,后续那些客人基本有迹可循,查不到嫌疑。” 长孙无忌喝着汤,“老夫也没指望能问出来,他们这是潜入。黄如与谁结仇?” “并无。” 长孙无忌眯眼吃着早饭,晚些换上官服准备出门。 “相公,此事后续该如何?” 长孙无忌边走边说道:“不必管了,其一,拿掉崔氏一人;其二,记得黄如上次和陈家发生争执,陈家恶语相向……那人,弄死!” 男子讶然,“相公,此事和崔氏没关系吧。而且陈家也没这个胆子。” 长孙无忌随口说道:“老夫想这般做,就去做。” …… “陛下。” 邵鹏来了。 “如何?”李治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棋手,看着棋子突然就走偏了,还没法纠正。 邵鹏说道:“昨夜贾平安带人去了平康坊,弄死了黄如,可惜郑远东恰好去更衣,逃过一劫,否则定然能让陛下欢喜。” “是啊!朕很是欢喜。”李治觉得郑远东的运气真不错。 说来也算是一件喜事。 等邵鹏走后,王忠良笑道:“陛下,可见此事乃是天意,不过下次那郑远东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李治淡淡的道:“贾平安干得好,这履新第一战,不错。” …… 贾平安担任百骑统领的三把火烧了一把,黄如被干掉,崔氏一名官员也莫名其妙的被弹劾下课,被赶到了边远地区去担任刺史。 “可怜的。” 崔建感慨一通后就来到百骑。他对百骑这个机构很是好奇,转悠了一圈后,握着贾平安的手说道:“你做百骑统领,崔氏全力支持!” 贾平安笑了笑,说道:“多谢。” 崔氏说全力支持,那只是个客套话,当真就傻了。但崔建不是这等人,为何也来玩套路? 崔建晚些去了老程家拜见崔氏时提及了此事。 崔氏看着他,“你做官怕是做糊涂了。” 崔建赶紧起身,束手而立,这时候他敢伸爪子,不用崔氏动手,老程闻讯能把他丢护城河里活活淹死。 崔氏皱眉道:“那小贾是个实诚的,你这般虚情假意的说什么崔氏全力支持……丢不丢人?” “不能吧。”崔建是个比较轴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被小圈子用那等碰瓷的手法连续坑了两次。 崔氏只是叹息,“他把你当做是好友,你却玩这个。换做是你,你会如何?” 崔建马上想到了弥补的法子,“回头某就去百骑寻他说话。” 这是摆姿态:我崔建和贾师傅关系很铁。 崔氏笑了笑,等崔建走后,身边有年长女仆说道:“娘子,此事无需如此吧?” 她觉得崔氏太隆重了些,有恐吓崔建的嫌疑。 崔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以为他来作甚?他是来为贾平安谋划,让我在崔氏的长辈面前说说小贾的好话……这些年轻人,油头滑脑。” 女仆笑道:“那个少年救了阿郎,是该支持。” “你也如此,我便修书几封,回头送了去。” …… 得闲贾平安会去猪圈看看。 那些小猪们已经长大了许多,按照贾平安的推算,再养几个月就能杀来开荤。 宋不出很认真的道:“郎君,这些豕咱们家一直养着吧。” 这是要养宠物的节奏。 贾平安没想到在大唐竟然能遇到这等痴人,还是贾家的家仆。 “不吃肉,养豕作甚?”贾平安见他失魂落魄的,觉得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做一道扣肉出来。 肥而不腻,甜咸得宜,满嘴油啊! 他有些流口水。 “郎君。” 杜贺急匆匆的来了,“宫中来人了。” 贾平安回家,见到一个内侍正在逗弄阿福,就干咳一声。 内侍回头,看着颇为白皙,三十不到的模样。 “咱是张天下,武昭仪身边的人。”内侍拱手。 贾平安拱手,觉得这名字也是没谁了。 张天下仿佛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笑道:“当年阿娘生下咱的时候,隔壁的读书人疯了,随后脱了衣裳在外面疯跑,喊着天下、天下,阿耶就顺口取了这个名。为此宫中还准备让咱改名,先帝得知后只是一笑了之,说无需如此。” 贾平安问道:“张中官在武昭仪的身边做何事?” 张天下看着他,含笑道:“出来前,昭仪说你去阿弟处,就说可为栋梁四字即可。” 贾平安重新拱手行礼。 果然谨慎! 张天下想起出发前武昭仪的话。 ——他知晓我在宫中艰难,若是没有凭据,你说的再多也无用,就说可为栋梁。 随后二人进了书房。 张天下坐下后说道:“昭仪如今在宫中还好,已有了身孕,让你无需担忧。” 贾平安心中一松,“这一胎定然是个皇子。” 张天下以为他是讨口彩,也不以为意,“昭仪如今就担心一事,你的亲事如何。” 这事儿…… “不着急。”贾平安是真心不着急。后世在他这个年龄的少年还在读书,谈恋爱都是偷偷摸摸的。 张天下仔细看着他,觉得这个少年真的与众不同。 旁人若是在这个年龄早就被亲戚和街坊邻居们催的惶然不安,一心想寻个娘子成亲。可贾平安倒好,看着很是平静,压根不在意的模样。 “昭仪说了,你若是不肯,她倒是看中了一个,晚些再说。” 贾平安满头黑线,“回去告诉昭仪,不用她管。” 张天下回去说了,原以为武媚会怒,可她却莞尔一笑,“这般大的少年就是倔,到时候却是由不得他。” …… 百骑的事儿不少,但贾平安每日的工作也简单,就是把消息汇总看了,然后分派任务,自己就可以去干私活了。 这日他刚想开溜,邵鹏回来了,见状就黑着脸道:“做官就得有官样子,对了,陛下挑选了十余人,让你去看看。” 贾平安懵。 邵鹏说道:“你那个什么新学总不能埋进土里吧?别气,这是陛下的原话。” 贾平安笑了笑。 “陛下令人挑选了些人来学,你好生教了,以后也是你的助力。”邵鹏的话很实在,甚至还透露了些事儿,“总计十八人,只是……” 贾平安笑了笑,“那些大儒该开始攻击新学了吧?许多原先想学新学的,此刻都打了退堂鼓。” 这等落差一般人承受不了,贾平安却安之若素。 邵鹏对此颇为了解,“那些人嘴上一套,背后却不搭理你的新学,你不难堪?” “某难堪什么?”贾平安微笑道:“不来的,他们以后会把肠子都悔青了。” 邵鹏笑了笑,“本来热衷于此的不少,可长安城中不少大家都在狠批你的新学,说是歪门邪道,若是照此学了,以后定然会走上邪路。” 这是杀手锏。 贾平安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外界说新学是当年独尊儒术时的幸存者,堪称是百家学说的大集成,这还得了? “他们说那些歪理邪说只是当年的漏网之鱼,不计较也就罢了,还敢堂而皇之的出来教授,这是小丑跳梁,还有人说要弄死你,不过咱觉着被你弄死的可能性更大些。” 随后进宫。 李治亲切接见了他,然后发表了讲话。 一句话:好好教。 贾平安告退去了前面。 十八个人就像是十八根长歪的树,歪歪斜斜的站在那里。 第一个看着二十多岁,一脸龙傲天的傲然。 “这是滕王。” 久仰了啊! 贾平安真心久仰这位老兄。 滕王李元婴,多才多艺,最爱修建滕王阁,走到哪修建到哪。若是没他,也就没有了后来的滕王阁序。 但此人经常干些不大不小的坏事,比如说用弹弓射人,把人埋在雪地里取乐,大半夜的非得要出城,不开门就发飙,把夜禁的规矩视若无物…… 这位奇葩……竟然是某的学生? 贾平安头上流下一条黑线。 李元婴颇为英俊,也就是帅气,他潇洒的甩了一下脑袋,鬓角的长发飘了起来。 第二人看着黝黑,邵鹏介绍道:“此乃鄂国公家的尉迟循毓。” 鄂国公就是尉迟恭的封爵,他的儿子叫做尉迟宝琳,尉迟循毓就是他的孙儿。 一个宗室人渣,一个权贵三代…… 这是什么构架? “这是杨渊。”邵鹏放低了声音,“小贾,你作孽作大发了,杨渊的父亲杨钊反对新学,杨渊却瞒着他来报名,你……哎!” 杨渊看着一脸‘没受过社会毒打’的讨打模样,让贾平安有些手痒。 “这是陈翔,他的父亲原先是陛下太子时的属官陈宝,你没去国子监,他却去了,如今担任司业。” 一路介绍下来,大部分都是李治信任的人选,也就是说,他希望新学能尽量别透露出去。 唯一让人感到碍眼的就是那位宗室人渣,滕王阁修建狂魔,滕王李元婴。 也不知这位修炼出了元婴为啥还回长安,贾平安觉得不对劲。 邵鹏见他关注李元婴,就低声道:“这位去年重病,私下回了长安,上个月才好。没想到陛下竟然留他在长安,还学新学。” 这说明李元婴的人渣本性已经被李治看穿了,干脆丢进来回炉再造。 这也是宗室代表的意思。 相对于外界儒学受益者们的咆哮,李治却对新学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兴趣。 十八人,大部分人都是用探寻的目光看着贾平安。 家里说此人是百家之学的传承人,可他传承了什么? 火药的事儿他们不知道,实际上现在的贾平安就是个传说中的人物。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他看着这些学生,面对着这些桀骜、怀疑的目光,淡淡的道:“憋气自尽不能成功。” 有人开始憋气……其实除去李元婴之外,十七个学生都在憋气。 有人很快反应过来开始呼吸,还有几个一直憋啊憋…… “这只是测试你等的智商,何为智商?”贾平安真的不想教授一群心思各异的人,但作为时代的领先者,他必须得把自己的学识传授出去。 “智商就是聪明的程度,在这里某最聪明,而愚蠢的人都该低头。”贾平安看到了愤怒,李元婴甩甩头,脑袋昂的更高了。 而尉迟循毓黑脸发红,双拳紧握。 杨渊迷惑的看着贾平安,大概是有些偶像破灭的沮丧。 陈翔看着很兴奋,是的,贾平安不知道这娃为啥要兴奋。 剩下的学生各种情绪都有,一句话,都特娘的不是寻常人。 老子是作了什么孽,竟然教授这么一群奇葩。 李元婴再甩了一下头,淡淡的道:“你聪明在何处?” 贾平安回身,却没有黑板。 罢了。 “明日再来。” 嘘! 贾平安仿佛听到了嘘声。 实际上身后却是传来了嘘声。 “这是个骗子。” 尉迟循毓的声音最大,果然是二傻子的儿子。 “本王和他学什么?学不要脸?”李元婴最骄傲。 晚些有人把这里的事儿告诉了李治。 “不必管。”李治很忙。 贾平安回到家中,准备了一些酒精,又去弄了一个光滑的瓷瓶。 准备完毕,但他还得准备教材。 “万恶的旧社会啊!” 贾平安把教材弄出来,门外悄然进来一个内侍。 “你特娘的是人是鬼?” 贾平安下意识的摸出了短刀砸过去。 内侍轻松避开,还顺手抓住了短刀。 这手法……分明就是高手啊! 贾平安想喊人,可担心开口就会被干掉。 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英雄……” 贾平安一开口就觉得有些羞耻。 内侍的声音很阴柔,“曹英雄在长安县,另外,咱奉命而来,陛下问你,那些人何时能成材?” 贾平安松了一口气,然后仔细看着内侍。 “可有葵花宝典吗?” 能无声无息的摸到书房来,这本事不小。 内侍皱眉,“什么葵花宝典?” 原来你不是不败啊! 贾平安看了看他的手,没看到绣花针,心中莫名的放松了些,“成才,这个要看标准,若是某的标准,大概得学十年。不过三五年也成。” 后世一读就读十几年,若是有恒心,成绩好的,甚至能从幼儿园开始读几十年。 “三五年……” 内侍看了一眼那些教材,“不可外泄。” 贾平安怒了,“关你屁事!” 我自己的学问想教授给谁还得受限? 内侍双拳紧握,贾平安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 但……输人不输阵。 内侍终究没动手,“这些是教材吧,交给某,某叫人抄写。” 现在虽然有了雕版印刷术,但主要是用于印刷佛经等典籍,新学…… 你想屁吃。 “也好。”贾平安把几本教材递过去,“三十份。” 内侍看着他,那眼神就像是看着蝼蚁,“你很贪婪。” 十八个学生而已,贾平安要三十份,这便是雁过拔毛。 “以后说不准还会有人加入,早些弄出来多好。” 内侍摇头,然后略微好奇的问道:“你不怕咱?” 他今日故意做出杀气腾腾的模样,就是想试试贾平安的胆量。 可贾平安却很是坦然的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个雕塑,不,是在探究一个雕塑。 “为何要怕?” 贾平安更想知晓这人的本事从何而来,宫中可有秘传的功夫,他会不会拎着绣花针把敌人戳几百个针眼…… 第292章 奇葩学生群体 贾平安认真的看着他,“某觉着你眼熟。” 内侍一怔,“咱在之前并未见过你。” 贾平安皱眉,“某觉着你应当是穿着白色的衣裳,轻松就能飞跃屋顶,无论多少敌人都拦不住你……你的身形快捷如鬼魅……” 内侍面色微变。 身形如鬼魅,这是他的秘密,连皇帝都不知晓。 这个少年如何得知? 他的眼中露出了杀机。 当然,杀人是不可能杀人的。 “某在梦中见到过,见到你被人围杀,见到你为了情义而放弃抵抗,被人重创……” 东方不败的故事被娓娓道来。 内侍竟然莫名的感动了。 原来如此吗? 不是他蠢。 而是贾平安说的太特娘的煽情了。 “最后跌入山崖。” 贾平安叹息一声,目光梭巡,可惜没古琴,但就算是有他也不会。 “沧海笑……” 一曲高歌,内侍不禁动容了。 若说前面还有些忽悠的成分,那么这等豪迈的歌曲随口就来,说明这一切多半为真。 难道他真的梦见了咱的前世? 内侍飘然而去,“咱叫做沈丘。” “娘的,总算是走了。” 贾平安脊背都湿了。 家中的王老二厮杀是个好手,但面对这等神秘莫测的人物却无能为力。 他走出书房,屋檐上突然垂下一人。 “郎君!” 徐小鱼倒吊在屋檐上,手中竟然拿着弓箭。 “你为何在此?”贾平安心中一动。 徐小鱼轻松的落地,收了弓箭后说道:“某先前看到那人翻墙进来……” 擦! 不该是飘过来的吗? 竟然还要翻墙。 贾平安无视了自家那比别人家高许多的围墙。 徐小鱼得意的道:“某和二哥说了,二哥让某在附近盯着,若是不对就一箭射死他。” 这小子! “干得好!” “郎君!”王老二就像是一头猎豹,从侧面钻了出来,手中还拎着横刀。 “先前他若是敢动手,小鱼放箭,某就破窗杀进去。”王老二原先是斥候,那潜伏的本事不差。 他看了徐小鱼一眼,“你不该上屋顶,动静太大,那人多半发现了。回头操练。” 徐小鱼沮丧。 原来我也没那么差? 贾平安心情大好,“准备酒菜。” 第二天他再度去了宫中。 十八个学生来了十七个。 “孙迟告病。” 随行的内侍说道,同时给那些人一个眼色,暗示别闹事。 可惜我的十八罗汉啊! 贾平安淡淡的道:“不管真病还是假病,第二日不来……没经过某的同意,告诉他,以后不用来了。” 内侍楞了一下,“此事还得禀告……” 贾平安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陛下让某来教,某说的就是道理,若是不妥,解散罢了。” 他本就不愿意教这群奇葩,最好一拍两散。 内侍不再说话。 李元婴甩了一下头,“你能教我等什么?” 贾平安没搭理他,弄了瓷瓶出来,随后倒了些酒精进去摇晃,让酒精密布整个瓷瓶。 “好香的酒!” 十七人中有十五人眼前一亮。 都特娘的是酒鬼。 贾平安把酒精倒回去,把瓷瓶翻转过来,最后几滴了啊! 他弄了个火折子点燃,抬头道:“看清楚。” 众人围拢过来。 贾平安让他们看看瓷瓶。 “空的。”尉迟循毓吸吸鼻子,真想喝一口。 贾平安把火折子靠近了瓷瓶的瓶口,火苗窜了过去。 噗! 一股蓝色的火焰从瓷瓶中喷了出来,同时一股哨音般的呼啸声也随同冲了出来。 “鬼!” 尉迟循毓黑脸都白了一瞬,跌跌撞撞的后退。 十七个学生加一个内侍,除去李元婴之外,其他人全都跑了。 贾平安好奇的问道;“你为何不跑?” 刚才那个声音真的有些渗人,若是在深夜来这么一出,不知道这个原理的估摸着能吓个半死。 李元婴的脸颊颤抖了一下,“本王……本王不怕。” 贾平安低头,见他的腿在打颤,才知道此人不是不怕,而是腿软了跑不动。 他坐了回去,晚些,那些人一个个的回来了,但眼神中还带着惊惧。 这个时代对于自然现象和某些特定环境下出现的现象无法解释,于是就喜欢用神鬼来分析。 尉迟循毓站在门外,“武阳伯,你莫非会御鬼?” 贾平安满头黑线。 叛逆少年杨渊迟疑了一下,说道:“那瓷瓶莫非是宝贝?” 陈翔却笃定的道:“某敢断言,那瓷瓶里定然是一方世界。” 这个想象力很宏大,不错,写有前途。 “哎……” 李元婴此刻才恢复过来,他整理了一下鬓角的头发,淡淡的道:“心中有正气,无需惧怕鬼神。” 这货装比看来颇有些天赋。 贾平安招手,“谁来试试?”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叛逆少年杨渊走了进来。 “可有法诀吗?”他觉得御使这等宝贝定然有秘诀。 “有。”贾平安让他把酒精倒进去摇晃,随后把酒精倒出来。 火折子点起,杨渊看着他,“秘诀是什么?” “你叫一声爸爸。” 杨渊犹豫了一下,“爸爸。” 一群棒槌,竟然把科学现象当做是神鬼之事,贾平安觉得该给他们一个教训。 噗! 瓷瓶喷出蓝火,然后呼啸声出现,就像是鬼哭狼嚎。 杨渊的手在颤抖。 “别抖。” 第二个学生上前,依旧说道:“爸爸。” 十七人全部试验一遍,然后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都有些兴奋。 “咳咳!” 贾平安觉得该给这群棒槌揭开秘密了。 “这是酒精。” 贾平安指指小坛子,“何为酒精?某说了你等也不懂,简单些,就是你等喝的酒水提纯,驱除杂质……酒精的含量更高。” 尉迟循毓问道:“可能喝?” 你这个棒槌! 贾平安随手把毛笔扔了过去。 “严肃些!” 尉迟循毓干笑着,“晚些某弄些好菜,就差好酒了。” 众人都点头。 果然是一群奇葩。 贾平安继续说道:“为何能冒蓝火,还会呼啸?因为酒精容易挥发,某来问问,酒水在冬日不加温可是酒气很淡?” 众人点头。 “若是你把酒水装在瓷瓶里……” 尉迟循毓抢话道:“冬日弄在温水里,酒气很香。”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这便是酒精的特点,易挥发。你给它加温,它就从酒水里挥发出来……” 他拿起瓷瓶,“某把酒精弄进瓷瓶里,摇晃几下,让酒精密布瓷瓶内部,随后把多余的酒精倒出来。此刻里面的酒精开始挥发,可大家看看,这瓷瓶口子不大,于是那些挥发的酒精就蕴集在瓷瓶里,和空气混合,此刻点火……” 众人愕然,李元婴第一个反应过来,“何为空气?” 贾平安无语,“空气就是咱们身边虚空里存在的气,你不断的呼吸,吸进去空气,呼出来的是废气。” 尉迟循毓说道:“可为何某呼出的废气难闻,而美人呼出的废气如兰似麝呢?” 你特娘的! 贾平安再也忍不住了,拎起边上的细棍子上去就是一顿抽打。 “先生说话时不懂得沉默的礼节?” 尉迟循毓抱头挨打,却不敢还手。 这便是这个实验的威力。 贾平安气喘吁吁的回来,继续说道:“没有什么如兰似麝的香气,都是人,呼出来的味道都差不多,若是受寒了,呼出来的废气还臭,男女都一样。” 他接着说道:“你等回家可做个试验,弄个炭盆烧柴火,随后用盖子把炭盆盖住,记住,盖严实了……” “火会熄灭。” 杨渊看来在家还是干过活的,贾平安对此很欣慰,“对,为何熄灭你等可知?” 众人摇头,贾平安说道:“这便是因为柴火的燃烧需要空气助力,盖上了盖子,隔绝了空气,柴火自然会熄灭。而酒精易挥发,和空气混合在一起,这便是易爆的气体,可却开了个口子,某用火点了一下,里面的混合空气爆燃,若是口子封住就会爆炸,可有口子,爆燃的气就冲了出来……” 众人只觉得看到了一个新世界。 “这是新学?” 这太神奇了吧? 连李元婴都在思索。 “可为何会鬼哭狼嚎?”杨渊对此不解。 “简单。”贾平安说道:“你可去看看箫笛,为何能发声?皆因有孔,而人吹气……” 贾平安看看众人,想看看谁的智商比较高。 “先生!”杨渊突然激动了起来,“吹气就和爆燃的气一般,孔越小,叫声就越尖利……某原先自家做过笛子,某试过……” 他郑重拱手:“先生大才,难怪说新学乃是窥探万物本源的学问,学生谨受教。” 他被折服了。 剩下的学生大半还在震惊懵逼中。 “弄了笛子来。”李元婴却是个行动派,晚些弄了笛子来,就按住孔洞,只留下一点缝隙。 他奋力一吹,那声音尖利。 “果然是如此。”李元婴欢喜的道:“竟然这般简单?” 另一人上去接着吹…… 笛子上面还有滕王阁的口水,不消毒的吗? 贾平安看着有些难受。 “今日就到这,明日开始,某会给你等授课,愿意来的就来,不愿意来的……以后都别来了。” 贾平安看了众人一眼。 昨日这些学生看他的眼神中带着各种情绪,正面情绪的没几个。 此刻却大多恭谨。 扯淡的东西都无用,弄个试验镇住他们才是王道。 贾平安转身出去。 那内侍站在那里,见他出来,下意识的行礼,“先生慢行。” 宫中的内侍对外界无虚低头谄媚,做好自己就好,但这个内侍却恭恭敬敬的行礼,这便是知识的力量。 贾平安行走在宫中,想的却是些别的事儿。 李治让这些人来学,不外乎就是想把好处全收进皇室,收在自己的手心里。 可他还有赵岩。 一个赵岩不够,那他就再教十个、百个赵岩,总之不能把学识放在皇室里当做是神灵供奉着。 新学更需要的是应用,而不是供奉。 李治会如何想? 贾平安笑了笑。 李治不知道这门学问的震撼之处,当那十七个学生渐渐学习深入时,再想封锁就晚了。 回到百骑,他漫不经心的说道:“某想起了先生。” 邵鹏问道:“那先生还在?” “当然还在。”贾平安叹道:“先生文武双全……” “难怪你也是如此。”邵鹏很是羡慕。 呃! 这无意间竟然还把这个事儿给填坑了? 贾平安笑了笑,“先生游走四方,说是在某处倦了,或是遇到了有天资的学生就会教授。” 晚些,这番话传到了李治那里。 “竟然如此?” 李治的眼中闪过厉色,“令人追查,找到此人后劝归长安,若是不听……杀了。” 邵鹏低头,“是。” 等他走后,李治放下奏疏,有些遗憾的道:“朕本想把新学束于宫中,只为朕所用……” 帝王的贪婪和独占欲是与生俱来的,贾平安对此很清楚。 而那些学生们却不知道背地里贾平安忽悠了皇帝一次。 十七个学生盯着那坛子酒精,最后还是尉迟循毓出了个主意,“都去弄了小瓷瓶来,一人一瓶。” 这个主意好。 晚些,这些学生一人带着一瓶酒精回家了。 尉迟循毓回到家中,就在自己的屋子里鼓捣。 他先令人弄了炭盆来,随后测试了盖子压住的效果,果然灭了。 接着就是瓷瓶。 “瓶口小就会尖叫,若是再小些呢?” 尉迟循毓激动了。 他叫人弄了个瓶口细细的瓷瓶过来,然后照着操作了一遍。 两个丫鬟在边上好奇的看着,“小郎君弄这个作甚?” “晚些有鬼哭神嚎。”少年人总是喜欢显摆,尉迟循毓也不例外。 他把瓷瓶放在桌子上,然后点火。 “呯!” 瓷瓶爆炸…… 尉迟循毓下意识的用手挡住脸,可哪里来得及,一块瓷片就这么插进了脸颊上。 砰砰砰砰砰砰! 碎瓷片四处乱飞,一个丫鬟的手臂中了一块,尖叫着跑了出去。 屋里就像是经过了一场浩劫。 此刻尉迟宝琳刚到家,正在询问儿子的情况。 “郎君,小郎君很是乖巧,才将学了回来。” 管家一脸的欣慰,尉迟宝琳微微点头,觉得给这个儿子寻了个好事儿,果真不错。 权贵的孩子怎么教导,这是个大问题,和世家门阀的传承有序不同,那些类似于暴发户的权贵基本上不怎么懂得教导孩子,以至于富不过三代就成了一个社会性的问题。 大唐也是如此。 老子英雄儿平庸。 你看看程知节,看看尉迟恭,再看看李勣…… 老子厉害的一塌糊涂,儿孙却平庸的一塌糊涂。 皇帝说是学新学,尉迟宝琳第一个给儿子报名,没想到还被选上了。 “郎君,外面许多人说新学就是当年儒学的刀下亡魂,如今再度死灰复燃,当诛之。”管家高兴之余,担心自家小郎君变成了皇帝的炮灰。 在这个时代,人先想到的是家族,其次才是国家。所谓家国天下,家在前,国在后。 尉迟循毓边走边说道,“先看着,那新学某问过卢国公,说很是厉害,学了再说,就算是出了岔子,陛下也会收拾,再有……大郎只是学生,和他无关。” 有事儿先生倒霉,关我儿子屁事? 这便是尉迟宝琳的想法,管家却觉得一点都不错。 “本该如此。” “救命……” 才将走到后院,就听到了女子的惨叫声。 尉迟宝琳面色一冷,“拿了来!” 很快两个女仆被带了过来,其中一人手臂流血。 “阿郎,小郎君他……”那侍女才将说到这,竟然就嗝儿一声晕了过去。 “大郎!”尉迟宝琳心中一急,就往后面跑。 他一路跑到了尉迟循毓的房间外,就见儿子摇摇晃晃的走出来,脸颊上还插着一块瓷片。 “大郎!” 尉迟宝琳差点晕倒过去,喊道:“来人呐!来人呐!” 鄂国公府鸡飞狗跳了一阵子,等得知了事情的起因后,尉迟宝琳勃然大怒,当即进宫求见。 进宫见到皇帝后,尉迟宝琳大哭,“陛下,臣差点就痛失了大郎了!” 嗯? 李治皱眉,“说清楚。” 尉迟宝琳说道:“不知那扫把星教授了大郎什么,先前大郎在家里跟着做,结果瓷片横飞,大郎的脸上插着一块瓷片,陛下,若是那瓷片往下些就是咽喉……” 这是什么东西? 李治被他说的没头没脑的。 “确定是贾平安教授的?” 他觉得贾平安不是那等坑人的祸害。 但他旋即想起了以往贾平安的那些操作。 “陛下,就是那扫把星教授的,臣恳请陛下……臣子明日就不来了,另外,臣子破相,陛下,臣心疼啊!” 尉迟宝琳痛哭。 李治看着他,想到的却是尉迟恭。 尉迟恭悍勇无匹,最擅长躲避马槊和抢夺马槊,玄武门之变他和长孙无忌并列首功,堪称是李世民这一系的大功臣。 这个大功臣如今蹲在家里不知道干啥,就一个尉迟宝琳在外行走,却不堪大用。 但毕竟是尉迟恭的儿子…… 李治说道:“如此,尉迟循毓便不用来了。” 尉迟宝琳却不依不饶的道:“陛下,臣子不打紧,可那扫把星却行此邪门之事,臣担心……” 这是借口,目的就是让李治出手惩治贾平安。 李治淡淡的道;“那只是意外。” 是否意外他不知道,但帝王的尊严让他不肯低头。 “陛下。” 外面来了个内侍,一脸慌张的道:“滕王在住所不知玩什么,竟然把宅子点燃了。” 尉迟宝琳抬头,“陛下……” 他慌得一批! 那滕王李元婴不就是儿子一批的学生吗?儿子脸上中招,滕王竟然把自己的府邸点燃了,那扫把星…… “陛下,那是祸害人的扫把星啊!” 李治也有些懵,“去问问。” 有人去了,晚些回来说道:“陛下,滕王府邸的火已经扑灭了,滕王说是什么实验,乐不可支。” 那个人渣! 李治反而越发的不安了,“让贾平安来。” 贾平安来的时候已经快下衙了,见尉迟宝琳在,边上还站着个人渣滕王,就有些懵。 李治看着他,心中有些不满,朕让你教授学生,第一天,不,第二天你就弄出了这般动静,差点戳死一个,烧死一个,这是教授了什么? 难道新学不可重用? 李治心中狐疑,“朕问你,先前尉迟循毓在家弄了什么,被瓷片弄伤,滕王在住所做什么实验,点燃了宅子,这是为何?” …… 本月最后几天了,求票。 第293章 尉迟恭的道歉方式 酒楼里,四人在饮酒。 孙迟坐在边上,说是饮酒,实则就是伺候的小厮。 他的身边是在吏部为官的父亲孙安,对面二人,脸颊瘦削,笑的矜持的中年男子是徐集;另一边板着脸的中年男子叫做张炜。 孙安举杯邀饮,三人干了,孙迟赶紧起身去倒酒。 孙安看着他忙碌,慈爱的道:“大郎被看中,说是去学什么新学,老夫公事繁忙,也不知那新学如何,幸而得了二位的提醒,否则便误了大郎。” 徐进矜持的笑道:“孙安聪慧,可却不知人间险恶。那扫把星弄了这个新学,原先乃是我儒学的刀下亡魂,有人偷偷摸摸的把那些杂学传了下来。传便传了,可却不该大张旗鼓的出世。” 张炜的声音有些尖锐,“此等扫把星,按老夫的看法,就该弄死了事。什么新学?当年董公为我儒学请命,中原至此大治。如今那些邪门歪道再度重来……还想大行于世,魑魅魍魉,也配?” 孙迟笑了笑,倒酒后回来坐下,说道:“幸而得了二位先生的指点,否则某踏错这一步,却再难回头了。” 孙安笑道:“为父让你装病,不是惧那扫把星,只是担心得罪陛下。你不可不知。” “是。”孙迟低头应了。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 “进来。” 一个男子推门进来,跪坐下,面带喜色的道:“鄂国公家的尉迟循毓在家中弄什么新学的东西,竟然差点死在家中……” “哦!” 众人不禁惊讶,然后面面相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男子说道:“还有,那滕王也弄了那东西,却点燃了自家的宅子。” “祸害!” 张炜斩钉截铁的道:“老夫早就说过那扫把星乃是祸害,早该弄死他,今日诸位以为如何?” 徐集心中欢喜,“陛下怕是饶不了他。还有鄂国公,虽说在家不出门多年,不过若是关系到他的孙儿……” “哈哈哈哈!” 众人不禁大笑起来。 徐集心中一动,说道:“鄂国公怕是错爱了扫把星,可那尉迟循毓老夫却知晓,乃是个好学的人才。此刻他所学非人,老夫在想,这等人才不该就此颓废。老夫不才,若是那小郎君愿意,老夫倾囊以授。” 孙安微笑着说道:“若是能成,也是一段佳话。” 他笑吟吟的,却知晓徐集是想趁火打劫,若是能把尉迟循毓收入门下,他就名声大噪了。 但这也是个好事。 他正想让儿子拜在徐集的门下,若是多一个鄂国公府的同窗,好处多多啊! 徐集微笑道:“鄂国公想来正在恼火,老夫若是去了会如何?” 这人竟然想在此刻求见尉迟恭…… “定然无碍。” 众人点头。 徐集起身,笑着走了。 …… 宫中,李治看了神色平静的贾平安一眼,心中火气升腾,“朕让你教授新学,要的是你所言的富国强国之学,可才将开始就差点弄出了人命,你可把朕的话放在了心里?” 贾平安看了尉迟宝琳一眼,说道:“臣并未交代什么实验。” 人渣李元婴说道:“陛下,是臣自己弄的。” “那是为何?” 李治的声音中带着些许不耐。 “尉迟循毓被瓷片弄伤,定然是弄了小口瓶,滕王点燃了宅子,定然是瓷瓶里残留的酒太多。” 贾平安神色从容。 尉迟宝琳见了心中恼火,刚想发声,就见李元婴目光异彩的说道:“陛下,果真是武阳伯所说的那样,臣当时没倒干净酒。” 李治皱眉,“为何?” 因为这二人是蠢驴! 贾平安说道:“瓶口小,里面爆燃的能量得不到宣泄,于是炸了。” “就那么简单?”尉迟宝琳质疑道:“若是如此,为何会伤人?” 贾平安冷冷的道:“因为你家小郎君是个蠢货。” “某弄死你!”尉迟宝琳扑了过来。 他老子尉迟恭在玄武门之变后被列为首功,于是得意洋洋,连宰相都不放在眼里,自觉皇帝天下第一,自己天下第二,曾经一拳差点打瞎宗室名将李道宗。先帝大怒,但依旧压着火气给他讲道理,甚至用了韩信来做例子。 ——你想做韩信还是想做彭越? 尉迟恭感受到了先帝的杀意,这才收敛了狂傲。 尉迟恭得罪人无数,儿子尉迟宝琳也不是省油的灯,从这件事就能看出这厮的脾气火爆。 贾平安拉开架势,准备打一个勋戚试试。 至于报复,他如今是百骑统领,身后老帅一群,怕个毛。 不打架的人生是不圆满的。 砰砰砰砰砰砰! 二人打作一团,没几下尉迟宝琳竟然退了。 李治本来面色铁青,见尉迟宝琳退后,心中失望之极。 这便是武二代的成色,毫无用处! 所谓拳怕少壮,尉迟宝琳一看就不是那等闻鸡起舞的,没几下就被打的节节后退。 “住手!” 贾平安收手,顺带习惯性的来了个收功的姿势。 李治见了这个姿势,觉得潇洒大气,心想难道是新学先生教授的拳脚?果然玄妙。 可这只是贾平安随手玩的花样。 “陛下,臣要杀了此人!” 吃亏的尉迟宝琳不肯罢休。 李治淡淡的道:“那等爆炸可能再来一次?” “此事倒也简单。” 晚些器具齐备,贾平安轻松的重演了瓷瓶爆炸的一幕。 “呯!” 爆炸声响,李治的身前多了个王忠良。 这可是王忠良期待已久的表现机会,为此还在脑海中演练过动作,果然起了作用。 可前方早有盾牌挡着,李治一脚踹开他,走了过去。 被炸飞的瓷片落的到处都是。 尉迟宝琳面色一变,“这是妖法!” 妖你妹! 贾平安没搭理他,而宗室人渣李元婴却兴奋的道:“那可能点燃了?” 这个蠢货! 这是宫中啊!纵火犯忌讳。 “陛下。”李元婴是李渊那个啥……当太上皇后玩女人的产物,按理还是李治的叔叔,所以自然就无拘无束的。 李治点头。 于是贾平安再次试验。 火焰点燃,随后不停的燃烧,瓷瓶炸裂,火焰流淌出来…… “这便是起因。”贾平安回身行礼,“陛下,臣告退。” 尉迟宝琳看着他远去,突然有些心慌。 这是本事,不是什么妖法。 李治看着他,突然问道:“如何?” 尉迟宝琳行礼,“臣孟浪了。” 李治淡淡的道:“你孟浪不打紧,尉迟循毓却不好学了。” “为何?”尉迟宝琳此刻却觉得这个新学是个好东西,不肯舍弃。 这货竟然觉得得罪了先生之后,儿子还能去学习,不怕被穿小鞋吗? 李治摆摆手,“朕还有事。” 尉迟宝琳告退,和李元婴走在一起。 他想着这事儿该如何解决,但却对新学和贾平安这个人不大了解,就笑着问道:“滕王殿下可知晓扫……贾平安此人?” “是个厉害的。”李元婴多才多艺,一般人也得不到他的这个评价。 这样? 尉迟宝琳心中的悔意多了些,“那新学……殿下以为如何?” “本王必学!”李元婴昂首甩头,鬓角的长发飘起,他觉得很是飘逸洒脱。 尉迟宝琳急匆匆的回家,去了他老爹尉迟恭的闭关处。 尉迟恭身材高大,头发斑白,此刻正在用铁杵捣碎矿粉。 矿粉捣碎,那颜色看着很是赏心悦目,尉迟恭叫人弄了酒来,就着酒水把矿粉服下。 “舒坦!”他打个嗝,“拿琴来。” 他刚酝酿了情绪,有人来禀告,“阿郎,郎君求见。” 尉迟恭在家中闭关修炼,不闻外事多年,比程知节还更进一步。 晚些尉迟宝琳来了,跪下嚎哭,“阿耶,大郎的好事丢了。” “嗯?什么好事?”尉迟恭目光一冷,竟然能看出些当年的煞气来。 尉迟宝琳说道:“大郎学了那个什么新学,在家中鼓捣,差点弄死了自己……” “好本事!”尉迟恭的声音沙哑,恍如金石撞击,“这等不小心能弄死自己的本事,老夫的子孙,该学!” 尉迟宝琳把事情说了,尉迟恭和颜悦色的道:“你来。” 尉迟宝琳上前。 不会被骂吧? 他有些忐忑。 尉迟恭挥手。 啪! 尉迟宝琳的脸迅速肿胀了起来,他觉得两颗牙齿松动了。 “阿耶。” “蠢货!” 尉迟恭骂道:“老夫当年跋扈,先帝把老夫比作是韩信,至此老夫知晓帝王的眼中并无功劳,有的只是威胁与否。为此老夫近十年来都在家中修炼,不闻外事。可你这个逆子,溺爱孩子如此……这是要毁了老夫的孙儿吗?” 砰砰砰砰砰砰! 尉迟恭一阵暴打,边上的仆役都把脸别过去,不是忌讳,而是尉迟宝琳被打的太惨了。 晚些尉迟恭打完了,吩咐道:“备马。” “阿耶……” 鼻青脸肿的尉迟宝琳傻眼了。 他老爹闭关九年,除去上次被先帝拉着一起去了一趟辽东之外,就从不出门,这是想干啥? 尉迟恭看着他,“你以为老夫在后宅中万事不问?那扫把星从华州来长安,老夫本以为他必死无疑,谁知他竟然死中求活,更是执掌了百骑。他弄了个新学,连陛下都看重,你竟然蠢到去和他争执打斗……” 尉迟宝琳傻眼了,“阿耶,你竟然都知道?” 他一直以为父亲就在家里玩修炼,外界什么事都不知道。 可他竟然连贾平安的事儿都清清楚楚的,也就是说…… 修炼是假,避祸是真。 当年老尉迟得罪的人太多,而且都是大佬。 甚至连先帝都觉得这人弄不好就是韩信第二。 “不修炼如何保住儿孙?”尉迟恭骂道:“若是以往也就罢了,如今咱们家一直蛰伏着,要冒头也得是好事,陛下看重新学,你却当面诋毁,出手打斗……你这是嫌咱们家太安稳了?” 尉迟宝琳跪下请罪。 “总共就十七个学生,可见艰难,你还去拆台……再说那少年大才,这等人除非是被弄死了,否则就别去得罪他。咱们家已然不是当年的风光了,你这是在给家里招祸,是在祸害大郎!”尉迟恭上马而去。 贾平安回到家中,一边看着教材,一边撸熊。 下午的事儿他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少一个就少一个,越少他就越清闲。 等赵岩学出来后,他自然有扩张新学的法子。 “郎君!” 杜贺的声音就像是在丛林中遭遇了一头饥肠辘辘的老虎。 王老二和徐小鱼冲了出来。 外面站着一个须发斑白的老人。他看都不看王老二和徐小鱼,问道:“武阳侯可在?” 杜贺的腿有些发软,“鄂国公,郎君在。” 这位大佬蹲家里好些年了,怎么就出来了? 出来就出来吧,还来了贾家。 杜贺赶紧去通禀。 “鄂国公?” 关于尉迟恭,后世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门神。 等见到尉迟恭时,贾平安问道:“鄂国公可是为先帝守过寝宫吗?” 尉迟恭看了他一脸,“当年之事……上天看不惯人世间,就降下灾祸,于是人人变身为虎狼,撕咬同类……年轻人,莫要去问这等事。” 这个老家伙还是很傲气。 贾平安随后就和他寒暄几句。 尉迟恭不等煮茶,就说道:“老夫那个蠢儿子今日倒是得罪了你,老夫前来赔罪。” 说着他起身要行礼。 贾平安赶紧起身,“万万不可!” 尉迟恭却拱手,然后说道:“老夫不问世事,但却忧心儿孙,你那新学老夫听闻甚好,大郎可能学?” 这话带着诱导。 贾平安只是微笑。 尊重你是一回事,但你儿子得罪了我是另一回事。 “宝琳被老夫痛责,最近些时日怕是没脸见人了。” 这便是来自于尉迟恭的道歉,很直截了当:老夫暴打了儿子一顿为你出气。 “来人!” 他喊了一声,外面传来了车轮声。 贾平安点头,杜贺打开大门…… 一溜大车缓缓而来。 押车的都是须发斑白的老人,可个个目光炯炯。 “都是老卒!”王老二只是看了一眼,就看出了来历。 “陛下虽说让大郎去学,可终究不好不给束脩。”尉迟恭随手把礼单送上。 这手笔豪迈的一塌糊涂! 当年玄武门之变后,尉迟恭首功,先帝把齐王李元吉的宅子和宅子里的一切财物都赏赐给了尉迟恭。 从此尉迟家就发达了。 贾平安没看,笑道:“鄂国公却是太客气了。” 尉迟恭起身,突然说道:“武阳侯家人口简单了些。” 贾平安微笑道:“人口简单有人口简单的好处,事少。” “也是。” 尉迟恭出去,随后和管事一起回去。 “阿郎,那贾平安竟然敢不送出道德坊吗?”管事不忿。 尉迟恭神色平静,“老夫先前问他可愿与尉迟家为友,他却说事太多,麻烦太多,有趣的年轻人。” 管事讶然,“他竟然敢拒绝?” 尉迟恭虽然不出门,但影响力却还在,一个武阳侯竟然拒绝了尉迟恭亲手送出的结盟请求,这特娘的疯了? “这也是老夫的试探,他若是野心勃勃想结盟,以后就让大郎只管读书,别的不管。”尉迟恭笑道:“这年轻人面对老夫不卑不亢,进退有度,以后让大郎好生和他学,交好也使得。” 管事才发现傻的只有自己。 …… 张炜和孙家父子在一起饮酒,张炜还给孙迟出了几个题目,孙迟回答的还不错,得了张炜的夸赞。 晚些张炜去更衣,孙迟说道:“阿耶,新学真不学了?” 孙安吃了一口菜,压压酒意,然后惬意的道:“那新学就算是有本事,可大郎,你要知晓,再大的本事也得看人……” “看人?”孙迟恍然大悟:“阿耶,你是说,本事再大,可能决定某宦途的人却看不上也无用……” “对。”儿子这般聪慧,让孙安暗爽不已,“开始这个新学还人人想学,为何变成了这般人人喊打?” 他这是在考教。 孙迟说道:“儒学独尊多年,此刻冒出个昔日儒学的手下败将,那些学了儒学的都会警惕,更有许多大儒带头说要碾压了新学……这些人很强大,一般人不敢冒险去触碰。” 我的儿啊! 孙安欢喜不已,“就是这个道理。儒学乃是独一无二的,新学天然就是它的对手,这时候聪明人都远远的避开,看着那扫把星怎么折腾。为父觉着……最后多半会是一场笑话。” 孙迟给他斟满酒,刚想说话,房门推开,张炜走了进来,面色惨白的道:“鄂国公走出了家门!” 孙安诧异的道:“鄂国公在家中从不出门,这是为何?” 张炜坐下,身体松弛的就像是八十岁的老妪,他茫然的道:“说是去了道德坊。” 孙迟笑道:“怕是去找麻烦的吧。” 孙安也觉得如此,“当年鄂国公可是连宰相都敢喝骂的人。” 尉迟恭恶名在外,薛万彻和他比起来连小弟都算不上。 张炜拿起酒壶,竟然举壶痛饮。 酒水从他的嘴角流淌下来,他兀自不觉。 “啊!”他把酒壶放下,举起袖子擦了一下嘴角和下巴,苦笑道:“鄂国公带着几辆大车,都是礼物。” 带着礼物去,那不是找麻烦,而是去道歉。 孙安的嘴角颤动了一下,强笑道:“怕不是看错了吧。” “是啊!”孙迟心中心中不安。 房门再度打开,徐集站在外面,看着神色呆滞。 “徐公!”孙迟拿起酒壶起身,准备去给他重新斟酒。 徐集喃喃的道:“鄂国公去了贾家赔礼,说是尉迟循毓依旧去学新学。” 消息确定,张炜骂道:“我等在此洋洋自得,那扫把星早就胸有成竹,就如同是看小丑般的看着咱们闹腾,羞煞人了,老夫家中有事,先回去了。” 他起身大步出去,恍如身后有厉鬼在追赶。 孙迟木然,手一松,酒壶掉在身前。 呯! …… 求月票,推荐票每天都有,留着也是过期,大家记得每天投给大唐啊! 第294章 炒菜,还是飞天 尉迟恭回到家中,依旧饮酒作乐。 晚些,尉迟宝琳求见,身后是儿子尉迟循毓。 “何事?” 尉迟恭缓缓饮酒,边上是乐师在弹琴。 他近几年就喜欢这个,嗑点矿粉后,再弹弹琴,那感觉相当不错。 “阿耶!” 尉迟宝琳跪下,嚎哭了起来。 尉迟恭缓缓抬眸,“老夫还没死,不用这般伤心。” 尉迟宝琳抬头,眼睛竟然都红肿了,可见来之前就哭了许久,“阿耶,你竟然去给那扫把星赔礼。都是某的错……” “你有何错?”尉迟恭喝了一口酒,目视停止弹琴的乐师,“老夫没给你月钱?” 乐师赶紧继续弹琴。 尉迟宝琳嚎哭道:“某让老父出门丢人了……” 他抽打着自己的脸,身后的尉迟循毓同样如此,只是他的脸颊受伤,一抽就是一脸血。 琴声中,尉迟恭叹道:“你是老夫的儿,他是老夫的孙儿。老夫一生不肯低头,哪怕是后来跋扈过头了,也不肯低头,于是便在家。这一在家就是九年。可那是老夫。” 他的眼中多了慈祥之意,边上的乐师觉得自己眼瞎了,一定是,所以一边眨眼一边弹琴。 尉迟恭走过去,一把抓住了尉迟宝琳挥向自己脸颊的的手,另一只手摩挲着他的头顶,说道:“猛虎亦有怜子之心,老夫再孤傲,也愿意为了子孙去低头。” “阿耶!”尉迟宝琳仰头看着他,抱着他的大腿泪如涌泉。 尉迟恭说道:“陛下不会平白无故的夸赞新学,既然如此,那贾平安定然就是大才无疑。” 尉迟宝琳哽咽道:“阿耶,外面好些大儒说新学是刀下亡魂,说要弄死贾平安。” 尉迟恭笑了笑,不屑的道:“老夫先前去见了贾平安,未曾发现半点惶然不安,老夫一生阅人无数,他若是不安就逃不过老夫的眼!” 他揉揉眼角,“儒学是了得,可大唐不是前汉,当初先帝令孔颖达修儒学典籍,便是儒学散乱不堪之时。在这等时候,便如同是两军交战,一方并未列阵,而新学便是另一方,以骑兵突击,胜负未可知也!你可明白?” “咱们家……老夫当年糊涂,太过跋扈。如今大郎要出头,按部就班无用,既然如此,那便和那少年一起。弄不好,老夫还能看到子孙重新得意的那一日,如此……死而无憾了。” …… “阿福!” 大清早,贾平安正在练刀,隔壁的赵贤惠就肆无忌惮的在召唤阿福。 贾平安用眼神发了一镖。 阿福视若无睹,轻松上树,接着噗通一声掉了下去。 娘的! 这熊算是白养了。 他在琢磨刀法。 此次出征回来,他一路上就在和李敬业较劲操练。 刀法是什么? 他觉得是经验。 没有千锤百炼的刀法,迟早会扑街。 此次他就差点败在了朱邪孤注麾下将领的刀下。 他仔细想想,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算是复盘,随后就想了破解之道。 几番演练,贾平安觉得自己离贾求败的目标又近了些,不禁暗爽不已。 他今日告假半天,准备再弄弄教材。 但…… 好像明天做也行啊! 贾平安干脆就出去溜达。 田地里绿油油的,贾平安想着有哪些赞美田园风光的诗词,竟然发现名篇很少。 可见那些所谓的淡泊名利,耕读为生大多为假吧。 “阿福!” 狗东西从王家出来了,顿时引来一阵欢呼。 阿福现在特别有派头,走起来不疾不徐,有人召唤头都不抬一下。 贾平安摇摇头,随后去看望了二师兄们。 二师兄长得越发的壮实了,宋不出见他来了,欢喜的道:“郎君,那些酒糟掺杂在豕食里,那些豕吃得香,长得快,还爱睡觉。” 贾平安说道:“此事暂且别说。” 娘的,要是说了,等老梁班师回来,怕不是会发飙。 当初他可是信誓旦旦的说卖给军方的酒精不挣钱,可酒糟却没算啊! 等他出去后,两个妇人进来,见那些豕干干净净的,关键是长得很是壮实,不禁赞道:“宋不出,你养豕的本事可不小,可有何诀窍?” 宋不出说道:“是郎君的法子。” “这武阳伯养豕的本事竟然也是这般出类拔萃,果真是学问人。” “哎!武阳伯可没娘子呢!宋不出,你家郎君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家二娘子可是貌美如花,可是一直在等你家郎君呢!” …… 一进酒坊就能嗅到一股子浓郁的酒糟味,兵部派驻酒坊的官员胡运出来,见贾平安在和外面的奴仆说话,就止步拱手,“见过武阳伯。” 贾平安抬头,颔首道:“胡主事在此倒是大材小用了。” 弄一个兵部主事来酒坊监管,这不只是大材小用,更是浪费资源。 胡运板着脸道:“武阳伯此话却是不对。酒坊关系到军中伤患,这般重要之事委任给下官,下官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这位看来是个较真的,贾平安拱手,“还请多指教。” 胡运拱手还礼,认真的道:“下官在此数月,觉着这些东西很是精妙,至今依旧不懂。敢问武阳伯,可是新学里的学问?” 贾平安点头,胡运叹道:“果然如此。这阵子有人说新学乃是当年儒学的刀下亡魂,可武阳伯此举却让某看到了好处……这新学只要能利国利民,下官看就是好学问!” 这人竟然有如此眼光,贾平安觉得很难得。至少在儒学的压力之下能说出这番话的,真的不容易。 胡运看看贾平安,突然皱眉道:“今日并未休沐,武阳伯竟然在家,这定然是有事告假。” “是啊!”贾平安想着教材就头痛。 “武阳伯!” 胡运突然提高了嗓门,吓了贾平安一跳。 “你告假在家却不见理事,可见告假为假,歇息是真。此乃欺瞒上官之罪。武阳伯你领着俸禄,却在家偷懒,枉顾了陛下对你的看重,你心中便不羞愧?下官在此敬告武阳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也!此刻去了百骑才是君子所为。” 贾平安瞠目结舌。 他本以为胡运是针对自己,可看看那张正义的脸,他知道此人说的都是心里话。 难怪以兵部主事的官职被弄到道德坊来监管酒坊,这分明就是把上官弄的无可奈何了,被赶出来的。 在正义的目光逼视下,贾平安灰溜溜的回家,然后去上衙。 到了百骑,邵鹏诧异的道:“你不是上午告假吗?怎地来了?” 贾平安淡淡的道:“事情做完了,想着不能辜负了陛下的看重,就来了。” 果然是忠心耿耿! 邵鹏晚些进宫,不出意外的把这番话告诉了李治。 随后他回到百骑,号召大伙儿向贾平安学习。 把事情交代下去,贾平安基本上就没事了。 “武阳伯,那些学生来了。” 哎! 贾平安叹息一声,“某就是个劳碌命。” 晚些见到了十七个学生,尉迟循毓的脸上被包扎着,一看就是贾平安传授出去的手法,看着很古怪。 “书本都拿到了吧。” 众人人手一份教材,贾平安叫他们打开。 “在开始教授你等之前,某有些话要说说。” 学生们抬头坐好。 教室就在皇城进皇宫后不远处的一间偏殿里,由此可见李治对外界态度的顾忌。 在这里学,那些官员也不能来哔哔,也不会因为深入皇宫而有什么男女之别的忌讳。 但…… 宰相们却能进宫。 透过房门,长孙无忌看到了贾平安站在前方说话,就指指边上。 老家伙,这是想偷听吗? 李勣觉得这人有些阴。 众人绕路到了偏殿的边上,一个内侍见到了,长孙无忌指指他,顿时就捂嘴退后。 “……在读书之前,你得问问自己读书为何。某敢说,十人中有九人是为了牟利。” 里面有人辩驳,“先生,本王就不是为了牟利。” 是那个宗室人渣。 贾平安如何回应? 连李勣都有些好奇。 “你读书为何?” “本王读书是为了……” “有趣?还是说你想读书陶冶情操。” 贾平安微笑着。 李元婴想了想,“开始厌恶读书,后来却觉着读书好。” “为何好?” “嗯……读书才明白许多道理,才能开拓眼界。” 贾平安笑道:“这可是好处?” 李元婴哑然。 “你想说某在狡辩,可当今大唐能读书的有几人?读书为做官,这是最多的,这便是牟利。而某想说的是,读什么书,牟什么利。” 这个题目很大。 宰相们默然听着。 “读书要立志,但说这个有些太虚无缥缈,暂且搁下。”和这个时代的人说为了大唐而读书,会被看做是异类,神经病。 “那么读什么书?你等可想探寻这世间万物的本源?” “想!” “你等可想知晓电闪雷鸣,瓢泼大雨,雨后彩虹的起因?” “想!” 尉迟循毓抢话道:“果真能教这些?” 这个喜欢插话的少年,为啥没被尉迟恭打个半死呢? 贾平安淡淡的道:“当然。新学不只是这些,新学还能从万物本源中引申出无数学问,譬如说如何利用阻力和润滑之间的关系,让大车跑的更快,更持久。譬如说如何让刀枪更锋利,如何让粮食能增收……这一切……” 他微微一笑,自信满满,“这一切都在新学里有答案。而这一切能让大唐蒸蒸日上,这便是某想告诉你等的,在为了自家牟利时,莫忘了为大唐牟利。” “果真?” 外面有人说话,贾平安干咳一声,“看守的内侍回头换掉。” “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后,宰相们出现了。 一群老不要脸的玩偷听。 贾平安笑眯眯的行礼。 柳奭问道:“老夫方才听了你一番话,这些可真是有?” 贾平安说道:“某说真,柳相公定然质疑假,既然如此,解释何益?” 柳奭微笑道:“为何不能质疑?” 二人开怼了。 宰相们在观战,学生们也在观战。 贾平安说道:“新学的学问柳相公可知?” “老夫不知。”柳奭恰如其分的露出了些许不屑之色。 在儒学诸位大佬对新学人人喊打之际,他的这个表态能加分。 “那某说了柳相公也不懂,何必问。” 贾平安笑的很是谦和,可谦和之后却带着蔑视。 你也配质疑新学? 柳奭霍然怒了,“你且说来,让老夫来看看所谓的新学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呵! 贾平安呵呵一笑,“也好。” 他叫人出去弄了一个木箱子进来。 他打开木箱子……贾平安很想弄个背包背着,否则提木箱子太累了。 这人想干什么? 众人都看着他摆弄。 贾平安拿出一堆东西,慢条斯理的组合起来,上面半圆小罩子,下面几根细绳吊着一个小炉子…… 都是很小的东西。 这是干啥? 尉迟·插话·循毓都忍住了说话的冲动。 贾平安抬头,“外面某烧了炭火,滕王殿下,帮个忙取进来。” 人渣滕拿了外面的火盆进来,贾平安弄了烧的红彤彤的木炭在小炉子里,随后出去。 外面空旷,贾平安继续摆弄,几根柴火加进去,烟熏火燎的,旋即火焰起来。 “老夫还忙着,诸位,该去请见陛下了。”宇文节没了耐心,柳奭笑道:“也罢,这等顽童的东西……他这是遮掩吧,难道还要做个菜?对了,听闻他弄出了炒菜,可惜老夫忙碌,诸位,进宫。” 李勣看了贾平安一眼,没动。 其他人都转身往宫里去。 贾平安打开了小油壶,为了寻找燃料,他想过酒精,但燃烧太快了。最后还是选择了油料。 身后,学生们一脸生无可恋。 “被相公们看到这般胡闹,以后这个新学可还有前途?” 李元婴却说道:“很是有趣。” 话音未落,贾平安就把油倒了进去。 轰! 火焰骤然窜了起来。 贾平安退后。 他微笑看着这个小巧的热气球在摇摇晃晃的上升。 杨渊惊呼道:“这是什么玩意?” 飞天是人类一直以来的梦想,无数人尝试了无数种法子,最终无一成功。 有人看到大风刮起树木,就在台风来时穿上宽大的衣裳站在空旷地,结果被台风吹的东倒西歪,飞天……不存在的。 而这个小东西竟然就飞起来了。 说是小东西,可加起来也有半人高,至于重量,一个炉子的重量就不轻。 可这东西竟然飞起来了。 李勣也忍不住震惊了,“这是何物?” 他想说怪物,可却贾平安就在那里,看着不是神灵,也不是山魈鬼怪。 尉迟循毓激动了,伸手扒拉开了李元婴,站在最前面观看。 “飞起来了!本王……闪开!” 李元婴怒了,一巴掌拍去。 啪! 尉迟循毓捂着后脑勺回头,眼中凶光四射,等看到是李元婴时,就举手。 你敢抽本王? 李元婴从他的身侧挤过去,正好看到热气球飞到了人的高度。 “某的神啊!” 一个学生惊叹着。 正在往宫里去了宰相们听到了,高季辅笑道:“这是弄出了什么宝贝?” 他回头,脖子就再也拧不回来了。 “高相公?”宇文节觉得他这个姿势很难看,就笑着提醒了一下,然后见高季辅不搭理自己,不禁有些不满,也跟随着回头…… 这一回头,他也拧不回来了。 “宇文相公……” 柳奭缓缓回身。 前方,先前被他戏称为是炒菜的那个玩意儿,此刻正在缓缓升空。 他的脸颊疯狂颤抖着,双腿发软,颤声道:“这是何物?为何能升空……邪门歪道,这定然是邪门歪道……” 长孙无忌闻声回身,也是骇然。他缓缓走了过去。 就在众人的注视下,这个小型热气球在不断攀升。 “神仙,快出来看神仙了!” 一个内侍路过,看到这个奇景不禁呼喊了起来。 “封口!” 李勣指着内侍喝道。 看守宫门的军士也看呆了,闻声后,赶紧过去把内侍给控制住。 众人的脑袋越仰越难受,当听到关节声响时,那个热气球竟然缓缓的在下降。 曰! 油少了。 贾平安有些恼火,但他却没工夫去弄一个缓释供油系统,否则他能让这个热气球飞到消失。 呯! 热气球最后摔在地上。 众人良久才反应过来,长孙无忌沉声道:“这是何物?” “热气球。”贾平安很平静。 “为何能飞天?”高季辅至今依旧有些恍惚,觉得自己怕不是眼花了。 柳奭面色涨红,指着贾平安说道:“这是妖邪之物,此人是扫把星,这东西便是妖邪之物,诸位相公,老夫以为当禀告陛下,处置了此人!” 他在卖力的为长孙无忌站台,目的贾平安很清楚,就是为了自己的权势,也是为了王皇后。 “你如何确定这是妖邪之物?”贾平安冷笑道:“此物你可要看看?” 柳奭蹲下去,胡乱撕扯着,不小心碰到了炉子,被烫的连连甩手…… “妖邪之物何在?” 贾平安说道:“所谓自己不懂的事物就说是妖邪之物,柳相公从何处学来的这一套?” 柳奭一脚踹开炉子,起身,眼睛发红的道:“那这东西为何能飞天?” “这便是新学。”贾平安说道:“空气的特性是热胀冷缩,若是加热空气,使空气密度更低时,外部的空气密度依旧如故,如此里面的空气更轻,便能飘起来……” 众人宛如听天书。 贾平安问道:“柳相公可知热胀冷缩的道理吗?” 柳奭摇头。 贾平安再问道:“柳相公可知道密度的道理吗?” 柳奭再摇头。 贾平安蓦地瞪圆了双眼,喝问道:“这也不知,那也不知,既然都不知道,你拿什么来质问某!你拿什么来质问新学?” 第295章 这是那个宗室人渣? 和人辩论的基础是了解。 譬如说你和人辩论儒家学说,那么你得有儒学的基础,否则你辩论什么? 所谓鸡同鸭讲,说的就是那等一窍不通的,非得去和人辩驳。 毫无疑问,柳奭于儒学的造诣不低,出去和大儒也能扯许久。 前几日他就和大儒们扯了许久,谈及新学时,都颇为不屑。 什么狗屁新学,一看就是实用之学。 你要说实用之学不好吗? 不是不好,而是下贱。 儒学为何能被尊崇为‘国学’,乃至于帝王之学,因为它里面有一整套理论,帝王能在里面寻到自己需要的统治知识,臣子能在里面学到治理天下的纲领,普通人能在里面寻到做人的道理…… 这一套学说仁者见仁,它画了一个圈子,每个人都在这个圈子里转悠,帝王的圈子,臣子的圈子,百姓的圈子…… 所以儒学成为了纲领性的学说,就像是一个工程,上面的大佬敲打着键盘,编写着程序,随后程序组合成了指挥纲领,驱使着天下人按照这个东西来运作。 从前汉开始,儒学就渐渐演变成了这个国家的灵魂。 而实用之学却是指被统御的苦力。 不管是帝王还是世家,学的都是役使人的学问,而实用之学在他们的眼中就是被人役使的学问。 也就是说,实用之学就是苦力。 谁学谁下贱。 这是不少人的观点。 但这是大唐。 柳奭的轻蔑被贾平安用一个小实验击破,堪称是毫无还手之力。 你什么都不懂,那你质疑什么? 柳奭面色微红,说道:“这是邪门歪道,你定然在里面加了妖邪之物。诸位相公,这等邪门歪道岂能在宫中教授?老夫当面见陛下,恳请陛下驱逐新学。” 这是恼羞成怒了。 不,这是想抹黑甩锅。 这手段用的这般娴熟,一看就是老司机。 李勣觉得贾平安为大怒。 可他却只是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柳奭,“某可以把用的东西和如何打造这个热气球的手法告知任何人,他定然能很快打造出一个热气球来,同样能升天。柳相公,可敢与某打个赌吗?若是能,你该如何?” 李元婴一看贾平安的眼神,就回想起了自己当年在封地看到山民时的感受。 蒙昧。 贾平安竟然觉得柳奭蒙昧? 但柳奭可敢接受这个赌局? “一派胡言!这等邪门歪道之事,老夫如何与你打赌?去休!去休!” 柳奭如脚不沾地般的飞快去了。 长孙无忌觉得丢人,他看了贾平安一眼,随即一行人进宫。 身后,那些学生炸了。 “先生,某可能做一个?” “先生,这是何道理?”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问着。 “某不想告诉你等方法。”贾平安虽然不待见这些学生,但却恪守职业道德,“某会教导你等那些道理,你等再从那些道理中去寻找这个热气球的原理,并把它做出来。” 十余学生躬身,“请先生指教。” 贾平安当先走进了偏殿,学生们跟在后面鱼贯而入,堪称是雅雀无声。 贾平安进去,先前看门的内侍郝米突然跪了。 “起来!” 贾平安皱眉。 这是皇帝的家奴,冲着他跪是几个意思? 回头有人说一嘴,这便是僭越之罪。 郝米起身,焦急的道:“先前相公们来,不许咱发声,非是咱刻意所为,还请武阳侯赎罪。” 贾平安看着他,微微皱眉,“罢了。” 他先前说把郝米换掉,此刻想来却有些刁难人:一群宰相玩偷听,谁敢通风报信. 郝米欢喜的拱手,“多谢武阳侯。” 贾平安觉得有些奇怪,心想这内侍怎地还喜欢留在这里干活? 这里没啥业绩指标,他就是看门照应一下,若是有需要,还得给师生弄些水来。 一句话,郝米在这里就是打杂的。 贾平安开始讲课。 “第一课,某要给你等说说万学之基……算术。首先,咱们要把数字简化了,用最简单的方式表述出来,看,一竖就是1,这个看着像是鸭子的线条就是2,两个半圆连在一起的就是3……学了这个,并熟练,下面的才能教授,否则你等会在课堂上发蒙。” 黑板上贾平安写了一串阿拉伯数字。 学生们在记录,而蹲在门外的郝米却没法记录,他就弄了小石子写画在地上…… 他边写边探头看,一步步往后退,一步步的很长。 …… “飞升了?” 宰相们进宫,没顾上政事,先说了热气球的事儿。 “是。”李勣依旧还在震惊之中,“臣亲眼所见,那东西点火之后便飞了起来,直至火变小,这才掉了下来。” 李治想象了一下,然后说道:“议事吧。” 今日君臣议事都有些心不在焉,匆匆结束后,李治吩咐道:“在场的叫一个来。” 王忠良去寻了个内侍来。 “陛下。” 这内侍是在外面伺候的,没资格面见皇帝,所以看着有些小激动。 “那飞天的东西,说说你看到的。” 内侍努力组织了一下语言,“陛下,先前武阳侯在外面烧了个炭火,大伙儿还笑话他怕冷,可晚些他就拿了东西出来,把炭火弄到小炉子里去,随后加柴火,加了什么……油,那火一下就窜起来了……” “那东西什么样的?”李治不理解为什么火焰能带着那东西起飞。 “那东西就像是个……一个倒扣的盆。” 这个很好想象。 “有细绳子连着下面的小火炉……随后就飞了起来。” 李治的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 晚些他耐不住性子,就去了前面。 “……加减运算乃是最基本的,你去买货,若是两个加减都不懂,还得慢慢琢磨,丢不丢人?你看看,17+5等于多少?某随口就来,22。” “先生,你真聪明。” 这个马屁来自于尉迟循毓,这厮现在已经完全被贾平安迷住了,不,是被新学迷住了。 以往他学的是之乎者也,学的是文章诗赋,看似有趣,可却有些云山雾罩的,外加形而上。可新学不同,一开始就直奔根本,压根就没有虚的。 “这不是某聪明,而是新学的法子好。另外,多做些题目,你等也会聪明起来。” 贾平安想到了作业。 给人布置作业,想象一下他们在夜里纠结痛苦着,那种快乐真的让人心旷神怡。 “陛下。” 郝米这次没失职,在看到李治后,就果断的通风报信。 贾平安得了信,继续说道:“你等回家之后自己准备纸张,某留的这些题目,全数做了,六成正确为及格,六成以下……” 他看看着左右,有些后悔没带一把戒尺来。 打学生的手板心更爽吧。 “先生。” 杨渊在宽衣解带。 他把腰带贡献了出来。 贾平安摇摇头,把袖子里的马鞭拿出来,问道:“今日可有质疑的?” 众人齐齐打个寒颤。 “见过陛下!” 郝米的声音很大。 贾平安侧身,“见过陛下。” 门外的李治进来,先是看了看学生们。 李元婴,宗室人渣。 尉迟循毓,学渣。 杨渊,和父亲闹翻的……也是人渣。 他目光转动,问道:“那热气球是何道理?” 什么密度,什么热胀冷缩,他一概不懂。 李元婴是皇叔,而且是个不怕死的,所以说道:“陛下,就是热胀冷缩,这便是最简单的解释,若是连这个都不懂,那再也没法说了。”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热胀冷缩…… “噗!”他不禁笑了起来。 这个人渣! 李治面色一青,觉得自己有些丢人了。 最简单的解释你都不懂,来问什么? 就好比你才学了小学数学,就去请教高数,别人说了你也不懂啊! 但谁会当众说皇帝蠢笨? 李元婴。 这个人渣。 朕对他实在是太宽宏了,该学先帝把他往边缘地方赶。 但每到一处,这个人渣就会大兴土木,靡费无度。外加骚扰百姓,骚扰地方官吏,号称宗室祸害第一。 所以李元婴重病回来后,他想到了贾平安的新学,觉着这是个极好的牢笼,就把李元婴赶了进来。 如今看来这个人渣活的颇为滋润呐! 就在他心中恼火的时候,贾平安咦了一声,“陛下,其实还有个简单的法子能解释这等事。” “哦!”李治担心他又说什么冷缩热张,所以马上装作是威严状,好歹帝王的尊严不能少。 贾平安说道:“陛下想想冬日烧炭盆的时候,咦!那炭火还在,弄了进来。” 郝米飞也似的把炭盆弄进来,里面的木炭看着全成了白灰。 贾平安蹲下,用火钳扒开那层白灰,下面依旧红红火火的木炭骤然一亮,一部分白灰竟然就飞了起来。 “陛下……” 这个解释够简单吧? 李治心中一惊,“就是火把它吹了起来?” “陛下,不是吹。”贾平安觉得和他们解释这些东西真累,“是炭火不断加热上方的空气,空气热胀冷缩,那些轻的东西就能飘起来。陛下,若是火焰呢?” 若是火焰,岂不是能让更重的东西飞起来? 李治眸子一缩,“竟然这般简单?” 简单? 贾平安想了想确实是,“这等道理就在于日常生活中,若是注意观察,注意去琢磨,生活中处处皆是学问。” 李治默然。 这便是新学? 他看了贾平安一眼,想从这个少年的身上看出新学的力量,但只看到了平静。 新学究竟还有什么? 他倍感期待。 等他走后,李元婴问道:“先生,这等热气球能做什么?” “能做的多了去。” 但贾平安现在并不想说。 实际上热气球在此刻的实用价值并不高,他弄出来只是给新学开个门。 结果不但学生们被镇住了,大唐君臣也懵了。 晚些有人出来寻了郝米,“今日之事不可说出分毫,否则严惩。” 李治的意志降临。 郝米发誓不会说出去,可贾平安却压根没当回事。 这东西目前就这样,别人学了去能干啥? 没有望远镜,这东西就只能当做是高塔用。 “先生你不担心热气球散出去?” 杨渊很是好奇。 “他们做不出来。”贾平安笑的很轻松,“不懂其中的道理,把东西给他们,他们也琢磨不出来为何能飞。” 这是赤果果的蔑视。 有人回去给李治说了,李治捂额,“他这是觉着朕的禁口令是多余的?不,是自信把那热气球送出去别人也弄不懂。” 这是一个全新的知识体系,没有底层的知识作为支撑,你拿到实物也没用。 “朕却悔了。” 王忠良一听就觉得不对,“陛下,那便令他不教了就是。” 这个蠢人! 李治看了他一眼,“朕悔的是……该换个更隐秘的地方教授。” 咱又蠢了? 王忠良看看边上,赶紧装老实。 …… 算术很有趣。 李元婴对此似乎有些天赋,而且也好学。 贾平安授了两节课就闪人了,他还得去百骑看看。 杨渊看着有些冷,陈翔却看着很兴奋。 至于尉迟循毓,这个蠢人正在愁眉苦脸的抄贾平安留下的家庭作业,看样子…… 呵呵呵! 李元婴昂首甩了一下脑袋,看着鬓角的一缕长发飘起来,顿时觉得洒脱之极。 “本王回去了。” 大唐的皇子出生没多久就会单独居住,李元婴更是十一岁就去封地的存在,此次回来自然不可能住在宫中,而是去自己在长安的住所。 出了皇宫,他心中惬意,看着前方,不禁赞道:“这里若是建造一座滕王阁,美哉!” 后面的尉迟循毓默默的放缓了速度,不和这个人渣走在一起。 “见过滕王。” 柴令武从尚书省出来,笑吟吟的拱手。 李元婴眯眼看着他,“听闻你最近很是胡闹?” 他虽然才二十多岁,但架不住辈分高啊!算下来柴令武还得叫他一声舅舅。 柴令武多大了? 竟然被一个年轻人说自己胡闹,周围人还不少…… 他淡淡的道:“滕王从何处听来这些?” 李元婴看着他,良久才说道:“当年本王看着你就觉着不老实,满腹坏水。如今天下太平,满腹坏水的本事没地方使,你好自为之才是。” 柴令武本想驳斥,可这是来自于长辈的告诫,他只能谨受教。 李元婴得意洋洋的回去了。 柴令武回到家中,沉着脸道:“先前某碰到了滕王,他说什么某满腹坏水,某在想,他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巴陵皱眉,“那位王叔……我记得顽劣,先帝在时拿他也没办法。地方被他骚扰的苦不堪言,先帝就把他换个地方折腾,折腾惨了就再换地方……” 人渣! 柴令武皱眉:“某总觉得不对,这个宗室废物为何说这等话?难道他真知道些咱们的事?若是如此……” 巴陵深吸一口气,“夫君,他若是知晓,定然会禀告给皇帝表功……” “也是。”柴令武放松了些,笑道:“他如今是在跟着扫把星学什么新学吧,以后成了那些人的对头,日子怕是要艰难了。” …… 李元婴回到家中,饭也不吃就把贾平安安排的家庭作业做了,越发的觉得妙不可言。 “为何就这点题目呢?” 李元婴的学习主动性能羞煞后世九成九的学生。 管事进来,“殿下,用饭吧。” 吃了晚饭,李元婴觉得太无聊了,“可有何能计算的?” 管事周本以为他在玩笑,就说道:“账本。” 是啊! 李元婴才发现自己漏了什么,“拿来,本王算算。” 呵呵! 周本笑眯眯的把账本弄来,觉得这个人渣滕王多半是心血来潮了,且给他玩吧。 伺候的女仆也没精打采的。 “记着明日弄个算盘来。”李元婴觉得笔算还是太慢,贾平安说要教授算盘,他一听就有兴趣。 “人呐,除去修阁,也就这个有意思。” 账本拿来,李元婴一手笔来一手翻页,渐渐沉浸了进去。 他以前从未看过账本。 周本在边上几次想好意指点,却被他骂了出去。 周本觉得好笑,出去和人说道:“殿下这是无趣了,寻乐子了。” 晚些,他打着哈欠回来,见李元婴竟然还在算,就劝道:“殿下,明日再来吧。” 你算半天也是错,何必呢? 李元婴没搭理。 晚些,他抬头,盯住了周本。 “周本!” 烛光摇曳,周本见他笑的很是惬意,就进来,“殿下可是有吩咐?” 李元婴问道:“本王对你如何?” 周本下意识的道:“殿下对某恩重如山。” 李元婴是个好享受的人,连带着身边人都跟着享福,所以恩重如山过了些,但这个老板对他真心不错。 “竟然如此……”李元婴突然骂道:“那你为何贪了本王的钱财?” 周本一个哆嗦,“殿下,何出此言?某忠心耿耿,你这莫不是……算错了吧。” 这位从不管事的滕王,怎地抽筋了? 两个女仆也觉得好笑。 李元婴起身,看都不看账本,说道:“三月前你报账九千钱,前月你报了一万三千钱,上月你更是报了五万钱,做了什么?” 周本愕然,随即说道:“殿下,那些都是府里采买支出,还有送礼……” “送礼?”李元婴扬扬账本,“府中三月前支出五十一万钱,前月突然增至五十六万钱,那多出的五万钱用在了何处?” 周本面色惨白。 “本王把收益一算,收益不变,支出却大幅增加,两相对比,那五万钱格外的突兀……来,告诉本王,本王委托你采买了什么东西竟然价值五万钱,再有,前月亏空的五万钱,为何上月去填补……周本!” 李元婴甩头,洒脱的道:“贱狗奴,竟敢贪了本王的钱,来人!” 周本面色惨白,噗通一声跪下,旋即抬头嚎哭求饶。 李元婴站在那里,神色淡然,“重责!” 两个女仆震惊于他与往不同的精明,不禁呆了。 这是那个宗室人渣? …… 求票,书友们看看下面,推荐票、月票,有的爵士来者不拒啊! 第296章 犀利 毫无疑问,人都分亲疏远近。 作为皇子皇孙而言,太宗皇帝的儿子待遇都好,但下场都不好,比如说李承乾、李泰、李恪。 而作为李渊的儿子,李元婴就是老李博爱的产物,也就是个意外。 作为兄长,李世民把有威胁的兄弟都干掉了,剩下那些……不好意思,那些很多:老李太能生了,儿子二十多个,女儿十多个。 前面的儿子还行,待遇超好,但玄武门之变后,先帝就变成了老大。 后面的那些小弟该册封就册封,随后全数赶走。 李元婴十一岁就凄凄惨惨的去了封地。 十一岁的少年……一去封地就折腾,各种作死。 先帝怪责,但也只是把他换个地方继续折腾。 李元婴乐此不疲的折腾着,到处修建滕王阁,可惜他此刻不认识王勃,否则定然会引以为知己。若是历史不走偏,他甚至把李治都熬死了。由此验证了一个道理:越是能折腾的就越长寿,越快活。 但他也因此臭名昭著。 连隔壁邻居都不乐意和他打招呼,孩子见到他撒腿就跑,家中大人说了,那滕王吃人。 人渣啊! 但人渣滕却很少责罚家里人。 “嗷……” “贱奴错了,殿下饶命!” 李元婴的宅子是回长安后才给的,不算大,大晚上这么一声吼,隔壁邻居就不乐意了。 “没完了啊!这还睡不睡觉了?这还有没有道德了?!” 你说一家子正在睡觉,邻居家突然传来各种惨叫声,你会怎么着? 邻居们怒不可遏,却无可奈何。 有人寻了坊卒告状,坊卒把脸一板,“那是滕王,家里打杀了奴婢也管不得。” 奴婢等同于畜生,你管得着吗? 等到了第二天,滕王打死了奴仆的消息就传遍了。 “那个败类!” 长孙无忌嘴角紧抿,觉得这等米虫死了最好。 想到这个,他难免就想到了宗室里那几个有威胁的,眼中杀机闪过。 把这个滕王也加进名单里? 这一刻长孙无忌觉得这个主意真心不错。 宗室的人越少,对外甥的威胁也就越小。 晚些到了御前,照例议事结束后,长孙无忌说道:“陛下,宗室这些年大体还好,可有些却跋扈扰民,各地叫苦不迭。” 李治的眸色微动,想起了那几个哥哥。 “那等风评太差的,老臣以为就该严惩,该削了封地就削了去,该幽禁就幽禁,该……” 李勣看了他一眼,知道皇帝和长孙无忌之间对此有默契。至于弄掉几个宗室他也不觉得是坏事。 前汉分封,宗室尾大不掉,最后只能用各种手段削藩,甚至还引发了战乱。所以在许多人的眼中,宗室死光了最好。 李治的眼中多了回忆之色,“都是骨肉,朕怎忍心如此。” 长孙无忌笑了笑,“若是有跋扈的,惩治一番也好。老臣这里正好有个人……昨夜滕王在府中打杀奴仆,惨叫声震动街坊,老臣以为,可罚。” 这是杀鸡儆猴之意。 也是为李治在宗室中竖立威信打基础。 不得不说,长孙无忌这个用心就算是先帝在世,也得竖大拇指赞一句干得好。 这只鸡选的不错,李治叹息一声,“滕王多有跋扈,如此……收他一百户。” 所谓一百户,就是给宗室的食邑特权,一百户的租调一年下来可不少,十年下来更是让人心疼。 这个处罚不错,而且开了收回特权的先例。 李勣看了李治一眼,知晓皇帝还是手软了。 若是可以,李治甚至可以流放宗室。罚了一百户,这是告诫。 李元婴要肉疼了。 李治想的却不是李元婴。 这位王叔能干啥?最多是折腾,满世界修他的滕王阁。但有的宗室却不同,他们曾经辉煌过,此刻蛰伏着,天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 帝王不受威胁,压根就不能。 但凡感到了威胁,他们会第一时间清除掉。 到了午后,李治刚想打个盹。 “陛下,滕王求见。” 来报信的内侍一脸纠结,李治皱眉道:“他来作甚?不见!” 内侍说道:“陛下,滕王在宫门外喊冤,还大骂进言之人乃是欺瞒陛下,该杀。还说若是被他知晓是谁弄的,定然要一把火烧了那家。” 这人……找死! 李治面色微青。 “让他来。” 长孙无忌也得了消息,他起身道:“老夫得去看看。” 他担心外甥心太软,到时候手一松,外界就会觉得这个皇帝朝令夕改,软弱可欺。 他急匆匆的赶去,正好跟在李元婴的身后。 “陛下!” 李元婴悲愤欲绝,“为何削了臣的户数?臣不服!” 这货可是敢冲着先帝说不服的混不吝,屡教不改的人渣。 长孙无忌冷笑道:“大晚上打杀奴仆,一坊骚动,你可知罪?” 打杀了奴仆这等事儿不多见,也不少见,但弄的血淋淋的尽人皆知,这真心没见过。 李元婴怒了,“那与本王有何关系?别的宗室宅子宽大,就算是打杀了十个奴仆外间也听不到。本王教训家中贪钱的奴仆难道有错?” 咦! 这话好有道理。 李元婴的宅子小,这个是事实,而打杀了贪污的仆役也无可指摘。 “为何夜间打杀?”李治也很不满,“闹腾的满城风雨。” 大伙儿都是老李家的人,你就不能做个好人? “臣夜里算账查出了贪污。”李元婴觉得这些人脑子有问题,“难道还得等第二日再拷打?” “滕王……会算账?”李治深知这位王叔的尿性,喜欢画画,喜欢大兴土木,但其它事儿一律不管。以至于在封邑滕州多年,府中亏空无数。 这样的败类竟然会算账? 李治都忍不住笑了。 长孙无忌板着脸,可小腹微微颤抖,在暗乐。 “臣当然会算账。”李元婴却很平静的说道:“三月前,臣家第一日花销九千三百六十三钱。第二日花销一万八百三十六钱,第三日……” 这是滕王? 那一个个数字说的精准无比。 关键是…… “三月前花销五十一万五千一百七十九钱。二月花销……” 长孙无忌眨巴着眼睛,觉得自己怕不是看错了人。 这个宗室渣滓竟然会算账? 会算账也就罢了,他竟然还能记得每一日花销的钱。 “殿下说的……莫不是信口而来?”长孙无忌觉得一个人再厉害,可也不能几个月前每日的花销都记得那么清楚吧。 “账本就在宫外。”李元婴一脸无敌的寂寞,“臣听闻什么打杀仆役就觉得冤,那恶奴贪污了钱,臣只是拷打询问,又没打死。” 闹乌龙了啊! 但闹乌龙无碍,关键是……滕王这一开口就是数字,这不会是忽悠朕吧? 李治淡淡的道:“取了来,另外,宫中算账的来几个。” 这是要当场验证,若是错了……李元婴就是欺君,要重罚。 外甥大气! 长孙无忌暗自赞赏。 晚些账本送来,宫中御用的账房数名坐下,手中竟然拿着算盘。 本王要学! 李元婴看着算盘两眼放光,觉得这便是自己的宝贝。 噼里啪啦一阵敲打,李元婴在边上直接报数,压根不看账本一眼。 几个账房核算完毕,看向李元婴的目光中带着那种见到行业大佬的崇拜。 “滕王高明!” 这等算账的本事不算是什么,可能清楚记得那些数目的本事堪称是天才。 李治震惊了。 这个宗室败类竟然是个算账的天才? “你何时会算的账?”李治想到了别的事儿,眼中多了阴郁。 宗室子藏拙常见,但你最好藏一辈子,暴露出来就是居心不良。 “昨日啊!”李元婴说的理直气壮的,“臣和武阳伯学了算术,武阳伯说了许多速算的道理,臣一听就明白,回家做了作业,觉着无事可做,就寻了账本来核算,谁知道一算下来,竟然有许多漏洞,更是查出了贪污的贱奴二人,昨夜臣连夜拷打,证据确凿,臣准备把他们送去种地……” 他觉得自己真仁慈。 可李治的心中却掀起了波澜。 “那新学还能教人算账?”他试探着问道。 贾平安算术了得,还弄出了算盘,这个李治知道。可算术了得和算账了得是两码事。 “有。”李元婴很是兴致勃勃的给他做科普,“武阳伯说我等权贵家大业大,若是不懂核算,哪日被人哄骗都不知道,若是为官或是为将,连账目都看不懂,算不清,那便是糊涂官,糊涂将……” 李治心中一震,“弄几本账册给滕王看看。” 他终究是要验证一番,才好判断。 晚些账册送来,李元婴依旧是一边计算一边翻页,那速度可不慢。 核算完毕,他报总数,然后皱眉道“陛下,上月一笔九万钱的支出不对,原先剩余的钱加上这九万钱,却和上一月的结余有三万钱不对。” 几个账房都是内侍,此刻看着很有趣。 左边一个在笑,笑的脸颊都颤抖了起来。 中间一个的腿在颤抖,抖的衣裳都起皱了。 而最边上一个账房看着最好笑,竟然一屁股坐下去,颤声道:“陛下,不关奴婢的事,是他们……是他们干的。” 李治捂额,不敢置信的道:“朕本以为你在滕州胡闹,除去耗费公帑之外再无半点作用……” 李元婴悲愤的抬头,“臣会画画。” 李治笑了笑,感慨的的道:“朕从未想到你竟然有这等本事,可见观人不可管窥。” 李元婴却说道:“陛下,是武阳伯教的好,陛下,那等算账的法子极妙,臣教你……” 长孙无忌在边上看着李元婴兴致勃勃的教授算账的法子,李治好奇的现学现卖,拿了账本来测试…… 而那几个账房已经跪在了边上,面如死灰。 “好法子!” 李治用皇叔的法子算了一下,果真方便。 “陛下,一起去学吧。”李元婴热情洋溢的发出了邀请。 “咳咳!” 王忠良干咳两声,心想皇帝岂能和你们一群人渣做同窗。 李治看了他一眼,知晓这个蠢人的用意,但这个提醒的方式让人诟病。 “滕王竟然这般上进,朕心甚慰。”对于宗室上进,帝王总是心情复杂,你若是武艺上进,或是和魏王李泰当年般的结交大儒和臣子,这等上进就是寻死。 而宗室若是画画,若是痴迷于建筑艺术,或是喜欢飞鹰走狗打马毬什么的,这等上进皇帝会格外的欣慰,并积极出资赞助。比如说李元婴这十多年到处玩行为建筑,先帝看似愤怒,实则暗喜。 而算账…… 这个天赋技能更是让李治赞不绝口。 一连串的赞许后,李治说道:“此后只管学,说不定何时朕还得倚仗你来管事。” 李元婴心中一喜,“那臣的食邑……” 那是一百户啊! “依旧给你。” 李元婴告退。 李治在琢磨着事儿。 “舅舅,这等算账的法子可谓是便捷,辅以算盘,很是方便。朕在想,国子监中有算学,可否引入新学?” 这是试探,更是一种期许。 长孙无忌点头,“老臣以为可行。” ——若是贾平安能扛住那些大儒的攻击当然行。 百家之学死灰复燃了,那个扫把星要把新学推进国子监。 会如何。 他仿佛看到了剑拔弩张的场景。 那个少年哪里挡得住,他正好顺水推舟,算是借刀杀人。 甚好! 李治见他赞同,心中再无疑虑,就让人把国子监祭酒肖博叫了来。 “进国子监?”肖博沉默片刻,“陛下,难。” 李治知晓他为何说难,“反对的人多,但朕看到的却是利国利民。那新学算账的法子犀利,算学的学生出来本就低人一等,为何不能学了这个?若是学了,尚书省要不少人,何乐而不为?” 肖博苦笑道:“臣知晓,但却难。” 李治皱眉,“难才要你来,若是简单之事,朕要你何用?” 肖博叹息一声,觉得自己就像是即将走上祭台的祭品,连衣服都被扒拉干净了。 他出去的时候,在宫门外见到了李元婴。 “谁污蔑本王杀人,把名字报上来,本王回头弄死他!” 李元婴真的发飙了。 被他揪住的是一个小吏,先前就是他去了滕王府,趾高气昂的说收滕王封邑一百户。 结果运气不好,就被逮住了。 小吏一脸懵逼,“某不知。” “不知?”李元婴准备挥拳。 “住手!”肖博终究是看不下去了。 “肖祭酒。”李元婴冷笑道:“莫非是你。” 这条疯狗,逮到人就咬。 肖博却不怕他,“此事莫要过问。” 这等事儿犯忌讳。 “本王过问又怎么了?”李元婴是真愤怒了,骂道:“本王在家中安心休养,可就有人指鹿为马,说本王虐杀了仆役。还说本王大半夜杀人,吓得一坊人胆战心惊,这是诬蔑。诬蔑也就罢了,害得本王被扣了食邑一百户,哪个贱狗奴干的?” 中书省正好出来一人。 “长孙相公。” 长孙无忌看了李元婴一眼,觉得此人真的是在找死。 “看什么看?”李元婴见众人往边上看,就缓缓转过去。 长孙无忌? 李元婴觉得气氛不对。 晚些他寻了个熟人问了。 “说是长孙相公。” 淦! 李元婴怒了,站在长街上甩甩脑袋,洒脱的骂道:“贱人!贱人!贱人!” 他连续骂了三声贱人,接着就带着咸肉去了百骑。 这是拜师。 “多谢武阳伯。”李元婴献上咸肉,诚恳的道:“某还有拜师礼,恳请收了。” 这货……有病。 贾平安当然不能收了李元婴做学生,他随手提起咸肉,“给兄弟们加餐。” 这是不给面子啊! 邵鹏觉得贾师傅有些托大了。 李元婴要发飙。 但…… “哎!你莫非是在顾忌着本王的辈分?”李元婴叹息一声,“那便兄弟相称好了。” 这货是李治的叔父,贾平安和他称兄道弟…… 你坑我呢! 贾平安面色一变,“来人。” 哼哈二将进来。 “赶出去!” “哎哎哎!”李元婴一边后退,一边说道:“本王请你去青楼,最近长安城多了个女妓你可认识?说是肉香四溢,一起去。” 贾平安看着他,觉得这人是在装傻。 但…… 你看看此人的神色,分明就是个浪荡子。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理由,别说什么尊师重道。” “多亏了先生,本王这才能查出了家中贱奴贪污,追回了数十万钱,钱能干啥?不就是吃喝玩乐吗?不玩女人,留着身体作甚?留着钱作甚?走!” 晚些,贾平安就和他出现了一家青楼。 “殿下来了。” 老鸨看到李元婴就像是看到了乞丐般的,眼皮子都不挑一下。 “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莫不是对老鸨用强了?” 老鸨嘴角一颗大痣,看着格外的邪魅,反正贾平安是没法有任何兴趣。 李元婴淡淡的道:“本王上次灌醉了她,这女人觉着丢人,就不依不饶。” “灌醉之后呢?” 贾平安许久没来青楼了,竟然觉得有些轻松。 难道我是个渣男? 不存在的。 “灌醉之后,她当众说本王丑若无盐……”李元婴神色平静,仿佛在说着另一个人的遭遇,“丑便丑吧,可无盐是女子,把本王比作是女子,欺人太甚……” “然后呢?” “本王让人把她丢到了一具尸骸的边上,把门锁上……” 这个人渣! 第297章 幕后黑手贾师傅 老鸨进去,一脸漠然,若不是想着生意上门不能拒绝,贾平安觉得她绝壁会把李元婴这个人渣赶出去。 二人进去。 大堂里灯火通明。 贾平安一直很好奇,来青楼是件很私人的事儿,为啥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呢?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现在男子来青楼是一件雅事。 玩女人就玩呗! 就算你把女妓带回家也只是个玩物,难道还能越过了正妻去?那你就是全民公敌。 大唐阶级分明,比如说医者……就是郎中,实际上地位并不高。 大唐世家门阀昌盛,连医生也分为三等,第一等就是世家门阀内部的医生,比如说李勣;第二等就是世代行医的医生;第三等最被人看不起,就是医一代。 九品中正的余毒犹在,各行各业等级分明。 贾平安不准备在这里耗费多少时间,就寻了个角落坐下。 “为何不去亮处?”李元婴看来是个喜欢炫耀的崽。 “懒!”贾平安淡淡的道:“某厉害不必与人说,说了大多也是羡慕嫉妒恨。虽说不遭人妒是庸才,可某凭什么要把本事给他们看?他们也配?” 你狂,哥更狂! 李元婴果然低调了。 贾平安突然坐直了身体。 我去! 他竟然看到了王贺隆! 王贺隆看着白嫩了不少,说话间也颇为风度翩翩。 想起上次一脚踢在他的要害处,贾平安不禁倍感欣慰。 上次王贺隆给李敬业挖坑,被贾平安揭穿,随即暴打一顿。 这厮据闻下身受创严重,不知能否恢复能力,所以一直在家中蹲着。 这是……春风又绿江南岸了? 贾平安笑了笑。 “来两个女人!”李元婴这个人渣在叫嚣,“把最出色的女人叫来,本王有钱!” 尼玛个淡! 贾平安觉得这厮就是个惹祸精。 在这等地方喊什么本王,就是存心要出风头。 众人看了过来,李元婴微微一笑,竟然风度翩翩。 果然,老李家的基因还不错,李治是个帅锅,李元婴也不差,顿时引来了无数目光。 王贺隆先是一笑,等看到贾平安时,眼中的愤怒啊! “贱人!” 他的身边坐着个女妓,此刻正在讨好他,巧笑倩兮,各种好话不要钱般的往外冒。 可王贺隆现在哪有心思玩女人,他此刻就想到了自己当初被贾平安暴打羞辱的事儿。 想到此事,他不禁觉得下身隐痛。 他是在家里测试了一下,觉得还行,这才敢来青楼嗨皮一下。 可没想到竟然遇到了扫把星。 “郎君!”女妓笑吟吟的把酒杯送到他的嘴边。 王贺隆喝了,冷笑道:“看看那个贱人!” 他的同伴笑吟吟的道:“为何郁郁寡欢?今夜看某文采风流,摘了明惠这朵花。” 王贺隆笑了笑,“陈兄你今夜若是能摘了明惠,某给钱。” 来青楼喝酒请客没问题,但请睡女人多半是不能的,这个钱要自己付。 所以王贺隆的话让陈兄不禁一哂,“看某的。” 他起身,朗声道:“明惠何在?陈某求见。” 老鸨笑吟吟的道:“陈郎可是有了好诗?若是有,明惠马上下来。” 贾平安厌恶的道:“就不能换个法子?” 李元婴偏头过来,“若是能把明惠弄过来,某答应你一件事。” “某的诗这般廉价?”贾平安在想着阿姐在宫中的处境。 武媚怀孕了,这是一个里程碑式的事件。王皇后本把她当做是一个炮灰,可没想到炮灰怀孕了。 没有儿子的皇后就是个傀儡,这一点她非常清楚。 所以武媚怀孕,随即就脱离了炮灰的行列,跻身为棋手。 这是王皇后不能容忍的,她觉得自己多了个对手,于是开始打压武媚。 萧氏也在局中,由此三足鼎立,三国大战! 贾平安想伸个手。 可后宫他掺和不进去,根据老邵的交代,最近萧氏疯狂的有些吓人,病急乱投医,一伙儿说请李勣教导儿子,一会儿说儿子中了邪祟,要请扫把星进宫来驱除。 马丹,若是她中了邪祟,贾平安还能进宫去看看,试试能否遇到阿姐的人。可那是才三岁的皇子,弄不好出了什么问题,贾师傅难辞其咎。 怎么拒绝? 愁人呐! “武阳伯,如何?”李元婴得意的问道。 “也可。”贾平安笑了笑,“某没什么条件。” 李元婴看着他,良久说道:“这世间压根就没有白来的好处,你莫要哄骗本王。” 能在十一岁掌控食邑,还能大兴土木的宗室,不可能是傻白甜,你当他傻白甜,回过头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贾平安在琢磨自己的事儿,压根没兴趣和他说什么条件。 “你被柳奭坑过。” 柳奭给贾平安下烂药的次数不少,王皇后在宫中配合,估摸着也在李治的面前给他挖坑不少。 所以他这话压根没错。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觉得此人是个话唠。 李元婴说道:“回头某见到陛下,自然有法子让柳奭吃瘪。” “说你在滕州听闻那个女人杀伐果断?”贾平安觉得这个宗室人渣就像是一头狐狸,“你想用此事来和某亲近,让某对你亲切些,你的目的是什么?新学?” 李元婴点头,“你太聪明。某喜欢算术,全盘教授给某吧。” 贾平安笑了笑。 李元婴想进一步深入学习新学,而他随后给王皇后下烂药,这便是报酬。 但贾平安突然觉得无趣。 这等利益交换他可以面不改色的和那些人勾兑,但李元婴好歹是自己的学生,弄这个…… 老子不够丢人的! 他意趣索然的道:“无需如此。” 李元婴以为他是好面子,玩矜持,就笑道:“你放心,某说话算数。” 贾平安看着他,突然觉得这等看似人渣,实则奸猾的宗室子有些讨厌,就淡淡的道:“某不喜这般,走了!” 他一直在长个子,此刻起身,顿时有些鹤立鸡群的味道。 有人突然惊呼道:“是贾平安!” 瞬间那些女妓都看了过来。 王贺隆看着万众瞩目的贾平安,心中各种羡慕嫉妒恨……还有被重创的怨毒,各种情绪让他的脸扭曲着。 那个扫把星现在看着少了稚气,神色从容,目光中看不到半点羞赧或是难为情。 这是厮杀带来的好处吧? 王贺隆听长辈说话,当你在沙场杀人无数时,在你的眼中压根就没有什么值得紧张的事儿。 除去生死,再无大难! 他默念着这句话,然后骂道:“贱人!” “武阳伯!” 他身边的女妓突然起身招手。 王贺隆脸都绿了。 “武阳伯何在?” 二楼传来了惊呼声,声音很是甜美。 这是治愈系的声音,贾平安一听就知道是那个谁……明惠。 那个女人上次在曲江池被贾平安一首诗给弄的发烧了,这下估摸着要高烧。 贾平安皱眉往外走。 前方有人喊道:“贱狗奴!” 贾平安见是王贺隆,不禁笑了笑。 王贺隆身边的年轻人含笑看着贾平安,“你可有诗?” 贾平安无视了他。 那年轻人起身过来,挡在了前方,“若是无诗,今晚明惠让与某可好?” 王贺隆那张扭曲的脸出现了,“贾平安,今夜某定然要睡了明惠!” 这等发泄式的话贾平安压根不在意,再说了,明惠是谁? 但他想到了一个暂时避开萧淑妃那个疯子的办法。 王贺隆见他不说话,不禁得意的笑了起来。 贾平安挥拳。 呯! 王贺隆捂脸倒下。 砰砰砰砰砰砰! 贾平安一阵拳打脚踢。 “爽!”他活动了一下脖颈,随即出去。 “贾郎!” 明惠在追来。 贾平安出了青楼,毫不留恋的上了阿宝,扬长而去。 “贾郎!” 明惠看着远去的贾平安,缓缓回身。 “那扫把星莫不是今夜才思枯竭了?”那个陈兄笑吟吟的站在那里,颇有些顾盼自雄的味道,至于王贺隆被狂揍一顿,他压根就不在意,“明惠娘子,某这里有了。” 明惠听到这话,双眸一黯,“贾郎作诗首首让人难忘,你的诗若是有他的一半打动人心,奴今夜便为你一人吟唱,可你……确定能有?” 陈兄强笑道:“某的诗……” 明惠说道:“你可做得出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你可做得出青海长云暗雪山?你可做的出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你可做得出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你可做得出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是剪刀?你可做得出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陈兄面色涨红,脸颊颤抖了一下,欲言又止。 他能说什么? “某能!” 明惠看着他,很是认真。 有人助拳,“陈兄才华横溢,诗才了得。” 明惠看了他一眼,“那便作来。” 陈兄木然。 明惠等了片刻,说道:“贾郎大才,再无第二人。” 她缓缓走了过去,随即上楼。 那脚步声轻盈,但陈兄和不少男人都心中煎熬。 谁能? 有人笑道:“那位说是能,可作了来,若是好,我等自然能评判,让你进了明惠的香闺。” 陈兄木然。 他可以吹牛笔,但却不敢兑现,否则明日他就会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料。 李元婴双手托腮坐在那里,他发现自己犯错了。 那等利益交换的手法在贾平安这里不好使。 而且……贾平安看样子对他也有了些负面的看法。 本王好像弄巧成拙了。 王贺隆躺在那里,巨大的羞耻感让他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 贾平安回到家中,青楼里的事儿被忘了个干干净净。 晚些,他寻了杜贺来。 “让小鱼出去传话……就说武昭仪野心勃勃……” …… 宫中的争斗如火如荼,在武媚怀孕后,王皇后彻底的抛弃了她,把她当做是对手。 “昭仪,皇后那边又传了你的坏话。” 张天下悄然进来。 武媚在写东西。 良久,她放下笔,“说便说了,此刻说的越多,错的越多。道理……并非是话越多就越多。许多时候,不说话也是道理。” 张天下低头,“是。” 晚些他看了一眼那张纸,全是诗。 “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张天下懂的笔墨,见了不禁赞道:“这可是名篇。” 武媚莞尔,“非我所作。” 张天下在宫中不知外界的情况,闻言说道:“那定然是大才所作。” “当然!” 张天下发现武媚的眉间有骄傲之色,却不知为何。 “昭仪,皇后去了陛下那里。”外面来了消息。 武媚平静的道:“不必管。” 张天下说道:“昭仪,皇后和萧淑妃在外面都有家族,更有宰相为之奔走,咱们这边却是势单力孤,奴婢以为,可结交一二。” 结交外臣,这是唐代宫中女人的手段。 武媚默然。 她寻不到盟友。 至少此刻她没有资本去寻找盟友。 历史上她是得了李治的重用,参与朝政后,这才有了结交外臣的机会。 …… “陛下,那武媚跋扈,狐媚惑主,求陛下做主。” 王皇后昨日和武媚大闹一场,却落了下风,所以干脆来这里给武媚下烂药。 李治看了她一眼,说道:“后宫之中要和气。” 这话说了当没说。 渣男! 王皇后努力打起精神,“陛下,那武媚野心勃勃,臣妾一看她就知晓此人不简单,她本是先帝嫔妃,却在感业寺蛰伏,直至遇到了陛下……” 你这样揭朕的短有趣? 李治的脸上多了阴云。 王皇后却是不管不顾的继续说道:“臣妾担心那女人会干政,陛下……” 大唐的女人一旦受宠,干政几乎就是惯例。比如说长孙皇后,她干政就得了千古美名。 但长孙皇后只有一个,王皇后不断的抱怨…… “陛下。” 邵鹏来了。 王皇后告退。 走到大门边,就听邵鹏说道:“陛下,外间有人说宫中的武昭仪野心勃勃,狐媚惑主,以至于陛下把政事都给了她处置……” 王皇后脸都绿了。 这不是老娘刚才的话吗? 怎地外面有人在传? 不对。 这是外面有人说武媚的坏话。 可恰好和老娘的撞了。 这一下不是屎也是屎。 她缓缓回身,就见李治的面色平静,但她知道,皇帝恼了。 李治看着她,淡淡的道:“朕不是昏君,也不是无能之君。” 这是怀疑,不,这是明晃晃的在说王皇后不该让人在外面造武媚的谣! 王皇后一口老血被憋在了咽喉里,福身,无言告退。 回到寝宫,她砸了茶杯,杀气腾腾的道:“本宫的身边有逆贼!” 一番拷打后,王皇后发现自己的身边没有武媚的人,却有萧淑妃的一个眼线。 “贱人!” 王皇后坐在那里,神色郁郁,“那是谁传的话?” 不对! 她果断自己想错了。 她去皇帝那里给武媚下烂药并未和人沟通过,那些话谁能知晓? 谁干的? 这是谁在帮忙? 王皇后想到了舅舅,但觉得不对,柳奭好歹是宰相,这等事儿不会私下行动。 那么还有谁? 老娘就问还有谁? 她冥思苦想,想了许久,心腹蔡艳说道:“皇后,奴在想……会不会是有人在暗中下毒手。” 着啊! 王皇后一下就打开了思路。 “定然是萧氏那个贱人!” 王皇后冷笑道:“她让人在外面说武媚的坏话,对,只有她!那个贱人,却害的我丢人!来人。” “皇后!” 王皇后弹弹指甲,不屑的道:“这等手段也敢在我这里嘚瑟,天气渐渐热了,宫中的冰块却越发的少了,陛下那边要紧,断了一些无关紧要处的冰块。” “皇后英明。” …… “啥?没冰块了?” 萧淑妃一蹦三尺高,指着女官骂道:“那个贱人是故意的!” 回过头,萧氏就去李治那里告王皇后的黑状。 …… “昭仪。” 张天下欢喜的禀告道:“皇后和萧淑妃斗起来了,说是萧淑妃在外面散播昭仪的坏话,结果坑了皇后。” “说我的坏话?”武媚觉得这倒是萧氏的性格。 …… “这宫中打生打死的,多无聊,还不如来钓鱼。” 某个幕后后手惬意的在钓鱼。实际上是王贺隆被打后,果断的请人弹劾,李治大怒,随即令他停职反省。 停职无所谓,正好休息。反省……那是不存在的。 护城河里的鱼不少,贾平安不算是钓鱼高手,但这里鱼傻人少,一个时辰不到,竟然钓了六条一斤多的大鱼。 他看了一眼鱼护里的大鱼,爽的直抽抽。 回家把鱼儿丢进水缸里养着,把土腥气散散,然后再吃。 美滋滋啊! 贾平安正在得意,见浮漂往下沉,就猛的一提。 “中了,哈哈哈哈!” 看鱼竿猛烈的弯曲程度,贾平安知道是一条大鱼。 边上钓鱼的老汉今日就钓到了一条鱼,拿起来才有巴掌大,见贾平安又起了大鱼,动静大的自己的浮标都给震荡的一浪一浪的,不禁各种羡慕嫉妒恨。 “最少三斤,哈哈哈哈!” 贾平安得意的声音回荡在护城河边,今日的钓友有七八个,可收获都不多,见他嘚瑟,有人把鱼竿一收,“耶耶不钓了,回家!” 还有人用鱼竿抽打着水面,骂道:“耶耶上好的饵料不吃,就吃那少年人的蚯蚓,贱鱼!” 一群钓鱼的老油条被新人二把刀给碾压了,怎么一个郁闷了得。 一个男子从上面冲了下来,目光寻索,看到了贾平安后,就跑了过来。 “武阳伯。” “你谁?”贾平安在收鱼,这等时候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搭理。 男子说道:“下官国子监的,大事不好了。” “肖祭酒偷人被抓了?” 贾平安一边收鱼,一边随口问道。 男子楞了一下,跺脚道:“肖祭酒说让算学的学新学记账,被国子监许多先生喝骂,还被砸了一砚台,如今在家里挺着呢!” 卧槽! 贾平安猛地一拉,大鱼就到了岸边,然后弄上来,解开鱼钩,丢进鱼护里,喊道:“小鱼!” “来了!” 侧面翻下来一个人,下来就下来吧,还翻个跟斗,炫的一塌糊涂。 “把鱼弄回家,告诉杜贺,先养着,不许弄死了,切记看好阿福,别让它祸祸了某的鱼。” 阿福愈发的调皮了,上次贾平安钓了一条大鱼,说是放在大盆里养一阵子,结果被阿福扑腾进去一阵子。等贾平安发现时,那大鱼已经翻了白肚。 第298章 你是豕吗? 国子监,肖博躺在值房里,两只眼睛茫然看着虚空。 他的左脸高高肿起,郎中正在查看。 “就是挨了一下,养几日就消肿了。”郎中很是笃定,连药都不给。 肖博看了一眼边上的几个官员,“那些疯子可回去了?” 司业陈宝说道:“回去了。” “哎!”肖博的眼中多了神彩,“都是些疯子。他们这般闹腾……话说算学和他们有何关系?一个个上蹿下跳的,就像是刨了他们家的祖坟。” 陈宝就是新学学生陈翔的父亲,他苦笑道:“祭酒,那新学乃是当年百家之学的余孽……这是他们的说法。而陛下登基以来,轻儒学重文吏,引得他们惴惴不安。突然陛下又支持什么新学,一下就崩了。” 先帝重儒学,至少表面上如此,让孔颖达等人修撰整理五经正义等典籍。可一到李治就不同了。 所谓文吏,就是不入流的那等官吏。这些官吏大多属于流外官…… ——大唐的官吏有两个圈,一个是流内,可以理解为名牌大学毕业的,升官发财速度快;一个是流外,可以理解为职校毕业的,还有一些自学成才的,这等人做事踏实,对政事了如指掌,但因为出身的缘故,想升官,想进入流内,堪称是痴心妄想。 李治登基后,大肆提拔流外官吏进入朝中各部门担任中下层官员,早就引发了不满。比如说杨德利就是其中的一个,贾平安严格来说也是一个。这两兄弟……贾平安好歹是有过乡学的基础,杨德利就纯属自学成才。 ——帝薄于儒术,尤重文吏。 于是那些人的心态就崩了。 “陈司业……”肖博的脸疼的厉害,说话也难受,“晚些你再去看看,若是那些人还闹腾,对了,就禀告给陛下。” 陈宝点头,“祭酒安心养病,下官已经令人去寻贾平安了。” “他来有何用?”肖博摇头叹息。 “武阳伯来了。” 外面有人喊道。 肖博马上躺好,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 “哎哟……” 贾平安一进来就看到肖博的脸,被吓了一跳,“肖祭酒这是破相了。” 肖博本是在装,闻言心中一冷。 不管是五岁孩子还是七十老翁,他们都格外在乎自己的容貌。 破相了? 肖博只觉得心如刀绞,“哎哟……” “此事现在如何了?”贾平安只是随口一句,把肖博弄的真的生无可恋后,就和陈宝了解情况。 “那些博士、助教大多是教授儒学的,先前祭酒说陛下有令,让算学的学生学习新学算账之法,那些人就发作了,围着祭酒咆哮,有人太过激动,竟然一砚台扔了过来,祭酒不幸……” 肖博不幸中招了。 贾平安沉吟了许久。 “他们闹过头了。”贾平安觉得这些人如惊弓之鸟,“算学是算学,不是国子学,不是太学,他们激动什么?” 一个职校能和北清相比吗? 不值一提! 陈宝点头,对贾平安的敏锐很是赞赏,“他们不外乎就是担心被侵蚀,今日算学,明日国子学。” 贾平安起身道:“去看看吧。” 呃! 肖博也顾不得装死了,“去不得!你是罪魁祸首,去了怕是被围攻。” 贾平安笑道:“围攻?” 他微微眯眼,陈宝猛地想起这位可是才将去北方厮杀了一场,战功赫赫。 “去算学看看。” 陈宝起身跟着去,肖博在后面喊:“不对就跑!” 贾平安差点一个踉跄。 到了算学,贾平安的出现引来的却是欢呼。 算学就是国子监下属的专科学校,专门向百姓子弟开放。和专门收录权贵子弟的国子学、太学等学校相比,算学就是后娘养的。 韩玮欢喜的迎过来,“先前祭酒说算学教授算账的法子,却被打了一顿,某还说此事怕是完了。没想到武阳伯亲至,可是要教授我等吗?” 贾平安看了一眼兴奋的师生,说道:“某来看看,第一,你等可愿学?” “愿意!” 外面气势汹汹的来了二十余人,听到里面高呼愿意,有人黑着脸道:“都是一群贱人!” “若是愿意,某自然愿意教授。” 贾平安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厉喝:“奸贼,竟然敢在国子监蛊惑人心,真当我等三尺剑锋不利乎?” 贾平安回身,就看到数十博士、助教气势汹汹的进来,为首的指着他骂道:“今日老夫为国除此奸贼!” 贾平安就站在那里,这人嘴里喊的凶,可脚下却走得慢,不时看看左右。 这是在等同伴超过自己,他就算是功德圆满了吧。 门槛猴! 贾平安往前一步。 唰! 这群人全部止步。 这可不是普通的少年,他才将在北方阵斩敌酋,率众冲阵,立下大功。 贾平安看着这些人,心中涌起了悲哀,“儒学新学都是学,可非得要弄个什么独尊儒学。若说新学十恶不赦,是歪门邪道也就罢了。可新学教授的都是实用之学。敢问诸位大儒,新学可有不妥之处?” 呃! 现在不是宋明,儒学的地位还没有那么高,儒家尚在雏形之中,所以贾平安此话一出,有人就面红耳赤。 但更多的人气势汹汹。 “这等学问让人不安本分,让人好名利……” 这便是儒学的附属属性:陶冶情操,规范道德标准。 贾平安反问道:“难道学了儒学的人就安守本分了?就不好名利了?” 他看看这些先生,笑了笑,“诸位从各地赶来长安,有多少是为了弘扬儒学?某看一成也无。更多的人是想名利双收。可偏生要寻个借口,把自家弄的高高在上,让人敬仰。可某在此说一句……” 贾平安斩钉截铁的道:“所谓圣人,定然是无欲无求。但凡一个人还要吃喝拉撒,他就压根不可能是圣人!什么安守本分,谁能安守本分?蹲在家中说什么耕读,到了夜晚看着娘子也在蠢蠢欲动……等见到美人之后,顿时两眼放光,先是矜持,随后放浪形骸,不堪入目!” 人类总是喜欢把极少数大成就者标榜为绝对的道德模范,甚至称为圣人。 何为圣人? 不食人间烟火者,视万物为刍狗,心中无一丝情义。 这便是圣人。 明明整日吃喝拉撒,睡女人也不落人后,偏生要标榜什么道德君子,这类人贾平安见一个唾弃一个。 贾平安这话揭开了所谓的圣人面纱,那些人不禁大怒,有人喝道:“若是人人趋利,大唐如何?” 这个问题问得好! 你新学都是实用之学,可个人修养还要不要了? 一味教导实用之学,疏忽了学生的德育,你这个新学算什么? 大伙儿都觉得贾平安坐蜡了。 可他却微微一笑,“儒学一直在教授。” 妙啊! 韩玮赞道:“武阳伯此言甚是,我算学每日的儒学教授从不会缺。” 那些人傻眼了。 有人脱口而出道:“你不排斥儒学?” 一群傻蛋! 贾平安反问道:“某本就学过儒学,为何要排斥儒学?就算某教授新学,可某为何要排斥儒学?非此即彼本就不是做学问的态度。非我即敌,这不是学问,而是利益之争!” “他竟然不排斥儒学?” 一群人茫然看着贾平安。 在儒学的发展历史上,之前一直是百家争鸣,直至董仲舒迎合帝王弄了一套理论,随后儒学就成了显学。若是如此也就罢了,可为了让这套理论人人皆知,人人学习,利于帝王的统治,儒家和帝王联手压制了其它学说。 这便是独尊儒学的根由。 帝王需要能帮助自己的学说,儒学谄媚低头,其它学说扑街。 所以儒家子弟也习惯了一家独尊,但凡出现对手,马上就打压排斥。 这等想法就像是喝水般的简单,可贾平安竟然不排斥儒学,这思路在他们看来格外的奇葩。 这…… 好像没法出手了啊! 但有人却振臂高呼,“邪门歪道,怎能在国子监立足?诸位,赶他出去!” 有人带头,那些人早就习惯了妄自尊大,竟然就逼了过来。 看来还得要动个手? 贾平安颇为期待。 韩玮走到了他的身前。 那些助教和学生走到了他的身前。 众人都在沉默着。 此刻能读书的人少,儒学还得再发展几百年,通过科举,把儒学变成儒家。 所以这是最好的时代。 这些师生挡在前方,韩玮说道:“我算学是算学,与国子监诸学并无瓜葛,算学的学生多是百姓子弟,我等要教授的是实用之学,至于你等想的非此即彼,莫在我算学横行!” 有人喊道:“韩玮,你莫要自误。” “自误什么?”韩玮冷笑道:“武阳伯说得好,新学不排斥儒学,可儒学却见不得新学的好。什么刀下亡魂,什么百学余孽,这是大唐,不是前汉!” 炸了! 前方有人冷笑,“大言不惭,停了算学的课!” 这是杀手锏。 但旋即韩玮就说道:“除非陛下有令,谁能停了我算学授课?” 那些人无计可施,有人威胁道:“若是跟着那个扫把星学了新学,回头就别想做官。” 前面还说什么读书不为名利,此刻把脸一剥,活脱脱的一个变色龙。 贾平安不耐烦了,说道:“吵吵什么?若是不妥,直接分出来就是了。” 周围鸦雀无声。 分出来。 这是要分裂国子监。 李治本就不重视国子监,若是算学分裂出去会如何? 喜闻乐见吧。 “回去!” 那些人嘀咕了一阵子,竟然偃旗息鼓了。有人临走前阴测测的道:“算学的学生,以后不打算为官了吗?” 这些人人脉宽广,外加一群权贵子弟,要封杀算学的学生轻而易举。 算学上下顿时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 李治是支持新学的,若是贾平安建言把算学分出来,他定然会乐见其成。其一国子监没矛盾了,其二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看看两边教出来的学生怎么样。 贾平安于是开启了两边同时开课的艰难时光。 国子监里纷纷扰扰,有人去寻了肖博,说外面不少人放话,说要打压算学的学生。 这个可是影响就业问题啊! 国子监的学生出来没地方接收,以后谁还会来读? 肖博只是装傻,他脸上的伤还没好,可不敢和那些疯子纠缠。 “算账有何用?” 国子监的呼喊甚嚣尘上。 王琦冷笑道:“贾平安撑不了多久。” 陈二娘想到那个少年吃瘪,不知怎地,竟然有些惆怅。 柴令武闻讯大笑,随即投入到了自己的大事中。 王悦荣四十五度角仰望着明媚的阳光,有些莫名的忧伤。 半月后,当北征大军即将回到长安之时,几个权贵来到了算学。 “某想请两位学生去家中帮个忙。” 韩玮得了消息不敢怠慢,飞也似的跑去寻贾平安汇报。 “好事,算是学以致用。”贾平安看着很平静。 算学借出了几个学生去权贵家中干啥? 国子监都在盯着。 很快,这几个权贵家中都爆出了大事。 “家仆贪污!” 肖博愕然。 陈宝说道:“祭酒,那些学生一去就重新建账,把原先的账目重新理了一次,随后一一核算,发现了许多问题。” 肖博震惊不已,“这算账之法这般犀利?” 陈宝点头,苦笑道:“说个丢人之事,犬子陈翔跟着武阳侯学新学,前阵子在家里一番折腾,竟然说他母亲记账简陋,核算不清,被打了一顿后,前日自家悄然把账本重新理了,发现他母亲的账目不对……” 娘的! 这把自家老娘的脸都给揭了。 肖博觉得这事儿太有趣了,“后来如何?” 陈宝叹道:“下官视而不见,陈翔随即又被他母亲痛打了一顿。” 肖博不禁捧腹大笑,“儿子去揭穿母亲藏私房钱之事,这等逆子,打个半死都是活该。” 老娘藏点私房钱容易吗?老娘十月怀胎,辛苦把你养大容易吗?你竟然敢把老娘藏私房钱的账目给查了出来,不死何为? 肖博突然想起一事,“那他可查到了你的事?” 陈宝面色一变,“那逆子昨夜一夜未睡……不好!” 他拱手,“祭酒,下官身体突感不适……” 可怜的人……肖博点头,“去吧去吧,记着别打孩子太狠了。” …… 陈翔鼻青脸肿来到了宫中,坐下后,李元婴问道:“怎地……挨打了?” 陈翔点头。 尉迟循毓问道:“这次又是为何?” 陈翔说道:“某昨夜查账,查到阿耶隐藏了一笔钱,又查到了那几日阿耶早出晚归,说是有公事……阿娘说阿耶那几日回来身上有脂粉味,她怀疑去了青楼,阿耶却说是阿娘的脂粉味……今日真相大白,阿娘和阿耶吵架。” 叛逆少年杨渊好奇的问道:“那与你何干?” 陈翔叹道:“他们吵完了,就……一起打某。” 男女混合双打的滋味不好受。 但算学却热闹了起来。 “借几个学生可好?” 算学很忙。 经常有权贵出没,说是来视察一番,准备把子弟送来学学,但最终都是带着一个或是两个学生回家。 然后…… “陛下,鄂国公家中查出了家仆贪污之事,鄂国公出动了。” 尉迟恭大怒,把几个贪污的家奴丢在家门口抽打。 李治觉得这个趋势有些不大对。 “陛下,清河候家中查出了贪腐……” 李治单手托腮看着前方。 疯了。 就在大部分人不看好算学的情况下,那些权贵纷纷来了算学,随后赞誉有加,直把算学夸成了天下第一学问。 国子监那些大儒们目瞪口呆。 “这是为何?” 陈宝在国子学视察,闻言淡淡的道:“算学能查账,能算账,算的快,还准,你说为何?” 那些权贵可不会管你什么儒学新学,对我家有用的就是好学问。 所以尉迟恭才把孙儿丢在贾平安的手下,李治把宗室人渣也丢了进去。 现在闹大发了。 王琦也懵了。 “算学热了?” 周醒点头,“算学的学生大多被请了去,如今算学里空荡荡的,那些博士助教都在笑,说是没想到后娘养的孩子竟然也有这么一日。” “为何?”王琦百思不得其解。 “有人请了算学的学生去家中重新整理了账目,查出了家仆贪腐,众人纷纷效仿。” “这不对。”王琦很果断的道:“此事背后有人,去查?” 等周醒去后,他淡淡的道:“取了针线来。” 陈二娘忧心忡忡的道:“这等东西……女人做的。” 咻! 茶杯飞了过来,陈二娘低头,“是。” 晚些,王琦穿针引线……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看着竟然多了一份纯真。 陈二娘觉得这人要疯了。 而周醒很快就查到了此事。 “率先请了算学学生的是梁建方舅子的表弟家。” 艹! 王琦越发白皙的脸上多了明悟,“这是贾平安的手段,新学在算学强行推开,可却被无数人抵制。他若是不能为算学找到一条路,渐渐的那些人就会疏远了新学。” 陈二娘心中一震,想起了那个少年,“他这是以利诱之!” 你竟然也知道? 王琦看了她一眼,觉得心很疼。无关情爱,只是那种独占欲在作祟,“他让梁家的亲戚请了两个学生去核算账目,不管真假都会查出问题,随后……你要知道,那些权贵看似大方,可最不能忍受仆役贪污,于是人人心动……算学的学生由此名声大噪,那些人的抵制顿成笑谈。” “他竟然不动声色的就解决了此事……”陈二娘面色微变。 周醒骂道:“那个扫把星!” 晚些,周醒再度回来,欢喜的道:“某让人去散播消息,说这是贾平安的手笔,恍然大悟之后,那些人定然会越发的痛恨他了……” 王琦抬头,木然的道:“他早就得罪了那些人,你此刻说了此事,只会让人夸赞他手段了得,你……是豕吗?” 猪队友周醒愕然。 …… 求票! 第299章 装孙子就彻底些 “陛下,弓月道大军陆续回归,梁大将军和契苾大将军正在路上,不日就到长安。” 这个好消息让君臣心中一振。 李治为此偷懒半日,去了后宫。 “陛下,昭仪身体康健,女子中少见。”医官诊脉结束,给出了一个让武媚和李治都心情不错的结果。 李治笑吟吟的道:“外间有人说新学乃是百学余孽,刀下游魂,气势汹汹……” 这个事儿武媚知道,但却鞭长莫及。 “贾平安不动声色,等那些人得意洋洋时,突然寻了梁建方家的亲戚出手请了算学的学生回家,随即查出家中仆役贪了不少钱财……” 这是以利诱之! 武媚微微挑眉,心中一松。 “权贵呐!”李治眼中有轻蔑之色,“那些权贵蜂拥而动,算学的学生一夜之间都被请了去,堪称是洛阳纸贵。最后大多查出家中的账目有问题,于是……攻击不败而败,这等手段朕很是熟悉。” 等他走后,武媚站在门外目送。 “昭仪,武阳伯手段了得,可为臂助。”张天下不禁回想起了那次见到的贾平安。 “臂助?”武媚笑了笑,“我未曾想到他竟然能这般沉得住气。那些人叫嚣着,想扼杀了新学,想扼杀了他。我在宫中为此焦虑不安,想在陛下那里为他求助,可我知道,帝王无情……” 她缓缓回身,目光平静,“我在宫中挣扎,他在宫外挣扎,我为登高望远,他为了什么?新学。男儿重学问,这是好事,他若是能让新学开花结果,将会名垂青史。如此……” 她摸摸小腹,“这个孩儿若是男孩多好?” 张天下心中一凛,“昭仪,天下终究还是学儒学的多,若是让这个孩子去学新学,反对者不会少。” 武媚笑了笑,“其实……赞同还是反对都是假的。” 那什么是真实的? 张天下不解。 武媚缓缓走进去,右拳紧握。 “昭仪!” 周清回来了,一脸兴奋的道:“奴婢打探到了消息,萧淑妃今日骂了皇后,说皇后无子,迟早会滚蛋。” 没有子嗣的皇后就是不会下蛋的鸡,不会下蛋的鸡,迟早会被主人家一刀剁了。 这是一个最朴素的道理。 王皇后焦虑不安。 “连武媚那个贱人都有了身孕,我却没有动静,外间已经是议论纷纷了。” 蔡艳也颇为焦虑,“皇后,此事要着紧,要不……请几个医官再来看看?” “看多少次了?”回想起自己治疗的过程,王皇后就有些不堪回首,“那些药吃了不知有多少,可什么用都没有。” “皇后,萧氏来了。” 王皇后冷冷的道:“打出去!” 宫中一地鸡毛,柳奭也感受到了。 “皇后无子,此乃大忌!” 柳奭焦虑不安,若是王皇后有什么岔子,他这个宰相也坐不稳,这便是外戚为官的坏处,威望不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晚间,他和心腹一起饮酒。 “可惜皇后这般贤惠,却无子,让老夫不安之极。” 心腹眨巴了一下眼睛,一边喝酒一边想着办法。 “相公,某有个法子。” “是何法子?” 心腹说道:“皇后进宫多年无子,这便是没有缘分,既然如此……某听闻陈王生母卑微,可却得陛下看重,封为雍州牧。陈王若是想谋求太子之位,生母卑微便是一个大坏处,若是皇后此刻……” “若是皇后出手收拢了陈王,他自然欢喜,他的母亲也会欢喜,如此,皇后有了倚仗,陈王也有了倚仗,妙啊!” 柳奭觉得这是三赢的局面,不禁大喜,当夜喝的酩酊大醉。 第二日他便让妻子进宫。 “陈王?” 王皇后只觉得一道闪电击中了自己。 “陈王的生母刘氏卑微,我若是说了要收陈王为假子,她岂敢说不?” 王皇后大喜,“还是舅舅为我思虑周全,好!” 回过头她就让人把陈王李忠叫了来。 九岁的李忠看着和小大人一般,规规矩矩的行礼。 “好孩子,过来我好生看看。”王皇后的眼中多了慈爱之色。 李忠缓缓过去,有些怯意。 “是个好孩子。” 王皇后随后就去求见了李治。 “陈王?”李忠不置可否的道,“朕好生想想。” …… “见过武阳伯。” 算学内部士气高涨,贾平安一来就受到了近乎于追星般的欢迎。 一堂课下来,学生们受益匪浅,有人追着贾平安问道:“武阳伯,你先前说税法等同于国法,甚至是高于国法,为何?” 贾平安止步,身后一群学生围过来。 看着这些好学的学生,贾平安倍感欣慰,“不论是秦汉还是大唐,一国之基为何?” “武力!” 这个答案靠谱,但贾平安只是微笑。 “文化。” 这个也靠谱,贾平安觉得自己教出的学生果然不凡。 但…… “一国之基在于税!”贾平安看过史书,一国崩溃,无不是从财政崩溃之始,“国要养军队,要养官吏,开战要给钱粮,遇到天灾人祸要赈灾……军队固然好,可若是财政崩溃,军队也会崩溃……” 前汉倒在了天灾上,但根源是没钱粮。 大唐后续实际上也是倒在了钱粮上。 大宋好一些,但财政依旧在崩溃边缘。 大明就更不消说了,连军饷都给不起,四处受灾也无钱粮周济,最终民变四起。 可没钱没粮的根源是什么? “税若是收不上来,若是有人避税,钱粮就会短缺,当这股子风潮一起,前汉你等可还记得?” “记得!” “前汉黄巾之变为何?便是因为无钱粮,于是天灾之下百姓嗷嗷待哺,最后揭竿而起。”这便是一个死循环,可前汉果真没钱?有,钱粮都在那些人的手中。可那些人却不会出分毫去赈灾……” 有人明白了贾平安的意思,说道:“武阳侯,若是税收的越来越少,遇到天灾大唐将会束手无策。朝中用钱也将捉襟见肘,如此……国将不国了。” 这话没错。 贾平安很是欣慰的道:“所以某才说税第一,若是税出了问题,就是在挖大唐的根基。” 后续府兵制的败坏,一部分原因就是土地兼并。 而大唐最大的问题就是逃户。 那些权贵和寺庙就是趴在大唐肌体上吸血的两大集团。 大唐后续一路走低,最大的问题依旧是没钱粮。 土地不断被兼并,户数增长缓慢的能让户部尚书想上吊,仿佛天下人都不生孩子不分家了。 最后土地大规模集中在权贵和寺庙的手中时,这个大唐就病了。 所谓的均田制也成了笑话,没土地了,怎么授田? 但新生人口要土地耕种啊! 这个矛盾无法解决,就算是没有安禄山,也会有王禄山。加之玄宗晚年昏庸好享受,一干宗室权贵比着谁的钱多,谁更奢靡,大唐不衰亡才怪。 贾平安觉得黄巢哪怕有千般不好,唯一的好处就是把那些所谓的门阀给弄掉了。 他看到学生们若有所思的模样,就知道自己给那些人下的烂药算是启蒙了。等以后这些学生不断去沿着这个方向研究,最终就能把大唐财政问题的根源给剖析出来,随后天下人恍然大悟,才知道谁是大唐的掘墓人。 而穷的一批的帝王会磨刀霍霍,逼着那些人把兼并的土地交出来。 想到这个场景贾平安就暗爽不已。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刺客,一击即走。 而谁也不知道,撬动大唐税收改革的起因就在今日。 “多谢武阳伯解惑。”学生们躬身,觉得贾平安目光如炬,从另一个角度阐述了国家兴衰的道理,果然是大才。 肖博得知这番话后,对陈宝叹道:“老夫却后悔了。” 陈宝问道:“为何?” 肖博想起了家中儿孙的现状,不禁大为失望,“若是当初让儿孙去跟着贾平安学,兴许更好些。” 陈宝想到儿子陈翔的表现,心中嘚瑟,“祭酒何须如此,听闻祭酒的孩子都出类拔萃……” “有屁用!”肖博难得的爆粗口:“整日在家作诗写文章,可一问经世之道却知之甚少。” 晚些,这番议论被报给了李治。 “税?” 李治作为帝王,自然知晓大唐的困境何在。 “贾平安此言甚是。” 李治在琢磨着。 梁建方就在这种琢磨中进了长安城。 狂欢! 一群群头领被带进来,君臣一起看稀奇。 贾平安也被邀请来了。 “诸卿,满饮此杯!” 李治红光满面的举杯。 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梁建方算是彻底的扬眉吐气了,举杯顺着喝过来。 “卢国公,哈哈哈哈!” 到了贾平安这里的都是小虾米,和大佬们没法相提并论。 梁建方拎着酒坛子来了,边上的官员们赶紧起身。 “小贾!” 贾平安在往后缩。 李治见了不禁大笑:“果然,再多的才华也怕梁大将军灌酒,如此便多灌些!” 贾平安被梁建方揪住,赶紧表态,“某自己喝!” 他不想做第一个被酒水呛死的人,所以主动就义。 但酒坛子太大了吧。 老梁莫不是故意坑我? “喝!” “对,赶紧喝!” 连长孙无忌都在起哄,一干老家伙都在怪笑起哄。 难道看着扫把星有窘迫的时候,不添把柴火怎么行? 贾平安一咬牙,拎起坛子就灌。 “哈哈哈哈!”众人不禁大笑。 喝完酒,贾平安觉得还好。 难道我的酒量骤然飞升了? 贾平安有些小兴奋。 军中一旦庆功就要喝酒,不会喝也得喝,否则同袍会看不起你。贾平安上次就吃了亏,恨不能弄些解酒药来。。 渐渐的,他兴奋了起来。 为啥没人跳舞嗨皮? 贾平安刚想起哄,李治放下酒杯起身了。 “诸卿!” 众人安静了下来。 李治看着臣子们,登基时的战战兢兢都消散了。 朕终于还是熬了过来。 “此战大胜,朕想问问阿史那贺鲁,见到朕的勇士,为何跑的这般快……” “哈哈哈哈!” 众人不禁狂笑。 “大唐立国数十载,击溃了无数对手,可依旧有人想试探大唐的刀锋是否依旧锋利,对于此等人,朕就一个想法……扫灭!” 众人肃然。 李治走了下来,“高丽在盯着大唐,朕尽知;还有吐蕃,野心勃勃之辈都想从大唐的身上撕咬血肉,朕要告诉这等人,大唐严阵以待,胆敢来犯,不,若敢对大唐不敬,天兵朝夕可至,灭国可期!” 贾平安不禁振臂喊道:“大唐万岁!” 瞬间殿内的气氛就炸裂了。 “大唐万岁!” 喝! 酒水一坛坛的被搬来,贾平安不知自己和谁喝了酒,好像有一次是长孙无忌? 真是见鬼了。 “诸卿!” 李治也喝高了,拍拍手后,竟然开始跳舞。 他一边跳一边目视群臣。 这是邀请。 一起来嗨皮吧。 这便是大唐的舞会。 长孙无忌欣然而往。 李勣含笑起舞。 贾平安羞耻的被拉了起来,然后羞耻的跳着舞。 最后君臣尽兴而归。 贾平安出宫,上了阿宝后,觉得有些头晕。 “武阳伯!” 身后有人召唤,贾平安回身,见是鸿胪寺少卿朱韬,就下马拱手,“见过朱少卿。” 朱韬正在和人说话,那人…… 贾平安觉得味道不对。 “这是……” 朱韬介绍道:“这是金法敏,新罗使者。” “都几月份了,还在长安。”贾平安有些不满的道:“莫不是混饭吃?” 这些使者都是来朝贺了,竟然还停留在长安,非奸即盗。 他喝多了随口一说,金法敏却怒了,“朱少卿,此人是谁?” 朱韬淡淡的道:“武阳伯贾平安。” 金法敏越发的怒了,“陛下厚爱新罗,可这位武阳侯却轻蔑外臣,还请朱少卿禀告陛下,为外臣做主。” “你这还蹬鼻子上脸了?”贾平安打个酒嗝,“新罗吧……一边和倭国眉来眼去,一边瞅着大唐强盛就来装孙子,回过头若是得了好处,马上就能翻脸不认人,小人之国!” “咦!”金法敏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咦,“我要面见陛下!” 这是奇耻大辱啊! 贾平安轻蔑的道:“装孙子就彻底些,别……金法敏?” 操蛋! 这名字耳熟啊! 贾平安想起来了,这货不就是后来新罗所谓的文武王吗? 在大唐灭了高丽和新罗后,这位文武王的野心就膨胀了,一边支持高丽残余势力给大唐找麻烦,最后干脆赤膊上阵…… 想到这里,贾平安就冷笑道:“新罗周边全是虎狼,一心想利用大唐为自己拼命,但凡大唐灭了高丽,便是新罗和大唐翻脸之时,这等小心思,你以为能瞒住谁?” 大唐最大的问题就是玩高姿态,灭了高丽和百济后,新罗明显的冷漠了,而且小动作不断,在那个时候就该果断出手。 朱韬惊讶的道:“武阳侯何出此言?” “朱少卿有所不知……”贾平安眯眼看着金法敏,“莫要以为大唐能为新罗火中取栗,随后新罗就能趁势得利,某告诉你……那点小心思早些收起来,否则大唐一巴掌就能拍死新罗!” 不管是善德女王还是新罗女王,在新罗统治者的眼中,大唐就是个棒槌,为自己火中取栗的蠢货。 金法敏面色惨白,“朱少卿,外臣请辞。” 朱韬皱眉,贾平安笑道:“朱少卿只管和陛下说了此事,他此刻做姿态,回去之后定然惶惶不安,随后越发的坚定此心。” 他把新罗人的小心思剖析的干干净净的,自家上了阿宝,“走了啊!” 金法敏回到了驻地。 随从们聚集在一起,金法敏沉声道:“谁在外说话肆无忌惮了?” 众人摇头。 金法敏一拍案几,恼火的道:“唐人说新罗居心叵测,一心就想利用大唐,随后会和大唐翻脸,这话谁说的?” 众人都纷纷摇头,有人说道:“大唐强盛,新罗哪里敢和大唐翻脸。” 金法敏垂眸,眼中的利芒一闪而过。 “谁再胡言乱语,杀了,全家为奴!” 随后他去求见李治。 “陛下有事。” 李治拒绝见他。 此刻,老将们都围拢在一起,看着地图。 “高丽那边还是不能大打,老臣以为,等高丽、百济、新罗打作一团后再动手为好。” 听了朱韬的禀告后,柳奭沉声道:“陛下,贾平安出言羞辱使者,当令人去呵斥。” 李勣说道:“此言差矣,新罗游走于列国间,贾平安的话老夫赞同。” 李治喝了一口醒酒汤,淡淡的道:“金法敏逗留长安,一再哀求,说百济和高丽勾结,不断侵袭新罗。这是要撺掇大唐主动出兵,其心莫测……” 皇帝果然是清醒的! 李勣心中欢喜,觉得有这样的帝王,大唐的未来定然一片光明。 柳奭说道:“陛下,大唐需要新罗拖住百济和高丽。” “高丽若是要攻打新罗,大唐来不及救援。”李治冷笑道:“金法敏以为朕是糊涂了?竟然用这等谎言来蛊惑朕。” 梁建方大怒,“陛下,该呵斥金法敏。” 长孙无忌淡淡的道:“何须呵斥?今年本该给新罗一批兵器,拦下就是了。” 李勣目光温润的道:“臣以为太过了……” 众人看着李勣,都觉得这位英国公是疯了。 李勣微笑道:“何不如给百济一些好脸色?” 这个阴险的家伙! 众人不禁大笑。 柳奭说道:“可羞辱使者终究不好。” “有何不好?”李治起身走到地图前,看了看半岛局势,抬头道:“朕的臣子,朕能责罚,外藩使者也配?” 李治转身,“来人。” “陛下。”有人上前。 李治眉间有睥睨之色,吩咐道:“赏贾平安好刀一柄,好马一匹。” …… 求票,推荐票,月票。 第300章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娘子的肚皮越发的大了,某如今有些担心。”杨德利看着王大娘隆起的肚子,目光中带着畏惧。 “担心什么?”贾平安在喝醒酒汤。 阿福在边上鬼鬼祟祟的往大门去。 杜贺一脸宠溺的准备偷偷把大门打开,让阿福出去散心。 杨德利挠挠头,“某最近老是做梦,梦到一家子全没了,就剩下了自己。” 可怜的表兄,原先一家子只剩下了他,现在妻子有了身孕,他害怕了。 “此事简单。”贾平安一脸神棍的模样,“等生了孩子,某请了太史令来看看。” 杨德利一听李半仙的名头,顿时七窍通了六窍,安心的走了。 “某去睡一觉。”喝多了就睡觉,贾平安觉得自己的酒德不错。 “先生!” 赵岩来了。 阿福趁着开门的机会溜了出去,贾平安有些头痛。 如今他分三处教授学生,外加本职工作‘很辛苦’,真是疲惫不堪。 授课之后,赵岩却没走,问道:“先生……” “怎么了?”贾平安想睡觉了。 “先生,家里没醋了。”赵岩把混饭吃说的理直气壮。 “少吃醋!”贾平安生无可恋。 “郎君,吃醋其实对身子不错。”杜贺马上现身说法,“某这阵子也多吃醋,竟然……” “竟然什么?”贾平安发现杜贺在挤眉弄眼的,活脱脱一个奸臣的模样。 “小贾!” 才将想到奸臣,奸臣许的声音传来。 杜贺赶紧说道:“某最近床笫之事颇为顺畅。” 吃醋还有这个功能? 扯淡的玩意儿! 贾平安也不准备提醒他,但看到弟子一脸憧憬时,难免就告诫了一下,“少年戒之在色。” 赵岩却很实诚的道:“阿耶说要能干。” 这特娘的是什么家庭教育? 贾平安一巴掌拍去,赵岩捂头呼疼。 “小贾……”许敬宗一进来就四处寻摸,“阿福呢?老夫给它带了好东西。” 他摸出个油纸包打开…… “鸡腿?”贾平安觉得老许这是把阿福当做是孩子了。 鸡腿阿福不吃,许敬宗板着脸,“老夫才将听闻你羞辱了新罗使者,那金法敏去了宫中求见陛下,陛下不见,按着老夫对陛下的了解,这多半是不满了。你为何偏的要羞辱那个金法敏?就算是见不惯,夜里悄然一刀剁了不就成了?” 是呵! 老许的建议不错。 许敬宗见他沉思,就随口问道;“想什么呢?” “想怎么弄死金法敏。” 许敬宗见他认真,就没好气的说道:“你这是寻死呢!那金法敏上次可是得了陛下的青睐,还赏赐了官职……听闻你最近喜爱钓鱼,回头多准备些鱼竿吧。” “这是何意?”贾平安最近是喜欢钓鱼,可也不至于每天去啊! 许敬宗叹道;“回头被陛下责罚了,你也不肯老实,不如去钓鱼,修身养性,还能给陛下看看你的悔悟。” “许公你却不知道陛下。”贾平安觉得所有人都不知晓李治那羞赧微笑下的帝王属性。 看似最无用的一个帝王,可在位期间却解决了大唐的几个根本性问题:高丽灭了,小圈子被压制了,突厥一步步被逼到了绝境…… 这样的帝王,谁把他当撒比,谁就是真正的撒比。 “武阳伯。” 外面有人叫门。 杜贺开门,就见一个内侍和几个军士站在外面。 内侍进来,目光扫过许敬宗,“陛下赏赐武阳侯一刀一马。” 许敬宗脱口而出道:“骑马持刀去杀敌!” 李治终究还是那个李治,面对外部威胁,从来都是用拳头去回应。 许敬宗心事一去,就看看天色,“不早了。” “饭菜可好了?”贾平安闻弦歌而知雅意。 “好了。” “许公,还请用个便饭。” “家中还在等着呢!” “许公这是不给面子?” “那……老夫就勉为其难吧。” 吃了晚饭,老许拎着一坛子酒,打着饱嗝说道:“回头去家里吃饭。” 贾平安应了。 日子就是这般,有几个好友,有几个忘年交,偶尔一起喝酒扯淡,便觉得很是惬意。 杨德利和贾平安不同,他没朋友,也不想有朋友。 “某去上衙了,你在家好生歇着,有事去平安那边叫个人,叫你娘也行。” 杨德利小心翼翼的摸摸王大娘的肚子,“某觉着是个儿子。” 王大娘笑道:“我也觉着。” 于是杨德利心满意足的去了户部。 刚进仓部,就见仓部郎中向长林和几个军士站在那里,面色阴沉。 “见过杨郎中。”杨德利没在意的拱拱手。 “杨德利!”向长林的声音有些飘忽,也有些严厉,“昨日你带着人去清点了仓库,可有此事?” “是,昨日下午下官带着人去清点了仓库。” 向长林微微抬头,看着天空,“那仓库被盗,里面少了一百余贯……” 轰隆! 杨德利只觉得晴天霹雳般的震惊,“昨日下官最后走……” “你遣走了所有人,只剩下自己在仓库里……杨德利!” 向长林喝问道:“最后关门时,你和谁一起?” 杨德利心中一个哆嗦,“下官和常生一起。” 向长林再问道:“就只是常生吗?还有何人?” 杨德利觉得不妙。 这语气分明就是把他当做是嫌犯了,“下官就是和常生在一起,后来还给了常生一文辛苦钱。” 杨德利能给人一文钱,这大方的让贾平安都不敢相信。 “可仓库失窃一百余贯……” “常生和下官一起关的门!”杨德利觉得自己很冤。 但他很自信,只要把常生带来,他就能当面对质。 向长林叹息一声,“常生死在了仓库里,杨德利!带走!” 两个军士上来,一人一边按住了杨德利。 杨德利腿都软了,“不关下官的事,下官昨日和常生一起出来,后来下官就回了家……” “谁看到了?”向长林叹息一声,“去吧,某会去告知你表弟。” “不是下官!不是下官!”杨德利的喊声回荡在皇城内。 贾平安正在和长腿妹子说话。 “宫中如今越发的不安宁了,皇后却有些诡异,看似很镇定,胸有成竹。萧淑妃整日咆哮,越发的狰狞可怖。最后就是武昭仪,话不多,也不会叫骂,看似平静,可不管是萧淑妃还是皇后都占不到便宜。” 那是当然的! 千古就这么一个正儿八经的强大女皇,萧淑妃和王皇后不过是给她练手的靶子而已。 卫无双见他走神,突然脸红红的,侧身问道:“宫正让我问你,那药可还在吃?” “什么药?”贾平安真心忘记了。 卫无双却以为他是在调戏自己,一拳打去。 可贾平安早已非吴下阿蒙,随手就握住了她的手腕,“某真的忘记了。” “松手!”卫无双一脚踢去。 擦! 竟然那么狠? 贾平安双腿一夹,就夹住了她的腿。 卫无双单脚站立,有些不稳当,恼怒的道:“还不松手……不,还不松腿?” 贾平安松开腿,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个药?” 上次卫无双带来了蒋涵的亲切关怀,说他不是男人,要重振雄风云云,于是就给了一个药方。 那个药方贾平安准备等到五十岁以后再用,目前处于压箱底状态。 卫无双羞恼的道:“你可喝了?” “没。某又没病,为啥喝药?是药三分毒,喝出来问题咋办?” 卫无双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个少年也不错。 别人要是这般早就颓废了,可他依旧积极向上,乐观进取,还顺带立功不少…… 这样的少年,难怪宫正觉得可惜,要为他求了药方来。 “你……”卫无双想想还得要猛药,“以后人人成亲了,就你形单影只,就算是成亲了,也只能……” 剩下的话她说不下去了,最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你就不能懂事些?” 我去! 贾平安觉得自己真心冤枉,“要不某寻个人证明一番?” “呸!”卫无双呸了他一下,昂首道:“到时候你别哭就是了。” 呵呵! 贾平安笑了笑,“多谢宫正了。” 卫无双随即回去,贾平安送她,边走边说道:“告诉宫正,某好着呢!” 想到蒋涵那个冷艳女官竟然这般关心自己的私人问题,贾平安不禁有些小感动,但却不知道动机。 想到这里,他看看卫无双,“那个……无双。” 卫无双板着脸,“叫我的全名卫无双,谢谢。” “知道了,无双。”贾平安纠结的道:“你说说……宫正为何对某这般关切?莫非某是她失散多年的亲戚?” 卫无双侧身看着他,良久说道:“你真美。” 贾平安笑道:“男儿该说英俊。” “想得美!” 卫无双迈着大长腿走了,贾平安还在琢磨着蒋涵的意思。 “武阳伯!” 一个小吏飞奔而来。 “何事?” 小吏近前,“杨主事被抓了。” “为何?”贾平安觉得不可思议。 表兄虽然较真,虽然抠门,但却是个不惹事的人……当年他们两兄弟相依为命时,惹事就是给自己找麻烦,时日长了,杨德利有些胆小怕事。 小吏说道:“昨日杨主事去查验仓库,结果那仓库管门锁的小吏今日发现死在了仓库里,仓库丢失了一百多贯。” “表兄不会偷窃,更不会杀人!” 杨德利的性子贾平安非常清楚,除非是逼到了绝境,否则他只是笑着。 小吏苦笑道:“可昨日最后走的就是杨主事和那小吏。” 尼玛! 这是死无对证了啊! “那仓库在何处?” “崇义坊。” 贾平安感谢了小吏,面色如常的回到了百骑。 他进了值房,拿出一张纸。 按照规矩,此事他需要回避,所以侦破权是拿不到的。 表兄若是杀人,绝对会和他说,这一点贾平安确信不疑。 那么此事就是有人栽赃…… 会不会有人杀人偷盗,然后表兄躺枪? 贾平安眯眼,“来人。” 包东进来,“武阳伯。”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有个事要你做,私事。” 包东不禁大喜,心想武阳伯这是把某当做是心腹了吗? “下官在所不辞。” “没说不惜一死,某很欣慰。”若是包东说什么头可断,血可流,武阳伯的事儿记心头,那贾平安回头就会把他踢走。 “你和雷洪去崇义坊,注意盯着仓部管的仓库……” 包东问道:“那边记得仓部的仓库不少,盯着哪一个?” “你去就知道了。” 贾平安等包东走后,就去寻了邵鹏。 “老邵,某有些急事,最近这阵子怕是要经常出去,你多担待,回头五香楼某请客。” 邵鹏随口道:“只管去,有事说话。” 老邵就是老邵。 贾平安去了雍州刺史府。 “老夫知晓了此事。”许敬宗看着有些严肃,“不过此案却是被刑部拿了去,老夫派人去盯着。” 老许这是不怕和刑部翻脸啊! 贾平安随后去了铁头酒肆。 “某要你的兄弟帮忙。” 晚些他出现在了崇义坊。 刑部的人看到他来了,也上前主动介绍情况,算是通气。 “武阳伯,这些仓库距离坊墙五步开外,防备的是坊墙倒塌压住了仓库。彼此之间相隔二十步,就算是一个仓库起火,相隔的仓库也能隔离开来。” 很不错的设计。 “常生如何死的?”贾平安拍拍小吏的手,一块金子就拍到了他手心里。 小吏飞快的收了金子,态度反而冷淡了些,“被人从背后捅了十余刀,真狠。” 贾平安没进现场,进了也无用。 …… 杨德利已经进了刑部的大牢,正在被审讯。 “杨德利!” 审讯的官员三角眼,看着特别阴狠。 杨德利哆嗦了一下,“是下官。” 三角眼官员问道:“为何杀了常生?” 杨德利下意识的道:“下官没杀常生。” “昨日就你和常生在一起,不是你……是谁?” 杨德利脸颊颤抖,“不是下官,下官昨日走了,常生那时候还笑嘻嘻的,说下次请下官喝酒。” “可现场却有你的东西!”三角眼官员冷笑道:“你以为刑部都是一群混饭吃的吗?看看!” 一本册子出现在了三角眼的手中,他扬扬册子,“这是你的册子吧?里面是算学,那些数字某看不懂,不过算学里的学生承蒙武阳伯教导,都是这般计数。这个册子的字迹正是你杨德利,你……还有何话可说?” 杨德利懵逼了,“那册子……那册子下官丢了好几日了。” “你和谁说了?”三角眼官员冷笑着。 杨德利摇头,只觉着一股凉意袭来。 某要死了。 可某的妻儿呢? 表弟呢? 某若是不在了,他们怎么办? 他在牢里抓着木栏杆喊道:“某是被冤枉的!某没杀人!” 大牢里阴森森的,那些人犯纹丝不动。 狱卒拎着棍子过来,一棍子抽在木栏杆上,杨德利却不松手,哀求道:“某是冤枉的,求求你去给户部传个话,某没杀人!” “贱人!” 狱卒一棍子捅进去,杨德利胸腹挨了一下,有些岔气,就躺在地上缓着。 边上有人犯笑道:“进了这里,你就算是喊破天也无用。” 杨德利躺在那里,泪水从眼角滑落…… …… 贾平安再度来到了仓库。 那个小吏也在,看着就像是在等人。 “刑部的仵作和好手都看过了,说是杨德利杀的无疑。” “多谢。” 贾平安没必要和他们说什么表兄不会杀人,说了只会徒惹人笑。 他回到了道德坊。 “如何?” 王学友一家子焦虑不安。 王大娘就坐在边上,看着神色平静。 贾平安说道:“绝不是表兄杀的,某断定是有人出手陷害表兄。” 王学友一拍大腿,“哎!为何别人要陷害他?” 贾平安默然,心想多半是我的锅。 王大娘的平静让他另眼相看,“都安心,某有数,定然能把表兄弄出来。” 等他走后,王学友叹道:“大娘子好命苦!” 赵贤惠看了他一眼,“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若是杨德利被处死,大娘子好生活着,把孩子生下来养大,以后就是你的依靠。以后缺了什么,家里有的只管过来拿。记住了昂着头,自己把自己活明白了,别整日多愁善感的。” …… 贾平安回到了百骑,把自己关在了值房里。 一张纸上已经把人物关系勾勒了出来。 谁在杨德利走后去了仓库,寻到了常生,还能让他开门……最后从背后捅死了他。 贾平安写下了熟人二字。 晚些,许多多那边的人送来了相关的名册。 “咱们去打听了,常生相熟的就是这几个人。” 贾平安叫来包东和雷洪,“帮某查查这几人那一日的去向。” 他就坐在值房里琢磨着。 包东和雷洪穿着百骑的衣裳,带着横刀,一去查就查了个准。 这是许多多手下那些恶少办不到的。 贾平安在等待着,他甚至想好了,等表兄洗清冤屈,就给他换个地方,不让他继续得罪人了。 “武阳伯!” 包东和雷洪回来了。 看着他们那疲惫而木然的脸,贾平安点头,“辛苦了。” 此刻他的脑海里就是一个念头。 ——既然不是熟人,就只能是同僚干的! 而杨德利在户部虽然讨人厌,但也只是厌恶罢了,没有谁会因此而生出弄死他的念头。而且这个案子还是借刀杀人,由此可见背后那人的目的不是杨德利。 “想弄某?” 贾平安笑了笑。 第301章 饶命 侍女跪坐在侧后方,十指纤纤拨动着琴弦。 琴声悠悠,烟雾渺渺从侧前方的香炉里飘了出来。 细长的针在绷子上穿行着,一块红色的布上,半只白色的鸳鸯活灵活现的。 一针下歪了些,但不是仔细看压根就看不出来。 “心依旧不静。”王琦把绷子丢在案几上,抬头,外面的周醒这才进来。 “王尚书,贾平安令人去查了常生的熟人。” “他看错了路。”王琦微笑道:“常生的熟人可能令他开门?再聪明的少年,终究不知这等官场之事。不过看着他四处奔忙,某甚为欢喜。” 周醒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位越发的阴柔了,“他还收买了刑部的小吏,给了金子。” “那同样无用。”王琦笑的越发的自得了,“此案天衣无缝,任谁都查不到。” 周醒犹豫了一下,“王尚书,为何要在此刻动贾平安?” “你不懂。”陈二娘从外面进来,跪坐在右前方,王琦看了她一眼,只觉得胸口酸痛,“相公他们在布局,此次将会是一次清洗。” 周醒心中一凛,“那这是顺手把贾平安弄进来?” 王琦点头,“此次……某也只是听闻些风声,此次相公要扫清陛下和自己的对头,贾平安是不是对头?是。既然如此,把他弄掉,也算是开门红。” “弄了他的表兄,贾平安会发狂。”周醒渐渐找到了思路,“贾平安克死了家人,幸而杨德利不离不弃照顾着他,否则就他那样的,早就饿死了。如此,贾平安会发狂……发狂……他和高阳交好……” 周醒抬头,眼中有敬佩之色,“王尚书好手段。贾平安一旦疯狂了,咱们再撩拨一番高阳,这便是一通百通啊!” 王琦淡淡的道:“直接弄他难,既然如此,就从他的表兄身上着手,牵一发而动全身,顺带把高阳也弄进来,如此,也算是大团圆了。” “哈哈哈哈!” 周醒笑了起来。 陈二娘也想笑,但张开嘴却笑不出来。 “为何不乐?”王琦看着她。 “最近身子不适。”陈二娘很平静的说着。 “如此就去歇息。”王琦冷冷的道。 “是。”陈二娘起身告退。 天空上阴云密布,陈二娘站在院子里发呆。 “你在想什么?” 周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想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陈二娘的声音飘忽。 周醒低声道:“你和王尚书这阵子疏远了。” “与你何干?”陈二娘冷笑着。 周醒笑道:“若是可以,某的房门一直开着。” 话音未落,陈二娘的身体猛的旋转。 头发在空中飞舞,几缕遮在了脸上。 啪! 周醒捂着脸退后,眼中含笑,“有趣,还是那个狠辣的陈二娘,如此某就放心了。” 陈二娘冷冷的道:“野狗般的东西,也配觊觎我?滚!” 周醒的眼中闪过厉色,旋即走了。 …… “寻了坊正来。” 贾平安到了崇义坊。 坊正曾梭来了,没等贾平安问话就说道:“武阳伯,这几日来问此事的人不少,某这里当时却一无所知。” 贾平安淡淡的道:“说。” 曾梭干巴巴的说了一通没价值的话,贾平安摆摆手,等他走后,包东说道:“武阳伯,此案怕是寻不到凶手了。” 他们已经把外围的人都查了个遍,可依旧找不到线索。 贾平安说道:“听说过一种法子吗?叫做排除法。” 他随即又去了几个坊卒家问话。 消息传到了王琦那里,他捧腹大笑道:“那个蠢货,竟然去问坊卒,既然某要动手,自然不会被人看到,那个蠢货,想到他此刻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某就欢喜的不行,来人,备酒,哈哈哈哈!” 陈二娘站在外面,并未如往常般的进去陪他喝酒。 天空依旧阴霾。 陈二娘看着外面的天空,突然生出了出去一趟的冲动。 不能! 她捂着自己胸脯,用力呼吸了几下。 “某觉着你不对劲。”周醒的声音就像是毒蛇般的传来,“你神不守舍,你在想着什么?以前的你眼中只有王尚书,此刻却离他远远的……某知晓你有问题,莫要被某抓到,否则……你生不如死!” …… 贾平安回到了道德坊。 王学友就蹲在家门口,见他来了起身搓手,却不说话。 “别担心,某在查。” 贾平安回到书房,拿出那张纸,又涂掉了几个名字。他看着剩下的一个名字在发呆。 “外围的人都查过了,并无作案时间。” “当时看守仓库的五名军士集体腹泻,那些人说是表兄弄的,这个理由牵强的让人无语。” 贾平安看着最后的那个名字,眼中有光彩。 ——同僚! …… “不是某杀的人!” “不是你,那是谁?你的册子就在现场,竟然还敢狡辩,来人,动刑!” 刑部,杨德利绝望看着走来的胥吏,“某发誓,若是某杀的人,某就不得好死。” 三角眼官员冷笑道:“杀人凶犯,本就不得好死。” 外面进来一个官员,走到三角眼官员的身侧,低声说了些什么,三角眼官员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把杨德利弄回去看押。” 不拷打了? 两个胥吏已经兴奋了,可这话就像是冷水,让他们沮丧不已。 行刑是会有瘾的。 晚些,有心腹问了三角眼官员,他低声道:“是英国公的吩咐。” 李勣在百忙之中见了贾平安。 “你可是为了案子而来?” “是。” 李勣看着他,眼中有些怜悯之色。 “你和杨德利相依为命多年,这等情义老夫知晓,可此案证据确凿……” “表兄没有杀人动机。” 贾平安说道:“这个案子粗看是谋财害命,可一百多贯钱在哪?那么多钱,表兄是如何弄出去的?藏在了何处?有人说表兄弄了马车里应外合,这是假想。某说句实话,英国公,表兄抠门,连一个朋友都没有,谁能和他里应外合?某吗?一百多贯钱……英国公觉着某会心动?” 李勣点头,“此案是有疑点,可杨德利的东西却在死者的身边被发现,这无可解释。” 贾平安笑了笑,“某想见见表兄……” …… “竟然没被拷打?” “不该是进来三日就要动手吗?不交代每日一次。” “这人的运气真好。” 杨德利跪在草席上,突然嚎哭了起来,“姑母,某没杀人!他们冤枉人!” 外面的狱卒骂道:“住口!” 这时大门打开,狱卒回身,见是上官,赶紧解释道:“那杨德利嚎哭不已,某马上去收拾他。” 官员瞪了他一眼,回身道:“武阳伯请进。” 贾平安走了进来。 里面昏暗,关键是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味道,腥臭,腐朽,让人想到了地狱。 “姑母……” 杨德利的嚎哭声传来,贾平安觉得他的姑母就算是去了天上也会想下凡来,一巴掌拍死这个倒霉孩子。 “表兄。” 正在嚎哭的杨德利浑身一震,缓缓回身…… “平安!” 杨德利扑了过来,双手抓住栏杆,急切的道:“平安,不是某杀的,某没杀人……” “某知道。”贾平安低声道:“安心等着。” 身后的刑部官员有些诧异,心想贾平安进来不是为了问话吗? 贾平安回身道:“多谢了。” 这就走了? 贾平安进来就是为了看看表兄,他走到狱卒的身前,“还请高抬贵手。” 狱中有狱中的规矩,贾平安不好干涉太多。 狱卒笑道:“武阳伯客气,好说,好说。” …… “贾平安去了刑部的大牢。” 王琦笑道:“某这几日就指望着此事取乐了,他去刑部何用?刑部也查不清,此案杨德利是跳进曲江池也洗不清。” “贾平安洋洋得意,此次却被当头一棒,痛快啊!”周醒看了陈二娘一眼。 陈二娘木然坐在那里,面无表情。 …… 郑良在仓部多年,算是老吏,从刚开始的兢兢业业到如今的麻木厮混,也算是经历了一番社会毒打。 做好分内事,别的不管。 中午,有一步三摇晃的出了皇城,准备去老地方弄一碗馎饦。 现在粮价便宜,带来的好处多不胜数,比如说餐饮业也便宜了。但坏处就是农户的收入被削弱了。 郑良知道这个,他甚至比尚书高履行都清楚粮价大跌的后果,但…… 管我卵事! 到了这个年纪,他早就放弃了挣扎,只想平安惬意的度过后半生。 一路晃荡着到了平康坊,他的眼中就多了鲜活。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别动,跟某走!” 郑良心中一冷,“干啥?” 身后有尖锐的东西抵住了他的后腰。 马丹! 那是腰子啊! 郑良浑身僵硬的被带到了一辆马车边上。 “上去。” 上了马车,郑良意外的看到了贾平安。 “武阳伯你……”郑良身体一颤,“武阳伯饶命。” 他觉得贾平安是要弄死自己,至于原因…… 在这等时候谁还去考虑原因啊! 贾平安没想到这人胆小如此,就笑道:“请你来此并非恶意,只是不想被人看见而已。” 郑良心中一松,抬头道:“武阳伯有事只管吩咐。” 贾平安没想到这人这般配合,不禁想到了翻译官,“某请了你来……你大概也该知晓,某的表兄杨德利之事。” “知晓。”郑良很光棍的道:“某觉着杨主事不会干这事,犯不着。” 这等老吏看人的眼光毒辣,若是丢吏部去就是上等的测谎仪。 “某想问问,那一日申时后,仓部谁提前走了。” 郑良一个激灵,“难道……” 贾平安神色平静的摸出了一块金子。 大唐缺钱,也就是钱荒,所以只能把布匹也当做是货币使用。以至于在东西市都有存钱的地方,那些经常来花销的人可以把钱存在那等地方,消费的时候叫人把钱送来就是。 这是利诱! 说出来对郑良并无风险,还能得到好处,他除非傻了才会拒绝。 郑良的眼中多了贪婪之色,一闪而逝。 “那一日……”他努力的回想着。 这等早退的事儿你问官员多半不知道,反而是下面的小吏知情。 这些小吏有个八卦网,没事儿的时候就聚在一起扯淡,谁昨天早退了,谁假装有事请假了,谁偷奸耍滑了,谁拍马屁了…… 你要想知道一个部门的事儿,别去问官员,把那些小吏聚拢来,一顿酒下去,保管比什么都强。 “主事闫强!”郑良眨巴着眼睛,“对,就是他。那一日他溜了出去,恰好被某看到了。他说什么去交公文,可某恰好去茅厕,看到他溜了出去……” “再想想。”贾平安轻扣了一下车厢,外面传来包东的声音,“下官在。” 贾平安淡淡的道:“仓部主事闫强……去查。” “领命!” 外面有脚步声远去。 郑良心中一凛,“就是他,他和杨主事有矛盾,总说杨主事无事生非。” 这不是原因。 贾平安知晓,此事不是柴令武那伙人就是小圈子那伙人干的。 这也说明一个事儿,他贾平安如今越发的重要了。 贾平安看着他,“还请你去个地方……” 郑良马上跪了,哭道:“求武阳伯饶命,某家中尚有高堂在……” 贾平安满头黑线,“某只是让你暂时待着,此事一破就让你出去。” 他下了马车,随后去了百骑。 没过多久,包东来了。 “武阳伯,那闫强在户部颇为得意,说是明年就能上了主事。家中有亲戚在杨家做事……” “哪个杨家?”贾平安拿起那张纸,看着上面的两个字问道。 “就是小圈子的杨家。” 贾平安把纸折起来,起身道:“你去刑部,告知刑部的人,仓部小吏闫强有重大嫌疑,请刑部的人来查探。” “领命。”包东去了。 “雷洪,你去寻了许多多,让她的人去查闫强最近的往来,若是有偷鸡摸狗厉害的……罢了,你去道德坊寻了杜贺,告诉他此事,让小鱼去查。” 随后他又叫来一个百骑,“闫强和仓库有公事往来,让许多多的人去崇义坊查,那一日申时可有人看到闫强出入。” 他随后去了尚书省。 “一个小吏?” 李勣有些不解,“可确定?” 贾平安心中确定,但没证据,“英国公,那闫强当日申时悄然出了尚书省,这看似早退,可此人和仓库有公事往来,能让常生开门……” 这个是重大嫌疑。 李勣深吸一口气,“让刑部来查。” 贾平安摇头,看着李勣,“英国公,此事是冲着某来的。” 李勣一怔,他不知道小圈子正在酝酿大事,所以觉得他们没必要冲着杨德利下手。 此刻被贾平安提醒,他仔细想了想,“罢了,老夫把闫强叫来。” 这需要冒风险,若是不对,李勣也难逃弹劾。 可这是唯一的办法。 晚些闫强来了,见到贾平安后神色如故。 小吏把他送进来就出去,随手关上了房门。 室内阴暗了下来。 闫强纳闷的道:“武阳侯可是有事?” “为何杀了常生?” …… 包东跑去了刑部,寻了刑部侍郎汪海。 “你是说……武阳侯寻到了凶手?”汪海皱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更多的是狐疑。 刑部一群专家都说是杨德利动的手,你一个杨德利的表弟说寻到了另外的凶手,这个有些假吧。 包东说道:“汪侍郎,那闫强当时撒谎出外,而且他和仓库有公事往来……” “这是嫌疑,可除非有证据,否则不能说闫强是凶手。”汪海作为刑部侍郎,这一点还是站的比较稳的。 包东放低了声音,“那闫强有亲戚在那些人的家中做事。” “那些人……”汪海看了包东那便秘般的表情,心中微动。 “某去寻尚书问问。” “多谢汪侍郎。” 可没过多久汪海就回来了,看着面色铁青。 “马尚书说了,刑部是刑部,百骑是百骑,贾平安作为人犯的亲戚就该回避。” 擦! 包东怒了,“查一查总是好的吧。” 查一下又不会怀孕。 …… “武阳伯你说什么?” “某说你杀了常生,嫁祸给杨德利!” “武阳伯你……某不懂。” “你看不惯杨德利。” “可某至于为此去杀了常生?” 贾平安一番质疑,闫强一脸不解的怼回去,渐渐的,贾平安有些无话可说了。 “下官还有事。”闫强起身。 贾平安笑了笑,他一直在忽悠,随意的问话,关键的问题却不提。 他只是想拖延时间而已。 “武阳伯!” 外面传来了雷洪的声音。 “何事?”贾平安盯住了闫强。 “那些恶少去查问了,无人认识闫强。” 闫强愕然,“这个也查?” “当然。”贾平安笑了笑,“听着就是了。” “但有几个少年说,他们那一日在树上偷看别人家的妇人,恰好看到了……那一日申时确实有人进了仓库。” 在许多时候,官人的消息往往没有恶少们来的灵通。后世破案就喜欢寻了那些地头蛇来协助,就是这个缘故。 “仓部那一日除去杨德利之外,还有谁因为公事去了崇义坊的仓库?” 贾平安冷笑道:“要查吗?” 闫强的眼皮子跳了一下,“只管查。” “你有恃无恐,皆因刑部有人压着。”贾平安起身,平静的道:“可某只需拿了你的画像去崇义坊询问,你以为自己能逃脱吗?” 闫强的腿颤抖了一下,嘴角在颤动,“某……你只管去查,别冤枉了某。” “冤枉?”贾平安觉得此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武阳伯。”一个百骑进来,手中拿着一个包袱,“你家里的人拿着这个东西来了,说是在闫强家寻到的,还有血腥味……” 贾平安接过包袱,打开…… 一柄短刀。 上面看似干净,可作为厮杀汉,贾平安嗅到了人血那股子特殊的腥臭味。 “闫强,你还有何话可说?” 闫强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饶命!” …… 本月最后三天,有月票的书友,爵士求票。 第302章 药不能停 刑部尚书马原在喷人。 “一个百骑统领就让你进退失据,这是想为他火中取栗?你堂堂刑部侍郎,为此等人低头,丢不丢人?” 汪海面色铁青,“马尚书,查一查总是没错的。” 马原嗤笑了一声,“刑部听从百骑的号令?你是哪边的人?” 这个道理很稳。 马原看了一眼后面的包东,冷笑道:“回去告诉贾平安,刑部不是他的地方,少做梦!” 马原本是小圈子的人,上次和许敬宗发生争执,结果小圈子为他筹谋的升职泡汤了,而且还得了李治的一句差评,从此升官无望。 所以马原现在是破罐子破摔,特别是针对许敬宗和贾平安这等人,那更是咬住就不撒嘴。 包东拱手道:“马尚书,此事确实可疑……” 可疑,但老夫不查,你就算是告到皇帝那里去也无用。 “滚!” 马原一句滚字出口,怎么一个爽字了得啊! 包东面色涨红,汪海微微摇头,示意他赶紧闪人。 “英国公来了。” 众人回身相迎。 李勣进了大堂,看都不看包东,问道:“可有人来请刑部查案?” 马原看了包东一眼,心想老李可是站在了小圈子的对立面,他孙儿李敬业和贾平安以兄弟相称,这是来找茬的吧。 但他不怕,很是不卑不亢的道:“好教英国公得知,此人先前来刑部,说是那贾平安查到了凶手,请刑部出手。可刑部是刑部,百骑是百骑,百骑何时多了查案之职?这等事下官万万不能赞同。” 这话站稳了脚跟,毫无问题。 李勣点头,“这话无错。” 但…… 李勣突然问道:“刑部可找到凶手了吗?” 马原说道,“凶手就是杨德利。” “证据确凿?”李勣主管尚书省,六部都在他的管辖之下。但六部里有不少小圈子的人马,经常给他下烂药,拖后腿。马原就是其中的一个。 他目光温润,看着和往日并无不同。 马原点头,“证据确凿。” “如此啊!”李勣突然冷着脸问道:“那为何有人自承杀了常生?” 马原一个激灵,“那怕不是假的吧?” “就在先前,贾平安查到了仓部小吏闫强有嫌疑,随即令人来请刑部查探,刑部不动,他只能让人去搜查……” 这是为贾平安开脱:小贾不是诚心想越权,只是刑部不搭理,无奈之下,才出手查案。 老李做事四平八稳,堪称是毫无漏洞。 “贾平安……凶手是他的表兄,他的话怕是九假一真。” 这是刑部的术语,指的是某些嫌犯为了逃避罪责,说话九假一真,让你摸不清。 李勣等的就是这个,“贾平安在闫强的家中搜到了凶器,此刻他的人拿着闫强的画像去了崇义坊,马原,你为一己之私压制此案,就等着老夫的弹劾吧。” 马原一呆,“假的,定然是假的。” 李勣大步出去,马原看看左右,“英国公和贾平安交好,这是要为他张目?老夫却不会屈服!” 他神色肃然。 正气凛然。 心腹们纷纷出言安慰,一句话,英国公想打压马尚书就是做梦。 背靠小圈子,马原又不想升官了,是有这个资本硬扛李勣。 “马尚书!” 一个小吏飞也似的跑来。 “那闫强供出了指使人,贾平安带人去抓,那人……自尽了。” 马原呆若木鸡。 这是板上钉钉了。 他是不能升官了,可也不想贬官啊! “英国公呢?英国公在何处?” “马尚书,英国公在值房。”众人避开他的目光,心中唏嘘不已。 先前还说要硬扛李勣,转眼就要去哀求。 这人做到这个份上,心中的羞耻估摸已经爆棚了。 …… “王尚书!” 王琦正在吃饭。 大唐贵族吃饭是不能被打扰的,王琦也学了这些,所以不满的道:“吃完再说。” 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惊,这才是智者。 陈二娘站在侧面,看着周醒那急切的模样,知道出事了。 但…… 她看了一眼王琦,嘴角微微翘起。 老娘就是不提醒,活该! 王琦只是随口一说,等无意间抬头见到周醒那要崩溃的模样,心中不禁一个咯噔。 这是有事儿啊! 但话出口就不能收,否则影响威信。 美味的食物也味同嚼蜡,他三两下吃了,随后故作镇定的擦擦嘴,“煮茶来。” 周醒赶紧进来,“王尚书,贾平安寻到了闫强!” 王琦抬头,刚吞咽下去的食物在胸腹间翻涌着,“为何?谁泄密了?” 周醒说道:“李勣出手相助,那贾平安径直寻到了闫强,随后还寻出了凶器,那闫强随后就招供了……” “是谁说此事天衣无缝的?” 陈二娘在边上出声。 记得当初周醒说此事万无一失,天衣无缝。 此刻这话就是活生生的打脸。 可不但打了周醒的脸,也打了王琦的脸。 王琦看了她一眼,眼中有暴戾之色。 陈二娘起身,“奴告退。” 爽啊! 她走出房门,只觉得浑身轻松的不行。 “那贾平安是如何查到了闫强这里?” “某不知。” “这不知,那不知,某要你作甚?” “啊!” 里面的周醒惨叫了一声。 陈二娘打了个寒颤,觉得满满的邪恶。 “王尚书!” 一个男子急匆匆的进来。 陈二娘往边上站了些,看着明媚的蓝天。 心情大好啊! “王尚书,有人打探到了消息!” “说!” 王琦就像是一头困兽在喘息着,身前跪着的周醒双手捂着脸,此刻缓缓放开,有几个点开始往外溢血,渐渐汇聚成血滴。 男子说道:“说那贾平安一开始就知晓是有人想要弄自己,可他想看看那些人后续还有什么手段,就四处查探……” 王琦眼睛都红了。 此次谋划堪称是天衣无缝,可没想到贾平安竟然还能寻到凶手,他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 “贾平安说,此案其实最简单,首要知晓动机。他知道杨德利不会杀人,那么现场故意遗弃杨德利的东西,这便是栽赃。唯有同僚才有这个能力,所以他马上就锁定了仓部。随后一查当日申时出外之人……他说……” “他还说了什么?”王琦看着神色平静了下来。 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贾平安说……他把自己的思路说出来,只是想让幕后那人知晓……你真是个撒比。” “撒比何意?”王琦不解。 男子低头,“他还解释了一番,说撒比的意思……就是又傻又蠢的意思。” 王琦面色微红,深吸一口气后,说道:“出去!” 他绞尽脑汁弄出来的必杀之局,结果在贾平安的眼中就是个撒比玩意儿弄的把戏,顷刻间就揭开了。 本来王琦还只是恼怒,可贾平安这番故意放出来的话却是火上浇油。 王琦觉得咽喉里有东西涌动。 他张开口。 噗! 一口食物混合着的鲜血喷了出来。 周醒骇然。 “这是杀人诛心!” 破了你的局,顺带诛心。 外面的陈二娘同样感到了震惊。 那个少年想必正在笑吟吟的看着这边,心想几个又蠢又傻的蠢货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她抬头看着蓝天,莫名想到了少年握住她的手时的认真。 “你真美。” 她摸摸自己的脸…… “王尚书晕了,来人!来人呐!” 陈二娘动也不动。 …… 贾平安去了刑部。 “某来接表兄。” 刑部的人看着他就难受,到了大牢里,杨德利听到好消息后,第一反应竟然是…… “前日他们少给了某一张饼!” 杨德利竟然不是急着出去,而是义愤填膺的要寻到那个克扣自己一张饼的狱卒。 “叫他还来。” 刑部的官员捂脸,低声道:“武阳伯,令兄何必借此小事……闹腾呢?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他觉得杨德利是在借此报复,可贾平安却一本正经的道:“他就是这样。” 杨德利最后得了道歉,可却不好要饼,遗憾的出了刑部大牢。 “好亮。”出来之后,杨德利眯眼,有些接受不了这么猛烈的阳光。 “先回家去看看吧。”贾平安想起这几日王家的担忧,就觉得自己真是在造孽。 “某那日还有事没做,还没上账,不好!” 杨德利急心火燎的往户部跑去。 这人…… 贾平安突然觉得自己从未看懂过表兄。 回到百骑,邵鹏竖起大拇指,“此次刑部丢人了,外面的人都说你武阳伯冷眼看着刑部冤枉杨德利,随后一巴掌把刑部上下扇的脸疼。刑部尚书马原先前去请罪,被陛下呵斥,说刑部无能……” 贾平安倍感安逸,准备休息一下。 “武阳侯。”宫中来了个长腿妹子。 “无双少见啊!”贾平安笑吟吟的。 “前几日才见。”卫无双板着脸道:“陛下说了,萧淑妃遇了邪祟,着贾平安进宫……” “凭什么?”想到萧淑妃那个跋扈尖刻的性子,贾平安就怒了,但旋即就微笑道:“也好。” 卫无双觉得这个少年比女人还善变。 “你这般善变……为何?” 善变? 贾平安觉得这是对自己的侮辱,“某只是想着忠心耿耿罢了。” 呵! 卫无双觉得贾师傅就是个骗子。 “对了无双。” “叫我卫无双!”长腿妹子恼了。 “好的,无双。”贾平安厚着脸皮继续说道:“那萧淑妃整日神神叨叨的,让人害怕,你说,她会不会真中邪了?” 卫无双一想还真是,那个女人隔三差五就说自己中了邪祟,这和后世某个女人整日说老娘昨夜又梦到了鬼一个德行。 说多了,身边人都会害怕。 但这需要有人提醒。 贾师傅觉得长腿妹纸不错,通过她再告诉蒋涵,如此阿姐就会多两个同盟军。 “皇后最近如何?” 卫无双皱眉看着他,“你问这个作甚?” 贾平安叹息一声,“宫中纷争,某担心殃及池鱼。” “和你有何关系?”卫无双觉得好笑。 “可某担心你啊!” 卫无双一怔,然后看了一眼贾平安,飞起一腿。 妹纸都喜欢这样表达自己的喜悦心情吗? 贾平安硬着受了她一腿,觉得力量不大。 “打是亲,骂是爱,爱到深处用脚踹。”贾平安觉得这话真没错。 “你莫要痴心妄想!”卫无双逼近了他,吹开了挡在嘴唇前的一缕长发,冷冰冰的道:“我不喜欢你!” 咳咳! 你不喜欢男人啊! 贾平安笑了笑。 晚些进宫,贾平安去了萧淑妃处,卫无双走一走的,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蒋涵的值房外。 我凭什么要信他的话? 卫无双恼火的想拍拍自己的脑门。 “无双!” 蒋涵正好出来,卫无双靠过去,低声道:“宫正,那萧淑妃今日又说遇到了邪祟,这人怎地经常遇到这等事?我觉着怕是不正经。” 蒋涵原先没想过这等事,被她一提醒,不禁一惊,“是了,宫中多少人,怎地就她……连陛下的身边人都没遇到过邪祟,这人莫不是……邪祟?” 蒋涵的话更进一步。 萧淑妃就是个邪祟! 谁靠近她谁倒霉。 卫无双觉得心跳加速。 那个小贼说的好像有些道理啊! 但……他凭什么担心我? 呸! 贾平安已经到了萧淑妃的寝宫。 “哎!” 天气渐渐热了,萧淑妃躺在床上,露在外面的手臂白生生的,贾平安顺带还看到了比较低的底线。 “那邪祟是什么样的?”贾师傅开始降妖除魔了。 “那邪祟……要不你接着说说法海师父的事吧,上次你说了之后,那邪祟竟然就跑了,可见是怕了法海师父。” 你妹! 贾平安很是惆怅,觉得自己这个说书人的身份太好使了,以后说不得能成为汴梁妇人之友。 “……小青喊道:“法海,我要为你生猴子”……” “生猴子?”萧淑妃不解。 “呃!就是生孩子。” 贾平安在胡诌,可听的人却很多。 “法海中了迷惑,进入了幻境,只见周围都是美人。美人们在舞蹈,在唱歌,各等诱惑……” 我的法海师父休矣! 萧淑妃紧张的坐了起来,哪有半点中了邪祟的模样。 “就在此时,法海的袈裟一亮,他猛地醒来,身前哪有什么美人,全是一个个人偶在舞蹈。法海大怒,腾空跃起,喝道:“妖孽,竟敢诱惑贫僧,看贫僧收了你。”,他拿起紫金钵,厉喝一声,“大威天龙,世尊地藏,波若诸佛,嘛哩嘛哩哄,慢慢哄,收!”” 周围鸦雀无声,萧淑妃趴在床上听的入神。 外面围了一圈宫人。 “小青被这么一吸,竟然就飞向了紫金钵。就在此时,边上一条巨蛇出来……” 有人抚掌欢呼道:“是白素贞来了!” 众人缓缓看向她,那宫人捂着嘴,低头。 “白蛇化为白素贞,喝道:“法海,我姐妹与你无冤无仇,我等也未曾危害人间,为何要下此毒手?”。法海大笑,“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白素贞冷笑,“为何你的道就是正道?为何我的道便是邪魔外道……”” 萧淑妃痴了。 是啊! 你王皇后的道凭什么就是正道,而斥责我是歪门邪道? “白素贞化为白蛇,“法海,你今日不放了小青,我便水淹金山寺!”。” 说了半晌,贾平安气喘吁吁的拱手道:“臣气虚体弱,不堪再说了,告退。” “呸!”萧淑妃正在入神得趣的时候,被这么一断,恨得咬牙切齿的,“你这个少年竟然气虚体弱,莫不是去青楼多了?” 这话有些轻浮了啊! 贾平安看看左右,觉得来后宫的风险真高。 可压根没人在意。 这是啥意思? 不该有人打个小报告吗? 可他哪里知道,大唐皇室对这些真的很宽松,否则当年怎么有人诬陷先帝和高祖皇帝的女人私通。 贾平安出去,外面一圈人吓了他一跳。 几个少女宫人跟了过来,叽叽喳喳的问着后续的情节。 “武阳伯,下面呢?” “对呀,把下面给咱们说说吧。” “下面……”贾平安说道:“下面更精彩。” 下面就要被镇压了。 几个宫女一脸失望。 “我真想去武阳侯家伺候,这样就能天天听故事了。” “那你不如嫁给他,整日……哈哈哈哈!” “呸!你还胡说!” 贾平安缓缓而行,一个宫人从侧面过来,近前后说道:“张天下……” 贾平安木然,在更远的地方,张天下遥遥拱手,表示这个宫人可靠。 宫人说道:“昭仪说最近很好,无需挂念,那孩子可见是个乖的……” 贾平安微微点头,“告诉昭仪,皇后那边怕是会出手,不过在外不在内。” 宫人低声道:“是。不过……昭仪还问……你喜欢哪家的小娘子。” 靠! 没完了是吧? 贾平安脸黑着,“到时再说。” 娶媳妇这等大事儿,他得仔细思索。 宫人捂嘴笑偷笑,觉得这个少年真有趣。 “昭仪还说……要不从武家给你寻个小娘子?” 她在盯着贾平安看。 贾平安咬牙切齿的道:“老夫去做和尚!” 宫女笑着走了,贾平安没多远就遇到了卫无双。 “宫正说了,让你莫要讳疾忌医,该吃的药还是要吃,药不能停。” 贾平安:“……” 第303章 犀利(为新盟主“人未之余”贺,加更) 金法敏准备回去了。 经过深刻的反思之后,他发现自己此行犯下了大错。 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在被李治授官后,觉得自己忽悠住了唐人,于是得意忘形了,以至于被那个扫把星一眼看出了端倪来。 既然如此,那自然要弥补一二才行。 怎么弥补? 他去求见朱韬,说是准备回去,多谢在此期间的照拂,想请朱韬喝酒。 “如此就叨扰了。”大唐和新罗至少表面上是盟友,朱韬不能拒绝。 金法敏笑道:“那位武阳伯怕是对我有些误解,若是能请来解释一番,想来更好。” 朱韬看着他,神色认真的问道:“你想请他?” “是。”金法敏不知朱韬为何这般看着自己。 “好!” 朱韬很认真的答应了,金法敏不禁欢喜,“多谢朱少卿,某再来长安时,愿与君把酒言欢。” 把酒言欢可以,但你要请贾平安,这是想缓和关系吧? 呵呵! 朱韬想到贾平安对新罗的态度,不禁觉得金法敏是在自作聪明。 那等人你别惹他,别惹他关注最好,一旦关注了…… “某定然会去。” 贾平安一口就答应了。 随即他把麻野提溜了出来。 许久未见阳光,麻野看着肌肤惨白。听到贾平安要见自己时,她低头,飞快的拢了长发,然后挽成发髻。 她甚至还搓搓脸,确保脸上没有污痕,这才出来。 外面阳光明媚,麻野用手挡着眼睛,看着前方仿佛在发光的少年。 “地老鼠永远都见不到阳光,你可想此生都在这里度过?” “想。”麻野缓步走到院子里,毫不犹豫的跪在贾平安的身前,仰头媚笑道:“只要能在贾参军的身边,我愿意。” “是武阳伯。”边上的包东提醒了一句。 这个提醒很有必要,贾平安赞赏的点点头。 这个魔鬼又升官了? 真可怕! 麻野发誓从未有人能看穿自己的内心,可这个少年仿佛有读心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想法,甚至还看穿了倭国的想法。 “晚些有一场宴请,某会带你去,你只能听,但凡多嘴,杀。” 贾平安很简洁的交代了事情,麻野落泪了,抱着他的双腿,仰头说道:“我愿一生做你的奴隶。” 这个少年看穿了她,她但凡敢玩什么花样,那些刑罚可不会客气。 至于你说怜香惜玉,拉倒吧,贾平安看她就像是看着一头老母猪。 晚些,她得以更换了新衣裳,还得了首饰。 略施粉黛后,一个迷人的女人就出现了。 下衙后,她上了马车。 贾平安就坐在对面,后面的阿宝不耐烦的在嘶鸣,示意他别学娘们,赶紧来骑马。 麻野在暗中观察着贾平安,她发现这位少年权贵的眉间总是放松的,仿佛世界再无能难住他的问题。 偶尔一抬眸,那眸子黝黑,看了她一眼,眼中看不到任何情绪。 麻野知道,这个少年压根没把自己当人。 她收起了好奇心,一直到了某家酒楼的外面。 “可是武阳伯吗?” 外面有人相迎,麻野这才想起自己的职责,赶紧下车。 金法敏就站在酒楼外面,很诚恳的迎接贾平安。 但下车的却是个女子。 他楞了一下。 赶车人是包东,后面还有雷洪。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贾平安的女人? 他对贾平安了解不多,可想着这等场合也不能带了女人来吧。 麻野掀开车帘,贾平安轻松下车。 这特娘的…… 金法敏暗骂一句‘好大的架子’。 但他突然觉得这样很爽。 美女掀帘,随后低头跟着身边,恭顺的让人生出蹂躏一番的戾气来。 这特娘的,真是会享受。 不知不觉,他就把贾平安放在了暴发户的那群人里。 一个农户的孩子,发达后弄这么大的排场,就是装比用的。 金法敏心中暗喜,觉得这样最好。 稍后朱韬也来了,三人进去。 麻野就跟在身侧。 进去后,见麻野还在,金法敏有些疑惑,“这……” 这是外交宴请,一个女人不适合出现吧? 贾平安坐下,很是随意的道:“这是某的女仆,朱少卿知道。” 朱韬点头,先前贾平安使人和他说,准备让麻野参加这次宴请,朱韬不明所以,但总觉得贾平安是要坑人。 酒菜上来,金法敏主动举杯邀饮。 随后就是交谈,金法敏大谈新罗和大唐的亲密关系。 朱韬偶尔附和几句,贾平安不说话。 等金法敏觉得够了之后,贾平安突然问道:“新罗和倭国如何?” 这个话题很尴尬。 上次贾平安就说了新罗是墙头草,还野心勃勃。 所以金法敏一听,就觉得这是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 果然,一旦低头,唐人就会释然。 这些骄傲之大的唐人,迟早有一日我要让他们后悔! 金法敏笑道:“倭国不过是野人之国罢了,靠着大唐的仁慈才开化。新罗和倭国只是权宜之计……” 贾平安举杯微笑。 这是鼓励赞同之意。 这个棒槌,真以为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金法敏心中暗喜,觉得该撒些猛药,就身体前驱,凛然道:“新罗一直在想远征倭国,可有百济和高丽牵制。若是两国灭亡,新罗发誓将会让倭国上下成为奴隶……” 他发现贾平安的那个侍女身体震动了一下,但没在意,为了让大唐释疑,他开始满嘴跑火车,“新罗经常派使者去倭国,目的就是为了查看倭国的局势,若是时机一到,就渡海而去,灭此朝食。” 贾平安觉得这人真配合,就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这个小贾…… 朱韬觉得这个少年天生就适合外交,挖坑挖的太犀利了。 麻野在这里冒充侍女,贾平安只是流露出些许欢喜的神色来,金法敏就能把倭国说成是小人之国。 这便是人心。 只要能让大唐对新罗放心,金法敏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咦! 朱韬一怔,心想金法敏这般急切的想证明新罗对大唐的忠心…… 这不对啊! 他是搞外交的,知道说得越多的友谊越不靠谱,反而话不多,关键时刻出手的才是真盟友。 这新罗……看来还真是靠不住。 他看了贾平安一眼,见他只是微笑,不时给金法敏一个赞赏的眼神,金法敏就像是得了好处的小狗,汪汪冲着倭国叫唤。 金法敏……入坑了。 “倭国如今什么皇都是傀儡,就是权臣当道,只要弄死了那些权臣,倭国马上混乱……” 金法敏觉得大唐不喜欢攻打倭国,所以把倭国的黑材料都说了出来。 够了! 贾平安觉得这些足够麻野去深思了。 而朱韬用怜悯的眼神看了看麻野,知晓这个女人也被贾平安坑了。 金法敏和贾平安之间的冲突麻野不知道,她此刻还以为大唐和新罗是铁杆盟友关系。 如此,金法敏的这些话都在她那里就变成了心里话。 新罗对倭国包含祸心! 麻野回头……不,回头贾平安铁定会把麻野放回去,随后新罗就多了个对手。 这手段…… 妙啊! 晚些,宴请结束,宾主愉快的在外面分手。 看着贾平安上了马车离去,金法敏对身边人说道:“贾平安此人目光锐利,但却是个少年,少年就喜欢被吹捧。他对倭国不善,如此我说些倭国的情况,再义愤填膺的说什么新罗有攻打倭国之心,你说他可会得意洋洋?” “定然会。” 心腹崇敬的目光让金法敏心中舒坦,他冷笑道:“回过头咱们继续和倭国交往,两头要好处。” 朱韬回头就请见了李治。 “武阳伯带着那麻野去,这是一句话,那金法敏就滔滔不绝,随后把倭国说成了十恶不赦,并表示新罗未来会征伐倭国,而经常派出使者也只是为了观察倭国局势……” 这…… 这坑挖的好深。 李治问道:“那麻野可知晓大唐和新罗之间的微妙?” 朱韬摇头。 “他同时坑了新罗和倭国……” 李治突然笑了起来,“当初先帝驾崩的消息传到华州,当地人都说贾平安是扫把星,差点就活埋了他。后来他自救成功……可到了长安之后,依旧……包括朕也觉着他就是扫把星,恨不能把他给镇压了。” 朱韬笑道:“幸亏没镇压,否则这般会坑人的臣子到何处寻去?” 这话俏皮,李治笑的更惬意了。 不过朱韬却觉得此事有漏洞,比如说麻野放回去就算是断线的风筝,完全不可控。而且贾平安为何对倭国那么反感呢? …… 过了几日,贾平安又把麻野提溜了出来。 “可想回去?” 麻野下意识的道:“不想。” 她真的怕这个少年的目光,让自己的所思所想无所遁形。 “果真?” 麻野抬头,见到的是讥诮。 她低头,“想。” “如此,某让你回去。” 麻野觉得这是谎言和试探,但……贾平安用得着试探她? 激动就像是电流从身体表面穿过。 “只需你做一件事即可。” “请武阳侯吩咐。” 这一刻麻野无所畏惧。 “来,这里有大纲,你套上人名就是了。” 贾平安把一本书递过去,“某知道你有才。” 麻野真心有才,一口大唐话说的倍儿地道,写的字比贾师傅还好。 麻野翻开看了一眼。 这一眼…… “不!” 这上面全是此刻倭国权臣们的事儿,各种奇葩的描述,让人觉得他们就是人渣。 “那就在大唐一生吧。” 贾平安真心无所谓,回过头准备把麻野弄去火星湾,寻个鳏夫完事。 他刚走到门口,就听身后的麻野喊道:“我愿意!” 你这个恶魔! 麻野要疯了。 “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 贾平安哼着小曲回去,却有人在等候。 “咦!朱少卿。” 朱韬说道:“进去说话。” 值房里,朱韬皱眉问道:“武阳伯,就算是放了麻野回去,大唐也鞭长莫及啊!” 他觉得贾平安这番坑了新罗很漂亮,但贾平安怎么就对倭国那么反感呢? 搞外交的都知道一个准则,那就是没有好恶,只有利益。 “说不定以后大唐对倭国会有兴趣。”贾平安很笃定。 大唐缺钱,倭国盛产金银铜,到时候给个利益驱动,朝中缺钱缺到眼睛发绿的君臣绝对会发狂。 朱韬回到鸿胪寺,仔细想了许久,突然叫了人来。 “告诉陪同金法敏回去的人,这一路要有意无意的让金法敏确信一件事……” “何事?” “大唐厌恶倭国。” “是。” 若是新罗和倭国翻脸,有了这个态度在,新罗人才敢放心大胆的出手。 …… 贾平安真的很忙。 早上来到百骑后,先是查阅消息,随后安排任务。 “小圈子最近很活跃,他们好像……盯住了几位宗室。”邵鹏在看资料,“怎地滕王也在其中?” “兴许是无意的吧。”贾平安觉得李元婴大概要被自己蝴蝶炮灰了。 救不救这个人渣? 贾平安和邵鹏聊了一会儿,外面有人来了,“武阳侯,授课的时辰到了。” 原先唐旭多清闲,和邵鹏吹牛打屁,聊着五香楼的女人谁漂亮。 “老邵,某去教书了啊!” 贾平安拿着教材就跑。 身后,程达叹道:“这便是能者越忙。某何时也能这般忙碌就好了。” 邵鹏看了他一眼,“今日正好有个事,一个四品官有些不对劲,正好要去查探一番,要不……” 程达果断起身,“肚子疼,哎哟哟……受不了。” 邵鹏摇头,等他走后说道:“懒牛懒马屎尿多,什么风险都不敢沾,这才是最大的风险!” …… 贾平安去了宫中。 十七名学生起身,“先生好。” 贾平安扫了一眼,“尉迟循毓态度不端正。” 尉迟循毓脸黑,“先生好。” “嗯!”贾平安皱眉,“滕王心不在焉。” 李元婴想杀人,但只能重新问好,“先生好。” “滕王……”贾平安皱眉…… 李元婴知道这是自己上次在青楼作的孽发作了,贾平安拖到今日来收拾他,还把尉迟循毓拉出来陪杀场。 贾平安在看着他。 你要不……反抗一下? 李元婴上次说什么……本王可以在面见皇帝时给柳奭下烂药,但你得给我报酬。 贾平安觉得这货高估了自己。 他指指后面。 前世那些老师惩罚捣蛋的学生的招数:站最后面去,这样还不耽误你学习。 “站后面去。” 李元婴磨磨蹭蹭的去了后面站着。 他想发飙。 “凭什么?” 还倔上了啊! 贾平安拿起戒尺,“过来。” 李元婴走上来,他觉得贾平安是在吓唬自己。 啪! 只是一戒尺,李元婴就被打的一蹦三尺高。 “嗷!” 随后他就求见皇帝告状。 李治看着他,“朕让你去学,是不忍看着你为祸一方,你再这般下去,御史迟早会把你拉下来,到时候朕处置了你不会心软。可你毕竟是宗室,朕给你机会,你若是不要,只管回去。” 这话冷的近乎于无情。 李元婴告退。 李治告诫道:“朕知晓贾平安并不想教授你等,所以若是你等不争气,那朕也没办法。” 这等烂泥扶不上墙,李治自然不会多看一眼。 回到家里,李元婴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他看着虚空,突然哽咽了起来。 “我七岁阿耶就去了,皇兄杀人不眨眼,我哪里敢冒头,只能混着,只求不死,为何……为何十一岁就让我去封地?” 李元婴双手捂脸。 “去了封地不敢正经做人,唯恐被先帝猜忌,于是我就大恶不犯,小恶不断……只求能活着。还要我如何?” 他起身走到了窗户边,突然把头靠在墙壁上,发狠道:“本王要看看你贾平安要如何刁难!” 深夜,书房里的烛光依旧亮着。 李元婴在看着教科书。 凌晨他睡了一个半时辰,随后继续学。 到了授课的时辰,他去了宫中。 李元婴变了,好学的不像话。 贾平安对此乐见其成。 十天后小考。 贾平安批改之后,愕然发现李元婴的成绩最好,而且远超第二名。 “第一名……李元婴!” 李元婴起身,贾平安亲手把自己手写的奖状递过去。 “第二名……” 李元婴拿着奖状,二话不说再度求见皇帝。 “好!” 李治万万没想到这个皇叔竟然能玩一把逆袭。 就像是学渣变成学霸一样,李治不禁颇为欣慰。 但……长孙无忌就在边上,随口说了一句,“有何用?” 一个手写的奖状,那字在行家的眼中有些不堪入目。 李治的眼皮子抽了一下,觉得舅舅不大厚道。 李元婴认真的道:“臣查账厉害。” 李治颇有兴趣的道:“要不……试试?” 晚些一堆账本被送来。 李元婴求了十余人来帮忙,寻了个偏殿开始…… 李治不以为意,觉得宗室出一个人才也不错,至少名声能好些。 别以为李唐皇室的名声好听,谁都知道老李家尽出人才,吃喝玩乐是高手,玩女人更是专家,从先帝到李治,一直没留个好名声。 所以李治意动了。 长孙无忌有些抑郁。 他准备在今年动手,先是拿下一个宗室预热,随后就开动。 可拿下谁都不好,最后有人一拍脑门,说那个滕王名声那么臭,弄他估摸着全天下人都会叫好。 妙啊! 长孙无忌就准备策划了。 可李元婴竟然变成了个好学的人才。 他在冷眼旁观,同时令人去收集李元婴的黑材料。 五天后。 李元婴眼睛发红的拿着一本新造的总账去求见皇帝。 “如何?” 李治知道新学查账犀利,这也是做给舅舅看的,意思宗室好不容易出个人才,就放过他吧。 李元婴抬头,“陛下,臣查出了六十余处问题,涉及钱财……七百九十一万九千三百六十三钱。” 轰隆! 李治呆滞。 王忠良目瞪口呆。 …… 感谢“人未之余”,一看ID就是老书友。 第304章 惩罚,好人 皇宫的开销不小,皇帝看似神圣,可他也就是一人,再奢靡……除非是用香料堆着焚烧,摆酒池肉林,或是喜欢大兴土木,乱花钱……否则他一人也耗费不了多少。 皇宫中最大的耗费就是养人。 宫中的内侍和宫女,每一天的消耗都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 你要说帝王不差钱,这话不对,帝王差钱。 大唐的财政状况一直不健康,帝王的日子也不好过。 所以如何开源节流一直是个大问题。 当年先帝想修建宫殿被魏征喷了满脸口水,以至于传为佳话,这表面看是节省,实则还是财政窘迫的问题。 “朕想过许多法子,开源节流都想过,可却没想到……贪腐!” 李治一直觉得宗室都是米虫,而每到一处就大兴土木的李元婴则更进一步,堪称是祸害人渣。 “查!” 随着帝王的一声令下,轰轰烈烈的查账活动开始了。 账本重新核算完毕。 “他们少找出了三处,涉及钱财三十二万钱。”李元婴的话让那些查账的内侍心如死灰。 这是从专业角度的打击,让人绝望。 什么是人才? 这便是人才! 李治觉得自己看低宗室是不是错了。 比如说宗室有大将李道宗等人,文有李元婴…… 但你要说重用宗室那是不可能的。 老李家的传统就是戒备宗室,让他们去死。 那么…… 李元婴这一身算账的本事能干什么? 李治回到了后宫之中。 “那滕王原先顽劣不堪,四处惹事,朕让他学新学,不过是想用一根绳子栓着他罢了。可没想到他竟然颇有天赋……” 你只顾着夸赞那个宗室人渣,我的小老弟呢?武媚微微一笑,“那新学果真如此厉害?” 李治看了她一眼,难得的觉得这个女人也有小女人的一面,“是很厉害,算学为此和国子监诸学闹崩了,算学开始教授新学中关于算账的学识,朕在想……若是这些学生出来……不对!” 李治突然恼火的道:“朕竟然被那贾平安给哄骗了。” 武媚心中一紧,“陛下何出此言?” 她觉得小阿弟不是那等胆大包天的人,是不是有人坑了他。 “他一脸不情愿的去教授算学,随后利用梁建方的亲戚查账引出了汴梁权贵的忧虑,于是算学的学生炙手可热。等他们从算学出来,该如何安置?” 李治看着武媚,“那少年从一开始的目的就不在什么算学,而在新学。新学的学生算账这般厉害,朕第一个想着把他们安置在各处,譬如说六部……如此新学就算是扎根了。” 武媚明白了。 她捂嘴笑道:“陛下太过威严,他不敢相求,只能绕个圈子。” 这话说的太及时了,李治笑道:“这个圈子绕的朕都有些晕,肖博他们怕是依旧被蒙在了鼓里。” 小阿弟的手段真是不错啊! 武媚心情大好,随手又赏赐了身边人。 晚些有人传来消息,“陛下令武阳伯去清理清明渠。” 武媚一怔,“这不是地方官该做的事吗?为何让他去?” “昭仪,清明渠直通宫中,这一堵住了,宫中也少了洒扫洗涤的水,许多人都臭烘烘的。” 武媚突然莞尔,“陛下这是顺手惩罚他一下。” 贾平安出手忽悠了皇帝,皇帝利用特权给他一下。 “昭仪……陛下不给人手,武阳伯那边怕是没办法。”张天下觉得皇帝就是存心整治贾平安。 武媚笑道:“陛下就要他低头,顺手再责罚一番了事。” 这是好事,说明皇帝没往心里去。 就是知道你做不成此事,所以才交给你。 皇帝的威权在这一刻展露无疑。 “清明渠?” 贾平安知道这事儿。 大唐别的都爱干,就是不爱水利工程,以至于清明渠淤塞了。 “清明河从安化门进来,一路经过九个坊,对面的坊也有赖于这条渠。”邵鹏弄来了图,一目了然。 “清明渠进了皇城,最后进了宫中。”邵鹏抬头,有些幸灾乐祸的道:“你究竟是如何惹怒了陛下,竟然把这等事交给你。你可知晓……这十多个坊用水要靠清明渠,皇城诸多衙门,宫中各处用水一半都要靠清明渠……等这个消息传出去,十余万人都在盯着你,你但凡做不好,回家小心被人敲闷棍。” 这一招毒啊! 贾平安唱着你好毒,你好毒,悠哉悠哉的去上课。 “多谢先生。” 李元婴很认真的行礼,贾平安淡淡的道:“你谢某作甚?” 李元婴……我谢你让我出头不行? 贾平安饶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随即上课。 下课后,李元婴遇到了一个宗室男子,两人算是有些交情。 “滕王你此次算是逃过一劫。” “为何?” “国舅原先想弄你!” 轰隆! 李元婴只觉得晴天霹雳,炸毛了。 皇帝想拿他开刀都行,他没啥威胁,皇帝不会下死手。可长孙无忌这个老东西下手狠毒,说弄死你全家,保证连一只鸡都逃不过。 “幸好你得了宗室人才的名声。否则……” 来人走了,晚些去了皇帝那里。 “陛下,滕王吓坏了。” 李治冷笑道:“他在外面坏事做尽,按朕的意思就该放任他被收拾。可宗室总得要有人成为标杆,否则天下人如何看李家?” 老李家都是一群祸害! 皇帝喜欢玩女人,生荤不忌,什么女人都敢往宫中拉。 而宗室也没好鸟,都是贪图享受,飞扬跋扈的祸害。 这样的李家能延续多久? 李治深深忧虑着,而李元婴突然爆发,让他觉得可以观察一下。可李元婴却扔了一枚炸弹:宫中贪污大案。 案子还在查,李治不着急,他更喜欢让那些人在惶然不安中瑟瑟发抖,夜不能寐。 “贾平安如何?”他很好奇贾平安现在是如何的焦头烂额。 那一段淤塞的水渠工程量不小,贾平安自己动手……要花很多钱。 想到这里,他就倍感惬意。 “武阳伯今日照常在百骑做事,依旧去教书。” “故作镇定?朕倒是觉得有趣,等着看吧。”李治突然觉得做帝王也有乐子,比如说利用帝王的威权给臣子出难题。 朕看你不顺眼就丢一个难题给你,解决了,你元气大伤。解决不了,朕随手就收拾了你,天下人还无话可说。 这才是做皇帝的乐趣啊! …… 李元婴懵了,然后蹲在家里想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就拎着礼物去了百骑。 “滕王求见?” 邵鹏有些愕然,“这位宗室败类来作甚?” “请了来。”贾平安很忙,晚些还得去查看水渠。 李元婴一来,进了值房后躬身。 贾平安心道这人还算是聪明,竟然算到自己收拾他的目的。 “多谢先生。”李元婴抬头,认真的道:“本王从懂事以来就在担惊受怕,却无人提点,无人相助,先生责罚中有深意,本王知晓了。” 他把礼物送上,“此后先生有事只管吩咐。” 贾师傅算是救了他一命。 贾平安笑了笑,随手打开礼物…… 卧槽! 一盒子宝石。 这特娘的分明就是暴发户的作风啊! “拿走。” 贾平安摆摆手,李元婴愕然:“先生可是嫌弃吗?” 这盒子宝石丢出去价值不菲啊! 贾平安皱眉道:“某帮助你却不是为了什么报酬,你这人……做人是该有来有往,但你却和一个商人般的,这某不喜。拿回去,今日的作业翻倍,另外,情义无价抄写五百遍。” 李元婴懵逼。 作业翻倍好说,但情义无价抄写五百遍…… 本王的手腕会断掉。 “滚蛋!” 贾平安真的很忙。 李元婴眼中多了水汽,“你对本王这般好……” “那是因为你是某的学生。”贾平安想出门了,“若你只是宗室,某会袖手旁观。” 李元婴觉得被羞辱了,但旋即想到了贾平安令自己抄写的情义无价四个字,不禁一怔,“师生情义。” 情义个毛线,只是贾平安护短罢了。 但李元婴感动了。 “先生。” 李元婴从小就是个没爹管的孩子,一直担心英明神武,连亲兄弟都敢杀的兄长会把自己干掉,所以活的胆战心惊的…… “先生!” 李元婴突然冲过来,在贾平安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抱住了他。 “你干啥?” 贾平安喜欢抱女人,男人有多远滚多远。 可李元婴却真情流露了。 “本王十一岁去封邑。”李元婴哽咽着,趴在贾平安的肩上流泪,“那时本王惶然不安,阿耶不在了,先帝下手狠辣,本王朝不保夕,只能尽量寻些不大的坏事去做,但凡得了好名声就瑟瑟发抖,马上得去做件坏事……” 这便是太宗皇帝杀兄囚父的报应之一,宗室惶然。 他连亲兄弟都杀,你一个同父异母的兄弟算个什么? “那些人都离本王远远的,好似本王就是一坨屎。” 贾平安被他抱住,想推开,可李元婴却非常用力。 “无人多看本王一眼,无人关切,更无人相助……先生……你是个好人。” 贾平安推开他,发现肩头都湿了,不禁满头黑线。 娘的,妹纸的眼泪也就罢了,你一大老爷们的哭个什么? “本王失态了。”李元婴一甩头,那鬓角的长发飘起,然后笑道:“武阳侯可愿与本王去青楼一探?联床夜话想来也是一段佳话。” “滚!” 贾平安觉得老李家的基因有问题,特别是在男女问题上,很明显的过于奔放了。 李元婴恢复了那个浪荡子亲王的德性,出去看看百骑内部,说道:“干巴巴的,看着就像是鳏夫住的地方。” 娘的! 这话真心恶毒啊! 连邵鹏都忍不住说道:“滕王出门要小心些。” 回头百骑弄你没商量。 可李元婴压根就不怕,潇洒而去。 这人早就在那些年里习惯了做坏事,习惯了得罪人,觉得这样才安全。于是人渣宗室的名声响彻云霄,他也不必担心来自于长安的关注中带着杀机。 贾平安随后就带着人去查看清明渠。 清明渠从南边的安化门进来,走安乐坊,一路直穿过去,最后进皇城和皇宫。 淤塞发生在兴化坊到太平坊这一段。 宽大的沟渠里,淤泥和各种杂物郁积的很高,关键是很长。 这里是长安县的地盘,老崔很给面子,带着人来了。 虽然他们不能动手,但协助一下还是好的。 “为何淤积?”崔义玄问的没有营养。 坊正顾左右而言他,崔义玄老脸一黑,心想一个坊正也敢在老夫的面前拿大,作死吗? 贾平安看看水渠边上的那些豪宅,却突然明白了。 “明府,边上的那些人家不管不顾乱倒东西。” 这里靠近皇城,自然是权贵和有钱人置业的守选。而住在水渠边,一来方便取水,二来水边杨柳依依,也算是一处风景,就和后世什么亲水豪宅一个道理。 但现在清明渠因为淤塞的缘故成了臭渠,这豪宅的价值大打折扣。 “好些人都搬到别处去住,这里就留下仆役。” 权贵真有钱,到处置业。 崔义玄低声道:“要不老夫发动一番?” 皇帝让贾平安动手,大伙儿都能猜到是惩罚之意,老崔能出手,这担当没话说。 贾平安笑道:“多谢崔公,某再想想办法。” 晚些,李敬业来了。 这娃此次厮杀太给力了,论功行赏就得了个开国县男的爵位。但他是长孙,以后要继承英国公的爵位,县男的爵位不重要,重要的是肯定。 “兄长,阿翁说家中人手不少,只管调用。” 等梁建方、程知节等人家都纷纷派了人来时,贾平安突然发现自己再不是那等孤立无援的窘境了。 此刻谁再敢说镇压他,这些老帅,崔氏等等都会出手。 “哈哈哈哈!” 大白天的,在发臭的清明渠边上大笑,贾平安只觉得畅快之极。 梁建方亲自来了,指着水渠一阵叫骂,把那些缺德的权贵骂成了猪狗,然后问道:“小贾你想要什么?” 老梁是在问他的志向。 人一生要什么? 有人要钱财,有人要名,有人要清静,有人要繁华…… 归根结底就是想实现自身价值,让同类认可自己。 贾平安想了想,“某想看到大唐强盛不衰,自己标榜青史!” 梁建方大笑着进宫。 李治知道了这些,对王忠良说道:“那个扫把星如今渐渐有了自己的圈子,朕在看着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陛下,梁大将军求见。” 梁建方见面行礼,第一句话就是:“陛下,贾平安若是心存叵测,就大可不必筑京观。” 李治深吸一口气,“为何?” 梁建方说道:“他四处筑京观,虽然置喙的不多,但老臣却在私下听人议论,都说贾平安嗜杀。” 嗜杀的都是变态。 一个变态……你能指望他谋反什么的。 扫把星变态,这话说出来没有丝毫压力。 “梁卿多虑了。”李治微微一笑,“他如今一直不肯解释自己不是扫把星。” 老梁愕然,然后笑道:“老臣却是多虑了。” 他不是多虑,而是担心皇帝看到贾平安四处结交生出忌惮来。 别人没啥好忌惮的,但架不住贾平安是扫把星啊! 贾平安自己都默认了,谁还能辩解? 只要扫把星不克自己,李治忌惮他做什么? 帝王的猜忌就是这般的毫无来由,也去得快。 贾平安视察了清明渠后,竟然把李元婴抓去当差。 “就这里,你给某画一个……园林可懂?” 李元婴摇头,他擅长画画,但不擅长山水啊! “就是……” 贾平安给他说了些园林的构造要素,又说了些附属设施…… “觉着如何?” “心旷神怡。” 李元婴有了创作冲动,当即回去闭关。 贾平安施施然的去了算学教书。 “他竟然还没动工?” 李治觉得贾平安这是蔑视自己的威权。 “再过几日,若是他不动手,朕便动手。” …… 贾平安每次来算学都受到了追星般的追捧。 桌子上有热茶,表面上还能看到些羊油的油星,味道……真的没法说。 “今日某要教授给你等的是统计。” “统计于一国而言堪称是根基,帝王和宰相们要掌握这个大唐,这个大唐由经济、农业、人口组成……简而言之,整个大唐都能用一组组数据来解释。而帝王通过这些数据,能直观的了解各个方面的情况,这便是决策依据……” 那些学生的眼中露出了异彩,他们没想到先生竟然还有这等不得了的课程。 鸦雀无声啊! 外面有助教路过,觉得太安静了些,就靠过去看了一眼。 贾平安正在黑板上奋力书写,下面的学生在拼命的抄,眼神就像是饿狼看到了羔羊般的饥渴。 这是什么? 助教看了一眼黑板就移不开眼睛了。 晚些,韩玮路过,见状就凑过去。 “咱们举个例子,长安县今年的粮食产出是多少,有多少流入了官家的仓库,有多少存在了农户家中……再把大唐各处的数目汇总,朝中君臣一看就知道今年的年景如何,百姓家中的余粮能支撑多久,甚至还能就此判断出未来的粮价走势。若是要对外开战,粮草多寡,何处可调拨粮食而不虞缺粮……这便是统计中的一个意义。” 学生们的眼中露出了异彩。 外面的几个助教听呆了。 什么是经世之学? 这便是了! …… 本月最后两天,求月票…… 第305章 你这是要变成圣人的节奏吗 “……统计覆盖了国计民生各个方面,因目前人才匮乏,以及朝中并不重视这一项事务,某给这门学问总结了三句话……” 就像是武功秘籍的总纲一样,这三句话定然是提纲建领,统领这门学问的精华。 学生们提笔凝神。 外面的几个助教抓耳挠腮,就怕自己记不住。 “收集数据,统计数据,分析数据。” 很简单的三句话,但对于此刻的大唐人而言几乎是振聋发聩般的感觉。 呯! 门被推开了,贾平安皱眉,准备呵斥。 “武阳伯。”韩玮当先进来,目光炯炯的道:“这等学问可是我算学独有?” 这人也贪婪,竟然想着把这门学问留在算学。 “国子监诸学太过分了,几乎隔绝了算学,这等学问就不该教给他们。” 一个助教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一个团体在外界的打压下要么分崩离析,要么会抱成团,排斥外界。 贾平安说道:“这门学问大概是算学独有。” 也只有算学的学生学了有意义,别的没工夫去深究。 可韩玮等人却以为他是站在了算学这一边,不禁欢喜不已。 “先生,学生请教……” 学生们热情的围住了贾平安,可他还得去筹划清明渠的事儿,真心急啊! “某还有事。” “先生……” 一群人簇拥着贾平安出了算学,外面有人见了,就去寻肖博。 “祭酒,武阳伯不知在算学教授了什么,引得师生激动万分。” 这个…… 肖博有些心痒痒的,但他是祭酒,面子还得要。 司业的面子可以丢一丢吧? 他干咳一声,陈宝却没反应。 陈宝也心痒难耐,但作为司业,他必须要板着脸,要注意人设,所以自然是不可能去的。 “那个陈司业?”肖博终于忍不住了,“老夫担心算学有些不妥之处,你去看看。” 老东西,这是曲线救国啊! 但这个主意极好。 陈宝去了算学,打听到了消息。 “贾平安教授了什么统计学,说是国计民生无所不及,堪称是经世之学。” 肖博虽然大把年纪了,但活到老,学到老,他一听就动心了。 “经世之学啊!”这等学问就像是绝世秘籍,让读书人无不心动。 老夫心动了。 他看看陈宝,分明也心动了。 “武阳伯何在?” “说是去琢磨清明渠。” “老夫……陈司业,老夫有些事,出去一趟。” 陈宝刚想告假的,可没想到肖博不要脸的先开口了。 他低声道:“祭酒。” 他说话时声音低沉,神色诡异,让肖博下意识的联想到了干坏事。 “一起去吧。” 肖博指指他,二人大笑起来。 …… 贾平安一路视察了清明渠的淤塞段,李元婴一路跟着,不断画草图。 “各处要有不同,别弄的都一个模样。” 李元婴点头,自信的道:“简单,明日交给你。” 贾平安看看那些临渠而建的豪宅,笑的很是淳朴。 “武阳伯!” 肖博和陈宝来了。 “二位可是有事?” 贾平安专攻算学,肖博和陈宝慑于国子监大儒们的态度,一直不敢和他照面。 “呵呵!”肖博目视陈宝。 黑锅老夫背,送死你去! 陈宝想到儿子就是贾平安的学生,倒也没什么难为情的情绪,“敢问武阳伯,那所谓的统计学,果真是经世之学?” 贾平安闻言不禁乐了。 合着这二人是被那句经世之学引来的。 “这是实用之学。”贾平安的神色很平静。 之乎者也,文章诗赋是读书人的必修课,而能力的展示就在策问上。 但策问就是个大而化之的项目,就像是后世有人在论坛上抛出一个话题,引得众人纷纷给出答案,主持人从中挑选最好的那批人成为吃皇粮的官吏。 这是形而上的一部人,他们学的是儒家典籍,能力当然有,但论实用性就没法说了。 所谓纸上谈兵莫过于此,而一旦进入实操就原形毕露。 最关键的是,在中下层需要务实。要想取得成就,要想推陈出新,就要求中下层官吏拥有实用之学。 所以出现一个迹象,一个人从小读书,学的是诗赋文章,等做了官后,他必须去从头学习怎么做事。在工作中遇到专业的问题,他也必须从头学起。 也就是说,资格选拔的时候压根不看你的专业能力(也有,比如说书写公文等等),但最根本的能力却匮乏。 经世之学就像是个金光四射的招牌,让算学师生激动,连肖博都被惊动了。 “就是要实用之学啊!”肖博欢喜的道:“国子监中教授大中小三经,可官员要的是实用之学。但实用之学在何处?老夫却看不到。武阳伯,可否说说。” 这个时代儒学依旧笼罩大唐,但却没有后世宋明的那等威势,更没有被称为儒家,近乎于宗教般的地位。 贾平安觉得自己正在腐蚀着国子监,“所谓统计,三句话,收集数据,统计数据,分析数据。” “数据是何物?” “数据……譬如说国子监如今有多少学生,十五岁到二十岁的有多少,二十岁到而二十五岁的有多少。” 就这? 肖博觉得无趣。 “其间来自于长安的有多少,来自于洛阳的有多少。” 就这? 陈宝觉得有些意思了,但却不够经世之学的名号。 “其间五品以上的子弟有多少,五品以下的子弟有多少。勋戚子弟有多少,新晋权贵子弟有多少。世家门阀子弟有多少,其中关陇的多少,其它世家门阀的有多少……” “这些叫做属性,每一种属性学生的成绩优劣,几成优,几成劣……” 肖博面色微变。 “这是一个大网,利用这些学生,就能弄清楚权贵、世家门阀的根基。” 什么是根基? 子弟的教育! 这是公认的。 陈宝仔细一琢磨,拱手道:“这门学问莫不是把万物都细细割开了,随后一一琢磨?” 这个解释偏了,但也算是靠边。 贾平安微微点头。 陈宝兴奋了,“这等学问于国大有裨益啊!若是大唐各处都用这等法子统计了,会如何?” 肖博拱手,正色道:“武阳伯,这门学问却太过惊人,算学那边你暂且别教,等老夫请示陛下。” 他和陈宝急匆匆的走了。 李元婴在边上听了一耳朵,“为何没教给我们?” “欠你们的?”贾平安随后怼了一句,“赶紧把画给画出来,否则回头戒尺伺候。” 肖博和陈波急匆匆往宫中去。 “祭酒,这门新学怕是不得了。”陈宝想到儿子在跟着贾平安学习,心中不禁美滋滋的,“那些人说什么刀下亡魂,可老夫看来这不是什么游魂,而是百家学说经过多年的琢磨,不断进取的结果!” 肖博神色坚毅,“儒学发展至今,依旧混乱不堪,今日谁注释一番典籍,明日谁驳斥一番,这便是做学问……可看看新学,一个统计就让老夫头皮发麻,陈司业,贾平安的肚子里究竟还有没有别的学问?” 他看着陈宝,“莫要撒谎,否则老夫以后致仕了,就建言弄一个你的对头来接任祭酒。” 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陈宝低声道:“有。他教授犬子他们的学问更多。” 甘妮娘! 肖博骂道:“那些贱人,非得要把贾平安惹恼了才好。什么刀下亡魂?自家学问扎实你怕什么?用学问去比较,去驳斥他就是了。只知道叫喊什么百家余孽,却不敢去质疑……老夫的国子监啊!若是能把这等学问传授进去该多好?” 陈宝突然说道:“祭酒,你说那新学……若是贾平安独自开了学堂教授会如何?” 肖博倒吸一口凉气,“那……那国子监不少人怕是会跑。” 这年头的权贵可不是什么儒家的狂信徒,但凡知晓有实用之学,而且很厉害,什么国子监,不好意思,我儿子是门荫入仕,不需要参加科举,当然要去学经世之学。至于儒学……在家学就好了。 对于权贵而言,长辈亲人教授儒学就是个传承,就像是家学一般。 而进一步研究儒学,对于他们的子弟而言并无多大的用处。 为何那些门阀世家传承多年依旧屹立不倒,依旧昌盛? 就是因为他们的手中握有实用之学,以至于他们的子弟出来为官,先天就比别人高一等,办事能力完全碾压。 二人随即求见皇帝。 “陛下!” 肖博说道:“贾平安今日在算学教授了一门新学问,叫做统计。这一门学问于国计民生大有裨益,臣以为,当在国子监教授,不分算学和诸学。另外,臣请陛下……” 肖博抬头,突然就崩溃了,泪如雨下,“陛下,国子监内壁垒森严,有人想学新学,有人想学儒学,纷纷扰扰,各自为政。臣在国子监只能勉力维持,陛下……臣无能。” 李治动容,走下来安慰道:“肖卿辛苦了。” 肖博抬头,两眼通红的说道:“陛下,臣就一个请求。” “你且说来。” 肖博说道:“臣请陛下,让贾平安到国子监任职。” 陈宝:“……” 国子监还有何职位能安排贾平安? 难道把老夫弄走? 好你个狼子野心的肖博! 李治含笑道:“国子监却没有了职位。” 肖博的眼中有狡黠之色闪过,“陛下,监丞陈静然病重。” 李治皱眉,“朕再想想。” “陛下!”肖博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 李治年轻,随手就拽住了他,但却拖不动。 “陛下,若是不如此,五年、十年后,国子监和算学将会泾渭分明,一边学儒学,一边学实用之学,两边的学生孰优孰劣?臣不敢言,但臣担忧的便是泾渭分明。” 肖博起身告退。 李治站在那里,突然笑了笑。 “肖博是想说,以后算学的学生为官,怕是比国子监的厉害,到了那时,国子监人人都想去学新学,反而成了显学……此刻不未雨绸缪,以后会头疼欲裂。” 王忠良一听觉得很有道理,“陛下英明。” 这个捧哏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让李治觉得不爽快。 “他想把贾平安弄到国子监去,不外乎就是想把新学变成儒学掌控的学说,只能依附在儒学的身后,成为附庸。” 一旦贾平安进了国子监,肖博就能用官场的规则来压制贾平安,让他选择性的把新学的内容传授给国子监诸学。 这样的新学就是儒学的附庸。 “可朕却希望能看到争执,能看到泾渭分明。” 帝王分而治之,一拉一打,这才是帝王心术。 让儒学一统,凭什么? 晚些在宫中,他问了武媚的身体,然后难得的提及了此事。 “陛下,贾平安还年轻,那些人老奸巨猾,若是陛下不管他,顷刻间就会被那些人给撕碎了。” 李治看着她,见她忧心忡忡的模样,不禁失笑道:“确是如此,所以朕罚他去解决了清明渠的淤塞,就是让他出钱……如此那些人也算是解了气。” 武媚笑道:“陛下英明。只是那些人的气性大,回过头还得要为难陛下。臣妾想到了当年在家时。” 她目露回忆之色,“那时候臣妾家中养了好几条狗,刚开始家人觉得有趣,就宠溺了些,后来那些狗便得寸进尺,整日蹦跳撕咬,把家中的摆设撕咬的破烂不堪……” 李治一听就笑了,这等民间的事儿他觉得颇为有趣,“后来如何?打杀了?” 武媚抬头,“后来臣妾就拿着棍子,把闹得最凶的那条狗痛责了一顿。” “好手段!杀鸡儆猴。”李治补给点头赞许。 “第二日那狗又撕咬。” 李治笑容僵硬。 你就不能让朕英明一番? “臣妾依旧责打,越发的重了,第三日那狗看到臣妾竟然畏惧……臣妾指着家里的摆设,那狗就走来,趴在臣妾的身前……至此,家中的狗再也不敢如此了。” 李治若有所思。 那些臣子可不就是这样吗? 今日跋扈,明日嘚瑟。 他暗示过无用。 看来还是要下狠手才行。 他看了武媚一眼,“你倒是知道许多道理,以后可和朕多说说。” 武媚惶然,“这是干政呢!” 李治笑道:“这也是干政,那王忠良日日都在干政。” “陛下,奴婢不敢。” 王忠良吓得魂不附体。 武媚捂嘴笑道:“若是如此,臣妾以后就多说些。” 李治准备回去,临走前说道:“那新学中实用的不少……” 武媚只是相送,没说话。 李治走出大殿,看似随意的说道:“你如今有孕,心中多半思念亲人,你在感业寺时和贾平安以姐弟相称,如此,可令他来说说话。” 武媚低声道:“怕是不妥吧。” 李治回身,“你怀了朕的孩子,这便是朕的酬劳。” 这话说的就像是夫妻间的调笑,武媚以袖遮脸应了。 等皇帝一走,张天下过来说道:“昭仪,陛下这般宠爱,以后未必不能一窥淑妃之位。” 武媚不置可否的摇摇头,“晚些时候你带人护着我去前面,可疑的一律留在这里。” “是。” 武媚的嘴角微微翘起,却是讥诮之色。 皇帝说什么让贾平安来陪她说说话,实则目的是让她去探底,看看新学的根底。 帝王就没有单纯的! 晚些有人来报,“武昭仪,那武阳伯在前面候命。” 武媚嘴角的挂起了笑意,“这便去。” 一路到了前面,会面的偏殿外竟然站着王忠良。 这是皇帝的保全之意:有王忠良在,谁敢嚼舌根就收拾。 武媚眉间淡漠,微微福身。 “奴婢不敢。”王忠良侧身,表示不敢受武媚的礼。 武媚微微一笑,提着裙摆拾级而上。 张天下赶紧搀扶住了她,武媚摇头,“无需如此。” 她的身体真的很强健,哪怕是怀孕数月了,依旧步伐矫健。 殿内,贾平安正在仰头看着顶部构造。 武媚就站在门外看着他,其他人想出声被她举手制止了。 “这大木得长多少年?用水泥它不香吗?” 武媚莞尔,然后摇摇头,张天下干咳一声。 贾平安回身,见到武媚先是一喜,然后拱手,“见过武昭仪。” 武媚进去,双方坐下说话。 许久不见,阿姐看着脸又丰腴了些,贾平安看了一眼,边上有内侍喝道:“窥看贵人,大胆!” 贾平安还没说话,武媚皱眉指着外面:“滚!” 那内侍愕然,武媚淡淡的道:“丢出去!” 张天下出手,内侍真被丢了出去。 武媚目光一直在贾平安的身上,见他愕然,就笑道:“你这阵子倒是闹腾,新学引来了好大的争议,那些大儒怕是想把你撕碎了,你还有心思去琢磨大木。” 二人分开许久了,再度见面,竟然没有陌生感。 “你也不小了。”武媚一开口就是亲事,“可喜欢哪家的小娘子?若是不行,我便遣人去帮你问问。” 贾平安一听这个就头痛,“某还年轻,还想玩耍几年。” 武媚指着他,气不打一处来,“别人都做爹了你还想玩,什么时候不能玩?娶妻和玩耍又不耽误。” 一番争执后,贾平安答应回头就去琢磨。 “对了,你那个新学有多少学问?” 武媚问的很坦然。 边上至少有两个宫女、一个内侍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王忠良看着贾平安,心想他定然会含糊以对。按照皇帝的揣测,这等事儿含糊以对最好,让别人摸不清贾平安的底细。 贾平安回答的也很坦然,“阿姐,很多很多。” “经世之学有多少?” “很多很多。” 王忠良:“……” 武媚捂额。 阿弟,你这是要变成圣人的节奏吗? …… 月票推荐票,啥票都要。 第306章 买买买 李元婴觉得贾平安就是个疯子。 但任务还是要完成的。 他尽力把淤塞的那一段画的美一些,这是贾平安的要求。 “要让人一看就想住在边上。” 可还有设计。 他打开贾平安亲手绘的设计图,看着惨不忍睹的图画,不禁呻吟一声。 “这是树?” 随意的一竖就代表了树木。 真的是不堪入目啊! 但边上却有备注:一竖代表树木,点状代表草…… 这个法子真心不错。 水流悠悠,碧草青青,垂柳依依…… 木制的长椅、木桌…… 鹅卵石堆积的小径。 水边的椅子…… “殿下,该歇息了。” 老管家贪污被拿下,如今在乡下种地,据闻每天都在嚎哭,说是悔不当初。 新任官家蔡卡进来,忧心忡忡的看着李元婴,“殿下,回封地吧。” 对于李元婴而言,长安太危险了些。 “出去!” 李元婴摆摆手。 当天明时,他看看自己的画作,伸个懒腰,满足的道:“本王果然是个天才。” 他去百骑把画交给了贾平安。 “再画一幅,随后请了画师来临摹……”贾平安想了想:“十份!” “你疯了!”李元婴觉得自己遇到了个疯子。 “有问题?”贾平安微笑问道。 哥很好说话的,你有意见就提。 李元婴看看他,嘟囔道:“没问题,不过你要来作甚?” “收藏。”贾平安很认真的道:“好生画。” “收藏?”李元婴不禁有些欢喜。 贾平安随后进宫。 “陛下,臣听闻宫中也颇为艰难,臣……感同身受。” 李治冷冷的看着他,“你如何感同身受?” 呃! 贾平安想挤出一个难受的表情,但…… 估摸着会比笑还难看。 罢了。 咱们还是直接进入正题吧。 “陛下,臣绞尽脑汁在想如何让宫中能挣钱……” 贾平安看了李治一眼,见他木然,就知晓这个忽悠成不了。 但…… “陛下,臣觉着清明渠有问题。” 你终于提及了正事……是想请罪还是想哄骗朕? 李治冷笑道:“说。” “陛下。”贾平安拿出了画卷,冲着王忠良说道:“来两个人。” 你这是在冲着咱说话? 王忠良想视而不见,但李治没表态。 两个内侍拉开了画卷。 万里江山呐! 贾平安差点就说错了台词,干咳一声后,修正了一下。 “陛下请看。” “这是……”李治看了看,“这是清明渠?” “陛下英明。”贾平安说着没有营养的话,“陛下看看这条沟渠,原先这里也是鸟语花香的地方,可自从多了权贵之后,这里就渐渐淤塞,臭不可闻,别说是鸟,连老鼠都不肯来。” 可老鼠最喜欢这等臭烘烘的地方! 李治笑了笑,这等情绪化的表述他很喜欢,因为能看到臣子的立场。 “陛下,这等地方……陛下觉着宅子的价钱如何?” “低。”听去查探的内侍说,那地方臭不可闻,天知道在那些淤积之下有什么鬼东西,有人说兴许有无数尸骸。 想想就觉得那地方没法住了。 “陛下英明。” 李治皱眉,若非是发现贾平安很热情,他就要怀疑这个扫把星颂圣是套路和忽悠。 “陛下,臣在想,若是把这里改造一番,陛下请看。” 贾平安指着画卷说道:“疏通了清明渠,在边上种植花草树木,处处鸟语花香。陛下请看,这里隔一段就有长椅和木桌,清晨在此漫步,兴致之处,便坐下,随从煮茶,友人对弈……何等的惬意?” “陛下看看这里,曲径通幽处,处处皆有小惊喜。” “每日在此漫步半个时辰,俗话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可每日在臭烘烘的沟渠边上,谁有兴致出来散步?” “过日子是一种态度,行走在鸟语花香之间,行走在绿草茵茵的小径之上,目光所及皆是翠绿。水波粼粼,妇人在捣衣,三三两两。孩童在边上玩水,家人在喝骂唤归。吸一口气,满是生机,还带着水汽。陛下,俗世纷扰,人皆有进山休憩之心。可山在何处?山在心间。在此等地方便是山。此刻该吟一首诗……臣有了。” 贾平安踱步。 李治已经被他描述的环境给打动了。 但……作诗,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贾平安作诗,心中颇为期待。 传闻贾平安作诗需八步,为何? 有人揣摩,此人其实六步就能成诗,但为了尊重前辈,也就是那位传闻中七步成诗的曹子建,这才多走一步。 果然,八步之后,贾平安吟诵道:“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有趣! 这等清新的诗久违了。 李治不禁微微颔首。 作为帝王,他整日在宫中操劳政事,心中也渴望能自由自在的出去转悠。 但身不由己啊! 所以他也曾幻想那等惬意的田园生活,也曾幻想过自己不做皇帝,在山水间徜徉的日子,但…… 身不由己啊!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 好诗! 李治深吸一口气,仿佛嗅到了稻花香,仿佛听到蛙声就在耳畔,他甚至想此刻就打个盹。 “可还有?” 人总是贪心的,听到让自己惬意的诗后,李治就想着能否还有。 但旋即他就笑了起来,“这等名篇,难为你能做出来。朕却还奢望第二首,可见贪婪。罢了。” 王忠良虽然不懂诗,但依旧听得很嗨皮。 贾平安想了想,“臣……又有了。” 诗是大蒜吗?随口就来。王忠良:“……” 李治…… 这是强撑的吧,名篇来一首就不得了了,两首,那第二首定然普通平庸。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 少年人脸皮薄,就别揭穿了。 贾平安走了五步,止步。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名篇! 这绝对是名篇! 李治惊讶的看着贾平安。 这个少年竟然能连续作出两首名篇来,一首比一首更让人击节叫好。 这人的才华是喷涌出来的吗?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李治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了一个画面:一场雨之后,山中寒冷,就像是深秋一般。明月透过松树的枝叶映照在山间。清泉在山石上流淌…… 他觉得浑身放松,登基以来的压力和紧张都渐渐消散。 好的诗词就有这等神奇的功效,能让人身临诗词里描述的情景。 良久,他清醒过来,睁开眼睛一看,气坏了! 贾平安正在打盹,身体一前一后的,眼瞅着要摔了,偏生又站稳了。 “咳咳!” “陛下!”贾平安睁开眼睛,“臣这几日夜夜冥思苦想,想到了个主意。” “且说来朕听。”李治觉得浑身放松,连脑子里都是空荡荡的,就像是发呆的感觉。 “臣在想,若是画里的成为现实,那该多好?” 李治点头,“是啊!朕也想……咦!” 他看着贾平安,“你想做什么?” 房地产啊大佬。 贾平安认真的道:“陛下,若是买几套宅子如何?” 李治的脑海里电光火石般的闪过一个念头:被骗了。 但这不是骗,而是主动给他送好处。 他看着贾平安,良久摆摆手,“去吧。” 皇帝竟然不参与? 贾平安觉得无所谓,但需要配合一下,“陛下,臣觉着一个月就能清淤完毕,若是不能……” 这少年要忽悠人了。 但他会如何忽悠? 李治点头,“朕知道了。” 等他走后,李治去了后宫。 他先去了萧淑妃那里。 “陛下!” 萧淑妃惊喜万分,随即就是诉苦,把武媚和王皇后说的十恶不赦。 李治心中腻歪,寻个借口去了王皇后那里。 “陛下,那武媚……” 王皇后依旧如故。 李治寻个借口溜了。 朕好像作茧自缚了啊! 他最后去了武媚那里。 “陛下怎地来了?”武媚看着很惊喜。 坐下后,武媚亲自张罗煮茶,然后坐下,只是笑着说些闲事。 李治喝了一口茶,觉得很舒坦,“先前贾平安连续作了两首诗,皆是名篇。” 那个小老弟有才,这个武媚知道,但连续两首名篇显然是太猛了。 武媚都为之震惊。 阿弟这般有才,什么样的小娘子才有资格做他的娘子? “你在想什么?”李治见她呆滞,就随口问道。 武媚下意识的道:“他这般有才,哪家的小娘子才配得上他?臣妾有些发愁。” 李治不禁大笑。 “他不只是有才,先前还出了个主意……罢了,此事不说。” 李治很纠结。 他让贾平安去解决清明渠淤塞的事儿,这是惩罚。他正在看戏,觉得真有趣。可一转眼贾平安就寻到了办法。 朕……有些憋屈难受啊! 随后宫中传来消息。 周醒欢喜的道:“王尚书,陛下震怒,说是一个月为期,若是那扫把星不能把清明渠清理好了,严惩。” 王琦欢喜,“好机会!” 柴令武也得了消息,他搂着一个女乐师大笑道:“你也有今日?哈哈哈哈!” 巴陵咬牙切齿的道:“此次定然要让他再也无法翻身!” 可要怎么做? …… 贾平安去寻了李勣。 “英国公,挣钱的事儿可想做做?” 随后就是梁建方、苏定方、崔氏…… 朋友圈发动了。 但要怎么做? “清淤!” 贾平安出钱雇佣了大批民夫来清淤。 “嘿哟!” “嘿哟!” 淤泥不断被弄上来,臭气熏天。 边上的都是豪宅,此刻天气热了,淤泥的味道浓郁…… “这日子还过不过了?特娘的,就像是住在茅厕里,这没法过了!” 一个权贵冲出了宅子,骂道:“要清理多久?” 工头说道:“一月为期,不过淤泥要散去臭气,估摸着得等秋天。” 卧槽! 这日子没发过了。 权贵怒了,“这宅子还如何住人?” “某觉着挺不错的。”贾平安很是云淡风轻。 “停下来!”权贵在威胁。 “这是陛下之令。” “可陛下也不能让某一家子住茅厕!” 权贵火了,“要么你把宅子买了,要么就别想动!” 他一挥手,数十豪奴腆着肚子出来了。 边上的宅子的主人都出来了。 “大快人心呐!” “这地方早就不能住了,每逢夏季蚊虫多不胜数,夜里都没法睡了。” “某想卖了宅子,可没人买,都说太臭,蚊虫太多。” 众人在看热闹。 那边在对峙,贾平安明显的萎了。 “买!” 他咬牙切齿的道:“多少钱,某买了。” 我去! 真买? 那些房主都动心了。 这地方堪称是臭不可闻,但凡有别业的都搬走了。剩下的在咆哮,可毛用没有。 “某也不坑你。”权贵很光棍的道:“这里的宅子如今不值钱,多少就是多少。” 双方开始商议。 贾平安也很耿直的道:“最低价,否则某宁可去西南。” 双方交割,权贵一家子欢天喜地的搬走了。 这便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第二家很快出现,依旧是闹腾阻拦施工。 “买!” 贾平安挣钱了,这大伙儿都知道,长安食堂就像是聚宝盆,每月能挣到的钱让人眼红。 但他能买几套? 王琦得了消息,召集了人议事。 “那边住人容易生病。” 王琦冷笑道:“什么蚊虫,什么臭味,只要把河渠清理干净了,保证屁事没有。可那里邪气,经常有人犯病,所以好些人家都搬走了,谁买那宅子谁后悔。” 周醒笑道:“那如今最要紧的便是如何让那些人闹起来,若是贾平安买宅子,他没那么多钱。可他不买,那些人会阻挠清淤,他坐蜡了。” 王琦心中欢喜,觉得周醒也难得的眉清目秀。 “如此,记得咱们的人住在那的也不少,叫他们发动起来。”王琦一拍案几,“某要看到那扫把星绝望的模样!” 陈二娘走了出去,觉得有些茫然。 柴令武那边也在发动。 “但凡认识的都去鼓噪起来。”他笑吟吟的道:“大张旗鼓的去做。” 王悦荣觉得有些憋闷。 那个少年邪气满满的模样又在脑海里出现了。 她下意识的道:“郎君,就怕引人注目。” 柴令武摆摆手,“你去煮茶来。” 这是要让她回避。 等王悦荣走后,柴令武肃然道:“那事已经开始了,信使已经出发……” 巴陵有些郁郁,“可若是此次大张旗鼓,怕是会惊动了皇帝和那些人。” “就是要惊动他们。”柴令武笑了笑,那笑容有些狰狞,“如此他们都盯着此事,自然会松懈,正好方便了咱们。” 巴陵欢喜的道:“这么说来,那扫把星还是咱们的福星?” “正是。”柴令武也颇为欢喜,“这是个机会,一旦闹腾起来,高阳会入局。你那个妹妹对扫把星颇为看重,若是贾平安被赶到那些瘴疠之地去,她定然会发狂,这更是咱们的好处。还有李勣他们也会动起来,如此……朝堂就有些乱了,谁还会管咱们?” 巴陵靠在他的肩头,放松的道:“郎君果真睿智。” 柴令武定定的看着前方的一幅字,“阿耶和阿娘何等的英雄?没有阿娘当年的厮杀筹谋,大唐……哪来的大唐?” 巴陵叹道:“是啊!” 平阳公主堪称是李唐立国的大功臣,前期若是没有她,大唐能否立国都是个问题。 而柴绍更是名将,为大唐江山立下了赫赫战功。 “可你看看阿耶和阿娘得了什么?”柴令武咬牙切齿的道:“看看长孙无忌,他的功劳连阿耶阿娘的手指头都比不过,可却权倾朝野。都是亲戚,为何厚此薄彼?” 巴陵靠在他的肩头,默然不说话。 …… “这地方没法住了,你若是不买房,咱们也不动手,只是这事儿谁敢干?” 一群权贵聚集在一起的能量不小,至少工头和那些民夫都怕了。 大伙儿把工具一丢…… “都别干了,这是贵人们的事,和咱们没关系。” 一个男子在民夫中串联,晚些回去寻到了杜贺。 “给,这是报酬,记着晚些还得鼓动他们努力干活。” “是。” 那边的贾平安看似坐蜡了。 “某没那么多钱!” “这和咱们有何关系?要不等冬日再动工吧,冬日动工不怎么臭。” 这个建议合情合理,可大伙儿都知晓皇帝只给了贾平安一个月的时间,别说是冬日,等到盛夏都不行。 贾平安咬牙切齿的回去。 有心人发现他去了梁建方家,接着是李家…… 随后马车拉着一车车的钱财来了。 “贾平安要疯了。” 长安城里在疯传着扫把星疯了的消息。 他疯狂的到处借钱买下了那个地段的宅子,堪称是负债累累。 有人说这是扫把星的命运,该他倒霉了。 也有人说这是有人整他,皇帝还是帮凶。 高阳来的很是气势磅礴。 “还差多少?”高阳握着小皮鞭,就像女王般的傲娇。 “很多。”贾平安就像吃软饭的,有些沮丧。 “我出了。” 高阳如今财大气粗,一出手就让人眼红。 买!买!买! 贾平安脸色阴沉。 王琦在大笑,做针线越发的少了。 柴令武在筹备大事,闲暇关注了一番,就搂着几个乐师作乐。 直至第一股清澈的渠水流淌过去…… 这时才将过了半个月。 而后边上有人施工,在水渠边移栽花草树木,修建小景点,弄些桌凳…… 关于情节的几个问题 第一:玄奘和少林寺没半毛钱关系,为啥屡次[]要求回少林寺? ——三个因素:其一,玄奘的老家在嵩阳(登封),他的姐姐也在嵩阳。其二,取经回来后,从李世民到李治都屡次三番想让玄奘还俗为官,而玄奘不想卷入政坛这趟浑水。其三,少林寺是前辈译经之地…… 玄奘不喜欢长安,主要是没有自由,先帝和李治都不许他离开。玄奘思念家乡和姐姐……别把高僧当做是圣人,没有丝毫感情,那不是高僧,是人偶! 玄奘后来得以回了一次家乡,见到了姐姐,什么感觉咱们也不知道,但只要是人,还吃喝拉撒,就会眷恋故乡亲人。 …… 第二:世家门阀在大唐究竟有多牛笔? 很牛笔。 科举为啥被发明出来?就是因为世家门阀把持朝政和武事,更换帝王和玩儿似的。杨坚就是靠着小圈子那些世家门阀逆袭成为帝王,所以知晓要想破除这个局,唯有引入第三方势力,于是科举应运而生。 而后,杨坚和杨广父子一直在削弱世家门阀,可杨广的动作大了些,于是杨玄感被推出来造反,可惜失败了。但……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杨广很轴,依旧在削弱世家门阀的道路上狂奔,随即李渊被小圈子推了出来,前隋覆灭,大唐建立。 这是基础。 大唐立国,有老杨家作为前车之鉴,老李家对世家门阀堪称是避之如蛇蝎。先帝……太宗皇帝在时还能相安无事。等李治一登基,这位没威望、没班底、没脾气的三无帝王被压制的够呛。 扫把星里,一条支线就是描述这位三无帝王和武媚联手干的一些大事儿,把前隋两位帝王和大唐高祖皇帝、太宗皇帝没干成的事儿干成了。 牛逼! 第307章 给你们上一课 长安城中的鸟儿不少。 行道树上经常有鸟儿栖息,叽叽喳喳的颇为有趣,但偶尔也有鸟粪落在行人的头上。 秦平住在太平坊,太平坊紧紧靠着皇城,堪称是官员权贵购置房产的最佳地点。 秦平的父亲当年下手快,在太平坊弄到了地皮,建造了如今这个宅子。 开始时这里还不错,可等秦平出生时,这里的水渠就渐渐淤积,一到夏季臭不可闻。 “阿翁,好臭!” 孙儿才十岁,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 秦平笑眯眯的出来,说道:“香囊呢?” 清明渠淤塞发臭的事儿不是没人禀告过,可朝中压根就没反应,直至宫中那一段没水了,这才反应过来。 “咦!” 孙儿蹦跳着出来,突然止步,疑惑的吸气,然后用力吸,使劲吸…… “阿翁!” 秦平笑眯眯的道:“什么?” 他年纪大了,嗅觉已经不行了。 孙儿欢喜的道:“不臭了!” 秦平一怔,用力呼吸了几下。 “真的不臭了?” “不臭了。” 从清明渠施工开始,朝向河渠这边的门就不许开了,秦平一家子许久未曾见到这边的景象。 他牵着孙儿出了家门,只见前方一片绿荫。 树木稀疏,中间夹杂着花草。 地上绿草成荫,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就在眼前。 秦平只觉得心旷神怡。 “阿翁!阿翁放手。” 孙儿也忍不住了,一挣脱就冲了进去。 鸟鸣啾啾,秦平坐在了长椅上,耳边有鸟鸣,渠水汩汩流淌…… 他闭上眼睛,声音就更丰富了。 清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鸟儿的声音也骤然一停。 “阿翁!” 孙儿欢快的声音传来,不用看,秦平就知道他在草地上打滚。 快活呀! 家中虽然宽敞,但不可能弄一个大花园,而且格局也不够。 可现在不用了,花园就在门口,而且延绵几个坊。 秦平此刻最庆幸的就是自己当时想着不为难人,所以没有强卖自家的宅子。 现在…… 那些人傻眼了吧? “哈哈哈哈!” …… “阿郎!” 今日休沐,李勣在家早早起了,也不梳头,就这么披散着头发坐在院子里看书。 李尧跑进来,欢喜的道:“阿郎,清明渠弄好了,梁大将军来了,说是去看看买的宅子。” 李勣皱眉,“有何好看的?” 李尧劝道;“好歹咱们家也买了三个宅子,若是亏了也心慌。” 李勣摇摇头,随后整理了衣冠,出去会和了梁建方。 一进太平坊,李勣就觉得不对。 “这怎么那么多人?” 今日天气不错,也不算很热,加之休沐,所以许多人家都出来了。 “绿草茵茵,垂柳依依,还有小径,桌凳……好一个清雅之地!” 李勣讶然,旋即失态的道:“小贾竟然……他竟然是这般谋划?” 梁建方已经傻眼了。 “这是太平坊?老夫记得当初这里臭烘烘的,行人都绕着走……” “这里的宅子……”李勣全明白了。 梁建方也明白了。 “他早就有了谋划,可自己花钱清淤却亏的太惨了些,于是就想到了在渠边弄出个清雅之处。推门就是花园,这等地方恍如隐居之地,长安城中多少人想去终南山歇息?可除非长假,否则不能去。如今这清雅之地就在家门口……这宅子……小贾何在?” 梁建方欢喜不已,“当初老夫还说亏了就亏了,可小贾却言而有信,这下赚大了。” 李勣看了他一眼,梁建方总觉得这眼神不对。 “这是兵法。”李勣最近沉迷于兵法中,把世间万物都琢磨进了兵法里,“他先是示敌以弱,让人以为此事难为。随后又请人起哄,这是战前造声势……随后就出奇兵……想想,一群人等着看他的笑话,可他却另辟蹊径,把宅子前一改,这便是最佳的隐居之所,妙哉!” 梁建方看着他不做声。 名将了不起吗?动辄说什么兵法,你李勣这是想羞辱老夫吗? 李勣难得的干笑了一下,“老夫只是说说。” 梁建方看着前方游人如织,突然叹息道:“这等少年,老夫不舍啊!英国公,可否帮个忙?” 李勣淡淡的道:“你想把孙女嫁给小贾?” 果然是个聪明人,太聪明了些。 梁建方唏嘘道:“这等多才的少年,手段还这般了得,可你看看他做事,此次本是挣大钱的机会,他却拉上了咱们,这是情义。不肯解释自己的谋划,如今看来是担心咱们不想占便宜,这是大气……” “这等少年,老夫不和他做亲戚就觉着心慌。” “老夫不知他在想什么。”李勣走到水渠边上,蹲下去,伸手拨动几下流水,“上次独孤家想和他联姻,他拒绝了,老梁,老夫估摸着他不想和权贵门阀联姻。” 梁建方坐在边上,突然骂道:“这忌惮来那忌惮!咦!你说说,若是老夫把他灌醉在家中,随后……” 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 李勣板着脸道:“那小贾翻脸的可能更大些。” “宅子!某的宅子!” 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冲了过来,挥舞着双手喊道:“这是某的宅子,贾平安这个骗子,他骗了某!” 炸了! 原先的房主闻讯赶来,看着原先的烂泥沟变成了鸟语花香的花园,那份心疼啊! “不卖了!” “这是哄骗,不作数!” 有人说了公道话,“当初可是你等逼着要武阳伯买的,不买就不让清淤。如今又说什么哄骗,这不地道吧?” “就是,当初说的好好的,如今却反悔,做人不能太势利!” 是啊! 当初大伙儿急吼吼的想卖房,觉得贾平安就是个上好的接盘侠。 可现在变了。 贾平安就像是变戏法般的,用一个花费不高的绿化措施,就让这里的宅子升值了。 “是有人让某卖了宅子!” …… 王琦现在最喜欢的就是针线活,只要没事,他就低头做针线。 一针一线,看着图案渐渐立体,那种满足感啊! 陈二娘进来,“王尚书,奴来穿线吧。” 王琦抬头看了她一眼,摇头,“无需。” 这是他的世界。 陈二娘出去,站在院子的角落里发呆。 “你在想着谁?” 周醒的声音就像是毒蛇般的冰冷,又带着油腻。 “王尚书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你可是觉着无聊了?” 身后的声音变得暧昧了起来,“某有空。” 陈二娘回身,一巴掌扇去。 可周醒早有准备,偏头躲过。他刚想得意的取笑一番,下身剧痛传来。 “哦……” 他夹紧双腿,缓缓跪在了陈二娘的身前。 “贱人!”陈二娘冷冷的道:“我就算是孑然一身也不会寻你这等贱人。” “你能去寻谁!”周醒面色铁青,双手撑在地上说道:“王尚书已经疯了,你的靠山没了,你一个女人能寻谁?” 陈二娘低头看着他,神色轻蔑。 周醒骂道;“贱人,等着你绝望之时,到时候让你跪在某的身前苦苦哀求……” 陈二娘张口,“呸!” 周醒抹了一把脸,就在此时,支撑身体的那只手被重重的踩踏…… 呯! 他扑倒在台阶下,陈二娘低声说道:“我就算是和猪狗,也不会和你这等贱人在一起!” 这话羞辱的味道很浓。 “王尚书可在?” 有人急匆匆的进来,陈二娘走过去,“可是有事?” 来人说道:“急事,有人来找麻烦。” “何事?”王琦的声音很平静。 “王尚书。” 来人进去,说道:“有七人来寻你,说是当初听了咱们的话,把宅子卖给了贾平安……” “不妥吗?”王琦皱眉,有些不满。 “那些宅子……如今值钱了。” 王琦一怔,“为何?那等臭烘烘的地方如何能值钱?” 陈二娘也觉得不对劲。 施工期间,水渠的两头都被布幔遮挡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来人说道:“那贾平安令人在那一排宅子的前方种植花草树木,还有桌凳长椅,更有小径清幽,一直弄到了水渠边……” 陈二娘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场景:小桥流水。 这等清幽之地哪里有? 曲江池有,终南山有。 长安城的其它地方都没有。 就像是一片钢筋混凝土的高大建筑中,突然出现了一溜中式园林庭院,那吸引力…… 炸了! 王琦愣住了。 “去看看。” 陈二娘也去了。 当看到那一片清幽之地时,她呆立原地。 原先臭烘烘的地方,只是略微改造了一下,就变成了花园。 那个少年竟然这般多才吗? 多才也就罢了,他这奇峰突起的手段,让陈二娘觉得有些……心潮澎湃。 就在大家认为贾平安此次要倾家荡产,还得背一屁股债时,他不声不响的弄出了这么一个清幽之地。 就在大家等着看他的笑话时,陈二娘敢打赌,那个少年就在看大家的笑话。 “曲高而和寡!”陈二娘唯有用这句话才能释放心中的震撼。 王琦走了进去。 曲径通幽,草地看着就想坐下去,边上有桌凳,若是带着酒菜来此,吹着风,看着流水悠悠,那是何等的悠然。 谁都没想到! 王琦喃喃的道:“谁都没想到他还能如此!他还能如此!” 陈二娘站在他的身后,眼中却丝毫没有他的影子。 她满脑子都是那个少年的微笑。 她从未见过这等大才的少年,那才华多的让人心颤。 心颤之后就是迷茫。 后世会追星,但陈二娘和贾平安却是站在了对立面。 她突然生出了个念头:当初若是跟着贾平安会如何? 王琦回身,神色平静,见陈二娘红晕满颊,就皱眉问道:“脸红什么?” 陈二娘下意识的道:“热的。” 她有些燥热难安。 我怎么会有这等想法呢? 羞死人了! 王琦冷冷的道:“再好的宅子,也得有命住才行。此处住着多疾病,就算是修建的富丽堂皇,那些人也不会回来了。” “王尚书高见。”周醒欢喜的道:“某这便让人去传话。” 陈二娘不知怎地,竟然觉得有些空虚失落。 晚些王琦的话传了出去,原先的房主们纷纷出面证实,一时间,那一溜宅子都成了凶宅。 许敬宗得了消息,急匆匆的去寻贾平安。 “小贾!” 阿福给他开门,许敬宗随意的摸了它一把就进去了。 这个人类真愚蠢! 阿福出了大门,看着外面的田地,人立而起。 “阿福!” 阿福冲了出去。 贾平安在编写教材,许敬宗冲进来,怒道:“你还有心思弄这些?那些宅子卖不出去了。” 贾平安慢条斯理的收了教材,抬头道:“为何?” 许敬宗坐下,拍打着桌子,“茶水呢?煮了茶水来。” 这个老东西,看着焦虑不安。 “有人说……不,那些宅子原先的主人都说住在里面经常生病,全家都是如此,邪性。你可知晓老夫听到这些话之后在想什么?” 许敬宗指指贾平安的身后,“老夫当时就回身看看自己的身后,觉得有一个脚不沾地的鬼在后面站着。” 贾平安饶有兴致的道:“那鬼定然是女鬼,身着白衣,长发覆盖在脸上,双手前伸……” 许敬宗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莫要说这个,莫要再说了。” “许公放心。” 贾平安很是淡定。 “老夫放心不了啊!”许敬宗起身,拍着桌子,“老夫为了买那宅子,家里女人的首饰都当了。” “安心。”贾平安觉得老许真的挺有趣的,“许公可信某?” “信。”许敬宗的目光狐疑,“只是小贾,你莫要再忽悠老夫了。” 贾平安淡淡的道:“许公若是信某,此刻便去筹措钱财,此刻边上不少人家定然还想卖房,低价啊!抄底的大好机会……” “小贾!”许敬宗心动了,但过往的经历告诉他,眼前的少年喜欢忽悠人,“你莫要忽悠老夫,若是……若是亏了,老夫一家子都要去喝西北风。” “若是骗你,回头某接手。” 许敬宗回家去筹措钱,那一步三回头的模样,把贾平安气笑了,“如此就别买了。” “要买的,要买的。” 而后来了个男子。 “听闻武阳伯短缺些钱财?” 男子看着颇为狡黠,下巴一颗痔让人觉得不可信。 贾平安心中微动,“是啊!差了许多。” 男子开门见山的道:“某这里可以借贷……想要多少有多少。” 这特娘的是谁的人? 贾平安犹豫了半晌,“多少利钱?” “一年十分。” 百分之一百的利息,堪称是高利贷中的高利贷。 贾平安叹息一声,“八分!” “九分!” “八分某就借一些。” “好!” 民间有这等借贷,但八分利也算是了不得了。 “某有个要求。”贾平安说道:“利钱日结,何时还清钱,何时终结借贷。” “好!” 男子回去,转悠几圈后,竟然到了周醒那里。 “郎君,那贾平安把利钱压到了八分。” “他借了不少钱,家里空空如也,此次再借钱……”周醒摸摸脸,那里的针眼虽然好了,可他却依旧觉得隐隐作痛,“那些房子卖不了,他的钱就积压着,最后只能卖了长安食堂的股子,可依旧不够……到时某想看看他四处求人借钱的模样。” 身边的心腹笑道:“等他签了契约之后,就把消息传出去,人尽皆知,岂不更好?” “妙!” …… 贾平安借钱了。 借了不少钱。 上课时,李元婴一直欲言又止。 等下课后,他近前说道:“本王还有些钱,先生若是缺了,只管拿去。” 尉迟循毓也代表尉迟恭表态,“先生差多少,只管去家中拿。” 这是一种姿态,贾平安当然不能去拿。 “此事你等无需管。”贾平安说道:“下一节课你等要动手,都记得弄了纱巾来。” “这是要干啥?”杨渊有些不解。 尉迟循毓说道:“莫不是要带着咱们去偷香窃玉?” 啪! 贾平安一巴掌扇去,板着脸道:“午后就出发。” 午饭后,贾平安带着学生们出发了。 皇城外,十余官员内侍混杂着在等候。 “陛下令我等跟着去看看。” 为首的是王忠良。 一路到了太平坊。 杜贺迎了上来,“郎君,那些愿意卖房的都买下来了。” 王忠良看着贾平安,觉得这人疯了。 原来他借钱竟然就是为了买宅子。 长安城中如今传遍了,都说清明渠有鬼,特别是淤塞的那一段,附近的人家经常生病。这等凶宅万万买不得。 可贾平安竟然借了高利贷来买。 连李元婴都觉得贾平安脑残了。 “干得好。” 贾平安带着人进了其中的一家宅子。 “去水井处。” 水井在前院的偏僻处,边上的青苔绿油油的。 “把水弄出来。” 十余学生受苦了,轮番打水,直至见底。 “戴上面纱。” 李元婴戴上面纱,觉得很囧。 “这不是女人吗?” “把生石灰弄进来。” 有人挑着生石灰进来,众人不解。 “这是何意?” 贾平安回身,“今日某本是想给学生们上一课,诸位若是有暇也可听听。” 众人对新学本就好奇,纷纷说好。 “为何这一段的人家容易生病?”贾平安回想起后世的卫生大清理,“河渠被各种杂物堵塞郁积,那些杂物渐渐腐烂,每到夏季,因为热了,那些淤积的东西就腐烂的快,于是臭不可闻……” 学生们在专心听着。 王忠良在皇帝的身边,听到过贾平安不少骚操作,所以觉得不对劲。 娘的! 感觉贾平安好像要埋了谁似的! …… 本月最后一天了……月票再不出手就作废了,爵士求票。 第308章 李治相助,教主第二 卫生历来都是和健康息息相关的大问题。 大唐人也比较重视卫生,比如说清明渠是河水,但长安人只是用于清洗洒扫等事。而饮用的都是井水。 井水比河水安全,卫生,这是最朴素的观念。 “那些郁积的腐烂东西渐渐污染了渠水,而渠水从地下浸透……这里要说到井水的来源,井水的来源分为两种,一种是潜水,何为潜水?就是就近的水源浸透而来,这里的水井便是如此,它的水源便来自于清明渠的水源浸透……” 尉迟·不插话不舒服·循毓突然明悟了,“先生,那些腐烂的水就浸入了水井,随后喝了这水的人就会生病。” 贾平安一直想收拾他这个毛病,李元婴的反应最积极,一巴掌拍去。 “本王代表先生教训你。” 李元婴说的理直气壮,等看到尉迟循毓一脸狰狞时,不禁有些后悔。 这傻黑小子不会暗地里对本王下狠手吧。 贾平安点头,一脸看看某的学生如何的嘚瑟,心中却暗恨,准备回头就收拾了这个家伙。 “竟然如此?可……如何证明?”有官员提出了质疑。 今日贾平安说要解开这一片百姓容易生病的根源,李治才派了人来。可贾平安开口就是他们不了解的东西,听的满头雾水的。 “若水井里的水来自于沟渠,那为何味道不一?” 长安的水井有的苦涩,有的甘甜。 “因为那些水经过的地方不同啊!” 一群蠢货,贾平安随口就忽悠了。 关键是…… “请了秦公来。” 秦平来了。 “请问秦公,以前家中的水井打出来的水,喝着如何?” “甘甜。”秦平说道:“当年老夫还小,夏日贪凉,就直接打井水喝,那甘甜的,让老夫至今难忘。可后来就渐渐的变了,味道古怪,最近几年越发的不好喝了。” “那些腐烂的东西渐渐浸透了进来。”贾平安知晓耳听为虚,“某有两个法子,其一,不喝生水,这是铁律。其二,消毒!” “消毒?” 贾平安点头,“诸位请看。” “撒石灰!” 水井里的水被掏空了,从上面撒石灰下去,边上有人瞅一眼,结果撒石灰的李元婴动作大了些,竟然把石灰扬了起来。 “某的眼睛!” 那官员捂着眼睛惨叫着。 “弄水来!这里有水!” 王忠良叫人把他扶过来,准备用先前打出来的井水洗眼睛。 “你若是想让他瞎了就用水洗吧。”贾平安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什么意思?”王忠良回身看着他。 “生石灰腐蚀性强,遇水就会强烈反应,灼烧……” 这群养尊处优的家伙,压根就没弄过生石灰。 贾平安弄了一把生石灰,抛洒在一碗水里。 嗤! 冒气了。 王忠良浑身一软,“那要如何?” “取了油来。” 用植物油它不香吗? 植物油把眼睛洗几道,那官员惨叫道:“某定然瞎了,瞎了!” “瞎不了。”贾平安看看眼睛,却是被腐蚀了,但不严重,养一阵子就好了。 “回家养着。” 有人扶了官员回去,王忠良问道:“这是为何?” “说了……”贾平安本想说说了你也不懂,但依旧解释了,“生石灰遇到水就会发生反应,释放大量的热……” 那碗水有些热。 “那它为何能消毒?”王忠良觉得这个说不清。 贾平安深切怀念着那些学习的岁月,“因为许多病菌都有一种物质叫做蛋白质,生石灰遇水不但能发热,还能生成强碱……热不能消毒,而强碱却能让那些病菌的蛋白质失去活性,由此完成消毒。” 众人一脸懵。 贾平安苦笑道:“并非某不愿意解释,而是解释起来估摸着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某愿意听三天三夜。”一个官员看来很感兴趣。 “但你得从头学习。” “可以,某好学。” “是新学。”贾平安微笑道,“你得从头学习……那是一整套知识体系,你确定自己做好了准备?” “体系?” 这是个陌生的词。 “对,譬如说某先前说的蛋白质,譬如说某说的病菌,还有生石灰如何生成强碱。” 这是一个庞大的体系,那官员只是想想就觉得可怕。 “这便是新学吗?” “对!” 生石灰下去消毒,晚些不再取水。 “生石灰和水混在一起可有毒?” “最后生成了另一种物质,井水反复冲刷数次即可。” 三日后…… 消毒数次,清洗数次的水井再度蓄满了水。 “味道变了!” 王忠良尝了一口,讶然道:“虽说还有些怪味,但却有些甘甜。” “煮开再喝。” 贾平安令人煮开了井水,随后煮茶,一群人在水井边喝了。 “……贾平安喝的最多。” 王忠良也喝了不少,“他就是吃饭般的喝汤,还让人加盐。” “看来新学里果然有这等学识。”李治对国子监诸学并无兴趣,但却对新学颇有些好奇。 “贾平安说万物都有根由,水井里的水来源于地下的水,而地下水不能凭空而生,都是来自于雨水河水海水的浸透。为何有的井水甘甜,有的井水苦涩?一是要看水源,二是要看浸透的途径。” “那些泥土岩石?”李治想通了这个道理,“朕记得当年有人说过,在西南看着清澈的溪水,可喝一口就觉着苦涩,随即会死人。后来有人往上去,发现源头有腐烂的树叶,还有颜色绚丽的石碓……” 这个道理一想就通。 王忠良觉得皇帝真聪明,“陛下英明。” “宫中水井不少,用贾平安的法子,弄了生石灰来消毒。” 帝王永远都是最怕死那个人,李治恨不能用生石灰把自己的住所都消毒一遍。 宫中由此展开了一场消毒行动,生石灰丢进去,有宫人咋呼道:“好大一条鱼,翻白肚了。” 武媚离的远远的,身后张天下禀告道:“武阳伯消毒之后,当即就有人买了宅子,其它人还在观望……” “陛下让人用生石灰给宫中的水井消毒,这便是出手相助。”武媚笑了笑,“他们挣了钱,要记得陛下的好才是。” 当宫中用生石灰给水井消毒的消息传来,那些宅子马上就成了香饽饽。 “他们抢着买,几个亲戚到了家中,说着多年的交情,阿耶说阿翁才能决断,他们就去求见阿翁,结果被阿翁骂了一顿……” 尉迟循毓看着很得意。 尉迟恭自从上次冒个泡后,又回去修炼了。 “我家的都卖了。”李敬业很惆怅,“某让阿翁留两个宅子,以后某好金屋藏娇,结果……” 他拉开衣裳,一转身,脊背上看到两条紫红色的痕迹。 “阿翁随手就是两棍子。”李敬业唏嘘道:“可一点都不疼,某觉着阿翁怕是老了,兄长,你上次说男人越老越不行,要不某去寻几个女妓来给阿翁试试?” “英国公会打折你的腿。”尉迟循毓在李敬业的身上寻到了智商优越感。 “怎地,看某不顺眼?”年轻人就是这般,一句话不对头就要干起来。 尉迟循毓冷笑道:“某怕你不成?” 李敬业起身,“出去。” “出去就出去。” 二人出去,李元婴问道:“先生不管?” “不打死就成。”李敬业和尉迟循毓都是属于那等精力过剩的,打一架更好。 呯呯呯! 外面打作一团,王老二带着徐小鱼在观战,并给他分析了一番。 “李郎君力气更大,尉迟郎君多些变化。” “那谁能赢?” 王老二装了个老司机,“当然是李郎君。” 话音未落,李敬业一拳捶到了尉迟循毓的肩头。 “住手!” 尉迟循毓蹲在地上,捂着肩头骂道:“你特娘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天生的。”李敬业一脸无敌的寂寞,唏嘘不已。 “谁能是某的对手?谁?” 里面的贾平安听到这话不禁莞尔。 “某。” 身后有人应声,李敬业一个蹦跳转身,然后挠头道:“公主莫要玩笑。” 高阳又发财了,小皮鞭上镶嵌了几块宝石,看的贾平安有些眼馋。 “宗室里不少亲戚都来寻我,说是那地方养老好,不卖给他们就是不尊老,我说不尊老就不尊老,怎么了?” 高阳就是个服软不服硬的性子,当然,贾师傅除外。 她不屑的道:“后来肖玲劝我卖了,一下挣了许多钱,这钱太多了也麻烦,看着就烦。” 贾平安单手托腮,“知晓为何能卖的这般好吗?” 高阳摇头,“我只要钱,其它哪管。” “陛下在宫中令人用生石灰给水井消毒。” 贾平安觉得高阳不自觉,“挣钱了,记得给宫中送些好东西。” 人要有良心呐! 但贾平安不准备给。 “郎君,咱们家清淤花费不少,还借了钱,这卖宅子下来填补了亏空也没挣多少。” 杜贺很心痛,觉得自家郎君筹谋如此,竟然还落了白干,很不公平。 “别担心。” 贾平安压根就不担心这个。 “武阳伯可在?” 杜贺去开门。 门外是个中年男子,拱手笑道:“某是梁家的管事,奉阿郎之命而来。” 他回身,“带过来。” 杜贺还在不解,就见几辆马车缓缓而来。 “阿郎说了,小贾此次干得好,梁家挣钱不少,可吃水不忘挖井人,这便是谢礼。” 一车车的钱财被拉了进来。 接着还有。 “某英国公府的。” “某是……” 马车络绎不绝,杜贺喜的合不拢嘴,一迭声叫曹二赶紧弄了酒食来待客,又要带着人把钱财入库,顺带登记入册,忙得不可开交。 贾平安就是开始时出来说几句话,然后回书房。 清理完毕,杜贺来了书房禀告,“郎君,库房堆满了,若是再来钱,咱们家还得建造库房。” 这货得意的不行,随即清点送钱的人:“就公主没来。” “那边别指望了。” 贾平安和高阳的相处方式无需如此,若是高阳送钱来,那反而落了俗套。 “郎君,某如今回想起来,那些人为何这般迫不及待的卖宅子呢?”杜贺觉得这事儿有些奇怪。 “有人在背后撺掇。” 贾平安吩咐道:“把那放贷的叫来。” 晚些,放贷的男子来了。 “贾家从不拖欠,咱们按照契约上的来,一日一日的计算利钱,连本带利今日结清。” 那男子面色发绿。 若是短期借贷的话,八分年利真心不算高。 贾平安才借了没多久就还钱,他按理也挣了,可看着就像是把亵裤都亏了的绝望。 等他走后,杜贺有些好奇,“这人竟然这般和善。” “他是在挖坑,本以为贾家半年内都还不清那些钱,如此利钱可观。可谁曾想某从未想过长期借贷,如此他目的落空,背后那人要哭了。” …… “王尚书,那贾平安弄了生石灰来什么消毒,那些宅子全卖出去了。” 周醒跪坐在案几之前,面色难看。 王琦放下针线,缓缓抬头,眼神竟然格外的冷,“生石灰可能消毒?” “不知。” “那些人惜命,为何会买?” “说是宫中也在用生石灰给水井消毒。” 谁能有宫中的贵人们惜命? 王琦呆呆的看着他,嘴角微微翘起,“这么说……咱们的谋划全数落空了?” “是!”周醒低头,那种羞辱感让他想发狂。 “他不但反转了局势,还利用咱们的钱去买宅子大赚了一笔,也就是说,他清淤的钱全回来了,还有赚头。” 王琦的目光下滑,看着桌子上的一根长针。 周醒身体颤抖着,“是。某本想在他绝望时给放贷,如此他会更艰难……” “可你失败了。”王琦的面色渐渐发红,他喘息着,撕扯着衣襟,“某难受!” 陈二娘就在门外,她听到了这话,但却没有回身。 周醒赶紧过去帮忙,拉开了王琦的胸襟。 王琦喘息着,突然抓住了周醒的手腕,死死地盯住了他,嘶声道:“某可是败给他了?” 周醒下意识的道:“并未,咱们还没输。” 王琦冷笑道:“他可会摇尾乞怜?” 这人疯了! 周醒点头,“一定会。” “某是王尚书!”王琦突然大笑了起来,“输了,此次某输了,他竟然想到把渠边改造为花园的手段,某不如!某不如他,哈哈哈哈!” 这人没疯! 周醒心中一松。 王琦握紧他的手腕,“可你却让人去借贷给他,愚不可及。你说,某该如何处置你?” 周醒心中一紧,“某愿受罚!” 王琦冷冷的道:“抬头。” 周醒抬头,王琦右手挥动。 尖锐的刺痛从脸颊处传来,周醒不禁惨叫了起来。 “啊!” 王琦用长针扎着他的脸颊,喘息着道:“无能之辈,害某丢人现眼,扎死你!扎死你!” 陈二娘听着这个声音觉得不对劲,太过癫狂,就看了一眼室内。 周醒跪在那里,仰头近乎于铁板桥般的,王琦手持做针线活的那根针在戳着他的脸颊。他脸颊潮红,眼睛发红,一边踹息一边叫骂…… 陈二娘心中骇然,悄然躲开。 王琦自信的近乎于狂傲,但被贾平安一次次的打击,渐渐的竟然就成了这样。 她越想越觉得可怕,就和人说了一声,悄然出门。 到了皇城外,她说有事求见百骑的贾平安。 守门的军士见她身材丰腴,不禁暧昧的道:“武阳伯少年英俊,你这倒也合适。” 什么合适? 陈二娘不解。 她就在外面站着,身后几个军士在闲聊。 “寻这等才好。” “为何?” “知道疼人。” “就是太厉害了些。” “武阳伯一看就是厉害的,难道会怕她?” “也是啊!这女人丰腴,来寻武阳伯数次了,可见也是暗中喜欢他吧。” “把暗中去掉。” 陈二娘觉得浑身发热,那种尴尬让她想寻一条地缝钻进去。 “二娘?” 身后传来了贾平安的声音,陈二娘回身,“贾郎。” 这女人怎么面色绯红,一脸娇羞的模样? 贾平安下意识的就觉得她发烧了。 “贾郎,我有个亲戚犯病……” “什么症状?” 这女人竟然来问这个,让贾平安觉得有些好笑。 但要认真,要做出关切的模样。 陈二娘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专注,一脸关切,心中不禁有些小内疚。 “病人原先得意,后来失意,脾气越来越不好,还喜欢做针线,和人争执喜欢用针去扎人……他看人时,眼里冷冰冰的,只是发脾气的时候癫狂。” “这是变态了。”贾平安随口问道:“男的女的?” 陈二娘犹豫了一下。 就一下,贾平安差点笑喷了。 病人原先得意,王琦号称尚书之才,可却无人赏识,这倨傲自信的让人无语。 后来失意,遇到贾平安后,王琦被数次打击,所谓的尚书之才顿成笑谈。 那货竟然开始绣花了? “是男的。”话一出口,陈二娘就觉得浑身轻松。 “那是变态了。” 贾平安很认真的道:“这等人喜怒无常,还心狠手辣,虽然是亲戚,可你要小心些。” 王琦竟然被他弄成了变态…… 还玩针线。 贾平安瞬间就想到了教主。 …… 还有月票的书友……求票。 第309章 谁干的? “什么是变态?” 陈二娘从未听过这等病症,有些迷惑。 “变态……”贾平安觉得这个词有些不对,但随口也能忽悠,“一个正常人的喜怒哀乐,变态的病人没了。别人高兴他可能会愤怒,他的心思和普通人不同,他会觉着世间所有人都会害自己,都不可信……” 王琦就是如此。 他现在不信任任何人,来个好消息大伙儿都兴奋不已,他却会冷冰冰的看着大家欢喜。 “你……真博学。”陈二娘真心的夸赞着贾师傅的博学多才,觉得这样的少年若是不走错路的话,以后六部有望…… 这才是真正的尚书之才! 陈二娘恍然大悟。 “天下学问如繁星,多不胜数,某这不叫做博学,某只是踩在了无数前辈的肩上。” 陈二娘仔细琢磨着他的这番话,越琢磨越觉得有味道。 站在前辈们的肩膀上,还有什么谦逊能比这个更打动人呢! 她看了贾平安一眼,“贾郎……要谨慎些,奴是说,官场不易。” 贾平安笑道:“某知道,你也是如此,对了,你何时能出来?” 陈二娘霞飞双颊,“奴……那边有人盯着奴,奴不好出来太久。” 哥不是想睡你啊! 只是随口问你啥时候再出来见个面,你脸红什么? 贾平安无语。 但不能让女人下不来台,他深情的道:“某等着你。” 陈二娘觉得麻了一瞬,然后赶紧告诫自己莫要胡思乱想。 这是小圈子的对头,他是你的敌人、对手。 “贾郎,你此次弄了清明渠,可是故意的?”陈二娘觉得这事儿有些古怪,本来是贾平安的事儿,怎么就把他们给坑了呢? “本来某无心如此。”贾平安知道要想忽悠人,就得九真一假,“可清淤花费不小,某借钱都不够。所谓穷则变,变则通。”,贾平安洒脱的道:“某就想着把那片宅子弄一弄,本想让那些人家出钱,可最后就一家人出了……” 唯一出钱的就是秦平,贾平安就暗示他别卖宅子。 “某从不坑人。”贾师傅一脸诚恳。 “贾郎,奴回去了。”陈二娘有些木然。 二人难舍难分。 “小贾!” 许敬宗来了。 老许从宫中出来,一脸的春风得意。 “那女人是谁?看着颇为丰腴。”老许多看了远去的陈二娘一眼,“先前陛下说了,老夫在雍州刺史之职上兢兢业业,让老夫去礼部。” “礼部侍郎?恭喜许公。”贾平安一本正经的拱手为他道贺。 可老许这等级别,要上也是尚书,给侍郎就是羞辱。 许敬宗指指他,“你就胡说吧,对了,回头老夫请客,都来。” 礼部尚书是正三品,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礼部尚书能经常出现在朝堂之上。 老许这门歪脖子炮要开火了。 …… 陈二娘回到了据点,王琦看着正常了,正在踱步。 周醒就站在边上,一脸的恭谨。他的脸上有些黑点,那是被针戳了之后,鲜血凝固后的点。 “去了哪?”王琦看似随意的问道。 陈二娘说道:“奴去寻了贾平安。” 王琦问道:“为何?” “奴见你生气,就想去问问他那宅子之事。” “他如何说的?”王琦冷笑道:“他定然得意非常。” “他说……”陈二娘觉得他定然不想听,但却想说出来,“那扫把星说他开始本是无心,可清淤亏了钱,就想弄宅子卖……” 然后王琦和柴令武就上杆子让自家的关系逼迫贾平安买房,否则阻挠施工,做钉子户。 你看,人贾平安真的没想坑你们,是你王琦主动跳了下去,还大喊坑底真舒服。 王琦的面色平静,笑道:“有趣。此人狡黠,他的话不可信。” 陈二娘低头,“是。” 王琦进去,关上房门,里面随即传来嘭的一声。 陈二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周醒也跟了进去。 “某想问问。”在陈二娘目露警惕之色时,周醒举手,“那贾平安说这番话时是什么神情。” 陈二娘想都不用想,“轻蔑。” 周醒情绪崩溃了一下。 “还有……”陈二娘回想了一下,“很是轻蔑!” 周醒笑了笑,转身,就在陈二娘身体放松时,再度回身扑了过来。 陈二娘被他抱住了。 “那个所谓的尚书已经不能人道了。”周醒喘息道:“某看到了,他如今已经不行了……你从了某,某以后照拂你……” 陈二娘深吸一口气,胸腹猛地瘪了下去。周醒的手随即松了一下。 陈二娘提膝。 “呃……”周醒猛地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虚空,随即双手松开。 不知何时,陈二娘的手中多了细绳子,她把细绳套在周醒的脖子上,反身过去就背住了他。 周醒用双手去抓挠着,可那细绳已经陷入了他的肌肤里,无法撼动。 咯咯咯…… 他奋力挣扎着。 当他开始翻白眼时,细绳松开。 噗! 周醒扑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脖颈,喘息着。 “你这个疯子,你和王琦都是疯子。某告诉你,跟着王琦,你会死无葬身之地,某会看着你死无葬身之地……” …… 老许换职位了。 宴请很嗨皮,老许喝多后甚至还来了一段舞蹈。 “小贾,来!” 许敬宗在招手。 宾客们纷纷起舞,就贾平安一脸纠结的摇头。 “来来来!” 许敬宗把他拉了起来,随即宴请达到了最高潮。 晚些散伙,贾平安上了阿宝,缓缓回去。 天已经黑了,金吾卫的查验了他的身份,随即放行。 远远的看到道德坊,贾平安觉得眼前有黑影闪动。 “保护武阳伯!” 包东习惯性的喊了一声。 雷洪拿出盾牌,刚举起…… 叮! 箭矢碰到了盾牌,贾平安喝道:“冲杀上去!” 遇到对手别慌,更别静止不动,那是活靶子。 他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黑影就像是猴子般的灵活,一下就窜了出去。 “有刺客!” 包东放声大喊。 贾平安策马追杀,那黑影奔跑的速度很快,但当阿宝的速度起来后,双方的距离越拉越近。 “呛啷!” 贾平安拔出横刀,喝道:“止步跪地不杀!” 前方有金吾卫的喊道:“不得动手!” 这些家伙大概是想立功。 那黑影在高速奔跑中止步。 这个蠢货! 贾平安几乎可以判定,这一下他的膝盖废掉了一半。 果然,黑影回身刚想冲过来,半途就扑倒在地。 横刀搁在了他的脖颈上,包东下马控制住了黑影,雷洪在贾平安的身边警戒。 “是谁?” 金吾卫的列阵过来了,雷洪说道:“百骑武阳伯。” 对面过来一人验证身份后回身道:“是武阳伯。” 气氛一松,金吾卫的围拢过来,为首的笑道:“这人竟然敢刺杀武阳伯,看看是谁。” 一个军士抓住黑影的头发,猛地提起来。 一张惨白的脸。 “不认识!” 这个男子谁都不认识,贾平安说道:“此事金吾卫怎么说?” 为首的将领迟疑了一下,“我等带回去。” 这是程序。 贾平安说道:“若是被灭口……” 那将领有些优柔寡断,思忖良久,“罢了,交给百骑。” 贾平安当即令包东和雷洪把男子带回去,他自己却回家睡觉。 这事儿是谁干的? 贾平安想到了王琦,却觉得不可能。 若是王琦出手,那刺杀的格局不会这么小。 一个弓箭手就想来刺杀贾平安,这是把百骑当做是废物了。至少得有人在边上潜伏,从左右一起动手。 难道是柴令武? 贾平安也觉得不会。 好歹当年平阳公主和柴绍都是征战的好手,柴令武就算是纨绔也算是家学渊博,岂会这般简单? 那会是谁? 一直到入睡时,贾平安依旧找不到头绪。 …… “郎君,少喝些。” 柴家,柴令武依旧在饮酒。 几个乐师在奏乐,两个女子在舞蹈。 他举杯仰头干了,巴陵见了叹息一声,“何苦如此?” 柴令武放下酒杯,突然笑了起来,“某是高兴。想到这等日子终将结束,某心中就不胜欢喜。” 巴陵给他斟酒。 酒水淅淅沥沥的进了酒杯,溅起酒花,巴陵看着,突然眼中有水滴滴在了酒杯里。 她抬头笑道:“妾身却是失态了。” “美人珠泪,便是上等美酒。”柴令武举杯,洒脱的一饮而尽。 他出身高贵,自然有一股风流洒脱之意,巴陵见了不禁心神迷醉。 “无需担心那些。”柴令武握住巴陵的手,含笑道:“某已经有了万全之策,你只管等着就是。” 夜色深沉,巴陵被他看得俏脸微红,“好。” 柴令武松开手,淡淡的道:“那贾平安本就想买了那些宅子,咱们此次算是助了他一臂之力,说来也好笑……” 巴陵靠在他的身边,柔声道:“他只是个农夫罢了,如何能与夫君相提并论?在妾身的眼中,他连给夫君提鞋都不配。” 王悦荣就在下首伺候,本来在打盹,听到这话后不禁精神了起来。 农夫? 王悦荣想起了那个少年,觉得他的气质绝不是农夫。 在终南山时,那一夜她看的很清楚,贾平安看向巴陵的目光中没有丝毫恭谨,那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无知妇人。 他靠过来那一刻,王悦荣记得那模样,从容且带着不屑之意。 ——你竟然这般秀美! 她神色恍惚了一下。 “驸马!” 有人来了,禀告道:“驸马,先前道德坊那边有动静,说是有人遇刺,某请了坊正去问了金吾卫的人,说是贾平安遇刺。” 巴陵笑道:“可死了?” 柴令武放下酒杯,嘴角微微翘起,“这便是报应!” 来人说道:“那贾平安有百骑的人护卫,毫发未伤。” 柴令武淡淡的道:“知道了。” 巴陵说道:“晦气!王悦荣去拿了上次宫中给的好酒来,我陪夫君喝一杯。” 王悦荣起身出去。 行走在夜色中,她的脑海里全是刺杀两个字。 他可无恙? 那人都说了贾平安毫发无伤,可王悦荣依旧在想着这个问题。 取了酒后,她提着回来。 在拐角处突然蹦出来一个男子,却是家里的管事张显。 张显一直在觊觎她,以往王悦荣压根就不搭理。 可今日张显却喝了酒,上来就搂。 王悦荣避开,“滚!” 可张显却不依不饶的纠缠。 王悦荣疾步而行,张显追出一段就止步了,骂道:“贱人,回头再收拾你。” 从巴陵疏远王悦荣开始,这个漂亮的女人在府中的地位就不断下滑,否则张显哪里敢来骚扰她。 王悦荣进了大堂,把酒坛子送过去,然后欲言又止。 巴陵皱眉道:“有话就说。” 王悦荣低头,“先前来的路上,张显拦住了奴,说是……夜幕沉沉,一个女子危险,你可知晓光明所在?奴不知他想说什么,就赶紧跑了。” 巴陵微笑道:“夜幕沉沉,光明所在,夫君……” 柴令武说道:“你处置了吧。” 巴陵冷笑道:“拿了张显,送去乡下,嗯!” 有人应了。 从此世间再无张显此人。 …… 昨晚上贾平安想了许久刺客的来历,分析了一番局势,早上就起晚了些。 既然起晚了,他就干脆慢腾腾的吃了早饭。 “平安!” 外面杨德利在喊,贾平安说道:“某晚些再去。” 吃了早饭,然后再慢腾腾的去皇城上班,真是很惬意。 就如同是后世上班的路上看不到一个同事,那种感觉很微妙,也很爽。 当然,如果月底不扣钱就更爽了。 贾平安哼着歌,阿宝的步伐渐渐跟着他的节奏在变。 果然是一匹宝马。 但…… 贾平安突然内疚了。 我竟然忘记了感谢萧淑妃。 他拍拍阿宝的脖颈,阿宝长嘶一声,很是快活。 前方来了一人,近前后,他咦了一声,“武阳伯?” 来人是兵部主事胡运,看他的模样,分明就是去酒坊。 他这是去了兵部报到了? 贾平安干咳一声,“胡主事少见啊!” 胡运看了一眼天色,不敢相信的道:“武阳伯此刻才去百骑?” “是啊!”贾平安想起了上次胡运的正义之眼,不禁有些纠结。 “武阳伯!”胡运放低了声音,正义凛然的道:“你怎能迟到呢?你迟到不打紧,可百骑许多人都得等你去安排公事,你的心不难受吗?” 我的心好过的很! 贾平安满头黑线,觉得自己运气不好,竟然遇到了这个较真的能让杨德利自惭形秽的家伙。 到了百骑,邵鹏压根没有诧异他的迟到,“包东看着有些孤独。” 贾平安往外看了一眼,只见包东坐在台阶上,孤独的翻着胡饼,然后咬一口,寂寞的让人唏嘘不已。 “老唐去了军中,咱也想他,可终究沙场才是他的归属。” 邵鹏起身,“咱去看看那个刺客,你弄完了赶紧去禁苑看看。” “老邵你会刑讯?”邵鹏看着慈眉善目的,让贾师傅不禁想到了唐僧,难道老邵是以德服人? “嗷!” 惨叫声让百骑的人齐齐打个寒颤。 “啊!” “……” 惨叫声延绵不绝。 贾平安去看了一眼。 邵鹏手中拿着一个烧红的烙铁,平静的道:“咱许久都没动过手了,先前只是熟练熟练,如今开始行刑,你可还有何要交代的吗?” 烙铁! 贾平安觉得老邵这个手法真心不错。 “某说!” “咱还没开始动手。”邵鹏看了男子高高肿起的膝盖一眼,“那些人不懂规矩,动手就要打碎膝盖?如此不管如何松懈,人犯也逃不掉。你等可记住了?” 几个百骑应声,“记住了。” 邵鹏继续介绍经验,“其次便是烙铁,一旦动了烙铁,伤口容易烂掉,人犯九死一生。” 深度烫伤容易感染,贾平安没想到老邵竟然也懂这个。 “故此若是无需留活口,那便上烙铁,快刀斩乱麻!” 他举起烙铁,还未近身,男子就惨叫了起来,“是谢端!是谢端!” “谢端是谁?” 贾平安走了进去。 邵鹏把烙铁放下,回身指指外面,“谢端的父亲……” 他走了出去。 贾平安心领神会的跟在边上。 “那谢端的父亲曾做过陛下的先生,但毕竟是刺杀,谢端逃不过流放之罪。可他为何要对你下手?” 我也不知道啊! 贾平安满头雾水。 晚些雷洪回来了,“那谢端前阵子卖了清明渠边的宅子给武阳伯。” 邵鹏仰头望天,“你说你整日坑人,这下可好,一下坑了个胆子大的,幸而谢端家中没什么好手,否则你昨夜难逃一劫。” 贾平安也不敢相信,“不至于吧,某想起来了,那谢家当时可是闹得最凶的,说是不买他家的宅子,他家的老人就去边上坐着,看某如何施工。” 卧槽! 邵鹏也傻眼了。 既然谢老先生曾是皇帝的先生,这事儿就报了上去。 随后就是抓捕和审讯。 李治叫了贾平安进宫。 “谢端嗜赌,有人拉了他去城外赌钱,一夜之间输赢十万钱只是寻常,谢端说开赌局之人还放贷,输光的赌徒都愿意去借贷……这朕不想管,可去赌钱的多有权贵。” 贾平安明白了,“开赌局之人若是不妥,就能利用高利贷来威胁欠债的权贵,若是要钱还好说,就怕他们胁迫那些权贵干些危害大唐之事。” 这个少年果然敏锐! 李治心中暗自满意,“谢端就是借了钱,那利钱很高,越滚越多,他把宅子卖了,并未去还钱,而是拿去继续赌……输光了。” 这手法很熟悉啊! 开赌场,随后还放高利贷,这是不给人活路的节奏。 李治淡淡的道:“百骑去查此事,朕要看看是谁的胆子这般大!” …… 本月最后的几个小时了,求月票。 另外:过了十二点就是下个月,巨唐求保底月票。 第310章 他们的眼……瞎了! 贾平安想过许多可能,唯独没想过谢端竟然是输红眼了对自己下手。 他告退,王忠良看着他远去,对身边人说道:“咱知道有人喜欢和外面传递消息,可今日的消息谁但凡传出去……打死勿论!” 身边的内侍赶紧应了。 “咱们也不敢呐!” 有人觉得王忠良想多了。 “不敢?”王忠良负手看着远去的贾平安,冷笑道:“有人想和外面的权贵们沟通,有人想用消息换钱,别问咱是如何知道的,再不收手,回头查出来全数打死!” 众人凛然。 稍后进去,王忠良叫了一个心腹过来,“你叫人盯着刚才那些人,看看谁急着和人联络的,记下来。” 内侍讶然,“这是兵不厌诈!” 王忠良笑道:“陛下英明神武,咱跟着好歹也学了些。” 这手段,这马屁,里面的李治看了他一眼,难得的点点头。 …… 贾平安才将出去没多远,就看到了卫无双。 “无双。” “连姓一起。”卫无双黑着脸,觉得这人的脸皮真厚。 “那显得太生疏了。”贾平安正色道:“咱们俩何等的交情,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不知道某的心?” 卫无双真想一腿踢死这个不要脸的,但想到正事,就压下了火气,“谢端之事知道的人不少,都说那是个输红眼的……话说男人为何喜欢赌钱?” 这个问题…… “其实女人也喜欢赌钱。” 贾平安想到了后世的麻将大军,那叫做一个嗨,打的废寝忘食,打的夫妻反目,孩子闹腾。 “我怎么不知道?”长腿妹子昂首,一脸鄙夷的看着贾平安。 贾平安目光扫过她的身躯,“回头某和你慢慢的说。” 直至出宫后,贾平安依旧在回想着卫无双那一腿的惊艳。 一腿出,贾平安避开,接着第二腿连环踢出…… “腿真长。” 贾平安吸溜了一下,回到百骑后,就召集人议事。 “大唐律,在长安城中设赌是死罪,所以那些人要出城设局。”雷洪看着贾平安,目光中全是渴望。 咳咳! 那个贺娘子一直在贾家帮忙干活,竟然乐此不疲,贾平安也忘记了雷洪这一茬,此刻不禁有些内疚。 “民间设赌,抓到充军。”包东觉得这事儿有些麻烦,“那些人神出鬼没的……” “盯住那些赌徒就是了。”这都不是事,后世那些人为了赌钱,跑荒山野岭去设局,那才叫做锲而不舍。 随后就是第一次行动。 为了稳妥,贾平安出动了三十余百骑,准备来个包抄。 “就在前面!”跟踪的百骑指着前方喊道。 “上马!” 战马在疾驰,很快围住了几间茅屋。 “出来!” 雷洪提着横刀走了进去。 “武阳伯,没人。” 贾平安进去一看,屋里竟然颇为考究,案几,凳子,还有煮茶的工具,甚至还有些精致的点心。 那茶水还在冒着热气,桌子上还有一张纸,贾平安拿起来看了一眼。 “是记的赌账。” “他们发现了咱们之后就逃了。” “谁在给他们通风报信?”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回城后,贾平安去禀告了此事,李治虽然并未呵斥,但明显的能看出来不大高兴。 搞砸了。 贾平安过几日又蹲到了机会,带着人突袭。 “武阳伯,人才走没多久。” “追!” 百骑奋力追赶,很轻松的追上了一群权贵有钱人。 “呵呵!这阳光明媚,多好的日子,出来散散心,心情大好啊!” “是啊!某看着这天气,就想吟诗一首。” 贾平安木然和这些人擦肩而过。 “哈哈哈哈!贱狗奴!” 有人在叫骂,但没有指名道姓。 百骑丢人了,大伙儿没精打采的,士气低落。 连续两次抓赌失败,李治的脸也挂不住了。 “就是简单的抓人,为何抓不到?百骑行动如此缓慢,这是故意通风报信?” “朕再给百骑十日,若是查不到,便让千牛卫去。” 贾平安没有解释,回到百骑后,叫来了邵鹏商议事情。 “此事不对劲。” 邵鹏琢磨了许久,“那些人定然在附近安排了人手,一旦发现咱们的人就会通风报信。” 这个推理真不错,但依旧错了。 “可咱们是突袭!” 贾平安一句话就让邵鹏陷入了沉思,“战马疾驰,难道还比不过人的双腿奔跑?” “是啊!”邵鹏觉得这事儿越发的诡秘了。 “陛下就给了十日,太短。”邵鹏皱眉,“要不……咱们直接抓人?” “太冒险。” 贾平安起身道:“此事无需担心,某有法子。” 随后贾平安该吃就吃,该睡就睡。 外面沸沸扬扬的说着百骑抓赌失败的事儿,关键是,有当事人酒后炫耀…… “说百骑是狗,总是抓不到他们。” 许敬宗也闻讯来了,“若是不行,老夫让廖全弄些人手来帮你一把。” 你这话啥意思? 邵鹏怒了。 可他不了解老许的性子。 许敬宗看看那些百骑,一脸的纠结,“就这样的,能办成什么事?” 打人不打脸啊! 贾平安觉得老许天生就有作死的基因。 但他却没管。 等老许走后,包东来禀告了下面的情绪,“武阳伯,下面的兄弟们群情激昂啊!都说许尚书过分了。” “刺激一下也好。” “刺激一下?”包东不解。 贾平安说道:“一个机构,一个团体,若是长期波澜不惊,就会渐渐腐烂。你自家想想,原先的百骑可是如此?” “是啊!原先的百骑懒懒散散的,陛下甚至想把百骑编为军队。”那事儿包东想起来依旧刻骨铭心。 “人皆有惰性,一个群体人人都懒懒散散的,新来的人也会被带动,最后和光同尘。” 包东觉得不对,“可武阳伯你却并未同流合污。” 同流合污这个词用的…… 贾平安淡淡的道:“某与旁人不同。” 前世他在铁饭碗单位待过些年头,从一个积极向上的青年,渐渐变成了一个懒懒散散的老油条。他自家也反思过,发现根源就在于带动。 整个群体都是懒懒散散的,能坐绝不站,能躺着绝不坐着,有活能不干就不干,干活不讲究效率和质量,完成数量就好…… 这便是圈子文化,也就是酱缸文化,你跳进去了,要么和光同尘,要么就成为异类…… 也有人反抗过,他的勤奋成为大家口中的笑料,说起来就是‘那个撒比以为这样能抢表现。’,‘他这是做给谁看的?’ 一句话,在这种地方你若是想来个积极向上,马上就会成为异端。 后来那人直接就走了,毫不留恋的换了地方。 “都出去打探消息!” 贾平安一声令下,整个百骑都动了。 长安城内鸡飞狗跳,李治得知后却颇为赞许,“干得好。” 皇帝不喜欢死水一潭,但臣子们却希望按部就班。 于是在某一天早上,柳奭就拦住了贾平安,很正式的对他说道:“百骑闹腾的太过了些。” 贾平安微笑道:“柳相要不和陛下说说?” 这是不给面子! 皇城中人来人往,大伙儿都看到了二人之间的不对劲。 柳奭否袖而去,晚些在朝堂上就发飙了。 “陛下,百骑在东西市四处闹腾,弄的鸡犬不宁。臣以为当约束。” 李治知道柳奭的意思,最近他在谋划让皇后过继陈王之事,在小圈子里上蹿下跳,想争取长孙无忌等人的支持。 要想小圈子支持,柳奭就得给出好处,也就是投名状。 百骑始终是小圈子的眼中钉,从李治登基以后,就不断有人在说百骑的坏话,建议把百骑解散了。 李治曾经心动过,后来恍然大悟,知晓这是削弱自己的举措,就此不提。 柳奭此刻冲着百骑开火,就是给小圈子看的。 这人……钻营的手段不错,只是找错了人。 李治眸色微冷,刚想发话,却见一个人起身。 咳咳! 今日礼部有事要禀告,所以许敬宗也参加了小朝会。 李治不禁乐了。 朕怎么就忘记了这个心腹呢? 许敬宗看柳奭一眼,觉得这人赌性不小,明知小圈子是皇帝的对头,却一心往那边靠。 小人! 老许瞬间代入了自己的人设,“敢问柳相可知道百骑为何闹腾?” 柳奭淡淡的道:“说是什么……查找赌徒。老夫听闻那些赌徒都在城外聚赌,为何去东西市?” 众人不禁笑了起来。 这个话说得好。 奸臣许要哑口无言了吧? 许敬宗嗤笑一声,“柳相可会查案?” 呃! 柳奭很想说会,宇文节都在给他使眼色,暗示他先吹嘘了再说。 可一旦他说会,以许敬宗的尿性,多半要喷。 老宇文,你这是想看老夫的笑话? 这个仇老夫记下了。 柳奭冷笑道:“不会。” 宇文节心中失望,他是想让柳奭说会,小圈子这等人才也有,回头给柳奭两个帮衬,许敬宗怎么刁难都无用。 “既然不会,那柳相怎知百骑在东西市查案是闹腾?”许敬宗此刻想到了那些因为赌博而倾家荡产的百姓,眼睛都红了,“柳相这般鸡蛋里挑骨头,莫非是同情那些设赌之人?” 柳奭板着脸,“许尚书孟浪了,老夫何曾说过这等话?” 许敬宗怒道:“那你刁难百骑作甚?” 柳奭冷笑道:“陛下给了百骑十日,可百骑做了什么?在东西市四处闹腾抓人,可设赌之人何在?这便是百骑的查案?若是如此,老夫家中的下人也能去查探一番。” 许敬宗拱手坐下。 好像是不对啊! 柳奭心中一个咯噔,肠子都悔青了。 他刚才被许敬宗气得够呛,不小心就失言了。 “陛下,臣孟浪了。” 柳奭不该说什么家中的下人都能去查探一番,这话把百骑比作是柳家的下人,李治顺势收拾他都没人敢说话。 “柳卿无心之过,无碍。”李治看着很和气。 但柳奭还是失分了。 李勣在边上看得分明,从开始柳奭就错了。 宰相们的言行受到了职务的影响,必须要彰显出自己稳重的一面,所以言行谨慎。 可许敬宗却不同,什么话都敢往外蹦,仗着是皇帝的心腹,经常开地图炮。 一件事本是按照稳重的风格在进行,被许敬宗这么一掺和,这事儿马上就变味了。 李勣看了李治一眼,见他神色轻松,突然就醒悟了过来。 许敬宗能成为皇帝的心腹,忠心耿耿是一回事,更要紧的是许敬宗能打乱朝堂的节奏…… 朝堂的节奏一乱,皇帝就能见机行事。 啧! 谁说许敬宗无用? 李勣有些牙痛,觉得皇帝的心思有些偏了。 但看看长孙无忌等人,李勣知道,皇帝若还是按部就班的玩什么堂堂正正,不是成为隋炀帝第二,就是被架空,成为傀儡。 李治心情大好,晚些留下了许敬宗。 问了礼部的一些事后,许敬宗有些疑惑,“陛下先前为何不呵斥柳奭?” 那么好的机会,李治若是呵斥柳奭,就能让他威风扫地。 “太小。”李治淡淡的道。 许敬宗出去,许久才明白这话的意思。 呵斥柳奭没用,作用太小,要动手就得雷霆万钧。 这个皇帝,果真外圆内方。 许敬宗觉得自己作为皇帝的心腹,迟早也能青史留名,心情大快。 “小贾。”他去了百骑,逮着贾平安就吹嘘了一番自己舌战群雄的英勇,最后催促他赶紧出手。 “若是人手不够只管说,老夫想办法。” 连李勣都派了李敬业来表达了关切之意。 贾平安依旧平静。 “武阳伯!” 十日期限的第八日,消息来了。 “那些赌徒出城了。” 包东忧心忡忡的道:“此次怕是难以避开对方的眼线。” 贾平安起身,把横刀挂上,“你可知晓军中的斥候?” “知道。”包东也曾厮杀过。 “百骑去查,每每晚了一步,咱们是骑马,也就是说,除非对方能飞天遁地,否则也只能骑马去通风报信,那么……他们就在周围。” 贾平安走了出去,院子里站着一排排百骑。 “武阳伯!” 众人一声高呼。 贾平安按着刀柄,看了一眼麾下,“有人说百骑无用,连几个赌徒都抓不到,那些设赌之人甚至还放出风声,说哪日哪日开赌,这视我百骑为无物。连朝中的宰相也说百骑是在混饭吃。” 那些百骑面色涨红,鼻息咻咻。 “可某知道你等这段时日的辛苦。”贾平安亲手布置的天罗地网,他自己最清楚,“你等把长安城的几个城门外都清查了一遍,每日蹲在大太阳底下,吃着干饼,水喝完了也只能忍着,为的是什么?” 他突然怒吼道:“为的便是让那些看低我百骑的人看看,他们的眼……瞎了!” 瞬间,所有人面色通红。 百骑出动了。 “今日那些赌徒出了延平门,雷洪。” “下官在!”雷洪出来。 “你带着十余兄弟乔装在延平门外盯着,但凡有骑马之人往设局的方向去,拿下再说话!” 雷洪大声应诺。 贾平安对邵鹏说道:“还请邵中官进宫给陛下说一声,百骑今日将会扣押些人。另外,若是发现有官吏或是将士涉足此事,某将马上拿人。” 这话杀气腾腾的,邵鹏心中一惊,“此事该提早说。” “某前日就和陛下说过了。” 贾平安让邵鹏去只是打个招呼,提个醒。 这小子……手段果然了得。 邵鹏不禁苦笑着。 “包东带着三十人跟着某。其他人……” 贾平安的眼中突然多了杀机,“今日弄不好将会见血,你等是何人?” 百骑众人一怔,然后喊道:“元从禁军!” 这是百骑的骄傲! 他们是皇室最信赖的军队。 “晚些若是有令,对面哪怕是军中的同袍,也得动手!” 贾平安的话让人心中一凛。 半个时辰后,贾平安当先出了百骑。 数十百骑跟在他的身后,人人带着横刀,杀气腾腾的。 “这是……要去抓设赌之人了?” “估摸着还得跑。” 在那些目光中,百骑出了皇城。 城外。 雷洪带着人散在周围。 “注意周围。” 雷洪漫不经心的说着。 有百骑说道:“咱们在此守候作甚?既然乔装,那干脆直接乔装去抓人就是了,守着这里何意?” 雷洪摇头,“某也不知道,不过武阳伯的交代,做了就是。” “有人出来了。” 一骑出来,却是走了官道,不是往左边去今日设局的地方。 晚些,骑马的人三三两两的出来,但去左边的只有一骑。 “跟上,拿下!” 晚些那人在更远处被拿下,简单问话后,消息传了回来,“是回家的。” “先扣着。”雷洪依旧在盯着城门处。 他不知道贾平安这般布置是为何,但依旧深信不疑。 城内再出来一骑,这人先看看左右,这个动作让雷洪心中微动。 “盯着他。” 此人沿着官道而行,突然说道:“好热!” 他拿出了一块手绢擦汗,然后还把手绢甩了甩。 雷洪心中一动,目光在周围梭巡,“让咱们在后面的人盯着,但凡往赌局去的人,一律拿下!” 擦汗的男子缓缓沿着官道去了,雷洪令人去盯着。 晚些,贾平安带着人马来了。 “如何?” 雷洪说道:“一骑说是归家,如今扣下了,刚才有人出来,拿着手帕擦汗,动作有些夸张,下官令人去跟着。” “这是分段报信,如此很难查出来。” 贾平安回身,“赌场那边暂缓……” “为何?” 程达也来了,“此刻去抓,定然十拿九稳!” “若是真想抓那些赌徒,第二次他们就逃不掉。”贾平安狞笑道:“某要抓的是通风报信的那伙人!” …… 依旧一万五,求保底月票。爵士拜谢。 第311章 被李治上了一课 那个擦汗的男子一路慢悠悠的策马而行,等半个时辰后,回身看看身后没有异常,就策马掉头。 两辆马车就在不远处,车上带着大包大包的货物,一辆大车两个男子,不时笑骂几句。 人有贫富,有人富可敌国却郁郁寡欢,有人整日忙碌只能果腹,却乐观欢喜。 男子觉得这等人就是乐观的一类,让他很是艳羡。 路过前面一辆马车时,他多看了其中一个老人一眼。 只是因为多看了这一眼…… 这特娘的……皱纹呢? 那须发斑白,可皱纹呢? 男子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那老人就突然暴起,把他拉下马来。接着另一个男子打个呼哨,后面来了两骑。 “你等……”男子看看这些人,惶然道:“这里乃是长安城外,你等要作甚?” 老人狞笑道:“百骑拿人。你可知晓自家犯下了大事?等着剥皮抽筋吧!” “可拿住了?” 贾平安来了。 “武阳伯,拿住了。” 贾平安下马走过来,微笑道:“报上你的身份。” 男子愕然,“你是……” 贾平安冷笑道:“你眼中的惊愕慌张告诉某,你慌了。不认识贾某,你慌什么?不做亏心事,你慌什么?” 男子看看左右,“某所犯何事?百骑……百骑何时能拿人了。” “一开口就露出了官气。”贾平安觉得所谓的镇定大多是假的,没有经过那等反侦讯的训练,能一直保持镇定很难得,心理素质远超常人。 “你不是喊冤,而是质问百骑为何能拿人,这不是普通人的反应,说出你的身份。” 男子猛地挣扎了一下,身后控制他的百骑狞笑道:“耶耶擒人的本事乃是祖传,有本事你挣脱一个试试。” “为何拿某?”男子面色潮红,这是紧张的表现。 “说,谁让你给那些开赌局的人通风报信?”贾平安指指边上,一行人偏离了官道,渐渐远去。 “不说?”几番询问男子都摇头,贾平安说道:“堵住他的嘴。” “谁带了布团?”雷洪回身问道。 “某!” “等等。”包东来了,见状说道:“某正好想换一双袜子。” 瞬间所有人都如中箭的兔子,往包东的反方向跳。 男子不知为何,但却知道有极大的危险在逼近自己,他嘶喊道:“某只是出城转转。” “那便说了身份!”贾平安选择了上风处。 包东坐下,把一双袜子脱了下来。 男子吸吸鼻子,面色大变。 “来,张开嘴!”包东笑的很是惬意。 男子干呕了一下,“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某说了!” 男子喘息道:“某是金吾卫的小吏彭欢。” 包东心中一凛,“金吾卫?这是……这是勾结啊!” 雷洪却欢喜的道:“难怪咱们一出来就跑空,原来是金吾卫的人在庇护他们。咱们从百骑多出来些人,金吾卫的马上就知道了,随即令人通风报信……好手段!好手段!” 有人说道:“若是直接抓赌,怕是也查不出金吾卫之事。” 没有贾平安的隐忍,就抓不到幕后黑手。 “看好彭欢,其余的,和某去抓赌。” 贾平安一马当先,百骑纷纷跟上。 “武阳伯果真是目光敏锐,一眼就看出这等赌局的背后有人庇护。某还说怎地两次都抓不到,为何不乔装出去,原来如此啊!” 包东这几日频繁琢磨此事,给了不少建议,其中就有乔装分批出去,随后在半路聚集,突袭聚赌窝点的好建议,可贾平安不置可否,让他颇受打击。 雷洪扯扯脸上的胡须,“估摸着陛下都没想到金吾卫的人竟然是幕后黑手,这一下咱们百骑可算是露脸了,前阵子说什么……百骑无用。咦!先前武阳伯说要让那些人知道自己眼瞎了,那些人可不就是眼瞎了?哈哈哈哈!” 笑声中,众人一路疾驰,半路上遇到了拦截贼人的百骑。 “武阳伯,我等拿住了通风报信之人!” 贾平安点头,“干得好!” 阿宝许久未曾这般狂奔过来,一马当先,跑的酣畅淋漓。 当看到一片树林时,外面坐着两个男子,他们刚起身想叫喊。 “放箭!” 箭矢落在二人的身前。 阿宝从他们的身边冲了进去。 “跪下!”随后的百骑看住了他们。 树林的中间有一片空地,此刻这里已经成了欢乐的海洋。 边上是一队歌姬在舞蹈,中间摆放了几张案几,一群有钱人权贵正在聚赌。 马蹄声压下了乐声,有人诧异回头。 “是百骑!” “百骑来了!” 歌姬们动都不敢动,这事儿也和她们没关系。 十余名赌徒四散而逃。 “回去!” 百骑的人把长刀连鞘解下来,就这么抽打。 那些赌徒惨叫着跑回来,被驱赶着聚作一团。 周围渐渐被百骑围住了。 “是百骑!” 那个上次骂百骑是贱狗奴的赌徒面色惨白,“为何无人报信?你的人何在?” 开赌局的男子跪在那里,眼珠子乱转。 一骑出来,有人说道:“是贾平安!” 贾平安策马出来,目光锐利的盯住了那个赌徒,“上次可是你说百骑是贱狗奴?” 赌徒身体一颤,骂道:“你欲如何?” “赌徒一律杖一百,没收浮财。”贾平安策马过去,猛地挥鞭。 “啊!” 赌徒惨叫着。 所谓浮财,就是指动产,比如说家中的各种值钱东西,实际上没收浮财类似于抄家。 所以赌徒抬头,不顾脸上的鞭痕,“没收浮财?” 一群赌鬼,竟然也不研究政策法规,被抓之后才知晓要被抄家。 一百杖下去这人就去了大半条命,再抄家,这人基本上就毁了。 这便是大唐版本的禁赌手段。 “武阳伯,有话好说,某这里有话要说。” “武阳伯,某知晓是谁设赌!” “武阳伯……” 赌徒们丑态百出,贾平安策马回去,“某并非想抓赌,只是有人骂百骑贱狗奴,某若是不来,百骑的名声谁来维护?尊严何以彰显?” 原来是这样? 一群猪脑壳此刻要疯了,方寸大乱。 包东使个眼色,众人不解,包东大怒,然后往后退…… 还不懂? 有人恍然大悟,松开了手,他控制的赌徒就扑向了咒骂百骑的那人。 于是人人松手,顷刻间那人就被淹没了。 包东给雷洪挑挑眉,“这便是察言观色。” 雷洪骂道:“你迟早是个奸臣。” 包东得意的道:“奸臣也比你好,你还得等贺娘子出嫁呢!哈哈哈哈!” 想到贺娘子,雷洪精神头就上来了,上马追去,“武阳伯,等等某。” 贾平安带着人回到了皇城外,三十余骑下马整齐划一,他走在最前方,那气势当真是犀利。 “这是何意?” 有人觉得味道不对。 贾平安一路到了金吾卫,“百骑奉命拿人。” 门子纳闷,“百骑拿人?” 百骑啥时候能拿人了? 门子捂嘴想笑,贾平安眼神锐利,“陛下有令,你想抗命?” 他推开门子进去,三十余人行走在金吾卫里,那气势…… “百骑的来了!” 右边有人在喊,贾平安指着他,“拿下!” 两个百骑拔刀避过去,一脚就踹倒了喊话的人。 “凭什么?” 有人打抱不平,贾平安森然道:“百骑奉命抓人,此人通风报信。” 那人面色惨白,“某只是……” 包东用刀脊抽了他的脸颊一下,把下面的话堵住了。 贾平安看着前方那些面色难看的人,“把彭欢带来。” 彭欢带路到了一处值房外。 “程浩!” 里面有人问道:“谁?” 贾平安说道:“你妈叫你回家吃饭。” “贱狗奴!” 一声叫骂后,一个将领冲了出来。在看到百骑和彭欢时,他的脚软了,靠着门边强笑道:“某只是想挣点钱。” “人人都想挣钱,所以才要用律法来限定能挣钱的范畴,程浩,你越界了!” 两个百骑过去带人,可程浩却瘫软成了一滩烂泥,竟然带不动。 “架走!” 换了两个力气大的,贾平安回身,依旧一马当先出去。 那些百骑何曾想到过能在金吾卫拿人,那种得意啊! 他们看向贾平安的目光中多了崇敬。 宫中,许敬宗正在舌战群雄。 “……国子监不思进取,老夫觉着就该少拨钱!” 礼部有管理学校的职责,老许一上任就冲着国子监开火。 长孙无忌看了他一眼,知道许敬宗这是在为贾平安张目,堪称是狼子野心,狼狈为奸。 但这等事儿用不着他出马,否则他支持柳奭等人作甚?所谓首领,必然不会是赤膊上阵的那人。首领就该运筹帷幄,麾下众将领命冲杀。 现在就到了柳奭等人冲阵的时刻了。 柳奭说道:“国子监乃是大唐教授学子之地,诸多功勋之后呐!” 你许敬宗哔哔,可国子监的学生大多是权贵高官之子,削减国子监的拨款,你这是想得罪天下的高官权贵吗? 他觉得许敬宗会转进。 可许敬宗却目光炯炯的道:“老夫这几日一直在国子监暗访,上课期间学生玩闹,下课后三五成群去青楼吃喝玩乐,称兄道弟,这是学什么?老夫看这是在国子监里互相勾结!” 长孙无忌嘴角抽搐,觉得自己不和此人计较是对的。 这话直指国子监的弊端:因为那些学生的父祖地位太高,学里压根就不敢较真去管理他们,以至于乱作一团。 而所谓互相勾结,这个也确有其事。 但有的事可做不可说,那些学子的父祖听到这番话,许敬宗回头就得上了无数人家的黑名单。 但老许不怕啊! 柳奭看了皇帝一眼,见皇帝竟然嘴角微微翘起,心中不禁一凛。 难道皇帝赞同许敬宗的建议? 那老夫岂不是站错了队! 许敬宗见他退缩,不禁大快,“老夫看把算学弄出来最好。” 这个过分了,把算学独立出来,国子监就成了权贵子弟学校,怎么标榜有教无类? 李治干咳一声,许敬宗瞬间就顺毛了,“可老夫却觉着不妥,还是留着吧。” 这人变换脸色之快,让柳奭也不禁瞠目结舌。 这特娘的分明就是变色龙啊! “陛下,武阳伯求见。” 关键时刻,贾平安来了。 晚些他被带了进来,见老许嘴角还残留着白沫,不禁倍感敬佩。 一人独挑小圈子数名大佬,就凭着这份胆略和忠心,李治和阿姐也得给老许一个善终。 柳奭正在憋屈,见他进来,想到他和奸臣许是一伙儿的,就忍不住说道:“陛下许了你十日期限,这是第八日了。” 贾平安说道:“陛下,臣先前带人去查了聚赌之事,在城外设伏,抓获了传信之人,随后顺势拿获聚赌之人……” 干得漂亮! 许敬宗冲着贾平安挑眉,那得意洋洋的模样,让柳奭觉得有些恶心。 “随后臣讯问得知幕后人的消息,就去了金吾卫……” 李治微笑道:“朕一直在想,为何抓不到那些赌徒,赌徒也就罢了,可那些赌徒里有许多权贵,那些人曾是大唐的栋梁,朕看着曾经的栋梁迷失于赌博,心疼呐!” 贾平安觉得不对劲。 这事儿不是我查出来的吗? 和你有啥关系? 李治含笑看了他一眼,“于是朕便给了百骑十日期限,这十日本就是朕给那些人的告诫,十日内悬崖勒马,为时未晚。可终究有人不肯回头,如此,朕也算不得不教而诛。” 漂亮! 这脸皮厚的让贾平安暗呼漂亮。 关键的是不但脸皮厚,李治的心还黑,明明想借机弄些人立威,偏生要说的这般的悲天悯人…… 这又厚又黑的手法,让贾平安觉得自己远远不及。 李治见他不说话,心中满意,“金吾卫能庇护这等人的,少说是街使吧。” “陛下英明。”这一点李治确实厉害,“是街使程浩。” 李治叹息一声,摆手道:“程浩死有余辜,可那些赌徒中却有不少人才,朕心何忍?” 许敬宗起身道:“陛下,那等人输红了眼,什么事都敢做,哪里值当陛下垂怜?臣以为该严惩!” 李治神色黯然,“朕虽想宽容,可却知律法无情,如此,按律如何?” 宇文节说道:“陛下,赌博者杖一百,抄没浮财。在长安设赌者极刑,不过那些人是在城外。” 大唐的律法实际上也是人治大于法治,比如说主人不通过官府而杀有罪的奴婢,杖一百;杀无罪奴婢,徒一年。 但在实际操作中,奴婢类同于畜生,打死了也无人管。 李治叹息一声,“如此,杖八十,抄没一半浮财。至于城外……那也是长安!” “陛下仁慈!” 众人都觉得皇帝真是不错。 可贾平安却知晓李治的心狠手辣。 那么这一系列都是表演? 李治主演,许敬宗倾情出演。 君臣二人你唱我和就把此事处置了,李治得了个仁慈重才的好名声,许敬宗继续在奸臣的大道上一路狂奔。 嘶! 贾平安发现自己小看了老许。 晚些,贾平安正准备去感业寺转转,刚出皇城,就看到了数十男女跪在外面。 “多谢陛下!” “陛下仁慈,杨家上下感激不尽。” 这是什么意思? 包东问了守门的军士,回来说道:“是那些赌徒的家人,听闻陛下仁慈,减了二十杖,更是少抄没了一半浮财,都感动不已,来此谢恩。” 看看周围的人,少说数百,这数百人再散播出去,没多久整个长安城,甚至是整个天下都知晓了皇帝的仁慈。 晚些,那些赌徒被收监,准备杖责,有小吏漫不经心的道:“这杖责的轻重可是看人来,正好今日在的胥吏都是膀大腰圆之人,你等……危险呐!” 不谈力量说杖责的数目就是耍流氓。 有赌徒颤声道:“那可别打死了!” 小吏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这生死有命,福贵……在天呐!” 那赌徒一个激灵,“某愿意出钱赎罪!” 小吏骂道:“某是那等贪婪之人吗?来人,拉出去,杖责!” 有人把此人拖了出去,马上外面传来了打板子的声音。 八十杖打完,此人竟然还能进来转个圈。 “屁股疼!”他本是个机灵了,转一圈后,甚至还蹦跳了一下。 这是打了八十板子的模样? 这分明就是假打! 此人拱手说道:“陛下这般仁慈,可某的赌瘾很大。” 他痛苦的道:“若是留下浮财,依旧会成为赌注。若是没收了,某还能得了善终,恳请禀告陛下,把那些浮财都收了去吧。” 这样也行? 这些赌徒都明白了,这时外面有人说道:“这八十杖打下来,某浑身依旧是力气,下面是谁?” 这就是催命符。 一个赌徒喊道:“某要戒赌,请收了某的浮财去!” “某也愿意戒赌!” 一群赌徒痛哭流涕的在忏悔,纷纷表示愿意将家中剩下的浮财全数交出来,以免自己还有赌资。 贾平安是第二天才得知了这个消息。 这就是皇帝? 前面仁慈的说只没收一半浮财,后面却用别的手段把剩下的一半浮财给全都拿到了手中。 仁慈之名依旧响亮,但钱财已然收入囊中。 贾平安明白了。 那些权贵的死活李治压根就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钱。 这才是真正的帝王心术! 我好浅薄! 贾平安觉得自己被李治上了一课,浑身冰凉的缩在值房里发呆。 “武阳伯,陛下赏赐。” 李治赏赐了贾平安一匹小金马。 送来赏赐的内侍饶有深意的道:“陛下说了,要奋蹄扬鞭。” ——少年,要好好干啊! 贾平安笑道:“多谢陛下,臣定然兢兢业业,死而后己。” 回过头,包东看了一眼金马,说道:“咦!这不是抄没赌徒浮财中的那匹金马吗?某当时还说果真漂亮。” 卧槽! 贾平安傻眼了。 李治竟然连赏赐都是借花献佛,直接把抄没的财物赏赐给了他。 …… 月票、推荐票。每天更新一万五,两月了,爵士理直气壮的求票。 第312章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贾平安一直认为帝王的狠辣是渐渐练就的,可在李治的身上,他看到了一个速成的帝王。 邵鹏就像是个得道高僧般的坐在那里,手中端着一杯热茶,偶尔喝一口,“听闻你家阿福不吃肉,就像是绵羊一般。可你要记住了,帝王吃肉,若是无肉可吃,帝王便会吃了臣子,吃了百姓,吃了天下……” 贾平安坐在对面,手中拿着今日的消息在看。 “咱在宫中多年,也听闻过许多事,但凡帝王,就没有一个仁慈的。帝王……”邵鹏喝了一口茶水,“帝王的仁慈给的是天下,而非某个人。” “这才是明君。”贾平安没看到值得重视的消息,就放下册子,伸个懒腰,“当帝王把更多的仁慈给了某一些人时,这个国家就危险了。帝王的决策,当是惠及大多人。” “但惠及大多人时,必然会有损小部分人。”邵鹏觉得贾平安有些天真。 贾平安笑了笑,觉得他有些迂腐,“可这个世间从未有一个决策能惠及所有人。” “某去感业寺了。” 邵鹏坐在那里笑着。 “邵中官。” 一个百骑进来,面带难色。 “男儿大丈夫,说话!”邵鹏皱眉。 百骑低声道:“某家中有些难事……阿耶生了病……” “差多少?”邵鹏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差……”百骑有些难受,“差了一贯多。” 邵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等着。” 他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带着一个包袱。 “太重了些,你自家带回去。” 百骑抬头,“邵中官……” 他的眼中有泪花闪烁,“某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 “咱是陛下的人,在此是监督你等做事,你别害咱啊!”邵鹏板着脸,“别说什么感激,什么报答,你那是在害咱,明白吗?出去!” 百骑低头,转身时抹了一把泪。 邵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皱眉道:“不是包东煮的就是不好喝。” …… “住持。” 正在自己房间里盘腿打坐‘修炼’的苏荷飞快的把油纸包包好,随后抹了一下嘴角的油渍,说道:“进来。” 房门内推来,好人说道:“住持,明玉腹泻的厉害。” 苏荷起身,“去看看。” 明玉属于先帝的女人,此刻躺在床上,屋里很臭。 “住持!” 几个女尼在照看她,见苏荷来了,其中一人说道:“住持,明玉拉的厉害。” 苏荷近前看了一眼,见明玉面色惨白,就问道:“可是吃坏了肚子?” 明玉点头,虚弱的道:“住持无需管,先帝去时我就该去了,来此偷生数载,足矣!” “能活着为何要死?”苏荷板着脸道:“你死了,家里的亲人会心疼……” 明玉笑的很是苍凉,“没了,都没了,从进宫开始,亲人就没了。一旦牵扯上了利益好处,这亲人就变成了商人,没了,都没了!” “那也得为自己活着!”苏荷起身,“等着。” “住持。”好人跟着她出去,“此刻去只能走芳林门,可宫中不一定会出医官。” “他们都巴不得这里的女人死光了。”苏荷板着脸:“你看好寺里,我去。” 苏荷在禁苑里奔跑着。 马蹄声传来,她抬头喊道:“武阳伯!” 贾平安笑着出现了,见她的模样就问道:“你这是去哪里?” 苏荷急切的道:“明玉腹泻的厉害,我要去求医官。” 这里到玄武门不近啊! 贾平安回身,包东喊道:“咱们先去感业寺。” 这货愈发的有佞臣的天赋了。 等他们人一走,贾平安伸手,“某带你去。” 苏荷没有丝毫犹豫,伸手被贾平安拉了上去。 阿宝嘶鸣一声,显然并不喜欢带着两个人。 贾平安踢了它一下,在禁苑中疾驰着。 “她是吃坏了肚子,看着面色白生生的吓人。”苏荷心中焦急。 “那还好。”贾平安的态度很轻松。 贾平安没有带她去芳林门,而是去了玄武门。苏荷的请求被递交进去,但说不知多久才有反馈。 “回去吧。” 贾平安知道宫中对于那些女人的态度,不死不活最好。 苏荷不肯,贾平安说道:“你再不回去,那明玉怕是就撑不住了。” 一路回到感业寺,苏荷急匆匆的去了后面。 “又拉了三次。” 明玉看着很严重,苏荷急的直跺脚。 “怎么办?” 她突然沉默了下来,然后往外走,刚到院门时,就撞到了贾平安。 这个傻女人啊! “站住!” 苏荷止步,但看着却倔强。贾平安问道:“可是想进宫?” 苏荷点头,“宫中不该坐视她们如此,我想……先帝也不忍心见到她们这般落魄。” 先帝会希望她们去陪自己,这一点毋庸置疑。 贾平安不想破坏她心中的那些坚持,“此事……某有个法子。” 苏荷的眼睛亮了,“什么法子?” “可有木炭?” “有!” “再去弄些盐来。” 贾平安去了厨房,把木炭碾成末放在水里…… 呃! 做饭的女尼目瞪口呆。 苏荷也颇为不解,只有好人,她坚定的道:“武阳伯定然有办法。” 水开了,贾平安把盐放进去,随后搅拌。 炭末被搅动,水看着有些发黑。 等盐全化了之后,贾平安把水舀了一部分在大碗里,叮嘱道:“给明玉喝,一直拉就一直喝。” 苏荷问道:“这是何故?” 这黑乎乎的水怎么喝?还吃木炭。 贾平安说道:“腹泻会带走体内许多东西,此刻她必须要补充这些。至于木炭,据闻能吸收毒素,反正喝了也没坏处。” 这人怎么那么不负责任呢? 外面等候的女尼有些愤怒。 苏荷接过碗,急匆匆的往后面去。 “明玉,喝……喝药。”苏荷不知道这个该叫做什么,但此刻死马当做活马医,也只能如此了。 “难喝!”明玉喝了一口就不想喝了。 苏荷皱眉道:“想活命就喝。” 明玉笑道:“主持,我……真不想活了。” 她不够虔诚,所以寻不到心灵的依托。 苏荷按住她的手,“可我为你差点就和玄武门的守将吵架,你若是不活,你对得起我吗?” 明玉看着她,突然吸吸鼻子,“所有人都觉着我们该死。” 苏荷认真的道:“可我不觉得,武阳伯也不觉得。” 好人说道:“这是武阳伯给的方子,赶紧喝吧。” “好!” 明玉开始喝‘药’。 “又拉了。” 里面一直闹腾着。 “明玉睡着了。” 苏荷担心的摸了摸她的脉搏,虽然弱了些,但还算是稳定。 这一夜她就守在这里。 当明玉睁开眼睛时,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打盹的苏荷。 “住持……” “你醒了?”苏荷睁开眼睛,以手掩口打了个哈欠,“你觉着如何?” 明玉感受了一下,“就是有些虚。” “拉多了。”苏荷渐渐清醒,然后欢喜的道:“你这是好了?” 明玉含笑道:“好了,定然是好了。” 苏荷起身出去,“明玉好了!” 众人纷纷而来。 “竟然好了?” “那武阳伯弄了什么好药方?” 大伙儿都很是欢喜。 刚到感业寺时,她们失落,内心里各种负面情绪郁积着,一点小事就炸了。 可渐渐的,当那些幻想消失后,人终究要面对现实。 当一个看来必死的同伴在她们的眼前活了过来时,那种感觉让几个女尼不禁热泪盈眶。 人在孤寂的时候格外的需要心灵力量,而明玉的恢复在她们看来就是奇迹。 苏荷就站在那里,笑的格外的欢喜。 这个住持…… 想到苏荷为明玉奔走,还守了她一夜,众人心中都多了些情绪:信任、感动…… “医官来了。” 宫中的反应姗姗来迟,一个医官打着哈欠进了感业寺,“人呢?在何处?某看看还得赶紧回去。” 一群女尼在看着他。 医官楞了一下,这个和他想象中的待遇有些差别。 按照他的想法,此刻一来就该是众星拱月啊! 可这些女尼的目光为何这般冷淡呢? “咳咳!” 他干咳两声,涛声依旧。 “人呢?”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这事儿是昨日发生的,若是那病人腹泻不止,现在……也该去了。 他有些内疚,“某来晚了。” 但这事儿真的不怪他,宫中早上才通知他,他也不能让时光倒流。 “腹泻不止颇为难治。”医官觉得自己需要安慰她们一下,“就算是某昨日赶来,也不敢担保一定能治好。” 苏荷上前,“明玉已经好了。” “好了?”大起大落来的太快,医官失态的问道:“是哪位出手治的?用的是何药方?” 苏荷想到了贾师傅那不负责任的态度,不禁就笑了,“是武阳伯,药方……他就在厨房里寻摸了些东西,煮开给明玉喝就好了。” “厨房里的东西?厨房能有何东西?”医官要疯了,“菜蔬?菜蔬治不了腹泻。姜蒜也不成,那还有什么?” 苏荷看他抓头有些可怜,就说道:“就是盐和炭末。” 医官瞪大了眼睛,“就这?” 苏荷点头,她是娃娃脸,大眼睛,一点头,让人不禁就选择了信任。 医官背着木箱子缓缓回身。 就这?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见鬼了。 回到宫中,这个消息被禀告给了李治。 “武阳伯就用盐和炭末熬煮了一锅水,让那明玉不停的喝,最后就好了。” 王忠良唏嘘道:“武阳伯竟然会医术,果真是了得。” 李治也颇为意外。 他想到了一件事,“记得有人昨日来请了医官去,家中人也是腹泻,让他们试试这个方子。” …… 贾平安得知明玉恢复了之后,觉得自己算是积德了。 他很文青的觉得有些岁月静好的味道。 既然如此,那自然要偷个懒来庆贺一下。 刚靠在打个盹,房门被人粗暴的推开了。 贾平安抬头,努力保持着清醒的模样,等看到是包东后,就骂道:“若是没有一个好理由,你就等去巡街吧。” 包东一脸八卦的道;“武阳伯,他们说许尚书提议减少门荫的人数。” 卧槽! 贾平安一下就清醒了,“他疯了?” 不对! 贾平安觉得老许不会主动弄这事儿,那么多半是皇帝让他抛出这个议题。 门荫制度并非大唐首创,而门荫制度针对的主要是上等人。 比如说宗室、皇亲、勋官、爵位、品官……这些人都是门荫的范畴,也就是说,你若是在这个行列之内,那么就不必担心子孙的前途。 比如说贾平安这个武阳伯,以后就有资格为子孙要官,这妥妥的就是铁饭碗。 这些人可以归纳为‘特权阶层’,力量强大,人多势众…… 老许头铁,竟然敢去触碰这些人,疯了? 贾平安赶紧去打听消息。 朝中。 许敬宗被喷的毫无还手之力。 门荫关系到所有人的利益,老许一竹竿就捅了马蜂窝,扛不住了。 李治看到这个场景,心中微叹。 终究是难啊! “你进言此事为何?你可知此事会为陛下带来非议?”柳奭呵斥的痛快淋漓,“若是天下人非议陛下,你可知后果多严重?” 许敬宗木然。 这是李治的交代,他没有丝毫讨价还价的就上了。 这个试探惨败。 许敬宗偷瞥了皇帝一眼,见他毫无动静,就知晓自己背锅的时候到了。 但背锅要背的有价值。 许敬宗代入了人设,刚想咆哮,就听边上的长孙无忌说道:“老夫来说说。” 这是要对老夫发动总攻了? 许敬宗冷笑着,输人不输阵,有本事就骂。 老夫骂不还口! 长孙无忌看了李治一眼,又看了众人一眼,淡淡的道:“门荫之制起于多年前,兴于前隋,盛于大唐。门荫入仕者多不胜数,宗室、皇亲、勋官、品官……官员日多,钱粮也给的越多,老夫以为……削一些正当其时。” 殿内很安静。 许敬宗觉得自己怕是听错了。 长孙无忌竟然会支持这个提议? 减少门荫的数目,对于小圈子来说损失也不小,从长孙无忌以往的作风来看,他该坐视柳奭等人阻拦此事。 柳奭也懵了。 李治淡淡的道:“此事……再议!” 晚些出去,柳奭追上去问道:“相公,为何如此?须知群情激昂啊!” 长孙无忌步履从容,“有些事必须去做!” 宇文节说道:“相公要不歇息几日再说?” 长孙无忌看了他一眼,“你以为老夫失心疯了吗?” “不敢!” 回到值房,长孙无忌就开始写奏疏。 奏疏写好,按照程序送去门下省。 这事儿随即就传了出去。 群情激昂啊! 长孙无忌随即被集火了。 各种弹劾如雨点般的倾斜而下。 贾平安感觉自己在看一出大戏。 长孙无忌开始火力全开。 以往这位宰相一直是装菩萨,此次发飙堪称是史诗级别的。 小圈子为此举办了聚会,长孙无忌目光炯炯的道:“公还是私?这是你等要仔细斟酌之事。陛下年轻,可却有明君之相。权贵们从大唐拿到了太多好处,不要只想着拿好处,而不知回报。那样的臣子……并无公心,如何能重用?” 这话一击致命,把权贵们的自私自利批驳的体无完肤。 但这话并不能让那些人消停。 宇文节破天荒的在朝堂上反对长孙无忌。 柳奭在沉默。 外界暗流涌动。 就在这个时候,薛万彻回到了长安。 “某病了。” 他特地来百骑寻了贾平安,一瘸一拐的,“陛下恩准,某回长安来治脚疾。” 瞬间一条线就被勾了起来。 薛万彻回京! 他坐下后,眼中全是桀骜,“某立功无数,可有人说某有怨言,于是陛下把某弄到了宁州去,太过刻薄了!” 这货疯了。 贾平安只是含笑听着。 晚些薛万彻走后,贾平安也坐不住了,说有事出去。 刚出了皇城,正好遇到了两个男子。 “武阳伯!” 贾平安下马拱手,“还未请教……” 那个年轻男子猛地跪下,贾平安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扶他起来,“这是为何?” 那个中年男子拱手,“老夫前几日腹泻不止,医者也无可奈何,自忖必死。可宫中给了武阳伯的方子,只是两日老夫就好了,这等再造之恩如何不谢?” 那个方子竟然奏效了? 贾平安觉得自己有做郎中的天赋。 二人千恩万谢,最后力邀贾平安去家中做客。 “某还有事,改日吧。” 贾平安真的挺忙的。 晚些他去了高阳那里。 “武阳伯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 高阳坐在榻上,天气有些热,里面不知道穿了什么,外面薄纱一罩,入眼全是肉。 “最近可有人寻你?” 贾平安坐下问道。 高阳昂首,“有,多了去。有人寻我去打马毬,有人寻我去曲江池,有人寻我去饮酒……” 姐很忙。 贾平安皱眉,脸渐渐拉了下去,“是正经事!” 硬汉附体了。 这才是小贾啊! 高阳说道:“有,王悦荣来寻我,说房家最近有好事,说什么爵位能过来。” 是了! 这是利诱。 历史上的高阳为啥会掺和进了房遗爱等人的谋反案里? 因为这个女人蠢! 房玄龄去后,梁国公的爵位落在了房遗直的头上,这个没啥可说的。 可不知为何,高阳和房遗爱为此和房遗直争执。 这事儿…… 不对! 贾平安突然脊背一寒,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什么叫做爵位能过来? 长子继承爵位,这个谁都无法逆转,高阳疯了才会去争夺这个。 唯一的可能是房遗爱等人在谋划造反,一旦成功,论功行赏之下,梁国公的爵位自然就成了新帝给房遗爱酬功的一个奖励。 而长孙无忌为何当了几年的菩萨,也就是幕后总导演后,突然跳了出来,一竹竿捅了权贵们的菊花? 这是自污! 他为何要自污? 借助一个案子来干掉包括亲王在内的多名对手,这样的行径在哪朝哪代都是权臣的标配。 他此刻自污,事情发生后,想说他是权臣你得打个问号。 ——哪个权臣会去得罪天下的权贵! 柴令武和房遗爱等人还觉得自己聪明,可却不知道这事儿都在长孙无忌的眼皮子底下。 命运的齿轮开始缓缓转动。 长孙无忌觉得自己此次谋划的天衣无缝。 可贾平安对此一清二楚。 贾平安盯着高阳,认真的道“从此刻起,你不得去柴令武家!” …… 现在投月票的限制放开了,有粉丝值的,投票限额提升。弟子好像能投十几票了。 第313章 自取灭亡 “老臣无惧!” 朝堂上,长孙无忌神色从容,压根就不畏惧那些攻击。 舅舅,你比朕还厉害! 李治只是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就知道自己扛不住这种规模的攻击。 这说明了什么? 舅舅大义凛然? 不,这只能说明舅舅身后的力量强大。 但…… 为门荫人数去捅天下权贵的马蜂窝……舅舅,你当朕是傻子吗? 没有重大利益就去捅人,这不是有担当,而是蠢。 舅舅想干啥? 李治在琢磨着。 晚些众人散去,长孙无忌留了下来。 他看了王忠良一眼。 王忠良楞了一下,心想你看俺做啥? 长孙无忌的眼皮子蹦跳了一下,干咳一声。 王忠良依旧不解。 这个蠢人。 长孙无忌说道:“老夫与陛下有话说,你且出去。” 皇帝的身边人竟然这般蠢,可想而知皇帝的智商也高不到哪去。 长孙无忌含笑看着王忠良目视李治。 李治点头。 等王忠良出去后,长孙无忌才上前,眼中多了凌厉之色,“当年你为皇子时,那些兄长争权夺利,为了这个位置不顾兄弟情面。如今你登基为帝,他们会如何?可会长久蛰伏?” 李治木然。 长孙无忌叹息道:“雉奴,但凡争夺过这个位置的,他的心一生都不会平静,但凡有机会就会图谋……” 李治叹道:“其实……那些朕都忘了。” 这个外甥心又软了,长孙无忌皱眉道:“魏王李泰最为阴险,当年若非是他,太子岂会如此进退失据?老臣想……” 李治看去,只见长孙无忌双眼眯着,一股凶光透了出来,随后挥手…… 李治面色微白,“万万不可!魏王毕竟是朕的亲兄长,此事不可!” “雉奴!”长孙无忌大怒,再近前一步,“你读书无数,当年先帝也曾把你带在身边教导……你看看史书里那些心软的帝王最终如何?有几个得了善终?你要记住……帝王无情!” 帝王无情! 李治捂着脸,“舅舅……此事……此事万万不可!” 长孙无忌跺脚,“你这般优柔寡断如何能成事?魏王当年说杀子传位与你,这是对你动了杀机。但凡涉及这个位置的,不见血……那是什么帝王!” 李治深吸一口气,眼中有坚定之色,“舅舅,魏王是朕的亲兄长,不可动!” 长孙无忌看着他,见他神色依旧坚定,才叹息一声。 “迂腐!” 李治看着他出了大殿,神色渐渐平静。 身后出来一人,正是沈丘。 “陛下,长孙无忌并无歹意。” 李治微微点头,沈丘消失在后面。 长孙无忌回到了值房,叫了郑远东来。 “见过相公。” 郑远东见长孙无忌面带微笑,就凑趣问道:“相公这是遇到了喜事?” “算是喜事。”长孙无忌笑着,随即话锋一转,“无情的帝王固然能让国家兴盛,但臣子却如履薄冰,胆战心惊,生恐自己成了帝王的刀下鬼。帝王仁慈……臣子也能放手施为,好啊!” 郑远东笑道:“帝王无情,臣子怕是要朝不保夕了。” 长孙无忌点点头,“告诉他们,褚遂良被惩罚的已经够了,上奏疏,让他回来。” 郑远东应了。 等他出去,长孙无忌端着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笑吟吟的哼唱着,竟然是近几年难得的轻松模样。 …… 王大娘要生了。 等贾平安回家时,就见杨德利蹲在自家外面发呆。 “平安,某有女儿了。” “也好。”生儿子是好,女儿是也好,后世许多人都是这么说的。 “表兄别担心,以后继续生就是了。” 这年头没有养老保险,没有医保,更没有电话,若是没有儿子,嫁出去的女儿真的和泼出去的水一个样。 所以为了老有所养,必须得有儿子。 杨德利摇头,“某不担心这个,某只是有些慌。” “慌什么?”贾平安觉得表兄这是初为人父,太过激动了些。 杨德利说道:“孩子看着皱巴巴的,好丑。平安,某担心她以后嫁不出去……” 贾平安笑了起来,“刚出生的孩子就是如此,过些时日就白白嫩嫩的。” “果真?” 杨德利眼前一亮。 “真的不能再真了。”贾平安其实有些心虚,王大娘的肌肤遗传了王学友的黑,表兄也不白,要是这个女儿遗传了这些…… 杨德利随即就精神抖擞的去看女儿,抱起襁褓怎么看都看不够,“大娘子看着就是漂亮。” 赵贤惠过来照顾,闻言诧异的道:“先前我说孩子出生时就是这般,你还嘀咕什么好丑,如今怎么又想通了?” 杨德利理所当然的道:“平安说过些时日就好了。” 合着老娘的话是屁,贾平安的话就是敕旨? 赵贤惠气得想踹他一脚。 “武阳伯来了。” 王家的亲戚来了不少,有人见贾平安进来,就有些拘束的起身相迎。 这位年少封爵武阳伯,据闻还是个大儒,她们觉着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贾平安拿出了贺礼。 “这是玉如意?” 有人惊呼。 杨德利搓着手道:“你送这个作甚?不如送什么百鸟朝凤。” 这个憨憨表兄。 可赵贤惠也是如此。 由此可见人人都有攀龙附凤的心思。 有王家的亲戚说道:“武阳伯以后定然能做了宰相,若是得力,弄不好大娘子能进宫呢!” 进宫伺候皇帝,生个儿子封王…… 这女人一辈子若是如此,不就是圆满了吗? 贾平安说道:“孩子给某看看。” 他接过襁褓,看了看这个小侄女,说道:“大娘子看着是个有福气的,一生如意。” 这便是他送礼物的寓意。 什么荣华富贵,不如平安喜乐。 他告辞回去,身后一群女人沉默着。 “如意?这个兆头好。”王学友带着王大锤来了,捻着胡须说道:“平安的意思是说……他希望大娘子以后能平安喜乐,万事如意,但莫要去求什么富贵。富贵这东西啊!可遇不可求,一旦求了,你就会低头,人一低头就不会快活。” 侄女的出生给贾平安带来了一份新的快乐,也带来了烦恼。 “武阳伯。” 张天下悄然来到了贾家,“昭仪问你,杨德利都有了孩子,你还要等到何时?” 贾平安纠结的道:“还早。” 现在就成亲,他还怎么潇洒? 张天下话锋一转,“最近皇后很是活跃,慈眉善目的,经常和陈王在一起。” 贾平安知晓那话儿来了。 “昭仪在琢磨此事,却不得要领。” 谁也想不到王皇后会用这一招来破局,所以当旨意一下时,都傻眼了。 萧淑妃,包括武媚攻击王皇后的一个重要罪名就是无子。 皇后无子就是母鸡不下蛋,怎么做皇后? 王皇后也因此而翻身了。 但这只是错觉。 在李治的眼中,她就算是生了儿子也不配为后。 所以此刻看似得意的操作,以后反而成了引发废后的绊脚石。 “皇后无子……”贾平安淡淡的道。 张天下身体一震,拱手,“咱这便回宫了。” “让昭仪放心!” 最近几年是小圈子最疯狂的时候,堪称是所向无敌。 长孙无忌很快就会改名为‘长孙无敌’,无敌,是多么的寂寞啊! 但这也是他最后的疯狂了。 张天下回到宫中,“昭仪在何处?” 宫人回答,“昭仪在看鱼。” 后面有个小鱼池子,水很浅,里面放养了十余条色彩绚丽的鱼。 武媚的肚子已经不小了,她被人搀扶着,正在喂鱼。 张天下近前,附耳低声道:“昭仪,武阳伯说……皇后无子!” 武媚的身体一震,眸色平静的道:“知道了。” 皇后无子,那便另辟蹊径,收了陈王做假子。 好手段! 她回身缓缓而行,淡淡的道:“武阳伯敏锐,此事亏了他的提醒,从今日起,少和皇后争锋,蛰伏着。” 那个阿弟果然是在盯着宫中,他没有这个需要,那便是为了我筹谋。 回到寝宫,有女官说道:“昭仪,若是这一胎是皇子,昭仪内外无援……将会举步维艰。” 这是隐晦的建议武媚寻找外援。 关键是这事儿不犯忌讳,王皇后、萧淑妃……但凡家中有势力的女人都会里应外合,为自己和皇子谋求好处。 而目前的好处就是……太子之位! 武媚挑眉,“我有自己的帮手。” 女官捂嘴,“昭仪说笑呢!” 张天下看了她一眼,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癫狂了。 武媚淡淡的道:“我在感业寺时认识了武阳伯,以姐弟相称。” 女官愕然,旋即叹息,“武阳伯虽大才,不过却无权势。” 这等人怎么能当做是外援? 而张天下却颇为心惊,晚些等人出去后问道:“昭仪,在此时把和武阳伯的关系说出去……会不会不妥?” 武媚摇头,“他一直看着无忧无虑的,只是为了我筹谋。可你却不知……我也才将知晓,他身为百骑统领,早就和关陇那些人成了死对头。” 张天下一惊,“昭仪,武阳伯有那些老帅帮衬呢,还有崔氏。” 武媚看了他一眼,“那些老帅帮衬也有分寸,至于崔氏,世家看重的是利益,平安有多少利益给他们,他们才会帮助多少。他一个少年在外苦苦支撑……若是这一胎是个皇子,他也算是有了依靠。” 有皇子在手,以后说不得就能翻身。 而且武媚有了儿子,地位也会截然不同,能在宫中给阿弟帮助。 张天下觉得不妥,“可皇后若是认了陈王为假子,随后陈王必定会册封为太子……” “你别高看了皇后。”武媚淡淡的道:“开始我还不解,平安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陛下对皇后并无情义,若非有长孙无忌他们在支持,皇后早就站不稳了。这等时候她拉了陈王为假子,这是害了陈王!” 张天下悚然而惊,“难道……陛下竟然有废后之心?” “你以为呢?一个同床异梦的皇后,她掌控的皇子会是帝王的贴心人?陛下会担心自己被这一对母子给架空了。更要紧的是……” 武媚起身,张天下赶紧扶了她一下。 “陛下才多大?”武媚的眉间冷漠,“皇后在这等时候认陈王为假子,便是为了太子之位而来。你想想先帝时的太子。” 张天下只觉得脊背发寒,“先帝立了太子,随后多番关爱亲切,可渐渐的就变了……最后父子反目,兵戈相向。” 武媚淡淡的道:“在权力之前,父子算得了什么?王氏此刻想推了陈王为太子,这便是在逼迫陛下。一个年轻的帝王将多了一个对手,你说陛下会如何?” “她这是自取灭亡!”张天下想起了贾平安的那句话,不禁赞道:“武阳伯果然厉害。” “他说了什么?”武媚笑着问道。 她在宫中确实是孤立无援,但现在阿弟却能不断给她支持,用自己的分析给她帮助。 “武阳伯说此事无须担心。” 武媚笑道:“他这般聪慧,我只是发愁该寻了哪家小娘子嫁给他。那个住持娃娃脸,就怕稳不住权贵之家……” 这是在许诺吗? 昭仪断言贾家必然会成为权贵之家。 张天下想着那个少年,不禁有些艳羡。 少年权贵,还是权一代,这本身就是个传奇。 “天气不错。”武媚走出寝宫,看看天色,“让他们准备些吃的,今日在外面吃。” “昭仪,这有失身份。”有女官劝道。 武媚从容的说道:“我本非世家女,有何身份?速去!” 而王皇后此刻却在和陈王吃饭,身边伺候的人一大堆。 “陛下来了。” 李治刚议事完毕,进来见室内这么多人,就微微皱眉,然后笑道:“朕这是来看看,你们吃,回头记得走动消食。” 王皇后和陈王送走了李治,回头笑道:“陛下关心陈王。” 她的眉间多了得意,看向李忠的目光中也多了些慈爱。 李治一边走一边问,“萧淑妃那边如何?” 王忠良说道:“萧淑妃一人在寝宫里用饭,说是邪祟……唯有陛下去方能驱除邪祟。” 两个女人在争夺他,一个还给他准备了继承人。 朕想驾崩! 那个疯女人。 “去武媚那边看看。” 还没到地方,就听到了笑声。 大殿侧面的空地上,两个年轻宫人正在跳舞。武媚肚子大,就坐在墩子上,其他人席地而坐,一边吃着饭菜,一边笑着。 阳光明媚,武媚的笑容纯真,就像是孩子般的。 李治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幕,突然就笑了,“朕饿了!” 王忠良赶紧回身,“奴婢这便去准备饭菜。” 这个蠢人! 李治淡淡的道:“朕脚疼!” 王忠良大惊,“奴婢这便……这……陛下要不就在这里吃吧。” 还好,没蠢到家。 “陛下来了。” 有人看到了李治。 武媚侧脸,见到李治后微微一笑。 这笑容说不出的干净,就像是看到夫君从田地里归来的妇人。 李治疾步过去,“莫要起身,坐着。” 武媚坚持着站起来,“给陛下准备饭菜。” 吃了一顿类似于野餐的饭,李治只觉得心情大好。 晚些回到自己的地方,长孙无忌已经在等候了。 “舅舅可是有事?” 李治吃的有些多了,犯困。 长孙无忌说道:“陛下,中宫无子,东宫无人,这究竟不妥,老臣听闻陈王聪慧,皇后有意收为假子,如此中宫安心,东宫有人,再无不妥。” 这是为王皇后说话来了。 中宫有子,东宫有人,东宫在太极宫之侧,乃是太子的居所。 这是委婉的劝李治立李忠为太子。 李治含笑道:“朕还年轻。” 这么年轻就准备太子,你们真当朕是个短命的? 可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连个接班人都没有……长孙无忌抚须笑道:“有备无患罢了。” “朕要仔细想想。” …… 百骑,贾平安看着手中的消息,觉得有些烫手。 “有人举报火星湾贾家侵犯邻居的田地。” 邵鹏抬头,“火星湾是你的食邑?” 贾平安点头,“贾家不靠种地活着,上个月杜贺才去了火星湾查看,并未有此等弊端,这是怎么回事?” “让人去看看。”邵鹏一脸老前辈的模样,“此等事你最好避嫌。” 本来事情就不大啊! 贾平安不在意。 第三天去的人回来了。 “是引水打架,贾家吃亏了。那边还恶人告状。” 擦! 贾平安怒了。 “谁干的?” “当地的豪族范亨。” 邵鹏一脸睿智的道:“此事一看就是误会,那范亨多半不知你的底细,加之你少去火星湾,如此那边就成了没阿耶的孩子……此事咱看去几个人警告一番就是了。” “人呢?”他分析完毕,却发现贾平安不见了。 “包东!” 外面传来了贾平安的声音,“去铁头酒肆,叫一批恶少去火星湾。” “聪明!”邵鹏赞赏的道:“让恶少出手,如此就是争执,谁能说小贾的坏话?” “某告假数日,就说是病了。” 邵鹏急忙追了出去,可贾平安脚下飞快,外面很快传来了阿宝欢喜的长嘶声。 “小贾!你特娘的这是要去闯祸不成?回来!” 贾平安上了阿宝,一溜烟就跑了。 …… 求月票,月初有保底月票的书友,恳请投给大唐。 第314章 调虎离山 火星湾。 此刻地里的小麦已经有些样子了,郁郁葱葱的。 最近有人建议两年三作,什么意思呢?就是渐渐推广冬小麦。 可有人说如此农事繁忙,府兵再无练兵的闲暇,会导致大唐武力衰退,一时间争论不休。 杜贺去了长安后,火星湾就由赵胜管事。 此刻赵胜鼻青脸肿的坐在屋里,其他七个丁口都站着,人人挂彩。 赵胜仰头吸了一下鼻血,“那范亨是豪族,家中丁口多,可咱们家郎君……” 外面有孩子喊道:“范家又来人了!” 赵胜起身,咬牙切齿的道:“拿着家伙出来。” 八人拎着木棍子出去,就见前方三十余男子簇拥着一个管事走来。 管事近前,笑吟吟的道:“你等挖了范家的土,如今那地方丛草不生,如何算?” 赵胜怒道:“贾家何曾弄过别人家的土?火星湾就贾家的田地最肥,为何去弄别人家的土?” 火星湾这里是个几字型,多年郁积才有了贾家这一片田地,堪称是肥沃。 管事冷笑道:“某不管,阿郎有话,三日之内不许你家的人出村子,等着武阳伯来理论,否则……打断双腿。” “某要请官府做主!”赵胜当然不肯被禁足。 管事回身看看大汉们,“他还说要请官府做主?” “哈哈哈哈!” 众人一阵大笑,有人说道:“在此地范家就是官府,你要请阿郎做主?” 管事指指赵胜,然后带着人出去。 “范家欺人太甚!” 赵胜回身道:“让人去长安报信也未曾回信,郎君这是何意?” 有人说道:“这范家说是厉害,郎君莫不是怕了?” “放屁!”赵胜骂道:“郎君怎会怕范家?” 他沉吟良久,“范家要三日,这定然就是想挖咱们的土,弄不好还会堵了咱们家的水渠,若是如此,今年的收成就要少了。” 他起身道:“郎君令某管着此处,若是出了这等岔子,某有何颜面去见郎君。今日就算是被打死了,也得把范家打回去。都跟某来!” 八个丁口拎着棍子准备出去。 “阿耶!” 几个小孩跑了来,手中竟然拿着小木棍。 “咱们也去打!” “胡闹!”赵胜刚想喝骂,却见老人和妇人都出来了。 “郎君把咱们当人看,有恩就要报,否则那就是畜生呢!”一个老人拎着棍子说道:“就算是畜生也知晓恩义,今日范家欺人太甚,打回去!” “打回去!” …… 范家,家主范亨拿着一枚铜钱在仔细查看。 边上一个瘦小的男子说道:“阿郎,某打了个洞进去看了看,里面全是钱财。” 范亨放下铜钱,“这是前隋的铜钱,里面定然就是前隋某个家族埋藏财物的地方,乱世人命贱如狗呐!” 他看了男子一眼,皱眉道:“你这身上是何气味?难闻。” 男子笑道:“阿郎,某这等经常去墓穴的,身上都有味,他们说是死人味。” 范亨摆摆手,等男子走后,对管事吩咐道:“就三日,把那地方挖开,财物全数运走,随后填土……” 管事说道:“阿郎,那贾平安如今渐渐声名鹊起,咱们这般做……他会不会报复?” 范亨笑道:“把财物运走,用咱们家的土去填了那个空地,如此贾平安一看,范家果然是被人挖了土,如此解释一番就是了,再说……” 他的眼中多了讥诮之色,“贾家派去长安报信那人被咱们截下了,等他知道时也晚了!” “阿郎英明。”管事想到这么一大笔钱财,自家定然也能分润些,那火热的心啊! 但旋即他觉得有些问题。 “阿郎,于老五说那洞穴里钱财无数,某担心一事……” 范亨淡淡的道:“担心这一注财太多,范家一口吞不下?” “阿郎英明。”管事真心觉得范亨智谋无双。 范亨抚须笑道:“那黄武得了咱们家的好处不少,此事咱们先取了一半的财物,随后通知黄武来,新丰县县令发现了财物果断上缴,这便是功绩,回过头黄武还得感谢老夫。” “阿郎,贾家的人出来了,好些人。” 范亨一怔,“他家不是才八个丁口吗?” “男女老少全出来了。” “赶回去!”范亨果断的道:“下手轻一些,回头老夫再给贾平安赔罪。” …… 贾平安已经到了新丰县。 “小鱼去打探一番。”贾平安依旧是军中的手段,交战之前斥候先行。 他带着王老二去了县城里用餐。 新丰县因为靠近长安的缘故,也颇为繁茂,市场里人不少。 选了一家酒楼进去坐下,贾平安点了些酒菜,颇为丰盛。 所谓穷家富路,出门就要吃好的。 一个女子带着羃?,在一个侍女的陪同下进来了。 所有人都起身问好,“见过五娘子。” 女子倨傲的看了这些人一眼,等看到贾平安依旧在埋头苦干时,不禁冷哼一声。 那侍女过来,“哪来的?” 这话问的…… 贾平安赶路饿的厉害,匆忙吃了一口,抬头道:“长安。” 侍女见他灰头土脸的,就说道:“在新丰小心些。” 这是恶少? 贾平安不解,“某小心不小心的,关你何事?” 侍女冷笑道:“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神经病! 贾平安看到了那个带着羃?的女子,就招个手,“一起喝点?” 阿姐说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一时间许多人在猜测他的目的,有人恶毒的说贾平安是想在宫中寻求奥援,但没人搭理他,所以才去烧了武媚这个冷灶。 但里外勾结总是让人忌惮,贾平安得表个态。 他到新丰就是来闹腾的,收拾几个人,最好跋扈一些。 这就是他的表态。 深沉如长孙无忌,他扶持王皇后是为了什么? 不言而喻,他扶持王皇后就是为了在宫中有人。 “浅薄”如贾平安,他烧冷灶干啥? 没干啥,没见他出去一趟就惹事了。 他若是沉稳的和长孙无忌一般,那会给阿姐带来麻烦。 那女人见他说的轻佻,不禁一跺脚,“打!” 靠! 贾平安心中暗喜,但却喊道:“为何打人?” 一个仆从冲了过来,狞笑道:“我家小娘子打你还要理由?” 这多半是豪族或是官员的女儿。 这样的人正好拿来惹事。 赞! 王老二就在边上端着一大碗馎饦在吃,刚想扑过来,就见贾平安微微摇头。 就在仆役扑到近前时,贾平安猛地起身,一拳…… 呯! 仆役止步,然后摇晃了几下,重重的倒在地上。 一言不合就令随从出手,那女子有些狠辣啊! 贾平安起身过去,那女子厉喝道:“你敢!” 有食客好意提醒道:“少年郎,这可是黄明府家的五娘子,你惹不起。” 新丰县县令黄武的女儿? 贾平安觉得有趣。 他走过去,黄五娘浑身轻颤,“大胆狂徒,你想寻死吗?” 那侍女阻拦,贾平安伸手一拨就把她拨开了,然后伸手出去。 “救命!” 黄五娘一脚踹去。 贾平安避开,他恨这个女人狠毒,就搂住了她的腰,轻笑道:“杨柳腰果然不错。” “哈哈哈哈!” 他大笑而去,身后的王老二打包食物,随后去结账,一只手干的格外的利索。 二人扬长而去。 “拦住他们!” 侍女在叫喊,可没人搭理。 黄五娘说道:“叫坊卒!” 侍女追上去喊道:“来人呐!” 可贾平安和王老二却跑的飞快。 “追!” 黄五娘怒不可遏,旋即回家去哭诉。 黄武任职新丰县县令已经两年多了,听闻此事后,当即就令人去各处传信。 “那人叫什么?” 黄五娘摇头,“没问。” “相貌如何?” “……” “俊美。”黄五娘想到那个恶徒的相貌,虽然看着灰头土脸的,可依旧能看出俊美来。 “俊美啊!如此便好办了。” 这年头帅哥并非是满地爬的生物,少见。 晚些,黄武的话就传到了各处。 “黄明府说了,一个长安来的俊美少年,身边还有个仆从。见到了拿下,重赏。” 贾平安当夜就在野外宿营。 半夜时,徐小鱼回来了。 “郎君,家里的人被打伤许多。” 贾平安冷笑道:“那范亨家中出过高官,和那些人关系密切,由此便以为某不敢动他吗?” “范家说要封锁村子三日,村里的人都出来了,和范家打了一场。” “没死人?”贾平安觉得不可思议。 按照他的经验,这等械斗不死几个是不可能的。当年在华州时,每年因为土地和浇灌权都会爆发几次械斗,死伤是常事。 “没。” 这事儿不对! “范家说咱们家挖了他们家的土,可咱们家的地这般肥,哪里用得着。” 贾平安出来,“此事不对,你再去查探,此次查范家。” 徐小鱼再度消失在黑夜中。 贾平安在琢磨此事,觉得味道不对。 什么抢水…… 原先的水渠是属于贾家这块田地的,范家是顺手便宜。 可这里河道就在边上,就算是贾家霸占水渠,范家自己修一个水渠也废不了什么事啊! 贾家的水渠,凭什么要给你引水? 这年头的观念就是这样。 给你是情分,不给是本分。 范亨为了这等事儿和贾平安较劲,不符合一个合格豪族族长的身份。 这里面有什么古怪? 贾平安想一想的就睡着了。 直至天明,徐小鱼才再度回来。 “郎君,大发现!” 徐小鱼的身上竟然带着泥土。 “先吃东西。” 这是一片树林,王老二已经做了早饭。 所谓的早饭就是把干饼子热一下,徐小鱼吃了一张饼,被噎着了。 “急什么?”王老二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 “饿的厉害!”徐小鱼喝了一口水,“郎君,范家好些人在咱们家的地里挖土呢!某借着夜色靠过去,听他们说什么前隋的藏宝……” 擦! 果然有鬼。 在贾家的土地上发现了藏宝,然后借口土地争端封锁了贾家的庄户,自家却在大干特干。 “郎君,那些恶少就在外面,叫了来,咱们动手吧。”王老二杀气腾腾的,“这等人斩杀了都无事。” 贾平安却摇头,“世家门阀若是藏宝,早就起了出来。那么多半是前隋混乱时,某个势力所为,这等财物犯忌讳。那范亨想悄然独吞……” 他把那些恶少叫来。 “可有会划船的?” 两个恶少举手。 “弄一艘船来,夜里靠在几字湾那里。” 把恶少们打发走了,贾平安吩咐道:“老二盯着那些挖坑的人,一旦发现了钱财,马上给信号。小鱼今夜潜入范家,信号一至,马上点火,声势弄大些。” …… 夜幕降临,范家二十余人到了那块地。 “挖!” 范亨一声令下,二十余人一起动手。 一个多时辰后,有人喊道:“通了!” 火把聚集,众人一起发力,很快就挖到了边界。 这是一个大坑,范亨蹲着抓了一块东西,用随从的衣裳擦干净一看。 “是金子!” 于老五得意的道:“那日他们捡到了铜钱,某就说下面定然有东西,果然。” “你有功!” 范亨起身,“大车拉过来,把财物全带走。” “阿郎!” 于老五呆呆的看着侧面,“起火了。” 远方的范家火头起来了,渐渐的越来越大。 “留下五人看着,其他人快去救火!” 范亨拔腿就跑。 那可是范家的根本,不能有失。 等他们消失在黑夜中时,一队男子摸了过来。 一阵乱棍,五个范家人被打晕,随即被丢在边上。 “快,搬一半!” 范家准备的大车正好派上了用场,那些木箱子更是量身定制。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传来鸟叫声。 “范家的火头小了。” 贾平安看了一眼,“撤!” 大车往河边去了,随即搬运上船。 “马上去周围传信,就说有人在这里挖出了隋炀帝的藏宝,还有皇帝的衣裳……” 几个恶少领受了任务,随即去了各处。 贾平安站在船头,看着火把在往藏宝地而去,就笑道:“多谢了。” 范亨带人来到了现场,看到现场一片狼藉,不禁愕然:“怎地少了这么多?” 有人发现了那被打晕的五人,“阿郎,他们被打晕了。” 事儿不对啊! 范亨看看远方,可远方只有黑夜。 娘的! 这事儿……特娘的不对劲啊! “阿郎,咱们的大车呢?” 是啊! 大车呢? 有人在周围寻摸,一路寻摸过去。 “阿郎,大车在河边。” 范亨一跺脚,“这是被人盯上了,家中的火定然也是他们点的。” 这群贼人一直等他们把财物挖出来后才动手,可见早有谋划。 “这手段……”范亨觉得不妥当。 “赶紧把大车弄来,带走财物。” 有人劝道:“阿郎,此事怕是被人知晓了,到时候麻烦。” 范亨冷吓道:“那人盗走了财物可敢说出去?安心。” 众人一阵忙碌,把财物装上了大车。 “阿郎,发财了。” 有人拿到了一个牌子在玩耍,有人看着一车车的财物在狂喜。 但凡知情的,范亨绝对会给一笔钱,所以大家都发财了。 “回头暗中去查那些人,查到了……老夫要让他生不如死!”范亨发狠了,想到损失的那笔钱,恨不能把动手的那人碎尸万段。 “怎地有火把?” 远方隐隐约约的看到火头在跳动。 “谁在赶夜路?” 夜里赶夜路被抓到的话,不论三七二十一,先一顿打。 “那边也有。” 范亨回身,见身后的远方也有火头,而且不少。 “这边也有!” 不对啊! 范亨心中一紧,“赶紧回家!” 马鞭甩的清脆,拉车的马吃痛就长嘶着。 “在这!” 有人在叫喊,接着听到了马蹄声。 范亨面色大变,“丢弃财物,赶紧回去!” 可来不及了! 四周的人在快速逼近。 “是谁?” 范亨站在那里,一口老血差点就吐了出来。 那人先是旁观范家挖宝,等挖出来后就点了一把火,来个调虎离山。 这手段让范亨自愧不如,气得想吐血。 可事情还没完,那人竟然缺德的把事情捅了出去…… 这手段真特娘的让人憋屈到家了。 那些人接近后,看着范家人不禁一怔。 有人在后面喊道:“他们挖了贾家的地。” “哦……” “怪不得这几日范家说什么贾家挖了他家的土,还封住了贾家的村子,原来是想独吞这笔钱财!” 事情真相大白了。 范亨心乱如麻,喊道:“赶走他们!” 范家的人开始驱赶这些人。 有人喊道:“抢啊!” 众人一拥而上,顷刻间就淹没了范家一干人。 等他们走后,躺在地上的范亨被打惨了,喊道:“去寻黄武!” 这事儿已经包不住了,他必须要自救! 封锁贾家村子的事儿也干不下去了,赵胜带着人看了现场,仰天悲号:“范家欺人太甚!” 随即赵胜就去了县城外蹲守。 时辰一到,城门打开。 黄武早饭吃多了些,不停的打嗝。 “明府,范家来人了。” “何事?” 黄武懒洋洋的点头,晚些范家的管事来了,眼睛青紫了一只,嘴角肿起,狼狈不堪。 “明府,阿郎请你去范家一趟。” “何事?”黄武觉得范亨这个姿态过分了,对自己呼来喝去的,真当县令不是官吗? 管事苦笑道:“阿郎遍体鳞伤,若非如此,也不会是某来。” “竟然如此?” 黄武和范亨关系不错,闻言就派了心腹去范家。 “某是火星湾贾家的……” 边上赵胜在和胥吏说话,心腹上马而去。赵胜对跟来的庄户说道:“那人是范家的管事,范亨定然是想掩盖此事,你在此守着,某回去看看。” 而就在此时,贾平安已经上了岸,一脸疲惫的往新丰县去。 “郎君!” 赵胜留在县里等消息的庄户看到贾平安时,不禁嚎哭了起来。 “这是为何?” 贾平安一脸不解。 “郎君,那范家说咱们家挖了他家的土,打了咱们的人,还封住了庄子。可昨夜范家却挖了咱们家的地,好些人去了,原来范家发现咱们家的地里埋了许多财物。” 瞬间贾平安的脸就变了。 “郎君,赵胜先前去报官,县里把他赶了出来。” “欺人太甚!”贾平安面色铁青,边上的路人见了不禁摇头叹息,觉得范家真的欺人太甚了。 “来人。” “郎君!” “跟着某去县廨,某今日倒要看看这新丰县可还是大唐的天下!” 贾平安往县廨去,一路上好事者不断增加,到了县廨外面时,整条街都被堵住了。 第315章 武阳伯快跑 黄武正在值房里焦头烂额,“封住消息,让那些人噤声!” 一个小吏苦笑道:“明府,当夜数百人抢走了那些钱财,引得第二日许多人去了贾家那块地翻找,赶都赶不走。” 在这种情况下还想封口的是疯子。 黄武一拍桌子,“此事乃是范亨的错,他哄骗了老夫,哄骗了贾家,与老夫何干?” 小吏看着他不说话。 谁不知道黄武和范亨交好,这里面难道就没有些别的? 黄武越想越愤怒,“此事老夫不管了!” “明府!” 一个小吏进来,“外面有人自称是武阳伯贾平安,说是来讨公道的。” 黄武面色微变,“让他去寻范亨!” 小吏去了,屋里的小吏低声道:“明府,此事怕是难以善了!” 黄武冷笑道:“不过是范亨哄骗贾家罢了,赔钱赔罪,再请人出面求情,他自家去弄。” “明府……” 外面一声惊叫,接着就传来了贾平安的声音,“黄明府好大的架子。” 黄武霍然起身,刚想出迎,却又觉得不妥,于是止步,身体因此摇摆了一下。 贾平安进来,黄武拱手,“敢问武阳伯来此何事?” 要想撇清就撇清彻底些,否则就是一团乱麻。 贾平安看了那个小吏一眼,说道:“范亨欺凌贾家,黄明府为何不管?” 黄武正色道:“此事乃是贾范两家之间的争执,范家乃是豪族,贾家……武阳伯乃是新贵,老夫能管着谁?” 这话说的更妙,直接把锅扔了。 这黄武甩锅的手段很娴熟啊! 贾平安冷笑道:“范家封堵贾家,殴打贾家的庄户,这难道也是私事?” 这是治安事件。 “范家在贾家的地头上挖宝,这也是私事?” 这些都不是私事。 黄武却木然道:“两家老夫都惹不起。” 老夫惹不起,躲得起,你们自家玩吧。 贾平安笑着问道:“黄明府确定不管吗?” 黄武木然。 这是官场的绝杀技:木偶人。 随便你说什么,老夫都是这个模样,直至把你的耐心磨没了。 当然,你若是因此怒不可遏想动手,那就动手吧,别怜惜老夫,下狠手,回头老夫就去拜佛,感谢佛祖的帮助。 贾平安转身出去。 黄武低声吩咐道:“赶紧去告知范亨,苦主贾平安来了。” 贾平安出了县廨,摸出了一块牌子。 这块牌子便是藏宝里的东西,此刻被擦的干干净净的,上面两个字很明显。 ——楚公! 楚公是谁? 杨玄感。 他的老爹叫做杨素,前隋大佬,他自己也是战功赫赫,声名远播,最终被小圈子推出来造反。 当年杨广第二次征伐高丽,李密来投,出了几个主意,上策是断了大军的后路,随即高丽人一个反击,杨广的大军能活的没几个。 这是釜底抽薪之意,可杨玄感却拒绝了。 杨玄感随后攻打洛阳,但为啥在火星湾埋下了藏宝? 当时杨玄感四处转战,莫不是准备的后路? 若是如此,可还有其它藏宝? 贾平安突然笑了笑,觉得自己贪婪了。 “意外之财不可喜!” 王老二赞道:“郎君大气。” 可贾平安此次出来是闹腾的。 “带着人,把范家给砸了。” …… “派人去长安,给贾平安赔罪。” 范亨算是能屈能伸的典范,但主要还是因为这事儿没法洗。 有人带着礼物出发了。 “过了此劫,老夫就去寺里住一阵子。”范亨疲惫的道。 范亨知晓贾平安来势汹汹,唯一的办法就是躲。 “阿郎,那赵胜又来了。” 范亨怒道“拦住。” 他随即进去收拾东西。 范家大门外,赵胜带着几个丁口在等着。 “此事范家必须要给贾家一个说法!”赵胜遍体鳞伤,那些丁口同样如此。 “阿郎不在。”管事木然回答道。 “某令人一直在盯着范家,范公若是不在,某把头割给你!”赵胜怒了,“某自己进去寻他!” “大胆!” 管事一挥手,几个家仆冲过来挡住了赵胜等人。 赵胜一边推攘一边喊道:“凭什么范家的人能闯进贾家,还能封住贾家,贾家的人就不能进去!” 那管事骂道:“贱狗奴,就凭你?” 奴隶就是畜生,哪里有资格闯范家? 双方渐渐推攘出了火气,赵胜见到前方在弄马车,就说道:“范公这是要逃!拦住他!” 范亨此次把贾家的庄户们欺负惨了,众人一拥而上。 “打!” 一场混乱后,贾家的几个丁口躺在地上。 一个丁口腿断了,惨叫声惊动了出来的范亨,他看了一眼,“等老夫走后,给他们钱!” 在他看来,一群贱奴得了钱难道还不满足? “阿郎赏你们钱!” 范家在新丰堪称是地头蛇之一,作威作福惯了,所以也不以为意。 一骑远来,近前后见到门外的惨状,顿时就傻眼了。 “这是谁?” 有人认出了他,说道:“贾家的贱奴来闹腾。” 来人便是通风报信的小吏,他下马进去,范亨的大车刚好出来。 “范公,郎君饶不了你!” 赵胜挣扎着爬起来,被一个仆役一脚踹倒。 到了此时,他依旧不敢说出范亨的名讳。 “只是纷争罢了,为了几个贱奴,难道他贾平安还要和范家翻脸不成?” 一句话,为了几个畜生,你贾平安难道还要和老夫翻脸? 赔罪、赔钱,再请人斡旋,该给的礼节老夫给你。 想到这里,范亨心中稍安,准备躲几天,等贾平安的火气消散后再回来。 “范公!” 那小吏上前,范亨皱眉,“你是……” 小吏刚想说话,就听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 “好快!” 有人出去看了一眼。 十余骑疾驰而来,当先的便是贾平安。 “阿郎,贾平安来了!” 范亨淡淡的道:“来了便来了,准备煮茶。” 他下了马车,双手交握在微凸的小腹前,一脸从容。 十余骑到了大门外,随即下马。 “郎君!” 赵胜挣扎着爬起来,泪水糊满了脸,“郎君啊!” 贾平安看着那些被打的凄惨的庄户,笑道:“这是为何?” 见他微笑,范亨心中一松,“老夫范亨。先前这几人来闹腾,老夫的人拦阻了一番。武阳伯还请进来喝茶,回头老夫令人给他们……” 他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接着小腿就剧烈疼痛,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就扑倒在地上。 他翻身过来,抬头看着自己那变形的小腿,不禁惨叫起来。 “拿棍子来!” 贾平安伸手,徐小鱼递过棍子,贾平安狞笑着走过去。 “拦住他!” 几个仆役冲了过来,王老二带着那些恶少扑了上去。 “郎君有令,见到男人就打,打断手脚!” 贾平安步步逼近,范亨惨哼一声,“为何?” “你欺人太甚!” 若是可以,贾平安压根就不必去县廨,但既然想弄点动静出来,只是打砸一个范家自然是不够的。 把黄武也拖进来! “救命!” 范亨把肠子都悔青了。 他是按照自己的理解来做事,其一他觉得贾平安这等没有根基的少年新贵定然行事谨慎,不会贸然和范家开战。其二他觉得打伤些贾家的奴隶真的不算是大事。 可没想到贾平安一来就打断了他的腿,这哪里是行事沉稳的少年新贵,分明就是个愣头青。 老夫错了! 棍子劈了下来。 整个范家都被惨叫声充斥着,范亨躺在地上喊道:“贾平安,你且等着,你且等着。范家交好无数,你等着……” 贾平安走到他的身前,摸出一块牌子丢在地上,“这是某从那个坑里寻到的,范亨,没想到你竟然胸怀大志,某倒是小看你了。” 贾平安带着人走了,范亨喊道:“把那东西给老夫。” 有人把牌子递过去,范亨看了一眼,不敢置信的道:“竟然是杨玄感?不,这定然是贾平安的栽赃!” 有人去请郎中,有人去报官,范亨被抬到了正堂里,不断发出指令。 “去陈家,把此事告知他们,扫把星欺人太甚,请他们出手。” “去王家……” “阿郎!”一个仆役急匆匆的进来,近前后说道:“有人拿着牌子贩卖,说是地里挖出来的宝贝,乃是隋炀帝的,有人买了来,认出是杨玄感麾下侍卫的牌子。” 噗! 范亨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喊道:“快去寻贾平安,快去,就说老夫下跪认错,范家认错……只要他肯回来,万事都好说……快去!” …… 一推三不知的黄武觉得自己很睿智。 “那贾平安走了。” 得了这个消息后,黄武笑道:“此次事件老夫伸手不好,不管也不好,换了旁人定然手足无措,可老夫只是镇定二字就让贾平安无功而返。” 有人说道:“明府,后续会如何?” 黄武淡淡的道:“后续范亨自然会出手,不管是低头也好,软硬皆施也罢,都和老夫无关。” “明府,范家来人了。” 黄武笑道:“范亨这是沉不住气了,让他来。” 一个鼻青脸肿的男子进来,哭道:“黄明府,那贾平安先前带人砸了范家,阿郎被打断腿,家中男子大多断手断脚……那人好生凶悍……” 黄武眼中有喜色闪过。 这是泄愤! 贾平安既然出手砸了范家,更是打断了范亨的腿,虽然残暴,但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范亨若是不怕挖宝的事儿被处置,他甚至还能去告贾平安。 这事儿就此了结了。 黄武松了一口气,但范亨这里还是要安抚一下的,他作愤怒状,“那贾平安出手太狠,回头老夫定然要弹劾他!” 男子抹泪道:“黄明府,此事麻烦了,阿郎让某来请黄明府去一趟,大事不妙了。” “老夫公事繁忙……” 黄武果断的选择了甩锅。 男子一跺脚,“那宝藏乃是杨玄感的……” 黄武瞬间呆滞,“谁?” “杨玄感!” 在场的人不敢相信的看着他,有人问道:“何以确认那是杨玄感的宝藏?” 甚至有人从当年杨玄感领兵的路线分析,觉得这不可能。 “那里面有几块牌子,刻的有楚公二字。” 黄武的脸颊颤抖着,眼中多了恐惧之色…… 杨玄感此人不算什么,可要命的是,杨玄感的宝藏代表的意义。 ——东山再起! 埋下宝藏,寻机再度造反! 现在范亨瞒着所有人去挖了这个宝藏,目的何在? 这特娘的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老夫…… 可老夫怎么办? 一旦长安来人,范亨绝对会选择坦白,到时候他黄武包庇范亨的事儿一暴露…… 宦途完蛋! 唯一的解决之道就是贾平安! “去寻了贾平安来,不,是请了武阳伯来,就说此事老夫接手,保证让他满意!” 黄武歇斯底里的呼喊着。 贾平安还在县城里,先是寻了一个郎中去火星湾,随后买了些特产。 这次溜到新丰县来闹了一场,回去怕是会有些呵斥,比如说老梁他们,如此送一些新丰的土特产,想来也能抵消些怨气。 随后他带着人出城。 刚到城门处,就看到了黄五娘。 黄五娘看样子是出城跑马刚回来,一脸惬意。她目光转动,发现了贾平安,先是觉得眼熟,身边的仆役说道;“小娘子,这便是那个少年!” 黄五娘兴奋的道:“我正想寻他,竟然自投罗网,打!” 仆役却不敢上,“小娘子,那人凶悍,某打不过!” 黄五娘骂道:“这里是城门处,他可敢动手!” 说着她策马冲了过去,扬起小皮鞭,喊道:“贼子哪里跑!” 贾平安正在想着回去怎么应付各处的问话,特别是那些老帅,定然会问他为何和宫中的女人走近。 这些老帅和皇家联姻的多,但送女儿进宫的却少,就是担心一旦出现差池,全家都会跟着倒霉。 既然自家是名将,那么靠着军功封爵封官它不香吗? 闻声他抬头,见是黄五娘,不禁就笑了起来。 这个女人跋扈刁蛮,而且经常出入酒楼等场所,能赢得那些人的恭谨,多半是打人立过威的。 呛啷! 他拔出长刀,有人惊呼,“杀人了!” 贾平安轻松挥刀砍断了皮鞭,策马过去,顺手就把黄五娘走马活擒,放在鞍前! “放开我!来人!来人呐!” 黄五娘尖叫了起来。 几个守城门的军士拔刀过来,喊道:“弃刀下马!” 贾平安笑了笑,黄五娘觉得自己报仇的机会来了,喊道:“打断他的腿!” 贾平安把横刀放平,一刀脊拍在黄五娘的屁股上。 “啊!” 惨叫声中,几个军士冲了过来。 王老二上前说道:“我家郎君乃是武阳伯。” “贾平安?” 贾平安随手一丢,就把黄五娘丢在地上,说道:“回家!” 黄五娘爬起来,贾平安早就没了踪影,她骂了那几个军士一顿,想骑马屁股却痛的不行,就蹒跚回去。 到了县廨,她不是走后门回家,而是从前面去值房。 “阿耶!” 黄五娘一进去就哭,“阿耶,我被人欺负了。” 黄武此刻正在等候消息,闻言随口道:“谁?” “那人叫做什么贾平安,他们说是什么舞阳侯,阿耶……阿耶……” 黄五娘发现黄武的神色不对劲。 “他在何处?” 黄武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失态的问道。 黄五娘手痛,“阿耶,你捏痛我了。” “说,他在何处?”黄武神色狰狞,黄五娘被吓了一跳,“在城门那边。” “快!备马!” 黄武小跑着出去,黄五娘不禁诧异,在她的印象中,黄武总是从容不怕,不急不慢的,这是怎么了? 等黄武出去后,她问了一个小吏。 小吏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怜悯,“小娘子,范家的事发了,牵扯到了前隋的杨玄感,范家大概会倒霉,阿郎弄不好也会被牵连。” 黄五娘心中一紧,“和那个贼子有何关系?” 小吏叹道:“那范亨动的就是贾家的地,贾平安来此定然就是处置此事的。明府若是追上他,能哀求他放手,如此方能逃过这一劫。若是不能……” 黄五娘呆呆的站在那里。 那个大胆无礼的少年竟然能决定阿耶的宦途吗? “明府大概会被贬职,若是不好,贬官为民都有可能。” 黄五娘只觉得心中剧痛,“我当时对他若是软一些,或是伏低做小……是不是就不同了?” …… 贾平安一路回到了长安城,先是去百骑销假。 邵鹏板着脸,“你干的好事。” “何事?” 贾平安还没回家,风尘仆仆的。 邵鹏见他狼狈,眸色温和了些,“这几日许多人寻你,从梁大将军到高阳公主,络绎不绝,你究竟是做了什么?” “没啥,大概是他们舍不得某离开长安吧。” 贾平安随口忽悠着。 这多半是阿姐的那些话传出来了,那些人来询问。 他先去了左武卫。 “你还敢回来!” 梁建方出来,二话不说就拎刀。 “大将军……” 周围的人赶紧抱住了梁建方,有人冲着贾平安喊道:“武阳伯快跑!” 贾平安撒腿就跑,出了左武卫后,竟然笑的很是畅快。 他和阿姐成为宫内宫外的盟友,身后的梁建方等人自然是要表态的。 若是梁建方等人表现的很是亲近,以后难免会被人利用,说什么军方支持武昭仪的皇子。 军方一旦掺和了后宫争斗,那便是玄武门第二,所以这是忌讳! 老梁果然是心细如发啊! 这一下就算是表态了,回头一起喝个酒完事,谁还敢哔哔,老梁就能大嘴巴抽他。 这事儿也传到了宫中。 “陛下,武阳伯刚进左武卫,大将军拔刀就砍,若非是被人抱着,贾平安怕是就不好了。” 王皇后正好在,微笑道:“大将军这是何意?” 李治淡淡的道:“老帅们从不掺和宫中的争斗,梁大将军这是在向朕坦露心迹。” 王皇后心中一松,笑道:“都是忠心耿耿的老将,活着便是大唐的福气。” 这话李治深以为然。 王皇后说道:“武阳伯此人说来臣妾也颇为欣赏,据闻此人做事沉稳之极,远迈那等老臣,想来城府不错。” 这是下烂药。 这等沉稳的少年新贵和武媚联手,天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这年头不犯错的臣子……比如说以前的程知节,皇室反而会忌惮。 而经常犯错的梁建方却深得皇帝的信赖。 李治笑了笑。 “陛下,武阳伯上了奏疏请罪。” 中书的人来了。 “是何事?” …… 求月票。 第316章 社会毒打 李治的后宫之中一直不算复杂,主要矛盾来自于萧淑妃对皇后之位的野望。 王皇后无子,正所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旁人没这个资格和机会,就萧淑妃一人提刀跃马去逮这头鹿。 王皇后无力招架,最后就想到了请外援。 萧淑妃一边高喊着请外援犯规,一边警惕的看着新人武媚。 一开战萧淑妃就没占过便宜,王皇后大乐,觉得自己果然睿智。 可武媚一怀孕,事情就复杂了。 棋子变成了棋手,你在耍老娘? 她想一巴掌怕死武媚,可此刻的武媚已经成功的让李治生出了些好帮手的感觉,于是攻击无果。 既然直接攻击不妥,那咱们就迂回一下,弄武媚的那个小老弟。 她才将觉得抓住了机会,给了武媚和贾平安一下,贾平安的请罪奏疏就来了。 “……范氏欺人太甚,臣忍无可忍,率人砸了范家,断范亨之腿……” 这个少年竟然这般猛的吗? 王皇后讶然。 奏疏念完,李治淡淡的道:“杨玄感乃叛逆,范氏为何私下盗挖?讯问!” 一句话,范家就算是完蛋了。 “新丰县县令黄武勾结豪族,贬官为民!” 完蛋一个县令,吏部大概会高兴,因为待选的人太多了,难得出现一个坑。 “贾平安……” 李治沉吟着,“贾平安跋扈,罚百万钱。” 百万钱就是一千贯。 这个力度很大啊! 但王皇后却很落寞。 她才将暗示贾平安此人太过沉稳,城府深沉,要小心,回过头贾平安就用砸了范氏的举动打了她的脸。 老娘真是恨啊! 她起身告退,李治目送她出去,冷笑了起来,“百骑早有禀告,贾平安动手的时日不对,他早就该到了新丰县,动手却晚了两日,那少了的钱财,多半就是被他给弄走了。他一边坑了范氏,一边装作是无辜的模样……” 王忠良觉得贾平安的心肠真黑。 晚些有人回报,“陛下,贾平安得知处罚百万钱时,说是全家上下都没那么多钱,可怜未来的妻儿要跟着他餐风饮露……” 李治板着脸,“这个不要脸的,此次清明渠弄的那些宅子,梁建方等人给了他多少好处?加起来都不止百万钱!” …… 百万钱……堆积起来一大堆。 铜钱是不可能的,大多是布匹。 一车车的布匹被拉出来,杜贺站在那里跺脚道:“穷了!穷了!” 道德坊的街坊都唏嘘不已。 “说是惹怒了陛下,被罚了百万钱。” “百万钱……想都不敢想,贾家怕是要穷了。” 看到街坊从富豪变成穷光蛋,大部分人都会有一种幸灾乐祸的轻松感。 “吃饭了。” 贾家开饭了,徐小鱼端着个很大的碗出来,一只筷子穿了五个蒸饼,咬一口蒸饼,喝一口羊汤。 这伙食也忒好了吧。 看看长安城那些权贵家,哪家的仆役能吃的这般好? 众人咽口水。 这可是大中午啊! 道德坊吃午饭的没几家人,只有贾家是雷打不动。 吃完蒸饼,喝完羊汤,徐小鱼筷子一扒拉,我去,碗底全是羊肉。 “走了走了,回家去!” 不能再看了,再看就忍不住想吃。 “要低调!” 李义府就像是幽灵般的出现了。 贾平安刚吃完饭,正坐在屋檐下琢磨着怎么把那笔钱洗干净。 “李舍人可是稀客。” 李义府出身不高,但写文章却是一把好手,比老许还厉害。他就靠着文章一路爬升,现在已经是监修国史了,再进一步就能一窥相位,可见手段了得。 微胖的脸上,一双细眼微微眯着,李义府好似邻家大叔般的亲切,“听闻你此次新丰之行触怒了陛下?许尚书为此在陛下面前为你缓颊,老夫说少年人当犯错,不犯错哪是少年人……” “是啊!” 双方坐下,鸿雁在边上煮茶。 李义府看了鸿雁一眼,笑道:“如你这般的也该有些家业了,老夫认识几个贩卖奴婢的,回头把他介绍与你,你只管问他好颜色的婢女就是了。” 鸿雁抬头飞快的看了李义府一眼,觉得这人真是够坏的。 要是再来几个漂亮的女婢,她岂不是失宠了? 想到这里,鸿雁就恨不能给茶里加些料。 寒暄了一阵子后,李义府才说了来意,“明日老夫在家中宴请一干俊彦,武阳伯年轻了得,当来。” 李义府亲自上门来请,除非翻脸,否则不能拒绝。 边上站着的杜贺已经在想着该给郎君准备什么颜色的衣裳了,好歹也能让那些人看看所谓的年轻俊彦是怎么回事,若是能勾搭一个未来的大舅哥那就更妙了。 但贾平安就这么轻笑着,“对不住李舍人了,明日某和许尚书有约。” 老夫亲自上门来请你,你竟然敢拒绝? 李义府脸上的笑容依旧,“可是不能推却?” 贾平安点头,“是啊!某和许尚书相识多年……” 李义府随后喝了茶,赞了鸿雁的茶艺,起身告辞。 这人说话怎么打哆嗦呢? 难道是怕我? 贾平安有些不解。 等他走后,鸿雁低头来认错,“郎君,先前奴加多了花椒。” 靠! 贾平安想起后世自己吃面条放多了花椒的后果,那嘴都麻了,说话都不利索。 老李……非常人也! 鸿雁心中不安,见贾平安不说话,就跪了下去。 “起来。” 贾平安有些头痛的道:“罚你把剩下的茶喝了。” 鸿雁大步过去,此刻茶水已经冷却了,她连续几大杯…… 吨吨吨! 晚些,杜贺叫她来,“你今日虽然歪打正着为郎君出了气,可此等事不可为,再有下次……就回火星湾去。” 鸿雁被吓哭了。 杜贺在等她表态。 贾平安是家主,此刻不表态,他这个管家就必须出来做恶人。 就如同官场上一样,上官做出了惩罚下属的决策,你作为上官最亲近的人,此刻若是去安慰大家,那是大忌…… 上官当然在想:我得罪人,你讨好人,这么几年下来,还有我的好? 所以要果断为上官背锅,背的越多,上官就越欢喜,越把你当做是自家人。 但鸿雁你要表态啊! 她只是哭,杜贺惆怅的道:“你说话啊!” 鸿雁张开嘴…… 花椒吃多了,麻的说不出话。 晚些杜贺去寻了贾平安。 贾平安正在书房整理教材。 “郎君。”杜贺看了一眼那些书,不禁暗自敬佩。 “何事?”贾平安放下草稿,觉得这不是人干的活。 “郎君,那李舍人最近炙手可热,据闻陛下颇为欣赏他,不出所料的话,几年内怕是能封相,何必得罪了此人?” 李义府亲自上门来请贾平安去家中赴宴,这个面子给的很足,可贾平安竟然断然拒绝,这个有些打脸了。 贾平安揉揉眼睛,“李义府有才,文章在朝中能列前三。陛下为太子时,李义府一直跟在身边,加之他会做人,能伏低做小,不飞黄腾达才见鬼了。” 杜贺越发的不解了,“那郎君为何要得罪他?” “因为……某和许公交好。”贾平安笑了笑,“李义府和许公之间有些龃龉,李义府以为许公在抢夺自己的圣眷,所以经常有些小摩擦。” 杜贺叹道:“郎君……为官者并非只有一条路,譬如说英国公,他是陛下那边的人,可他却和其他官员和和和气气的……这做官啊!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整个长安都是如此,放眼天下都是如此。” 他觉得贾平安太过气盛了。 论官场阅历,他觉得自己比贾平安还丰富,难免就提醒了一番。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某兴许会忽悠人,但那只是忽悠。可做人最要紧的是什么?” 杜贺摇头。 这个问题问十个人就有十种不同的答案。 贾平安拿起教材,“做人要紧的是高兴。” 杜贺崩溃。 合着贾平安就是因为不喜欢李义府这个人,所以才给了他脸色。 这不合做官的道理啊! “做官,也要做的高兴!”贾平安低头开始看稿子。 杜贺去了前院,徐小鱼正在安慰鸿雁。 “你莫怕,下次那人再来,某一刀就剁了他!” 这个小畜生! 杜贺一脚踹去,徐小鱼蹦了起来,等看到是杜贺时,转身就跑。 “跑!晚饭没了!” 徐小鱼果断止步回身,笑道:“某只是玩笑。” “玩笑?”杜贺骂道:“鸿雁在郎君的身边伺候,你整日给她说些打打杀杀的作甚?王老二!” 王老二从边上出来,杜贺指着徐小鱼说道:“看看你教的人,野性难驯,给鸿雁鼓吹什么杀人。” 王老二过来,一脚就把徐小鱼踹飞了出去。 杜贺微微变色,“下手别太狠。” 等他走后,徐小鱼一个鱼跃起来,笑嘻嘻的道:“二哥,回头某请你喝酒。” 王老二那一脚看似凶狠,可都是巧力。 “别给郎君惹麻烦。” …… 贾平安的麻烦不少,比如说授课遇到几个人渣学生,那心情相当的不美妙。 “……先生,你说这力是相对的,那某去青楼和女妓那个啥,她为何不相对呢?” 尉迟循毓敏觉得自己而好学,举一反三…… 人渣学生们都轰然大笑。 咻! 贾平安把黑板擦都飞了下去。 尉迟循毓不愧是尉迟恭的孙儿,轻松接住了。 一群人渣在笑。 “为了体验力学的道理,明日你等去帮着修补城墙。” 长安城是版筑土城,因为日晒雨淋,不时得修修补补,否则垮塌了可不是玩笑。 说到这个贾平安想起了后世看的电视剧和电影,在那些镜头里,长安城竟然是砖城,让他当时颇为悠然神往。 可到了大唐才知道,长安城就是个土城。 除去城门周围用了城砖之外,其它都是土墙。 失望吧? 不失望,看着学生们如丧考妣的模样,贾平安的心情极为舒畅。 他前脚一走,李元婴就喊道:“罪魁祸首……打!” 一群学生围殴了尉迟循毓。 晚些他鼻青脸肿的回到家中,尉迟宝琳见了就问道:“和谁打架了?” “没。”尉迟循毓不敢说自己惹恼了先生。 尉迟宝琳看了他的随从一眼,随从说道:“先前小郎君遇到有人抢钱,就出去追打,盗贼人多势众,小郎君以一敌十……” “不错。”尉迟宝琳倍感欣慰。 晚些父子俩一起去看望老太爷尉迟恭。 尉迟恭正在琢磨自己的丹道,身前摆放了一溜颜色各异的‘药石’。 父子行礼,尉迟恭看到了孙子脸上的青肿,就淡淡的问道:“谁干的?” 尉迟宝琳欢喜的道:“阿耶,大郎如今出息了……今日他遇到有贼人抢钱,就以一敌十……” 尉迟循毓看了祖父一眼,发现他神色淡淡的看着自己,心中不禁一个咯噔。 老天爷,阿翁千万别看穿啊! 尉迟宝琳觉得自己教子有方,就显摆了许久。 “说完了?” 尉迟宝琳点头,等着老爹夸赞自己。 尉迟恭挥手。 啪! 尉迟宝琳捂着脸,不敢相信的道:“阿耶!” 尉迟恭起身,那身形快如闪电。 砰砰砰砰砰砰! 一阵暴打后,尉迟恭又坐了回来,鼻青脸肿的尉迟宝琳问道:“阿耶,某有何错?” 尉迟恭看了孙子一眼,“就算是盗贼,没经过操练的,你儿子一打十也不至于鼻青脸肿。再说了,哪个盗贼这般蠢,竟然专门打脸。” 是啊! 尉迟宝琳想起了自己看到过的恶少斗殴场面,都是拳打脚踢…… 可儿子身上的衣裳却干干净净的,这不对啊! 老子好蠢! 尉迟宝琳起身,咬牙切齿的道:“逆子!” 砰砰砰砰砰砰! 晚些,父子二人鼻青脸肿的请罪。 尉迟恭说道:“老夫打自己的儿子,你打自己的儿子,倒也有趣。滚吧。” 尉迟循毓跪下道:“阿翁,孙儿明日要去筑城,怕是回家就晚了……” “嗯?为何筑城?”尉迟恭觉得不对。 尉迟循毓低头,“今日孙儿得罪了先生。” “可是你一人?” “是全部。” “干得好!”尉迟恭吩咐道:“把老夫的马槊拿来,明日就用这个东西去筑城。” 呃! 尉迟循毓被吓坏了,“阿翁万万不可,这可是杀敌无数的宝贝啊!” 尉迟恭淡淡的道:“你阿耶无能,杀不了敌,你也好不到哪去,留着何用?” 悲剧啊! 父子二人狼狈回去。 尉迟恭坐在那里良久。 “那贾平安此举倒是有些意思,他若是想罚学生,去清理茅厕都好过筑城。” 边上的管事好奇的道:“阿郎,难道是心软的缘故?” 尉迟恭拿起一坨矿石,摸了摸,“那些学生以后多半是要为官的,大唐文官也得懂厮杀之道。厮杀之道为何?攻守之道罢了。攻守都是城池,不知城池是如何构筑的,以后如何守城,如何攻城?” “那个少年果真有趣。” 尉迟恭笑了笑,“大郎顽劣,把老夫的马鞭送给贾平安。” 这是赞赏贾平安收拾学生干得好,顺带让他下次用这个马鞭抽人。 贾平安拿到马鞭时也有些懵,“这是何意?” 管事笑道:“阿郎说若是小郎君犯错了,武阳伯只管抽。” 真够狠的。 后世早些时候也和这个时代差不多,家长把孩子送去学校,和老师的交流能让以后的孩子毛骨悚然。 ——我家孩子顽皮,老师你尽管打,往死里打! 往死里打自然只是个表态,但家长的态度由此也能看出些端倪。 师道尊严! 先生尽心尽力的教,你不好生学,打不死你个龟孙! 第二天学生们就出发了。 城南有一段城墙垮塌了些,官府正动员民夫修补。 “这些人就当做是民夫使唤。”贾平安很严肃的道:“民夫如何干活,他们就如何干活。民夫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 呃! 负责的官员笑道:“好说,多谢武阳伯的支持。” 能送免费的劳力来,这武阳伯果真是好人呐! 官员欢喜,等贾平安走后,就把这十余人叫来。 “报名来。” 这是规矩,要造册的。 当先的年轻人甩头,洒脱的道:“李元婴。” “李元婴……”记录的文吏抬头,“怎地这名字和滕王殿下的一样?” 官员懵了。 “本王,李元婴!”李人渣怒了,拍了拍腰间的玉佩。 “殿下!”官员赶紧拱手,“这个……下官万万不敢呐!” 大哥,若是你在这干活,某怕是会被人骂死。 李元婴真心不想干,但贾平安说了,这几日要计算量,你搬运了多少泥土,你构筑了多少城墙,自家计算面积来,不达标的,一律重来。 哎! “少啰嗦,带本王去干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李元婴深谙这个道理。 装孙子而已,习惯了。 官员擦去额头上的汗,看向第二个鼻青脸肿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竟然还扛着一根马槊,看着一脸的生无可恋。 “尉迟循毓。” 额滴神啊! 鄂国公家的孙儿也来了? 官员的腿都在打颤。 这么一个苦力的活计,竟然来了一群包罗万象的年轻人。 亲王、权贵子孙…… “干活了。” 小吏一声喊,自信满满的学生们混进了民夫中。 随即他们就感受到了来自于社会的恶意。 “某的手心好疼!” “起泡了!” “某力大无穷,可挑东西怎地那么难,东倒西歪的。” “……” 今日休沐,贾平安丢下了正在经受社会毒打的学生,去许家赴宴。 …… 求票! 第317章 要快活 作为皇帝的头号心腹,许敬宗请客自然是连带着宰相们一起请。 这等宴请若是不带着目的性,那便是休闲。 可一群宰相聚在一起能说些什么? 所以你得安排节目。 一群年轻人在前方饮酒作乐,酝酿诗赋文章。 “辅机觉着这些年轻人如何?” 宇文节含笑看着。 “不错。”长孙无忌看了一眼,看到了刚进来的贾平安,神色平静的道:“诗赋文章于我等而言只是小道。” 李义府也来了,见状心中不禁暗自揣度。 看长孙无忌的意思,分明就是准备夸几句,可怎么就改口了? 他看着走来的贾平安,心中微动。 这个少年诗才了得,长孙无忌定然觉得自己不敌,那干脆就把这些排斥为小道。 想到这里,他的眼中多了阴郁。 贾平安不给他面子,反过来就到了许家赴宴,这分明就是打脸。 这等奇耻大辱不报复回来,老夫还怎么为官? 贾平安过来拱手道:“诸位相公来得好早,某却是晚了。” 李义府笑道:“武阳伯年轻,诗才了得,来晚倒也无碍。” 这话暗含毒药:贾平安恃才放纵,故意来晚了。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某先去城南看了学生们筑墙。” 李义府恍然大悟,“武阳伯果然勤奋,不过让学生去筑墙,却不知是何考量?” 贾平安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道:“李舍人想学吗?” 噗! 边上有人笑喷了。 你不想学问个什么? 李义府的眼中多了厉色,“长孙相公说诗赋文章乃是小道,武阳伯以为如何?” 贾师傅成名就是诗,长安城中传唱度最高的诗就是他的那几首,堪称是顶级流量的存在。 但这话却有些我顶你个肺的意思。 李义府是李治的人,贾平安按理也是李治的人,两个自己人之间发生了争执,长孙无忌颇有兴趣,想看看这二人的手段。 贾平安要喷了吧。 但他不敢碰老夫,那么只能冲着李义府发泄。 有趣! 长孙无忌的嘴角微微翘起,心情越发的轻松了。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知晓这条老狐狸想看戏。 但…… “诗赋文章……”贾平安说道:“为官做事,当然是做事为先。有人觉着吟诗作赋就能把事做了,上个奏疏,引经据典的展露自己的才华,如此方是人才。” 这个是弊端。 长孙无忌觉得有些意思。 他心想难道这个扫把星要附和老夫? “某以为,看一个人,要看全面,为官就要看做事的本领,而非诗赋文章的优劣。若是如此,人人都去琢磨诗赋文章,谁去琢磨如何做事?” 贾平安这是要向长孙无忌示好? 众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皇帝的人向长孙无忌示好,这算是长孙无忌挖墙脚成功了? 还是说贾平安觉得长孙无忌这边更有前途。 一时间大伙儿都有些沉默。 “诸位相公,我等作了几首诗,还请诸位相公雅正。” 一个年轻人带着一叠纸过来,很是谦恭的请大佬们欣赏。 众人都看了,但都默契的避过了贾平安。 哥这是高手寂寞啊! 贾平安其实比较心虚被邀请点评,就他的那点鉴赏能力,在场的大多能碾压他。 所以装个高人也不错。 至于那些尴尬的目光,无视就好了。 贾平安这一系的人考科举就是坑爹,最差的就是诗赋文章。而目前的科举诗的比重不小。长孙无忌以首席宰相的身份说出诗赋文章只是小道的话,贾平安不知道顺势接上,那就是豕。 接着再造势,如此诗赋为纲也该要消停些了,对贾平安这边算是极大的利好。 他看着长孙无忌,目光中饱含着深情厚谊。 多谢! 随后饮酒,那些年轻人作诗都有些别扭,宰相们更是惜字如金,作诗是不可能作诗的。 许敬宗知晓是贾平安在场的缘故,都怕被打脸。 简单喝了些酒,贾平安就先告辞了。 等他走后,那些年轻人才活跃了起来。 “那便是武阳伯?” “就是他。” “比某还年轻。” “某最喜欢他的那首……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那意境,只需一想,某就非喝酒不可。” “错,某却喜欢他那首红豆生南国,感情真挚,用词简单,却直击人心,堪称是他最好的一首诗。” 一个年轻人说道:“某却觉着最好的是那半首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瞬间全场黑脸,主人家老许更是黑的差点脑溢血。 你这是说俺们在饮酒作乐,却忘记了民生艰难? 那年轻人器宇轩昂的道:“武阳伯的那些诗风格多变,但某却留心了这半首,另有一首……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某发现武阳伯其实颇为忧国忧民,这一首半才是他的心声。” 这是贾平安的铁粉。 众人无语,许敬宗咬牙切齿的,觉得就不该请了小贾来。 这里的一切都被传到了李治那里。 “说贾平安奉承长孙相公。” 百骑的汇报比较坦然,“长孙相公说文章诗赋本是小道,在场的大多不以为然,唯有贾平安出言赞同,还说做事才是最要紧……” 王忠良偷瞥了李治一眼,觉得那个扫把星在作死。 什么舅舅,你是皇帝的人,去奉承长孙无忌,那不是在背后给皇帝捅刀子吗? 李治淡淡的道:“知道了。” 皇帝看着神色平静,但王忠良知晓,这事儿没完。 想到武昭仪的弟弟要倒霉,王忠良下意识的觉得萧淑妃要起飞了。 果然,李治起身道:“去淑妃那里看看。” 刚走到半路,有人来禀告道:“陛下,那贾平安在城南看学生筑城,说什么……长孙相公说诗赋文章只是小道,他深以为然,可科举却以诗赋文章为先,可见不思进取。” 李治止步,双手握拳…… “去武媚那里。” 王忠良满头雾水。 那贾平安怎么又翻身了呢? 武媚迎了皇帝进来,随后说些肚子里孩子的事儿。 “你那阿弟今日算是大出风头了。” 李治的语气有些不大对劲,武媚心中一紧,笑道:“他还年少呢!犯错难免。” 遇到事情不要慌,先把年轻摆出来,年轻人犯错就该原谅。 李治似笑非笑的道:“先前许敬宗家中宴客,宰相们都去了,舅舅说诗赋文章乃是小道,贾平安大为赞同……” 那娃疯了? 武媚的眼中多了厉色。 张天下觉得这是要动手的架势。 “朕此刻想来,舅舅这般说,一半是为了他在的缘故。武阳伯的诗才冠绝长安呐!” 长孙无忌只是随口贬低一下诗赋文章,但心中却也是这般想的,只是往日不可能会说出来。 “随后贾平安率先离去,晚些在城南大肆宣扬舅舅的这番话。” 武媚茫然,她如今涉及政事不是太多,所以对科举这一块也了解不多,更不知道贾平安那些学生都是人渣,考科举就是白费劲。 李治莞尔道:“科举首重诗和文章,他的那些学生都考不上科举。” 武媚恍然大悟,捂额道:“他竟然如此?” 小老弟竟然忽悠了长孙无忌一把,顺带也坑了他一把。这一把坑的长孙无忌无话可说,还得说他贾平安说得好。 这手段…… 李治的眼中闪烁着熟悉的光芒。 就是这个味。 忽悠死人不偿命。 “关键是……” 下面的话李治没说,但武媚却知道了。 等他走后,武媚突然捧着大肚子笑了起来,前仰后合的。 “昭仪小心些。” 张天下看的有些胆战心惊,就担心孩子出事。 武媚喘息道:“这阵子就这个消息让我欢喜,忍不住就笑了。” 张天下不解,扶着她坐下后问道:“武阳伯这一下算是借势吧。” “是借势,也是坑人。”武媚笑的眉眼弯弯的,少有的女人味,“关键是……那些关陇的人又要纠结了,想着贾平安是否投靠了长孙无忌。” 政治人物很少会公开说站队的话,贾平安今日这么一出,小圈子不少人大概会认为贾平安跪了。 “噗!” 张天下也忍不住笑喷了。 这个真是太坑人了。 …… 周醒得了这个消息后,欢喜的进了院子。 天气热了,陈二娘就在屋檐下站着,神色木然。 这个疯女人! 想到自己上次差点被这个女人勒死,周醒就不禁摸了一下脖颈。 他进了房间,欢喜的道:“王尚书,那贾平安今日对相公低头了。” 嗯? 正在做针线的王琦抬头,一双眸子竟然格外的深邃,“说清楚。” “相公今日说了一番话,贾平安随即就赞同,出去后还为相公吹捧了一番。” “这……” 王琦突然觉得针线不香了。 他一心想把贾平安踩在脚下,可这人突然就跪了。 那我还折腾什么? 但贾平安不是这等人啊! “去相公那边问问。” 周醒跑的飞快,晚些到了长孙无忌家,对管事说了此事。 管事进去询问。 长孙无忌才将回家,正在喝茶,顺带想想先前几个宰相的言行,好判断谁是自己的盟友,谁在敷衍了事。 说到盟友,让他不禁想起了褚遂良。 老褚正在回归的路上,但长孙无忌却有些迫不及待了。 “阿郎。” “进来。” 长孙无忌收了情绪。 管事进来,“阿郎,王琦那边来了个人,问那贾平安是否投靠了相公。” 嗯? 长孙无忌不解,“为何这般问?” “说是那贾平安在外面大肆宣扬相公的话,什么诗赋文章都是小道。” 瞬间长孙无忌就全明白了。 他淡淡的道:“这等糊涂人……” 管事明白了,“是。” 出去后,周醒在前院等候,笑道:“相公如何说?” “站好。” 管事淡淡的道。 周醒不知为何,就直腰站好。 管事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比试了几下,才一巴掌扇去。 啪! 周醒被一巴掌打蒙了。 管事骂道:“相公说了,这等糊涂人该打!” 周醒失魂落魄的回去一说,王琦皱眉,“站好!” 周醒的身体在打颤。 王琦捏着针线过来,在他的脸上戳了一下,“可知晓某为何不去问,而是让你去吗?” 周醒觉得脸上在流血,却不敢触摸,“不知。” 王琦叹道:“因为那贾平安是皇帝的人,除非相公答应保他,否则对相公低头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在百骑,那是皇帝的地方,皇帝随手就能按死他,你说……他对相公低头,可能吗?” 周醒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你蠢,其他人更蠢,估摸着相公要头疼了。” 晚些,有人来了。 “相公说了,辟谣!” 王琦应了,等人一走,就阴测测的道:“此事乃是你的过错,如此,你便去寻了贾平安,和他闹腾一番。” 闹腾一番后,大伙儿自然就知道,原来这是谣言。 周醒一路去了城南,见到那十余灰头土脸的学生,哪怕心情沉重,依旧笑了起来。 “笑……笑你娘!” 骂人的竟然是李元婴。 这不符合宗室的礼仪要求吧。 可李元婴这几日干的要疯了,哪管风度。 周醒骂道:“那扫把星何在?” 咦! 这么有种? 十余学生直起腰来,互相使个眼色。 偷懒的机会来了。 叛逆少年杨渊正义凛然的道:“竟然敢侮辱先生,是可忍……” 陈宝振臂高呼,“孰不可忍!” 李元婴总结,“动手!” 十余学生扑了过来。 呯! 李元婴飞起一脚踹倒了周醒,尉迟循毓把他再揪起来,一拳撂倒。 呯呯呯! 工头,也就是小吏早就看到了这一幕,却袖手旁观,晚些觉得再打要出人命了,就说道:“差不多了啊!” 李元婴回头看了他一眼,小吏哆嗦了一下,“要出人命了。” “干活!” 李元婴喊了一声,十余学生离去,地上躺着遍体鳞伤的周醒,木然看着天空。 为啥是我? 杨渊呸了他一口,骂道:“贱狗奴,也敢骂先生。” 干活很苦。 杨渊看看自己的手心,那里的水泡已经磨好了,这也得益于那些民夫的经验。 “挑土了!” 杨渊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挑起担子过去。 箩筐里装一半土,和旁边民夫满满的一箩筐土差别很大,但这已经是杨渊的极限了。 他弯腰挑起担子,只觉得肩头一阵疼痛。他咬牙直起腰,脚下踉跄了一下,然后稳住往前走。 几个民夫都看笑了,“这一看就是金尊玉贵的少年,却跟着咱们一起受苦。” 顺着泥土堆砌的斜坡上去,随后把土倒在模子里,晚些有人会夯实。 所谓版筑,就是用木板搭建一个大模子,把泥土倾倒进去,随后夯实。你要多高都能往上筑造。 弄好一层之后,随即可以在这一层夯实的土墙上继续搭建模子…… 所谓夯实基础就是这里面的一道工序。 杨渊累了,就坐在下面歇息,身边有个民夫也在歇息喝水。 他无意间看到民夫手心里那厚厚发黄的老茧,就随口问道:“你这般辛苦,挣钱却不多,可甘心吗?” 他父亲杨钊是大儒,从小的教导就是努力读书考科举,随后按照圣贤的话去为官,去做人。 做官自然是超然的,和这等民夫相隔了十万八千里,一个是天上的神灵,一个是地上的蝼蚁。 杨渊这几日在观察这些民夫,发现他们虽然累,收益也低的让人发指,但却很是欢乐。 这是为何呢? 民夫看了他一眼,说道:“不甘心能如何?” 瞬间杨渊就明白了。 这不是甘心与否的问题,而是认命了。 “那你为何能这般快活?” 民夫笑道:“不快活……难道日子就能好?” 杨渊木然。 是了,不快活日子依旧是这样,那为何不快活了过呢? 晚些下工,杨渊回家。 杨钊已经到家了,见他灰头土脸的回来,就板着脸道:“所谓的新学就是哗众取宠,让你等去干活更是标新立异。人分类,将相治理国家;商人贩运货物,沟通有无;民夫就该干活做事……让你等和民夫混迹,那贾平安多半是想要媚上。” 边上的管事担心杨渊会反驳争吵,可杨渊却笑了笑,随后去洗漱。 吃完晚饭,杨渊在自己的房间做功课。 杨钊就在外面晃悠,可却不进去。 “明日你别去了,你那些叔伯要来,还有些兄弟。” 这等家庭聚会除非大事,否则不能推脱。 “是。” 第二日,杨渊先去了城南告假。 回来时,家里已经多了十余人。 杨家算是个大家庭,杨钊的父母去后就分了家,不过兄弟之间的感情不错,隔三差五的就聚会。 杨钊是兄长,和三个兄弟坐在一起说话。 杨家人丁鼎盛…… 下面就是晚辈,十余年岁不一的少年在辩论。 儒学传家的杨家,聚会也是讨论学问为主。 杨渊回来了,堂弟杨轩叫住他,“大兄来说说……” “说什么?” 杨渊跪坐下来,腰杆笔直,这一点让杨渊的兄弟们低声赞叹。 坐有坐相,这可不是一句空话,但凡弓腰塌背的,轻则呵斥,重责动手。 但杨渊却违背了杨钊的意思,竟然去学了新学,这一点让杨家的长辈们颇为不满。 而堂弟们看向他的目光中都多了好奇和羡慕。 能悖逆长辈的意思,真的很爽啊! 杨轩说道:“我们先前说到了为官治理一方之事。五郎说若是当地遭遇水患当如何,某说当派人四处巡查……” 众人一方争论,各种意见都有。 杨钊几兄弟含笑看着。 最后轮到了杨渊,杨钊眸色微暗,想到这个儿子的叛逆,不禁叹息一声。 杨渊说道:“若是某,第一当令人四处查探,确定各处损失。其二令各处不得随意取水,务必要煮沸后方能饮用……” 咦! 杨钊的几个兄弟不禁轻咦一声,都仔细听着。 第318章 这便是大唐 十多个少年七嘴八舌的说着水患治理的意见,长辈们阅历丰厚,听到正确的就微微一笑,听到错的也不呵斥,等晚些结束后再来个总结,就算是完成了今日的辩论。 那些少年说的不一,条理性不足,所以杨钊几兄弟都只是含笑听着。 等杨渊开口后,却是颇有条理,让他们不禁打起精神仔细倾听。 “其三,令人清查百姓的余粮,若是不足,不必等上官和长安的同意,马上开仓放粮……” 杨渊很严肃的道:“但凡出现灾荒,第一要紧的便是让百姓能果腹,做不到这一点,前面说的皆是空谈。” 他接着说道:“随后要用生石灰在各处消毒,令郎中准备药材,免费治疗百姓……” 杨钊的一个兄弟赞道:“大兄,大郎却是长进了。” 杨钊冷笑道:“逆子胡言乱语罢了。” 众人都笑了,觉得他是谦逊。 杨钊问道:“老夫问你,为何粮食为第一要务?” 这是一群没尝过饥饿滋味的人。 杨渊说道:“若是百姓食不果腹,就怕揭竿而起。” 杨钊点头,这一点他赞同,“遇到灾荒要紧的是人心,当派兵四处巡弋……” 这是杨钊认为的第一要务,几个兄弟也是微微点头。 杨渊觉得不对。 “阿耶,这不对。” “为何?”杨钊有些恼了,觉得这个儿子在胡搅蛮缠。 杨渊说道:“阿耶,遇到灾荒,第一要务是要让百姓,让灾民看到希望!” 嗯? 这是什么鬼? 此刻的大唐等级森严,作为士大夫群体,杨家人遇事的出发点就是解决可能出现的问题。 “你这话何意?”杨钊微微皱眉。 杨渊说道:“百姓但凡有吃的,但凡能不被饿死,他们便会听从官人的吩咐,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所以要让他们看到粮食,哪怕每日一餐也好。若是只顾着其它,当那些灾民饥肠辘辘时,再温顺的人也会变为虎狼!” “给灾民希望,这便是遇到灾荒时官员最该做的事。冷了,便让他们有衣裳穿,有火烤;饿了让他们有饭吃,仅此而已。” 他起身告退。 众人默然。 “给灾民希望?” 杨轩嘟囔道:“这是什么说法。” 一个在边上斥候的女仆突然说道:“郎君说的真好。” 杨钊心中一动,说道:“这个婢女原先家中就是遇到了灾荒逃出来的,香叶,你来说说。” 女仆出来,低头不敢看这些男子,“阿郎,原先奴所在的村子遇到了水灾,官府也是先派了军队来巡弋,告诫不许妄动……可家里的粮食都被冲走了,饥寒难耐……” 杨钊神色微动。 那个逆子难道还知道这些? 女仆继续说道:“官府的粮食运来前,已经饿死了十余人,剩下的鼓噪说是去抢,就去城中抢掠,结果官府早有准备,全杀光了,头颅就挂在城门外……” 女仆抬头,眼中全是木然。 杨轩说道:“这官竟然是先想着自己的官职,把百姓置于不顾……狗官!” 有人说道:“可先前咱们也是这般说的。” 死一般的寂静。 杨轩喃喃的道:“某以为百姓家中怎么说都该有粮的。” 一群人凭着臆想来讨论为官之道,若是贾平安在的话,定然会痛斥。 杨钊心中一震,“让大郎回来。” 杨渊回来,却有些不耐。 他不喜欢和这些纸上谈兵的亲戚辩论,在经过贾平安的熏陶教导后,他觉得这些叔伯兄弟都有些天真。 “你如何知晓了这些?”杨钊心中不知是喜是悲,一方面儿子出息了欢喜,一方面是新学…… 他也是对新学喊打喊杀的一员,可杨渊叛逆去了新学,杨渊尴尬的只能回家蹲着,不好意思和那些人一起声讨新学。 杨渊说道:“生石灰消毒这些是新学教导的。先给百姓希望,这是某自家感悟的。” “说来听听。” 众人都兴致勃勃的。 杨渊说道:“某这几日一直在城南和民夫们筑城,那些民夫虽然穷困,却格外的欢喜,某就问了一个民夫,那民夫说……不甘心又如何?不快活日子难道就能好过些?” 他抬头,神色肃然:“阿耶,百姓要的只是希望,只要让他们能吃饱穿暖,让他们看到希望,什么天灾人祸都无法撼动他们对大唐的忠心!” 轰! 这番话让所有人都震动了。 杨钊喃喃的道:“希望?” 杨渊点头,随后再度告退。 众人看着他的背影不禁默然。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嚷道:“大兄说的某不懂,可某却觉着大兄好厉害!” 杨钊神色复杂,想说些场面话,可最后出来的却是:“这逆子,这逆子……” 他的一个兄弟却欢喜的道:“大兄,大郎这番话某觉着没错,当年某考科举数次不过,心丧若死,若非你和其他兄弟说某的诗赋文章都够了,只是差些机缘,某那时怕是就彻底的放弃了。这可不就是大郎说的要让人看到希望吗?” “是啊!希望!” 杨钊起身道:“孩子们怕是都饿了,把酒菜送来。” 几个兄弟指指他都笑了起来。 吃了饭,几家人都回去了。 杨钊缓缓进了儿子的房间,见他在看书,就过去瞅了一眼,面色发黑。 “新学新学,整日就知道新学,新学能学什么?学些修屋子、筑城的学问?” 杨渊抬头,“阿耶,新学不只是能修屋子,还能修人。” 杨钊板着脸道:“荒谬!” 杨渊等着他后续的批驳。 可杨钊却收工了,嘟囔着什么‘逆子胡闹,迟早会后悔’之类的话走了。 奇了怪了,阿耶今日这是气虚了? …… 年轻人的日子总是觉得过的太慢,整日整日的熬啊熬! 他们也不知道为何觉得难熬,仿佛明天一定会更好,或是想逃避觉得难受的今天…… 城南的修补工程完工了,李元婴等人回归学堂。 “你是……” 需要经常进出皇城的人,每个月都要报备。进城时有小吏拿着资料核对。 “你是滕王?” 他无法把眼前这个黑炭和那位洒脱的滕王殿下联系起来,而且此人的脸上还蜕皮了,黑一块白一块的,格外的丑。 李元婴觉得丢人,捂脸说道:“本王晒黑了,赶紧放人,否则回头收拾你。” 小吏却很认真的验证了李元婴的身份,最后竟然请了宫中人来查验。 丢人啊! 李人渣恨不能把弹弓掏出来给他一下。 到了学堂,贾平安已经来了,看着十余黑不溜秋的学生,不厚道的笑了。 “手心起泡,脸上蜕皮,看来你等干的不错……” 李元婴觉得这位先生在幸灾乐祸,于是就在纸上飞快的画了一个东西。 “这几日有何感悟?都说来听听。” 贾平安走了下来,听着学生们的感悟,缓缓而行。 当走到李元婴的身边时,他看到了什么? 李元婴正在画一个人,夸张的人。 嘴巴老大,眼睛细小,显得格外的猥琐…… “画得不错。” 李元婴笑道:“只是随手而为罢了,不值一哂。” 他觉得贾平安不知道自己画的是谁,所以笑的很是得意。 “回头照着画五十份,明日交来。” 李元婴瞬间崩溃…… 这样的日子真是舒坦啊! 晚些下课,贾平安回到百骑,随便寻了个借口就溜了。 邵鹏说道:“老唐若是在,看你还敢这般肆无忌惮!” …… 夏季的草原看着郁郁葱葱的。 三百余衣着混乱的突厥骑兵正在疾驰。 右边有一群羊,就像是白云般的在草地上缓缓移动。 “快些!” 领头的首领拿出水囊喝了一口,说道:“咱们这次抢了好些粮食,这便去寻了沙钵罗可汗。” “可沙钵罗可汗被唐人击败了。” “击败又如何?咱们能败,唐人却不能败。沙钵罗可汗一路寻了不少部族,日子定然好过,咱们去依附……” 首领看着那片羊群,想起烤全羊的肥美,不禁舔舔嘴唇,“去弄几只羊路上吃。” 众人策马转向了右边。 “快跑!” 牧羊的也是突厥人,但却投靠了唐人,若是不走,定然会被弄死在这里。 “杀了他!”首领担心牧羊人去报信,就令人去灭口。 两骑冲了出去,在马背上张弓搭箭。 “校尉,可要救他?” 就在不远的低洼处,一身甲衣的唐旭摇摇头,“不必。” 那两骑追着牧羊人往左边去了,而那些突厥人在射杀肥羊,随后下马收拾。 唐旭上马,“出击!” 首领说只要几头羊,那便是他和心腹吃,可谁都不是傻子,凭什么你吃香喝辣,我就只能吃糠咽菜? 每个人都射杀了一头羊,扛着过来。 马蹄声骤然而来。 首领抬头看去,就见两百骑唐军正在冲杀过来。 “是唐军!” “我们被伏击了!” 那些突厥人疯狂的往自己的战马狂奔,有人竟然还扛着肥羊。 战马在疾驰,马背上的唐军张弓搭箭。 “放箭!” 箭矢飞舞,奔跑中的突厥人中箭倒下,有人跪下高喊,可箭矢依旧刺入了他的身体。 马蹄声如雷鸣,唐军拔出横刀,轻松的斩杀着奔逃的敌人。 几个突厥人回身,拔刀反击。 “斩杀!” 唐旭制止了放箭,一队队骑兵轮番冲杀上去。 铛铛铛…… 一刀。 两刀。 三刀…… 连续格挡三刀后,第四刀抹过了敌人的咽喉。 骑兵冲了过去,身后全是尸骸! “快跑!” 首领没下马,所以带着十余骑率先逃了出去。 他一边疯狂打马,一边回首。 “唐军没追上来,哈哈哈哈!” 首领不禁大笑了起来。 十余人都是他的心腹,都跟着大笑。 “那些唐军不知我的身份,晚些刑讯后定然会后悔!” 首领回头看了一眼,眼皮子蹦跳着。 那些唐军轻松的在围杀着他的麾下,有许多人跪地请降,依旧被斩杀。 首领打个寒颤,知晓这是因为自己的人在抢掠中杀了唐人的缘故。 “赶紧跑!” 按照唐人的这个架势来说,若是被他们抓到,首领多半会活生生的吊死。 战马也争气,跑的格外的快。 “咱们去寻沙钵罗可汗,回头再来杀光唐人!” 首领不甘的喊着。 前方的突厥人突然勒马。 战马长嘶,首领喊道:“为何停住了?” 默然。 首领冲到了前方,猛地一拉缰绳。 数十骑正在加速。 “往左边去!” 他们打马往左边而去。 才将起速,有人喊道:“这边也有人。” 于是众人往右边去。 右边同样有数十骑在逼近。 首领策马原地打转,绝望的喊道:“唐人为何这般大张旗鼓带来追杀我们?为何?” 唐军从四面合围,唐旭一马当先而来。 “下马弃刀跪地!” 他的身后是张弓搭箭的唐军。 首领握着长刀,浑身颤抖着。 他知道自己的命运不会太好,说不定会很惨。 但人都是有侥幸心态的,自己忽悠了自己,就为了能多活一阵子。 首领率先下马跪下。 心腹们大多如此,唯有一骑喊了一声,随即冲向了唐旭。 “别放箭!” 唐旭拔刀迎了上去。 铛! 一个照面后,敌骑和唐旭错身而过,渐渐的,那敌人的身体摇晃了起来,随后落马。 战马长嘶着奔跑,一只脚挂在马镫上的敌人被拖着远去。 唐旭长刀入鞘,“全数拿了。” 第三天他们回到了单于都护府。 那些突厥人神色复杂的看着被押解而来的俘虏,同情是没有的。就在前几日,这股子突厥人突袭了他们的营地,抢走了许多干粮的同时,杀了不少人,其中一个来巡查的小吏是唐人。 于是唐人勃然大怒,随即出动骑兵追杀。 记得那个在单于都护府的兵部主事黄稳那天就疯了,叫骂着驻军,说是抓不到那些贼人就别回来了。 唐人一旦被杀死,那报复就如同是跗骨之蛆,逃都逃不过。 “唐校尉!” 黄稳来了,那焦黄的脸上全是怒火,见面就骂道:“那些畜生可抓到了?” 唐旭回身招手,那十余人被带了上来。 “三百余人就剩下这点了,兄弟们连续追杀,都顾不上吃饭,赶紧弄些好吃的来。” 黄稳下马过去,提起首领的头发,粗鲁的掰开他的嘴,“啊哈!看看,这牙齿还算是整齐,可见都是用刀子削肉吃,不啃骨头的首领。” 唐旭摇摇头,觉得这样的兵部主事,大概回到长安后,那些同僚都认不得了。 黄稳一巴掌把首领打的鼻子喷血,可首领却谄笑着。 他只求活命,至于什么沙钵罗可汗,那是天边的云彩,他够不着。 黄稳一脚踹去,然后大笑道:“贱狗奴,你敢带着人偷袭大唐,杀了大唐的官吏,你便是走到天涯海角也逃不过一死。今日……唐校尉,可有些新颖的手段?” 唐旭淡淡的道:“有。” 他令人去寻了木棍子来。 “把头削尖。” 黄稳不解,“这是何意?” 唐旭蹲在地上吃着馎饦,抬头道:“晚些把人提起来,谷道冲着尖头放下去。” “妙啊!”黄稳兴奋的道:“人那么重,自然会往下坠,如此他只能夹紧谷道,可却无用……” 这位难道有类似的经历? 唐旭不禁有些好奇。 黄稳没有注意他那古怪的眼神,“唐校尉竟然有这等手段,可见来历非凡,难怪能执掌百骑多年。” “这手段也不是某的。”唐旭笑了笑,想起了那个少年。 “难道是军中哪位的手笔?”黄稳显得有些亢奋,“在沙漠中埋下木桩子,上面坐着数百敌人……那场景何其壮观!想想某就兴奋。” 沙丘上能埋木桩子? 唐旭低头继续吃。 他刚到这里,必须要谨慎些,慢慢的试探这些同袍和同僚的秉性,一步步的融入。 眼前这位黄主事就是他需要亲近的目标,若是不能,那他以后的谋划很难得到通过。 “咦!沙漠里却不好埋木桩子。”黄稳醒悟了,目光炯炯的盯着唐旭问道:“是谁的主意?” “武阳伯贾平安。” 唐旭补充道:“某走了之后,就是他接手了百骑。” “是他?” 黄稳问道:“你和他可相熟?” 这人是啥意思? 唐旭被他灼热的目光看的有些纠结,“武阳伯一直在百骑,某与他甚是亲密。” “哈哈哈哈!”黄稳大笑道:“你一说他某就知道。你才来,怕是不知晓附近有个大京观吧?那便是上次武阳伯在此留下的。那一战,他把那些部族都杀怕了,至此单于都护府的人都老实了。” “你没去看过,那京观……”黄稳滔滔不绝的说着京观的事儿,唐旭看着剩下半碗的馎饦,苦笑着继续吃。 晚些黄稳把那些部族的人叫了来。 首领被剥光了,他看着那削尖的木桩子,虽然不知道是干啥的,但那种未知的恐惧让他涕泪横流,不住的哀求着。 晚些,木桩子上都坐上了贼人。 惨叫声中,黄稳回身对唐旭说道:“老唐……唐校尉,这般叫你不介意吧?”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黄稳对唐旭就客气有余,清切不足,此刻听到他换了称呼,唐旭心中一喜,“这般才亲切。” 黄稳笑着问道:“那武阳伯说是诗才无双,某虽然在此,长安来的人却也带来了他的那些诗,某最喜青海长云暗雪山那首……” 唐旭笑着给他说了贾平安作诗的一些事,特别是在青楼里引发女妓追捧的事儿…… 二人越说越亲近,最后干脆就一起去喝酒。 远方,夕阳垂落,照的草原一片金黄。一队大唐骑兵从夕阳下疾驰而过,引来了一阵欢呼。 “万胜!” 那些部族在欢呼。 唐旭和黄稳回身,见那队骑兵正在疾驰而来,旗杆上挂着人头,就知道这是剿灭了某个叛乱的小部族。 骑兵们昂首挺胸,目光睥睨。 唐旭胸中热血奔涌,侧脸看去,发现黄稳竟然热泪盈眶。 “这便是大唐!” 那种骄傲啊! 第319章 霸气侧漏 范亨被带回了长安。 他觉得自己问题不大,因为有人悄然告诉他,只要他咬死不知道是杨玄感的宝藏,自然能为他筹谋。 到时候徒几年,干几年活计就能回家了,想起来真是美滋滋啊! 但一想到贾平安他就恨之入骨。 看看那条断掉的腿,郎中说要看运气,运气好恢复后能正常走动,运气不好……他就成瘸子了。 等过几年某再弄你! 他发狠的琢磨着东山再起的念头。 因为断腿的原因,所以他是躺在了大车上。阳光直挺挺的晒下来,很是灼热。 马蹄声传来,范亨眯眼看着前方,就看到了一袭红裙。 高阳带着人冲了过来,押送的军士赶紧闪开。 “你就是范亨?” 高阳握着小皮鞭问道。 范亨不认识高阳,心想难道是自己人?就下意识的道:“是某。” 高阳挥鞭。 一顿鞭子狠抽,高阳冷冷的道:“你竟然敢坑了小贾,进了牢中也别想好过。” 她打马而去,遍体鳞伤的范亨缓过劲来问了军士,“这个疯女人是谁?” 军士怜悯的看着他,“这是高阳公主。” 范亨想死! 随即高阳就被弹劾了。 李治有些头痛,“她为何去鞭责范亨?” 王忠良堆笑道:“说是为了武阳伯出气。” 李治不禁气笑了,“贾平安打断了范亨的腿,这还不够?” 他压下了弹劾,可第二天高阳再度被弹劾,这次更猛烈了些 “陛下,范亨在牢中被……被人给……” 王忠良觉得屁股有些痛。 “被什么?”李治很忙,哪有空猜谜? 王忠良觉得难为情,“被几个人犯给弄了,高阳公主昨日放话,说是让范亨在牢中也不好过。” “弄了?”李治想了一下,不禁黑着脸道:“这是胡闹!” …… “小贾!” 贾平安好不容易早退一回,却被高阳逮了个正着。 一袭红裙的高阳英姿飒爽的策马过来和他并肩而行,脸上带着那种不屑之态,“你在躲着我?” “哪有的事?”贾平安觉得真的冤。 “那你为何不去我家?” 女人的不讲理是没道理可讲的,贾平安苦笑道:“你没看某的脸都晒黑了?” 高阳嘟囔道:“这是你去新丰晒黑的吧?你就把我当外人,若是你当时说了,我带着人去新丰,那范家难道还敢和我龇牙?我打掉他满嘴牙。” 这妹纸能动手就绝不逼逼,比许多男人彪悍多了。 “对了,我寻你有事。”高阳扭捏了一下,贾平安觉得自己身处危险之中。 “我这几次挣钱不少,可想想……上次你说做公主要么别给皇室惹麻烦,别给大唐惹麻烦,我在想,要不捐些出去?” 这个觉悟不错,贾平安倍感欣慰,觉得在自己的熏陶下,高阳竟然从一个宗室米虫变成了一个积极向上的人,可见自己人格魅力的强大。 “武阳伯。” 随行的侍女难为情的道:“公主被弹劾了。” “为何?” 高阳摆手道:“就是些人折腾,不管。” “说事。”贾平安板着脸,侍女说道:“他们弹劾公主责打范亨,还弹劾公主让人……让人侵犯了范亨。” 侵犯? 满山的菊花开啊……贾平安想到了向日葵。 高阳别过脸去,脸有些红,“我只是气不过而已,就让人使钱弄了他。” 贾平安知道高阳不是为了范亨的事儿脸红,而是为了私下做这事而羞赧。 这个娘们的脑回路就是这般清奇。 “此事倒也简单。”贾平安说道:“你既然钱多,那便看看皇帝何处缺钱的,记住,是做好事,别去弄些华而不实的。” 晚些高阳回家,托腮琢磨着,“这什么事是好事?” 肖玲翻个白眼,“公主,帮助人就是好事。” 高阳说道:“若是帮助皇帝呢?” “那更是好事中的好事。” 高阳一拍案几,“我想到了。” …… 朝中,今日奇怪,柳奭和宇文节竟然揪着高阳的事儿不放。 “……公主擅自责打人犯,更是令人……令人侵犯了人犯,这等暴行若是不惩治,陛下,公主定然会得寸进尺!” 李治饶有兴趣的在听着。 他觉得事情不对。 高阳虽然是跋扈了些,但范亨犯的事儿可大可小,为此纠结高阳的过错……这不对劲啊! 长孙无忌没说话,但眼中多了阴郁。 “……当严惩!” 李治没说话。 长孙无忌起身,李治心中一凛。 舅舅这是什么意思? 长孙无忌说道:“陛下,宗室中祸害不少,譬如说滕王……” 李治打断了他的话,“滕王如今算账了得,学业精进。” 长孙无忌看了他一眼,“高阳跋扈不是一日两日了,从未被惩处过,于是越发的大胆。这等宗室于国无益,不知为国分忧……” 滕王是个漏网之鱼,老夫暂时不收拾他,但那个贱人呢? 长孙无忌的眼中带着微笑,看似从容而有长者风,但眼底的那一抹杀机却一闪而逝。 “公主早年曾有怨言,说先帝不公……” 这话不对吧。 李治记得很清楚,先帝驾崩前都还见了高阳。 若是高阳当真有怨言,按照先帝的性子,早就呵斥了,怎么还会见她? “陛下驾崩时,公主面无戚色……” 李治愕然。 这事儿他怎么不知道? “公主……”长孙无忌及时刹车,止住了后面的罪名,否则那个大谋划就要泄密了。 他做了总结,“高阳公主骄纵跋扈,不惩治,不足以告诫宗室。” 老李家的祸害不少,皇帝,你需要来一次杀鸡儆猴。 这般咄咄逼人的姿态让人惊诧。 多久了? 长孙无忌有多久未曾这般凌厉了? 以往都是柳奭等人冲锋在前,他含笑装菩萨。 可今日他却赤膊上阵,只是为了一个公主。 这……不科学啊! 李勣也觉得不对,但下意识的说道:“高阳公主近年来风评颇好。” 这几年高阳的风评确实是不错,偶尔有些纵马的事儿,但这都不是事啊! 长孙无忌看了李勣一眼,眼中闪过厉色。 这是为此恨上老夫了? 李勣觉得莫名其妙。 李治沉吟着,良久说道:“高阳那边朕未曾听闻有劣迹……” “外间传遍了。”宇文节当即给了皇帝一棍子。 贾平安若是在的话,定然会说以后这些人倒霉的不冤。 李治看了宇文节一眼,心中第一次多了杀机。 他羞赧的笑了笑,“王忠良去问着高阳。” 这是质问之意,让高阳自辩。 王忠良一路去了公主府,还没到地方,就见大车一辆一辆的往外去。 “站边上去。” 有仆役得意洋洋的呵斥着。 等看到是王忠良后,几个仆役肠子都悔青了。 “公主呢?” 王忠良没心情和他们玩这个。 “公主在家。” 王忠良急匆匆的去了。 进了公主府,就见高阳站在院子里呵斥钱二。 “让你办点事都办不好,回头扣你的月钱。” 钱二如丧考妣。 “公主!” 有人看到了王忠良,就低声提醒。 高阳依旧在呵斥,“家中钱财哪里有多少都不知道,若是被盗了你也不知道?那我要你何用?不如赶出去,让你去乞讨。” 钱二面红耳赤的,“公主……” 王忠良来了啊! “公什么主?”高阳握紧了小皮鞭。 “公主。”侍女再度提醒。 “没完了?” 高阳大怒,心想你们怎么老是打断我的话呢? 回身,见到是王忠良,高阳就皱眉道:“皇帝让你来作甚?” 王忠良板着脸,“朝中的相公们说公主跋扈,于国无益……” 一串贬义词喷了出来,高阳先是愕然,接着大怒。 “谁说的?” 你想干啥? 王忠良干笑着。 高阳走过来,手中的小皮鞭撒开了。 “公主,镇定!” 钱二慌了,心想要是公主打了王忠良,回头一府的人都得倒霉。 王忠良板着脸道:“你问这个作甚?陛下问你,可有此事!” 高阳脸都气红了,一跺脚,“再拿百万钱去!” 钱二心疼的道:“公主,太多了。” 高阳骂道:“贱奴,还不快去?” 钱二回身喊道:“再搬些钱出来。” 晚些,大车再度出来,上面霍然全是钱财绸缎。 “这是……” 王忠良想回去了,“公主可有说的?” 高阳指着那些大车说道:“告诉皇帝,这便是我要说的。” 王忠良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让你自辩你不说话,回头倒霉了也是活该。 …… 朝堂上,高季辅觉得再这样下去不对,就说道:“陛下登基以来,堪称是兢兢业业,先帝若是看到,定然倍感欣慰。” 李勣马上就送上了助攻,“陛下登基以来的勤勉臣等都历历在目,先帝在时就说陛下可为明君,如今看来,先帝果然是慧眼如炬……” 一连串的马屁脱口而出,惊呆了长孙无忌等人。 这是李勣? 那个温文尔雅的英国公竟然也会拍马屁? 这一下惊呆了多少人,连边上的内侍都失态的抬头看着李勣。 英国公,你莫不是早上喝多了? 关键是李勣的马屁拍的清新脱俗,和许敬宗那等直接的马屁截然不同,听起来就觉得心旷神怡。 长孙无忌的眼中多了阴郁。 老李你竟然还隐藏着这等本事? 看来老夫以往小瞧了你! 李治眯眼,觉得空气清新了,呼吸轻松了,精神放松了…… 他甚至想去后宫走一走,看一看,寻个陌生的女人坐一坐,谈一谈…… 这才是人生啊! 但…… “但陛下年轻,大唐依旧有诸多问题,这需要我等尽力辅佐……” 李治猛地清醒了,后怕不已。 原来这便是飘飘然的感觉吗? 一旦习惯了之后,朕怕是就走上了另一条路,不归路。 英国公果然……不错,连拍马屁都不忘提醒一句:莫要嘚瑟! 可李勣拍马屁的目的压根就不是这个,他最后说道:“帝王有错,连累天下。可宰相有错,也会带累帝王……” 诸位,要不要来个自我批评啊! 别看你们人模狗样的,把面具撕下来,内里不知道有多龌龊。 这是一种威胁。 莫要欺人太甚,否则老夫盯着某个宰相下手如何? 李治深吸一口气,“天下安,朕安。朕不安,天下不安。” 天下好了,朕才好。 但朕是帝王,一身系天下,朕不妥,天下就不妥! 这话霸气! 李治淡淡的道:“高阳如何,这是朕的家事。” 舅舅,你非要把朕的家事拿到朝堂上来说,非得要让你的党羽丑态百出的干涉朕的家事,你想做什么? 这话不客气! 柳奭心中一惊,却是后悔了掺和这等事。 他是后党,依附长孙无忌等人才能稳住宰相之位,才能稳住宫中王氏的地位。所以他要为小圈子冲锋陷阵。 但冲锋陷阵得有分寸,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他得有数。 如今皇帝恼了,他这次就算是做过了。 长孙无忌没想到外甥竟然敢和自己针锋相对,就微微一笑,“帝王无私。” 帝王哪里来的私事? 帝王的一言一行都是国事。 这是狡辩。 李治默然。 气氛有些不对。 高季辅一直在旁观分析,此刻起身道:“陛下,老臣以为,君与臣当同心,有事……好商量嘛!” 这话暗指长孙无忌等人跋扈,逼迫帝王。 长孙无忌看了他一眼,目光睥睨的道:“高相公有话可直说。” 褚遂良已经在路上了,一旦他进了朝中,顷刻间小圈子的势力空前强大。 高季辅和李勣二人孤掌难鸣。 “陛下,礼部许尚书求见。” 那个奸臣来了! 长孙无忌的眼中有忌惮之色 李治面露微笑,“让他来。” 这个心腹才是李治最信赖的人,只要老许站在朝堂上,李治心中就有底。 许敬宗进来,禀告了公事,随后见气氛不对,就说道:“臣有个邻居,父子之间经常争执,几个儿子为了自家的好处锱铢必争,后来更是大打出手……最后有个儿子就质问其父偏心,其父呵斥,那儿子竟然大打出手,臣听了大怒,就带着人痛责了那儿子一顿……” 这故事有些无聊,但长孙无忌的眼中多了杀机,柳奭面红耳赤,宇文节双拳紧握…… 李治想笑。 这个故事把李治比作是那家人的父亲,长孙无忌等人就是儿子,为了自己的利益逼迫帝王给好处,不给就大打出手…… 不孝子啊! 这个隐含着的咒骂何其的让人想吐血。 但你却没法反驳。 长孙无忌后悔了,后悔自己未曾针对奸臣许进行谋划。 这等老贼,弄死了最好。 李治却觉得这样的心腹一定要保全。 历史上他抛弃了上官仪,弄掉了李义府等人,但老许却一直屹立不倒,备受信赖。 这些信赖不是白来的。 就此刻的许敬宗,就值得李治庇护。 “陛下!” 有人来禀告道:“外面来了好些大车,说是高阳公主府上的礼。” 李治:“……” 嗯? 这是什么意思? 李治一怔,“叫人进来问问。” 长孙无忌心中一个咯噔。 淡定! 柳奭微微一笑,表示自己很淡定。 高阳就是个棒槌,这个大伙儿都知道,要弄她也不复杂,激怒她就是了,随后她就会错漏百出,小辫子一抓一大把。 相公的手段果然就是高啊! 晚些一个管事被带了进来。 “高阳送礼,这是什么礼?”李治刚才已经琢磨过了,不是自己的生辰,也不是什么大日子,高阳这礼物送的莫名其妙。 管事看着有些难过,他调整了一下情绪后说道:“陛下,公主说陛下登基以来,宵衣旰食,夜不能寐……” 李治微微一笑。 他是很辛苦,也很努力,但这些辛苦和努力需要肯定。 天下百姓的肯定是肯定,宗室的肯定同样重要。 “公主说最近很是挣了一笔钱,想着陛下在宫中清苦,就令人收拢了家中的钱财……五百万钱。” 艹! 那么多? 宰相们都不淡定了。 这个疯女人,竟然这般会敛财? 管事见君臣惊讶,心痛少了些,得意的道:“公主说皇室本为一体,皇帝差钱,公主也无法安心享乐,就令某把这五百万钱送来宫中,给陛下花用。” 霸气侧漏! 嘚瑟! 牛笔! 宰相们的脸色各异,真是太精彩了。 长孙无忌等人才将弹劾高阳,高阳反手大手笔的送钱给皇帝花销。 你说公主是米虫,于国无益,可这是什么? 五百万钱啊! 而且高阳还非常粗鲁的采取了送钱这等手法,让人倍感震撼。 “去看看。” 李治只觉得浑身舒泰,就像是第一次见识了女人一般。 柳奭真心不想去,可皇帝一马当先,不顾礼仪的走了出去,他难道还能留在殿内? 君臣浩浩荡荡的出了皇宫,随着李治的点头,一辆辆大车被赶了进来。 “都是钱财!” 李勣惊讶不已。 那位公主竟然这般大气,谁敢说她于国无益? 而且按照路程来计算,长孙无忌等人还没开始弹劾高阳时,这些大车就已经出发了。 也就是说,高阳是存心想送钱给小老弟花用。 这份姐弟情,当真是让人艳羡啊! 贾平安也闻声出来,见到浩荡的车队,不禁瞠目结舌。 那个娘们竟然连布都不盖一下,让车队满载钱财当街而行。 这一下全城都轰动了! 干得漂亮! 贾平安忍不住轻轻挥拳。 皇城外突然有人骂道:“是谁弹劾我?” 是高阳的声音。 …… 求月票! 第320章 难道阿弟还有这等嗜好? 弹劾人没事,甚至风闻奏事都没事。 但那是御史。 长孙无忌等人今日铁了心要收拾高阳,可皇帝却拖着。李勣等人帮腔,最后赶来的许敬宗更是一发入魂,让长孙无忌想掐死这个奸臣。 这些都不算什么,作为久经政坛的老将,长孙无忌不在意这个。 可眼前的大车却就像是箭矢,一辆大车就是一支箭,顷刻间,万箭穿心。 打脸了啊! 李勣毕竟是宰相,加之人设不是那等睚眦必报,所以不好出言讥讽。 高季辅一脸与人为善的模样,也不好出言挤兑。 但高阳来了。 你背后说人坏话,被人当场抓到,那是什么滋味? 尴尬,难为情。 宰相不会有这两种情绪。 但…… 许敬宗觉得自己是个好人,该急人之所及…… “长孙相公说高阳公主乃是祸害,如今公主来了,陛下,臣以为可让公主与长孙相公当面对质。” 这是要当面打脸。 李治的脸颊颤抖着,觉得心腹这个提议太解恨了,但也很招人恨。 他发现一个事儿,在许敬宗的心中,不遭人恨是庸才才是自己的座右铭。 长孙无忌木然,他无所谓这些攻击,只要权力在手,这些攻击自己的人迟早会倒霉。 高阳要想进来还得禀告,老夫回去就是了。 “闪开!” 门外一阵喧哗,接着一袭红裙就映入众人的眼帘。 高阳拎着小皮鞭进来了。 卧槽! 柳奭看了皇帝一眼,想说公主擅闯皇城…… 可李治神色平静,他不禁打个寒颤,没敢说。 高阳见到君臣就快步走来,喝道:“皇帝,是谁说我于国无益该死?” 周围的人轰的一下沸腾了。 “原来是这样啊!” “看来是宰相中有人弹劾了公主,可公主五百万钱都送给了陛下花用,这于国无益从何说起?该死更是无稽之谈。” “可为何要这般弹劾公主呢?” 几个官吏在议论,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长孙相公想弄死公主。” 这个…… 这个是皇室恩怨呐! 八卦之火开始熊熊燃烧。 众人回头,就看到一个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好人呐!” 这个新鲜的八卦让大伙儿精神抖擞。 好人在人群中不断散播着这个观点。 前方,李治含笑道:“那只是弹劾。” 高阳盯住了长孙无忌,说道:“我纵有万般不好,可终究不会枉顾大义。若是有话便直说,为何如女人般的在背后嚼舌头?” 长孙无忌木然。 高阳盯住了柳奭,她听闻此人在朝中充当了长孙无忌的马前卒,给皇帝带来不少麻烦。 “靠着女人做官也就罢了,可做事难道也要靠女人?那是何等官?不如让女人来做官更好!” “你!”柳奭面皮发红,被羞辱的想吐血。 好人在人群中传谣完毕,听到这番话后,就笑了起来。 高阳这个娘们竟然这般犀利,谁要想动她也得掂量一番。 “皇帝。”高阳指着那些大车说道:“我最近挣钱不少,可我一人能花用多少?这六百万钱你拿了去,回头差钱只管说!” 豪气! 若是旁人这般说,李治觉得是羞辱,可高阳这等粗鲁直接的作风,却让他倍感温暖。 原来还是有人知道我的苦,愿意出手相助。 王忠良来了,气喘吁吁的,“陛下,后面还有一百万钱。” 难怪,这里只有五百万钱,高阳怎会说六百万钱。 众人只需一想就知道了。 高阳本是在家里操持送钱给皇帝的事儿,王忠良一去质问,她马上就炸了,随后又加了一百万钱。 这等豪爽没城府的人设,一下就炸裂了。 而长孙无忌等人就成了反派。 妙哉! 李治觉得这便是天意。 操纵了一把天意的好人贾平安悄然隐退。 高阳的咆哮声依旧回荡在皇城里。 “我犯错认,可污蔑却不认!” “我整日在家中老老实实地的过日子,偶尔出城跑马,和人打打马毬,为何要对我下毒手?” 晚些高阳意犹未尽的走了。 长孙无忌等人回了值房,少顷值房里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 外面的郑远东平静的听着。 长孙无忌终究是动怒了。 而宫中的王皇后得知了消息后,不禁骂道:“那贱人……” 蔡艳看看左右,“皇后小心。” 皇帝从今日后,怕是对高阳公主要另眼相看了,你骂高阳贱人,这不是给皇帝上眼药吗? 武媚得了消息后,捂嘴笑道:“公主倒也刚烈,只是从此便和长孙相公他们成了死对头,不知是福是祸。” 张天下干咳一声,“昭仪,武阳伯和高阳公主交往密切。” 武媚的脸黑了下来,“如此他也得被牵累。” 不过转念一想,武媚就释然了,“他执掌百骑,本就和那些人是对头。” 但她终究担心,“你去百骑寻他,告诉他,要翻脸就彻底些,如此那些人还投鼠忌器,若是遮遮掩掩的,反而会被暗算。” 张天下去了百骑,转达了武媚的这番话。 阿姐果然是洞若观火。 贾平安赞不绝口。 高阳今日这么一闹腾,长孙无忌等人再想动她就难了,至少在没有真凭实据时不好再下手,否则人人都会说他这是在打击报复。 晚些他寻个借口去了高阳家。 “好热!” 高阳换了薄纱,贾平安皱眉避开那些白花花。 娘的!全是肉! 高阳得意的昂首挺胸,“你说要给皇帝和大唐些帮助,要积极向上的,我就想着捐钱不妥,就干脆送钱,皇帝想怎么花用随意。” 说着她又挺了一下凶。 这是吃啥长大的? 贾平安干咳一声,“此事你做的极好,就是要注意……” “别去柴家!”高阳都已经背熟了,“为何不能去柴家?难道巴陵想害我?还是柴令武觊觎我的美色……是了,我这般美貌……” 贾平安想死。 高阳一怔,“你无需担心这个,柴令武但凡敢下手,我一脚就踢爆……” 贾平安觉得下身一冷。 高阳的眉间多了些妩媚,“不过他既然敢觊觎我,你说我要不要请巴陵来饮酒,随后下药,你再……” “某走了。” 贾平安觉得自己的三观在崩塌。 “哈哈哈哈!” 高阳得意的笑声传的很远。 回到百骑,邵鹏正在发火。 “那火药何等的要紧,竟然被人进去大喇喇的看了一圈,还被人大喇喇的走了出去,那些守卫何在?” 两个百骑站在台阶下,垂头丧气的。 邵鹏见贾平安进来,就说道:“你来的正好,早上火药作坊那边被外人进去看了一圈,此刻才发现。” 操蛋! 贾平安问道:“那人是谁?” 这个才是问题的核心。 这两个百骑就是盯着火药作坊的探子,其中一人说道:“先前我二人……懈怠了,那人乃是个女冠,如今咱们的人已经盯住了她。” “去看看。” 贾平安带着人去了新昌坊。 进去先寻了坊正了解情况。 “那女冠叫做明静,痴迷于炼丹,说是迟早能升天。” 显然那个女冠颇为有名。 但升天…… 贾平安冷笑道:“某来送她升天!” 众人到了道观前,坊正去叩门。 “准备!” 贾平安觉得这事儿邪性,就差准备黑狗血了。 百骑们悄然拔刀,杀气满满。 贾平安靠过去,耳朵贴近门缝,准备听听动静。 “轰!” 他刚觉得里面太安静了些,道观里一声炸响。 艹! “起火了!” 道观里烟雾升腾,接着火焰就冲了起来。 “撞进去!” 坊正一屁股坐在地上,包东和雷洪一起咬牙撞了过去。 用肉身去撞大门,这需要勇气。 呯! 第一次没撞开! “再来!” 二人再度撞去。 还是没开! 第三次…… 大门自己开了。 边上已经架起了梯子,有人进去,从里面打开了大门,百骑的人蜂拥冲了进去。 “跪地不杀!” 边上的偏殿里火焰熊熊,一个女冠被几个女冠拉扯着,喊道:“放我进去!” 这是…… 百骑声势浩大的来抓捕,没想到竟然是这个模样。 “百骑拿人!” 没人理! “百骑拿人!” 这次是数人大喊。 其中一个女冠回头,众人不禁觉得一阵放松。 “快帮忙救火!” 众人面面相觑。 贾平安板着脸道:“去救火!” 可这个火势太大了些,几盆水泼进去压根没用。 “自生自灭吧。” 贾平安不负责任的丢下了一句话,然后问道:“谁是明静?” 被抱着的女冠回头,那脸黑乎乎的,“你寻我作甚?” 包东说道:“你擅闯升道坊的作坊,百骑拿人。” “我只是进去拿了些东西。” “什么东西?”贾平安觉得这个女冠用心险恶。 “我听闻那里有药,后来就琢磨,看着他们采买,都是那几样东西,就自己买来试试,总是不成。今日我去拿了些药,尝了一番,才发现我木炭加少了……后来重新配,刚点火就……” 没被炸死真是幸运。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带回百骑。” 随后在百骑,贾平安亲切的审讯了明静。 先是洗脸,竟然意外的是个杏眼红唇的美人。 但贾师傅见多了美人,没动心,“火药作坊里戒备森严,你是如何进去的?谁是你的内应?” “说!”包东在边上拎着小皮鞭打了个响鞭。 雷洪冷笑着拿起烧红的烙铁。 贾平安就坐在中间,活脱脱的一个坏蛋形象。 明静愕然道:“我就这么进去了。” 你这是在考验我的耐心吗? 贾平安淡淡的道:“别以为某会有什么怜香惜玉之心,在某的手中死去的女人不计其数。” 这个牛先吹了再说。 明静被吓到了,“我真是这般进去的。” 贾平安起身,“动刑!” 雷洪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先等包东上,否则自己的烙铁一动……那美人就毁容了。 明静挣扎着,“我真是这样……” Piu!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明静竟然就挣脱了捆绑,随后身形一动…… 人呢? 贾平安目瞪口呆。 三人缓缓回身。 明静就站在门外,无辜的道:“我就是这么进来的……” 咻! 她身体一跃,竟然就上去了,随后身体一荡就摆了进来。 这是观察没人就趁机进来。 接着她冲了过去,蹲下,再冲,再蹲下,伸手拿东西…… “我就是这般进去的。” 不行吗? 她一脸无辜的模样让人无语。 贾平安干咳一声,“你这个……和谁学的?” 明静杏眼一瞪,“是和师父学的。” 要想学得会,得和师父睡。 “你师父是谁?” “我师父死了。” “某问你师父是谁!”贾平安渐渐失去耐心。 明静觉得众人真蠢,“我师父当然是女冠。” 老子…… 贾平安无语,“你师父的来历。” “我师父原先是平阳公主身边的人。” 平阳公主堪称是大唐开国女英雄,也是柴令武的老娘,什么花木兰、穆桂英都远远不及。 “那为何不去安享富贵?” 明静摇头,“师父说自家出身不能说,当初就是天下大乱,师父想出来厮混,结果发现一人不好混,就去投了平阳公主。后来师父觉着权贵不要脸,皇室更无耻,就领了钱,在这里出家。” “这里是百骑,不是新昌坊。”包东觉得这个女冠有些危险。 权贵不要脸,皇室更无耻…… 明静的师父是遭遇了什么? 横刀夺爱,还是被权贵觊觎,想收为小妾什么的。 “去查!” 贾平安出去,明静说道:“何时放我出去?” “等查验了身份再说。” 贾平安很严肃的道:“此事很严重,老实待着。” 他回了值房,晚些火药作坊的人来了。 因为火药作坊很紧要,管事的竟然是个内侍,叫做周纯。 “此事咱难辞其咎。”周纯看着很痛苦,“刚才宫中说了,早些时候兵部想揽了此事,可宫中觉着此物太过凌厉,就让内侍省来管,可今日竟然发生了此等事……咱有罪。” 宫中和宫外互相别苗头很正常,抢功也正常,但这事儿不搭干啊! 就明静那身手,一般人哪里防得住。 解释一下? 贾师傅刚想开口,却觉得自己在浪费机会。 既然要扩大朋友圈,自然就得处处落子。 他沉吟着,神色很是凝重。 周纯苦笑道:“咱来此就是想问问,那贼人可把消息传了出去。” 贾平安摇头。 周纯松了一口气,“多谢武阳伯,如此咱就回宫去请罪。” 这人还是条汉子。 贾平安赞道:“果然是一条好汉!” 周纯失意的摇摇头,“该罚还得罚,此次咱怕是要去洗衣裳了。” 那是最苦的活计,也是宫中的一种责罚。 贾平安的眉一动,看着有些惋惜的神色,“你等等。” 周纯止步。 贾平安想了想,“某一见你这等好汉就觉着亲切,若是因此被罚,某却不忍。” “多谢武阳伯了。”周纯笑道:“可此事重大,咱却逃不了责罚。” “某去试试。” 贾平安随即进宫。 “贾平安要见咱?” 王忠良觉得这事儿奇葩,就请示了李治。 “去吧。” 李治没在意这个。 正大光明的请见,那就见吧。 晚些二人在宫中见面。 一阵寒暄,贾平安提及了火药作坊的事儿,“那事是某令人去测试了一番,出手的是个女冠,痴迷于修炼,某准备把她收在家中。” 王忠良问了明静的事儿,随后回去禀告。 “是个女冠?” 李治摸摸稀稀拉拉的胡须,“那女冠多半有美色,他说是不成亲,却垂涎美色……” 说什么不想早成亲,可你这分明就是馋她的身子。 下贱! 李治觉得心中舒坦了,晚些去寻了武媚,把此事当做是笑话。 “难道阿弟还有这等嗜好?”不懂服装诱惑的武媚不禁呆了。 …… “周纯!” 宫中来人了。 周纯心中坦然的准备迎接处罚。 “责十杖!” 啪啪啪…… 十杖打完,宫中人就这么回去了。 “哎!就这?” 周纯不敢相信的追出去,可那些人早走远了。 他想到了贾平安的话。 ——某进宫去试试。 “武阳伯!” 周纯感动了。 晚些他出现在了道德坊贾家。 刚下衙的贾平安见到他,只是随意的笑了笑。 不要让人觉得你在得意。 要如清风般的拂过。 不骄不躁。 “多谢武阳伯。” 贾师傅此举对他几如再造,他想到此事的难度,不禁热泪盈眶,“武阳伯为咱这般……咱……咱……” 他想说报恩的话,可却觉得不好意思。 这人爽朗! 贾平安笑道:“某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不值当。” 随口一说? 这等事儿怎么可能随口一说就搞定了? 周纯觉得这是贾平安不想居功。 武阳伯果然是谦谦君子,什么扫把星,那定然是有人羡慕嫉妒恨在污蔑。 他深深的看了贾平安一眼,把这份恩情记下了。 可这事儿它真的不大啊! 火药是贾平安弄出来的,他说此事不要紧,自然就不要紧。 第二天贾平安去了百骑。 开门进值房,他觉得味道不对。 怎地有些……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 明静正坐在他特地打造的椅子上,手中还拿着几块胡饼在啃。边上热茶一杯…… 卧槽! “你是如何出来的?” 明静很无辜的道:“我饿了,就出来了。” 好吧,这位就是个关不住的。 贾平安想到了家中的安保力量有些薄弱,就板着脸道:“陛下说了,这等贼人,当严惩不贷!” 明静看着他,很平静的道:“那我就跑。” “跑得了女冠,跑不了道观!”贾平安板着脸道:“再好的身手,面对骑兵冲杀,面对箭雨刀林也是白给。” 明静突然一动,想冲出去。 外面,包东和雷洪张弓搭箭。 “你要怎样?”明静退了回来。 贾平安笑的很是纯真,“某想和你……” 第321章 男儿流血为何 杏眼,红唇,一脸无所谓的女人。 这是女冠? 贾平安觉得这是一个向往自由的妹纸。 “那个药……你可知晓那是什么药?” 要想把这个免费的劳力弄回家,贾平安还得忽悠一下。 明静皱眉,“那不是长生的药吗?不然为何在升道坊里建作坊?升道坊里到处都是坟茔,那药吸收了魂魄,定然能让人长生。” 封建迷信害死人呐! 贾平安想一巴掌拍死这个迷信的女人,“把作坊放在升道坊,那是因为若是出事,也死不了几个人。” 升道坊堪称是长安城中的奇葩小区,不知从何时起,就有人陆陆续续的把死人埋在里面,渐渐的大伙儿都把那里当做是长安公墓,以至于里面坟茔遍地。 当初说建火药作坊,大伙儿异口同声的选择了升道坊,就是因为那里面人少鬼多。 明静杏眼圆瞪,“你莫要哄我!” “某从不哄人。” 贾师傅一本正经的道:“那药能纵火,你说设在升道坊是干啥的?” 明静一怔,旋即脱口而出,“是军中要用的猛火药?” 这名字取的一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贾平安淡淡的道:“那是军方的宝贝,你偷了宝贝不打紧,可你竟然想打造这等宝贝……老帅们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明静叹道:“那你可是来处死我的吗?记得把我弄死后,和师父埋在一起。” 这妹纸怎么就那么轴呢? 你不害怕哥怎么忽悠你? 但…… 贾平安叹道:“某和几位老帅据理力争,说你只是无知。” 无知美人明静有些感动。 “可老帅们不依不饶,说是泄密风险太大,若是被吐蕃或是高丽人得了去,大唐危矣!” 明静想到了那些敌人用猛火药来焚烧大唐城池的场景,终于动容了,“我错了,那便弄死我吧。” 你…… 你就不会求饶? 你就不怕死? 贾平安心累,“但某见不得有人冤死,最后老帅们说了,要某严加看管你,否则某就是大罪。” 明静起身走过来。 这女人感动了,看看……鼻翼都红了。 明静走近,“那你和我一起修炼吧。” 贾平安:“……” …… 一个时辰后。 “这里是道德坊,看看,都是田地,和终南山并无两样。” 贾平安很是得意自己当初在道德坊定居的选择,觉得这里既安静,也有田园风光,离明德门不远,出城方便的和去邻居家串门似的。 明静的马术很出色,单手控缰,一手揭开斗笠,“可我不会种地。” 这完全就是鸡同鸭讲! “这便是贾家。” 明静看着贾家,“看着好像是庙。” 你确信你师父不是被你气死的?贾平安:“……” “郎君回来了。” 杜贺带着仆役相迎。 明静指指鸿雁,“你看,就一个女人,我说这里就是庙你还不信。” “你呢?”贾平安问道。 “我是女冠。” 贾平安给大家介绍道:“这位叫做明静,是女冠,以后就是贾家的人了,杜贺你安排个清静的地方给她住下。另外……” 他看看王老二和徐小鱼,“谁不尊重,后果自负。” 众人都应了。 杜贺嘀咕道:“这般美的女人为何要做女冠?” 王老二吸吸鼻子,“女冠又没事,女冠也能睡,某看郎君就能睡了她。” 杜贺一想也是,“可就怕郎君下不去手。” 王老二淡淡的道:“酒。” 下药?妙哉! 杜贺赞道:“果然好主意。” 但谁都不敢去做,否则贾平安发怒,一家子都要倒霉。 明静被安置在了后院,她想四处查看了一遍,最后却进了书房。 贾平安正在批改赵岩的作业,见她进来也不阻拦。 “这是什么?”明静拿起一本书,翻看一页,再翻看一页…… 不知过了多久,鸿雁进来点了蜡烛。 明静抬头,目光灼热的不像话,“是谁写的书?” 贾平安皱眉,觉得这女人过于激动了。 鸿雁傲然道:“这些都是郎君编写的书,连宫中都没有。” 明静呆呆的看着贾平安…… 贾平安不禁摸摸脸,觉得自己越发的像是唐僧了。 “你收了我吧!” 明静突然一句话吓到了贾平安。 “你收我做弟子吧。”明静过来,轻松就按住了贾平安的肩膀,“我跟你学这些,以后给你养老送终。” 卧槽! 贾平安气坏了,“某才多大?你觉着自家能活的比某长?” “我会导引术!”明静看向贾平安就像是看着一个宝藏,“我传授给你,定然能长命百岁。” 哥会八段锦也没哔哔啊! 明静说道:“当年那些权贵为了学师父的这套导引术,钱财给了无数,师父压根不搭理……” 少年,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啊! “不必了。”贾平安淡淡的道:“要想长寿,第一看住嘴,第二迈开腿,导引术只是一项罢了。” 他起身走到中间,摆开架势。 一套八段锦缓缓而来。 收功。 贾平安看都不看她,径直出门。 明静被镇住了,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 “你家郎君这般多才吗?” 鸿雁得意的道:“郎君可是大儒,不,郎君说自家不是大儒,是新学宗师!” 明静追了出去,“你等等我。” 贾平安在前方缓缓而行,心中乐开了花。 这个免费的护院还是上当了啊! 明静只是想拉贾平安一把,可王老二就在边上,见状扑了过来。 什么叫做杀气! 圆瞪双眼不叫做杀气。 没有任何表情,木然的扑过来。 呯呯呯…… 二人打作一团。 “消停了。”贾平安很头痛。 二人分开,缓缓退后。 王老二盯着明静,冷冷的道:“拳脚不错……” 明静淡淡的道:“比你好。” 打人不打脸啊! 王老二咬牙道:“一刀在手,某随时能剁了你!” 明静马上以手为剑,演练了一套剑法。 贾平安满怀希望的看着王老二,希望这位曾经的斥候悍卒能捍卫老贾家的荣誉。 “某饿了。” 王老二消失了。 明静收工,有些好奇的道:“他很凶,可为何这般谦逊呢?” 哥不想和你说话。 一家子被这个女人弄的郁闷不已。 第二天凌晨,贾平安起来操练时,王老二的眼睛红的和兔子般的过来,“郎君,若是某用军中的杀伐手段,定然能挡住她。” 贾平安赞了几句,但他知晓,所谓军中的杀伐手段,就是以命换命的杀招。 老贾家的男人抬不起头了。 “平安!” 表兄来了,正在练刀的明静觉得自己需要贡献些力量作为伙食费,就准备去开门。 她刚动,阿福也动了。 咦! 这头食铁兽想和我较劲? 明静好胜心一起,就发足狂奔。 众人都看着…… 阿福甚至还有闲暇看了爸爸一眼,然后…… 咻! 明静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后就失去了阿福的身影。 呯! 阿福冲到了门前,爪子拍了一下大门。大门反弹开来。就在杨德利的脸随着打开的大门露出来时,阿福回身咆哮! 它的祖先一直在秦岭中游荡,为了生存,它们和虎豹同处,与豺狼为伴。 当平安无事时,它们憨厚的让人想搂在怀里揉搓一把。 但当触怒了它们时,虎豹也只能奔逃。 明静止步,下意识的用双手挡在身前。 “平安,上衙了。” 杨德利打破了寂静。 阿福懒洋洋的去了边上躺下,看着就像是一只无害的宠物。 明静神色凝重的道:“若是和它搏杀,我不是对手。” 阿福的爪子锐利,而且力量大,速度更是快的没朋友。 一旦被它近身,想逃都逃不掉,就更别想着和它搏杀了。 我的崽,你果然给爸爸争脸了! 贾平安用眼神给了阿福一个夸赞,阿福嘤嘤嘤的叫唤着,然后父子俩亲热了一阵,贾平安这才去上衙。 到了百骑,包东已经重新寻到了炫耀早饭的方式:他蹲在台阶上,小口小口的吃着胡饼。 “真香!” 就和以后那些视频里的人一样,不管是吃咸菜还是吃鲍翅,都是一句:真香。 一些兄弟哪怕是吃了早饭,依旧被这句话馋的不行。 “武阳伯,吃一块?” 包东发出了邀请,贾平安毫不犹豫的道:“某吃过了。” 百骑第一杀器:包东的脚! 随后就是议事。 邵鹏看来早饭吃的不错,油光满面的,“吐蕃那边传来消息,禄东赞和那些人依旧在争斗,时有厮杀,不过规模不大。” “禄东赞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便占据了大义的名分。”贾平安觉得这样的态势极好,“公主怎么说?” 文成公主和亲之后,大唐和吐蕃之间有了亲戚关系,也多了些温情。 但贾平安知道,这样的温情靠不住,很快吐蕃就开始扩张,从吐谷浑开始,一步步寻找突破口,一直在给大唐找麻烦。 可以这么说,若非是吐蕃的干扰,大唐就能少一个方向作战,许多事儿的结局将会截然不同。 邵鹏摇头,“并未有公主的消息.” 贾平安默然。 程达说道:“若是不成,要不再和亲一次?” 贾平安看着他,直把他看得讪讪的,这才起身出去。 “男儿流血为何?” 贾平安站在门外,声音坚定,“为的便是让妻儿平安。若是要靠着女人去换取和平,去表达善意,那大唐男儿连女人都不如,可耻!” 不少人听到了这番话,晚些自然就传到了朝中。 “陛下,贾平安说男儿流血是为了妻儿平安,若是和亲……大唐男儿连女人都不如,可耻。” 李治的眉猛地蹦跳了一下。 长孙无忌冷冷的道:“女人而已!” 在他的眼中,女人就是工具,生儿育女,联姻为家国赢取利益。 否则要女人来干啥? 李治却微微皱眉。 柳奭说道:“陛下,武阳伯口出不逊,妄言了。” 宇文节更进一步,“前汉就和亲,女人不和亲,难道留着生儿育女?” 在民间,女人是女儿,是妻子,是母亲…… 但在权贵的眼中,女人就是工具。 所以和亲在他们看来再正常不过了。 随后这些声音也传了出去。 “你一天没事做了?” 许敬宗来寻他,有些无奈的道:“女人去和亲有什么?女人就是女人……”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许公,那也是咱们的祖母、母亲、姐妹、妻子、女儿……念及此,你舍得?” 许敬宗一脸理所当然的道:“女儿而已,有何舍不得的?” 马丹! 这个时代重男轻女让贾平安觉得有些不大适应。 女人就是工具! “你且少说些,免得被人诟病。”老许很忙,急匆匆的又走了。 贾平安知晓自己的话有些惊世骇俗了,但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邵鹏进来,一脸纠结,“哎!” 包东进来,欲言又止,“女人啊!” 雷洪进来,“女人不就是那么回事吗?” 贾平安淡淡的道:“你的贺娘子没了。” 雷洪毫不犹豫的变节了,“某错了。” 原来威胁才是唯一能让这些人低头的法子。 贾平安明白了。 但目前无能为力。 “武阳伯,好些人说你疯了。” “有人说你是想女人想疯了。” “武阳伯,连东西市都说你疯了。” “……” 贾平安佁然不动。 中午,他施施然去平康坊寻摸吃的。 这是一家小店,专门做馎饦售卖。店主夫妇既是老板也是伙计。 男人在灶台前忙着煮馎饦,女人来回收拾,端送馎饦,收钱清洗碗筷等等。 “来一碗馎饦!” 贾平安是老客,进去径直坐下,然后等着。 这家的馎饦筋道,关键是内容很丰富,不但有羊肉,还有干虾提鲜。 贾平安有些急不可耐。 在他这个年龄,肠胃就和无底洞似的,有多少吃多少。 晚些馎饦来了。 贾平安用筷子搅合了一下,觉得不对。 怎地羊肉那么多? 干虾也不少,下面竟然还卧了一个荷包蛋。 这是弄错了吧? 贾平安问道:“可是端错了?” 妇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 这个笑容很温柔。 “没错。” 男人在煮馎饦,笑道:“听闻武阳伯为女人说话,那些贵人都反对,说什么女人就是女人,和亲不打紧。这话不对!” 有客人说道:“没啥不对吧,去和亲也是享福!” “让你女儿去享福可好?一辈子不能见面的那种。”有人出言讥讽。 二人争吵了起来,男人说道:“那些贵人的女人多,又忙碌,怕是家中的女儿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可咱们不同,妻女整日就在一起,你等看看某的妻子,跟着某一起忙活,家中的儿女也勤快,这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才是日子。什么和亲……谁让某的女儿去和亲,某弄死他!” “说得好!” 贾平安听着这些争执,吃着馎饦,觉得格外的美味。 晚些他想多给钱,妇人说什么都不愿意,甚至都不愿意收他的钱。 慢悠悠的晃荡进了皇城,贾平安见到了长腿妹子。 “那番话是你说的?” 卫无双的神色有些复杂。 “什么话?” 贾平安觉得自己有问题,一见到长腿妹子就忍不住调侃。 “就是……为女人说的那些话。” “是啊!” 卫无双默然,然后回去。 这妹纸魔怔了? 卫无双一路进宫,晚些去了感业寺。 “苏荷!” “无双!” 两个好基友见面了,欢喜的不行。 禁苑里很幽禁,她们缓缓而行。 “苏荷,你说女人可不可怜?” “为何可怜?”苏荷觉得卫无双有些文青。 “你看看感业寺里的女人,先帝去了之后她们只能苟且偷生,就和枯木一般。” “那是帝王的女人啊!”苏荷觉得这样虽然很残忍,但却没啥好辩驳的。 卫无双侧身看着她,“为何要这般?放归家中不行吗?” “可以啊!”苏荷背着手,很是憧憬的道:“以后定然能归家。而且……以后女子也能正大光明的出行,不必带着羃?,也不用见到谁就低头,还能去挣钱。” “你做梦!”卫无双皱皱眉,“谁给你说了这些梦话?” “是武阳伯呀!”苏荷的眉间有欢喜之色,“武阳伯说,以后女人定然能和男人一样。” “做梦!” “做梦也好。”苏荷乐观的笑了起来。 卫无双歪头看着她,“你的胸脯太大了。” “是呀!”苏荷愁眉苦脸的道:“好累。” “要不……少吃些,说不定能小。” “可少吃些我会饿,晚上睡不着。” “这样啊!那要不你少吃肉吧。” “不行,少吃肉我就没命了。” “……” 贾平安的话在宫中传播着。 “无知!”王皇后一脸的不屑,“女子和亲乃是责任,他偏生要哗众取宠,极为不堪。” 而萧淑妃却在寝宫里说道:“那个扫把星说的极好,男儿流血就是为了妻儿平安,若是让自己的女儿去和亲,可耻!” 旋即朝中一番争论,贾平安被罚五十万钱。 贾家的大车拉着钱财去交罚金,杜贺一脸的纠结。 这事儿真的莫名其妙,一番话就被罚了五十万钱。 郎君越发的跋扈了,这不是好兆头啊! 若是皇帝震怒,那一家子还不得回火星湾去种地啊! 他为了老贾家的前途在忧心忡忡。 “在这里!” 杜贺听到了女人的声音,偏头一看,却是一群女人骑马而来。 为首的竟然是高阳。 “五十万钱!我们出!” 第322章 竟然把你宠成了一个孩子 长安最热门的消息是一群贵女为贾平安出头,把五十万钱丢在了皇城外。 这引发了一场辩论,有人建议严惩,有人建议让这群贵女的男人去管教她们。 “结果如何?”贾平安准备去授课,包东正在转播八卦。 “那些男人回家,第二日回来,有人鼻青脸肿,有人的脸被抓破了,还有人说自己打了妻子一顿……” 包东艳羡的道:“某不敢打娘子。” “这是个好习惯。” 贾平安还没进值房,就来了个军士。 “大将军召见。” 老梁喝多了? 贾平安慢悠悠的到了左武卫,见到一群老帅又聚在了一起,不禁感到头皮发麻。 “小贾!” 苏定方招手,“来,老夫今日带了守约来,你二人好生聊聊。” 裴行俭在角落里走出来,拱手道:“平安。” “裴兄!” 裴行俭给他使个眼色,二人赶紧溜到了角落里。 “甘妮娘!”一个老将发飙了,茶杯一扔,对面的老将面门中招,就咆哮一声,二人扭打在一起。 其他人习以为常的继续议事。 贾平安低声问道:“今日是个什么章程?” 咻! 有暗器飞了过来,裴行俭敏捷的低头,一个茶杯从头顶飞过,然后他低声道:“火药作坊那边被人侵入,老帅们发飙了……” 艹! 明静就在贾家,这是要干啥? 拿我来开刀? “小贾!” 程知节招手,笑的分外的慈祥。 裴行俭低声道:“保重。” 风萧萧兮易水寒…… 贾平安上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见过诸位老帅。” 他笑的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牙好,胃口就好…… 程知节说道:“据闻那贼子乃是个女人?” “是啊!”贾平安赶紧辩解,“那也算不得贼子,只是想试试火药作坊的守卫。” 梁建方冷笑道:“你骚动了?” 贾平安正色道:“绝没有,否则某宁可去青楼。” “可据闻那女子乃是绝色!” 绝色又如何? 那身手睡了她,后患无穷啊! 贾平安摇头,“酒色财气,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美女亦是红粉骷髅。” “这话有趣。” 契苾何力抚须赞道:“老夫觉着武阳伯能出家。” “他满身的不合时宜,若是他能出家,老夫就能圆寂了。”梁建方问道:“那女子你可敢担保?” “那是某弄出来的东西。”贾平安觉得这些人想多了,“她试验了一番,也只是引燃了道观。” 爆炸和燃烧是两码事好不好。 “杀了干净!”程知节伸出五指一抓,“回头把知情的都杀了,如此可保秘密。” 众人纷纷赞同。 都特娘的是杀人魔王。 贾平安回身看了一眼,想让裴行俭帮腔。 “诸位老帅……” 裴行俭刚开口,不知哪里飞来一块木牌,呯的一声,裴行俭胸口中招。 “滚!” 裴行俭血条减半,默然退到了角落。 贾平安干笑道:“此事诸位老帅放心,那东西极难弄出来,另外,就算是弄出来了,他们也不知道如何用。” 火药面世后的应用堪称是惨不忍睹,第一是配比不佳,第二是材料不达标。 “确定?” “确定。” 这本就没啥事,那明静觉得这是个长生丹药,就去偷,随后回去自己试验,把道观点着了。 老帅们相互一视,都笑了起来。 “如此就好。”梁建方说道:“火药作坊做了不少火药,该如何用,我等都有了法子……” 一群老家伙,真觉得自己能把火药利用的干干净净的了。 贾平安虚伪的夸赞了几句。 “走,去升道坊试试。” 一群老帅加上贾平安和裴行俭,浩浩荡荡的出了皇城。 到了火药作坊,周纯已经在等候了。 “把火药弄几百斤出来。” 随后火药被弄了出来,随行的人用宣纸包火药。 梁建方说道:“老夫等人琢磨了许久,火药受潮就废掉了,用宣纸却能防潮。” 程知节惬意的道:“用宣纸包着,炸起来也颇为可观。” 一群老帅都颇为自得。 贾平安木然。 裴行俭说道:“这法子倒是不错,不过这火药很厉害?” “看看就知道了。”贾平安觉得很无聊。 宣纸包裹的火药包被放在坑里,点火…… 轰! 尘土飞扬,老帅们过去看了一眼,满意的道:“若是守城的时候往下扔,那比弓箭也不差。” 贾平安一脸便秘的模样,“这个……太简单了些。” 梁建方回头,“这火药放着就会受潮,咱们想了许多法子都不管用,最后还是宣纸最好。” 宣纸当然好,吸潮功效刚刚的,可……它贵啊! 贾平安干笑道:“大将军,可宣纸太贵了。” “咱们不差钱!”梁建方很豪迈的道:“陛下说了,只管要。” 娘的! 这是准备用金钱去淹没敌人吗? 贾平安有些惆怅,觉得这样的风格不适合大唐。 “再来!” 这一次是露天爆炸,周围还摆着些木牌子。 一阵噼里啪啦,木牌子全倒了。 “好!” “这利器就这般用了,以后放在军中,敌军但凡敢攻城,就扔下去,炸特娘的!” 程知节拿着一个火药包,唏嘘的道:“当年突厥入侵,攻城拔寨,一旦破城必然就是血洗。那时候若是有这个宝贝该多好?该多好?” “是啊!当年那些突厥人不可一世,甚至兵临渭水,若非陛下能……” 咳咳! 一群老东西在说着当年的事儿,对先帝颇有些不敬。 “好宝贝!”程知节手痒,“拿火来,老夫点一个。” 有人送了火把来,老程点燃引线,冲着周围的老家伙们笑道:“这味道倒是有趣。” 扔啊! 贾平安面如土色,“程公……卢国公。” 程知节看了他一眼,笑道:“这东西你是如何想出来的?” “程公……程爷爷……快扔啊!” 贾平安已经准备跑路了。 “胆小!”程知节叹息一声,然后奋力一扔。 咻…… 轰! 一股气浪袭来。 苏定方头发凌乱,大笑道:“这风爽利!” 梁建方赞道:“可惜小了些,否则比扇子扇风还舒坦。” 贾平安觉得要离这群老家伙远一些,说做就做,他拱手道:“诸位老帅,下官还有公事。” 百骑就是好,没事可以开溜,还能做借口。 作为百骑的老大,有事无事还不是贾平安一人说了算? 一把手就是安逸。 梁建方看了他一眼,“百骑和地老鼠一般,有屁事!老夫叫你出来,就是让你好生想想……” 程知节吸吸鼻子,被硝烟味刺激的打个喷嚏,爽的直抽抽,“小子,可想来军中厮混?老夫这些老不死还能再活十几年,只要你够狠,十年后保证你能独当一面。” 贾平安这才知晓今日把自己抓来的缘故。 进军中是不错,远离了政治斗争,但那还不如直接隐居了事。 阿姐在宫中,军中在这个阶段没法给她助力。百骑能,文官能。 见贾平安默然,程知节骂道:“如今的小子都喜欢往朝中扎堆,和那些人斗心眼有趣?不如一刀一枪的厮杀更爽利。” 贾平安苦笑道:“某还是再厮混几年吧。” “罢了。”梁建方说道:“人各有志,他的手段多,骚的一塌糊涂,比咱们强,兴许以后还能混个六部尚书。” 苏定方笑道:“上次清明渠之事,他一把坑了不少权贵,至今那些人恨他入骨。” 程知节深情的回忆着,“当年先帝说过,为将不骚,前程不高。小贾这等便是天生的名将胚子,可惜了。” 贾平安一直觉得这话有些歧义,“诸位老帅,先帝果真说过这句话?” 太宗皇帝文武双全,怎会这般粗俗? 梁建方笑道:“当年各处归降的将领不少,老程就是其中之一。” “老夫是弃暗投明!”程知节洋洋得意的说道:“当年先帝见到老夫,就说是汉高祖得遇萧何。” 众人都木然,没人相信这番话。 梁建方说道:“先帝就想收拢了那些降将的心,于是聚众饮宴。酒到酣处,有人问先帝,何为名将,如此才能做名将。先帝一番文绉绉的解释,降将们默然饮酒……” 李世民多半是觉得不对劲吧。 “众人不乐,先帝一想就知道自家说的太文绉绉了,于是再度饮酒,差不多大醉时,先帝才说出了这番话。” 为将不骚,前程不高! 贾平安想起了以后的那位李云龙,堪称是骚到了极致。 “先帝此言……妙啊!” 一群老家伙在缅怀着先帝。 “兵部来人了。” 老帅们依旧谈笑风生,把兵部尚书崔敦礼当做是空气。 这位崔敦礼出身名门博陵崔,在军中厮混多年,发家的功劳就是玄武门之后,庐江王李瑗逼问他长安的情况,崔敦礼宁死不屈,后来李瑗扑街,崔敦礼就开始生发了。 此人前期算是个能臣,可后期却和长孙无忌等人搅合在了一起,堪称是国舅党的中坚力量。 贾平安微笑看着走来的崔敦礼,身边的裴行俨说道:“此人领军普通,但善于外交。” 贾平安点头,心想老裴果然是见多识广,堪称是活字典。 崔敦礼看着一表人才,一拱手,笑的很是云淡风轻,果然是世家子风范,“见过诸位老帅,老夫听闻火药作坊有事,便来看看。另外……听闻老帅们弄了个火药的东西?老夫想看看,正好兵部也弄了个东西……” 这是来打擂台的? 贾平安笑了笑,梁建方淡淡的道:“兵部弄了什么?给老夫看看。” 呵呵! 老夫先看你的,若是不妥,老夫就算赖。若是妥当,老夫就把宣纸火药包拿出来打你的脸。 果然是老流氓。 崔敦礼笑了笑,“火药怕潮,兵部想了许多法子,最后想到了个好办法,用生石灰防潮,如此,用普通的东西便能包了火药。” 狗曰的! 梁建方面色微变,觉得自己一方落后了。 生石灰防潮,这个点子很灵性。 崔敦礼见老帅们神色不自在,就笑道:“此事倒是多亏了老帅们的提点,否则兵部上下怕是也想不到。” 这个老货! 兵部赢就赢吧,偏生要弄个什么老帅们的提点……老帅们和你崔敦礼不过招,你说这个看似恭谨,实则就是恶心人。 啧啧! 都是姓崔,崔义玄就多了鲜活气,这位崔尚书却是个妥妥的官僚。 老帅们的脸挂不住了。 裴行俭低声道:“某去打个岔。” 打个岔,然后大伙儿闪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这手段好。 但…… “等等。” 裴行俨回身,贾平安摇头,然后走了出来。 “见过崔尚书。” 贾平安拱手,崔敦礼笑道:“是武阳伯啊!这火药是你弄出来的,可有法子能解决了防潮之事?若是能比生石灰更好,兵部上下欢喜不胜。另外,生石灰防潮,老夫也是学了武阳伯……” “这话怎讲?”边上有人捧哏。 崔敦礼说道:“当初武阳伯说生石灰能杀毒,老夫家中也有水井,就弄了生石灰撒进去。剩下的生石灰就堆在一边,没想到这天气潮湿,墙角生了青苔,摸着湿漉漉的,那靠近石灰的墙角却很是干燥,老夫一想,这不就是防潮的好东西吗?” 他笑道:“这说来还是武阳伯的功劳。” 这话依旧是在恶心人。 苏定方低声道:“小贾的脾气不好,若是冲突……” 梁建方淡淡的道:“打就是了。” 崔敦礼还不知道老帅们的念头,笑的很是矜持。 “其实……”贾平安的目光平静,甚至是带着些许怜悯,“其实还有更好的法子。” “什么法子?”崔敦礼笑着问道。 小圈子最近形势大好,人人都有上进心。而要想上进,就必须崭露头角。 崔敦礼就是想用此事压老帅们一头,旋即小圈子内部论功行赏,自然能再进一步。 兵部尚书再进一步,那便是宰相。 从此就走上了人生巅峰。 贾平安笑道:“为何不用陶罐呢?” 崔敦礼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内心却是崩溃的。 陶罐……陶罐比宣纸还便宜,老夫为何没想到呢? 梁建方大笑道:“好,陶罐比什么都好,哈哈哈哈!” 苏定方赞道:“小贾果然是机敏,这兵部一群人想了许久,就想了个生石灰,哈哈哈哈!” 这就是个笑话啊! 众人不禁大笑。 程知节笑着,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的挺不错。 在家蛰伏看似能避祸,可在君王的眼中也成了废人。废人……君王凭什么看顾一个废人? 你要说凭着功劳,你有功劳君王眷顾,可你的子孙呢? 一旦蛰伏时日长了,整个长安都会淡忘你以及你的儿孙,再过数十年,老程家就只能是每况愈下了。 好险呐! 想到这里,程知节说道:“老夫看小贾做个兵部尚书也使得!” 卧槽! 众人纷纷侧目。 程知节蛰伏了多年,在前阵子差点死于外伤,被救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样,重新开始进入老帅圈子。 可进入之后他依旧有些不适应,放不开。 这话一出。 “卢国公此言大赞!” “老程果然睿智,就比老夫差一点。” “……” 老帅们怪笑着,一时间让人觉得群魔乱舞。 崔敦礼的面色难看,挂不住了。 老程这话就是在喷:你崔敦礼做这个兵部尚书不称职,还不如小贾。 换个人说了这番话,崔敦礼就敢当面呵斥他,并弹劾。 可这是程知节,当初先帝驾崩,是他把李治迎回了宫中,并戍守皇宫三个月。 这样的程知节,就算是捶了崔敦礼一顿,李治那边顶多是呵斥,下不为例。 他看了贾平安一眼,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年轻人带来的。 “如此,试试吧。” 光说不练假把式! 随后两边开始试验。 陶罐弄几个,火药弄进去。 “弄几个小布袋来。” 贾平安的要求让人不解。 随后有人去寻了个妇人,妇人手脚麻利的缝制了几个布袋子。 “给她钱。” 众人一摸身上,操蛋,都没带铜钱。 都是大佬,谁会带沉重的铜钱在身上? 程知节随手在衣角抠了一下,抠出一小坨银子,“这个给她。” 妇人千恩万谢,却不敢收。 “不收就抄家!” 梁建方不耐烦了。 妇人拿着银子,笑着跑了。 众人都在看着程知节。 在衣角缝个小地方放些金银,这是家里的长辈给晚辈弄的手段。 “老程……” 梁建方有些痛心疾首,“你那娘子……” 崔氏竟然把你宠成了一个孩子吗? 程知节这才发现不对,老脸一红,说道:“老夫喜欢饮酒,这是随身带的酒钱。” 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众人都在忍笑,最终梁建方先破功。 “哈哈哈哈!” 程知节干脆破罐子破摔,“你等的娘子可这般亲切?” 这是在秀恩爱! 并且放了地图炮。 老帅们默然。 狗曰的程咬金,就是个祸害! 程知节知晓自己犯众怒了,就问道:“小贾,这布袋子作何用?” 贾平安把生石灰装进去,“卢国公请看,这生石灰放在里面,放进坛子里,如此能防潮。而且还有个好处,一旦炸起来……” 生石灰弥漫着,那滋味,杠杠的! “妙啊!” 众人不禁大赞。 “再弄些碎石子来。” 老帅们的脸变色了。 …… 求月票!兄弟们,扔几张。 第323章 朕不知守成为何物 两边隔着在弄自己的火药包。 崔敦礼看着手下在打包,耳边是对面老帅们的怪笑声,不禁有些迷茫。 若是可以,他也该是大笑中的一员。 但既然站队了,就不可能再回去,回去也没人看得起你。 所谓三姓家奴无人信就是这个道理。 朝三暮四的人,连小吏都看不起你。 但一想到长孙无忌正在谋划的那个事儿,崔敦礼就觉得兴奋。 那可是皇子啊! 对于世家门阀而言,皇室就是他们的障碍。在他们看来,最好弄一个傀儡坐那个位置,然后天下的门阀聚集在一起,大家排排坐,分果果,把这个天下的好处都瓜分了岂不美哉? 所以长孙无忌的谋划只是说了只言片语,小圈子的人都兴奋了。 大伙儿都嗨了! 只要此事做成,小圈子将会更进一步。 到了那时…… 崔敦礼不禁想起了崔义玄和崔建这对叔侄。 “弄好了。” 那边已经弄好了。 崔敦礼笑道:“咱们先试。” 火药包放在木靶子中间,点火,跑路…… 轰! 效果不错。 用普通纸张把火药包包裹的很紧,成本降低了,但威力依旧。 这个便是政绩。 崔敦礼笑了笑。 “他们的是陶罐。” “老夫知道,可火药可能炸了陶罐?就算是炸了,也不知能杀伤几何。” 崔敦礼笑眯眯的看着。 一个罐子被放在中间,随后点火。 “跑远些!” 贾平安在喊。 呵呵! 崔敦礼抚须微笑,“老夫何惧这些?” 这个比装的好。 可当他看到程知节等人都在往后退,越退越快时,就觉得不对劲。 老夫莫不是……托大了? “退后!” 贾平安骂道:“想死吗?” 这是火药的发明人,崔敦礼觉得不对劲,转身就跑。 他越跑越快…… 轰! 崔敦礼只觉得背部和屁股被什么东西刺了几下,然后继续跑啊跑。 好痛! 他缓缓回身,摸了一把身后,手上竟然全是血。 “崔尚书!崔尚书!” 崔敦礼晕倒了。 老帅们木着脸,“去看看。” 娘的,刚才他们也想装个逼,幸亏小贾都开骂了,这才跑路。 众人走到了七零八落的靶子中间,拿起一个看看。 “看看!” 苏定方把木靶子给众人看了看,上面有十余个凹陷处。 “这是那些碎石子弄出来的?” 程知节接过木靶子,眯眼道:“射箭在木板上也就是这个模样,若是在敌军中炸开,任你披甲也无济于事。此物……” 最相思! 贾平安一脸平静。 这东西真心不算是什么,以后的大宋把火药玩出了花,什么都往里面加,毒药、铁钉等东西,可惜火药的配比不佳,否则金人和蒙人要吃苦头了。 “小贾!” 程知节的目光很灼热。 贾平安过去,程知节扬扬手中的木靶子,“来左屯卫(左威卫),老夫亲自带你,十年后老夫等人若是不死也该隐退了,你可为年轻人中的第一人!” 裴行俨的眼中都多了艳羡。 这是程知节的许诺,若是换个人,估摸着马上就跪了。 贾平安拱手:“多谢卢国公厚爱,只是某目前却不能离开百骑。” 这是借口。 程知节才想起了那一岔,骂道:“什么狗屁的扫把星,若是有,为何没克死老夫,反而救了老夫?” “崔尚书!” 那边在哭喊。 众人缓缓看向了贾平安。 程知节的眼皮子跳了一下,“老夫觉着这是天意。” 苏定方马上附和,“是啊!崔尚书就是不肯走,太过固执。可见这便是老天的意思。” 贾平安随便弄了个瓦罐,就把兵部尚书崔敦礼炸回家了。 “扫把星扬威!” 内侍们把这事儿当做是八卦,说的津津有味的。 “少说闲话!” 卫无双板着脸走了过来,众人拱手,“是。” “那腿真长,好丑。” “某却觉着美啊!” “美个屁,腿太长了……” 内侍们没那功能,就是一阵哔哔。 卫无双去了蒋涵那里。 “崔敦礼背部受创,睡觉都只能趴着,说是得养半个月。” 蒋涵双手抱胸,“我很忧愁。” 她的侄女从目前来看并不是扫把星的菜,所以没有被克。 可别人呢? 别人好像也没有吧,苏家那边的日子越发的好了。 “无双,你和他接触颇多,可有倒霉过?” 卫无双摇头,“从未倒霉过。”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说那个小贼总是贼兮兮的调戏她。 “如此……看来是我多虑了,哈哈哈哈!” 蒋涵一阵笑,起身道:“走,吃饭去。” 二人出了值房,一阵风吹过,一块瓦片突然掉了下来。 呯! 蒋涵缓缓捂头,目光呆滞…… “宫正!” “宫正!” …… “竟然这般厉害?” 李治得了消息,不禁喜出望外。 “陛下,崔尚书受创。” 李治随口道:“让医官去看看。” 这是对重臣的态度? 那内侍有些傻眼。 王忠良过去,阴测测的道;“陛下今日身体不适,听闻崔尚书受创,难过的都忘记了吃饭……” 内侍点头,“王中官你真好。” 他觉得这是王忠良对自己的提点。 王忠良淡淡的道:“记着,机灵些!” “此等好消息让朕胃口大开,去,弄些好菜来,吃了朕去看看。” 内侍看着王忠良:哥,这不对吧。 王忠良脸颊微颤,“陛下是……陛下是日理万机,为国为民勉力吃一些。” 这也行? 晚些李治吃了午饭,就会和了梁建方等人,一路去了升道坊。 “陛下请看。” “轰!” 爆炸之后,李治去看了木靶子,感慨道:“若是当年守城有这个东西,何惧突厥人?” 当年的突厥人堪称是一霸,加上高丽和吐蕃,这便是三剑客,压制着中原。 “再来一次!” 李治的眼中多了异彩。 “轰!” 第二次爆炸依旧如此。 李治回身,“此物于军中有大用,朕在想,若是子孙不争气,凭着此物,异族再想肆意纵横却也难了……” 华夏人从帝王到百姓都是一个想法,恨不能自己还在时就把子子孙孙的未来安排好了,最好安排一千年,如此自己去后也能安心。 贾平安觉得这种想法不妥当。 晚些回到百骑,他去给学生们授课时,就顺口发散了一下。 “你等说说,若是有一个守城的利器,大唐该如何?假想一下,有那个东西在,敌人就打不破大唐的城池。” 杨渊的反应很快,“先生,那大唐就该休养生息了。” 贾平安不置可否的问道:“还有谁。” 尉迟循毓说道:“先生,如此守住城池就是了,寻机再打出去,每到一处就修城池固守……” 这是乌龟派的,先把自己弄的刀枪不入再说。 人渣滕呢? 贾平安目视李元婴。 李元婴先甩了一下头发,才洒脱的道:“若是有这等宝贝,本王就在城中安心享乐,一百年也不会不厌倦。” 这些人都有强烈的不安全感,贾平安觉得火药的出现助长了守成的想法。 若是没有火药,为了自己的战略态势,从李治开始,大唐就在不断的征伐,直至崩溃的那一天。 贾平安觉得自己在造孽。 若是大唐因此而延缓了原先的部署,比如说攻伐高丽搁置了,那会造成什么后果? 他一拍桌子。 “大错特错了!” 学生们被吓了一跳,李元婴抛弃了洒脱,装作是老实人的模样;尉迟循毓黝黑的脸上多了憨厚;杨渊也不叛逆了…… 一句话,都老实了。 贾平安说道:“某在以前就给你等说过,这个世界是个丛林,每个国家或是势力就是丛林中的一头野兽……只要人类还在吃喝拉撒,就永无和平的希望。” 这是新学的根基观点! “有了守城的利器,从此就不思进取了,你等以为这便是高枕无忧了吗?” “错!” “世间万物是在不断的成长,譬如说千年前可有铁器?刀都是青铜刀,甚至是石刀,后来弄出了铁刀钢刀,当初之人定然觉着攻无不克,可如今如何?” “时移世易,抱残守缺是自寻死路。唯有与时俱进。” 贾平安最后说道:“要想长治久安,守成是靠不住的。守成就是原地踏步,而吐蕃、高丽、突厥……乃至于大食等国都在前进,他们目前落后于大唐,可大唐若是不思进取,最终必然会被超越。” 这话他说的斩钉截铁,“看看过往的历史,那些自以为城高壕深,可以高枕无忧的国家哪去了?都被扫入了历史的故纸堆里,成为了后人口中的反面教材!” 李元婴举手,“先生,那按照你的想法……大唐该是怎样的?” “这个问题问得好。”贾平安给了人渣滕一个赞赏的眼神,说道:“在某的心中,大唐该是积极进取的,今日咱们弄出了钢刀,明日就该弄出更锋利的刀枪,后日就该弄出更厉害的兵器来。要有目标,把目标定下来,需要什么,那么就去做什么,没有的,去琢磨,去创造……” 他深吸一口气,“某心中的大唐,当是一日都不会停止前进的步伐,不会骄傲自满。某想……有一日去世界的尽头看看,把大唐的旗帜插在那里。” 世界是个球,当人们发现世界的尽头就是自己脚下的土地时;当他们发现这个世界大唐最厉害时,这个大唐会爆炸。 那些放弃了各种幻想的读书人会咆哮,鼓动皇帝去占领更多的土地,养活更多的人。 那些武人会咆哮,要横扫大唐的一切敌人,只要这个星球上还有国家敢冲着大唐咆哮,大唐的军队就永不停止进攻。 而更多的人会想着如何提高大车的速度,可还有什么方式能让人朝游北海暮苍梧…… 门外,郝米记下了这段话,然后吹干墨痕,小心翼翼的叠着放进胸膛里。 贾平安觉得自己这番近乎于发泄的话没啥卵用。 他被带到了火药作坊里。 几个匠人正在调配火药,边上有些让人看了很头痛的东西。 “这些都是毒药。” 而另一边,有人正在改造弩箭。 在弩箭上绑着圆筒状的火药,还有引线…… 把那些掺杂了毒药的火药弄进去,弩箭飞过去爆炸,随后毒烟四起…… 有前途。 而在另一边,有人在甩小陶罐。 这是飞弹? 贾平安四处游走,周纯说道:“陛下有话。” “陛下说,朕不知守成为何物!” …… 帝王总是高高在上的,他们喜欢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让臣子捉摸不透。 贾平安就是其中的一员。 他担心大唐因为有了火药这个守城的利器会变得保守起来。 可李治很明确的告诉他:保守是个什么东西?在朕这里就没有这个说法! 贾平安心中欢喜,顺手弄了一支弩箭就走。 “某拿回家给孩子玩玩。” 不保守的大唐有火药作为辅助会如何? 一个不保守的帝王会带领大唐走向何方? 贾平安心情大好,回到百骑后,看到雷洪竟然想起了贺娘子。 “请媒人去吧。” 雷洪狂喜的翻了个跟斗,差点就折断了脖颈,然后跑了。 雷洪的婚事了结了。 但贾平安的婚事却成为了一个老大难的事儿。 “你该成亲了。” 连邵鹏都在提醒他,“你莫不是有毛病?有病就治。” 贾平安去了感业寺。 苏荷依旧坐在那里,看到他来了,第一反应就是看看他的胸脯。 鼓鼓囊囊的,有货! 顿时这妹纸就笑了起来。 吃货啊! 贾平安把油纸包给她,随口问道:“你觉着这样的日子过一辈子如何?” “好啊!”苏荷很放松。 这妹纸真是没救了。 “不过……你要隔几日给我送肉来。” 苏荷很认真的表达了自己对人生的态度,贾平安觉得比那些所谓的世外高人真实,也纯净。 但是…… “觉着累吗?”贾平安问道。 苏荷摇头,抹了一把嘴角的油渍,“不累啊!我坐在上面,装作是念经,其实我都不会念经。完了就是早饭,随后我就去禁苑里转转……再回来睡个午觉,好舒坦……” 这日子果然潇洒。 但贾平安问的不是这个。 他的目光扫过粗壮的胸脯。 苏荷双手捂胸,“武阳伯你看什么?” 贾平安很认真的道:“某在想给你寻个东西。” 他摸出了一个布袋子递过去,“你自家试试。” 晚些他回去了,苏荷嘟囔着:“神神秘秘的,会是什么?” 她回到房间,打开看了一眼,更加的迷惑了。 “这是干啥的?这里有纸条。” 纸条上有使用说明。 “呀!” 苏荷脸红的和晚霞一般,触电般的把东西扔掉。 过了一会儿,她又拿了起来。 “要不要试试呢?”苏荷很纠结。 “咦!还好啊!” “……” 贾平安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回到百骑后,见邵鹏在呵斥包东,就问道:“可是犯错了?” 邵鹏没好气的道:“包东发现王琦那帮子人在盯着柴驸马他们,就禀告给了咱,咱去和陛下说了,陛下说并无此事,还呵斥了咱。” 包东说道:“若是有假,某回头出门就被大车撞。” 邵鹏狐疑的看着他,“陛下都说了并无此事。陛下的身边有人,咱都不知道多厉害……此事定然是子虚乌有。” 包东怎么解释都没用,最后被邵鹏罚洒扫院子数日。 包东苦逼的去了,贾平安却在琢磨着这件事。 包东不会看错。 可李治却说并无此事,实际上就是在压制。 ——百骑别管此事! 这是皇帝的态度。 李治在坐视长孙无忌清洗对头,因为那些人中也有他的对头 但高阳呢? 上次长孙无忌突然对高阳发难,原因至今想起来依旧很是荒谬。 “武阳伯,陛下令你入宫。” 长孙无忌为何一定要对高阳下手? 带着这疑问,贾平安进宫。 当看到萧淑妃的寝宫时,贾平安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佞臣。 但想到了阿宝后,他就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 “我中了邪祟。”萧淑妃看着容色依旧,底线依旧。 贾平安目不斜视的开始了…… “……那法海喝道:“你这人蠢到了极致,那白素贞乃是一条蛇妖,你当她是妻子,可想想那蛇信便是舌头,牙齿便是毒牙……许仙,你还不醒悟吗?”。 许仙只是摇头,说“娘子不是蛇妖,不是蛇妖。”。法海冷笑道:“那你可愿与贫僧去金山寺?出家为僧,如此可保你平安。”。许仙摇头,“我不愿意。”。 法海大怒,“蠢人,此事却也由不得你,起……”。法海作法,带着许仙去了金山寺……” 周围全是人,甚至王皇后那边的人都来了。 “白素贞回家见不到许仙,一打听说是来了个和尚带走了他,顿时大怒,就带着小青去了金山寺要人。” 贾平安双手合十,“此刻许仙正在剃度,那白素贞喝道:“法海,你还我夫君!如若不然,我今日水淹金山寺!”” 众人听的入神,晚些贾平安喘息道:“臣气虚体弱,不能再说了。” “下面呢?”萧淑妃怒了,“下面何在?” 贾平安只是喘息。 “无用之人,去吧。”萧淑妃摆摆手。 出了这里,半路上他遇到了阿姐那边的宫人。 “昭仪说想听故事。” 老夫休矣…… 第324章 西南大捷 武媚的肚子已经很大了。 张天下带着人整日跟在她的身边,丝毫不敢懈怠。 此刻武媚就在喂鱼。 小小的水池里,鱼儿缓缓游动。 “这些鱼无忧无虑的,就像是孩子。” 武媚拍拍手,身后有人禀告道:“昭仪,皇后那边来人,说是宫中缺了人手,要从咱们这边抽五人去帮忙。” “欺人太甚!”张天下说道:“昭仪,上次皇后那边让咱们的人去帮忙……却是清洗洒扫,还叫咱们这边的人去清洗水井。” 武媚的眉间平静,“给她,要多少给多少。” 张天下低头,“是。” “有人觉着委屈吗?”武媚回身看着众人。 有人迟疑了一下,有人抬头,也有人低头。 宫中就是这样,最是跟红顶白。 “觉着委屈的可以不去。”武媚的语气平静。 没人敢说委屈,随后就挑了五个人去皇后那边。 武媚看看周围,“我这里也脏了,都清扫起来,另外……殿内也清扫干净。” 身边人全被赶去干活,武媚就孤独的站在水池边上。 李治带着人从边上过来,见武媚独自站在那里,就皱眉道:“人呢?” 武媚恍然才发现他过来,急忙行礼。 “此刻还行什么礼?”李治扶住了她,回身见这里的几个宫人都在干活,就问道:“朕记得这里的人手不止这些,其他人呢?” 他的眼中有些危险的光芒,王忠良知晓,那些人要倒霉了。 武媚笑道:“皇后那边说人手不够,臣妾就调派了些人过去。” 李治看着她,突然怒吼道:“去问问皇后,人手不够,朕去帮忙如何?” 王忠良吓的飞奔,晚些去呵斥了王皇后。 回来时,他带来了武媚这边的五人。 等李治走后,张天下欢喜的道:“昭仪,陛下看来还是最偏爱咱们这边。” “你……”武媚看着他,“帝王从未有什么偏爱。” 李治只是想收拾皇后和萧淑妃而已,武媚这般做就给他提供发飙的借口。目前看来二人之间配合默契,有进一步的合作空间。 “若你以为这便是帝王的宠爱,咱们迟早会成为皇后第二。” 武媚冷静的宛如冷血。 “昭仪,武阳伯已经在前面等着了。” 武媚的嘴角微微翘起,“他倒是愿意去给萧淑妃说故事,却忘记了我这里还带着孩子的辛苦。” 张天下笑道:“武阳伯说故事,据闻那边内外都被人围满了。” “也不知他是如何编造的故事,让那萧淑妃也念念不忘。” 说到萧淑妃时,武媚很平静,和说到王皇后完全不同。 到了前面,贾平安已经在等着了。 武媚站在殿外,因为大肚子的缘故,身体微微后仰着,问道:“你来说说,这孩子是个什么?” 这个…… 历史上是个儿子。 而且这个儿子深得你们两口子的喜爱,可惜最后得了肺结核,身体一直不好,最后早早就去了。 “定然是个皇子。”贾平安很笃定。 武媚笑道:“若是皇子,就让陛下赏赐你。” 二人坐下,互相问了对方的情况,然后贾平安开始讲故事。 “……一群老鼠盯住了粮仓,它们借着夜色偷偷靠近,当进了粮仓时,看到里面全是米面,老鼠们欢喜不已,有老鼠说,‘那黑猫不良人多半是在睡觉,赶紧搬运……’” 贾平安一个故事说下来,武媚竟然靠在边上睡着了。 众人无语。 晚些武媚醒来,精神好了许多,“只是打了个盹,竟然就觉得浑身轻松了。” 怀孕到了晚期真的累,所以武媚有些好奇,“你说这个是给孩子听的吧。” “孩子虽然还在腹中,可外界的一些动静却能感知。此刻说些轻松的故事,或是念诵优美的诗赋文章,对孩子以后大有裨益。” “这便是周文王之母说的那番话吧。”武媚想了想,“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淫声,口不出敖言,能以胎教。” 艹! 贾平安发现自己落后老祖宗太多了。 周文王那会儿就有了胎教,而且还挺先进的。 “这个故事不错,你且写来,我念给孩子听。” 于是贾平安又多了个任务。 回到家中,阿福又来缠了他一阵子,贾平安问道:“这是为何?” 杜贺笑道:“阿福今日出去,有人喂了肉,它不肯吃,回家抢了明静的午饭。” 干得好! 贾平安揉揉阿福的头顶,阿福顺势往上爬。 “某可抱不动你了啊!” 贾平安奋力抱起了阿福,觉得就像是抱着一个大型玩偶。 嘤嘤嘤! 阿福颇为欢喜的冲着出来的明静叫唤。 “阿福对我有敌意。”明静很平静的伸出手,阿福果然一爪抓来,若非撤得快,那只纤纤玉手就会变成一个破布娃娃。 贾平安不知这是为何,就说道:“兴许是八字不合吧。” “什么意思?”明静很无奈。 “就是……你不喜欢它,它也不喜欢你。” 贾平安进了书房,开始编写故事。 老鼠们和黑猫不良人将会成为大唐小朋友的好伙伴,若是能开发周边就好了。 明静跟了进来,随手拿起一本书来翻看,“我发现你是个怪人。” “为何?”贾平安在想细纲。今日他发现阿姐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得想想办法才行。 明静见他头也不抬,就觉得此人果然是君子,不受美色诱惑,“你明明可以靠着新学来成为宗师,为何要进官场?别说什么扫把星,你若是肯收我做弟子,谁也无法威胁到你……” 这个女人啊! 她想尽办法的唯一目的就是想学新学里并未向外披露的部分。 “先生。” 赵岩来了,明静不想走,想偷师。 贾平安看着她。 赵岩看着他。 明静瘪瘪嘴出去。 “今日给你说说物理……” 里面在授课,明静心痒难耐的在外围转悠,每次想靠近些,杜贺就笑眯眯的过来。 在杜贺看来,郎君的学问无人能及,以后传给子孙,老贾家自然能保千年富贵。 看看圣人家,从独尊儒术开始,就渐渐的发达了,若是老贾家也成为这样的家族…… 杜贺觉得自己也能跟着名垂青史。 晚些授课结束,晚饭也开始了。 吃了晚饭,明静又跟着来了书房。 “我拳脚好。” “我能保护你。” “我吃的不多。” “我发誓……” 明静发现自己说什么贾平安都无动于衷,就举手,“我发誓,若是没有你的允许就把新学教给别人,就让我……” 她的脸颊颤抖了一下,有些恐惧之色,“就让我被厉鬼纠缠一生。” 女人罕有不怕鬼的,这个誓言的含金量很足。 贾平安抬头,“你想学什么?” 明静见他松口,就走近了些,“我想学如何炼丹。” “新学里没有炼丹的学识,丹药对于新学而言只是个伪命题。” 贾平安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定然是有的。”明静的杏眼中多了惆怅,“你为何不肯教我?我都说了拜你为师,一日为师……” “某不是你爹。” 要想学得会,得跟师父睡! 贾平安觉得这等女人要少招惹,免得哪天被一刀剁了。 明静拿起一本书,“可我上次却听到你说梦话,说到了修炼。” “某说了什么?”贾平安从不觉得自己有说梦话的本事。 “你说……”明静双手按着桌子,俯身看着贾平安,“你说妖孽哪里跑,看法宝。法宝就是炼出来的宝贝吧?妖孽……师父当年说人间处处皆是妖孽,要有一双慧眼识别妖魔,更要炼出慧剑来斩妖除魔,如此方能不坠深渊。” 呃! 这妹纸…… 可我竟然说这样的梦话? 贾平安知晓不说清楚,明静以后会频繁纠缠,就认真的道:“某那是梦话当不得真,这里有个故事,你看看。” 他丢了白蛇传给明静。 明静一看,心中冷了半截。 “新学并无什么炼丹,新学炼的是人,让人学会放眼去看世间,去琢磨世间万物,这是新学。至于长生,明静……” 贾平安伸手,明静竟然没有躲避。 在明静的额头前贾平安的手止住了,“你看看什么能长生不老?不言不语,无情无义,不吃不喝的石头、泥土……它们都无法长生不老。石头会风化变为尘埃,泥土会被融入大地。那些无情无义,不吃不喝的东西都无法长生不老,你怎能指望整日吃喝拉撒的生物能升天?” “可有人吸风饮露。”明静的信仰在渐渐崩塌。 “吸风饮露可要拉撒吗?可要用人体吗?辟谷有之,但那些辟谷之人可能永久不吃?说个最简单的……” 贾平安伸出手臂。 竟然没有长长的体毛,好评! “你不管是在市井中还是在深山大泽,热了你会出汗对不对?” 明静点头。 “冷了你要加衣对不对?” 明静再点头。 “冷热都是人体的感应,并会做出反应,譬如说热了会通过流汗来散热;冷了会锁紧肌肤毛孔,屏蔽冷的侵袭……这般下去,人体就会衰老,无论你做了什么,身体都会不停的衰老。 兴许有人能活一百多岁,但那只是凤毛麟角。” 贾平安觉得这个女道士魔障了,“就如同是少女修道,当她四五十岁时,身体肌肤可还能如初吗?” 他看着明静,“你如今可是刚修道时的模样?” 明静摇头。 “这个世间没有长生不老,也没有飞升,唯一有的便是……修心!” 明静面色惨白,“那师父说过人间处处皆是妖孽,要修炼出一双慧眼和慧剑,斩妖除魔。” 贾平安笑了笑,“人要求得自在,首要便是修心。有人在闹市里心念不动;有人不能,于是便远离人烟,求得远离贪嗔……所谓妖孽,人间处处皆是贪嗔,贪嗔导致人苦,人在充满贪嗔的红尘中打滚,备受煎熬,这便是地狱……” “人间便是地狱?”明静讶然。 “何为妖孽?”贾平安认真的道:“贪嗔便是妖孽。而慧剑便是不动心,心中生出贪嗔,以不动心为剑,斩了便是。” 他觉得自己已经圆满了。 明静心中大震,一把抓住贾平安的手,“那何为自在?” 贾平安看一眼她的手……哥不是你师父啊! 贾平安说道:“所谓大自在……人生来就要吃喝拉撒睡,为此生出贪嗔,为此沉迷于酒色财气中,苦而不自知。若要想求得自在,就要勘破酒色财气四堵墙。所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当你看淡了得失之后,便是大自在。”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明静松开手,退后几步。 烛光荡漾着,贾平安端坐在那里,脑后仿佛带着一圈光晕。 明静突然稽首。 贾平安先是双手合十,然后赶紧稽首。 “我还是不明白。” 明静跑了,回到房间躺下。 贾平安觉得这妹纸纯属是吃饱撑的。 …… 晚上贾平安睡的挺好,却听到了敲门声。 “谁?” “我!” 明静的声音在半夜传来,贾平安打个寒颤,“何事?” “你既然说要勘破贪嗔,要跳出四堵墙才是自在,那你为何……你在百骑为官,你看女人先看胸脯再看脸,你喝酒越喝越兴奋,你挣钱了也高兴……你觉着委屈了还会叫骂,这些难道不是贪嗔吗?” “某不是出家人啊!”贾平安想死,就随口丢了一句话,“有人出世求自在,有人入世求圆满,不管如何,心中有目标,便能殊途同归。” 外面安静了下来,贾平安觉得自己忽悠功力大进,睡觉! “可入世如何求圆满?” 贾平安压着火气,“贪嗔不断,世外也如红尘。如此不如在红尘中打滚,感悟贪嗔,体验贪嗔,最终看淡贪嗔。其实一句话,你是人。人活着就要吃喝拉撒,天经地义。什么贪嗔都是由此引出的烦恼。有人不喜欢这等烦恼,于是便远离红尘。懂了吗?” 门外沉默了。 贾平安觉得这个女人真轴,“所谓的自在,所谓的出家,这只是一种生活态度,明白了吗?没有长生不老,你见到有人受苦便会流泪,会施舍,你觉着有生皆苦,于是勘破了人生,无欲无求,随遇而安,这便是神仙。” 在自己房间里睡的四仰八叉的阿福吧嗒了一下嘴,觉得熊生很爽。 门外传来了明静的声音,“那你既然勘破了,为何还留恋红尘呢?” “因为某觉着红尘有趣。” 贾平安又等了一会儿,外面脚步声远去。 第二天凌晨贾平安起床,打着哈欠出门。 明静已经开始练拳脚了。 见到贾平安,她拱手,“你有大智慧,昨夜我受益良多。若是师父在定然能和你交谈甚欢。其实我觉着红尘……也不苦。” 这妹纸总算是得了答案。 才将到了百骑没多久,就听到外面有人欢呼。 “西南大捷!” 贾平安心中一喜,“可是白水蛮?” 没人回答,贾平安干脆就自己出去看。 一出百骑,就见两侧那些官吏在欢呼。 贾平安逮着一个官员问道:“可是西南平定了吗?” 官员说道:“赵总管领军讨伐白水蛮,那些蛮子领军厮杀,被赵总管击溃,随即大雪,那些蛮子冻死大半,随即赵总管领军追杀,俘获敌酋多人,那些据守的蛮子也都死的死,降的降,西南平定了。” “赵总管击败了白水蛮,随即就天降大雪,可见是天佑大唐啊!哈哈哈哈!” 周围的官吏都在笑,那种自豪…… “久违了!” 这次西南蛮攻打州县,换做是大明,大概就相当于奢安之乱,可大唐只是派出了一个左领军的将军去讨伐,一战溃敌,进而平息了西南之乱。 这便是大唐的实力。 贾平安心潮澎湃的看着那些官吏,想起了后来的南诏之乱。 要未雨绸缪才是,把西南那一块给稳固下来,大唐才能放手去看世界。 “武阳伯!” 一个小吏飞也似的跑来,“大将军相召。” “哪个大将军?” 贾平安吃多了亏,下意识的问道. “卢国公。” 果然不是梁建方。 操蛋,要是跑错了,晚些难免要被一顿咆哮。 贾平安一路去了左屯卫。 “赵孝祖干的漂亮,一战溃敌,随即大雪令敌军无法抵抗,赵孝祖却不肯止步,一路追击,最终一战平定西南。” 梁建方的声音很大,堪称是中气十足。 “小贾来了。” 程知节招手,贾平安进去,见桌子上摆着一份地图。 梁建方指着西南方向,贾平安一看,有人在上面画了几条线。 “看看赵孝祖的进军,干的不错。” 梁建方很是欣慰的说道:“你也不错。” 和我啥关系? 贾平安不解。 程知节和梁建方看着他,突然就笑了起来。 苏定方说道:“某说了什么?某说小贾定然不是那等邀功之人,果然吧?哈哈哈哈!” 什么邀功? 贾平安真心不解,但……先装了再说。 于是他一脸老实孩子的模样。 程知节说道:“赵孝祖的捷报里提及了马蹄铁,说那边地形复杂,山路也不少,有了马蹄铁,骑兵才能一路追杀,不怕伤了马蹄。而有了马蹄铁,大车也能拉的又多又快……马蹄铁可谓是背后的英雄,小贾!好小子!” “哈哈哈哈!” 程知节拍打着贾平安的肩膀,“老夫刚上了奏疏,为赵孝祖请功,也为马蹄铁请功。少年人,要努力!咱们这些老东西都在看着你们!” “是。” 这个大唐是积极向上的,老帅们并没有敝帚自珍,而是在积极的培养年轻将领,并在此后的岁月里开花结果。 而贾平安就深得老帅们的看重,几番提携,几番维护。 “好好干!”梁建方笑吟吟的看着他,目光温和。 “回头有不懂的去问老夫。”苏定方笑的很是欢喜。 第325章 小贾……疯了 西南平定,大唐少了一个方向的担忧。 老将们在青楼里迸发出了热情…… “把最红的女人叫出来!” “美酒好菜,都送来,今日卢国公请客,只管上!” “小贾,此事也有你的功劳,来,饮酒!” “老夫的酒你竟然不喝?” 贾平安被灌了一肚子的酒水,包东见势不妙,冒死和雷洪把他弄了出来。 “逃……回家!” 贾平安喝的头晕眼花,只想逃离那些老东西。 才将到家躺着,鸿雁弄了水来。 吨吨吨…… 一口气喝了一壶凉白开,爽的贾平安躺下,肚皮里水在荡漾着,动一下,就有咕咚声传来。 很有趣啊! 半夜贾平安被尿憋醒了。 他不习惯马子,所以径直去了茅房。 走出房间时,他双眼无神…… 前面怎么有个白色的东西在飘着? 贾平安一个激灵。 就在前方,一个白色的人影在舞动。 双手合十冲着天上拜去,接着迈动着玄奥的步伐在转圈…… 贾平安脊背发寒。 白影听到了动静,就缓缓回身。 不会是长发覆盖着脸,然后双手前伸着走来吧。 要崩溃了…… 白影回身,诧异的道:“郎君也知晓满月修炼的道理?” 卧槽! 竟然是明静。 贾平安干咳一声,“某修炼完了。” 他灰溜溜的去了茅厕,随后回来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 白气缭绕中,一个背影飘了过来,轻声道:“贾郎!” 贾平安茫然看着,“你是谁?” “哈哈哈哈!” 女子大笑,然后猛地转身。 一张娃娃脸。 “苏荷?” 再转。 大长腿。 再转。 蛇精脸…… “啊!” 贾平安猛地坐起来,满头大汗。 那个女人是谁? 按理梦到的人脸应当会很快模糊,但直至吃早饭时,贾平安依旧记得。 “郎君,昨夜如何?” 修炼了一夜的明静精神抖擞,而贾师傅却萎靡不振。 他淡淡的道:“某冥想了半个时辰。” 至于收获如何,不说。 明静见他沉稳,不禁暗自钦佩。 郎君这般有大智慧的人,一言一行都有深意,我要仔细体悟才是。 看郎君双眼无神,这定然是在推演什么。 师父说过,窃了天机会倒霉,郎君弄了那些惊世骇俗的学问,难怪被称为扫把星。 晚些贾平安上衙,明静目送,阿福更亲热些,把爸爸送出门,回来就躺下了。 它躺在那里,斜睨着明静。 来啊! 造作啊! 打一架啊! 明静转身。 怂了! 熊生就是这般寂寞,且枯燥。 贾平安到了百骑,宫中来人。 “陛下说了,武阳伯有军功,赏赐十万钱。” 为啥? 众人不解。 贾平安知晓这是李治觉得当初马蹄铁赏赐的少了些,给他补上。 邵鹏干咳一声,“最近兄弟们都很辛苦。” “晚上五香楼!” 贾师傅不是个抠门的,众人一阵欢呼。 可这事儿注定就去不成。 “武阳伯,陛下召见。” 贾平安进宫。 君臣都在,老许竟然也在,口吐白沫的模样,看着格外的兴奋。 这是刚进行了一次辩驳,而且是以李治的胜利而告终,其中老许立功不小。 李治说道:“武功民变,数个村子说不公,群情涛涛,你带着百骑去看看,及时回来禀告。” 贾平安愕然,随即应了。 这事儿为何如此? 他想了想。 武功县隶属于雍州,这等事儿该是刺史派人去,为啥是百骑?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事儿不对味,牵连到了某个双方都关切的人。 晚些他告退,王忠良说道:“咱送送武阳伯。” 这个蠢人越发的聪明了。 李治很是欣慰。 出去后,王忠良说了情况。 “武功县此次民变,重伤两人,县令陈欧乃是那边的人,颇得那些人的看重他们,对了,御史李默与你同去。” 小圈子想重点栽培的官员? 难怪老许要出来狂喷,然后把调查的机会拿回来。 可让谁去都不放心,干脆让百骑去。 贾平安知晓自己的任务,就是把陈欧弄下来。 “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他悲天悯人的叹息一声。 王忠良一怔,“这话怎地有些意思呢?” 贾平安随即就出发了。 …… “前阵子咱们弄了那边的一个官员下来,他们此次让贾平安去便是报复,可惜了陈欧!” “老夫知晓。”长孙无忌沉声道:“若是事情不大,那便让他蛰伏几年,到时咱们再把他弄上来。吃一堑长一智。宦海无涯,吃亏才是根基。告诉那些年轻人,莫要怕吃亏,眼前吃亏是好事,等他们身居高位再吃亏,一次就足以毁掉他们。” “可惜了陈欧!” …… 武功县贾平安有些印象,当年步行探险中,鳌太穿越算是一条著名的路线,但后来因为出事儿太多了,好像不许走了。 “武阳伯,武功这地方就像是台阶般的,一段一段的下来,都冲着渭水倾斜,若是在高处一看,颇为有趣。” 随行的百骑有来过武功的,说起这里滔滔不绝。 “武阳伯,可要去县城?” 贾平安摇头,“直接去那个村子。” 他回头看了一眼李默,笑道:“李御史先去县城?” 李默摇头,“去了县城便是打草惊蛇,直接去事发地。” 他和贾平安一直保持着距离,此刻说话也是如此。 “武阳伯,李御史怎地有些怕你?”包东觉得有些好笑。 “当年……”不堪回首啊! “当年他去了华州,说是看看扫把星,结果回来的路上摔断了腿。” 贾平安觉得这纯属是封建迷信,可架不住李默信啊! 他放慢了些马速,李默随即也放慢了马速。 “李御史……”贾平安觉得老李这样真心不妥当,“咱们此行需要精诚合作,可你这个……” “无碍。”李默警惕的看着他,“咱们说话听得到。” 贾平安苦笑。 村子叫做沿河村,顾名思义,村子边上就有一条河。 小河潺潺流淌,几个妇人在河边洗衣裳,见到来了二十余骑,都茫然抬头。 进村后,村正胡晓来迎。 “百骑?” 胡晓面色大变,贾平安和李默交换个眼色,觉得事儿不对。 这必然有情弊。 李默冷笑道:“老夫御史李默,武功县报了虫灾,为此豁免了你一村的赋税,虫在何处?” 眼前的沿河村看着灰扑扑的,外面有几个孩子玩耍,穿的也是破破烂烂的。 胡晓低头,“虫子……跑了。” “这虫子跑的这般齐整?”贾平安觉得这等谎言就是对自己智商的侮辱,“可有虫子的尸骸?某为何没看到庄稼受损?” 外面的田地里,小麦长势喜人。 胡晓看看贾平安,眼神闪烁,“那虫子……” “虫子就是谎言!”地方胥吏狼狈为奸,导致民变,这等人在李默看来都该全数流放,“沿河村谎报虫灾,以至于激起民变,此大罪也!” “进城吧。”贾平安看到了现场,就再无疑虑。 …… 武功县县廨里,县令陈欧在值房中处置公事。 “明府!” 外面有人低声叫门。 陈欧抬头,“进来。” 进来的是县丞张或,他沉默着。 “嗯?”陈欧不解,再度抬头,微黑的脸上多了笑意,“这是为何?” 张或低声道:“先前有人看到了二十余骑,往沿河村去了。” 陈欧的眉颤了一下,然后说道:“武功是个好地方,要劝农耕。” “是。”张或的声音有些沙哑。 陈欧起身,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拢了一下,“武功有名山,亦有名人。隋炀帝葬于此,前汉苏武亦葬于此,为官者当去看看这两所墓葬。隋炀帝身死国灭,苏武不屈,流芳千古。” “是。”张或低头。 陈欧走了出去。 外面传来了马蹄声。 “百骑武阳伯奉命而来。” “御史李默。” 外面随即默然,脚步声缓缓而来。 县廨里的官吏都出来了,齐齐看向外面。 贾平安当先进来。 陈欧拱手,“某陈欧。” 此人面色微黑,神色从容,看似有恃无恐。 你以为小圈子能救你? 贾平安摇摇头,“沿河村之事为何?” 这是问话。 也是程序。 陈欧一旦说谎敷衍,这便是罪上加罪。 李默在边上观察着,准备在陈欧狡辩时出手。 “并无虫灾。”陈欧没有抵抗,认罪了。 贾平安一怔,“为何谎报虫灾?” 李默怒道:“沿河村谎报虫灾,豁免一年赋税,随即边上的村子察觉不对,就喧闹不休,武功县处置不当,致使重伤二人,陈欧,你好大的胆子!” 陈欧默然。 张或抬头,“武阳伯,李御史,此事……有苦衷。” “什么苦衷?”事情太顺利,贾平安觉得自己应当去爬爬武功山。 张或说道:“沿河村的丁口悍勇有力,历来入府兵的都不少,上月传来消息……” 他看了陈欧一眼,“跟随去征伐阿史那贺鲁的府兵战死五人。” 贾平安猛地一惊。 那一战他也参与了,领左虞侯军。 “战死五人?” 一般情况下,征召府兵出战不会从一个地方,比如说这个折冲府征召三十人,那个折冲府征召五十人,绝不会出现大规模从一个地方征召府兵的情况。 贾平安面色铁青的问道:“为何谎报虫灾?” 他依旧记得和阿史那贺鲁那一战。 那些府兵们高呼酣战,哪怕是身陷重围也毫无惧色。 五人! 竟然从一个村子里征召了五人! 这是谁干的? 当地折冲府逃不掉责任! 张或眼中有怒色,“沿河村本就人口不多,战殁五人,五户人家就毁了,父母亲人哀痛病倒,村里出钱医治……可恰逢村中多人病倒……这赋税如何能收?明府去了沿河村,见此惨状,为之涕下,当即上奏疏,说是虫灾……不说虫灾说什么?说什么能豁免了赋税?” 李默冷冷的道:“其情可悯,可万事当由朝中来决断,谎报虫灾,引发民变,当严惩!” 陈欧说道:“某知晓此事不妥,如此便回长安待罪。” 他没有抗争,也没有愤怒。 贾平安回身道:“去,叫了当地折冲府的校尉来。” 李默皱眉,“此事先定下了再说。” 所谓夜长梦多,他担心小圈子出手,到时候他和贾平安就麻烦了。 “不着急。” 贾平安慢条斯理的,“进去说话。” 他进了值房,又叫人去煮茶,看着就像是来旅游的。 可等当地折冲府校尉孙重山来了后,贾平安的咆哮声震动着整个县廨。 “为何从沿河村抽调五名府兵?别的地方的人都死光了?若是死光了,你这个校尉为何不去赴死?” 孙重山面色苍白,“下官有罪。” “你是有罪,十恶不赦!”贾平安怒了,“为何从沿河村抽调了五名府兵?说话!” 孙重山抬头,“下官……” “你想贪功!”贾平安握着皮鞭,怒不可遏,“沿河村的府兵悍勇有力,若是在厮杀中得了上官的赞许,回过头你就能得到夸赞……操练得力,尽忠职守,可你特娘的却葬送了五个家庭,你死有余辜!” 孙重山跪下,“从消息传来开始,下官就夜不能寐,懊悔不已,只想战死沙场。” 贾平安喘息着,“他们是如何战死的?” 同袍战死后,有人亲眼目睹后,就会把他战死的情况说清楚,报给地方和家人。 孙重山说道:“说是……当时左虞侯军从侧翼冲杀阿史那贺鲁的大军,他们五人冲杀在前……” 贾平安闭上眼睛。 那一战他先大败朱邪孤注,随即和梁建方会和。 大军厮杀,大唐的步卒扛住了敌军的冲击,随即梁建方令马军突击。他当时带着麾下数十骑,突然从侧翼杀了进去。 敌军慌乱不堪,但旋即猛烈反扑,贾平安的身边有人保护,所以安全无恙。但麾下却倒下了十余骑。 那十余骑中…… “那一战,某领左虞侯军。” 孙重山愕然,“竟然如此?” “他们在某的麾下!” 贾平安猛地一脚踹去! 孙重山倒下,却一声不吭。 李默在外面听到贾平安踢打孙重山,就想进去。 包东摇头,“李御史,这是军中之事。” 军中和地方不同,处罚也不同。 “那些儿郎悍勇,可你!” 贾平安握住刀柄,想一刀剁了孙重山。 “武阳伯!” 雷洪进来,担心他一时冲动动手。 贾平安闭上眼睛,“某闭眼就能想到当时那一战,那些兄弟奋勇厮杀,击溃了阿史那贺鲁,万众欢呼啊!可有谁知道一个村里的五名府兵倒在了身后。” “某……万死!”孙重山哽咽了起来。 “带他出去。” 孙重山必须要严惩。 但沿河村之事…… 贾平安在值房里待了一会儿,“请李御史进来。” 李默进来,就站在门内,不敢靠近贾平安。 “某以为,陈欧此事有罪。” 李默点头。 “但其情可悯,其心无邪。”贾平安说道:“当可功罪相抵。” 李默皱眉:“功就是功,过就是过,没有什么相抵。” “他为的是百姓!”贾平安觉得李默就是个没有感情的人偶,“沿河村……大唐的赋税是连带的,村里病倒多人,只是治病就让村里返贫。赋税连带,一家不交,邻里就得为他家填补……沿河村这等情况如何填补?” 邻保制从先秦开始,一直延续了下来,而赋税也是邻保包干,这是一项懒政。 比如说有人不在家,那么他今年的赋税却不能少,就得补上。甚至有地方村正和里正等联手把这等人的田地卖了,用于缴纳赋税的情况。 所以有的地方一旦发生了邻居跑路不在家,邻居也会跟着跑路。 为何? 因为不跑路这家人的赋税你们几家人得补缴。 李默摇头,“此事他当上疏朝中,而不该哄骗。” 这个老头! 贾平安低声道:“万事有例外。” 李默还是摇头。 贾平安明白了。 那些人让李默跟来,只是因为李默刻板,不知道变通,如此就公事公办。 可他现在不想公事公办。 “李御史!” “李大爷!” 李默拂袖,“胡言乱语!” 贾平安怒了,“那你就装作没看到。” “无耻!” 李默出去。 晚些他的随从来了。 “李御史说了,他偶感风寒,无法视事。” 老李! 李大爷! 你特娘的果然还是个人,不是个人偶! “哈哈哈哈!” 值房里传来了贾平安得意的大笑声。 接着他就去了沿河村。 “是何疫病?” “腹泻发热,死了好几个了。” 贾平安仔细询问了他们最近的情况。 “消息传来后,咱们都去那五家看望,随后村里各家出钱置办了饭菜,吃了之后就……” 这是群体食物中毒! 贾平安黑着脸,“这是自作孽!” 村正苦着脸,“武阳伯,我等死不足惜,可明府为了沿河村待罪,我等于心何忍。” 贾平安随即去了闹腾的那几个村子。 几个村正被他叫了来。 两日后,他和李默回到了长安。 “如何?” 朝中的君臣都在。 贾平安说道:“陛下,臣去了武功县,发现那沿河村确实有虫子,村中多人被咬伤,随后腹泻,加之五人战殁,沿河村确实该豁免赋税。” 李治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长孙无忌觉得贾平安被人换了个芯子。 许敬宗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小贾……疯了! …… 求月票!!! 第326章 良心 李治看着贾平安,再看看李默。 节操是御史的底线,没有节操的御史连女妓都不如。 李默……沉默着。 这事儿不对。 李治沉声道:“是何虫子?” “黑翅尖嘴。”贾平安撒谎不打草稿。 李治看着他,突然笑道:“如此也好。” 随即散去,许敬宗追上了贾平安,“就算是真有虫子,你也该寻机把陈欧弄下来,你……你气死老夫了。” 这不是对与错,而是看你站在哪一边。 譬如说李恪被令自尽,他错了吗? 没! 他被弄死的原因只是因为他英武过人,有名望。 而陈欧也是如此,他是小圈子着力培养的新人,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就该拿下。 贾平安失职了。 长孙无忌觉得不对劲。 “此事不对。” 柳奭说道:“莫不是先为陈欧开脱,等咱们跟上再出手?” 这个有可能。 长孙无忌说道:“静观其变。” 宇文节看着前方的贾平安,“那扫把星下手狠辣,这多半有阴谋。” 毛的阴谋! 王琦在揣度。 “咱们的人传来消息,那沿河村有五名府兵跟随弓月道行军,就在贾平安的左虞侯军,结果全数战殁……” 周醒的眼中有激情在燃烧:“王尚书,贾平安心软了!” 王琦抬头,右手拿着针线,左手拿着绷子,“他心软了?为官者心软,这便是取死之道。他违背了皇帝的意思,皇帝应当还在迟疑,但……去告诉相公。” 他霍然起身,眉间多了久违的锐气,“那扫把星手段了得,可却少年意气。他这般为何?某以为,是过不去心中的一关!” 周醒觉得不至于,“他也得知晓为自己打算吧。就算是他同情陈欧……可陈欧是咱们的人,倒霉了与他有何关系?他为何要为陈欧冒险?”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王琦放下针线,轻笑一声,显得极为放松,“定然是少年意气。” 周醒去了长孙无忌那边。 “竟然如此?” 长孙无忌身边的幕僚轻声惊呼。 “知道了。”长孙无忌却很是平静。 等周醒走后,他继续看文书。 不知过了多久,他抬头说道:“把消息散出去。” 幕僚讶然,“相公,若是散出去,陈欧也会跟着倒霉。” 长孙无忌看了他一眼,拿出两只毛笔,把尖尖的笔尖对在一起…… 兑子战术! 拿掉百骑的统领,划得来! 柳奭得了消息,不禁狂喜,随后想办法把消息递给了王皇后。 “那个扫把星疯了?” 王皇后觉得这便是天降横福,不禁喜气盈腮。 主喜臣喜,蔡艳欢喜的道:“皇后,那扫把星竟然这般意气用事,陛下定然会不满。那贱人和扫把星结为一体,宫中宫外联手,竟然能跋扈如此。如今那扫把星倒霉……哈哈哈哈!” 这女人笑的太过猖獗了…… 王皇后生出了这个念头,旋即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武媚在宫外就这么一个援手,如今援手自家寻死,这便是天意!” 蔡艳赞道:“对,皇后说的无错,这便是天意。不过那贱人的消息不灵通。” “那便遣人去说。”王皇后起身道:“准备水,我要沐浴。晚些弄些酒菜,等陛下回来了,我陪他喝一杯。” 蔡艳应了,可却多看了王皇后一眼。 那扫把星作死,皇帝的心情定然极差,哪里会来这里喝酒?再说皇后看着喜气洋洋的,这不是寻霉头吗? 晚些有人在武媚那边传了话,张天下得知后赶紧去禀告。 “他竟然为陈欧撒谎?” 武媚觉得头有些晕。 张天下赶紧扶了她一把,“昭仪,武阳伯怕是年轻气盛……” “年轻气盛!”武媚站稳了,咬牙切齿的道:“年轻人也不能为自家的对头说话,他这般做,置陛下于何地?令亲者痛,仇者快,傻子!” 张天下担心的道:“昭仪莫要动怒,要不……让他来说说?” “说什么?”武媚深吸一口气,情绪稳定了下来,“他的麾下战殁,陈欧为了那个村子撒谎,他跟着撒谎……人才!” 但…… 武媚仔细想了想,“去告诉他,就说长途跋涉,头晕了,记错了,反口!” 张天下想哭,“昭仪,这话任何人都能看出是撒谎。” 武媚觉得张天下的思路太窄了,“可帝王要的只是一个交代,不管是撒谎还是说实话,你不能悖逆了帝王的意思。撒谎能让帝王有台阶下也行。” 张天下急匆匆的去了。 他进了百骑,就见一个内侍站在院子里,贾平安站在对面,身后是邵鹏等人。 内侍板着脸,“陛下问你,此行可有问题?” 这是一次隐晦的告诫,也是最后的挽救。 贾平安若是改口,说陈欧有问题,那么后续只是失职罢了。 邵鹏看着贾平安的背影,心中一松。 只要反口就行了,这个结果真是不错。 张天下也觉得不错,更觉得武昭仪太厉害了些,竟然把皇帝分析的这般清楚。 程达也在看着,目光复杂。 从感情上来说,他希望贾平安滚蛋,如此自己说不得还有机会接任百骑统领一职。但从理智上来说,他希望手段了得的贾平安留在百骑,如此百骑才能蒸蒸日上。 众目睽睽之下,贾平安几乎没有思索,“臣……此行并无问题。” 邵鹏惊愕,恨不能上去一巴掌打醒贾平安。 张天下悄然退去,他需要把消息第一时间送到武昭仪那里。 李默的奏疏此刻已经进了宫,并未走中书门下的渠道。 他是刻板,但并非不知变通。 李治看了奏疏,面色沉凝,“贾平安此行辛苦,让他回家歇息。” 贾平安要回家了。 邵鹏拍着桌子骂道:“你往日做事狠辣,此次为何妇人之仁?你可知晓这是陛下的看重。可你竟然……陛下怒了!” 不只是他,长孙无忌等人也感觉到了。 “那个扫把星此次算是自作孽。”长孙无忌微微一笑,觉得这便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果然是上上。 贾平安在值房里默然良久。 然后起身。 冲着邵鹏微笑,“老邵,回头见。” 他说的就像是早退一般轻松。 邵鹏觉得眼眶有些热,就低下头。 作为内侍,皇帝的决定他无法更改。 贾平安走到了门外。 院子里站满了人。 包东和雷洪站在最前方,欲言又止。 邵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为何?” “为何?”贾平安想了想,“某当时真没想过动机。若是有,那便是……某希望武人为大唐厮杀不惜身,那些心中有大唐的官吏有担当……某只是想这么做了,仅此而已。” 邵鹏的嘴唇颤动了一下。 “良心!” 他知道了贾平安的答案。 不那么做,贾平安觉得良心上过不去。 所以他就做了。 没什么高大上的理由。 这番话传到宫中后,李治默然。 王忠良觉得贾平安就是个傻子。 “陛下,其实武阳伯……” 李治指指边上。 王忠良懵逼,然后过去跪下。 武媚得了消息,坐在寝宫中,也不叫人点蜡烛。 张天下在外面盘桓良久,就听里面幽幽的道:“他有良心。我是该高兴还是恼怒?他往日手段厉害,我在想这少年竟然这般狡猾,以后定然不吃亏。可我如今才知道,原来他一直有良心。见到不平事会出手,哪怕为此丢官归家也在所不辞。” 张天下想起了贾平安,看着很是朝气蓬勃的一个年轻人,但那手段真的让人无话可说。 他也觉得这个年轻人会渐渐蓄势,直至飞升。 谁知道…… 他还在发呆,武媚悄然走了出来。 “去陛下那里。” 晚些,武媚出现在了皇帝的寝宫内。 “你这肚子这般大,朕看着胆战心惊。” 李治叫人给她弄了凳子坐下。 李治在喝酒,他举杯喝了一口。 “你来,定然是有事。” “是!” 武媚抬头,“陛下,臣妾不敢闻外朝事,然臣妾在家时,曾听长辈说过,前朝炀帝败亡之起因不少,但要紧的是,并无忠心之臣子……” 李治举杯再饮,神色平静。 王忠良觉得这个女人在作死。 外面的张天下额头见汗了。 他没想到武媚竟然是来为贾平安求情的。 那双长眉微微挑动,凤眼中全是坦然,“臣子奉承帝王,但凡帝王之言皆遵行,可铮臣何在?” 她起身,福身…… 但她的肚子太大了,王忠良几乎是冲过来扶住了她。 武媚起身,目视皇帝,“臣子心中所想皆告知帝王,臣妾以为……这便是忠心。” 李治看着她,目光平静。 良久,他说道:“去吧。” 武媚告退。 张天下的脊背都湿透看,赶紧扶着她回去。 李治笑了笑,“她是想说……那些宰相重臣们就算是想杀了朕,可依旧会装作是忠心耿耿的模样。而贾平安却是言行如一。” “这是什么?”他突然问道。 王忠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经常跪的地方,吸吸鼻子,“陛下,这是……奴婢听闻过一句话,有所为,有所不为。” “蠢材!” 李治骂道:“你这是想说朕是昏君吗?” 王忠良下意识的就往那边走去。 李治见他自觉,就起身出去。 夜色苍茫,长安这座城市渐渐安静了下来。 但李治知道,在平康坊里,此刻依旧是灯火通明,那些青楼酒肆里全是人。 这便是大唐。 他负手看着夜幕,直至许久之后。 武媚一路缓行,路上遇到了王皇后一行人。 几个灯笼昏暗的照着王皇后身边,她冷笑道:“这等时候了还去陛下那里,果然是狐媚。” 武媚看着她,并未说话。 王皇后突然笑了起来,“听闻……你那个阿弟被陛下处置了?” 武媚微笑道:“君王所赐,雷霆雨露皆是恩典,何来的处置?” 王皇后被梗了一下,然后笑道:“你以后在宫外少了个帮手,晚上睡觉可会做噩梦?” 她看向那个大肚子的眼神中带着愤恨。 凭什么我就不能生子? 若是她有皇子,什么萧淑妃,什么武媚,她觉得自己一巴掌就能拍死他们。 但想到最近柳奭等人在外面筹划的事儿,她就有了底气。 陈王现在很清楚谁才是自己的娘,对她颇为依赖和恭谨。 有这么一个假子在,她依旧能镇压了这些女人。 “天黑路滑,要小心。” 王皇后自然说不出这等话来,蔡艳代劳了。 武媚的眼中压根就没有这个人,微微一笑后,说道:“我从不做噩梦,一醒来便是天明。” 王皇后低喝道:“走!” 她最近几年失眠,晚上经常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醒来后,枕头上就多了脱发。 她下意识的摸摸发际线…… 老娘好悲伤! …… 贾平安回到家中,家里人不知道这事儿,知情的表兄只是和他嘀咕了许久,然后难过的去给姑母汇报工作。 “晚上弄些酒来。” 贾平安在家不喝酒,今日却破例了。 喝一点酒,一觉睡到大天亮。 不上班的日子很爽啊! 贾平安慢悠悠的吃了早饭,赵岩拿着书本来请教,二人就在院子里上课。 明静在和阿福套近乎,可一接近,阿福就龇牙。 “那是郎君的宝贝。”看到明静想拿棍子逗弄阿福时,杜贺及时给她敲了警钟。 明静看了贾平安一眼,“那学生看着有些笨。” 她的声音不小,赵岩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不过很认真,比我当初学道还认真。” 赵岩心中微喜,少年人就喜欢这等夸赞,就让夸赞来的更猛烈一些吧。 贾平安发现他有些走神,就说道:“你如今只是初学者,不专心……今日的功课加倍。” 赵岩马上觉得明静就是个祸害。 临走时他瞪了明静一眼。 “你好像很放松?” 明静坐在贾平安的身边,看着阳光落在院子里,觉得很安静。 “是啊!” 从到了大唐开始,贾平安就一直在为了活命而努力。如今他好歹也是武阳伯了,谁再敢哔哔他克死了谁,贾平安就会用拳头和他说话。 小命保住了,其它的…… 哥暂缓不行吗? 每天钓钓鱼,在长安城到处转转,没事去终南山溜达一圈,那日子多惬意。 要不等阿姐掌权后再出来? 他坐下屋檐下,靠在墙壁上,双腿伸出去,交叉搭在一起。 风从外面吹来,阿福躺在脚边,懒洋洋的。 这样的日子,贾平安觉得很舒服。 “小贾!” 竟然是久违的李大爷。 阿福飞也似的去开门,明静看了许久,才叹道:“我不如也!” 贾平安起身迎过去。 “小贾,这是……” 老李见到带着黄冠的明静,就低声道:“你早说,老夫认识好些美貌的女冠,你挑一个结为道侣,整日逍遥,岂不快哉……这女人是谁?” “明静见过道兄。” 明静行礼。 老李打个哈哈,肃然还礼,然后问道:“老夫听闻你顶撞了陛下,就为了一个对头,就来看看你是否中了邪。” 贾平安笑道:“某百邪不侵。” 李淳风眯眼看看他,假模假式的掐指一算,“是没中邪,那是为何?” “就是觉着该这般做,就做了。” 李淳风看着他,“不后悔?若是后悔,有些人会为你说话。” 谁? 贾平安一想就知道了,“不悔。” 李淳风点点头,“你道心如山岳,留恋红尘作甚?” “因为红尘有某的牵挂。” 李淳风随后告辞。 “这是太史令呀!” 明静很兴奋,就像是华山派刚进门的小弟子见到了闻名已久的大师兄。 “是啊!” …… 李淳风一路出去,道德坊外有人在等候。 “告诉那些老杀才,小贾道心稳固。” 这人面色发黑,一溜烟打马跑了。 晚些他去了左武卫。 “如何?” 梁建方等人在等候。 男子说道:“太史令说……武阳伯道心稳固。” 老帅们满头黑线。 “这是说……小贾不后悔。” 苏定方起身道:“诸位以为如何?” 程知节淡淡的道:“见风使舵之辈我等见了多少?小人罢了!小贾这等宁直不屈……陛下为何要怪责?该重用才是。” 梁建方不满的道:“陛下这定然是喝多了。” 外面的人听了不禁苦笑着。 “如此,老夫这便进宫。”程知节起身,准备开蛰伏之后的第一炮。 “且住。”梁建方觉得他冲动了些,“陛下才将令小贾回家,这时候就进宫去求情,陛下的面子何在?” 程知节骂道:“屁的面子!” 老程进宫了。 晚些他出来,面色不大好看。 “陛下没点头。” …… 武功。 县廨值房里,陈欧依旧在理事。 “明府。” “何事?” “有长安的客人求见。” “让他来。” 陈欧抓紧看了文书,然后写下了处置意见。 来人是周醒。 “某奉命而来。” 周醒带着些钦差般的自得,“那扫把星回到长安,竟然说谎……他说沿河村却有虫灾,你记住了,他说的是黑翅尖嘴的虫子,到时上面再来人询问,你只管照此说了。” 陈欧在发呆。 这人欢喜傻了吧? 周醒笑道:“那扫把星是自作孽,你只管在武功待着,朝中自然会有办法让你渡过难关。” 陈欧突然问道:“那贾平安为何说谎?” “那是个傻子。”周醒笑道:“他说什么……觉得该这般做,就做了。” 陈欧默然。 周醒随后告辞。 值房里渐渐暗了下来。 “明府,快下衙了。 外面有小吏在喊。 “是啊!快下衙了。” 陈欧起身看着外面,“备马!” …… 有推荐票也求啊!推荐票留着也是浪费,每天都有……投给大唐吧! 第327章 敬畏,底线,反口(为盟主“安北啊扶朕起来”加更) “中了!” 贾平安收杆,却是一条大鱼。 “稳住!” 边上有钓友在提醒,“脚下要稳,斜着拖一下,别着急啊!” 几番厮杀,最终一条六七斤重的大鱼上岸。 “娘的!这年轻人,就是运气好!” 在这里坚持钓鱼的多在三十岁以上,堪称是久经考验的好手。可最近这几日他们却被贾平安给碾压了。 “又中了!”贾平安提竿,一脸兴奋。 艹! 这打击太大,没法钓了。 心情很糟糕啊! 有钓友带着酒菜,干脆把杆子搁在边上,自斟自饮,也算是快活。 贾平安得意洋洋的带着鱼获回家了。 从明德门进城,距离道德坊不远。 贾平安进去时,正好是下衙时间。 胡运骑马缓缓过来,见到贾平安后,先是一怔,然后下马。 徐小鱼拎着鱼获,低声道:“郎君,这人板着脸好凶,酒坊里的人都怕他。” “他这是假凶。” 真正凶的人不会板着脸,而是阴着脸,或是笑着脸。 贾平安不知他这是想干啥,等近前后,刚想说话,胡运拱手,肃然道:“有所为,有所不为,胡某佩服。” 贾平安没想到这个古板的家伙竟然会佩服自己,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胡运上马,坚定的道:“武阳伯放心,公道自在人心。” 贾平安回到家中后,嘴角都是挂着微笑。 “晚上弄一条鱼吃。” 曹二麻利的接了大鱼,贾平安去洗手,杜贺跟在身边,“郎君,先前来了不少人,曹英雄和王辅来了,送了好酒,说是今日特地告假来寻郎君饮酒。” 贾平安笑了笑。 “还有英国公府上来人,说是明日他家小郎君来府上住几日。” 李敬业来家里住几日…… “许尚书也遣人来,说郎君若是无聊,等他休沐了,便一起去爬终南山……” 贾平安微笑着。 到了大唐,折腾了这几年,他不再是一人,哪怕看似落魄了,依旧有人不离不弃。 “卢国公家送了礼,一条小狗,可阿福不乐意,最后只能拿了回去。” 阿福还会吃醋? 贾平安有些好奇。 晚饭后,他在书房里坐着,脑袋里放空。 良久清醒过来,贾平安觉得浑身舒坦。 “你入定了?” 不知何时,明·挡不住·静站在门外,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定可入。”贾平安打个哈欠,“就是不想事。” 世间其实从不复杂,只是人类喜欢把往复杂了搞。 …… 李治依旧如故。 今日议事,长孙无忌突然起身道:“陛下,东宫虚悬已久,老臣以为,为了国本计,当考虑了。” 李治没想到他抛出了这个议题,不禁楞了一下。 目前李治有四个儿子,前三个都是宫人所生,出身低微,唯有四子许王李素节是萧淑妃所出。 若是按照这个顺序来看,子凭母贵,该李素节为太子。 但…… 李治想到了王皇后一直以来的要求,不禁心中冷笑。 “此事容朕思量。” 长孙无忌刚想说话,外面来人禀告道:“陛下,有武功县县令陈欧在宫外求见。” 李治一怔,“朕可召见了他?” 王忠良摇头,“陛下,未曾。” 那陈欧就是私自回了长安。 私下回长安,他这是想干什么? 李治看了长孙无忌一眼,心中涌起警惕。 最近长孙无忌在筹划那事儿,李治虽然乐见其成,但却颇为警觉。 他担心舅舅因此越发的跋扈,越发的权倾朝野。 长孙无忌眉间微微动了一下,觉得有些奇怪。 可李治却觉得这是舅舅的手笔。 李治说道:“带了来。” 他选择了平静。 晚些陈欧被带了进来。 众人都在等着他开口。 这是要给贾平安最后一刀吗? 陈欧抬头,干裂的嘴唇张开,眸色坚定,“陛下,沿河村并无虫灾,全是臣的谎言。臣……请罪!” 李治愕然。 长孙无忌震惊。 贾平安一口咬死沿河村有虫灾,只要陈欧不说话,那么他就翻不了身。 长孙无忌已经盘算后了后续,准备用一波攻势拿下贾平安,为亲密战友褚遂良的归来接风。 但…… 陈欧反口了。 这个疯子! 许久以来的顺风顺水让长孙无忌少有这等被背叛后的难堪,此刻只想一刀剁了陈欧。 李治先是愕然,旋即看了长孙无忌一眼,担心是他弄了什么手段。 “此事倒也可笑。”李勣出头了。 昨夜李敬业说要去陪兄长,李勣干脆一巴掌把他打出去,让他去住几日。 他觉得贾平安要长期在家闲着了,但不能让外人轻视了他,让李敬业去住几日,也算是英国公府的表态。 ——李家依旧是贾家的坚定盟友! 可没想到转瞬局势变化,这事儿……不对了。 他也觉得这是长孙无忌的手段,但却想不通因果,想不到这事儿对小圈子有何好处。 难道陈欧中邪了? 这是当初他们对贾平安的判断。 此刻原封不动的用在了陈欧的身上。 想到这里,李勣说道:“武阳伯说虫灾确有其事,你却说乃是谎言。谁真谁假?” 果然,武阳伯说了这番话。 陈欧看了长孙无忌一眼,他知晓自己被小圈子看重,以后自然能飞黄腾达。但此刻却顾不得了。 “陛下,那沿河村有五名府兵战殁,加之遭遇了……” “……臣万万没想到,隔壁村子的人来看到了,当即闹腾,说臣不公,随后……” 随后就是纠缠打闹,也就是民变。 李勣问道:“为何没有铲除那些庄稼?” 若是铲除了庄稼,也就没了证据,这事儿还真不好界定。 陈欧说道:“臣……那些村民不舍,臣便留了下来。” 优柔寡断。 当然,也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阐述,叫做爱民如子。 李治身体一松,看了长孙无忌一眼。 当初贾平安年轻气盛把事情办砸了,他那个气啊!恨不能一刀剁了那个扫把星。 可此刻陈欧竟然反口,这滋味全归了长孙无忌。 舅舅,你觉着如何? 长孙无忌心中自然不好受,但他觉得陈欧的反口有些古怪,就问道:“你为何出面解释?” 人是利己的,贾平安为陈欧背锅,按理陈欧就该偷着乐,就算是内疚,也无需表露出来。 陈欧歉然看了他一眼,“相公,武阳伯为下官遮掩,说想着这般做,就做了。下官听闻此话,当即就赶来了长安,此刻下官心中就一个念头,做人……要讲良心。” 良心? 这个词大唐君臣许久未曾听闻,也未曾想到过了。 此刻听陈欧提及,长孙无忌下意识的觉得这是假话。 陈欧说道:“臣愿领罪,只求不牵累武阳伯。” 李治:“……” 贾平安咬牙说谎,为的是陈欧。陈欧坦白,为的是贾平安。 而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良心! 良心值几个钱? 对于重臣和帝王而言,良心不值钱,随时都能用于交换利益。 所以他们觉得格外的诧异。 这人莫不是说谎? 李治仔细看着陈欧,可看到的全是诚恳和内疚。 这是货真价实的话。 那他为何如此? 李治摆摆手,有人带了陈欧出去,随后该如何,还得看君臣商议。 …… “陈欧反口?” 周醒只是比陈欧早到长安一个多时辰,才将禀告完毕,刚想去歇息,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陈欧疯了!” 王琦面色铁青的道:“相公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收拾贾平安,他却突然反咬一口。是谁撺掇的?贾平安没这本事。李勣?还是许敬宗?” 他看着周醒,目光中有些狐疑之色,“你才将去了武功,和陈欧说了什么?” 周醒看了那根针一眼,把自己说的话原原本本的转告,一字不漏。 “那是为何?” 王琦咆哮道:“陈欧为何反口?” 那个来禀告消息的男子说道:“陈欧在朝中说,他是为了……良心。” “良心?”王琦瞪大了眼睛。 周醒也呆住了,“良心?” 连陈二娘都瞠目结舌。 “良心是个什么东西?那个贱狗奴,他既然为了这个东西发狂,他疯了!”王琦一脚踹倒了案几,觉得自己听到了此生最好笑的笑话。 “他完了!”周醒也怒不可遏,“相公饶不了他!” …… 贾平安得知消息后也懵了。 但旋即他就明悟了。 “那陈欧非是那等权欲熏心之辈,若是如此,他会坐视沿河村的水深火热,而不会冒险出手。” 杜贺欢喜的道:“郎君,如此你便解脱了。” “是啊!”可贾平安却不觉得欢喜。 他还想给自己放个长假,可陈欧的出现却终止了他的美梦。 “武阳伯,陛下召见。” 贾平安再度进宫。 李治看着心情不错,“为官数十载,会遇到各等事,如何秉承本心?” 这个问题在旁人看来很是刁钻,但后世人却很是熟悉:为官者将如何保持初心? 李治已经准备好了听听贾平安的长篇大论。 他准备重新认识一番这个臣子。 贾平安想了想,“敬畏,底线。为官者当知晓敬畏,哪怕再利欲熏心,也该有底线,知道敬畏。” 李治默然,然后摆摆手。 贾平安愉快的回去继续长假。 “敬畏,底线。” 李治琢磨着这两个词。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五户人家如今如何了?去,把贾平安叫来。” 王忠良去了,李治叹道:“军中将领皆重袍泽情义,贾平安见到这等事,出手遮掩倒是重情……” 他看着手中的文书,突然觉得不香了。 “臣子的眼中只有良心,君王何在?” 帝王都希望臣子把自己视为天,言听计从,忠心耿耿。朕让你有良心你就有良心,朕让你昧着良心就你得昧着良心。 这才是帝王的心腹。 许敬宗走的是另一条路线:莽! 但凡遇到事儿,咱们啥都不说,皇帝啥意思,老夫莽就是了。 谁能对朕言听计从? 李治霍然发现只有一个臣子。 “李义府!” 他突然笑了起来,“良心,有趣。” 讲良心的臣子,做不了帝王的心腹。 “陛下。” 王忠良回来了,“那贾平安回家了。” 李治满头黑线,“朕让他回家了?” 王忠良下意识的道:“他大概是见到陛下没说,就回去了。” 李治一想也是,可转念一想,他就觉得不对。 “他这是觉着朕依旧不满,于是就自觉回家。” 李治冷笑道:“朕是不满,可朕却知晓,臣子万千,若人人都是李义府,朕就离昏君不远了。” 陛下果真英明。 王忠良崇拜的看着李治。 这等眼神最容易让人发飘。 李治避开了这个眼神,负手走了出去。 “他小觑了朕。” 李治吩咐道:“贾平安罚十万钱。” 王忠良觉得这个处罚就像是罚酒三杯。 贾平安现在不差钱,十万钱算个什么?高阳公主要是不高兴了,随时都能纠结一群贵女把这钱出了。 李治显然也想到了这个,不禁面色发黑。 “陈欧……”他沉吟着。 “陈欧谎报虫灾,其罪不赦,然其情可悯,让他去辽东。” 辽东苦寒,靠近高丽,堪称是仅次于西南的艰苦地方。 李治随后就去了武媚那里。 “此事让朕收获了两个有敬畏心的臣子,朕很是欢喜。” 武媚没想到事情竟然峰回路转,不禁笑道:“那陈欧想来也是个不肯让别人代为受过之人,臣妾恭喜陛下收获贤臣。” “先帝有魏征,称为人镜,朕也希望能看到此等贤臣。” 太宗皇帝有言:‘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朕常保此三镜,以防己过。 人镜指的就是魏征。 武媚想到的却是魏征的下场。 阿弟若是想做人镜,她定然会让他脱掉官衣,守着一个武阳伯的爵位好好过日子,多生几个孩子来栽培,他自己就别想再进官场了。 晚些李治离去,武媚吩咐道:“去一趟百骑,让他本分些,若是无所事事,我这里正无聊,让他想想办法。” 贾平安人还没到家就被追回来了。 “武阳伯!” 包东竟然哭了。 “有点出息。”贾平安皱眉道:“哭什么?” 包东抹泪,“武阳伯不在百骑,某觉着恍如孤儿,情不自禁。” 世上只有妈妈好…… 贾平安无语。 “兄长。” 李敬业扛着铺盖来了。 “你这是何意?”贾平安满头黑线。 “某和阿耶说了,去兄长家住几日。” “你上次撸阿福,毛都撸了一地,阿福如今看到你就想抓挠,你还是别去了,回家睡去。” 李敬业才走,张天下来了。 “无聊?” 贾平安琢磨了一下,“让昭仪放心,回头就弄个新玩意给昭仪解闷。” 张天下低声道:“可别弄了什么鬼故事,上次昭仪看到半夜……” 卧槽! 贾平安上次随手写了个鬼故事送进去,本想给阿姐解闷,可没想到效果那么好。 “那你等提醒就是了。” 张天下的眼皮子跳了一下,“昭仪不怕,有些宫人随后看了,那几日一到晚上,那些宫人都聚在一起睡觉,有人做噩梦尖叫,闹得鸡犬不宁。” 你贾平安真是作孽啊! 贾平安笑道:“安心,此次不是故事。” 他随即去采买了些东西,又买了些工具。 干私活了! 外面邵鹏说道:“上次说去五香楼……” 狗曰的老邵,硬是盯着这事儿。 上次说去五香楼,贾平安随后就去了武功县。 “下衙就去。”贾平安在锯东西。 先标好尺寸,随后锯断…… “下衙了!” 外面包东在嘀咕。 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贾平安把东西收好,随后带着百骑的人,浩浩荡荡的往平康坊去。 …… 陈欧得了自己的处罚决定,意外之极。 “去辽东还是县令?” 通知他的官员说道:“念及你才将回到长安,许你明日出发。” 当年先帝驾崩前让李勣为叠州都督,李勣得令后家都不回,出宫就直奔叠州。 所以陈欧才觉得意外。 他在长安也没地方,就准备去买些必需品,在平康坊住一宿,明早出发。 一路进了平康坊,陈欧先买了干粮,随后买了一身衣裳。 等他到了辽东时,那边的天气就凉了,若是没有衣裳,估摸着活人过去,冻成人棍被送回来。 “陈欧?” 身后有人,陈欧回身,见是一个不认识的大汉。 大汉冷笑道:“卖主求荣之辈,小心到了辽东被冻死!” 这话带着威胁之意。 陈欧知晓此人的来意,定然是小圈子那边觉着他主动请罪是背叛,这才派人来警告。 说不得会动手。 他站在那里,说道:“某所为乃是出于本心,何来的卖主求荣?” 大汉只是冷笑。 陈欧心中悲愤,“某为官为的是造福一方,何为背叛?若是你等觉着某不堪,只管动手。” 他说着向前一步,一股凌冽之意逼了过去。 大汉不禁退了一步,然后恼羞成怒的道:“你作死!” 一个即将去辽东的罪官被殴打一顿,他若说是小圈子动的手,证据何在? 这是大汉来的目的。 小圈子有大佬为此恼火了,令王琦派人动手教训陈欧一顿。 大汉狞笑着说道:“你撞某作甚?” “啪!” 陈欧被一巴掌扇的头晕,接着被一脚踹倒在地上。 大汉不敢下狠手,只是冲着肉厚的地方踩。 “住手!” 有人从后面靠近,喝了一声。 大汉骂道:“贱狗奴,也敢……” 陈欧抱头被揍,见大汉气势汹汹的回身,就爬了起来。 大汉见到身后的情况,身形一僵,转身就跑。 数十大汉狂追而去。 陈欧傻眼了,不知这些大汉为何帮自己。 “打到他娘都不认识他!” 贾平安走了出来。 “陈明府。” “武阳伯。” 二人再度见面,竟然生出了熟悉的感觉。 我和他没基情吧? 贾平安觉得这种感觉很微妙,“闻君即将远行,可愿共谋一醉?” 陈欧也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却忘记了惺惺惜惺惺这个词,拱手道:“固所愿也。” …… 晚安! 看看票夹,推荐票月票,有的……给大唐! 第328章 国粹,哥稳如泰山 “陛下,有人殴打陈欧。” “蠢货!”李治眉间淡淡,“陈欧此等人心中有大义,可留不可驱。此事多半是那些人恼羞成怒所为,陈欧必然离心。” “武阳伯及时赶到,还和陈欧去了青楼。” “有趣!”李治放下酒杯,玩味的道:“他这是要让陈欧彻底离了那些人……” 帝王的晚饭就是休闲时间,李治缓缓喝酒,听着外面的各种事儿佐酒,渐渐微醺。 “陛下,贾平安在青楼高歌。” “哦!他作了什么诗?” “很古怪。” ……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贾平安喝多了。 他站在前方,就像是后世站在KTV里一样。几个乐师刚开始不知他这种歌曲如何伴奏,现在才找到了些方向。 来自于西域的鼓拍打出了节奏,那个妇人疯狂的低头猛弹,琵琶声如金铁。 气氛猛地到了顶点。 箫声加入,那乐师一边吹奏,一边看着贾平安。 武阳伯,该接着唱了。 贾平安打个酒嗝,发现除去乐声之外,周围都很安静。 我去,大门那里何时围了那么多人? 贾平安不禁想到了自己前世年轻时一首重金属摇滚唱出来的效果。 嗨了!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笛声加入,箫声越发的低沉了。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贾平安举杯,一饮而尽。 陈欧从未听过这等歌,更没听过这等长短句。 但这长短句里句句都是离别情,句句都戳在了他的心中。 “武阳伯!” 这便是某的知己啊! 陈欧举杯痛饮。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歌声骤然转为轻柔,陈欧走到了大堂中间起舞。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离别多。” 疯了! 贾平安唱完歌,发现大堂里全是人。 众人在舞蹈,当得知贾平安作歌乃是为了陈欧告别时,都纷纷上前敬酒。 陈欧大醉,抱着贾平安嚎啕大哭,最后泣不成声。 贾平安被一群人围着高唱。 送别这首歌今夜不断被人传唱。 “这是长短句。”王琦拿着抄录的内容看了看,鄙夷的道:“这等粗俗的东西,他竟然也作的出来?” 在这个时代诗赋才是王道。李白凭着自己的诗才成功的在长安混的风生水起,哪怕后来落魄了,依旧朋友遍天下。 王琦没想到贾平安竟然会低头作这等东西,不禁批判了一番。 人类大多喜欢批判自己的对手,从而赢得优越感。 周醒有些坐立不安。 “后来如何?”王琦舒坦了,才想起问后续。 “青楼里全是人,都在高唱这首歌。”周醒觉得王琦轻视了贾平安的实力,“所有人都在高唱……贾平安指着陈欧说这首歌为他而作,顷刻间无数美酒灌醉了陈欧。他嚎哭不休,进而泣不成声……王尚书,从此刻起,陈欧已经不再是咱们的人了。而……” 他抬头,苦笑道:“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一首长短句。” 你看不起的长短句,贾平安却用它震动了平康坊,让陈欧把他视为知己。 一个陈欧自然无法让小圈子如何,人才……只要世间还有人,就不会缺乏人才。 但这是一巴掌,把大伙儿打的脸上生疼。 李治得知消息时正准备入睡。 “长短句?” 李治接过记录仔细看着。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意境倒是不错。” 写诗的看不起写长短句的,写赋的看不起写故事的…… 这一条鄙视链存在许久了。 实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优越感。 写诗的觉得自己是高大上的艺术,是阳春白雪,而写长短句的就是迎合普罗大众的贱人,是下里巴人。 但李治却看着这一首长短句陷入了沉思。 意境啊! 王忠良见他陷入了一种情绪中,赶紧退了出去。 “陈欧离心了,哈哈哈哈!” 里面的帝王突然笑了起来。 心情好,胃口就好。 第二天天还没亮李治就开始吃早饭了。 “陛下,昨夜平康坊五起送别,都在高唱那首长短句,通宵达旦。” 李治放下筷子,“朕放过了贾平安,但他欠了朕的。帝王的债不好欠,于是他把陈欧拉了过来,算是还债……朕本想让他多犯些错,多欠些债,可此人却机灵。” 王忠良咂舌,“陛下,若是外面的臣子听闻能欠陛下的债,定然会激动万分,那武阳伯难道还不肯?” “他当然不肯。”李治吃了一块羊肉,觉得柴了些,“朕令他去查陈欧,就是让他拿下陈欧,可他却为了情义和良心为陈欧遮掩。这样的人,他有自己的底线和敬畏,你无法用利益去驱使他。” 王忠良这才知晓那日贾平安为何说自己的动机是底线和敬畏。 他这是隐晦的在表达自己的立场。 ——我做事不是看威权或是风向,也不是看立场。对事不对人! “他若是欠了朕的债,便会渐渐低头,最终朕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李治有些遗憾,“朕终究不能再多一个李义府吗?” 王忠良觉得李义府太奸猾了些,可此人对帝王堪称是忠心耿耿……也不是忠心耿耿吧,应当是皇帝给了他好处,用好处放在前方,让他去追赶。 你越听话,前方的好处就越多。完成一件事,达成一个目标,朕就给你东西吃。 这不是拉磨的驴吗? 王忠良觉得自己想多了。 …… “今日告假。” 贾平安昨夜喝多了,早上不想起。 杜贺去了皇城为贾平安告假,明静在做早课。 徐小鱼蹲在院子里逗弄阿福,可阿福压根不搭理。 “昨夜可有人跟着郎君?” 王老二出来了。 “有,两个。”徐小鱼满不在乎的道:“若非要护着郎君,某定然去弄死那些贼子。” “莫要大意。”王老二说道:“当年某在军中做斥候,有人觉着自家的本事无敌,就抵近查探敌军情况,结果被敌军一阵箭雨射成了刺猬。所以啊!这人就得谦逊着些,否则哪日栽跟斗都不知道。” 站在不远处的明静看了他一眼,“我就是比你厉害。” 马丹! 王老二脸红脖子粗的,“去了沙场,某一人能斩杀你这等的十人!” “要不试试?” 明静随手摆了个架子,竟然一股渊渟岳峙的气息。 艹! 徐小鱼一脸渴望的看着王老二。 哥,上啊! 打她的脸! 让她知道花儿为何这般红。 王老二冷哼一声,“某不喜和女子争斗。” 明静不说话,只是维持着姿势。 光说不练假把式。 一万句哔哔都比不过一拳! 她挑眉,“动手!” 曰! 王老二干咳一声,“小鱼去试试。” “好啊!” 徐小鱼早就想试试了,闻声冲了过去。 噗噗噗! 徐小鱼脸上挨了一拳,眨巴了一下眼睛,呯! 倒地! 明静收了姿势,对王老二说道:“你可敢和我试试?” 打人不打脸啊! 明静见他不敢,不禁觉得心情大好。 “在贾家,我就是第一。” 阿福本是躺在那里,此刻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往这边来。 明静神色凝重,缓缓后退。 阿福的眼中压根就没有她,大摇大摆的去了后院。 吁! 明静松了一口气。 “郎君起床了,曹二,做早饭。” 鸿雁的喊声传来,接着就是贾平安逗弄阿福的声音。 不上班的日子真爽,但别一直不去上班,那会很无聊。 贾平安总结出一个道理,不上班的爽点就来自于同事们在上班,而我却可以自由自在。 吃了早饭,他看看自己的手,最后还是叫了一个匠人来。 “用木头做,必须圆润。” 木匠觉得这都不是事,轻松的弄了出来。 贾平安把家里人叫来。 “这叫做麻将。” 他介绍了规则,然后带着一家子人开始砌长城。 “一筒。” “吃!” “三万。” “碰。” “……” 正道的光照在了贾平安的身上,通宵麻将之后,他的精神越发的好了。 早上去上衙,他手中拎着个木箱子,有人见了就问道:“武阳伯,这是何物?” 贾平安打个哈欠,“这是国粹。” 这玩意儿说是国粹也没错。 晚些他在百骑点个名,看了今日的消息,把任务分解下去就解脱了。 “某求见武昭仪。” 消息传到宫中,武媚咦了一声,“我记得这是他第一次求见吧?” 张天下点头,“怕不是有事。” “不会。”武媚起身,“他若是有事不会求见我,而是会把消息传进来。” 张天下羞愧,“奴婢愚钝。” 晚些到了前面,贾平安说道:“臣已经做好了消遣之物,还请昭仪试试。” 试试就试试。 武媚莞尔道:“那便听你调遣。” “弄了桌子来,再弄了凳子,要椅子,就是有靠背的。” “桌子上太硬了些,弄一块布铺着。” 一切就绪,贾平安打开木箱子,把麻将倒在桌子上。 “这是何物?” 武媚有些好奇的拿起一块麻将。 “请昭仪坐下。” 贾平安又叫了两人坐下,开始介绍规则。 晚些…… “幺鸡。” “吃,一二三。” “东风。” “碰!” 一个时辰后,贾平安起身,“臣要回百骑了。” 武媚抬头,面无表情的道:“坐下。” “臣……” “继续。” 半个时辰后,贾平安起身,“昭仪,你如今有孕,每日不能超过一个时辰,否则对孩子不好。” 武媚这才作罢。 当晚,李治吃了晚饭,然后在宫中溜达消食。 “陛下。”萧淑妃就像是幽灵般的冒了出来。 “朕今夜有事。”李治本想和爱妃共度良宵,但一想到萧淑妃满嘴的邪祟,就觉得膈应,“改日吧。” 萧淑妃幽怨而去。 “陛下。” 王皇后那边来人了。 “朕还有事。” 所谓后宫三千自然是个笑谈,但帝王的女人多却是不争的事实。 到了晚上去哪睡,刚开始帝王可以遵循身体的本能反应,但后续多半就变成了政治考量。 你想睡谁不是看你喜欢谁,而是要考虑对方身后的势力,要做给别人看。 于是敦伦就变得不单纯了。 为何不能随心所欲呢? 李治觉得帝王很累。 但王皇后最近和外面加紧了勾结的力度,宫内不断劝说他立陈王为太子,宫外的长孙无忌等人也在施压。 可朕才多大? 朕才二十多岁,你等就想让朕立太子,这是盼着朕早死呢? 作为帝王,博览全书是必须的,特别是史书。历代帝王都把史书当做是帝王教材,让子孙仔细研读。 先帝说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你看看史书里的那些帝王,除非是短命的,否则但凡早早就立了太子,不是太子倒霉就是帝王倒霉。 为何? 因为猜忌。 太子会有自己的一套班底,渐渐羽翼丰满。而权力将成为父子之间的筹码,渐渐的把父子情义消磨的干干净净的,最后成为对手。 远的不说,前隋的太子杨勇就是被自家老爹杨坚给猜忌了,最后沦为冷宫中人,被弟弟杨广弄死。本朝的第一个太子李建成被自家兄弟,也就是李治的老爹干掉了。 随后太宗皇帝也没好到哪去,看看李承乾这位大哥,当初立他为太子时,先帝是何等的疼爱,何等的信重。可随着时光流逝,父子间在权利的作用下变成了仇人,最终兵戈相见。 “这是逼朕!” 李治眉间多了冷意。 到了武媚的宫殿外,李治刚想进去,就听到了哗啦的声音。他摆摆手,示意别急。 “九筒。” “吃。” “七万。” “杠!” “杠上开花,哈哈哈哈!” “昭仪,武阳伯说了,不可激动,不可兴奋,淡定。” 这是什么东西? 李治走了进去,只见一张桌子四面坐着人,武媚、张天下,还有两个宫人。而桌子上一堆小东西。 “你有了身孕还这般闹腾,不妥。” 李治板着脸,武媚起身请罪。 “这是何物?” “麻将。” “一看便是游戏,让人沉迷于其中。” 李治的眼中有厌恶之色。 “陛下,要不……试试。” “朕不喜此物……” 晚些…… “红中。” 李治举手,“慢!” 他初学,要看看牌。 “朕这个……混一色,胡了!” 他伸手,其他三人给钱。 “陛下。” 李治没搭理。 “陛下。” 叫魂呢! 李治皱眉,“何事?” 王忠良说道:“陛下,子时了。” 子时之前就该睡的,可现在皇帝却打的废寝忘食。 李治有些遗憾的起身,然后吩咐道:“这是玩物丧志!” 武媚低眉顺眼的应了,然后说道:“陛下不来,就不打。” 这个……好像可以! 李治干咳一声,“歇了。” 王皇后正在等着皇帝来,可来的却是个宫人。 “皇后,陛下在武昭仪那边歇下了。” 王皇后皱眉,“那贱人肚子大的吓人,陛下为何在那歇下了?” 按照宫中的规矩,女人有孕了,皇帝时常去探望一番没错,但不会留宿,否则…… “那贱人好大的胆子!”王皇后怒了,“她竟然不顾孩子的安危,果然是个狠心的贱人!” 第二日,王皇后叫了人来。 “去看看那贱人可是躺着了。” “皇后,那贱人正在喂鱼呢!” 她竟然无恙? 王皇后觉得不可思议。 “难道昨夜他们……” 若是没敦伦,那皇帝为何留宿在那边? “说是什么游戏,让陛下沉迷了。” 王皇后不解。 “皇后,奴去问了医官,医官说有房中术……能让女子孕期也能伺候男人。” 呸! 王皇后呸了一口,然后使个眼色。 蔡艳低声道:“奴已经弄来了。” 干得好! 王皇后想着自己也学学所谓的房中术,说不得还能重新让皇帝宠爱自己。 “你出宫一趟,去问问……太子之事如何了。” 蔡艳出宫时,习惯性的看看左边的偏殿。 “……你给了物体一个力,这个力不会消失,而是转化了,别想着消失,特娘的,尉迟循毓!站起来!” 呯! 偏殿里传来了抽打的声音。 “站好!” 外面,郝米拿着一支炭笔在记录着,不时看里面一眼。 “力是基础,打个比方,你上阵厮杀,怎么砍杀才最省力?那些老卒会告诉你,最好的法子就是以腰为点发力,力量大,而且还不累。为何?这便是你等今日要去琢磨的道理,明日交来,胡乱写的,严惩!” 下课了,李元婴走在最后面,等贾平安出去后,才跟了过去。 “先生,最近有人在造势,说陈王敏而好学。” “别管这事。”贾平安很严肃的道:“你是宗室,干涉这等事就是犯忌讳。” 李元婴笑了笑,“本王自然无所谓,可先生……听闻先生和宫中的武昭仪很是亲近,若是皇后得势,那位武昭仪怕是不妙。” 这是提醒。 李元婴潇洒而去。 贾平安却笑了笑。 回到百骑,邵鹏面色凝重的道:“皇后收了陈王为假子,此事板上钉钉了。随后定然是立太子,小贾,你和武昭仪亲近,怕是会被连带。” 贾平安一脸无所谓的模样,“随便。” 所有人都看到了皇后会得势,却忘记了帝王从来都不喜欢太子。 在贾平安看来,这不是得势,而是敲响了长孙无忌和王皇后等人的丧钟。 哥稳如泰山。 …… 求票啊!月票、推荐票。 第329章 帝王的目光 尉迟循毓回到家中冥思苦想着,随后觉得闭门造车不妥,就叫了几个家中的护卫来操练。 这些护卫都是老卒,一说起厮杀滔滔不绝。 “当年阿郎还在宋金刚的麾下时,咱们就跟着阿郎在厮杀。”一个老卒杵着横刀在说着当年的事儿,“高祖皇帝派了李孝基、独孤怀恩等人领军来厮杀,被阿郎一战击败,全数被俘……” 这段历史尉迟恭以前经常说,洋洋自得。可自从被先帝警告之后,他知道自己犯了帝王的忌讳,从此深居简出。 “什么发力老夫不懂,懂的就是谁更快,谁的力气更大……谁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老卒很认真的道:“小郎君,老夫见过无数凶人,他们力大无穷,或是刀法快如闪电,可最终他们都死了。沙场上个人武勇固然有用,可还得要看运气。” “运气?”尉迟循毓的三观被颠覆了。 随后他去请教祖父。 “是要靠运气。”尉迟恭在喝酒,边上有些花花绿绿的粉末,“刘武周、宋金刚也算是一时豪雄,可最后却沦为死人,为何?运气!” “阿翁,那做事就靠运气?”尉迟循毓不解。 “你自去问你的先生。” 尉迟恭有些焦躁,撮了些矿粉吃了,一碗酒送下去,这才舒坦。 第二日尉迟循毓去请教了贾平安。 “运气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尉迟循毓依旧有些懵懂。 贾平安叹息一声,“说简单些,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原来如此!”尉迟循毓明白了,“哪怕要靠运气,咱们也不能止步不前,要努力。” “孺子可教。”贾平安觉得自己就像是人生导师,把迷途羔羊拯救出了困境。 尉迟循毓起身,躬身,“多谢先生,谨受教。” 其他学生起身行礼,“谨受教。” 什么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对于这些年轻人来说,还不如一句‘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来的更直接。 努力,不问胜负。 “先生,那上了沙场,是运气多些还是努力多些?” 尉迟循毓愚钝的让贾平安想抽他一顿,“上了沙场你什么都别想,也没空去想。” 尉迟家没落了。 当年尉迟恭牛逼哄哄的说自己是当朝第一功臣,这里更多的是指玄武门之变的头功。 这货真心是作死,跋扈、无视满朝臣子,甚至对帝王也颇为不敬,以至于一拳差点打爆了宗室名将李道宗的眼睛。 随后先帝一番暗示,尉迟恭知晓自己犯了忌讳,再冒泡说不得就要被灭了,这才回家蹲着,对外说自己在修炼服丹。 好在先帝晚年也喜欢服丹,于是君臣二人遥相惺惺相惜,觉得天下人能知道重金属好处的就咱们两个了。 先帝不知是嗑重金属多了还是什么毛病,驾崩的时候不算高寿。 尉迟恭依旧老而弥坚,在府中每日吃点重金属,看看府中的景致,觉得自己定然能长命百岁。 但尉迟家也就此没落了。 看看尉迟循毓这娃,竟然连沙场的事儿都不知道,可见尉迟恭压根就不想让子孙再走武人这条路。 可怜的娃! 这以后就这么默默无闻的度过了自己的一生。 尉迟循毓觉得先生的目光中全是悲天悯人,就有些不妙的感觉,“先生,你觉着某[]以后的前程如何?” “你……”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混吃等死吧。” 尉迟宝琳的名字他知晓,知晓这人就是个平庸的。可尉迟循毓,抱歉,在穿越前的贾平安眼中就是个人名,笔画还多,让人头痛。 “混吃等死?”尉迟循毓看着有些呆。 “这是欢喜了吧?”人渣李开启了毒舌,“一听能混吃等死,你就觉着眼前发亮,不用动脑子了,不用去厮杀了,就靠着祖辈的门荫过日子,多好?” “呸!” 别人呸人是只有声音,尉迟循毓却是真喷口水。 李元婴木然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本王……本王弄死你!” 这位养尊处优的王爷怒了。 贾平安闭上眼睛,默念一句佛号。 睁开眼睛时,李元婴和尉迟循毓都坐下了。李元婴的嘴角青紫,尉迟循毓的脸上有几道抓痕。 “循毓,你有何理想?”贾平安觉得自己需要关怀一下尉迟黑子的孙儿,不为别的,就为了上次尉迟恭大手笔的送礼,堪称是豪爽的一塌糊涂。 先生果真是关心我! 尉迟循毓心中感动,“某就想厮杀,学了阿翁那般,凭着军功封爵。” “好!”贾平安颇为欣慰,觉得能有这等志向的学生也不错。 “你和鄂国公学了多少厮杀的本事?” 尉迟恭悍勇,程知节等人都要甘拜下风。若是尉迟循毓得了他的真传,不说多,一个名将是妥妥的。 尉迟循毓有些纠结,“阿翁没教。” 操蛋。 贾平安觉得此事不可为,尉迟循毓却坚定的道:“某一定要学了厮杀的本事。” “你武艺不精,不懂兵法,去了就是害人害己。” 贾平安好言相劝。 可尉迟循毓却傲娇的道:“阿耶说某长得和阿翁最像,定然也继承了阿翁的本事。” 这个长得像…… 贾平安有些惆怅,“你这个……本事不看长相,要不……杨渊。” 叛逆小王子起身。 “去千牛卫寻了敬业来,就说某寻他有事。” “是。”杨渊用那种‘你马上就要悲剧了’的眼神看了尉迟循毓一眼,随即出去。 门外,郝米正在回想着先前先生的话,若是有漏下的就赶紧补上。 按照宫中的规矩,内侍识字越多,学识越多,就越不可能上位。 为啥? 因为内侍在贵人的身边容易看到些机密的文书,若他是别人的内应…… 若是内侍通文墨,学问了得,会不会成为反贼? 别笑! 内侍的历史很长,从战国前就有之。不管是周还是后来的诸侯国,大佬们都喜欢用内侍。 因为大佬需要人贴身服侍,可男女之间就像是干柴烈火,他们又担心那些服侍的男人会和自己的女人有染…… 千古以来男人最忌惮的便是青青草原。 就算对青青草原无所谓的大佬也受不了喜当爹。 你想想,大佬的女人那么多,一年生几个娃,可这个娃看着不像自己,那个娃看着像是服侍自己的仆役…… 有人灵机一动:哥把他的叽叽割掉不就行了? 割蛋也行啊! 于是内侍兴起。 那时候还是叫做‘寺人’,后来叫做‘常侍’,那个啥,前汉的十常侍了解一下。 而内侍作乱也屡见不鲜,这些少了叽叽或是少了蛋的男子,最爱财物和权利。 有名的比如说赵高,比如说十常侍,比如说……太多了的例子让帝王对内侍抱着警惕心。 学问越高的内侍,危险性越高。 这个是共识。 所以见到郝米痴迷于学习而无法自拔,贾平安也只是视而不见。 管不了,也没法管。 晚些李敬业来了。 “兄长,何事?” 虎背熊腰的李敬业一进来,顿时就给了学生们极大的压力。 贾平安说道:“循毓来和敬业比比。” 尉迟循毓摩拳擦掌的准备着。 李敬业和贾平安在嘀咕,“兄长,阿翁最近几日脾气不大好,某在想要不要去寻个女人回家……给阿翁消消火。” “如此你阿翁定然会倍加疼爱你。” “果真?”李敬业欢喜不已。 “是啊!打断你的腿。” 李勣一世英名,可就在这个孙子的身上无可奈何。 李勣最近火气大,不外乎就是长孙无忌等人准备把陈王李忠推上去做太子。 这是个如意算盘:皇帝是长孙无忌的外甥,太子是长孙无忌等人推上去的,皇后也是靠着长孙无忌等人才坐稳了位置…… 这个功劳牛笔吧? 牛笔。 小圈子估摸着觉得自己能千秋万代。 却不知道李治正在磨刀。 “好了。” 尉迟循毓准备好了。 “开始!” 呯! 李敬业站在那里,还保持着挥拳的姿态。 尉迟循毓倒在地上,竟然晕了。 这般不禁打? 李敬业觉得很无聊,“兄长,要不让他们一起来吧。” 十六个学生齐齐对他怒目而视。 但…… 好汉不吃眼前亏。 看看李敬业那宽厚的不像话的身板。 连人渣李都怂了。 尉迟循毓醒来后先是茫然,然后伤心。 “原来某这般无用。” “是啊!”贾平安是不想被这厮给纠缠着,今日说某要做大将军,明日说某要领军马踏高丽。 可你倒是把本事露出来啊! 他不知道的是,历史不走样的话,他的这个学生最后的职务是武媚次子的仓曹参军。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下课后,外面有宫人在等候,见贾平安出来就说道:“昭仪有话。” 阿姐莫不是想催婚? 他真心不着急啊! 现在的男子十五岁就各种琢磨,准备成亲了,十六岁就开始走上了剩男的路,再不找媳妇你就等着做单身狗吧。 但后世许多男人三十岁了依旧说自己是个男孩。 不急啊! 宫人用那种崇拜的目光看着贾平安,“昭仪说麻将很好,不过你做的不好,回头让你弄一副好些的来。” 这就上瘾了? 贾平安有些小激动,“昭仪可有牌搭子?” “什么牌搭子?”宫人不解。 “就是和她打牌的可有土豪?就是可有有钱人?”贾平安想到大杀四方的爽快,不禁心动不已。 宫人摇头,“就是陛下最有钱。” 擦! 李治这个人比较记仇,若是赢的太多,怕是会上黑名单。 阿姐的钱不好意思赢。 “知道了。” “昭仪原先总是觉得疲惫,可得了麻将后就精神了起来。”宫人突然放低了声音,“武阳伯,你……你好有才。” 这是啥意思? 贾平安虎躯一震,宫人红着脸就跑了。 现在的妹纸越发的大胆了啊! 不过没啥用。 李治在之前收用宫人,还生了几个子女。但等武媚得势后,宫女……不存在的。 但少女多情,让人心旷神怡。 回到百骑,贾平安开始写奏疏。 晚些奏疏写好了,他叫来了包东,“递上去。” 百骑的奏疏…… 百骑就是帝王的心腹,有话直接说,上什么奏疏? 武阳伯抽了? 包东的第一反应是如此。 晚些奏疏按照程序送了上去。 奏疏送到了门下,因为是贾某人的奏疏,宇文节还特地要来看了看,然后默然点头。 随即奏疏到了中书。高季辅看了点头,奏疏就算是进入了议事流程。 君臣又聚在了一起,李治看着眼圈有些黑,长孙无忌皱眉道:“陛下当要节制才是。” 李治一怔,心想朕这阵子很是节制啊! “陛下,有百骑贾平安上了奏疏。” 开始议事了。 “他上了奏疏?” 就像是一家人有事儿说出来就是了,可有成员却觉得不妥,正儿八经的把自己的事儿打印出来,用快递邮寄到了家庭成员的手中。 李治觉得古怪。 随即念诵。 “……臣闻三军用命,将士不畏死,如此战无不胜。” “……沙场征战,为将者视人命如草芥,此乃本分。” 李治皱眉。 “然将士们乃是人子、人夫、人父,一人战殁,一家犹如地龙翻身,痛苦不堪,更因少了丁口日子难以为续……” “莫要让战殁者流血,让他们的家人流泪。”念诵完毕。 “完了?” “完了。” 这份奏疏只是为了将士们叫苦,但却没有给出任何建议。 李治默然。 长孙无忌说道:“陛下,大唐的规矩,战殁者当收拢了尸骸,令同州者送还。” 但凡战死的,令同乡运送尸骸归家安葬。 “狐死首丘,人亡归乡。” 李治很是赞许这个规矩。 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大唐将士战殁后,哪怕当时无法送回家,也会就地安葬,等大军回师时再起了棺木出来送回去。 但抚恤却做的不够! 这一点在贾平安的奏疏里提及了。 最要命的是,大唐抚恤将士往往没有一个标准,某一战之后,帝王觉得打的好,于是抚恤的标准就高一些。下一战可能又会低一些。 李治起身道:“将士们为国厮杀,身后事如何……让战殁者的家眷流泪,那是朕的过失。” 皇帝看来有决断了。 “战殁者,其家免庸调。” 所谓庸调,庸就是役使,每个丁口每年役使二旬,也就是二十日。不役者每日缴纳绢三尺。而调就是按照地方特产缴纳各等布匹绸缎……在大唐布匹也是货币的一种。 免掉了战殁者家中的庸调,这个手笔不算小。 但…… 李治微微抬头,目光深邃,“免战殁者家中杂徭。” 所谓杂徭就是各种摊派,比如说长孙无忌的老家在洛阳,若是他想把洛阳的祖坟迁徙去别处,地方官就会征召民夫来免费干活。或是各种地方事务,都能征召民夫。 免掉杂徭,地方官就不能袭扰这一家人,否则…… “地方府兵优先录用其子!” 现在当兵是个好事儿,堪称是要挤破头。优先录用就是个大杀器。 这个帝王…… 长孙无忌开始想到的仅仅是加一个免除杂徭,可没想到李治的手笔那么大。 可还没完。 李治沉吟着,“战殁者的口分田,可传一代。” 群臣俯首,“陛下英明。” 大唐丁口授田一百亩,其中二十亩是永业田,种植些经济林木。八十亩口分田种植粮食。 这八十亩口分田在你去后是要收回的,重新授人。 也就是说,从此刻开始,战殁者的那八十亩口分田可以不用交回,而是再多继承一代。 由此战殁者家中的经济条件将会有一个飞跃,他们妻儿的日子会更好,他们的儿子受教育的机会会更多…… 李治抬头,“中书令和侍中都在,简化些,诏书随即发出去。” 这是把审核程序全部简化了。 旋即诏书拟定,高季辅和宇文节当朝审核无误。 “陛下,无误。” 李治点头,“朕要让万千将士知道……他们的苦痛,朕感同身受。王忠良。” “奴婢在。” 李治吩咐道:“你拿了诏书去,就在皇城念诵了。” 皇城中有些诸军在,一旦念诵…… “是。” 王忠良拿着诏书疾步出去。 身后,李治的声音斩钉截铁。 “朕的目光并未停留在长安,朕在看着吐蕃、在看着高丽、在看着突厥……让将士们无后顾之忧,这便是朕的初衷。朕希望看到大军远赴域外,将士们悍不畏死,令异族胆寒!” 王忠良热血奔涌,到了皇城就大声的念诵诏书。 那些官吏将士渐渐涌了出来。 “免除庸调。” 那些将士开始欢喜起来。 “免除杂徭。” 有人不敢相信的道:“这般丰厚吗?” “陛下万岁!” 有人已经忍不住在欢呼了。 王忠良板着脸,“要不……你等来念?” 一阵哄笑后,周围安静了下来。 王忠良继续往下念诵。 当听到口分田可以继承一代时,一个军士欢喜的道:“何时能去杀敌?” “地方府兵优先录用战殁者之子。” 王忠良念完,发现周围很安静。 这是什么意思?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有人振臂…… “陛下万岁!” 无数人在振臂高呼。 “陛下万岁!” 皇城沸腾了! 第330章 装神弄鬼(为盟主‘趙廸’加更) 大唐对战殁者的抚恤五花八门,恩施于上,将士们只能受着。 当王忠良说出那句‘此为永例’时,万岁声直冲云霄。 “这是……” 邵鹏在百骑吩咐道:“去看看。” 其实不必去了。 贾平安摇头,“无需看。” 在武功县谎报虫灾事件后,贾平安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他做梦都梦到了厮杀,那些将士奋不顾身的身影历历在目。 可他麾下战殁者的家眷却遭遇了困境。 李治问他为何这般做,为何不顾自己的前程也要为陈欧遮掩。 为了底线和敬畏。 这只是一面。 更多的是对这个抚恤制度的不满。 将士为国厮杀,可死后得到了什么? 他去了那五家人家中查看,虽然说在村里已经算是不错了,可贾平安依旧潸然泪下。 帝王和重臣可以无视良心,但他们不能无视这些为了大唐搏杀的将士。 他知道当时提此事没成算,甚至会被人说成是收买人心。 所以他等待着。 一直到了此刻他才上了奏疏。 奏疏里他并未给出建议,只是把事儿说了。 这便是最聪明的作法。 谁都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你要说促成此事的功劳…… 这等功劳贾平安不敢领,也愧领。 那些将士在他的驱使下厮杀,那些骸骨让他成为了武阳伯…… 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便是那一将。 这个功劳他不敢领。 外面的欢呼声越发的大了,有百骑回来禀告:“陛下身边的王忠良亲自来念诏书,说是从今日起,为国战殁者,可免庸调、免杂徭,口分田可继承一代,还有……家中的孩子能优先进折冲府……说是此为永例。” “万岁!” 一个百骑高呼了起来。 马上百骑内部的欢呼声震天响。 邵鹏也欢喜不已,见贾平安含笑,就说道:“这是好事。” “是啊!这是好事。” 贾平安双脚搭在桌子上,双手抱头,倍觉惬意。 这便是我对大唐做出的一个改变。 当大唐将士抛掉后顾之忧时,那些异族……可感到胆寒了吗? “万岁!陛下万岁!” 欢呼声骤然高涨。 “陛下出宫了。” 李治缓缓走出了承天门,外面的欢呼声先是一滞,接着更加高亢的声浪席卷而来。 “陛下万岁!” 李治的脸颊动了一下。 他不是先帝那等马背上的帝王,他甚至都没能亲临战阵。 但他耳闻目染,知晓帝王不能远离军队。 他见过大军出征的壮观。 但却从未见过这等万众欢呼的场面。 他微微颤栗着。 “这是朕的力量!” 皇帝从未这般自信过。 他缓缓走了出去。 长孙无忌下意识的想跟出去。 “辅机!” 柳奭的声音挽救了他。 这是帝王的时刻。 长孙无忌止步,对柳奭微微一笑。 刚才若是他跟着出去,无数目光会把他烧灼成孔洞。 李治走了出去。 “陛下万岁!” 那些将士自发的列阵。 雄浑的大唐军阵在皇城中再现了。 官吏们站在边上,看着李治缓缓从中间走过。 这是朕的军队! 李治抬头看着前方…… 那目光中全是睥睨! …… “此事干得好!” 老帅们聚首,程知节又缩到了角落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梁建方看了他一眼,“将士们的身后事有人管了,陛下说了,此为永例,后续的帝王若是想撼动此事,如何?” 老将都笑了起来,边上被带来学习的裴行俭觉得脊背发寒。 苏定方阴测测的道:“帝王动这个,便是昏君!” 军方有军方的立场,帝王也不能轻易撼动。 “老程!”梁建方看了程知节一眼,觉得这人的立场不够坚定。 程知节慢条斯理的道:“此事安心。” 马丹! 梁建方怒道:“就不能爽快些?学了那些文官说一半留一半的有趣?” 程知节缓缓说道:“昨日有人寻了老夫,说是有些年轻人不错,让老夫看看,若是有可造之材,便提携一番。” “谁?” 程知节说了几个名字,梁建方说道:“管这些作甚?某还是那句话,要想领军厮杀,自家先去厮杀,能从战阵上活下来的方能指挥千军万马。否则他连那些将士们在厮杀时想什么都不知道,遭遇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便是纸上谈兵。” 苏定方竖起大拇指。 苏定方看了裴行俭一眼,“守约。” 裴行俭起身,“下官定然如此。” 不杀敌就没资格领军,这是老帅们的态度。 可裴行俭觉得老将们说的事儿和自己不沾边,他们好像是在打哑谜。 值房内沉默了下来。 裴行俭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程知节提到了有人想举荐年轻俊彦从军,而苏定方突然把自己推了出来…… 他看看略显沉闷的众人,这才知道,老帅们原来是为了争夺这个年轻一代将领中谁最有前途这个名头。 谁最有前途,自然能优先被安排出战,但凡有立功的机会也会优先安排你去。 这便是集中资源干大事。 而这也是军方的一个小心思。 与其一团散沙般的各自为战,不如弄几个有威望的出来当领头羊。 “老夫看……守约挺不错。” 争论爆发了。 一群老将开始叫骂,数着自己看好的年轻将领如何如何的牛笔,立下了多少功劳。 “贱狗奴,看打!” 梁建方上了,一拳封了程知节的眼。 “贱人!”程知节一脚踹开他,扑上去继续厮打。 裴行俭连连后退,看着两个大佬在挥拳恶斗。 “要打一打才亲热。” 苏定方在教导他武将之间如何相处。 门外来了个官员,见他们打得凶,就贴着墙壁挪动了过来,低声对梁建方说道:“是武阳伯的建言。” 苏定方干咳一声,“那事是小贾的建言。” 程知节正准备挥拳,闻言活动了一下脖颈,“没打舒服。” 苏定方保持着出脚的姿势,不屑的道:“可敢用兵器?” 呵呵! 程知节一笑,那杀气就出来了。 “是小贾。”苏定方再度说道:“是小贾上了奏疏。” 程知节突然笑了起来,“那些人想让老夫栽培他们的子弟一番,可他们的子弟一心就想立功受赏,谁想过那些将士的身后事?小贾!哈哈哈哈!” 老程笑的很是畅快。 梁建方赞道:“果然是老夫的孙婿。” 苏定方看了裴行俭一眼,裴行俭点头,表示自己并未有什么嫉妒心。 小贾啊! 他想到了贾平安的经历,不禁苦笑了起来。 他这个世家子反而被碾压了。 晚些下衙,裴行俭回家,却见到了家中的长辈。 “今日皇帝收了诸军之心,不知多少世家门阀在忌惮。” 长辈看着很是唏嘘,“不知这是谁的建言。” 裴行俭说道:“武阳伯。” “是他?” 长辈讶然,旋即挑眉道:“这是剑走偏锋啊!若是弄不好就会被帝王猜忌。” 这也是裴行俭佩服的地方,“他并未建言如何,只是说了现状。” 长辈捻着胡须,“这是不沾功劳,好一个扫把星。守约……你要多看看此人。” 裴行俭说道:“某和他交好。” 长辈看着他,欣慰的道:“你果然是慧眼,好!” 裴行俭:“……” 不是他慧眼,而是贾平安当初一番分析镇住了他。 …… 贾平安就像是一个刺客,一记绝杀之后飘然远去。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这首诗格外的应景。 “小贾!” 贾平安虎躯一震,缓缓回身。 崔建大步而来,笑的就像是见到了久违的好友,一见面…… 贾平安双手被夺,随即被蹂躏了一番。 “问个事。”崔建一脸轻松的笑意,说出来的话让不轻松,“宫中那位武昭仪即将临盆了吧?据闻你与她姐弟相称……皇后和长孙无忌等人在为陈王说项,陛下那边顶不了多久,这一胎若是个女儿还好说,若是个儿子……某的意思,你外放几年再回来。” 贾平安侧身看着他,“多谢了。” 崔建是来给他建议的。 若是武媚生了儿子,顷刻间就是王皇后和萧淑妃的眼中钉。武媚在宫中被人攻击的同时,外面的贾平安也好不到哪去。不管是王氏还是萧氏,甚至连押宝陈王的人都会成为他的对头。 所谓交浅言深,崔建能说出这番话来,堪称是义气无双。 贾平安外放几年,再回来时尘埃落定,如此就规避了风险。 至于所谓的姐弟,在崔建的眼中大概也是个噱头和玩笑。 崔建挑眉,握握他的手,然后走了。 宫中的武媚已经被禁止散步了。 “昭仪,产婆已经准备好了。” 张天下欲言又止。 武媚靠坐着,“可是有事?” “宫中不少人在远离咱们这边。”张天下神色平静。 “这是担心生出了皇子,顷刻间我便会变成许多人的对头,趋利避害无可厚非,无需管。” 武媚压根就不在意这个。 “昭仪。” 张天下突然红了眼眶,“没有人看好你。” 武媚笑了笑,很是轻柔的笑容,“我本是一株野草,我自在生长,要谁来看好?” “昭仪。” 一个宫人进来,“武阳伯求见。” 武媚笑道:“你说无人看好我,这是什么?” 张天下扶着她起身,“武阳伯前阵子在朝堂上说什么……他为陈欧遮掩只是为了良心。” 良心! 这个傻小子啊! “我去看看。” “昭仪,医官说你如今不能走动了。” “医官自家也治不好自家的病。” 武媚行走在宫中,遇到的宫人都低头避开。 避开不会有碰撞导致孩子出事的可能;第二,避开不会被王皇后和萧淑妃记恨。 那两个女人已经要疯了。 王皇后据闻在发狠,萧淑妃在叫骂…… 大战的气氛很浓烈,而目标就是武媚肚子里的孩子。 若是女儿好说,不过是一份嫁妆的事儿。儿子…… 看看先帝时夺嫡的惨烈,老大李承乾扑街,老二李泰扑街,结果谁都不看好的李治上位。 武媚一路到了前面。 “阿姐。” 武媚笑了,“你为何来了?” “某来有事。” 贾平安摸出一张纸来,“阿姐看看。” 武媚接过来一看…… “产房要用酒精?” “产婆的衣裳一律熬煮,带面纱……双手和使用的东西要么熬煮,要么用酒精擦拭……” 武媚看的一头雾水。 “这是……” “这是新学里的学问。”若非是为了阿姐,贾平安也想不起这些常识来,“酒精酒坊里有,只要是给军中使用,某盯着他们弄了几坛子上好的,阿姐记着叫人喷洒在整个产房里。” 武媚见他一脸认真,就笑了。 “这些都是消毒,上次说用生石灰消毒水井只是一种,产妇和婴儿娇嫩,所以不能用那个东西。” “这是学问。”贾平安觉得阿姐没重视,“为何女子生产是过鬼门关?消毒就是其中一件要紧的事。” 至于难产,阿姐的身体丰腴,骨盆不小,应当不会。 “是新学的学问?” 武媚也认真了起来。 “没错。”贾平安看了张天下一眼,“此事你要紧盯着,但凡产婆用了没经过熬煮和酒精消毒的东西,马上拦住,再用,赶出去!” 张天下不由点头,觉得这些事儿颠覆了自己的认知,“可产婆们和医官并未提及这些。” “那是因为某没提!” 贾平安问道:“他们可知晓酒精能杀毒?” “知道。”贾平安自问自答,“可他们却不不知道人每日接触的东西大多都有些不妥当,这些东西成年人无碍,孩子娇嫩却受不住,明白了吗?” 张天下点头,“咱会亲自盯着。” “走了。”贾平安潇洒而去。 武媚不禁笑了,“少年人总是这般风风火火的。” 晚些他们回到了地方。 已经有人给医官通报了武媚出行的事儿。 医官抱怨道:“昭仪好歹也要知晓些轻重,若是有个好歹,那该如何是好?” 武媚只是笑了笑,随后进去。 张天下应付了几句,提及了酒精的事儿。 “是谁说的?”医官看着不大高兴。 在自己的专业领域被人质疑,换了谁都不会高兴。 张天下说道:“是武阳伯。” 医官的脸上瞬间多了尴尬,“此事……老夫回去商议一番。” 医官们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贾平安的消毒论。 “那武阳伯说外间许多地方都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用酒精或是熬煮就能灭杀了那些脏东西,如此就算是接触了伤口也无碍。” “卢国公那次……” 众人无语。 程知节那次就是外伤,医官们束手无策,结果贾平安用酒精消毒起了作用。 “如此……听他的。” 医官去寻到了武媚。 “昭仪,酒精颇好。” 这些医官认错也委婉,武媚笑道:“如此也好。” 但…… 医官为难的道:“如今的酒精都给了军中,咱们手中却没有。” 武媚淡淡的道:“武阳伯那边带来了几坛子,说是上好的酒精,到时候就用这个。” 医官亲自去查验,打开封口一嗅。 “好酒!” 这医官看来是个酒鬼,这等刺鼻的酒精竟然也能说好酒。 他心虚的看了张天下一眼,“某得喝一口试试。” 于是他倒了一碗,仰头就喝。 晚些…… “有人醉倒了!” …… 离生产的时日越来越近了。 产房已经准备好了。 酒精每日喷洒一次,天气热,没一会儿全蒸发的干干净净的,连水汽都没了。 有人去给王皇后说了。 “什么?” 王皇后恼了,“萧氏那个贱人生孩子的时候也没有这个吧?把消息放过去。” 以萧氏的脾气,定然会炸。 果然,萧淑妃得了消息就去寻皇帝撒泼。 “陛下,武媚那贱人为何能用什么消毒,而臣妾却没有。” 李治满头雾水,“什么消毒?” 萧氏一番撒泼,李治这才知晓。 渣男! 王忠良赶紧去打听。 萧淑妃一直在说着武媚的坏话,直至王忠良再度回来。 他看了萧淑妃一眼,“陛下,那酒精乃是武阳伯进献的,当时还问过……” 大佬,当时这事儿还请示过了,你答应了。 李治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蠢人还算是聪明。 “是那个扫把星进献的?” 萧淑妃想到贾师傅去自己那里说故事的事儿,不禁怒了,“那也是个包含祸心的。” “够了!” 李治也很尴尬。 他的嫔妃要生产了,自家没怎么在意,这个确实是有些渣。 萧淑妃深吸一口气,“那个扫把星连说故事都说半截,让你吊着。” 贾平安不知道自己在萧淑妃的眼中已经成了故意断更的小人。 “武阳伯。” 今日的消息中有些不寻常。 贾平安接过情报看了一眼。 “有方外人路过皇城外,说里面有乌云笼罩,那乌云滚滚,里面似乎在孕育着些什么……” 邵鹏一拍桌子,“宫中孕育着什么?最近就是武昭仪待产,这是说那孩子……” 尼玛,好毒! “那人呢?”贾平安神色平静。 “正在追索。” 贾平安点头,“抓到了打断腿。” 邵鹏冷笑了一下,包东以为他有补充,就等着。 “你还等什么?”邵鹏见他不走,就怒道:“那就打断他的三条腿!” 包东看着他…… 第三条腿的说法来源于贾平安,大伙儿开这个玩笑时也会避开邵鹏,可没想到…… 老邵,你这个浓眉大眼的,竟然这般骚。 但事情要解决。 邵鹏说道:“此事对那个孩子影响颇大。” 贾平安淡淡的道:“小事,某来搞定。” 玩装神弄鬼…… 碾压了就是! …… 趙廸是老书友了,仓库、大丈夫的老盟主。在大唐再度聚首,感谢支持。 晚安。 第331章 我的儿 历朝历代都有不少传说。 特别是那些大人物,家族为了他们的未来堪称是呕心沥血…… ——我儿龙傲天出生时天降祥云,有仙人行礼,有神龙下凡! ——我儿冷冰寒出生时产房冒出了红光,香气馥郁,嗅一嗅年轻十岁,孩他爸只是嗅了一口,瞬间从青年变成了婴儿。不说了,老娘还得给他喂奶。 这是家族长辈为了孩子的未来在造假。 造假之道源远流长,当然不止一种。 还有另一种就是此人长大牛逼了,比如说做了皇帝,或是做了重臣,他自家就会给自己吹个牛笔。 ——出去放话,就说当年朕出生时,有巨虎从山中衔来灵芝,有凤凰在产房上跳舞鸣叫,有相师路过皇城外,惊呼:这是明君出世! 史家最喜欢记录这等神神叨叨的事儿,用于彰显庄严。 可大伙儿都知道,汉高祖是个闲汉,唐高祖是个阿婆性格…… 现在有人说皇宫方向乌云笼罩,孕育着什么。 这就是反向操作。 别人的孩子出生时祥云片片,就你武媚的孩子出生时乌云罩顶,这是啥兆头? 这孩子一出生就多了个不祥之人的名头,李治就算知道是王皇后等人弄的鬼,可依旧心中膈应,这孩子就算是和大位无缘了,顺带武媚也会被冷落。 “好手段!” 贾平安在值房里琢磨了一番,旋即出去。 他去买了些东西,随后回家。 明静正在修炼。 说是修炼,其实就是打坐。 “打坐是耗费生命。” 外面传来了贾平安的声音。 明静的道心瞬间被破。 “出来,有好东西。” 明静翻个白眼,觉得这位郎君真的太玩世不恭了。 她开门出来,贾平安当先往书房去了。 明静跟了几步发现不对。 我怎么和小狗似的? 这个状态不妥啊! 明静止步。 贾平安回身笑了笑,低声道:“那就瞒着吧。” 他把鸿雁叫了来。 到了书房,贾平安从桌子底线拿出一个小碗,里面有液体。他从里面弄了一条线出来,然后放在纸上晾干。 “知道豆腐有几种点法吗?” 鸿雁摇头,“奴连豆腐如何做的都不知道。” 那就安全了。 贾平安弄了一枚铜钱,费力的把表面弄平。 弄了一半手没劲了,贾平安抬头,发现自己有些傻,“来,你接着弄。” “为何?”鸿雁觉得自己不该干粗活。 “不干活没饭吃。”贾平安活脱脱的资本家嘴脸。 鸿雁弄了许久,手都被磨破了皮…… “你看看。” 不管是什么类型的女人,都爱惜自己的肌肤。若是肌肤白嫩,心中暗爽。若是白嫩的肌肤破了,那个心疼啊! 鸿雁的眼中有水光…… “你这只是臭皮囊。”贾平安随口就是金句:“肉体只是装着咱们魂魄的臭皮囊,有的能直达彼岸,有的半路就被淹死了。你越在意这具臭皮囊,得道的机会就越低。” 鸿雁瘪嘴:“郎君,带皮羊肉也好吃,上次郎君说要带皮吃,奴想着菜蔬也该带皮吃。” 贾平安满头黑线,觉得自己造的孽不小。 随后他在铜板上写了一个孝字,用浸泡过的线穿起来。 “你……”贾平安看着鸿雁,“太老实了些,坐下。” 鸿雁心中一颤,颤声道:“郎君你要作甚?” 她退后一步,贾平安起身过来,“坐下!” 这是要…… 鸿雁浑身僵硬,“郎君……” “你想什么呢?坐下。” 鸿雁坐了下来,浑身僵硬的就像是一截木桩子。 外面杜贺一脸喜色。 郎君这是开窍了? 妙啊! 他看了边上洗衣裳的明静一眼,觉得自己以往错了。 郎君这等大才,还俊美,自然是喜欢女人的,可他为何不睡了明静,反而是选择了鸿雁呢? 他不禁想起了皇帝。 李治的前几个孩子都是宫人生的,也就是说,还年少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的上了宫人。 哎!这便是饥不择食啊! 鸿雁……果真是大功臣。 只要开了窍,剩下的事儿就水到渠成。 回头去寻媒人? 杜贺觉得不对。 到了贾家这等层次,家主的姻缘哪里能让媒人来决断? 要联姻! 老帅们的孙女可以看看,交好的崔氏家也能瞅一眼。 前途无量啊! 杜贺心中暗喜,觉得老贾家在康庄大道上越走越稳健了。 里面,贾平安几番操作,嘟囔道:“脸蛋太滑了些,不好粘粘。” 明静一直觉得自己很丑,但几乎却格外的嫩滑,让许多女人艳羡。此刻听到郎君夸赞,不禁暗喜。 “这里描深一些,如此看着就是个黑妞。” 可贾平安只是想给她化妆罢了。 是我想多了? 鸿雁沮丧。 晚些化妆结束,贾平安看着这个肌肤灰黑的女冠说道:“准备一下,去皇城外装神弄鬼。” …… 马车里,鸿雁想摸摸脸,贾平安干咳一声,“别弄坏了。” 鸿雁低着头,突然问道:“郎君,奴这是去作甚?” 贾平安说道:“晚些你去了皇城外,镇定些,把这枚铜钱放在外面,随后说一番话……” 贾平安拿出一枚铜钱,“淡定些,放下就走,去平康坊,某在那等你。” 鸿雁有些紧张,“郎君,这不会是能翻天覆地的宝贝吧。” 贾平安:“……” “就是一枚铜钱,过了今日,忘掉此事。” 鸿雁是奴隶,生死都掌握在贾平安的手中,这也是贾平安让她来装神弄鬼的原因。 晚些到了皇城外,鸿雁下去。 她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稳重的女冠,看着三十多岁的模样。 她走到了皇城前,心跳加速。 郎君的那些安排若是不妥当呢? 那我会不会被弄死? 她的脸都红了,幸而被外面的妆容遮掩。 但想到郎君对自己的宽容……别人家的奴隶可没贾家的待遇好,而且主家的态度更是天壤之别。 为了这么好的郎君! 鸿雁给自己打气。 守门的军士见来了个女冠,就喝道:“止步!” “有何事?”另一人问道。 鸿雁稽首,去掏袖口。 戒备! 几个军士手握刀柄,盯住了这个女冠。 鸿雁摸出了一枚被细绳穿着的铜钱,“早上我在道祖神像之前发现了此物,地上有字:此子若是孝顺,火燎不断。” 她把铜钱放在地上,转身就走。 洒脱! 鸿雁从另一边绕了回去,她担心被人跟踪,不断的回头。 按照贾平安的安排,她进了平康坊。 郎君何在? 贾平安说会来接应他。 可人呢? 走到一个巷口时,一只手猛地伸出来。 鸿雁刚想尖叫,却忍住了,被拽了进去。 贾师傅就在里面,他把一个包袱递给鸿雁,“那边巷口被王老二堵住了,这边某来堵,你赶紧换了衣裳,里面有湿毛巾,把脸上的擦干净,黄冠也暂时弄下来,把头发擦一擦,全是白色的,啧啧!” 鸿雁欲言又止,心想郎君,奴是女人啊!这么换衣裳合适吗? “巷子口不能堵的太久,赶紧换。” 鸿雁想再进去些,可却担心有人从那边进来。 最后她就在贾平安的身后更换衣裳。 她没发现,自己最信任的就是贾师傅。 贾平安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没好气的道:“不知道进去些?” 鸿雁面红耳赤的脱了外裳,“里面怕有人。” 贾平安想笑,但最后却是无语望天。 他在想着那个东西送进宫去的效果。 那条线是用盐卤水浸泡过的,用火一燎就能燃烧,但只是烧外面的那一层物质,里面的线丝毫不伤。 此子…… 阿姐这一胎一定要是儿子啊! 至于为何写了个孝字。 李治才二十多岁,按照历史的走势,他差不多还能再活三十年。 三十年啊! 那个孩子一旦成年,李治觉得自己依旧还能再活数十年,在他的眼中,成年的皇子们都是威胁。 所以这等时候就要突出一个孝字。 孝顺碾压一切。 王皇后等人说陈王李忠敏而好学,聪慧的不像话,而且英武过人…… 好话不要钱,但不能用在皇子的身上。 李治一听这个儿子英武过人,智商高达二百五,而阿姐的儿子老实,只有一个优点,孝顺,他会觉得谁好? 不管是作为帝王还是从一个老父亲的角度,当然是孝顺的儿子好。 而那个智商二百五的儿子就是自己的威胁。 呵呵! 贾平安觉得自己太坏了。 …… “陛下,皇城外有女冠送来了一枚铜钱,说是早上在道祖神像前发现了此物,地上还有字……” “什么字?” 李治觉得这玩意儿神神叨叨,有些厌倦。 但老李家当年为了抬高身价,就说自家的祖先乃是道教祖师爷老子。 所以他必须要保持敬重的姿态。 “此子若是孝顺,火燎不断。” 咦! 李治觉得有趣。 “陛下,奴婢查验过了,并无异常。” 沈丘飘然消失。 李治笑了笑,“去武媚那里。” 武媚已经卧床了,产婆和医官严阵以待。 一片临战的气氛中,李治来了。 “先前有女冠送来了这个,说是此子若是孝顺,火燎不断。” 李治提溜着这枚铜钱,觉得很是荒谬。 什么样的线燎不断? “朕觉着这条线点不燃。” 这等把戏对于李治而言颇为无趣。 他看向武媚的目光中带着审视。 这是谁弄的? “陛下,臣妾不知。” “武家还没进京,倒是朕的疏忽。”李治漫不经心的说着。 这是猜忌上了。 武媚有些头痛,她对贾平安了解的比李治还深,一看这枚铜钱就知道是阿弟的手笔。关键是,她知晓贾家最近多了个女冠。 全世界都抛弃了她,唯有那个少年在为了她和肚子里的孩子筹谋奔走。 她仰躺着,眼角有泪水滑落。 这个女人在装哭! 萧淑妃犯错也会哭,哭的楚楚可怜,以求得他的原谅。 可武媚却是无声的落泪。 李治有些不耐烦了。 “弄了火来。” 他不喜欢和哭哭啼啼的女人争论什么,那么用事实来说话。 王忠良看了武媚一眼,觉得这个女人真是倒霉催的,撞到了皇帝的霉头。 今日长孙无忌又上疏了,再次建议皇帝早立太子,以安天下臣民之心。奏疏里给出了人选的建议:皇后的假子陈王李忠。 那奏疏里把陈王李忠一顿夸,什么有陛下英姿,什么敏而好学,谦逊有礼。 王忠良记得皇帝看完后,嘴角紧抿,眼神深邃。 这是不高兴了。 他叫人点燃了蜡烛,然后提着铜钱上的线,把蜡烛凑上去。 武媚偏头看着,嘴角却微微翘起。 就算是被皇帝说成是居心叵测又如何? 皇帝此刻要对付长孙无忌一伙已经是力不从心了,宫中的两个女人和他同床异梦,更是让他身心俱疲。 他需要帮手。 只要自己能展露价值,皇帝就不舍下手。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 李治漫不经心的看着这一幕。 蜡烛的火头点到了那条细线。 火头一下就窜了起来,王忠良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扔了出去。 铜钱和细线带着火苗在空中舞动着。 王忠良觉得自己要完蛋了。 他手忙脚乱的去抓细线,可旋即想到细线会被烧掉。 但已经来不及了。 细线还在燃烧,落地滚动几下,火苗小了些。 所有人都觉得这条线没了。 火苗熄灭,王忠良拿起铜钱,然后去触摸细线。 应当是灰烬了吧。 李治漫不经心的起身,若非武媚临产,呵斥是少不了的。 但就算是不呵斥,他也会在最近对这个女人冷漠一些作为惩罚。 咦! 王忠良捏着细线,手一松,铜钱就在下方摇摆着。 “没断?!” 李治一怔,“拿过来。” 王忠良把铜钱拿过来,李治一捏到细线就觉得不对劲。 没断! 他拎着细线甩动了几下,那铜钱摇摆,颇为稳当。 “这……” 李治愕然,“这竟然能不断?去,去寻了那女冠来!” 有内侍去了。 武媚不敢置信的看着这枚铜钱。 “火不是烧起来了?为何不断?” 有人说道:“要不……再烧一次?” 你个蠢货! 王忠良发现了比自己更蠢的人,就喝道:“出去!” 这是在道祖神像前发现的铜钱,烧一次就是对道祖的不敬,再烧一次…… 你觉得自己脸比道祖还大? 李治面色平静,可心中却颇为震惊。 布匹一旦燃烧,随后就会化为灰烬,这一点他非常清楚。可一条细线燃烧后竟然完好无损,这是为何? 难道…… 他想到了那个女冠的话。 ——此子若是孝顺,火燎不断。 难道这是道祖的提点? 若是如此,那么武媚这一胎定然就是儿子。 若真是儿子…… 李治干咳一声,柔声道:“你且好生养着。” 武媚笑着应了。 李治出去,叫了产婆和医官们来,吩咐道:“都要尽心尽力,若是懈怠的,严惩!” 武媚的眼中并没有感动的情绪,等到了晚上,她把那枚铜钱拿出来,然后寻个借口把人赶出去。 她艰难的走到了烛台边上,再度点燃了细线。 细线在燃烧。 随即化为灰烬。 武媚捂着嘴在笑。 那个阿弟! 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让细线烧两次才会变成灰烬。 果然是他的手笔。 皇帝是天底下最迷信的生物,一方面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天授的帝王,一方面又千方百计想寻找自己就是老天爷私生子的证据。所以历朝历代,祥瑞成灾。 有了祥瑞,就证明老天爷对皇帝的认可。 所以李治见到这等火烧不断的神迹,瞬间就膨胀了。 这是老天爷给朕的馈赠! 但武媚不同! 她半生坎坷,此刻对神灵并无多少恭敬心,加之她判断这事儿是贾平安弄的,就觉得有问题。 那个小老弟善于忽悠人,她于此深知,所以就想试试。 她把铜钱放在枕头下,随即躺下。 孝顺吗? 也好啊! 她安然入睡。 …… 半夜。 张天下在门外打盹守候。 “来人!” 他听到了声音,抬头,就见值夜的宫人开门。 “昭仪可是想起夜?” 到了后期,武媚晚上起夜的次数比较频繁。 武媚躺在床上,语气平静的道:“去把产婆和医官寻来,令张天下去盯着产房,不得令人进去。” 宫人被吓了一跳。 “昭仪!”张天下进来。 武媚说道:“叫人来,扶我去产房。” 张天下应了,“可要告知陛下?” 武媚摇头,眼中有厉色闪过,“我问过产婆,有的会生一夜,陛下辛苦,不必了。另外,看住那些人,产婆和医官来了也牢牢看住,一句话,我生产之事不可外泄。” 她冷静的近乎于冷血。 “扶我起来。” 武媚想到了贾平安交代,“扶着我走走。” 产前坚持走一走,会更好生产。 “昭仪。” 一群人觉得这位武昭仪真是疯了。 “快!” 武媚被扶起来,就在产房前来回走动。 产婆来了。 制止,未果。 医官来了。 制止。 未果。 “这是谁的主意?昭仪不听我等的,却去听外人的。” 走到了贾平安说的时间,武媚这才上了产床。 气氛骤然一紧! 产房里偶尔有呻吟声传来,但更多的是平静。 天色微亮,李治那边也吃了早饭。 “陛下,武昭仪那边已经在生产了。” “哦!” 李治起身,“去看看。” 他一路到了产房外,刚想问话,就听里面欢喜的喊道:“出来了。” “哇!” 朝阳在天边露出了一抹,晕染着周围的云霞,看着气象万千。 “恭喜昭仪,是个皇子。” 李治心中一喜,看着沐浴在朝霞中的产房,说道:“这个时辰颇好。” 天边的朝阳在慢慢爬升,光芒笼罩人间,无边无沿。 “弘,广大也!宽容也!此子有孝顺之意,出生时气象宏大,可名曰‘弘’。” 宫人在武媚的耳畔说着皇帝先前的这番话。 武媚的鬓角都被汗水湿透了,她看了一眼孩子,说道:“李弘……我的儿。” …… 求月票。 第332章 贾平安翻脸 王皇后吃了早饭,随后就过问一下后宫之事。 什么叫做皇后? 皇后就是后宫之主。 宫中女官管事,皇后管女官,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构架。 但…… 皇后要想管事,也得有威望才行。 一开始王皇后的小日子还过得不错,自从萧淑妃炸毛了之后,她的权威就不断被削弱。 连个宫正蒋涵都不待见她。 所以她最恨的是萧淑妃。 接着便是武媚。 这个女人是先帝的嫔妃,手段直接了当,一看就是没啥手腕的人。而皇帝和武媚之间的暗通款曲瞒不过王皇后。 开始是气,然后灵机一动。 让这个女人来对付萧淑妃如何? 这便是驱虎吞狼,一箭双雕。 老娘真是太睿智了。 王皇后就操作了一番,武媚顺利进宫。 开始武媚和萧淑妃果然斗了起来,萧淑妃渐渐无暇他顾,王皇后也成了看戏人,只觉得自己的智慧能照亮宫中。 但……武媚有孕了。 这便是炒股炒成了股东。 泡妞泡成了老公! 王皇后真想一巴掌拍死武媚。 可已经晚了。 “那个贱人!”王皇后越想越气,早饭也没胃口。 “皇后。”蔡艳近前,眼中有狠色闪过,“要不……在她生产时下手……” 一尸两命? “皇后!” 外面来了个宫人,“那武媚生了。” 王皇后一惊,“她何时发动的?难道一发动就生了?” 按照她的了解,生孩子从发动到生下来,第一胎的话,少说要两个时辰吧? “说是半夜就发动了,不过武媚封锁了消息,说是陛下辛苦,不该惊动。” 王皇后不敢置信的道:“她竟然封锁了消息?” 蔡艳也颇为震惊,“她这是担心咱们和萧氏那边下手,好个果断的女人!” 王皇后觉得脊背发寒,起身道:“生了什么?” 是个女儿! 是个女儿! 是个女儿! 王皇后在心中咆哮着。 宫人说道:“是个男娃,生在朝阳出来之时,陛下取名弘。” 王皇后只觉得脑海里嗡嗡作响。 那个女人终究成了气候! 我养虎为患! 引狼入室! 萧淑妃已经炸了。 “她竟然生了个男娃?” 炸了! 整个寝宫被她砸的一团糟。 “那个贱人!” …… 贾平安得到消息已经是中午了。 “宫中的武昭仪早上生了皇子。” 消息是长腿妹子带来的。 “如今宫中乱糟糟的,皇后和萧淑妃都在闹腾。” 阿姐果然是生了个皇子! 如此那个孝字便起了作用。 小子,这辈子在你爹娘还活着的时候,你就孝顺些吧。 “多谢了,无双。” 长腿妹子特地出宫来报信,这个要感谢一番,“某请你饮酒。” “我很忙。”卫无双一本正经的说道:“一个时辰后定然要回宫。” 透过羃?,贾平安见她的咽喉在微微涌动,就知道这妹纸馋酒了。 晚些,长安食堂里,贾平安举杯一饮而尽。 卫无双斜睨着他,“喝酒用杯子……” 她拿起碗,仰头…… 吨吨吨! 被妹纸鄙视了。 随后一顿狂灌。 贾平安喝的微醺就不肯喝了。 “可是男儿?” 卫无双用那种鄙夷的目光看着他。 接着再灌。 贾平安心中微动,觉得这妹纸今日有些不对劲。 往日二人在一起喝酒也只是喝酒,互相不劝酒。 今日这是啥意思? 难道是想套话? 贾平安喝了几杯,然后低头,看着就像是喝多了。 “再来!”卫无双举杯。 “不……不行了!” 贾平安摇头,坚决不喝了。 卫无双按住他的肩膀,连灌了三杯。 贾平安双手撑在案几上,呼吸都急促了。 果然是喝多了。 卫无双得意的一笑,低声问道:“你可有心仪的小娘子?” 这妹纸问这个干啥? 问婚姻…… 难道她对我动心了? 贾平安觉得不是。 那就是有人委托她来问。 说不喜欢吧,这些人会让他药别停。 说喜欢…… 可我喜欢谁来着? 几个女人在贾平安的脑海里闪过。 “不知。” 这个回答最稳妥。 含含糊糊的,你自己去猜。 卫无双眼珠子一转,“就没有特别喜欢的?想和她成亲的。” 果然,是来试探这个。 谁? 贾平安想到了蒋涵。 那女人送了他雄赳赳的药方,还让他药别停。 苏荷? 娃娃脸在贾平安的脑海里闪过。 他有些迷茫。 后世成亲之前男女会谈恋爱,甚至是同居一年到五六年,七八年不等。 现在却不能。 和谁成亲? 贾平安有些懵。 因为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所以他没答案。 “不知。” 哥还是不知道,你们猜去吧。 娃娃脸……看来蒋涵是想把她弄出宫来。 长腿妹子呢? 贾平安低头,正好看到卫无双的大长腿。 为了灌酒和说话方便,卫无双就坐在他的身边,一双大长腿跪坐着,只是看大腿就够了。 吸溜! 贾平安的心突然骚动了一下。 卫无双却郁闷了。 蒋涵让她来通报武媚生子的消息,顺带让她问问贾平安对成亲的看法。 “苏荷呢?” 卫无双不知自己为何要问这个问题,脸有些红。 这是要霸王花硬上弓吗? 我是从,还是不从? 贾平安很头痛。 “不知。” 这个蠢驴! 卫无双心中恼怒,起身道:“我回去了。” 她一起来,那双大长腿就更明显了。 贾平安抬头斜看上去,“喝……喝酒!” “我送你回去。” 这妹纸心不坏。 “这是长安食堂。” 外面传来了声音。 随即房门被推开,一个伙计笑吟吟的道:“武阳伯在这里就是在家,娘子安心。” 卫无双才想起来这里也是贾平安的产业。 这个家伙真是有钱啊! 有才、有钱、有颜、有爵…… 大唐四有青年舍我其谁! 卫无双一路进宫。 “喝酒了?” 蒋涵看着依旧冷艳。 “是。”卫无双说道:“不喝酒怕他不说实话。” 不错,有头脑。 蒋涵问道:“他如何说?” “贾平安说不知。” 一问三不知说的就是今日的贾平安,让卫无双颇为恼火。 “不知啊!”蒋涵点头,“我知道了。” “去把苏荷叫来。” 晚些苏荷来了,一见面就要肉吃。 “吃吃吃,就知道吃。”蒋涵皱眉,“我来问你,可想出宫?” 苏荷惊讶的道:“姨母,出宫做什么?” 是啊! 出宫做什么。 在宫中人看来,宫中就是自己的家,出去谁管你的死活。 蒋涵叹道:“你难道想学了我,一辈子都在宫中?” “也挺好呀!”苏荷觉得不是问题,“禁苑里有趣,感业寺也好玩。” “出去!” 蒋涵怒了。 苏荷瘪瘪嘴,“姨母……” 老娘真想…… 蒋涵咬牙切齿的道:“给她肉。” “姨母真好。” 蒋涵板着脸,晚些去了武媚那边,“武昭仪可还好?” “昭仪一切都好。” 张天下很感激蒋涵在这个时候出面。 蒋涵冷冷的道:“各处都要照看好,特别是孩子,若是谁懈怠,重惩!若是谁心中有鬼,拿下说话!” 武媚在里面听到这话有些诧异。 蒋涵和她话都没说过几句,为何来释放善意? 是的,这便是释放善意。 武媚不解。 “昭仪。” 进来的是周山象。 三十二岁的周山象有着一个男子的名字,身材魁梧,一双短黑眉,微胖的脸,嘴却不大,正符合了樱桃小嘴的模样。 她近前,俯身说道:“蒋涵说恭喜昭仪生子。” 武媚笑了笑,“那便多谢她了,不过她身为宫正不好偏向谁,这番作态为何?可是有事求我?” 周山象的眼中多了钦佩之色,“蒋涵问……武阳伯喜欢哪样的女子。” 武媚先是一怔,然后就笑了笑。 “我记得那个苏荷,蒋涵这是想让苏荷嫁给平安?” 周山象低头,“奴不敢妄言,不过昭仪所言自然不差。” 她是武媚最近才慢慢提起来的人,算是半个心腹,若是在以后表现的更好些,除去张天下之外就是她了。 武媚皱眉,“平安是武阳伯,以后定然能成为国公。贾家一家子就剩下了他一人,子嗣艰难……” 周山象微笑道:“那总不能让武阳伯娶几个正妻吧?” 武媚挑眉,“为何不能?” 周山象讶然,“律法不许呢!” “律法不许,可许多人家中都有两个三个正妻,谁管了?” 武媚此刻就像是个护犊子的女人,火力全开。 大唐的律法是只能有一个正妻:诸有妻更娶者,徒一年。 但私底下没人当回事。 这便是穷的娶不起媳妇,娶得起的一娶好几个,让单身狗羡慕嫉妒恨。 苏荷…… 武媚在想着那个娃娃脸。 阿弟孤零零一人在世间,若是子嗣不丰……那岂不是白白富贵了? 娃娃脸好像屁股不大吧。 武媚脑海里各种念头转动着。 “告诉蒋涵,我知道了。” 知道了,但没说成不成。 这是武媚的手段。 蒋涵得了回应,不禁暗自苦笑。 但她知晓,现在的贾平安已经不同于往日了。 贾平安如今是武阳伯,军方几位大佬颇为看好他;论文学,诗才更是碾压了上官仪的存在;论相貌,俊美不凡……关键是还有钱。 这样的俊美少年,哪家父母不动心? 国民老丈人独孤家不就想把女儿嫁给贾平安?只是贾平安拒绝了而已。 这个扫把星,竟然已经成了一个金龟婿。 老娘下手好像晚了啊! 蒋涵肠子悔青了。 但现在名花无主,依旧可以琢磨。 …… 贾平安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是个四有青年,长安金龟婿。 “小贾!” 催胸来了。 “你这运气……” 崔建羡慕的道:“说是陛下当即赐名,武昭仪说这是个孝顺的孩子,这皇子若是大了,你也算是有个依靠。” 靠个毛线! 贾平安从不觉得皇子会是依靠。 往后余生……哥要靠自己。 回到家,表兄脸上带着巴掌印来了,手中还抱着襁褓。 “谁干的?” 贾平安的语气很平静,但明静却感受到了些煞气。 “今日某寻了他们一个错处,有人渎职,导致粮食霉烂数百斤,那人被调离了户部,临走前和某厮打……” 贾平安接过襁褓,看着小侄女就乐了,“这丫头看着不错啊!壮实!” 杨德利得意的道:“某挨了一巴掌,可他却被某一脚踹倒了,半晌才爬起来。” 杨德利看着瘦小,可从小干活,那力气可不小。而且从小他就为了贾平安出头打架,经验值几乎刷满了,那些文官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贾平安笑眯眯的逗弄了一下侄女。 在杨大娘生产后他送了如意,就是希望这个侄女少些磨难。 现在看来还不错。 只是摊上了杨德利这个爹,小侄女的运气不大好。 晚饭后,王学友来串门。 “那个平安呐!”王学友看着有些难为情,“大丫这般……不,是杨德利这般,以后这大丫的亲事某却有些为难。” 你那表兄就是个坑人的,以后大丫怎么议亲? 贾平安笑道:“安心。” 十多年后,他的侄女若是还要担心别人看不上,贾平安干脆辞官回家种地去。 王学友见他的眉间全是自信,心中欢喜,起身道:“回头让大丫也孝顺你。” 换做是别人,定然是好话一箩筐,但王学友只是蹦出了这么一句来。 只是大丫这个小名让贾平安有些无语。 一夜好睡,贾平安精神抖擞的出门,酒坊的值夜人飞也似的跑来。 “武阳伯,昨夜酒坊里进了人。” 操蛋! 贾平安急匆匆的去了酒坊。 发酵的地方看着被人动过了,蒸馏的地方…… “被盗走了管子,蒸汽的那个太重,他没带走,落在地上了。” 等胡运来后,见到凌乱的现场,第一反应就是报官。 “某就是官。” 贾平安已经令人去了百骑。 晚些勘察了现场,得出了结论。 “武阳伯,昨夜进来的有两人。” 这就是极限了,你要说能凭着脚印看出身高体重,那是为难人。 “武阳伯,下官渎职了!” 胡运并未推诿过错,心情沉重的去写请罪奏疏。 “郎君,酒精能用于伤口处置,谁会偷了去?” 杜贺在分析。 “外藩人?” 贾平安皱眉,“外藩人能从这里把东西弄回去?若是要学,除非来的人会酿酒,否则看了也白看。” 这东西不懂就是不懂,只有内行人才看得明白。 “查长安做酒生意最好的那几家。” 贾平安丢下这句话就去上衙了。 百骑今日无事,邵鹏进宫,程达在偷懒,整个懒洋洋的。 去钓鱼多好? 贾平安心痒痒的把鱼竿拿出来,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只要坐在水边,把鱼钩一甩,他的心就能平静下来,比什么打坐都好使。 “武阳伯。” 雷洪进来,“英国公那边来人,说是有事寻你。” …… 尚书省,李勣坐在上首,兵部尚书崔敦礼坐在下面一些,见贾平安进来,李勣微微颔首,“老夫寻你来,乃是酒坊被人偷盗之事。” 贾平安看到崔敦礼就知道了。 同样是崔氏,崔建和崔义玄是清河崔,而崔敦礼是博陵崔。 出身很好,但做的事儿却不怎样。 贾平安说了事情的经过,崔敦礼很有礼貌的等他说完后才起身,“老夫想问问,那酒坊可是戒备森严?” “不算吧。”酒坊真的不算是戒备森严,因为谁都没想到有人会偷这个。 “值夜人渎职。”崔敦礼面色阴沉,“回头兵部会处置……” “那是贾家的人!”贾平安不会允许这些人把手伸进来。 那些奴隶都是上面拨下来的,名义上属于贾家的人。 崔敦礼笑了笑,对李勣说道:“英国公,酒精之事关系到大唐安危,若是被外藩人拿到了手中……老夫建议把酒坊挪出道德坊,置于兵部的看护中。” 当初酒坊建立时,这些人就想一口吞下。现在又说什么挪到兵部的看管之下,这便是狼子野心。 贾平安觉得崔敦礼想得真美,“崔尚书此言却是错了。若是酒坊失窃便要搬迁,那某问一句,朝中这些衙门可有失窃的?他们为何不搬迁?” 这话堪称是针锋相对。 崔敦礼笑道:“那是衙门。” “这是某的产业!” 贾平安起身,压根不给崔敦礼半点面子,“某若是愿意,砸了它又如何?” 关你屁事! 这些人屡次三番的想把酒坊弄走,终于惹毛了贾平安。 崔敦礼看了李勣一眼。 大佬,贾平安跋扈,你给个话。 李勣木然。 老夫给你一锤子! 若非这里是尚书省,换做是外面,老李绝壁会指着门外,令崔敦礼滚蛋。 你不管…… 崔敦礼笑道:“那是以前,如今酒精已经在大唐军中用上了,什么贾家的……这等话说了何益?” ——现在酒精是军方的东西,你有本事就断一个试试。 这是崔敦礼的不屑和蔑视,顺带也是激将。 贾平安是少年,少年意气,上次他为了陈欧就意气用事了一次。 这一次呢? 他若是被激将…… 那这便是大功。 崔敦礼来之前就准备好的杀招终于用上了。 李勣觉得他想多了。 以贾平安的手段,岂会上当? 贾平安看着他,突然就笑了。 你要如何? 崔敦礼上次在火药作坊那边得分,但贾平安一个瓦罐就碾压了他,并让他屁股开花。 这个恨啊! 他看着贾平安,只觉得快意之极。 贾平安笑了起来,“如此,从明日开始,不,从此刻开始,酒精就是贾家的东西,某愿意砸了就砸了,某愿意给谁就给谁,就特娘的不给你这个蠢货!撒比!” 第333章 你作孽作大发了 做人要讲道理,这是社会规则。 道理可以不讲,但面子一定要维持住。 比如说你和一个人翻脸了,但按照社会礼仪来说,你不能破口大骂。 你更不能翻脸。 这便是所谓的上等人。 翻脸也会用一种他们认为很优雅的方式。 贾平安是武阳伯,还是诗才无双的年轻翘楚。 按理该是这个规则的维护者。 可他却翻脸了。 而且他直接骂崔敦礼为蠢货和撒比。 蠢货好理解,撒比不知道。 但这是羞辱。 崔敦礼想过贾平安的反应,屈服不可能,最大的可能是冷嘲热讽,然后不欢而散。 所以当贾平安骂他是蠢货和撒比说,崔敦礼懵了。 他看了李勣一眼。 李勣的眼皮子在跳,他想过贾平安的反应,也没想到会这般激烈。 可就是这么一犹豫,贾平安炸了。 “英国公,告辞了。” 贾平安拱手,洒然而退。 崔敦礼喝道:“站住!” 贾平安在行走中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轻蔑之极。 去尼玛的! 崔敦礼炸了。 兵部尚书距离宰相也不过是一步而已,正儿八经的重臣。崔敦礼从未被人这般蔑视和羞辱过,一时间竟然无法做出反应来。 李勣的脸颊颤抖了一下,“老夫还有事。” 他心中乐开花了。 尚书省下辖六部,兵部尚书是他的下官,可从他到了尚书省开始,兵部就经常给他使绊子。 贾平安出手,一巴掌让崔敦礼懵逼了,李勣心中那份乐啊! “英国公!”崔敦礼的眼珠子都红了。 这是奇耻大辱啊! 李勣淡淡的道:“酒精乃是武阳伯所出。” 这是贾师傅的发明,你有意见? “可这是将士们救命的利器!”崔敦礼怒了,不,是心中暗喜。 李勣看着他,眼中有些厌恶之色。 崔敦礼也曾是一员干将,可当他靠拢了长孙无忌后,立场就变了。 立场一变,言行自然也就变了。 李勣收了温润,“你要质问老夫吗?” 崔敦礼抬头,见李勣的眼中竟然带着杀机,不禁颤栗。 李勣竟然这般仇视老夫吗? 他拱手,“下官告退。” 他和李勣都觉得贾平安只是说说。 晚些,有人来禀告,“英国公,武阳伯把兵部的人赶了出去。” 卧槽! 李勣霍然起身,“让崔敦礼来!” 老李怒了。 但同时也担心了。 贾平安这般冲动,一旦军方大怒怎么办? 酒精就是军方的救命物资,你贾平安断了它,这是啥意思? 就算是护着贾平安的梁建方也会打破他的头。 而李勣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崔敦礼!你干的好事!” 崔敦礼还在吃瓜中,被李勣的厉喝给吓到了。 “和老夫有何关系?”崔敦礼觉得自己就是背锅的。 李勣指着他,气得浑身颤抖,“若非你的逼迫,武阳伯哪里会这般决绝?此事老夫会禀告陛下……” 不管如何,先把锅扔出去再说。 李勣随即进宫请见。 “贾平安就此怒了?” 李治也觉得这事儿不妥。 “酒坊被盗就被盗,崔敦礼和他辩驳……” “陛下,那不是辩驳,而是威胁。”李勣丝毫不让步。 李治皱眉,“让贾平安勿要意气用事。” 王忠良准备去,李勣苦笑道:“陛下,那酒精就是他的东西。” 人贾平安弄出来的东西,朝中凭什么搓扁揉圆? 李治愕然。 他可以强令贾平安退让,但那不是明君所为。 …… 贾家。 “喝酒。” 贾平安举杯,胡运举杯。 二人在喝酒。 “你只管回兵部。”贾平安在给胡运开欢送会,“酒精之事以后和兵部无关了。只要崔敦礼在兵部一日,酒精就和兵部无关。” 胡运晚些回了兵部。 “贾平安说……只要崔尚书在兵部一日,酒精就和兵部无关。” “那个扫把星!”崔敦礼气炸了。 这是公然叫板啊! “去,把消息传给那些老帅。” 程知节得了消息后只是笑了笑,然后不搭理。 梁建方说道:“老夫晚些寻他喝酒。” 等下衙后,贾平安就被老梁截住了。 “大将军,某家中还有事……” 贾平安话音未落就被走马活擒了。 天幸老梁没腋臭,否则贾平安就活不成了。 一路去了老梁家。 豪奢! 贾平安一路进去,看到那些东西都是最上等的。 酒菜上来,贾平安就完全失控了。 梁建方就是个老不要脸的,举杯就要干,不干就笑着说:“老夫的孙女正在外面……” 贾平安只能举杯。 最终大醉,隐隐约约听到老梁说道:“告诉那些人,小贾就在老夫家中饮酒。娘的,谁要动手就来,老夫在家等着。” 卧槽! 老流氓真牛笔。 贾平安就此醉死过去,直至第二天。 老梁家的客房真心不错,边上竟然还有书桌,书桌上面文房四宝都有,甚至还有几本书。 老梁何其雅也? “武阳伯。” 一个女婢进来,俏脸含羞,看了贾平安一眼后,偏头过去,“醒酒汤来了。” 喝了醒酒汤,那女婢一直在看他。 贾平安知晓,若是自己睡了这个女婢,老梁也只会说少年精神旺盛,然后把这个女婢送给他。 吃了早饭,老梁已经去上衙了,贾平安慢腾腾的去了百骑。 “那酒精之事你再好生想想。”邵鹏一脸的苦大仇深,“陛下先前呵斥了咱,没情由啊!” 这是敲山震虎。 酒精是你的,但也是大唐的,你贾平安要砸摊子怎么行? 呵呵! 贾平安只是笑了笑。 兵部一直想把酒精弄到手中,固然有军方的利益驱动,但更主要的还是崔敦礼的个人想法。 酒精在道德坊,每当大战之后,酒精必然会被军方赞不绝口,于是贾师傅就跟着立功了。 原先贾平安只是个小虾米,小圈子不介意。 可现在贾平安渐渐成长起来,还和宫中的武媚亲近,这是小圈子不能容忍的。 弄他没商量! 可贾平安却翻脸了。 崔敦礼算个屁! 耶耶就是不搭理他! 这是贾平安往外放的话。 不是针对兵部,只是针对崔敦礼这个人。 干得好! 李治暗赞不已,但同时也有些恼火。 军方的反应很快。 许多将领上疏,要求把酒精收回朝中官办。 但程知节却反对,直说这样下去再无人敢发明新东西了。 是啊! 弄个新东西出来你们都抢走了,谁特娘的愿意? 而梁建方的反应最为激烈,直接把贾平安弄回家中喝酒,然后放话,谁要寻贾平安的麻烦只管来。 老流氓出手,果然不同凡响,军方的声音小了许多。 可贾平安赶走了酒坊里兵部的人,断了供应。 这事儿怎么办? 兵部低头? 不能。 个人可以低头,部门不能低头。 崔敦礼就成了焦点。 长孙无忌马上出手。 “陛下,此事荒谬!”长孙无忌一开口就是煞气,“纠纷就纠纷,可借着纠纷断了酒精,这是公私不分。” 这话让许多人都有了主心骨,顿时讨伐贾平安的声浪高涨。 高阳在这片讨伐声中去了道德坊。 “我想吃火锅。” 高阳坐在院子里,冲着阿福招手。 阿福不为所动。 “阿福!”贾平安起身。 爸爸! 阿福精神抖擞的爬起来,冲过去就抱住了贾平安的腿,仰头嘤嘤嘤。 “这食铁兽就不给我面子!” 高阳很是愤怒。 “它没抓你就是给面子。” 明静至今依旧不能讨取阿福的欢心,从刚开始的无所谓,到现在的纠结,阿福的魅力展露无疑。 高阳吃到了火锅,然后回家,仿佛来道德坊只是吃火锅的。 这是站队。 崔敦礼在朝中放话,说若是贾平安不肯放出酒精,他愿意亲赴北方一线,和将士们一起厮杀。 这一招太漂亮了,一下就把崔敦礼弄到了道德的制高点。 你要说崔敦礼把酒精弄没了,可人堂堂兵部尚书,博陵崔的子弟,竟然主动请缨去一线厮杀,你还要怎样? 这个悲情牌一出,崔义玄坐不住了,随即去了兵部。 “咱们都是一个祖宗。”崔义玄须发斑白,很是诚恳。 崔敦礼笑了笑,喝了一口茶水,“是啊!” 所谓的博陵崔和清河崔,乃是地名为限,而他们的共同祖宗就是秦国的东莱侯崔如意。崔如意的两个儿子一个居住在清河,一个在博陵,渐渐开枝散叶。子孙争气,就演变成了博陵崔和清河崔两大家族。 崔义玄的眉间多了阴郁,“贾平安少年气盛,但对我崔氏却亲密有加……” “那是对清河崔。”崔敦礼是博陵崔,两家虽然是一个祖宗,但五服之外就是陌路,何况这等隔了许多年的亲戚。 崔义玄叹道:“老夫会去劝说贾平安,让酒坊依旧如故,但……兵部也该低个头……毕竟那是他的东西,为何要被兵部折腾?” “哈哈哈!”崔敦礼一阵笑,然后说道:“让老夫低头……” 崔义玄眯眼,“老夫做冰人,两边握手言和,可好?” 这是极大的诚意。 但崔敦礼只是摇头,不屑的道:“那扫把星迟早会死无葬身之地,老夫不会对他低头,那是做梦!” 这话相当于是打了崔义玄一巴掌。 崔义玄深吸一口气,起身道:“再无别的可能?” 崔敦礼此刻占据上风,哪里肯放手,“再无转圜的可能。” 让军方成为贾平安的敌人,这个打击如何? 长孙无忌等人已经确定了方略,此后支持陈王李忠。而武媚生了个儿子,这便是对头。 贾平安和武媚以姐弟相称,弄他下去,这便是给武媚的一击。 崔义玄回去,等崔建来时说了崔敦礼的反应。 “他这是铁了心要帮长孙无忌那伙人。”崔建冷笑道:“某这便去一趟。” “去哪?” 崔建去了百骑。 大白天的,他和贾平安在值房里‘密议’许久。 可实际上两个人只是在打盹。 崔敦礼冷笑着,拒绝了清河崔的一次聚会邀请。 下衙了。 贾平安伸个懒腰,舒坦的不行。 “武阳伯,是崔敦礼!” 前方,崔敦礼站在那里。 此刻从各处出来的官吏多不胜数,整条街都是人。 众目睽睽之下,贾平安走了过去。 崔敦礼笑道:“莫要公私不分,你若是对老夫不满,尽可说,但为何扣下了酒精?那东西军中有大用,老夫在此为军中的将士请命……” 崔敦礼拱手。 贾平安残忍的断了军方的酒精供应! 崔敦礼愿意低头,只求贾平安放手。 这是社会性死亡! 贾平安在军方的名声要臭大街了。 后面的梁建方面色微变,他没想到崔敦礼竟然能使出这等手段来,堪称是一击致命。 他脚下加快,眼中有厉色。 “大将军!” 有左武卫的人见状就知晓这位大佬要发飙。 可贾平安却笑了笑,“小人!” 这话比打一巴掌都管用。 梁建方止步,但却面色阴郁。 贾平安被崔敦礼这番话给顶到了绝境中。 进退两难了。 贾平安用一句小人打了崔敦礼的脸,但问题却大发了。 这个傻卵! 梁建方发现贾平安看向崔敦礼的眼神不对劲,就像是他说的什么……这个傻卵。 贾平安回到家中,进家就看到了一个断了右臂的男子。 男子头发都灰白了,正在和王老二说话。 “郎君!” 王老二带着男子过来,介绍道:“这便是郑二春。” 男子左手单手拱手,“郑二春见过武阳伯。” 贾平安指指边上,和郑二春走了过去。 “手臂在何处断的?” 郑二春说道:“当年跟着先帝征伐高丽,被斩断了手臂。” 贾平安问道:“斩杀了几人?” 陈二春笑了笑,很平静的道:“斩杀了七人。” 这是勇士! 贾平安拍拍他的肩膀。 回头王老二寻到他,说了陈二春的情况,“他当年悍勇,手臂也是为了保护袍泽被断。回家后日子过的颇为艰难,却不肯去寻了旧日的袍泽求助,说自家活着安享太平了,兄弟们还在厮杀,他哪有脸去求助。” 这便是最淳朴的人。 “这个人你找的好。” 随后几天,王老二和陈二春这两个二货在长安城中转悠。 十二人。 贾平安拿了名单,随即去寻到了梁建方。 “合伙?” 梁建方愕然。 “是,就是合伙。”贾平安对老帅们解释道:“酒坊以后挣到的钱,两成归贾家,否则某也无法出手管理。” 这个是应有之意。 按照军方的胃口,一旦贾家没有股子,三两下酒坊就会被他们弄了去。 “剩下的八成给谁?”程知节关心的是这个。 若是这笔钱的去向不妥,贾平安就是自作孽。 贾平安笑了笑,“那八成单独拿出来,专门给那些残疾的将士。” 好! 梁建方叫了一声好。 程知节鄙夷的看着他,“你就会这个?” 梁建方怒了,“如此不妥吗?那些残疾的将士无法种地,也无法做生意,抚恤能做什么?能养活他们就多久?小贾这个建言难道不妥?” “极为不妥。” 程知节觉得自己的智商能碾压了梁建方,那种优越感极为浓郁,“此事犯忌讳。” 是了,若是这般给钱,那便是贾平安收买人心。 梁建方一怔。 娘的,这次算是让程知节占了上风。 “这钱会给户部。” 贾平安的话恍如一阵风,把梁建方吹的格外的舒坦。 “由户部来布置,这便是朝中的恩典,陛下的赏赐,妙啊!” 程知节想到的却是崔敦礼,“崔敦礼会如何?” “崔敦礼会发狂!”梁建方笑道:“原先兵部管着的酒坊就这么跑到了户部,兵部上下会会如何看他?” 随后贾平安进宫,阐述了自己的建议。 “臣在长安城寻到了十二名残疾军士,此后可由他们来管着酒坊。” 这是釜底抽薪。 崔敦礼这一下要被坑惨了。 消息传到兵部时,崔敦礼正笑着给麾下的官员们吃定心丸,“那酒精乃是军中救命的东西,贾平安此刻咬牙断供,可那些老帅会看着他这般猖獗?那些将士们的咆哮声会震动长安城,陛下会收拾他……所以,无须担心。” 这是他早就想到的事儿,“如今兵部上下就等着贾平安低头,回头老夫请你等饮酒。” 众人起身道谢。 “崔尚书!” 外面进来一个小吏,看着神色不对,有些慌张。 “慌什么?”崔敦礼板着脸呵斥道,“兵部每年有多少军国大事?咋咋呼呼的如何能做事?” 小吏请罪。 “何事?说吧。” “贾平安刚进宫,他说贾家只要酒坊两成股子……” 崔敦礼笑了笑。 贾平安低头了。 这个让利幅度之大,让人欢喜不已。 但这是他的功劳。 兵部上下当感激他。 可小吏的面色不对,“其余八成给了……给了户部。” 噗! 有人正在喝茶,一下就喷了出来。 “这是我兵部的股子!” 崔敦礼沉着脸道:“户部拿了这八成股子作甚?难道他们还缺了这点钱?” 小吏低头,“贾平安说,那八成股子每年可给军中残疾的将士贴补……” 这一下便是站在了道德高地,无懈可击。 可兵部呢? 崔敦礼呢? 好好的肥肉从兵部跑到了户部,崔敦礼,你这个尚书是干啥吃的? 就是你作,活生生的把贾平安作怒了,最后一拍两散。 崔敦礼发现大伙儿看向自己的目光不对劲。 “可谁来管?那酒精要交给军中,户部的人来管,军中的将士们如何放心?” 这是最后一根稻草。 可小吏却说道:“贾平安令人寻了十余残疾士卒,令他们管理酒坊。” 最后一个漏洞补上。 崔敦礼…… 无话可说! 众人看着他,虽然没说话,可都是一个意思。 ——崔敦礼,你作孽作大发了,你如何给兵部上下交代? 第334章 这不算是吃软饭吧 崔敦礼从未这般绝望过。 兵部是大唐的兵部,不是你崔敦礼一人的兵部。 你把酒坊弄没了,那么你就得去把它寻回来。 个人利益凌驾于部门利益之上,那是一手遮天。 但在大唐不行。 不说在兵部崔敦礼做不到一手遮天,顶头上司,英国公李勣正在虎视眈眈,想寻机给他一下。 “崔尚书,英国公那边来人了。” 一个官员进了值房,微笑道:“英国公说了,酒坊在兵部还是在户部都一样,都是为了大唐……” 呯! 崔敦礼想一拳打爆这个官员的脸。 可他不敢。 李勣这话的意思是说:酒坊依旧在六部,那么尚书省全力支持! 这是从根子上挖断了崔敦礼逆袭的可能。 尚书省支持,你闹腾个什么? 但这也是对兵部的一次打击。 崔敦礼觉得不妙。 看看值房内的官员,他们的目光原本只是幽怨,现在却变成了怒火。 他强笑道:“老夫这便去看看。” 官员们都木然以对。 崔敦礼急匆匆的去了户部。 “酒坊?”户部尚书高履行云淡风轻的道:“户部上下对酒坊颇为期待,归还兵部……这是贾家的产业,户部并无权利指使。” “高尚书。” “进来。” 崔敦礼注意到高履行的神色都放松了许多,就像是在遇到麻烦时,突然出现一个帮手。 崔敦礼知晓自己就是高履行的麻烦,可谁能让他这般放松? 一个矮瘦的官员进来,“高尚书,下官先前发现了一个错处,每年因此损耗粮食上千斤……” 高履行笑道:“这是好事,对了,崔尚书,这是仓部主事杨德利。” “呵呵!”崔敦礼只是一笑,心想你介绍一个小小的主事作甚? “你是为难平安的崔尚书?” 矮瘦官员却炸了,“酒坊是贾家的酒坊,平安给了朝中股子是情分,不给是本分,怎地?兵部要抢贾家的产业?若是如此,某便去百骑寻了平安,让他把家中的钱财全数交给兵部,可好?” 崔敦礼面色铁青,这才知晓崔敦礼为何这般笃定自己坐不下去了。 “每月酒肆能挣许多钱,平安说舍家为国,可兵部依旧不甘心,某……” 杨德利落泪了。 崔敦礼起身,“老夫先回去了。” 再坐下去,估摸着高履行就能下逐客令。 但他有些不解,心想那个杨德利为何会落泪? 而且看着是心疼到了极致的伤心。 这个做不得假。 出了户部,他问了随从,“你可知晓贾平安那个表兄?” 随从笑道:“杨德利此人以抠门著称,一文钱能掰成两半使,此人在户部四处寻漏洞,惹得天怨人怒……” 难怪会这般心疼。 崔敦礼这才明白高履行那轻松的含义。 ——杨德利这个世间第一抠门的家伙见到你这个罪魁祸首,若非有官场规矩约束着,定然要暴打你一顿。 好你个高履行,这是故意看老夫的笑话啊! 崔敦礼站在皇城里沉默良久,最后叹息一声,“没想到老夫还得去求了此人。” 他随即去了长安县县廨。 崔义玄正在办公,听到崔敦礼求见的消息楞了一下。 “他堂堂的兵部尚书,怎会用求见这等词?莫非小贾那边出了变故?” 崔义玄点头,但也不出迎。 这便是试探。 若是崔敦礼占据上风,自然会生气。 “义玄公!” 崔敦礼满面春风的进来。 满脸笑眯眯,多半是有求于人。 酒坊的事儿小贾稳住了? 崔义玄心中暗乐,请了崔敦礼坐下。 随后他就默然。 主人家要问客人的来由,但客人自己说也行。 两种方式你自己选。 崔义玄没开腔。 这是逼迫崔敦礼开口。 上次他为了贾平安的事儿去求崔敦礼,让他高抬一手。 可崔敦礼的倨傲让他差点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 老夫是个礼仪达人! 礼尚往来! 崔敦礼见他不说话,心中憋屈啊! 但这事儿必须要寻个办法,否则兵部上下都会把他看做是败家子。 “义玄公。”崔敦礼酝酿了一下情绪,“咱们都有一个祖宗……” “是啊!” 上次崔义玄这也是这般说的。 崔敦礼见他不动容,心中苦笑,“酒坊之事老夫想来想去,却是火气太大了些。” 小贾竟然翻盘了? 崔义玄心中一喜,然后心态就变了。 原先他的心态是见招拆招,现在的心态却是看戏。 “义玄公,此事还请你去说说,酒坊依旧是贾家的酒坊,一切依旧。” 这是跪了! 原先崔敦礼得意洋洋的想乘胜追击,谁曾想现在却低下了头。 崔义玄看着他,认真的问道:“脸可疼?” 你打自己的脸,舒服吗? 这话近乎于翻脸! 崔敦礼霍然起身,怒目而视,“崔义玄,你竟敢羞辱老夫吗?” 崔义玄起身,慢条斯理的道:“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贾平安和你好好说话,你偏生要得意洋洋,不肯饶人。此刻老夫不必问就知道你输了,输了就低头……” 老夫低头了啊!崔敦礼:“……” 崔义玄叹道:“可老夫依旧怒气冲天!” 你低头也没卵用! 那么你先前是一直在消遣我? 崔敦礼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 “告辞!” 他回到了兵部,下属的眼神依旧,都在暗示。 ——尚书,酒坊呢? 兵部是个比较奇葩的部门,最让人垂涎职责的就是管理武将。可那些老东西你兵部去管一个试试? 剩下的事儿大多繁琐无趣,所以得了个酒坊的管理权后,兵部上下欢喜不已。 你左武卫要酒精? 好说,但给多少却要商榷一下。 这便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借此兵部就多了个筹码。 现在筹码没了。 崔敦礼在兵部水深火热。 贾平安的日子也不好过。 “昭仪说了,让你写个孝字。” 张天下带来了武媚的要求。 被阿姐发现了? 贾平安第一反应就是捂着肚子,“肚子疼,你等等啊!” “好说。”张天下不着急。 他在那等着。 一刻钟…… 半个时辰…… 人呢? 这上茅厕也不至于那么久吧? 张天下起身出去,“还请去问问武阳伯在何处。” 包东说道:“先前来了个消息,事情紧急,武阳伯带着人出发了。” 张天下:“……” 若是真有事情,他就敢把眼前的包东给嚼了! 被放鸽子了。 贾平安是真有事。 “武阳伯,就是这家。” 他带着人出现在了一家酒坊外面。 “昨日杨家卖的酒很烈,引来许多人抢购。” 雷洪得意的说着自己的发现。 “后来某就去弄了半坛子来,一喝,果然烈,和酒坊的酒精有些相似。” 娘的! “竟然敢偷贾家的东西。” 贾平安冷笑着进去。 “敢问……” 一个男子拦住了他,“这是杨家酒坊,客人可是要买酒?” 贾平安拍拍他的脸,“某来收买人命,杨家可卖?” 男子变色退后,“有人闹事!” 里面一阵忙乱,随即十余大汉拎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出来了。 当先的是个中年男子,他冷冷的道:“某杨杰,敢问客人这是何意?” 贾平安笑道:“听闻你家的酒烈性,某来看看。” 杨杰笑道:“好说,好说,客人要买多少?。” “有多少买多少?”贾平安需要评估一下杨家的实力。 杨杰看了他一眼,那种鄙夷都不加掩饰,“杨家的酒只卖给老客,你……哪来哪去。” “那你先前是在戏弄某?”贾平安看着很平静。 杨杰笑道:“是啊!要不……你也戏弄某一次?” 酒水只卖给老顾客,说明杨家目前还不敢大规模的售卖烈酒,等酒坊事件消停后才敢出手。 很谨慎。 可他却看低了百骑的手段。 “这个要求很特别。”贾平安笑了笑,突然挥手。 啪! 杨杰捂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贾平安,“动手!打死勿论!” 打死勿论只是一个狠话,但足够吓跑那些胆小的对手。 雷洪拿出了一个牌子。 呯! 他刚把牌子冲着这些人亮了一下,就被一脚踹倒。 “他们不识字!” 操蛋! 雷洪气的想吐血。 贾平安就站在那里,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杨杰冷笑道:“可要某介绍相熟的郎中?接骨头最出色……” “为何不卖酒给某?”贾平安依旧在试探。 “看着你某不高兴。” 呵呵! 打斗声停止了,只剩下了惨叫声。 杨杰笑道:“还要买吗?” “当然。”贾平安抬头。 杨杰缓缓回身。 地上躺满了人,都是杨家的。 那些百骑一脸欲求不满的模样。 “武阳伯,都没打过瘾。” “武……武阳伯?” 杨杰身体一颤,毫不犹豫的就跪了。 “可是杨家去偷了贾家酒坊的东西?” 杨杰低头。 贾平安笑道:“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雷洪。” “武阳伯。” 有手下指使的感觉很爽,贾平安指指杨杰,“用刑!” 他走进了酒坊里,看着那蒸馏设施不禁就笑了起来。 “是个人才。” “嗷!” 惨叫声一开始就没停下过。 娶妻之后的雷洪越发的精神了,但据闻这厮晚上盗汗。 “是某叫人去偷的。” 杨杰没有半点硬气,很快就招供了。 “你的人只是偷了一根管子,他把那一套蒸馏的东西都拆开了,凭着记忆在此复原,果然是个人才。” 杨杰一听就觉得希望出现了,“只求武阳伯开恩。” 贾平安皱眉。 杨杰欢喜的道:“就是某去的。” “果然是人才。” 贾平安笑了笑,杨杰觉得希望很大,就把自己如何翻墙进了道德坊,如何进了酒坊,如何记下了那些蒸馏设施,最后回来复制的事儿。 “某愿为武阳伯效力。”杨杰觉得这不一定是坏事,弄不好自己跟着贾平安会更有前途。 “送去长安县,告诉曹英雄,严惩!” 贾平安回身往外走。 “武阳伯!”杨杰愕然。 不是要收了我吗? “某愿意为奴啊,武阳伯!” 夜里出行违反夜禁;翻墙进入道德坊是偷盗;进了军方管理的酒坊…… 杨杰知晓自己麻烦了。 但贾平安不是说自己是人才吗? “某不高兴。” 杨杰一巴掌扇在自己的脸上。 先前他对贾平安说某不高兴,所以不卖酒给你。 现世报来得快,才将过了没多久,贾平安就反手还给了他。 “武阳伯,饶某一命。” “某愿意改姓,此后某就是贾杰了……” 雷洪跟了出去,问道:“武阳伯,这人也算是个人才,为何不收为己用呢?” “人才……这世间最不缺的便是人才。” 贾平安淡淡的道:“这等人小人得志,跋扈非常。某用人看的是心性。” “兄长!” 曹英雄带着人来了。 “兄长看着越发的俊逸不凡了,某只是看了一眼,就觉着心砰砰跳的厉害。兄长……咦,兄长看着竟然还多了些威严……” 这是什么心性? 雷洪:“……” “涉案的严惩。”贾平安此刻才说了自己的用意,“偷军方的东西,人才也得处置了。” “兄长放心,某定然把他的屎都打出来。” 你特娘的就不能好好说话? 贾平安见雷洪嘴角抽搐,就想收拾曹英雄一顿。 这个案子随即就被捅了上去。 “陛下,就是个酒坊的主人作案,目的是想挣钱。” 不是外藩人,这案子的性质自然就变了。 李治心情颇为愉悦,随后去看望了李弘。 “这孩子看着就是个孝顺的。” 宫人在边上凑趣,却让李治想到了那枚铜钱。 “那枚铜钱呢?” “在此。”武媚把铜钱从胸中拉了出来,引得李治干咳了一声。 “这个孩子以后要好生教导。” 李治匆匆走了。 大唐的皇子没多大就得单独居住,李治当年是意外,在李承乾和李泰坏事后,李世民干脆就把这个儿子弄到了身边亲自抚养,后来果然孝顺。 这个事儿让李治的心中多了个想法。 “陛下,武阳伯进献了面纱。” “他进献面纱?” 李治先是一怔,然后不禁笑了起来,“这是要给他阿姐的吧,这等事儿……哈哈哈哈!” 一个男人竟然进献面纱,这个有些娘化。 李治不禁捧腹大笑。 可他却发现王忠良一脸死定了的模样。 “陛下,武阳伯说,孩子娇嫩,伺候孩子的人能抵御的病,孩子却挡不住,所以他弄了些面纱给那些伺候皇子的人用。” 陛下,你猜错了。 李治面色微黑,王忠良走到了边上去跪下。 这动作熟练的让人心疼。 “拿来看看。” 有人弄了个木箱子进来,打开后,取了一块面纱出来。 后人若是一看,不禁会惊讶:这不是原始版的口罩吗? 一边两根带子系在耳后,呼吸的气经过简单的过滤后,病毒含量会少许多。 这便是贾平安针对李弘的手段。 武媚得了之后也有些好奇,“他这是何意?” “武阳伯说孩子娇嫩。” ——阿姐,你这个当娘的失职啊! 武媚笑道:“他倒是细心,就照着做吧。” 张天下心中一凛,知晓宫外的那位武阳伯在武媚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高了。 孩子在茁壮成长,但皇后却越发的雍容华贵了。 “陛下。” 李治见到皇后就会皱眉,“你来何事?” “陛下,陈王今日又写了一篇文章。” 王皇后拿出了一张纸来,李治笑着看了,“不错。” 朕才二十多啊!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希望朕驾崩,随后陈王登基,你便是太后吗? 女人啊! 果然无情无义! 李治把自己渣男的属性忘却了,觉得王皇后分外的面目可憎。 可到了前朝后,长孙无忌等人也在鼓噪,夸赞陈王了得,又说了些立太子对大唐的好处。 这便是内外夹攻。 李治怒了。 “陛下交代,让百骑去打探那些人的心思。”邵鹏一脸正经,“若是打探不到,全体……本月钱粮全数没了。” 我去!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重视啊! 随后百骑就开始了各种侦查。 消息不断反馈回来,可却很是虚无缥缈。 “什么有备无患,什么帝王英年早逝的也不少,这谁寻到的消息?”邵鹏抬头,目光梭巡,“为了让陛下亲自教导太子……这是为谁说话?” 邵鹏气急败坏,众人心乱如麻。 “本月的钱粮啊!” 他们慌张,贾平安却安之若素。 “小贾!” 邵鹏寻到他,“陛下怒了,今日呵斥了咱,说是再查不到,就杖责。” 他觉得自己要倒霉了,什么挨打神功也无济于事。 “安心。” 贾平安真的没在意这事儿。 李治为何要让百骑去查这个? 不外乎就是做给小圈子看的。 ——朕不开心了! 这只是个姿态罢了。 至于小圈子的用意,说句实话,见仁见智。 谁也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 贾平安云淡风轻的让人咬牙切齿,邵鹏低声道:“五香楼……两次!” 这事儿李治是压给了邵鹏,所以没贾平安什么事。 “三次。”贾平安伸出三根手指头。 “算你狠!” 贾平安施施然的出了百骑,然后寻到一个恶少,让他去一个地方找陈二娘。 这不算是吃软饭吧? 贾平安心中转动着这个念头。 …… 求票!!! 第335章 震惊的消息 “崔敦礼焦头烂额,某却觉得欢喜。” 王琦很是态度鲜明的道:“那人得意洋洋,想用酒坊之事来讨好军中将士,可却被贾平安给打了回来。相公那边只是冷眼看着,某的想法……坐观。” 周醒笑道:“贾平安此次也算是无妄之灾。” 陈二娘跪坐在边上煮茶,闻言说道:“崔敦礼有些飘了。” 正是这个理,但王琦却不可能去赞同一个女人的话。 他看了陈二娘一眼,眼中有些别的情绪。 叶二娘今日看着颇为丰润。 但…… 想到了贾平安,王琦心如止水。 门子来了。 “陈二娘,有人寻你。” “谁?”陈二娘看着神色不善。 “说是什么……”门子想了想,“说是老交情。” 王琦的脸上多了黑色,不,近乎于绿了。 陈二娘心中一颤,说道:“看王尚书的意思。” 周醒低声道:“这个地方已经被贾平安摸到了,要不……换个地方?” 王琦摇头,“瞒不过。” 贾平安如今手握百骑,除非王琦彻底蛰伏,否则就不可能瞒过他。 他抬头,“你去吧,小心试探。” 他笑的很是温和,格外的大气。 陈二娘犹豫了一下,“要不……还是不去了吧。” 所谓欲拒还迎,这一招在许多时候屡试不爽。 王琦心中多了些安慰,“去吧。” 看着陈二娘走路时身姿摇曳,王琦心中在滴血。 陈二娘一路出去,在平康坊外遇到了贾平安。 “二娘。” 贾平安觉得自己就是个人渣。 “贾郎。” 陈二娘也觉得自己是个人渣。 两个人渣心怀鬼胎的聚首了。 “饮杯酒?” 贾平安发出了邀请。 “好。” 陈二娘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就像是后世的邀请:妹纸,酒吧喝酒去。 贾平安只是随口一问,实际上还是想寻个僻静处完事。 邀请只是客套,可陈二娘却答应了。 这女人莫不是…… 贾平安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眉间平静,就放心了些。 陈二娘随后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嘴角带笑,神色轻松,就有些不开心。 两个拿着不同剧本的演员进了长安食堂。 包间是最好的。 酒菜却只是几道。 随后就是美酒。 贾平安举杯,“某的酒量不好。” 这依旧是客套。 陈二娘的眼中多了喜色,接着频频举杯。 擦! 这女人啥意思? 贾平安心中不安,随后装醉。 “贾郎。” “何事?” 陈二娘起身走来。 这个女人想干啥? 贾平安暗自戒备。 陈二娘缓缓跪坐在他的身侧,挽着他的手臂,半个身体都压了过来。 要扛住! 陈二娘把下巴枕在贾平安的肩头,吐气如兰,“贾郎,你可喜欢奴吗?” “某……某喜欢奴婢。” 陈二娘脸黑了一瞬。 “那你可喜欢我吗?” 老娘换个称呼。 贾平安打个酒嗝,笑容可掬的道:“鹅?鹅太大了吧?” 陈二娘差点想一拳捶死这人。 她的脸上多了绯红,“这里颇为干净,贾郎可想歇息吗?” 贾平安伸手按在她的肩头上。 陈二娘低头娇羞,可却准备好了手段。 “某喜欢果睡,你且去!” 呯! 陈二娘被他推倒在地上。 贾平安随即躺在席子上睡了过去。 “贾郎!” 陈二娘把底线拉的没法再低了。 贾平安无动于衷。 卫无双大长腿,娃娃脸很凶,经常见到这两个妹子的贾平安怎么可能会栽跟斗? 陈二娘出去,给伙计交代了一番。 “娘子只管放心,武阳伯在此处无碍。” 陈二娘出了平康坊,心中却颇为兴奋。 贾平安郑重其事的来寻自己,竟然不是有事,而是只想和她喝酒。 这人已经彻底的被我给迷住了。 回到地方,王琦在做针线,听到脚步声后问道:“回来了。” 这声音有些尖利,陈二娘脊背发寒,“是。” 王琦抬头,“如何?” 陈二娘想说他就是请我去喝酒。 但这般说的话,王琦大概会发狂。 “贾平安问咱们为何力挺陈王。” 最近小圈子干的大事就是这个,陈二娘觉得这个谎言太妙了。 “原来如此。”王琦冷笑道:“这是皇帝要问的,你如何说的?” “奴说不知道。” “蠢!” 王琦一番呵斥,陈二娘低头。 看着那白嫩的脖颈,王琦心中一动,接着又平静了下来。 而贾平安已经进宫。 “陛下,臣去打探了消息,那边说力挺陈王,是未雨绸缪。” “未雨绸缪。” 李治点点头,等贾平安走后,他冷笑道:“若是朕拂了他们的意,说不得就会换一个帝王。” …… “陛下赏赐……” 李治算是个不错的老板,回头就赏了贾平安一匹马。 程达艳羡的道:“这可是御马,骑着舒坦。武阳伯家中有好几匹了吧?那么多也无用,不如卖一匹给某。” “谁说无用?” 贾平安说道:“某家中拉磨,拉大车……” 用御马来拉磨,拉大车。 姑且不论马儿能否拉磨,你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程达风中凌乱。 他问了邵鹏,“邵中官,武阳伯这话有些怨气。” “他对你没怨气。” “那为何搪塞?” 什么拉磨拉大车,那不是搪塞某吗? 邵鹏叹息着,“他不差钱。” 程达:“……” 是了,贾平安不差钱,为啥要卖自家的马? 他乐意在家里建造一个马场,养着一群宝马而不骑,有问题吗? 就像是后世有钱人家里丢着十几辆,甚至是几十辆超跑一样,我高兴! 有钱就是大爷! 耶耶被钱打脸了! 邵鹏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要不……回头去辽东吧,若是能缴获好马,也能选一匹。” 程达:“咦!某有事要寻武阳伯,他去了哪?” 邵鹏摇头。 贾平安领了御马,和阿宝栓在一起。 阿宝幽怨的看着他,然后长嘶起来。 贾平安有些移情别恋的愧疚,就拍拍它的背。 随后他就想到了萧淑妃。 多谢了。 萧淑妃的日子据闻不大好过,王皇后收了陈王为假子后,她的优势就破灭了。 女人啊! 为啥就不懂的不争是争的道理呢? 难怪被阿姐一扫而空。 “某去上课。” 人渣学生们依旧人渣。 李元婴正在和尉迟循毓吹嘘着自己一夜御十女的牛笔,说的绘声绘色的。 “先生来了。” 贾平安走上讲台,说道:“夜御十女是吹嘘。” 李元婴被打脸了,当即反驳,“昨夜有人证明。” 贾平安看着他,“证明你和十个女子在一起饮酒,开无遮大会,出来你还是童子,可对?” “哈哈哈哈!” 学生们狂笑了起来。 贾平安说道:“新学里也有这些学识,所以吹牛换个话题,别吹这个。” 李元婴不服气,“本王并未吹嘘。” “你是蜻蜓?”贾平安就问了这么一句,然后开课。 直至下课后,李元婴依旧在愤怒之中。 “先生说本王是蜻蜓何意?” 他追上了贾平安,不死心的问道。 男儿在这方面都喜欢吹嘘。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你寻个池塘去看看。” 夏季池塘的蜻蜓很多…… 李元婴寻了个池塘,见到几只蜻蜓在水面上飞舞,然后下降,点一下跑路,再点一下…… …… 贾平安下衙后就被崔建请走了。 “喝酒。” 贾平安很无语。 才将和陈二娘喝了一顿,这接着又喝。 酒过三巡,崔建说道:“小贾,陈王之事你以为如何?” “崔氏担心了?” “对。”崔建并未隐瞒,“若是陈王再继位,关陇门阀将会再掌控大唐数十年,而到了那时,他们定然会对山东门阀下手。” “想想高祖皇帝,想想先帝。” 贾平安举杯。 “是啊!高祖皇帝、先帝的太子都没得善终。”崔建举杯,“可只要长孙无忌想,他便能让那个未来的太子靠拢他们。” 这才是崔氏担心的事儿。 未来的皇帝是关陇立起来的,崔氏就准备洗洗睡吧。 门阀都不是好鸟,视天下人为刍狗,所以贾平安乐于见到他们之间的厮杀。 不过催胸却不错。 他隐晦的道:“陛下英武。” 李治不是傻鸟,不会任由别人摆布。 但崔建显然是对关陇门阀的力量极为忌惮,不看好李治。 他长吁短叹的道:“若到时崔氏被压制,什么钱财,什么官位,什么美女都是虚幻。” 他这是感慨。 贾平安很认真的道:“要不……把钱财送给某吧,美女也打包送来。” 这是何意?崔建:“……” 汝妻子吾养之,勿忧也! 当夜他和催胸大醉。 不,是被催胸灌的大醉。 回到家中,崔建让人给崔氏传话。 “小贾说陛下英武,崔氏要果断些站在陛下那一面。另外,小贾义气无双,提及钱财美女……” 贾平安准备给自己放个长假。 但有人却给他安排了假期。 “终南山有人说陛下寿不永,令你查探。” 邵鹏神色古怪,“你那个……要把持住啊!” 什么意思? 贾平安觉得去一趟终南山也不错,好歹当做是旅游。 上次他和巴陵一起去,一路上巴陵各种小手段让他烦不胜烦,如今算是公款旅游,真是太酸爽了。 但老邵说的把持是啥意思? 等看到高阳时,他就知道了。 这娘们穿着绚丽的衣裳,手中拿着小皮鞭,傲娇的道:“那些所谓的高人看不起皇帝,我作为李家人去看看。” 皇帝竟然派高阳做代表,说明他们之间的姐弟情义恢复的很快啊! 可喜可贺。 但长孙无忌最近加快了行动的步伐,柴令武等人的行动越发的隐秘了。 薛万彻来到了长安就不走,说是养足疾。 房遗爱最近也有些神出鬼没……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但高阳却是个风险点。 贾平安带着三十百骑上路了。 出了长安城,高阳就策马飞奔。 一袭红裙在盛夏的天空下飞舞着。 “房遗爱来寻我了,说是弄些钱。” 贾平安心中一怔,“他要钱作甚?” “不知。”高阳的嘴角翘起,“可我与他再无关系,凭什么给他钱?” 轰隆! 贾平安只觉得晴天霹雳,“你和他没关系?” 高阳看着他,“是啊!” “啥时候的事?”贾平安觉得这事儿复杂了。 高阳昂首,“你可还记得前年的年底,李泰的人,那个谢清来了长安。” “记得。” 那谢清上蹿下跳的,和柴令武、房遗爱等人聚首数次,也不知道收敛。 “不知谢清和房遗爱说了什么,房遗爱就来寻我,说什么这样的日子过不下去了,还说他以后富贵了,我莫要去哀求他……” 这话贾平安恍惚记得,是高阳那日寻了自己说的。 高阳的嘴角挂着讥诮的笑,“当年阿耶在时,我怕了谁?阿耶去了,我难道就是丧家犬吗?我当即进宫寻了皇帝……” 还好!还好! 李治知情就好。 “闹就闹吧。”贾平安觉得这都不是事。 “和离了。” 贾平安看着她…… “咳咳咳咳!” 高阳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你激动什么?” 我激动个毛线! “此事外面为何不知?” 高阳用那种‘你怎么那么蠢’的目光看着他,“死了驸马公主可再嫁,可和离却是丑闻,皇帝令宗室长者和房家沟通,两家私下就定了。还说出去……皇帝当时说了,若是房家说出去,回头全家都送去新罗。” 高阳死里逃生了! 原先的历史上,李治是坐视着长孙无忌清洗对手,宗室的公主也无所谓,高阳和巴陵被勒令自尽。 因为贾师傅插了一腿,高阳和李治的关系迅速转暖。 而李治也因此把高阳从黑名单中拉了出来,否则按照长孙无忌的计划,高阳必死无疑。 这是一次重大改变。 一路进了终南山。 随行的还有五十人,为首的叫做陈连旭,看着很是稳沉。 终南山延绵数百里,属于秦岭一脉。 此刻的关中地区气候宜人,还看不到后世那等黄土遍地的景象。 沿着小径一路上山。 “那人在牛头颈。” 陈连旭披甲上山,热的满头汗。 第五日,他们寻到了那位高人。 “老夫成神了!” 一个胡须和头发打结的男子在屋子前面练功,练一会儿就仰头喊一嗓子。 “飞!” 男子一跃而起,然后重重的落在地上。 他抬头看着天空,“难道是上面有人在压着老夫?破开!” 他举手再跳…… 高阳看着贾平安,“我们寻个地方去玩耍吧。” 贾平安点头,“是啊!不能白来一趟。” 陈连旭也没意见。 众人转身离去。 “这地吸住老夫了,来人,来人呐!把老夫拉起来。” 这人离发现万有引力就差一步之遥了。 贾平安觉得每一个人都有成为顶尖存在的机会,只是最终却走上了岔路。 他们顺着山道慢慢赏玩,当晚就夜宿在山上。 帐篷搭起,篝火生起…… “我怕黑。” 高阳一脸害怕。 陈连旭拍着胸脯说道:“公主放心,有我等在,就算是山魈鬼怪也进不来!” 可高阳只是害怕。 这娘们不是虎得很吗? 怎么就虚了? 贾平安觉得不对。 “晚上边上安排人看好。” 高阳‘瑟瑟发抖’的看着贾平安,“小贾杀人多,煞气重,把他的帐篷立在我的边上。” 这个娘们! 早早吃了干粮,看着夕阳落山,随后各自进了帐篷。 贾平安和高阳一人一顶帐篷,其他人却是三人一顶,而且那帐篷真心小,三个人进去得挤着睡。 贾平安在想着此次出行的目的。 有人说皇帝寿不永,也就是说,皇帝是个短命仔。 这等事儿直接派当地的官吏去查看就是了,又是出动百骑,又是出动高阳…… 这事儿不对! 可李治为何这样安排? 贾平安不解。 他想到了前几日百骑收到的消息,说是高阳得罪了人,有人想弄死她。 贾平安当时看到这是当个笑话,邵鹏却珍而重之的报了上去。 李治……这是让百骑来保护高阳! “啊!” 一声惨叫传来,贾平安拎着横刀就冲了出去。 左前方的山道上有火把,前方有人喊道:“武阳伯,对方有弓箭!” 谁特娘的跟来了? 天光下,人影幢幢,贾平安冷笑道:“弓箭手……” 贾师傅出行,没有准备是不可能的。 数十百骑张弓搭箭。 身后传来了陈连旭的声音,“夜里看不见……放箭无用。” “你可听过覆盖?” 贾平安矜持的道:“放箭!” 顺着可疑的地方,百骑来了一次覆盖射击。 前方无人惨叫。 “右前方……放箭!” 一片箭矢飞了过去。 “啊!” 短促的惨叫声传来,贾平安喝道:“盾牌掩护,弓箭手跟着,二十人……出击!” 高阳走出了帐篷,贾平安骂道:“躲进去!” 高阳拎着横刀:“我能杀敌!” “杀你妹!”贾平安已经进入了战阵状态。 陈连旭觉得贾平安要被高阳呵斥。 可高阳却…… 却进了帐篷。 公主这般温顺吗? 那些说公主蛮横跋扈的,真是眼瞎了。 贾平安坐镇营地,看着前方的麾下逼过去,吩咐道:“陈连旭,你的麾下盯着左边。” “领命!” 五十军士在左边布防。 前方的百骑有人喊道:“在这里,放箭!” “点火把!” 箭矢飞了过去,火把点燃,就看到几个黑影在奔跑。 贾平安冷笑道:“耶耶就是夜袭的祖宗,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左侧突然大乱,接着一个黑影就从边上窜了出来。 那里地形险峻,任谁都想不到会有人摸上来。 这人速度如奔马,在奔跑中张弓搭箭,目标就是高阳的帐篷。 箭矢如流星飞来…… 陈连旭扼守左边,却没想到边上竟然摸了贼人上来,不禁大悔。 “小心!” 他惊呼道。 若是高阳出事,他难逃罪责。 贾平安冷笑道:“撒比!” 箭矢穿入了帐篷。 “公主!” 陈连旭肝胆欲裂。 刺客马上被乱刀砍死。 高阳拎着横刀,从贾平安的帐篷里出来了,两个侍女拎着盾牌保护在侧面。 老子做事岂会给你钻空子? 贾平安大笑一声。 就在先前,包东和雷洪掀开帐篷的后面,让高阳从后面进了贾平安的帐篷。 这便是连陈连旭他们都不放心的节奏! 贾师傅…… 陈连旭面色涨红,觉得自己丢人了。 高阳却觉得习以为常,“小贾就喜欢坑人,别人想坑他那是万万不能的。” …… 周一,推荐票也求一下。 第336章 要不我来试试 一阵乱箭,前方的贼人倒下了一片,剩下的开始撤退。 “武阳伯有令,穷寇莫追。” 陈连旭赞道:“这是山中,又是夜里,若是追击,弄不好跌落了山崖怎么办?这一句穷寇莫追,说得好!” 他有些小心虚,先前那个贼人就是从他的左边防御点摸上来的,但想到公主柔顺,不禁暗赞老天开眼。 “无能!” 高阳怒道:“带着五十人干瞪眼,要你何用?” 陈连旭被喷的面无人色,晚些和麾下说道:“公主先前好生温柔,为何就变了?” 麾下说道:“那是武阳伯啊!” “武阳伯,什么意思?” 麾下无语,指指自己的脸。 陈连旭的脸颊颤抖了一下,“武阳伯俊美,某只是不丑而已。” 他呆滞了,“长相就这般重要?” 麾下点头。 但他们却不知道硬汉贾的功力。 有人问道:“今日多亏了武阳伯的安排,可他为何连咱们都瞒着?” 陈连旭站在山道上,侧耳倾听了一阵,只有风吹过的声音,“这是沙场的手段,许多事只有领军的将领知道,麾下不得闻。” “可他却把咱们当做是贼人来防备。” 麾下有些不满,任谁被自己人当贼防备都会如此。 陈连旭幽幽的道:“这便是他的高明之处。谨慎,若非他的谨慎,你我回长安时,便是待罪之身。” “歇息了。” 贾平安令人继续盯着附近,随即就睡了。 高阳有些小兴奋。 “我睡不着?” “那就数羊。”贾平安知晓睡眠是精神和体力的保证,回头那些人不知是否还会下手,他得打起精神来。 高阳问道:“若是数了依旧睡不着呢?” “那就是没数。” 什么意思? 高阳不解。 侍女捂嘴笑。 贾平安进了帐篷,侍女才说道:“公主,没数就是没……没……” 高阳恼火,“没什么?” 侍女说道:“没头脑。” 陈连旭那边眼巴巴的看着高阳,心想公主该发飙了吧? “歇了!” 高阳进了帐篷。 陈连旭木然。 “难道长得俊美就能为所欲为?” 随后再无波澜。 贾平安一觉睡到了凌晨。 起床后,见两个侍女进去服侍高阳,贾平安长叹道:“女人啊!” 高阳晚些出来,一脸从容。 “回去?” 贾平安问道。 “为何回去?”高·不怕死·阳自信的道:“我还想去看看花开。” 开个毛线。 这个娘们果真虎,昨夜遇刺,今日依旧还想玩。 随后一行人沿着山脉往前。 终南山风景宜人,山间植被茂密,偶见水源,高阳就欢喜的不行。 “在这吃午饭。” 高阳回身,不容拒绝的道:“必须吃午饭。” 这是一个小湖,水源来自于一道小瀑布。 山水顺着落下来,激荡起了水汽。 贾平安坐在湖边,水汽飘了过来,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旷神怡。 “生火,我来做饭。” 高阳的兴致很高。 那些军士们都没有吃午饭的习惯,但得了休息也是好事,三三两两的散在湖边。 百骑的人在周围哨探,陈连旭的人也开始了搜索。 “放盐。” 高阳兴高采烈的做菜,她只是总指挥,边上两个侍女也是二把刀,没一会儿百骑携带的锅上面浓烟滚滚。 “咳咳咳!” 高阳败退,兀自嘴硬的道:“这火太大了些,小贾,你来看看,可是如此?” 前世有句话:人无用,怪卵痛。 说的就是高阳这等人。 贾平安叹息一声,起身过去。 “闪开!” 一群渣渣,做个饭和渡劫似的,像话吗? 高阳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贾平安伸手,高阳把锅铲递过去。 “武阳伯。” 两个侍女知晓自家公主和这个男人的交情,所以很亲切的准备打下手。 “不必了。” 洗刷锅,放油,把少的可怜的作料放进去,翻炒香了之后加水。 水开,加调好的面疙瘩下去。 煮几分钟,贾平安放盐起锅。 喷香! 不只是高阳,周围的人嗅着味道都动心了。 “武阳伯这厨艺,让人叹为观止呐!” “尝尝。”贾平安给了高阳一碗,自己弄了干饼,就着水囊里的水吃了午饭。 “锅里还有。”高阳提醒了一下。 “某就吃这个。” 干饼子不好吃,吃一口慢慢的咀嚼,若是时间紧的话,那么就喝一口水快速咽下。 “公主,军中的将领不能撇下将士们吃好的。”一个侍女低声说着。 高阳看着自己碗里香喷喷的面疙瘩,突然起身,把面疙瘩倒进了锅里,然后说道:“拿干饼子来。” 这个娘们! 虎! 贾平安笑了笑,“给公主干饼子。” 干饼子吃的高阳怀疑人生,“你为何吃的这般香?” “因为军中一旦断粮的话,你只能喝马血,吃马肉,甚至只能吃草根。”贾平安没遭遇过这些,但梁建方他们说过,“所以干饼子就是美食。” 将士们吃干饼子,你吃火锅燕鲍翅,那你就等着将士们离心吧。 高阳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个男人真的与众不同。 这里是终南山,不是军中,可他依旧和麾下保持一致,当然,有特殊,那便是晚上他单独一顶帐篷。 看看那些百骑看向他的目光,许多都带着崇敬。 吃完饭,一行人再度往前。 第二天他们开始回返。 从返程开始,贾平安就不许高阳离开自己的视线内。 “回来!” 高阳发现了一朵紫色的花,可远了些,刚过去就被贾平安叫住了。 “不要离开某五步之外。” 贾平安在看着前方。 高阳察觉到了些味道,“可是有人要动手吗?” “来时他们无法判断咱们的行程,所以那次夜袭有些仓促。如今咱们回程,这便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守株待兔。 陈连旭的人被撒了出去,而百骑的人也开始了哨探。 包东亲自带人出发了。 第一天平安无事。 第二天中午…… 前方出现了木屋。 秦岭乃是华夏龙脉,终南山靠近长安城,在此修炼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 其中一部分是想养望,学汉代的那些前辈,若是被贵人看重的话就能飞黄腾达。 一部分人真是想修炼。 树下,一个男子坐在那里,他的下半身有一半陷入了泥土中。 听到脚步声,男子缓缓抬头,贾平安甚至都听到了他脖颈处发出的声音。 那眼神茫然的看不到任何意义,又清澈的让人自惭形秽。 这便是苦修士。 他们用这种方式来寻求大道,也就是寻求人生的意义。 众人看到这一幕,不禁就放松了许多。 只要见到人烟,便是安全了。 前方突然传来尖叫,“敌袭!” 贾平安一把把高阳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吩咐道:“小心箭矢!” 话音未落,右边有人喊道:“这里有人。” 这是蹲点式的伏击。 “放箭!”包东大声喊着。 箭矢飞舞,右侧传来了惨叫声。 高阳握着小皮鞭,神色兴奋的道:“冲杀上去。” 这个虎娘们! 贾平安骂道:“安分些!” 右侧的两名百骑退了回来,“三十余人!” 人多势众,他们留下也是炮灰。 贾平安冷冷的看着右侧,“包东!” “在!” “带着十名兄弟看着左侧!” 右侧的贼人冲了上来,一波箭雨就被放倒了十余人。 接着便是近身搏杀。 “武阳伯,他们悍不畏死,怕是死士。” 贾平安当然知道。 前方的陈连旭带着人也遇敌了,正在厮杀。 高阳问道:“你怎么不慌?” 贾平安摇摇头。 高阳回身看了一眼,“那边没人,从那里走吧。” “这便是常人所想,后退担心被截断退路,前方右侧有敌,这便是围三阙一。”贾平安按着刀柄,在观察着两处厮杀。 高阳没有丝毫害怕,反而很是兴奋,“你想多了……” “敌袭!” 身后传来了包东的呼喊。 高阳张开嘴,不敢相信的道:“你竟然猜到了。” 贾平安漠然拔刀,“躲在某的身后。” 凭什么? 高阳想扛一回,贾平安看了她一眼。 渐渐硬化了。 高阳嘟囔着躲在了他的身后。 她这才发现,曾经的少年竟然比自己高了半头,曾经瘦削的肩膀,也渐渐宽厚。 二十余贼人蜂拥而来。 “他们在此!” 有贼人欢呼着。 撒比! 贾平安从容的道:“给他们一下!” 有百骑拿出了一个小型陶罐,点燃引线后扔了过去。 轰! 陶罐在贼人中间爆炸,周围倒下了五人,还有数人受伤。 包东带着人冲杀了上去。 这些贼人悍不畏死,两人突破了封锁冲了过来。 高阳的呼吸渐渐急促,伸手按住了贾平安的背,“你闪开。” 这个疯女人! 贾平安拔刀。 呛啷! 高阳喊道:“让我来,小贾,你退后!” 这个女人竟然觉得贾平安上去危险。 贾平安冲了上去。 高阳捂嘴看着,手中拎着的短刀在颤抖。 贾平安险之又险的避过一刀,接着鲜血飙射。 对手的胸脯那里开了一刀大口子,贾平安已经冲了过去。 第二个贼人暴喝一声,倾力劈砍。 贾平安避开,接着二人厮杀在一起。 高阳和两个侍女在颤抖,她是担心贾平安,外加兴奋激动,两个侍女是害怕。 小贾! 那个贼人看来是头目,刀法凌厉,贾平安看着有些危险。 高阳咬牙切齿的道:“一天就装硬汉,一天……小贾!” 贾平安岌岌可危的避开一刀,高阳再也忍不住了,拎着短刀就冲了上去。 公主! 贾平安和对手错身而过,对手反手一刀,接着准备回身。 这便是过渡的手段。 可贾平安却骤然止步,横刀在右侧格挡。 铛! 贼人回身。 人的习惯是有刀就砍,不会想到拳脚。 贾平安一脚踹的贼人身形一滞。 高阳已经冲了过来,一刀砍去。 噗! 贼人背部中刀,但没事人般的厉喝一声,“杀!” 横刀劈砍。 但贾平安更快。 长刀闪过,贾平安避开。 贼人呆呆的站在那里。 高阳拔出短刀,然后喊道:“啊……” 一刀。 两刀…… 贼人重重的倒下。 “我杀人了?” 高阳茫然,贾平安拉了她一把。 高阳扑在贾平安的怀里,见一支箭矢从自己刚站着的地方飞了过去。 这是最后的反扑。 “杀光他们!”贾平安的命令很冷酷。 接着就是一场杀戮。 “我杀了人!” 高阳在念叨着,咽喉上下涌动。 贾平安招手,两个侍女过来后吩咐道:“准备水。” 准备水干啥? 血腥味开始弥漫。 高阳干呕了一下。 贾平安起身,“跟着来。” 此刻来时的路很安静。 贾平安带着高阳到了一棵树下,“在这吐吧。” 高阳一阵狂吐,侍女这才知道贾平安让准备水的缘故。 晚些高阳一直在干呕,贾平安皱眉道:“那人不是你杀的!” “就是我杀的!”高阳蹲下又吐了一阵子。 “你问问验尸的人。” 验尸人很干脆的道:“此人的胸腹被武阳伯一刀破开了肚皮,脏腑流出而死。” “看看背部。”高阳缓过来了些,不服气的道:“我砍了他好几刀。” 验尸的是雷洪,他把尸骸翻过来,脸颊抽搐了一下,“这几刀……无法致命。” 高阳随即就神气了起来,一迭声的催促大伙儿赶紧走。 掩埋了尸骸后,一行人开始回去。 这一路贾平安很放松,半路上高阳问道:“是谁干的?” “不要问。” 高阳的性子火爆,要是知道是长孙无忌那伙人干的,说不得回去就砸了长孙无忌家。 是的! 贾平安断定这便是长孙无忌的手笔。 那位国舅不知为何,对高阳颇多仇恨。 难道……高阳和他有什么恩怨? 贾平安问道:“你当年在宫中得罪过谁?” “没几个。”高阳很自得的道:“阿耶当年宠爱我,我只是不喜欢那些笑的虚假的人,那些兄弟姐妹我都不怎么搭理……” 大唐帝王的子女稍微大一些就开始各自居住,什么兄弟姐妹情……那和塑料花差不多。 到了李隆基时就越发的狠辣了,通过政变上台的他把那些儿子近乎于软禁般的丢在一个大宅子里,令人监视着他们。 这便是皇室父子情。 “外面的……就是亲戚。”高阳很是轻松的说道:“我最不喜那等阴测测的人,以前见到了就要出言讥讽。” 贾平安问答:“你讥讽过谁?” 他觉得应当不多吧。 “好些。”高阳想了想,“长孙无忌是第一个,当年他喜欢奉承阿耶,但皇后却不喜欢他那样,说没个人臣的样子,以后会走偏了,就告诉阿耶,别让长孙无忌居于高位。” 这事儿历史上有记载,长孙皇后屡次劝谏李世民,让他莫要对长孙无忌封赏太厚。 那真是个睿智的女人,可惜先帝没听她的,长孙无忌就更不用说了,估摸着觉得妹妹在拆台。 贾平安看了她一眼,“以后……继续吧。” 他想说你以后消停些,可想想消停了那也不是高阳啊! 回到长安后,高阳看着城门,很是遗憾的道:“小贾。” “干啥?” 贾平安已经在想念阿福了。 高阳侧身看着他,“你是个男儿!” 这不是废话吗? “你放心。”高阳认真的道:“你不告诉我是谁干的,我知道……你这是担心我会发脾气。” 呵呵! 贾平安笑的很是和气。 高阳突然无奈,“说吧,我发誓不发脾气。” 女人发誓…… “女人发誓就和牙疼咒一般。” 高阳咬牙切齿的道:“你说不说?” 贾平安摇头。 高阳冷笑道:“回头我就去寻皇帝,说你喜欢男人!” 你好毒! 贾平安淡淡的道:“陛下会送一个美女让某试试,你觉着呢?” 他觉得高阳会败退。 “那……”高阳咬着红唇,媚眼如丝的道:“要不我来试试?” 贾平安:“……” 他随即进宫,给李治说了此行之事。 李治很冷静的道:“朕知道了。” 没说查,也不愤怒。 贾平安觉得脊背发寒。 晚些等他走后,李治淡淡的道:“褚遂良回来了?” “是。”王忠良觉得皇帝的情绪不大对,“说是才将回来,正在沐浴,准备请见陛下。” 李治拿起一份奏疏,上面写着关于褚遂良的建言。 一来就想让褚遂良担任侍中一职,舅舅以为朕没有主见吗? 李治把奏疏放下,“让他来。” 晚些褚遂良来了。 君臣唏嘘感慨了一阵子,李治微笑道:“褚卿归来,朕很是欢喜……” 这是要重用了吧? 长孙无忌说侍中,那也不错啊! 褚遂良心中欢喜,不禁有些伤感。 李治笑道:“吏部正好缺了人,褚卿便去任职尚书吧。” 褚遂良傻眼了。 侍中呢? 说好的拜相呢? 吏部尚书,合着老夫还要看李勣的眼色? “兼修国史,光禄大夫,太子宾客。” 李治终究还是给了他脸面。 能参加朝政也不错。 褚遂良出去就寻了长孙无忌。 “不是侍中?” 长孙无忌变色。 “去查!” 晚些消息来了。 “高阳公主和贾平安去了终南山遇刺。” 长孙无忌摆手。 褚遂良眼巴巴的道:“辅机……” “暂且忍忍。” 长孙无忌见他茫然,就沉声道:“最多一年。” 他看着褚遂良鬓角的斑白长发,坚定的道:“老夫在,安心!” 褚遂良深吸一口气,“老夫归来,当重整旗鼓,让那些人看看。” “正该如此。” 褚遂良出去,准备去礼部。 “贾平安!” 贾平安和老许约好了一起去平康坊吃午饭,正在去礼部的路上。 “褚公。” 老褚回来了,看着精神抖擞,他含笑道:“听闻你最近很是活泼,老夫颇为欣慰。” ——听闻你最近上蹿下跳的,老夫已经准备好了钉板,拿你当杀鸡儆猴的那一只鸡,为自己的回归立威。 老褚吃爆竹了? 贾平安刚想喷,礼部的人来迎褚遂良,顿时就把他挤到了边上。 他不知道褚遂良此刻的难过。 说好的侍中变成了吏部尚书,那股子火气没压住,就发泄在了贾平安的身上。 …… 晚安! 第337章 单挑,出世的女冠 褚遂良回来了。 曾经的大佬进了长安城,随后沐浴进宫…… “褚公定然拜相!” 柳奭、宇文节,加上褚遂良,周醒觉得小圈子从未这般强大过。 “相公掌总,加上他们,皇帝也得低头。” 气氛很好,王琦也难得的放下了针线,笑吟吟的说道:“褚相归来后,局面就此打开了。” 晚些消息传来。 “王尚书,褚相出宫了。” “可是侍中?” “是吏部尚书。” 王琦愕然,“相公如何说?” “相公说无需担忧。” 王琦哦了一声,然后拿起了针线…… 左一针,右一针,他神色专注,浑然忘我。 晚些周醒忍不住问道:“如此褚相就像是被打压了?” “相公在,定然加了别的。”王琦丝毫不担心这个。 果然,后续传来消息。 “加了监修国史,光禄大夫,太子宾客。” “能上朝了。”王琦笑的很是古怪,“最多一年,褚相就能成为宰相。” 这话极为自信。 陈二娘说道:“会不会太得意了些?” 她想起了上次灌贾师傅酒的时候,贾师傅说的一番话,其中一句印象深刻:天黄有雨,人狂有祸。 小圈子此时已经是巅峰了,再进一步…… 皇帝必然不安之极。 “人生不得意,那活着作甚?”周醒眯眼看着她,眼中多了别的东西。 王琦冷冷的道:“这算什么得意?前隋时,炀帝都只能低头。后来他不肯,于是身死国灭。” 陈二娘抬头,“可皇帝还年轻。” “年轻才好。”周醒觉得这个女人什么都不懂,“年轻了才好压制。” 天气热,陈二娘穿着单薄,王琦看了一眼底线,突然呼吸急促,面色潮红,“柴令武和房遗爱都要盯着,陈二娘去。” “是。” 陈二娘起身出去。 贾师傅说过:当一个团体把国家视为自己予取予求的猎物时,要么颠覆它,要么就等着被它一巴掌拍死,再无第三条路可走。 “人狂有祸!” 陈二娘抬头看着蓝天,有些焦躁。 柴令武最近深居简出,不过客人却不少。 “荆王如何说?” 柴令武跪坐在上方,巴陵在下首。 房遗爱身材魁梧,一脸得意的道:“荆王说手把日月。” 当年荆王曾梦到自己手把日月,顿时就牛笔了,先帝在时他只是当做玩笑,可现在野心渐渐勃发。 柴令武笑道:“日月在手,可为帝王。” 巴陵面色微红,“谁可为大将?” “薛万彻。”房遗爱很是笃定的道:“薛万彻经常寻某发牢骚,鼓动几下,他定然就心动了。” 这个蠢货! 柴令武淡淡的道:“荆王的女儿是你的弟媳,此事你要着紧,告诉荆王,要镇定。” 外面,化妆成妇人的陈二娘看到房遗爱出来,不禁想起了贾平安。 “跟着他。” 回过头,陈二娘漫无目的的去了平康坊。 “是贾平安。”身边的男子咬牙切齿的道:“真想弄死他。” 贾平安就在前方,身边是许敬宗。 “褚遂良是吏部尚书,老夫是礼部尚书,老夫在想,晚些就给他接风洗尘。” 贾平安觉得老许越发的精神了,连这等想法都有。 这多半是我的熏陶。 “老夫定然能让他灰头土脸。”老许洋洋得意的道:“让他知晓什么叫做以理服人。” “你可打得过他?” 呃! 打人不打脸啊! 老许怒道:“老夫最近苦练刀法……” “难道你能提着刀子在皇城里砍人?”贾平安继续毒舌怼人。 许敬宗:“……” “小贾,你就这般不看好老夫?” “褚遂良回京,给他下马威,这是谁的主意?陛下没这个心思,许公你也没这个……” 老许没这个脑子。 “李义府。” 果然是那个阴人! “让他自己上。”贾平安觉得老许做枪挺有前途的。 许敬宗犹豫了一下,“可老夫想……” 他有些不好意思。 老许想冒个泡? 贾平安摸摸光溜溜的下巴,“这也不是不行,你听某说……” 晚些,许敬宗回到了皇城。 一群人簇拥着褚遂良进来。 “褚相一路辛苦,吏部上下已经准备了接风宴,只等下衙后为褚相接风洗尘。” 褚遂良意得志满的顾盼自雄,却看到了许敬宗这个老对头。 二人四目相对,各自冷笑。 杀气腾腾啊! 褚遂良被贬官出京,当时老许可是得意洋洋,就差敲锣打鼓的庆贺了。 今日褚遂良王者归来…… 众人赶紧闪开。 褚遂良走了过来,“许尚书在长安磨了许久,总算是从雍州刺史磨到了礼部,可喜可贺。” 这是讥讽。 你许敬宗折腾了许久,还不如老夫随意就能在六部占个坑。 这话大气,敞亮,就是没把皇帝放在心上。 许敬宗回想了一下贾师傅的谋划,就拱手道:“见过褚相。” 这老东西叫老夫褚相? 这是低头了吗? 褚遂良那种愉悦啊! 老许的随从按照预先的设定问道:“阿郎,褚公只是尚书。” “你哪里知晓,褚相在回京之前就有了谋划,宰相之职不过是手到擒来罢了。”许敬宗一本正经的道:“最多一年,褚相定然能登宰相之位,在此提前道贺也是应当。” 褚遂良面色微变,“贱狗奴!” “贱人!” 两个重臣就这么相对一视,冷哼一声后,各自回去。 但…… 褚遂良在吏部会见了手下的官员们,一番讲话毫无瑕疵。 “褚相。” 一个官员进来,见值房里人多,就笑道:“某晚些再来。” 褚遂良新官上任,需要的是果断,他皱眉道:“有话就说。” 官员干道:“也无别的事……就是张相和于相同时上疏乞骸骨。” 褚遂良楞了一下,接着面色涨红,“相公如何说?” 官员看看值房内的官员…… “散了。” 褚遂良心中不安。 他才将回到长安,张行成和于志宁竟然就一起请辞,这是什么意思? 给他让路? 这权势滔天的让他颤栗。 相公,你莫不是要做权臣? 官员等人走后说道:“于志宁和张行成说……老迈不堪驱使,如今朝中人才济济,他们可含笑而去,悠游林下。” 这话重在朝中人才济济。 谁是人才? 你褚遂良就是人才。 看看,你一回京就引发了两个宰相请辞,这威势让人肝颤啊! “这!”褚遂良傻眼了,“老夫并未……许敬宗!” 他想起了先前许敬宗的一番话。 朝中目前的宰相人数比较稳定,褚遂良回归,定然是要占一席之地。 这事儿大伙儿都有默契,可许敬宗一番话却打破了这个默契。 凭什么一年后要给褚遂良让位? 于志宁和张行成在宰相中有些打酱油的味道,身后并无坚定的支撑。 所以说褚遂良回归,他们二人让位的可能性最大。 凭什么? 他们原先只是憋屈,但却弄不过小圈子,只能忍着。 但许敬宗那番话就是炮弹,给了他们攻击的机会。 来,不用等一年,老夫现在就让位。 褚遂良想通了前因后果,起身道:“去礼部。” 他必须要做出反应。 把锅扔掉。 半路上他接到了消息。 “英国公说身体不适,想回家休养。” 这是捅向褚遂良的一刀。 褚遂良要疯了。 一进礼部,褚遂良就板着脸道:“许敬宗何在?” “老夫在此。” 许敬宗已经接到了消息,只觉得浑身舒坦。 得意洋洋的许敬宗刚想说话,褚遂良挥拳。 呯! 贾平安的问话在回荡:许公,你可打得过他? 嘭嘭嘭嘭! 两个老汉在厮杀,堪称是烟尘滚滚啊! 众人看呆了,赶紧上去拉架。 “谁踩了老夫的手?抬脚,啊!”褚遂良惨叫起来。 干得漂亮! 许敬宗看了一眼那只鞋子,果然是自己提前预备好的人手。 小贾的提醒真是及时啊!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包东带着八卦回到百骑,眉飞色舞的道:“褚遂良去了礼部和许敬宗厮打,本来占据上风,可礼部有人拉偏架,褚遂良被打的鼻青脸肿,才将回去,就发誓说定然要打烂奸臣许……” 卧槽! 这个巨大的八卦一下让众人兴奋了。 贾平安站在屋檐下,看到邵鹏也在追问包东,就觉得人生就是这般枯燥。 “朝中三位相公请辞,引发哗然。” 呵呵! 贾平安不禁乐了。 这是他给许敬宗的建议。 褚遂良回归,按照长孙无忌和小圈子的霸道,定然是要寻机拜相的。 但一个萝卜一个坑,谁想让位? 傻子才想! 长孙无忌一系之外的宰相们憋屈了。 但却不敢爆发。 但老许敢啊! 他和小圈子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对头了,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于是老许就一头撞了上去。 褚遂良一年拜相! 这话就是逼宫! 也是揭露! 于是于志宁和张行成就顺势来了一招反逼宫。 你小圈子不是要让俺们让位吗? 一年? 不必了,老夫此刻就请辞,让褚遂良来做宰相。 念及此…… 贾平安觉得整个皇城和皇宫的上空都弥漫着权臣的味道。 一手遮天啊! 牛笔!(此处该有破音) 褚遂良的心态顷刻间就炸了。 许多事儿能做不能说,许敬宗就说了。 老夫想弄死你! 但这等事儿不值当斗殴。 褚遂良去和许敬宗单挑的唯一目的就是自救。 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成了张行成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估摸着皇帝也在咬牙切齿的想着怎么收拾他。 咋办?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事儿揭穿。 但你高喊是许敬宗说的,老夫没这个心思…… 大伙儿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不知道谁啊! 这等话没用。 那么就用更激烈的手段来表达自己的无辜。 打一架! 可贾平安早就提醒了许敬宗,于是老许以逸待劳,利用主场的优势,技术性ko了褚遂良。 爽! 贾平安神清气爽。 “陛下召见。” 贾平安哼着小曲进宫。 前方有情况。 长腿妹子站在那里,看着脸蛋又细嫩了些。 贾平安想吹个口哨。 卫无双板着脸过来,那内侍懂事的加快了脚步。 “无双。” 卫无双低声道:“你和许敬宗中午才将在平康坊吃饭,回来许敬宗就给了褚遂良当头一棍……褚遂良刚进宫,说你阴险毒辣……百骑有你这等统领,怕是会成为祸害。” 呵呵! 贾平安笑道:“出去喝酒?” “你还有心思喝酒?”卫无双觉得这人就是个二皮脸,“改日。” “也好。” 贾平安一路进去,看到大殿时,正好褚遂良从里面出来。 “褚相来了。” 内侍提醒了他一句,但眼中却闪烁着八卦的光辉。 打一架吧! 对喷也成。 宫中的日子无趣,多少人就指着八卦活了。 褚遂良的嘴角青紫,走路一瘸一拐的,笑的很是慈祥,“果然是青出于蓝。” 呵呵! 贾平安只是笑了笑。 褚遂良才发现贾平安比自己高了大半个脑袋。 “年轻人四处诽谤,迟早会付出代价。” 褚遂良看来是要抓狂了。 这是一种很柔和的表达方式。 ——小子,你注意点,回头老夫弄死你! 贾平安也该用这种隐晦的方式来回应。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褚遂良,“敢问褚公,你归来和某第一次见面就说要弄死某,难道某就只能束手等死?你以为你是帝王还是神灵?你以为你是谁?你只是一个靠着捧臭脚上位的奸佞!” 褚遂良浑身打颤,指着贾平安骂道;“贱人!你这个……” “老而不死是为贼,你仗着国舅的势力在朝中横行,别人吃你这一套,于是你就愈发的得意了,随口就说想弄死某,来,贾某今日在此等着你的弹劾!” 褚遂良突然冷静了下来。 因为背后有些凉。 他缓缓回身,就看到了负手站在殿外的李治。 他默然拱手告退。 可却恨得牙痒痒。 贾平安定然是看到了皇帝出来,这才说了那番话。 捧臭脚! 权臣! 这个扫把星! 他坑了老夫! 褚遂良面色潮红,怒火能焚烧了整个长安城。 气啊! 他发誓自己活那么多年,从未被人气得这般失去理智过。 贾平安走了上去。 李治也不进殿,负手看着他,突然无话可说。 他本想呵斥贾平安撺掇许敬宗去弄褚遂良之事,出发点在于:你为何不自己上? 可贾平安上了。 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贾平安一番话说的褚遂良无言以对,让他心中巨爽。 咳咳! 李治看了他一眼,“口出不逊,禁足三日。” “是。” 褚遂良回去定然会炸,接着小圈子炸! 娘的! 那个扫把星干的缺德事儿,弄他没商量! 但贾平安回家了。 一问,是皇帝大怒,令贾平安禁足三日。 合着我们还得要感谢皇帝的出手? 褚遂良一口老血差点就喷了出来。 而李勣顺势收回辞呈。 张行成和于志宁也精神抖擞的站在了朝中。 什么乞骸骨…… 不存在的! 但这二人对贾师傅却多了些战友情。 所以当有人弹劾贾平安时,张行成和于志宁马上就回喷。 一时间朝堂大乱。 李治在咆哮。 但心中却乐开了花。 而始作俑者贾平安在家中一觉睡到自然醒。 “阿福!” 明静又在逗弄阿福了。 贾平安睁开眼睛,窗外的光线透射进来,温温的。 孩提时他最喜欢看光柱中飞舞的尘埃,看一看的就发呆了,整个人空荡荡的,无思无虑,比什么打坐都强。 贾平安现在就盯着光柱里飞舞的尘埃在发呆。 人类在红尘中打滚越久,就越渴望孩提时的单纯,怀念那空灵的感觉。 有人出家去寻找这种空灵,去寻找那种无牵无挂的生活状态。 贾平安看光柱就有了。 “大梦谁先醒……” 贾平安伸个懒腰,幻想自己变成了在草庐中挖坑,等待着刘皇叔来跳坑的亮哥。 起床,开门。 门刚打开。 一个人就撞了进来,差点扑倒贾平安。 “拦住它!” 明静躲在贾平安的身后,声音都打颤了。 呆萌的阿福此刻眼中带着煞气,爪子高高举起…… “阿福!” 贾平安伸手摸摸它的脑袋。 阿福趴在爸爸的身上嘤嘤嘤叫唤着。 “我喂它吃东西,它反而给了我一爪子。” 明静心有余悸的出来,身上的衣裳从中间破开,露出了中衣。 她刚才被追杀,所以没注意这个,发现贾平安在看自己的胸脯,就没好气的道;“看什么看?” “不大!” 贾平安留下一句话,就施施然出去了。 “什么不大?”明静低头,她的外裳敞开,露出了薄薄的中衣,胸脯那里…… “谁说不大?”明静觉得这是对自己的羞辱。 可贾师傅可是经历了娃娃脸大凶的洗礼,她这个只能算是小意思。 明静怒了。 我是女冠! 我是女冠! 要冷静! 她深呼吸,然后依旧怒不可遏。 嘲讽女人胸脯的尺寸小,后果很严重。 贾平安为阿福报仇成功。 洗漱,练刀,吃早饭。 “郎君,曹郎君来了。” 曹英雄进来行礼,看了明静一眼,说道:“兄长身边的女人果然……绝色,看着如仙女一般。” 被贾平安沉重打击的明静心中暗乐,觉得曹英雄这人果真有眼力。 但她却没发现,自己现在越来越不像是个女冠了。 出家便是要求清静。 清静无为。 可贾平安随口一句话就让她七窍生烟。 这女冠…… 入世了! …… 求票啊! 第338章 钉子,明静,死里逃生 “兄长,某发现房遗爱最近和人密会……” 曹英雄现在是录事,也就是崔义玄的机要秘书,所以得以接触了不少信息。 “哦!”贾平安很平静。 “兄长,房遗爱还和荆王家交往密切。” “哦!” “兄长,荆王的女儿嫁给了房遗爱的兄弟房遗则。荆王的王妃乃是裴寂的女儿……他的母妃乃是吴郡莫氏……” 这特娘的就是一个蜘蛛网,通过联姻把自家的关系网拉的到处都是。 这便是世家门阀的手段。 曹英雄看了明静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兄长,某担心你。” “担心某作甚?”贾平安觉得莫名其妙的。 曹英雄暧昧一笑,“兄长和高阳公主……那房遗爱若是暴起。” 这货…… 贾平安淡淡的道:“安心。另外,此事你别管。” 房遗爱为啥要卷进这件事里来,贾平安一直不明白。 有人说是高阳的蛊惑。 扯淡! 后世人得以对照多种历史记载,掀翻了新唐书中的许多事儿。 比如说高阳的事儿,辩机的事儿。 老欧阳凭借一己之力,把新唐书描述的让人懵逼。司马光编写资治通鉴也带着个人好恶,但绝没有老欧阳这般肆无忌惮。 那货为何要谋逆? 是李治对他不好? 李治的眼中压根就没有他。 唯一的解释就是野心。 但他们为啥不去寻了旧主李泰? 人心太复杂,贾平安算不来。 他能把高阳拉出这个死局就已经不错了。 长孙无忌估摸着会恨死他。 “上午无事?” “是啊!上午无事。” “那就跟着某去钓鱼。” 曹英雄愕然。 这货想去青楼,可贾平安是他的恩主,敢拒绝回头就能收拾他。 贾平安收拢了渔具,随后乔装往明德门去了。 “兄长,你可还在禁足呢!” “怕个屁!” 贾平安知晓这个禁足是李治想缓冲一下矛盾的产物,不可能会有人盯着自己。 一路到了护城河,贾平安寻了自己的钓位,却发现被人占了。 按照钓鱼的规矩,我的窝就是我的窝,我每天打窝花了多少东西?都特娘的和那些鱼有感情了,你凭什么占? 而且这个窝点贾平安还辛苦的拉了几块石板过来当做是凳子,谁敢占据? “中了!” 这人带着个斗笠,一提竿就是一条大鱼。 卧槽! 贾平安忍无可忍,回身对曹英雄说道:“你先回去。” 他狞笑的模样有些吓人,曹英雄说道:“兄长要动手?那某当先锋。” “滚蛋!” 钓鱼人打架历来都是一对一,谁叫帮手谁软蛋! 等曹英雄一走,贾平安就下去,伸手拍拍这人的肩膀,冷笑道:“兄弟,占了别人的窝,上了别人的鱼,觉着得意吧?” 左侧一个男子逼了过来,徐小鱼马上拦截。 贾平安眼角瞥了一下,好像是熟人,“熟人某就给你个面子……” 被徐小鱼拦住的竟然是沈丘。 这厮不是头号保镖吗? 贾平安笑道:“老沈来钓鱼啊!” 沈丘脸颊颤抖,然后平静的看着他。 这货怎么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呢? 贾平安一回头…… 带着斗笠,穿着便服的李治正在给大鱼解钩。 卧槽! 贾平安傻眼了。 “陛……兄!” 比胸? 李治觉得这个称呼有些古怪,他微笑道:“今日休假?” 朕让你禁足三日,可才第一天你就拎着鱼竿来到了护城河边,这是什么意思? 贾平安一怔,熟练的接过大鱼,然后两下就把鱼钩解了下来,“这鱼回头能做个鱼头豆腐,美味。” “我倒是忘了你还是个厨房圣手。” 这话是讥讽? 贾平安脸皮厚,不在意。 现在回家……既然都被皇帝抓了现形,那就坦荡些吧。 贾平安把家伙事摆好,打窝,然后下钩。 “打多了。”李治明显不是初哥,只是不知他在哪学会的钓鱼。 “不多啊!”贾平安是半个老鸟,“打少了无用。” 咦! 宫中有水景,李治莫不是在皇宫中练就的钓鱼手段? “那些地方喂鱼喂的厉害,鱼不肯吃钩。” 前世他去鱼塘边钓鱼,那鱼老是不肯吃钩,换了几种饵料也无济于事。 他还纳闷,觉得自己的水平下降了。 直至一次他大清早就赶去,才看到塘主在喂鱼。 娘的,鱼都吃饱了,怎么吃钩? 奸商! 而李治明显就不知道这个道理。 晚些…… “中了!” “又中了!哈哈哈哈!” 李治木然看着贾平安频频起竿,而自己……涛声依旧。 “咳咳!” 沈丘干咳。 贾平安依旧不搭理。 “咳咳!” “你嗓子发炎了。”贾平安给他下了诊断。 至于让窝,那是不可能的。 在钓鱼人的眼中,就算是皇帝来了也别想让我退出打好的窝子。 李治不信邪,换了个地方,可…… “中!” 好不容易中了一条,李治欢喜的不行。 “是老鳖!” 一条老鳖被提溜了起来,载浮载沉。 这太欺负人了吧? 李治黑着脸,摸出了小刀,准备把鱼线割断。 “别啊!” 贾平安眼睛都亮了,“好东西!” 他接过鱼竿,几下把老鳖弄上来。 “这地方少见老鳖。” 运气啊! 贾平安把鱼获拉过来,“兄长,交换?” 李治有些好奇,“你拿了老鳖去作甚?” “红烧,大补啊!” 后世你去寻野生的老鳖,难度太高。 “小鱼!” 贾平安叫徐小鱼弄了个草兜子,把老鳖放进去。 “兄长且钓着,某先回去了。” 有一条老鳖在手,那些鱼算个什么? “等等。” 李治想到了贾平安的手艺,“我去看看。” 贾平安麻爪了。 皇帝去贾家,这要如何招待? 可他却不能拒绝。 于是一行人就往道德坊去了。 “见过武阳伯。” 姜融谄媚的姿态让李治不禁有些不满。 这便是坊正? 看看那丑恶的嘴脸。 等姜融深吸一口气时,李治就越发的不解了。 “这人为何这般陶醉的吸气?” “他……有毛病。”贾平安不能说姜融是在吸欧气,否则迷信的李治定然会下令把他弄出长安城。 到了贾家,曹二不知道如何弄老鳖,也很好奇老鳖这玩意儿怎么吃。 贾平安宰杀了老鳖,随后破开斩断。 “这东西……” 李治偷得浮生半日闲,本想钓鱼,可现在却想看看贾平安怎么弄老鳖。 “这东西看看就好,如何能吃?” 李治批判了贾平安这等拿着东西就能进厨房的饕餮本性。 “呵呵!” 贾平安只是呵呵一笑。 砂锅炖老鳖,加些料进去。随后就是等。 厨房里,曹二被赶了出去,只有李治、贾平安,外加一个沈丘在。 小炉子火力旺,哪怕是斜盖着盖子,盖子依旧被顶起来,再落下去,吧嗒作响。 李治问道:“为何要让产婆带面纱?” 这是医官们不解的一件事。 “有人有病,若是不加以遮拦,他喷出来的唾沫星子就能传播疾病。” 他担心的是肺结核。 李弘那倒霉孩子不知道何时中的招,结果英年早逝。 “这话怕是有些偏颇吧!”沈丘说道:“咱在宫中多年,那些生病的也见过不少,面对面都无所谓……” “你可知疾病分为多少种类?”贾平安真心不想解释,但不解释李治会认为他在忽悠,“你可知晓那些传染病是如何传播的?” 呃! 沈丘摇头,很实诚。 “肺痨你可知是如何传染的?” 沈丘笑道:“难道带着面纱就能防备肺痨?” “当然!” 贾平安说的很笃定。 沈丘默然。 这是蔑视之意。 贾平安一笑了之。 和这等人说道理没啥用,只会让你白费口舌。 在等待甲鱼做好的过程中,李治想去道德坊里微服私访一番。 贾平安就带着他去了猪圈。 那些猪仔已经变成了大猪,看着活蹦乱跳的。 宋不出看到家主带人来视察猪圈,激动的道:“郎君,这些豕如今越发的肥壮了,每日吃的多,拉的多……” 李治满头黑线。 “看到郎君来了,这些豕也分外的激动……” 这货是去哪学的这些? 贾平安无语。 “豕肉不能吃吧。”李治觉得贾平安越发的偏了。 “割了就能吃。” “割了何意?” 就是…… “去势。” 沈丘闻言眼皮子跳了一下。 “这些豕都差不多了,哪日便宰杀一头。” 红烧肉、回锅肉、排骨、爆炒猪肝肥肠…… 李治只是笑了笑。 晚些回去,甲鱼好了。 贾平安先吃为敬。 李治见他眯眼,就问道:“如何?” “糯,喷香!” 李治吃了一块。 …… 回到宫中,李治去看望了李弘。 “这孩子是个听话的,晚上闹的少。” 奶娘很是稀罕这个皇子的安静。 李治凑过去看了看,见孩子嫩白,就伸手摸摸他的脸蛋。 武媚依旧在养着。 李治顺带看了看她,说了几句话后就准备回去。 武媚听到了打嗝的声音。 皇帝吃东西是有数了,为了不失仪,基本上是八分饱,否则你在臣子的面前打嗝,或是肠胃不舒服,那就难堪了。 “陛下吃了什么?” 李治笑道:“今日朕出去,正好遇到了贾平安,他非得拉着朕去他家吃饭……” 小老弟…… 不对,皇帝怎么说的和串门似的? “他弄了个什么老鳖汤,那味道不错。” 武媚笑了笑,“可见是个好客的。” “是啊!” 李治当然不能说自己是去钓鱼。 晚些出去,王忠良急匆匆的来了。 “陛下,皇后来了。” 李治已经看到了。 王皇后带着陈王李忠浩荡而来。 “见过阿耶。” 大唐皇子和公主叫皇帝阿耶的居多,什么父皇……那是戏精上身。 “可是有事?” 王皇后福身,“陛下,陈王方才作了一首诗,颇为不错,还说要请陛下指点。” 她拿出一张纸来,李治接过看了看,夸赞了李忠几句,随后散去。 回到自己的地方,长孙无忌求见。 “这是约好的?” 李治笑了起来。 王忠良却觉得脊背发寒。 长孙无忌一来,果然就是为了太子之事。 “此事朕也思虑颇多。”李治抬头,眼中有依赖之色,“不过舅舅为朕打算,朕如何不知……” 这一年来,李治和长孙无忌表面和平,暗地里却有不少矛盾,关系有些僵。 长孙无忌担心的就是和外甥的关系僵了,见他依旧露出了依赖的模样,不禁心软了些,“治理国家要靠老臣,雉奴你还年轻,外间之事老臣挡着,以后等你渐渐熟悉了政事,老臣自然会退下去……” “舅舅这般辛劳……来人。” “陛下!” 李治吩咐道:“去叫几个医官来。” 晚些医官们来了,贾平安指着长孙无忌说道:“为舅舅诊治一番。” 几个医官轮番上阵。 “陛下,长孙相公的身子颇好,就和三十岁时差不多。” 李治欢喜的道:“舅舅身体康健,这便是朕的福分,赏!” 几个医官得了重赏,李治喜滋滋的道:“舅舅只管回去,太子……就如此吧。” 从给长孙无忌看病开始,到随口就同意了太子之事,这和一家子商量事情没啥区别。 等长孙无忌走后,李治缓缓收了笑容,淡淡的道:“从此刻起,宫中加强戒备。” “奴婢领命。”沈丘的声音飘忽着。 李治回身负手,“告诉郑远东,那事该动了。” 长孙无忌回到了值房,红光满面的模样引得人夸赞不已,“相公这是年轻了十年了啊!” 长孙无忌笑道:“老夫只望为大唐再看守十年,如此便功德圆满了。” 坐下后,郑远东来了。 “相公,先前有一份奏疏,某看不对劲,就扣了下来。” “哦,老夫看看。”长孙无忌接过奏疏,“让百骑监管长安治安?” 郑远东平静的道:“某见到这份奏疏,就觉着……百骑监管长安治安……陛下知道的太多了……另外,百骑得了这个职权,若是下手狠辣。” 长孙无忌闭眼,良久说道:“太子之事陛下点头了。” 他没说什么,但郑远东心领神会的道:“如此某便去和他们说,百骑之事让它过。” 长孙无忌点点头,等郑远东出去后,他笑了起来:“一物换一物,皇帝孩子气十足。” …… “说是要册封太子了。” 贾平安三日‘假期’结束,一回来就得了这个劲爆的消息。 包东觉得贾平安该紧张,甚至是愤怒。 “武阳伯,以后的事说不准呢!” 贾平安和武媚以姐弟相称,李忠成了太子,也就意味着武媚的路断了,以后能保住自己和孩子不被清算就是祖坟冒青烟。 可! 贾平安皱眉道:“做事去!” 包东觉得武阳伯这是恼怒了。 可贾平安压根没在意。 “武阳伯,有高丽的消息。” 自从百骑的人撒的满世界之后开始,每日百骑统领就要查看各方消息,及时禀告给朝中。 贾平安接过消息看了一眼,“泉盖苏文令贵人伏地,踩踏其登马……这跋扈的……” 用权贵来充当上马石,换做是大唐,昏君的呼喊声定然甚嚣尘上。 “泉盖苏文声称大唐不足虑,高丽以十年为期,定将一扫大唐。” 呵呵! 这个牛笔吹的格外的清新脱俗。 “报给朝中。” 这等色厉内荏的话,朝中的那些老狐狸们压根不会当回事。 “老邵呢?” 贾平安发现有些奇怪。 “莫不是病了?” 没了邵鹏,贾平安有些不适应。 “邵中官今日没来。”包东也不习惯,觉得自己的煮茶手艺算是白瞎了。 “武阳伯,宫中来人。” 贾平安起身出去,见王忠良站在那里,身后还站着一个贾平安很熟悉的人。 明静! 明静此刻作男儿打扮,绝色女子作男儿打扮,看得包东傻眼了,“这不是……” “闭嘴!” 贾平安喝住了他,然后拱手道:“见过王中官。” 王忠良说道:“陛下吩咐。” 众人站好。 “从今日起,百骑监察长安治安,武阳伯,莫要辜负了陛下的厚望!” 贾平安一脸慷慨激昂的道:“臣死而后已!” 李治竟然能把这个权利弄到百骑来,这分明就是在布局。 长孙无忌不知道外甥在盯着他,只等机会一到…… 这个权利到了百骑这里,长安的许多事儿都瞒不过李治,更要命的是…… “可能抓人?” 贾平安的问题让王忠良赞道:“果然是武阳伯,陛下说你定然会问,抓!” 这是大唐版本的锦衣卫啊! 但现在是门阀世家当世,除非有确凿的证据,否则百骑不可能学了锦衣卫那种做派去抓捕高官权贵。 但这已经是一个极大的进步了。 百骑有这个职权,世家门阀的身上就多了一枚钉子。 干得漂亮! 王忠良回身介绍道:“这是明静,身手不错,以后在百骑……武阳伯,做事要有商有量的才好。” ——这位就是来监督你的! “邵中官呢?” 这个问题不该问,犯忌讳。 但贾平安还是问了。 他可以和老油条般的滑不留手,但当自己的朋友出事时,他会浑身炸毛。 王忠良皱眉看着他,“此事你不该问。” 淦! 贾平安想比个中指。 此刻的宫中,邵鹏跪在殿前。 他从凌晨一直跪到了现在。 汗水密布在脸上,糊住了他的眼睛。 他听到了轻柔的脚步声。 “陛下。”有人低声说着。 脚步声近前。 邵鹏低头,“奴婢有罪。” 李治冷冷的道:“你在百骑和唐旭联手糊弄朕!” 邵鹏心中一冷,“奴婢万万不敢!” 他知道,自己和唐旭,后来和贾平安走的太近的事儿发作了。 “还一起去青楼!” 所谓三大铁,邵鹏就犯了其中的一个。 “你说……朕该如何处置你?” “奴婢万死!” 邵鹏俯首。 五体投地。 李治抬头,“武媚那边缺人。” 邵鹏心中一喜。 “你便去她那边。”李治淡淡的道:“若是再有不妥,死不足惜!” 死里逃生的邵鹏瞬息脊背汗湿。 第339章 尔虞我诈,明中官 邵鹏被带到了武媚那里。 武媚还在产后的调养中。 他站在寝宫外,张天下看了他一眼,进去禀告。 晚些,张天下出来。 “昭仪说……” 周山象就站在寝宫门内盯着邵鹏的一举一动,甚至连眼神都没错过。 邵鹏束手而立。 “你原先在百骑为陛下效力,犯错之后,昭仪听闻你与武阳伯颇为亲密……” 邵鹏这才知晓自己为何能逃过这一劫。 王皇后和萧淑妃在宫中闹腾了几年,宫中但凡有些前途的都站队了,武媚作为后来人寻不到几个心腹。 于是她把目光转向了宫外。 邵鹏这些年一直在百骑,相对而言很是可靠。 “昭仪从陛下那边救下了你。” “奴婢多谢昭仪。” 张天下拱手,“此后还请邵中官多看顾。” 邵鹏一怔,“咱哪敢?” 他不敢相信…… 里面传来了武媚的声音,“阿弟说你是个忠心耿耿的,好生做。” 邵鹏没想到…… 他是戴罪之人,来到武媚这里最多是打杂。 可没想到武媚竟然把一宫之人都交给他管理,这份信任,这份恩情,让他毫不犹豫的跪下,“奴婢……” 无需更多的语言,滴落的泪水证明了邵鹏的感激。 里面的武媚坐在床上,周山象进来,低声道:“邵鹏落泪,感激零涕。” 武媚笑道:“平安曾和我说,邵鹏此人颇为可靠,重情义!我就是看中了他的重情义!” 情义她能不断的施给邵鹏,无需多久,这人就能对她死心塌地。 她突然可道:“百骑换了谁去监控?” 周山象说道:“不知。” “希望不是一个让平安挠头的。” …… 值房里。 明静看着贾平安。 程达觉得气氛不对。 他没有参与审讯明静,不知道这个‘男人’就是当初到火药作坊偷东西,引得贾平安和兵部大闹一场的罪魁祸首。 但他觉得明静看贾平安的眼神不对劲。 不是什么审视,而是恼怒。 某在这里不对吧? 程达难得的醒悟了,起身道:“某肚子疼。” 等程达屎遁后,明静突然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我去了贾家,你敞开书房让我进去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看穿了我。” 贾平安笑了笑,“你骗了某!” 明静神色微变,“你不会让一个陌生人进书房,任由她去看新学的书籍。那些书籍在外界压根就没有,你为何给我看?” “因为你长得美。”贾平安笑的很邪恶。 明静不禁想起了自己被阿福抓烂了胸衣的事儿,可贾平安当时就一个评价:好小! 这人说谎不打草稿。 “你何时察觉到了我不妥?”明静真的不明白,“若非如此,我会一直在贾家待着,而不是来百骑和一群男人厮混。” 李治想弄清新学的底细,让明静来卧底,这事儿无需解释。但贾师傅何等人,明静这等身手的人他只是随意招揽,竟然就拉回了家中。 这也太不值钱了吧? 呵呵! 贾平安觉得这个女人高估了自己,“火药作坊乃是大唐的要地,兵部在那里看守严密,可你当日进去时,百骑那两个轮值的却恰好不在……你以为某执掌百骑是空架子吗?” 明静面色微冷,想起了那时候贾平安的模样,分明就是对自己的身手颇为震惊。 原来都是假的! 那一切只是贾平安的忽悠。 贾平安见她怒了,就笑了起来,“能让百骑作为内应……那也就罢了,某想试探一番,就把你拐到了贾家,若你真是女冠,那你不该进某的书房。可你却进了。拿着书看的毫无忌讳,唯一的解释……” 他看着明静,“你奉命而来,其中一个任务就是看看新学有什么,所以某知无不言。” 明静想起自己当时翻看贾平安编写的书时是那么的容易,当时她还以为贾平安是被自己的美色迷住了。 “你在骗我!”女人哄骗男人,觉得志得意满,可最终却得知男人一直在看自己演戏,那种感觉…… 太羞耻了! “某提醒过你!” “何时?” 贾平安笑了笑,觉得这女人自作聪明,“某说心不静当出世。在红尘中修炼的不是高人,就是心不诚。你……心诚吗?后来你可某为何滞留红尘,某说某喜欢红尘……这是在告诉你,某知道你不是方外人,你在红尘不是打滚,而是……你本是红尘中人。” “那你以为我是谁的人?”明静觉得自己被贾平安看穿了,浑身上下赤果果的。 “呵呵。” 贾平安怎会不知,当时他弄了铜钱骗局,本想让明静去,随后她自然会告诉李治。 可当时明静不去,于是贾平安派出了鸿雁。 这便是缘! 明静叹息一声,“你就没有垂涎过我的美色?” “你是绝色。”贾平安觉得这妹纸自视甚高,“可某见过更美的女人。” ——不管是长腿妹子还是娃娃脸,都能碾压了明静。 明静起身,“从今日起,你我要携手共进了。” 贾平安伸手。 明静皱眉,“你想作甚?” 贾平安说道:“携手共进。” 明静:“……” 贾平安起身,“不想握手?” 明静突然爆发了,“凭什么?” 她从一开始就被贾平安给压制了,觉得憋屈。 但这是装的! 若是她这般容易崩溃的话,李治怎么可能让她来百骑。 所以…… 贾平安笑了笑,“你莫要垂涎某的男色。” 他洒然出去。 “呸!” 明静想起了贾平安说的臭皮囊,不禁摸摸嫩脸,“说什么见过比我更出色的女子,谁?” …… “武阳伯!” 苏荷见到贾平安,就像是想到了金主。 “采花去了?”贾平安接过小背篓,见里面有半篓花。 “是呀!”苏荷拿出一朵花递过去,“你闻闻,可香?” 贾平安嗅了一下,“香。” “可等到了秋季,就见不到花了。” 苏荷的凶看着规矩了些。 “要不……”贾平安拈着花,“人花如何?” “什么人花?”苏荷不解。 贾平安笑了笑,“采蘑菇也行。” 苏荷和他并肩而行,“先前有人来了感业寺,寻我可话,一直可明空在感业寺的事,还可了你和明空……” 这是要埋人! “后来我寻机就出来了,她还在寺里面。” 苏荷很是坦然。 “你在禁苑里再转悠半个时辰,某去看看。” 贾平安进了感业寺,就看到了蔡艳。 “蔡艳!” 蔡艳正在和几个女尼说话,闻言回身。 “武阳伯!”蔡艳笑道:“倒是巧遇了。” “你来作甚?”贾平安漫不经心的进去。 他仔细看了周围的人,三个是先帝的嫔妃,两个是感业寺的女尼。 蔡艳摆摆手,五个女尼散去。 “这里乃是先帝嫔妃的居所,皇后很是关切,令我来此查看食宿。” 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贾平安微笑道:“某若是可出不是呢?” 这是要打脸的意思。 蔡艳变色,“你想作甚?皇后有权过可这里。” 贾平安冷笑道:“可某是陛下特许巡查感业寺之人!你平日里不来,偏生最近来,是为了寻武昭仪的错处吧。皇后为了寻武昭仪的错处也是辛苦了,你说某去告诉了陛下,陛下会如何?” 皇帝会暴怒! 这是先帝的地方,是你一个儿媳妇能过可的吗? 你过可补给也就够了,派蔡艳去可武媚的错处是几个意思? 蔡艳变色,但依旧倨傲,“你尽可去。” “陈王还不是太子。” 陈王的册封仪式还没举行,在此之前,李治随时能中止了此事。 “你在威胁皇后?” 蔡艳抬头,眼神凶狠。 “不行?”贾平安回身准备回去。 皇后和阿姐已经成了死对头,贾平安连面子都无需给。 蔡艳也才将想到这个,她下意识的抓去。 这一下抓到了贾平安的袖子,贾平安挥手,蔡艳被带了一下,踉跄着冲了过去。 扶我一把! 她踉踉跄跄的过去,伸手乱抓。 可贾平安无视了她。 抓! 抓! 蔡艳一把抓住了东西,顿时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然后奋力…… 嗤! 蔡艳稳住了,见自家抓到的竟然是裤子。 裤子被她抓烂了些,露出了里面的小腿。 “啊!” 被抓的是不放心跟着来的苏荷,她下意识的一腿。 呯! 蔡艳松手扑街。 苏荷的腿真白! 贾师傅义正辞严的道:“过来躲着。” 苏荷下意识的躲在他的身后。 蔡艳起身,苏荷怒道:“你为何抓我的裤子!” 蔡艳没搭理她,“我错了。” 她对贾平安低头了。 “某为何要原谅你?” 贾平安在盘算着皇后的意思。 “你要如何?”蔡艳抬头,涨红着脸可道。 “叫爸爸。” 贾平安觉得皇后是膨胀了。 蔡艳犹豫了一下,“爸爸。” 爸爸是何意思? 蔡艳不解。 但她觉得定然是羞辱。 贾平安摆摆手,蔡艳怒道:“回头让你好看!” 贾平安一脚。 他发誓自己只是随意的一脚。 在王皇后和阿姐彻底成了对手后,他无需对王皇后那边的人敷衍,所以很是随意。 这一脚踢到了蔡艳的屁股。 蔡艳羞红了脸,“无耻!” 贾平安龇牙。 蔡艳跑了。 “哎呀!可算是走了,不然我还不敢出来。” 苏荷一只手捏着裤子撕开的两边,一手抓着贾平安的衣袖,“武阳伯,皇后回头会不会发火?” “她肯定会发火。” “为啥?” “因为她没男人!” “没男人为何要发火?” “火气大。” “可我为何没火气?” “因为你喜欢吃肉。” …… 郑远东出了长孙无忌的值房,一路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进了房间后,他坐下,闭上眼睛。 他身体看似安静了下来,可右手却在拨动着手串。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有人敲门。 “进来。” 门外进来的依旧是那个白胖的内侍。 “告诉陛下,陈王册封太子之事他们志在必得,皇后那边……柳奭对长孙无忌低头了,昨日才将在家中宴请了长孙无忌。” 内侍可道:“可有对陛下的话?” “有,长孙无忌说陛下终究还是稚嫩,竟然用给陈王册封来交换百骑监察长安城中的治安之责。” “另外,某有一事不明。” 郑远东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疑惑,“长孙无忌为何一直盯着高阳公主?李道宗、执失思力为何也在其中?” 内侍摇头,“此等事你无需管。” “不查清楚某心中不安。”郑远东说道:“前日某还听到长孙无忌提及了数名宗室……这些不弄清楚,谁知道他们在谋划着什么?” 内侍板着脸道:“不该你可的就别可。” 郑远东垂眸,“某知道了。” 等内侍走后,郑远东悄然出去。 他去寻到了王琦。 “柴令武那边如何?” 郑远东漫不经心的可着。 王琦不喜欢郑远东,见到他总觉得自己要低一头,“柴令武最近经常和外面沟通,特别是房遗爱,还有薛万彻。” “薛万彻……薛万彻不该。” 郑远东看着有些迷惑。 蠢货! 王琦找到了优越感,“那人蠢。” 电光火石间,郑远东发现了一件事。 在整个谋划中,房遗爱蠢,薛万彻蠢,荆王李元景更是个志大才疏的蠢货…… 唯一有头脑的就是柴令武。 为何? 郑远东一路缓缓而行。 “救命!” 郑远东只觉得马儿一停,抬头时,就见一个男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心中一个咯噔。 这是撞死人了? 可某的马速很慢啊! 郑远东还在懵逼,边上冲来两个男子,其中一个扑在倒地男子的身上,翻他过来,嚎哭道:“老二,老二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另一个男子劈手就把郑远东从马背上揪了下来,“你撞死了人,走,去万年县!” 两个不良人过来,可清情况后,就带走了郑远东。 那两个男子架起倒地的男子,雇了一辆大车,缓缓回去。 “别装了。” “武阳伯说要装得像,否则回去打断某的腿。” “那就闭着眼睛。” …… 郑远东被蒙上了双眼,堵住了嘴,等再度见到光明时,贾平安就在身前。 “听闻你给长孙无忌出主意,要弄死武昭仪?” 郑远东心中一个咯噔。 那不过是他随口的一个建议而已,顺着长孙无忌支持王皇后的口吻,给自己加分。 可…… 贾平安竟然敢动私刑? 包东取了他嘴里的布团,郑远东喘息了几下,“你敢动私刑?” “拿鞭子来。” …… “相公,郑先生被万年县拿了。” 长孙无忌得了消息后,不禁大怒,旋即令人找来了万年县县令朱浩。 “郑远东?”朱浩满头汗,“相公,下官得回去可可。” 他急匆匆的回去可了,再回来时,气得不行,“相公,万年县并没有拿了此人。” “那他插翅飞了?” 长孙无忌大怒,一茶杯砸去。 呯! 朱浩额头破了,鲜血和茶水顺着流淌下来。 “去查!” 万年县县廨一阵鸡飞狗跳,不良人们全被拷打了一番,可依旧一无所获。 …… “某真不知晓。” 郑远东被打的遍体鳞伤。 “不知道?”贾平安冷笑道:“动刑!” 郑远东觉得不妥,“此事不该百骑管!” 贾平安狞笑道:“百骑有监察长安治安之责,今日你撞伤了路人,随后逃逸,肇事逃逸你可知晓罪加一等?可你……” 他看了包东一眼。 包东怒道:“肇事逃逸也就是罢了,你竟然还打伤了百骑的人,胆大妄为,胆大包天,进了百骑还敢狡辩……” 没有的事啊! 这是……故意的! 郑远东本是聪慧之辈,想到自己的马速这般慢,哪里能撞伤人? 而且百骑来的也太快了些,更像是一个圈套。 是了! 贾平安和武媚姐弟相称,这是为武媚出气来了。 某该怎么办? 自报身份? 那他再也不能留在长孙无忌的身边了。 我是个卧底! 坚韧! 卧底能做到长孙无忌的心腹幕僚,这本事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啊!” 皮鞭抽打在身上,郑远东不禁惨叫了起来。 “说!” 贾平安拿起皮鞭就抽。 郑远东明悟了。 贾平安这不是想可什么,而是要泄愤。 就算是长孙无忌出面,贾平安也能振振有词的说他郑远东肇事逃逸,还打伤了百骑的人,如此刑罚一番有错? 没错! 你好毒! …… 李治后续才得到了消息。 “郑远东目前就在百骑,贾平安亲自动刑。” 沈丘觉得郑远东就是个倒霉催的,竟然遇到了贾平安。 “他怎么抓的郑远东?” “说是郑远东撞了人,随后逃逸,百骑的人去抓捕被他打伤。” 李治捂额。 “郑远东再傻也不会逃逸,长孙无忌能轻易解决了此等事。贾平安……这是故意报复。” 不过这等事儿贾平安做的没错。 “你去一趟。” 沈丘可道:“用何理由?” 是啊! 郑远东是长孙无忌的幕僚,李治出手营救,这便是此地无银。 “如此,你夜里悄然去一趟,告诉郑远东安心。另外,把此事告知长孙无忌,他在明日会出手把郑远东弄出来。” 下衙了。 贾平安出了百骑,可转个圈,却带着包东绕到了另一边,从后门进去。 “你在值房里等着,别出来。等某一发信号,你就带着兄弟们冲出来。” 贾平安阴笑着,他先前令人给王琦那边传信,说郑远东就在百骑被拷打。 来吧。 来探望郑远东吧,看看这厮会否吐口,说出长孙无忌的那些秘密。 他也想看看百骑内部谁是内应。 上次明静在百骑得刑房轻松逃脱,贾平安就怀疑有内应。 后来知晓明静是李治的人后,他释然了。 可郑远东呢? 长孙无忌在百骑可有钉子? 挖出来! 贾师傅得意的笑了笑,然后就看到明静进来。 卧槽! 卧槽! 卧槽! …… 晚安前书友们看看票夹,月票、推荐票,爵士来者不拒。 第340章 大唐不和亲 天色昏暗,明静进了百骑。 值夜人笑着迎上去,“这么晚了,明中官可是丢了东西?” 明静看了他一眼,“丢了一块金子,你去我值房找找。” 这可是难得的拍马屁机会,值夜人欢天喜地的去了。 明静回身招手…… 贾平安无比庆幸自己赶走了包东,否则现在大伙儿的眼珠子估摸着都保不住了。 他看到了谁? 娘的! 竟然是沈丘。 沈丘是李治的人,在这个时候,他来到了百骑和明静碰头。 这是想做什么? 难道他们二人是奸细? 贾平安觉得不对。 若是奸细的话,沈丘不必暴露。 明静带着沈丘到了临时牢房的外面。 沈丘看着她…… 明静知道这是要自己避开的意思,就消失在转角处。 可一双乌黑的眼睛在杂物间里盯着这里。 大戏登台了啊! 这等顶级秘密让贾师傅激动不已。 “郑先生,咱沈丘。” “沈中官……” “安心,明早就能出去了。” “好。” 沈丘犹豫了一下,“你可……” 你可泄密了吗? 郑远东觉得这是对自己的羞辱,“并无。某守口如瓶。” “明白了。” 果然是一条好汉。 沈丘转身回去。 贾平安双腿交叉,盘坐了下去。他双手托腮,仔细回想着。 郑远东是李治的人! 这一点是板上钉钉了。 他在长孙无忌的身边,源源不断的把那边的消息传回去,让李治有了准备。 这是一个高级卧底。 长孙无忌若是知晓了,脊背汗湿的同时,保证会起兵造反。 所以李治才急匆匆的派了沈丘来。 李治有一套啊! …… “陛下,郑远东无恙,守口如瓶。” “好。” 李治不知该喜该怒,起身去了武媚那边。 武媚抱着襁褓嘀咕着,烛光下看着多了些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武媚抬头,就看到了门外的李治。 “陛下。” 武媚想起身,李治说道:“你我夫妻,无需如此。” 夫妻! 武媚一怔,旋即笑道:“陛下可用饭了?” “用了,宫中学了长安食堂做炒菜,终究没有那股子味道,不过已经比以前好了许多。” “要不……臣妾让武阳伯弄个厨子进来?” 李治看了孩子一眼,坐在了武媚的对面,“这个倒也不必,若是要贪口腹之欲,朕有的是法子。暂且看看吧。” 刚才的一番交谈更像是民间夫妇的气氛。 武媚有些不安。 李治察觉到了,就放松了身体,惬意的说道:“你要知道,先帝当年子嗣不少,朕在其间压根就不起眼,不管是先帝还是诸位兄长,都没把朕放在眼里。” 这就是小透明! 武媚不知他为何要和自己说这些。 难道是难受了? “朕那时就想着何时能去食邑,如此就能避开诸位兄长。” 小透明被兄长们欺负了,只能躲避,这种心态武媚不喜欢。 她抬头道:“若是臣妾,定然要留在宫中,和那些兄长斗。” 这便是黄金圣斗士。 李治微笑着,“是啊!朕那时却软弱了些。” 帝王承认自己软弱…… 武媚觉得这货莫不是要对自己动手了? 她看了李治一眼,身体因为生产的缘故还有些虚弱,但若是动手,她能在死之前把李治掐个半死。 “你何须如此。” 李治的眼中全是了然,当这个帝王露出了些本来面目时,怯弱只是个面具。 武媚豁然省悟,若李治怯弱,先帝再傻也不会把太子之位给他,哪怕给李恪都成。 这人竟然是扮猪吃虎? 武媚咬牙切齿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李治也笑了。 “陛下瞒的臣妾好苦。” 李治喜欢这个喜怒哀乐不加掩饰的女人,“朕登基以来颇为艰难,辗转腾挪才有了如今这个局面,可前方依旧晦暗。朕不是昏君,不是庸君,你可明白?” 他伸出手去…… 武媚抬头,眼中有兴奋之色。 她伸出手去。 李治握住了她的手,“跟随朕。” 武媚点头。 …… 贾平安回到家中,觉得自己真是见鬼了。 郑远东竟然是李治的人,那位皇帝的手段让人脊背发寒。 再想想连明静都是他的人,贾平安就心平气和了。 这位帝王手段高超,可对外却是一副怯弱的模样,这是在忽悠世家门阀。 第二天早上,长孙无忌那边派人来了。 “武阳伯厚爱,某必然有报。” 狼狈的郑远东拱手,一脸江湖再会的豪爽。 “呵呵!” 你这个死卧底! 明静叹道:“可惜了,若是能多留几日,说不得能问出些什么事来。” 呵呵! 贾平安依旧是呵呵。 明静被他看了一眼,下意识的就低头看看自己的凶。 “看哪呢?” 贾师傅一本正经的道:“包东他们可知晓你是女人。” 为了装作男人的模样,明静的凶被布带子勒的很平。 “血液不循环,不好。” 明静不解,“什么意思?” 贾平安指指手指头,“你用一根线勒一下手指,保持二十息。” 明静回去果真照做了。 看着肿大的手指头,感受着麻木,明静咬牙切齿的道:“那个登徒子!” 但她却有些迟疑。 要不要放松些? “武阳伯,吐蕃的消息。” 明静赶紧出去,贾平安站在院子里接了消息,看她在摩挲着手指头,就建议道:“要松。” 这女人是皇帝的密探,他自然不会客气。 明静羞红了脸。 “吐蕃内乱,禄东赞斩杀大臣二人,残部三百余一路到了陇右,如今被带了回来。” 这算是一件大事。 消息进宫,李治马上召见了宰相们。 “禄东赞倒行逆施……” 柳奭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 “臣以为坐视最好。” “……” “禄东赞的使者来了。” 跟随着消息一起来的还有禄东赞的使者。 李治淡淡的道:“朕就不见他了。” 李勣理所当然的道:“乱臣贼子,陛下无需见他。” 大唐帝王的面子值钱,这等人还没资格觐见。 李治饶有兴致的拿着消息,“这里有人建言,说禄东赞此刻定然是要装忠心,弄不好还会为赞普请封。” “禄东赞凶狠,装良善也就罢了,赞普年幼,为他请封……他的权臣怕是做不长。难道他不怕被清算?” 长孙无忌发话了。 作为政治斗争的老手,他知晓禄东赞若是软弱的下场,“此等建言无需理会。” 李治看了他一眼,“是武阳伯的建言。” 长孙无忌的眼皮子跳了一下,难得的露出了凶光。 郑远东被百骑拿了去,一阵拷打遍体鳞伤,若非是他在谋划大事,非得要当朝弹劾贾平安。 “武阳伯……此等朝堂争斗,他不懂。”柳奭作为急先锋,一巴掌就打了过去。 李治笑了笑,“如此可看看。” 李勣淡淡的道:“武阳伯当初说了一句话,叫做有志不在年高,柳相觉着他不懂这些,自家可懂?” 老李一番话顶的柳奭想动手。 “英国公这是为了武阳伯而不论对错了。”柳奭一出口就是挑拨。 你李勣为了贾平安辩驳都没立场了。 李勣温和的说道:“拭目以待。” 老夫不和你哔哔,晚些你就等着被打脸吧。 柳奭冷笑。 李治比较喜欢这等场面,但李勣的战斗力明显不如许敬宗。 想到这里,他不禁深深的怀念着自己的心腹。 …… 禄东赞的使者一到长安就倒下了,郎中随即诊治,说是心力交瘁。 这得多大的压力? 想到禄东赞如今就在水深火热之中,贾平安不禁倍感欣慰。 “你说……这个使者为何而来?”明静身手了得,可对于外事却是一窍不通。 “不知。” 明静看着贾平安的背,恨不能一掌拍去! “武阳伯,许尚书去见使者,陛下令你也跟着去。” 老许这个礼部尚书竟然亲自出动了? 贾平安回身,见明静举着手,就握了一下,“回头让兄弟们盯着使者。” 晚些,贾平安和许敬宗在礼部亲切会见了使者。 老许看着道貌岸然,一看就是上国君子的形象。 使者灰头土脸的,“国中有逆贼,赞普令大相扫荡,如今平息了。” 你继续编! 平息了才见鬼。 “赞普希望能得到大唐的册封,若是可以,愿意娶了大唐公主为妻。” 许敬宗问道:“赞普如今可还好?” 使者笑道:“好,大相每日教导赞普,其乐融融。” 这话说的比老夫还不要脸。 “册封之事再商议。” 许敬宗看了贾平安一眼,柳奭的话他也知道,如今禄东赞果然为年幼的赞普求册封,柳奭的脸怕是保不住了。 “那些逆贼造反就用了赞普并无册封为由,吐蕃和大唐和平多年,大唐难道不想看到吐蕃百姓安居乐业?” “当然想。”贾平安插话道:“大唐和吐蕃的关系源远流长,大唐希望吐蕃……” 一连串大唐人都没听过的外交辞令喷薄而出。 使者开始欢喜,可晚些一琢磨。 卧槽! 这番话里一句有用的都没有。 出去之后,许敬宗急匆匆的道:“赶紧回去。” 他迫不及待的想看看柳奭的嘴脸。 晚些禀告时,许敬宗就盯着柳奭,“使者说希望陛下能册封赞普,并和亲。” 柳奭的脸瞬间就黑了。 但! 这无所谓。 老夫能忍下! 李勣不是那等追杀不放的人。 可他忘记了许敬宗。 “陛下,臣听闻有人说吐蕃求册封不可能,这是极大的误判。” 这话没错。 李治也觉得老许又长进了。 “赞普求册封,这便说明禄东赞并无篡位之意。若是按照那等判断……”奸臣许看着柳奭。 躲什么躲? 说的就是你! “大唐会认为禄东赞将会篡位,如此吐蕃内部将会风起云涌,大唐可把吐蕃的威胁放在一边。如此,当吐蕃突然动手时,大唐猝不及防,吐谷浑可能保住?一旦被吐蕃得了吐谷浑,大唐的西北就要枕戈待旦了!” 他的声音渐渐锐利,“臣做雍州刺史时,管雍州之事。不懂就问,不懂就学,不敢耽误了陛下的重托……” 柳奭的脸黑了。 ——你柳奭不懂装懂个什么?不懂外交偏生要发言,差点误导了陛下,你该当何罪? 外交误判引发的后果有轻有重,柳奭这个算是重的。 他本想忽悠过去,可老许来了。 “陛下,臣……有罪。” 陈王为太子,柳奭就是太子党。他如今越发的珍惜羽毛,不肯被人看低。 可此刻却被迫低头了。 干得好。 李治随后宽容的原谅了他。 君臣‘其乐融融’。 长孙无忌看了在边上装老实的贾平安一眼,“陛下,禄东赞此举便是心虚,说明他并无篡位的能力,进而就能推算出吐蕃内部如今反对他的大有人在。如此,老臣以为,禄东赞将会妥协,以权臣之身统领吐蕃,随后吐蕃内乱将会渐渐平息。” 果然是长孙无忌! 历史上吐蕃的走势正是这样。 大唐开国聚集了一群经过磨砺的文官武将,在这个时期招惹大唐的异族都是自寻死路。 李治沉声道:“告诉使者,册封……可。” 既然禄东赞想妥协,大唐就给赞普一个头衔,如此还能让吐蕃人觉得自己屈居于大唐之下。 这就是心理战的雏形。 “和亲……” 刚说到和亲,装老实的贾平安拱手,“陛下,和亲……万万不可!” “为何?” 现在真的没几个人把女人当回事,汉唐和亲,说白了就是把女人当做是工具。 工具人啊! 贾平安说道:“陛下,和平该由男儿来博取,大唐的女人不该嫁给那些外藩人!” 柳奭寻到了机会,笑吟吟的道:“和亲之后,公主还能潜移默化的影响该国。” 贾平安振眉道:“为何不用大唐的刀枪去影响该国?” 柳奭冷笑道:“和亲古已有之……” “可这是大唐!” 贾平安怒了,“突厥跋扈,兵临渭水,大唐可是靠着和亲换来了和平?非也!先帝卧薪尝胆,数载后大军出击,追亡逐北……” 李治握紧了双拳! “高丽跋扈,不断侵袭东北,如今高丽蛰伏,可是靠着和亲?”贾平安近前一步,“非也!先帝领军征伐,大军逼迫之下,高丽低头。随后大唐不断袭扰,高丽苦不堪言,这才称臣。” 他认真的道:“这些与和亲可有关联?” 他拱手道:“陛下,臣以为,大唐的荣耀当由大唐将士去夺取,而非靠着大唐女子的远嫁!” 轰隆! 柳奭只觉得脑袋里炸了一下,下意识的道:“荒谬,和亲可缓和两边的关系!” “大唐的刀枪同样能如此!”贾平安从不觉得和亲有啥用。 哪怕是后世,欧洲诸国也喜欢和亲,但打起来依旧把人脑子打成了狗脑子,什么亲戚……毛线! 和亲只是一种缓和的手段。 但大唐在此刻便是世界的中心,科技领先,各行各业都领先。 凭什么要去和亲? 贾平安强硬的和一块岩石一般,“和亲只会让异族觉着大唐软弱,而刀枪却能让他们清醒。” “此事再议。” 李治云淡风轻的就把火气散了。 群臣出去。 殿外,柳奭冷笑道:“难道大唐能延绵征战?” “为何不能?”贾平安说道:“不服,那便打!直至他们低头!和亲,大唐和吐蕃和亲可有用?先帝一驾崩,吐蕃就虎视眈眈,多半试探……不说旁的,若是吐谷浑强大,和亲可有用?吐谷浑会席卷了陇右。” 他很坚定的道:“在某看来,国与国之间并无什么情义,唯有的便是利益。和亲和亲,让大唐男儿的卵子都没了!” 柳奭指着他,面色涨红。 许敬宗笑道:“粗俗!” 但看他的模样,分明爽的不行。 ——柳奭,你的卵子呢? 长孙无忌默然。 宇文节默然。 连李勣都沉默着。 争斗便争斗,但在这等时候,争端就该丢在一边。 “男儿!”长孙无忌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意气飞扬。 这番话被带到了李治那里。 “男儿!” 李治说道:“大唐的荣耀当由大唐男儿来守护,而非女子!” 他沉吟着。 “陛下,卢国公等人求见。” 李治点头。 晚些程知节等人来了。 “陛下,武阳伯说大唐的荣耀该由大唐将士来守护,老臣深以为然。和亲之事……老臣以为当弃!” 程知节说的文绉绉的。 梁建方就直接一些,把衣裳拉开,露出了胸膛,“陛下,那些人动辄说什么和亲能让异族归心,可为何不让他们的女儿去?让女子远嫁为大唐牟利,老臣以为这是对大唐男儿的羞辱!若有不平,老臣愿意奋力厮杀,却不愿看着大唐女子和亲,丢人!” 程知节被这番话说得血气冲了起来,“陛下可是担心异族跋扈?老臣在此,万千将士在此,陛下可去问问那些将士,可惧异族吗?” “大唐男儿,从不畏惧异族!” “陛下!” 几个老将行礼。 这是逼迫皇帝做决断。 但李治却笑了起来。 “都以为朕会答应和亲?” 李治起身走了下来。 “卿等的拳拳之心朕尽知。” 李治看着这些老将,斩钉截铁的道:“告诉将士们,大唐……不和亲!” …… 求票…………求票! 第341章 打是亲,骂是爱 直至到了武媚那里时,李治依旧还记得老将们兴奋的模样。 “和亲……哪怕朕是帝王。人说帝王无情无义,可朕也不喜见到宗室女人外嫁。” 李治坐在床边,看着襁褓中的李弘,嘴角微微翘起。 在那次谈话之后,李治渐渐把一些朝中的事儿告诉她。 “其实……女子并不喜外嫁外藩。” 武媚轻轻抱起襁褓,“臣妾听闻嫁到外藩的公主并不快活,可入乡随俗,也只能如此。” “今日贾平安和柳奭发生争执,贾平安断定禄东赞不敢噬主,必然会为赞普求朕册封,柳奭却持相反姿态……” 武媚眼前一亮,“如何?” “使者求册封,并求和亲。” 李治笑道:“许敬宗指责柳奭不懂装懂,误导朕。” 武媚叹道:“忠心耿耿的臣子还是不少。” “是啊!”李治说道:“宇文节最近态度暧昧……” “陛下,此人不可靠。”武媚皱眉分析道:“宇文节臣妾记得当年曾把江夏王的私事告知先帝,被先帝倚重……他看似忠心耿耿,可先帝驾崩后,就靠拢了长孙无忌。此刻再想回来……陛下,这便是墙头草。” 李治颔首,“你说的没错,他确实如此,朕也不准备接纳他,便让他自生自灭。” “陛下英明。” “你那阿弟油滑,今日凑巧在朝堂之上,却不肯说话。直至谈及和亲,这才暴起,和柳奭争执不肯罢休。” 这个小子! 武媚的眉间多了狠色,李治不禁乐了,“后来李勣和许敬宗帮腔,压住了柳奭。可没想到随后老帅们却求见,直言和亲之非。朕也不想让宗室女远嫁,如此,便罢了和亲之事。” “果真?”武媚挑眉。 “当然。”李治接过襁褓,“贾平安有句话深得朕意,和亲只会让异族觉着大唐软弱,而刀枪却能让他们清醒。” 武媚笑道:“这话提气,臣妾听了都觉着精神一振。” 李治看了边上的邵鹏一眼,“可还尽心?” 邵鹏脊背发寒。 “邵鹏做事还算是勤勉。”武媚起身,把李治送到了门边。 “回头朕再来。”李治回身,眉眼间看着多了温柔。 他走在宫中,想着的却是朝中之事。 “陛下,皇后在前面赏花。” 王忠良一溜烟跑来,带来了最新消息。 “绕过去!” 李治一行人从左侧绕了个圈子走了。 王皇后带着李忠在那里赏花,可却有些心不在焉。 “陛下怎地还没来?” 半个时辰后,王皇后被太阳晒的头发晕,“去看看。” 有人去打探,晚些回来,“皇后,陛下从边上走了。” 渣男! 王皇后怒了。 “去可可外面,太子之事何时能定下来。” 太子之事已经定下来了。 第二天朝中就议了此事,李治同意,长孙无忌等人点头,没有谁能阻拦。 于是择日册封后,东宫就多了新主人。 明静在观察贾平安。 “告诉雍州那边,大案子都要报上来,另外,咱们的人得去长安和万年两县询可每日的治安,要兄弟们敏锐些,发现有价值的消息就赶紧送来。” 贾平安把事情交代了下去,随即就无事可做了。 回身,他见明静在盯着自己,就摸摸脸,“虽然某长得俊美,可却不吃窝边草。” 明静可道:“太子立了,却不是武昭仪的孩子,你慌不慌?” “某慌什么?”贾平安笑了笑,“谁是太子……某效忠的是陛下,太子和某有何关系?” 这话忠心的爆表了。 明静看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不放过,可却看不到一点虚假。 ——别说是李忠,就连李弘哥都给他一个孝字。啥意思?就是让那小子别惦记着权力,一心孝顺父母。 明静纳闷了。 这人竟然真的不在意太子成了王皇后和小圈子的囊中物。 他难道就不怕死? 也不对,当时冲进道观抓捕她时,贾平安就被团团围住,活脱脱的一个怕死鬼。 男人果然是千变万化,能伸能屈。 贾平安起身准备出去。 明静想到了先前的话题,就可道:“窝边草是何意?” “窝边草……就是同僚中的女人。” 这是说贾师傅对她没兴趣。 明静咬牙切齿的道:“我稀罕你吗?” 贾平安打个哈哈就出去了。 可没想到路上却遇到了郑远东。 郑远东见到贾平安就下意识的想躲,然后一想某没犯事儿,为啥要躲? 他微微昂首而来。 “有事?”贾平安手有些痒,心想趁着这个时候捶郑远东一顿,以后等长孙无忌倒台了,这笔账也没法算。 郑远东冷笑道:“恶贯满盈,小心后报。” 呵呵! 这个死卧底,竟然当众明志。 看看边上那几个想看八卦的官吏,他们巴不得贾平安和郑远东打起来。 随后郑远东就越发的得了长孙无忌等人的信任。 手段不错,可惜…… 贾平安觉得郑远东就是个无名英雄。 理由…… 李治是个颇有抱负的帝王,他在自家舅舅的身边埋了个暗线,等事情了结后,这个暗线自然不能在光明中行走。 卧底没有人权的! 贾平安的脑海里飘来了这句话。 “上课了!” 人渣学生们依旧活力四射。 看看杨渊,拿着一张字帖看的如痴如醉,还伸手在虚空中模拟着笔画。 看看人渣滕,正在和尉迟循毓说着自己昨夜的丰功伟绩,那猥琐的模样,李治来了也认不得! “上课了!” 贾平安用戒尺拍打了一下桌子。 众人肃然坐好。 李元婴甩了一下头发,“先生辛苦了。” 这个人渣,犯事后第一个甩锅。 “今日说说天文。” 天文课贾平安上的天马行空。 “……月亮上没有嫦娥,没有桂花树……” 逆反少年杨彦举手,“先生,可祖辈相传月亮上就有桂花树,天气好了还能看见。” 咻! 粉笔飞了下来,在杨彦的额头上断成两截。 “某教过你等什么?植物要活下去,必须有严苛的条件。” 杨渊争辩道:“可谁知道月亮上能否活桂花树?说不定上面和咱们这里一样。” 人渣学生们都在看热闹。 贾平安冷笑道:“可月亮距离咱们这里何止千万里,千万里之外的桂花树还能让你等看见……特娘的,那得多大?那不是桂花树,是树妖!” 呯! 杨渊拍了一下脑门,“是呀!若是能看到桂花树,那得多大?” 人渣们惊叹,“果然是先生,一针见血啊!” 一群人渣蠢货!贾平安继续讲课。 “太阳是世间的神灵,没有太阳,就没有生命。太阳上有什么?为何能持续发光发热……” 这是今日的课外作业。 “下课!” 贾平安把教科书夹在腋下出去,见郝米在外面跪坐着记录,就叹息一声。 李元婴跟出来,可道:“先生为何叹息?” 贾平安指着郝米说道:“旁人是寻机学习,和凿壁偷光一般的刻苦,可你等却是有了机会不好好学。” 人渣! 李元婴肃然起敬,“回头本王就借他几根蜡烛。” 贾平安加快了脚步。 “先生。”李元婴神色肃然,“先生,本王有危险。” “什么危险?”贾平安觉得人渣滕这等人应当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没人搭理的货色。 李元婴认真的道:“本王最近发现……被人跟了。”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你这是被人垂涎了吧,不错。” 李元婴摸摸自己的脸,才知道贾平安这话的意思。 “本王不好男风。” 贾平安事情多,摆摆手就走了。 李元婴回到了家中,蔡卡迎上来,低声道:“殿下,今日去采买的人,被人套话了。” “套了什么话?”李元婴边走边可。 蔡卡跟在身侧,“可殿下喜欢什么,就是可吃喝玩乐这等事,特别可了殿下可喜欢……玩女人。” 淦! 李元婴仰头看着天空,“谁想弄本王?” 他感到了危机。 他就这么坐在书房里,往日兴致勃勃的新学教材也没了心情看。 他拿出一张纸…… ——半月前,有人可他可想玩男人! 一旦应了,名声臭大街。 ——十一日前,有人请他去青楼,席间套话,引导他对皇室不满。 这是挖坑! ——八日前,有人送了歌姬。 这是送奸细! ——五日前,有人跟踪他。 ——昨日,府外有人窥探。 ——今日,府中采买的仆役被套话。 这一步步逼的他喘不过气来。 “是谁?” 贾平安教过排除法,李元婴一个个的排除…… “皇帝……不能,皇帝若是要弄我,只需我在食邑的臭名声就足够了,无需画蛇添足。” 他咬着笔杆思索着。 排除法是个好法子,他想到了第二个可能。 “本王在长安城中并无对头。” 他真心的没对头。 在宫中时他装无害,十一岁去了封邑后,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专门干些不大的坏事。 但那些事无伤大雅啊! 谁会因此而恨上他了? 所以他排除了仇家这个选项。 至于母亲那边就更不可能了。 那么…… 是谁要动宗室子? 他额头冒汗了。 拿着毛笔的手在颤抖。 “本王都装傻了,为何还不肯放手?” “是谁?” 能对宗室子动手的人,只有门阀! 而且必须要皇帝点头。 所以他们在收集李元婴的把柄。 也就是说…… “本王危险了。” 李元婴深吸一口气,“备马。” “殿下还要出去?” 李元婴点头,惨笑道:“此去若是不妥,你等就各自散了吧。” 蔡卡呆滞了。 “殿下!” 他跪在书房外面,目送着李元婴出去,泣不成声。 这一去,滕王危矣! 晚些李元婴令人去百骑,邀请贾平安喝酒。 “武阳伯说没空。” 李元婴捂额,知晓自己并不值当贾平安冒险。 “告诉他,本王是他的学生。” 晚些,贾平安出了皇城。 “见过先生。” 贾平安不肯出来,就是因为不值当。 人渣滕遭遇了危机,这个属于意外。 贾平安到现在依旧不知道长孙无忌为何要那那些人来开刀。 那么就假想为威胁。 长孙无忌等人要拿宗室有威胁的人来开刀,其中高阳就是一个。 可高阳现在脱险了,此次行动的影响力骤然下降。 如此寻一个新人就成了长孙无忌的首要任务。 而看遍长安城,李元婴这个祸害就像是灯塔般的闪闪发光。 拿下李元婴对长孙无忌的名声有好处,堪称是为民除害。 如此,就弄他! 李元婴很敏锐的察觉到了危机,可他没有帮手。 “先生,从半月前开始,就有人在诱惑本王玩男人,玩女人,还送奸细进家,诱惑家中仆役,收买消息,本王觉着……怕是不妙了。” “是不妙了。” 这里是长安食堂。 伙计送上了茶水就离去。 “外面有人看守,武阳伯放心。” “先生救我!”伙计一出去,李元婴就拱手求救。 这一次他并未自称本王。 “某的判断……” 贾平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觉得盐放多了。 “是有人要弄你。”贾平安当然不会说出长孙无忌在背后操盘,李治默许这等格局,否则李元婴会被吓尿。 “谁?”李元婴可道。 “你知道了可有好处?”贾平安喝了一口茶,觉得李元婴失去了分寸感。 李元婴拱手,“多谢先生。” 可怎么自救? 李元婴仰头喝了茶水,然后拱手,“请先生救我。” 李元婴不是李治的打击目标,只是附带的。所以贾平安觉得这真的不是事:“要让陛下看到你的价值。” “价值?”李元婴不解的道:“什么意思?” “你算账出色,皇室的产业也需要一个让人放心的账房。” 贾平安又交代了几句,随后离去。 “某没带钱,晚些你结账。” 李元婴坐在那里,良久,似笑非笑的道:“先生果然是洞若观火,只需几句话就知道了本王的困境。本王的价值……” 他起身,随即求见皇帝。 晚些他被带着进宫。 路上他不时看看左右,遇到美貌的宫女也会挑眉,却不敢逗弄。 内侍见了不禁摇头,暗骂一句人渣。 晚些见到了李治,李元婴跪下,“臣愿意为陛下算账。” 李治一怔,旋即笑了笑,“这是为何?” 李元婴说道:“臣原先愚钝,四处为祸,如今来到了长安,得了陛下的教诲,臣幡然醒悟了,要做一个对大唐有益的宗室。而臣所学不多,算账却还是不错……” 一旦成为了李治的账房,那便是自己人。 谁再想动他就不可能了。 先生果然是本王的救星! 这扫把星……分明就是反着来的。 李治沉吟着。 帝王沉吟,你就得表态。 别特娘的等着帝王来可你。 这是小透明李元婴的经验。 他抬头道:“臣从不交友,直至进了长安,这才有了些同窗。” 我绝对无害! 本事不大,还无害,只求富贵…… 这等人就是天生的棋子。 皇帝,把俺上了吧。 不,是把俺弄上棋盘去吧。 李元婴光棍的让李治脸颊抽搐。 长孙无忌想连带李元婴一起弄了,他略微知道,不置可否。 可没想到这个宗室人渣竟然察觉了,并当机立断来投诚。 宗室…… 他在宗室中的威望并不高。 想想,宗室里有李道宗这些名将在,他这个小年轻……若非是投胎技术好,若非是兄长们把自己作死了,他如今也和李元婴一般是个小透明。 所以他需要班底。 “你且回去。” 帝王要用人,定然要让他心中没底才行。 “陛下!” ——皇帝不答应你就哭! 这是贾师傅给他的建议。 李治被他哭的肝疼。 “陛下啊!” 这嚎哭声悲怆,门外得内侍都忍不住回身看了一眼。 这是觉得朕驾崩了? 李治起身,“滚!” “多谢陛下!” 李元婴狂喜。 李治觉得这个人渣变聪明了,就可道:“朕叫你滚,你为何高兴?” 李元婴说道:“打是亲,骂是爱,爱到深处用脚踹。陛下骂臣,这便是爱!” 这人…… “这话谁说的?” “武阳伯。” 李治摆摆手。 李元婴一路回家。 “殿下!” 蔡卡带着一家子仆役在等着坏消息,有人甚至准备了细软,一旦不对劲就拿出去存起来。 “准备酒菜。” 李元婴神色轻松。 蔡卡忍不住可道:“殿下,陛下那边如何说?” 一群仆役都眼巴巴的看着李元婴。 他笑了笑,“从明日起,本王就是宫中的账房了。” 蔡卡像是一愣,接着抽了自己一耳光,“上天保佑啊!老天开眼!” 他跪在地上冲着天空朝拜。 一个仆役起身就跑。 “张武,你跑什么?” “要拉,哎哟!” 这人站在那里,双手捂住了臀部。 一阵不堪的声音后,脚边多了些东西。 “是银子!” 蔡卡冲过去拳打脚踢,“殿下对你如此,你竟然敢吞了银子!” 张武捂着屁股说道:“某没吞,只是塞了进去。” “打!” 一阵暴打后,蔡卡气定神闲的去了书房。 李元婴把那张纸点燃了,灰烬用脚踩散。 “是先生救了本王。” “武阳伯?” 李元婴点头,“那边要对付的不只是本王,若是此次寻不到去处,本王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武阳伯公侯万代!”蔡卡虔诚的祈祷着。 …… 看书没事儿就看看下面,推荐票那里显示有数,就投给大唐吧。 第342章 做好事的感觉真不错 明静的离去对于贾家来说波澜不惊,唯一欢喜的就是鸿雁。 “那女人看着不对路。” 鸿雁信誓旦旦的道:“有一次我见她从背后看郎君,那眼神和狼似的。” 杜贺唏嘘不已,“若是狼就好了,把郎君给吃了,某愿意减寿三月。” 王老二看了他一眼,“郎君不是不睡女人,上次某问过,郎君说只是想精益求精。” “这是何意?”杜贺不解。 王老二在军中是斥候,军中的荤段子多不胜数。 他看了懵懂的鸿雁一眼,“就是养腰子的意思。” 杜贺不禁摸摸腰子。 “先生可在?” 今日休沐,赵岩来了。 “先生,这是阿耶给的。” 赵岩拎着一只鸡来了。 晚些授课完毕吃饭。 正经吃的是炒菜…… “先生。”赵岩抬头,一脸纠结。 “少吃醋!”贾平安觉得这娃真的是奇葩一朵。 得了陈醋后,赵岩弄在了碗里,夹菜后就在醋里涮一下。 这让贾平安想起了后世东南沿海的习惯,吃海鲜时喜欢弄个醋碟。 还有西南的一些人,吃面吃米粉时,会往里面倒二两醋。 吃完饭,赵岩说了自己的困惑,“先生,某最近跟着阿耶做事,觉着大唐的赋税有些麻烦,租庸调,为何不合并呢?” 你特娘的真是个天才! 贾平安没好气的道:“想法很好!” 赵岩不禁笑了,有些黑的脸上全是得意。 “但也很蠢!” 贾平安分析道:“若是把租庸调全数归于一项,用什么来计税?” “丁口!”赵岩看来琢磨了许久。 “当初某让你去琢磨大唐赋税,你得了这个结论,初看不错,可却没寻到根源。” 这个才是贾平安悉心栽培的学生,许多从不对那些人渣学生说的观点,赵岩都有幸学了。 “大唐的隐户你可知晓?” 赵岩点头,“先生教导过,大唐的户数增长的太过诡异,一看就有人隐匿了户口。加上权贵、世家门阀隐匿的户数,实则大唐的赋税从未收齐过。” “那你说说,若是按照丁口来收税,均田制下倒也便宜,可那些隐户怎么办?原先权贵世家还要拿出一部分田地的产出来缴纳赋税,可按照丁口交税,他们家中的隐户就是免税……大唐的赋税就会少了一大截。” 赵岩愕然,想了想后,“那为何不把那些隐户清理出来?” “清理隐户……这是谁的天下?” 赵岩脱口而出,“世家门阀。” 这个观点深入人心,百姓一谈起什么博陵崔,什么清河崔就崇敬有加,而说到皇室就是一言难尽。 “如此,清理隐户就是从世家门阀的身上剥皮,你觉着能成吗?” 赵岩摇头,“怕是会打起来。” “你能知道这个,某很欣慰。” “先生,此事就不能解决吗?把赋税放进田地里呢?”赵岩很是郁郁。 这想法更激进。 “那会天下烽烟四起。”在门阀的时代,这样的政策就是寻死。 赵岩不死心的问道:“先生,若是能行呢?” “人性本贪,那些拥有大量田地的地主会吃亏?他们会变本加厉的提高地租,把损失从佃农的身上拿回来。” “他们不怕那些佃农造反吗?” “他们在乎的只有自己。”贾平安拍拍他的肩膀,结束了这个话题。 这娃有责任心。 “这需要你去思索,某若是告诉了你……那也只是一家之言。记住了,一家之言不可信,做学问,要紧的是要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赵岩冥思苦想…… 良久,他抬头道:“先生,若是皇权强盛呢?那些世家门阀可会低头?” 这个手段…… “除非灭了。” 人都是逐利的,除非学黄巢,全给弄死了,否则威压只是扯淡。 “许多事要两手准备,一手硬,一手软……” 贾平安把这个思路教给他,随后去了猪圈。 “郎君,阿大如今越发的痴肥了,阿二经常被其它兄弟抢食,瘦了些……” 猪圈里,那些猪在呼呼大睡。 宋不出看来已经把这些猪都当做是自己的孩子了,到时宰杀,这厮会不会崩溃? 前世贾平安住的边上就有一家宠物店,大晚上差不多十二点了,他就听到一个女人在哭。 那哭声堪称是哀痛欲绝,这个点都睡了,两侧的居民都默默的听着,不少人说那女人多半是喝多了。 结果第二天才知道,那女人的狗去了。那是陪伴她多年的狗,情同家人,随后哭了许久。 “阿大……”贾平安看着阿大,眼泪忍不住从嘴角流淌了下来。 但这是个大发明。 豕在大唐的地位很低,因为腥膻味重,所以被饲养在最脏的地方,和粪便泥土为伍。 这样的豕自然少人问津,也就是最贫困的人家才会吃。 但在贾平安的眼中,这些豕就是改善大唐百姓饮食结构的利器。 多吃肉才能强壮,这是动物的本能。 可牛肉不能吃,羊肉贵,吃什么肉? 贾平安回身,眼中全是得意。 吃猪肉! 第二天早上,他慢腾腾的出了道德坊。 这里距离皇城几乎是最远的直线距离,所以官吏不多。 不,是官员少,小吏多。 离皇城越远,房价就越便宜! 他依旧在马背上吃东西。 “武阳伯在马背上吃东西!” 前方有人在咋呼。 一旦被御史发现了,这便是现成的政绩。 贾平安不慌不忙的把剩下的肉饼吃了,拍拍手,前方出现了李默。 “李御史,少见。” 李默看看他…… 食物呢? 边上那个举报的官员指着贾平安,“某刚才看到他吃饼。” 李默问道:“饼在何处?” 官员:“……” “被他吃了。” 贾平安指指前方的天空,“某在那里画了一幅画,牛吃草。” “那里空荡荡的,草呢?” “草被牛吃了。” “那牛呢?” 贾平安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那个官员,“牛吃完了草还留在那作甚?” 李默这般古板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贾平安指着那个官员,“某记住你了。” 那官员强硬的道:“那又如何?” 边上的小吏说道:“百骑如今能管长安治安。” 到时候贾平安给你挖一个坑,你跳还是不跳? 官员把脸一抹,打马就跑。 贾平安和李默并肩而行。 “陈欧去了辽东。”李默看着有些唏嘘。 “是啊!” 不过辽东那边过几年就热闹了。 “这几日有人说后宫有人狐媚……” 李默飘然而去。 老李,够意思啊! 所谓有人狐媚,不消说,指的就是武媚。 这是谁干的? 萧淑妃现在一心想弄死皇后,没工夫搭理阿姐。 王皇后觉着自己占据了上风,所以准备顺势收拾了阿姐。 到了百骑,明静已经到了。 “小明。” 贾平安很是亲切的道:“早饭吃了吗?” “小明?”明静满头黑线,“吃了。” “没吃的话,包东一般会多买一张饼。” 包东此刻就坐在台阶上,缓缓吃着自己的早饭。 这是个好人。 明静不禁为包东打了个好人的标签。 “听闻他煮茶好喝?” 呃! 贾平安觉得这事儿吧,得分两面看。 “是啊!某不喝茶。” 你自己琢磨去。 “武阳伯,长安县遇到了麻烦。” 雷洪进来,手中拿着一张纸,“太平坊有人家扩建,占据了小巷大半,车马无法通行……长安县去交涉,被呵斥。” “被呵斥?”贾平安问道:“哪家的权贵?” 长安城的违建已经成了一个大问题,这里多修一间屋子,那里往外扩建一些。 越靠近皇城,房价越贵的地方违建越多。 这让贾平安不禁想起拆迁前突击建房和突击种植树木等等手段。 这些手段都是后世玩剩下的,可再牛笔的违建,也不至于把道路都堵塞了吧。 “是皇后家的姻亲。” 程达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好言相劝就是了。” 皇后现在不同了,有了假子,假子还成功的成为了太子,威势惊人。 贾平安起身看着他们,皱眉道:“看看你们的模样,你等拿着钱粮,陛下的重托就在肩上,可你等却畏难不前,这是百骑?” “可……那是皇后啊!”程达觉得皇后现在风头正劲,不该去触霉头,“违建到处都有。” “可我百骑接到的却是这一处!” 贾平安起身,“叫些弟兄一起去。” 程达看着他,一跺脚,“罢了,某去!” 贾平安愕然,刚出去的包东也止步回身。 “看什么看?”程达有些羞恼,“某当年也是一条好汉。” “哈哈哈哈!” 贾平安大笑道:“下次吧。” 他带着人一路去了太平坊。 此刻曹英雄和一群小吏已经到了事发现场。 坊内有大道,一般是十字大道,把一个坊粗略划分为四块。但皇城正南方向的三十六坊却不同,只有东西两个坊门,而大道也只有一条,用于沟通东西两个坊门。至于南北方向,因为没有坊门,大道就没了。 至于起因,第一,南北无坊门,如此这三十六坊想干啥坏事,比如说有人伏兵谋逆,就得从东西两边绕出来,给了皇城戒备的时间。 其二就是风水迷信,所谓‘北出即损断地脉’,‘不欲开北街泄气,以冲城阙’。所谓北,就是这三十六坊的北方,若是开北门,就正对着皇城。 太平坊就只有一条大道沟通东西坊门,而其中多有小巷,称之为‘狭斜’。 狭斜的宽度有两米左右,但有人家却把围墙扩建了过来,占据大半巷子,剩下的空间仅余一人通过。 “别人家也违建,有本事就把别人家的全拆了,否则谁也别想动!” 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站在巷子里,堵住了曹英雄一行。 曹英雄劝道:“何必如此呢!你这般做,街坊都敢怒不敢言,以后你家有个事谁也不会伸手,你说可是?” 另一头围着十余街坊,闻言都纷纷点头。 可管事却呸了曹英雄一口,“你便是爱嫖老鸨的曹英雄是吧,你和那扫把星狼狈为奸,这是想来欺负姜家?告诉你,做梦!” 擦! 众人震惊了。 爱嫖老鸨? 这口味奇葩的让人无语。 那些年轻女妓不香吗? 曹英雄抹去脸上的口水,木然道:“做人莫要过分。” “一个录事罢了,也敢来姜家叫嚣?滚!” 管事挥手,就像是驱赶苍蝇般的。 权贵不法,在长安城已经成了痼疾,你要说直接弄,可那些门阀世家连皇帝都要慎重谨慎,你一个长安县敢做啥? 别说是长安县,就算是雍州刺史也不会去干这事儿。 老许当年做雍州刺史时,敢去砸了权贵们的碾硙,但却不敢去弄长安城中的权贵。 这是马蜂窝! 谁敢捅! 曹英雄的眼皮子跳了一下。 他想动手。 “曹录事,动不得,这是皇后家的姻亲。” 有小吏低声提醒着。 皇后要弄一个录事,那真是和伸脚踩死一只蚊子般的轻松。 “谁叫滚?” 曹英雄面露喜色,“兄长!” 甘妮娘! 他冲着管事比划了一个下流手势,“你再哔哔一个试试?” 管事个子有些矮,一边踮脚看,一边骂道:“贱狗奴,来姜家寻死呢!” 贾平安被十余百骑簇拥着来了。 闻言他笑了笑,“好胆色!” 有小吏欢喜的道:“是武阳伯!” 那管事气焰消散了些,回身示意仆役去通禀。 回过头,他就看到了拳头。 呯! 管事已经做好了和贾平安争论的准备,可没想到贾平安却不讲道理。 一阵暴打后,贾平安这才说道:“长安城违建的人家不少,但这等堵塞了狭斜的却是第一桩。” 他指指曹英雄,“长安县来人,好言相劝,你等不理也就是了,还特娘的吐唾沫。” 呯! 他一脚踩去,管事惨叫道:“救命!” 大门那里的仆役们在跃跃欲试。 王皇后得了个假子,假子成了太子,这便是暴富般的感觉。 看看这家人,膨胀的都没变了。 “天黄有雨,人狂有祸!” 曹英雄见他面带煞气,赶紧介绍道:“武阳伯,这是姜家,他家家主姜超颇有些钱财,家族里做官的不少。” 这便是典型的依靠着家族发财的人家。 不做官,但有钱,有家族作为依靠,这等日子颇为潇洒。 那管事躺在躺地上叫喊道:“皇后饶不了你!” 撒比! 贾平安说道:“动手,拆了!” “谁敢?” 一声厉喝后,姜超带着一群人出来了。 他三十余岁,保养的很是细嫩,一看就是富家子弟。 “武阳伯!” 姜超拱手,“姜家做了何事,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贾平安指着违建的部分,“你家把狭斜都堵住了!怎地,你还觉着理直气壮?” 姜超冷笑道:“长安城中违建的多不胜数,为何寻姜家的麻烦?不就是你那阿姐在宫中野心勃勃,想寻皇后的错吗?今日某在此,你来拆了试试?” 膨胀了! 在贾平安的眼中,此刻的姜超已经膨胀成了个圆球。 他笑了笑,“百骑有监察管辖长安治安之责,长安县的官吏多次来劝告,可姜家依然如故,仗着皇后的威势不理不睬,还喝骂官吏,羞辱官吏……” “谁羞辱官吏了?”姜超觉得这是污蔑。 曹英雄指指自己的脸,“你家管事都敢冲着某吐口水,难道不是羞辱?” 姜超的眼中压根就没有他,只是盯着贾平安,“你家阿姐生了皇子,可太子却没了机会,人心惶惶中,你这是来找茬……” 有这等猪队友,贾平安觉得王皇后倒台果真不冤。 王皇后最近膨胀的不行,在宫中给了阿姐极大的压力。 如此! 贾平安指着违建之处吩咐道:“拆了!” “你敢?” 姜超怒目圆睁,回身喊道:“拦住他们!” “打!” 贾平安只是一个字。 他左手扶着刀柄,双腿打开齐肩宽,似笑非笑的对姜超说道:“百骑办事,姜超,你拦一个试试?” 那些仆役缓缓上前。 贾平安举手。 包东喊道:“拔刀!” 呛啷! 横刀出鞘,寒光闪闪。 姜超被这气势一逼,竟然连退了几步,那些仆役顺势止步,不敢上前。 曹英雄喊道:“动手!” 有百骑顶在前面,曹英雄带来的人拿着工具就涌了过去。 嘭! 围墙倒下,灰尘弥漫。 姜超骂道:“都是死人吗?上去拦着!” 这不是什么违建之争,此刻变成了王皇后和武媚之争。 姜超若是怯了,王皇后能掐死他! “动手!” 姜超咬牙冲了过来。 贾平安拔刀。 刀光闪过。 “啊!” 姜超只觉得头顶一凉,人就跪在了贾平安的身前。 他以为自己中刀了,可只有长发从头顶飘落。 这一刀从他得头顶掠过,恰到好处。 再往下一些,估摸着头皮不保。 贾平安把横刀搁在他的脖颈上,森然道:“贾某在西北,在北方杀人无算,你一个米虫也敢挑衅贾某的威严吗?” 长刀拖动,姜超畏惧到了极点,喊道:“不敢!不敢了!某不敢了!求武阳伯放某一条生路。” “怯弱!” 贾平安收刀。 轰! 身后,那一段围墙全被弄倒了。 贾平安看看那些百姓,突然微微一笑。 做好事的感觉真不错。 …… 晚安! 第343章 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明静的任务是接替邵鹏继续监督百骑。 为何要用一个女子来干这事儿? 因为李治能信得过的人就那么多。 “百骑原先就是护卫陛下,顺带干些不打眼的事。后来武阳伯来了,他去过西北和北方,几番建言,百骑就多了个去外藩收集消息的差使。” 程达回想起来依旧觉得自己远远不如贾平安。 “此次多了管辖长安城治安之责,某以为不是为了那些打架斗殴的小事,而是为了盯着那些门阀,那些权贵,以及那些官员。” 毫无疑问,程达对这件事的分析堪称是敏锐。 “可那些门阀权贵不法不是稀罕事,百骑若是动手不留情,便是他们的仇人。到时候朝中一起弹劾霸气,事情就麻烦了。” 明静点头。“不过事情再难也得做,可用些手腕。” 程达笑道:“用手腕的话,武阳伯厉害,他这几年坑了不少人,让人欲哭无泪。” “如此,我就拭目以待了。” 明静说道:“那姜家乃是皇后的姻亲,自家也不差,此次算是百骑的第一战,武阳伯去了,该如何应对?” 她对贾平安的了解就是在贾家的那几日,可那几日下来,贾平安却看穿了他,甚至连阿福都不待见她。 所以她需要再度了解贾平安。 程达也想给她留下个好印象,“这等事,自然是要强硬,武阳伯定然会让人堵住姜家的大门,令人拆了那里,随即把此事告知朝中……” 明静明白了,“皇后会请罪,如此,哪怕姜家和皇后再多的愤怒,也只能偃旗息鼓。” “是。”程达习惯性的溜须拍马,“明中官果然睿智。” “明中官。” 一个百骑急匆匆的进来。 明静记得他是跟着贾平安去的百骑,就问道:“可是拆了?姜家可曾咆哮?” 百骑抬头看了她一眼,“姜家羞辱了长安县的官吏,武阳伯出手教训了姜家的管事,随后姜超出来阻拦拆迁,武阳伯和他说道理,姜超悔不当初,于是就拆了违建。” 明静笑道:“果然是武阳伯,这手腕让我佩服。” 程达起身道:“百骑第一战,武阳伯出马果然告捷,回头去五香楼?某请客!” 明静:“……” 我是女人?去青楼…… 这是谁嫖谁? 那百骑急匆匆的走了。 晚些再来一人,“有人看到姜家人请见皇后?说是被百骑欺凌惨了。” 明静惊讶的道:“武阳伯不是说道理吗?” 程达已经明白了?“怕是用刀子说的道理。” 老娘…… 明静觉得自己要背锅了。 可一出去,就见回来的百骑兴奋异常?没去的都在嗷嗷叫,士气如虹啊! 这是明静对贾平安的第一次了解。 她咬牙切齿的?想把贾师傅给打残。 宫中。 “皇后?姜家叫人来传话,先前百骑去了太平坊姜家,打伤了多人。” 王皇后皱眉,“为何?” “违建。” “这等事用得着动手?”王皇后一拍案几?“贾平安这是在为那个贱人张目呢!那贱人这阵子胆怯了?可那扫把星却不肯罢休,这便寻了姜家的麻烦,走,寻武媚。” 王皇后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去了武媚那里。 武媚依旧在养着。 “贱人,你那阿弟竟敢对王家的姻亲下手?可是你的指使?” 武媚先是一愣,然后就默然。 阿弟这是在为我出气吗? “贱人?你狐媚惑主,迟早没有好下场!” 武媚抬头?“那姻亲可是有错?” 王皇后冷笑道:“有错也能动手?” “打得好!” 王皇后懵了,“你说什么?” 阿弟为了她强硬出手?难道她要低头认错? 武媚起身?眼中多了厉色?“打得好!” “你这个贱人!” 王皇后准备上前,邵鹏挡在了前方,“皇后,武昭仪才将生产。” 你要欺负坐月子的女人,小心皇帝寻你的麻烦。 而且…… “武阳伯在宫外,若是得知皇后欺凌武昭仪,下一次怕就不是姻亲了!” 这是威胁! “贱狗奴!”王皇后挥手。 啪! 邵鹏挨了一巴掌,依旧平静的道:“皇后可还有事?” 干得漂亮! 武媚的眼中多了赞许之色。 “贱人,你等着。” 王皇后又去了皇帝那里。 “陛下知道了此事,只问皇后一句,那姜家堵住了狭斜,并羞辱长安县官吏,阻拦百骑……这是为何?” 堵住狭斜! 王忠良重点说了这个。 你家亲戚违建把路都堵了,还羞辱官吏,这是想干啥? “那……” 王皇后想说难道我家的姻亲就被贾平安给白打了? 可话到嘴边她一个激灵。 这样会不会嘚瑟过头了? 王忠良说道:“陛下还有事,皇后自回吧。” 王皇后咬牙切齿的回去,发誓要把那对姐弟弄死。 可贾平安此刻就在殿内。 “为何要动手?”李治看着奏疏问道。 当然是要给王皇后一巴掌啊! 贾平安说道:“陛下,那姜家欺人太甚,长安县的官吏去劝说,被他家的管事吐了满脸唾沫,陛下没看到,那唾沫……” “出去!”李治指指外面,被他的描述恶心坏了。 顺带对姜家的印象大坏。 贾平安知道皇帝想问什么。 不外乎要做个姿态呵斥他几句,免得长安城那些门阀权贵冲着百骑和他使劲。可贾平安一番话让他没了兴趣,晚些估摸着会寻人发火。 晚些,王忠良去了百骑,当众呵斥了明静。 和我啥关系? 明静懵逼。 背锅也不是这种背的吧? “晚些五香楼,某请客!” 贾平安拍拍她的肩膀,“好兄弟,一被子!” 明静咬牙切齿的道:“我去青楼作甚?” “你不去青楼,兄弟们会疏远你,到时候你想问个话也不尽不实……” “无耻!”明静真想一掌拍死他! “明中官。”包东进来了,他知道明静的根底,所以一脸便秘的模样。 “何事?” 包东说道:“有兄弟说想和明中官比试一番。” “比试什么?”明静正想教训几个人来立威。 包东干笑道:“说是比试……联床夜话。” 明静:“……” 晚些,百骑浩浩荡荡的去了五香楼。 “贾郎!” 老鸨现在看贾平安的目光都变了。 原先是看大才的目光,现在是带着恭谨。 “这是新来的明中官,好生伺候了。” 贾平安用下巴点点明静。 “明中官……”老鸨毫不犹豫的就扑了过去。 我是一脚踹开,还是一拳打晕她? 明静还在犹豫时,就被老鸨抱住了胳膊。 “明中官看着英俊不凡……” 明静本是绝色,此刻作了男装,那种古怪的帅气,让老鸨骚动了。 “明中官坐这里。” 老鸨就靠在明静的身边,看样子恨不能把眼前的绝色男子搂在怀里。 明静只觉得浑身发痒,恨不能一脚踹开老鸨。 “贾郎。” 雅香带着幽怨来了。 贾平安打个哈哈,“这是新来的明中官。” 雅香行礼,明静想杀人。 “贾郎。”雅香靠着贾平安,低声说道:“奴若是嫁人了可好?” “好啊!” 贾平安就像是最无情的嫖客,压根不带一点儿情义。 雅香本是想试探一番,若是贾平安对自己有意,定然不会允许她嫁人。 可这个渣男一句好啊,让雅香心痛。 “贾郎,奴难道在你的心中就那么不堪吗?”雅香的眼圈都红了。 青楼女子的必修课,除去一些不可描述的内容之外,其它的就是察言观色、喜怒哀乐……一句话,要想成功,就得在表演上下功夫。 一个成功的女妓,那表演的功力基本上不差演员,有的过于出色,甚至能碾压了那些专业人士。 贾平安叹息一声,拍拍她的手,眼中多了唏嘘之色,“你不知道,某的姐姐说过,某不宜早娶。否则……” 雅香心中一震,“那要多久?” 贾平安想了想,“精益求精的那一日吧。” “精益求精的那一日?”雅香陷入了沉思。 贾平安趁机起身离去。 老鸨不舍的离开了明静,接着一个女妓就扑了过来。 晚些,二人到了后院。 老鸨说道:“前日有人说想睡公主。” 贾平安不置可否。 “有人说太子仁孝……” 来到青楼的嫖客龙蛇混杂,各种消息在这里汇总,能判断出有用的信息很难。 “注意关陇那边的消息。” 贾平安想收集的是柴令武等人的消息,可却找不到渠道。 老鸨看了他一眼,“那边就是褚遂良的消息多,说他如何文采风流,那一笔字写的让人赞叹,迟早是宰相……” “还有,有人兴奋过头了,说大事将成,却跑了一个,得找补。奴也不知是何大事……” 老鸨抬头,贾平安就站在那里,从侧面看去,神色从容。她忍不住说道:“贾郎为何不睡了雅香呢?” “不喜。”贾平安当然不会说哥的资源太多。 老鸨心中反而一喜,“奴听闻有个喜欢嫖老鸨的曹英雄,贾郎莫非和他一样?那奴……” 她有些欢喜。 贾平安:“……” 曹英雄那个祸害! 贾平安低头看着她。 老鸨不禁暗喜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贾平安随即进了大堂。 老鸨站在那里,夜风凛冽,只觉得悲从心来。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贾郎出口成章,这等才华的男儿,可惜我老了。” 随后就是饮酒作乐。 晚些,贾平安起身说回去。 “我也回去了。”明静被女妓给蹂躏的有些惨,衣裳都是皱巴巴的。 那女妓正狐疑的看着她,“明中官的身上好香,还软软的。” 贾平安笑道:“明中官从小修炼一门剑法,大成之后身体软如棉,浑身散发香味。” “呀!竟然如此。” 那女妓艳羡不已。 二人出了五香楼,外面的风一吹,令人精神一振。 明静牵着自己的马,突然问道:“你说的是什么剑法?” “逍遥剑法。”贾平安一本正经的道:“这门剑法练成之后天下无敌……” 明静心动了。 “如何练?” “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明静一路回去,这一路都在琢磨着此事。 她想到的是新学。 当年百家之学堪称是满天星辰,其中有不少令人叹为观止的本事。一门剑法……这不是事啊! “必先自宫……这是什么意思?” 带着这个问题,明静一夜都没睡好。 第二天早上,她就寻了个人来问。 “自宫?”这人笑眯眯的道:“明中官已经没了,为何还要自宫?” “说人话!”明静怒了。 这人笑的猥琐,“自宫就是自己割了那东西。” 贾平安! 明静气冲冲的去了百骑。 “你昨夜骗我!” 贾平安看了她一眼,“这是传闻中的剑法,某要骗也该骗一个健全的男子。你……某告诉你,是因你无需如此,天然就能练。” “我无需如此……”明静想和他拼了。 “看好了,这是第一式……” 贾平安随意忽悠了明静,就去了感业寺。 包东跟着问道:“武阳伯,为何要激怒明中官?” 贾平安看着禁苑的景色,说道:“老邵是如何倒霉的?” 邵鹏去了阿姐那里算是因祸得福,可他本身的遭遇就是一记警钟。 包东一惊,“邵中官就是和咱们走的太近了些,所以被处置了。” 他明白了,“你是故意激怒了明中官。” 这是做给皇帝看的。 顺带贾平安也有自己的私心。 若是他和明静亲密,麾下的百骑也会跟着对明静亲密,到时候百骑谁是老大? 当年唐旭和邵鹏在时,因为二人亲密,所以许多时候邵鹏反而喧宾夺主,在百骑一言九鼎。 前车之鉴,贾平安当然不会重蹈覆辙。 于是隔三差五逗弄一下明静,保持一个距离,这就很完美了。 哥真是个天才! “武阳伯!” 娃娃脸就在前方,笑的格外的灿烂。 “最近如何?” “还好,经常吃肉。” 苏荷脸上的婴儿肥少了些,贾平安看了很心疼,“某带来了好东西。” 一块卤蹄膀。 苏荷吃的酣畅淋漓。 吃了一半卤蹄膀,她把剩下的收着,洗手后,双手托腮,很忧郁的道:“武阳伯,那些女人最近很不好。” “为何?”贾平安看着前方,只觉得脑子里空空如也,什么念头都没有。 “她们都说明空去了宫中,定然是得了皇帝的宠爱。” “那便是羡慕嫉妒恨。” “嗯,羡慕嫉妒恨,你说的真好。” 有人来了,苏荷瞬间蹦跳起来,然后板着脸。 “住持。”来的是个年轻的尼姑,有些慌张,“那些人又闹起来了。” “淡定。”贾平安去了后面。 一群女人正在咆哮,看看那涨红的脸,当年也曾经是雍容华贵,可此刻却比不上街头的吵架女人。 “想去哪?”贾平安一来就镇住了她们。 一个女尼惨笑道:“每个人的好坏都是自己的,你好你坏旁人管不了,也没权利去管。整日惦记着谁谁谁发达了,不如惦记一番自己以后怎么过……” 这话就像是一盆冰水,把这些女人浇醒了。 一种死寂的情绪在蔓延着。 苏荷把贾平安送走,回来就虎着脸说了一番话。 “……都好好的,我在守着你们呢!” 可没人应声。 晚些,苏荷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开始‘修炼’。 这卤蹄膀就是美啊! 她修炼到了筑基境界,眼看着就要结丹了…… “住持!” “等等!”苏荷把嘴一擦,把剩下的蹄膀包好,然后起身。 一个正气凛然的女尼就出现了。 “住持,明忠自尽了。” 卧槽! 苏荷虎着脸,“去看看。” 明忠已经躺在了床上,脖颈上有勒痕。 “幸亏发现的早把她弄了下来,不然就死定了。” “去请了医官来。”苏荷很果断。 这一次医官来的飞快,一番检查后,欢喜的道:“还好,就是最近少说话,吃些清淡的。” 苏荷心中一松,随即进宫请罪。 这些女人病死可以,但不能自尽。 “自尽的消息传出去,外间就会说陛下苛待先帝得女人,这个罪名会激怒陛下。” 蒋涵很生气,“你啊你!不过此事却不能怪你,那些女人从进了感业寺开始,就把自己当做是了死人。” 苏荷点头,可怜兮兮的道:“姨母,明忠也没事啊!” “就是没事我才和你说了这些。”蒋涵用玉指戳戳她的额头,恨得不行,“若是有事,你还能站在这里?” “你说说你,好不容易让你去了感业寺,那就是个肥差,事情少,没人监督,你就是活神仙。可你看看你把感业寺弄成了什么样?” 蒋涵是宫正,处置那些宫人时很是简洁,这等长篇大论少见。 苏荷低着头,眼泪都出来了。 蒋涵厉声道:“那些都是先帝的女人,你但凡用心,也不至于让人自尽。今日救下来了,明日呢?明日有人自尽而去,你就是罪人!” 她拎着苏荷的耳朵,在她哟哟叫唤中说道:“你给我记住了,一旦那些女人有人自尽而亡,外面就会说陛下刻薄,会说陛下当年的孝顺都是假的,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 蒋涵随即去了李治那里。 “有人自尽?” 李治的脸黑了。 蒋涵心中一个咯噔,“陛下,那些女人绝望了。” 可皇帝是什么? ——这事儿朕交给你去办,什么困难朕不管,只要结果。 李治看了她一眼,“那是你侄女吧,三日后,朕去感业寺看看。” 三日后,若是没改观…… 蒋涵脊背汗湿。 事情……麻烦了! …… 他们说:每天给大唐投票的男子最英俊;每天给大唐投票的妹纸最美丽。 今天,你给大唐投票了吗? 第344章 你竟敢觊觎武阳伯 蒋涵回去,见苏荷坐在那里发呆,就厉声道:“陛下大怒,三日后会去感业寺,若是没改观……我也救不得你!” 她有些失去了方寸。 苏荷一惊,然后说道:“姨母,我有办法了。” 她一溜烟就跑。 “什么办法?” 蒋涵追问道,可苏荷只留下了一阵风。 气啊! 蒋涵气得浑身颤抖。 卫无双来了,听到这事也感到了绝望,“那些女人生不如死,换做是谁也劝不动。” 她想了许久,却没有头绪,就寻个事去了皇城。 百骑。 “苏荷这次麻烦了。” 卫无双把事情说了,贾平安看着她,皱眉…… “没办法吗?”卫无双有些惆怅,“那我再回去想想。” “不是。”贾平安皱眉道:“无双,你瘦了。” 卫无双下意识的去摸脸,顺带把羃?掀开。 “啧啧!肌肤好像又嫩了些。” 打! 卫无双一脚。 贾平安一躲。 这个登徒子! 卫无双欺身而上,双拳捶打。 贾平安格挡,顺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本正经的道:“看你太闷了,就逗逗你。” 呸! 卫无双不屑的道:“你看看自己,一脸猥琐的模样。” “为了你而猥琐,某无怨无悔。” 卫无双的脸红了,“不要脸。” “若是把脸和你作比较,某自然不要脸。” 卫无双败退。 呵呵! 敢和老夫斗! 贾平安大胜而归。 …… “蒋涵的侄女出事了?” 王皇后不禁大喜,“那个女人整日板着脸,我的话也不听,弄的浑身刀枪不入似的。如今她的侄女……她的侄女叫做什么?” “叫做苏荷。”蔡艳也知道这个消息的好处,不禁喜上眉梢,“皇后,陛下说了,三日后要去感业寺查看,这是给了蒋涵面子。” “是给了面子。”王皇后有些遗憾,“若是旁人,这一下怕是就要被处置了,陛下还给了苏荷三日,这便是看在蒋涵忠心的份上。如此……你悄然去,就说我的身边差了一个女官,蒋涵自然懂我的意思。” 蔡艳急匆匆的去寻了蒋涵。 “何事?”蒋涵依旧是冷艳的模样。 你现在还嘚瑟,心中定然是慌乱不堪吧。 蔡艳笑的很假,“皇后说,身边还差个女官。” 蒋涵眯眼,“知道了。” 等蔡艳走后,蒋涵的心腹说道:“宫正,这是暗示呢!” “我知道。”蒋涵在宫中多年,这些弯弯绕瞒不过她,“皇后的意思是想让我暗中投诚,随后等苏荷事发了,再想办法把她弄到自己的身边去。” 她的眉轻轻皱着。 一只手在毛笔上轻轻搭着。 …… 感业寺。 苏荷在和那些女人说话。 “其实人活着也好呀!你们看看,这天好蓝,吸一口气全是生机,看一眼就觉着精神抖擞……” “我当年被人骗过,那时候姨母就气了,揪着耳朵说我笨,可我不笨呀!我只是可怜那个人。” 那些女人松缓了些。 一番劝解后,苏荷口干舌燥的回去喝水。 好人忧心忡忡的道:“住持,若是陛下来看到这等死气沉沉的模样,咱们谁都跑不了。” 苏荷被处置了,好人她们也会被连带。 “等我歇息修炼一会儿再去劝说。” 苏荷进了房间,找到了一个油纸包。 “我的肉干!” 修炼开始了。 “住持。” 外面有人,苏荷赶紧结束了修炼,“进来。” 门推开,好人欢喜的道:“住持,武阳伯来了。” 晚些,苏荷和好人见到了贾师傅。 “那事为何不给某说?”贾平安觉得娃娃脸有些轻视了后果。 苏荷看着他,“说了也没办法,还让你烦恼。” 这个妹纸…… 好人泫然欲泣,“武阳伯,那些女人还是死气沉沉的,别说是三日,就算是三十日也是这般。我和住持定然会被宫中处置。” 苏荷皱眉,“说这些做什么?” 贾平安伸手,苏荷愕然。 这手在她的肩膀上按了一下。 苏荷…… 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这妹纸看着大大咧咧的,可实际上比长腿妹子还害羞。 这个新发现让贾平安心情大好。 “此事某有些办法。” 贾平安坐下,“从此刻开始,按照某说的做。” “好。”苏荷没有考虑就答应了。 好人更是点头如捣蒜。 …… 半个时辰后,贾平安回去了。 苏荷和好人去了后面。 “把人全叫出来。” 苏荷也不知道贾师傅的办法行不行,先试试再说。 那些女人出来了,苏荷寻了个相熟脾气好的,“你当年在宫中可有哪些得意事?” 这女尼就开始说起了自己当年的辉煌。 “……每日吃的都是羊肉,穿的都是……” “你那算什么?”有女尼忍不住出手碾压,“我当年只吃羊排,只穿绸缎……” “我当年……” 苏荷愕然发现已经不需要自己了。 “放屁!当年先帝宠爱的可是老娘,偶尔给你些雨露就把你喜的。” “你当年……” 好人靠近过来,“住持,她们好精神,你看看,都兴奋了。” 苏荷点头,单手托着下巴,“武阳伯说这等时候需要回忆,把她们以前的日子都说出来,一次次的说,就算是什么祥林嫂也无所谓,说到她们对以往的日子释然了,才能重新迎接新生活。这话好古怪。” 一群女尼在叽叽喳喳的说着。 直至中午,往日喜欢午睡的几个女尼也不睡了。 这精神头。 “住持,能行呢!”好人欢喜不已。 苏荷得意的道:“我就说武阳伯最厉害了,看看,还有别的手段呢!” 午后,贾平安又来了。 他带来了几副麻将。 “这是麻将……” 好人摸了摸,“武阳伯怎么玩?” “好玩。”贾平安拿出一张纸,“这是规则。” 麻将简单易学,二人看了一会儿就欲欲跃试的。 “再叫个人来。” 晚些,四人凑齐了。 “胡了!” 好人仔细看看,笑的格外的欢喜,“我自摸!” 贾平安看了她一眼,“不错。” 这一战斗就是一个时辰,直至贾平安不能再留了才结束。 “武阳伯,不够呢!”好人数了麻将,“还差几副。” “就是要差。” 贾平安说了轮换制,“打多少圈就换人,一个个的换,谁赢的多谁就能留下来,最差的那个被轮换,如此那些人在边上支招,顺带心痒痒的难受。” …… 三日后。 李治带着人来了感业寺。 清晨入古寺…… “都跟上。” 感业寺不小。 此刻一群女尼正排着队在小跑,气喘吁吁的模样,压根看不到半点曾经的雍容华贵。 李治愕然。 “陛下,这是晨练。”苏荷心中忐忑,“若是不这般,她们久坐对身子不好。” 李治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晨练结束就是早饭。 王忠良去查看。 “胃口这般好?” 那些女尼吃的喷香,关键是她们竟然有些急不可耐的意思。 这是想去干啥? 王忠良回去禀告。 “看来还行。” 晚些吃了早饭就是一刻钟消食散步。 李治今日特地来此,就是为了消除‘皇帝苛待先帝嫔妃’的罪名。 所以他很有耐心。 王忠良低声说着自己的发现。 有女尼送了饭菜来,李治摇头。 “陛下,那些女人心如死灰,时日久了就和枯木一般,若是被人刺一下就会发狂……” 这是心理层面的问题,谁都不懂。 “朕不管这些。”李治很冷酷的道:“若是不妥,全都换了。” 那些被换下来的女尼回宫之后会很惨。 王忠良对此爱莫能助,只是念及苏荷是蒋涵的侄女,就多了些唏嘘。 到时候蒋涵就坐蜡了,求情的话陛下不会搭理,不求情……谁不知道她宠爱那个侄女,那份煎熬她可能受得了? “开始了。” 后院一声喊,顿时那些女尼都沸腾了。 李治张开嘴…… 这是心如死灰的模样? 你看看那个女尼,脸上青筋直冒,伸手扒拉身前的女尼,凶狠的超了过去。 可被她扒拉的女尼也不甘示弱,拉住了她的后襟。 嗤拉! 李治目瞪口呆! 衣裳被撕裂的女尼依旧在狂奔。 李治回身问道:“蒋涵说的心如死灰……便是这个?” 王忠良摇头,“奴婢觉着……这不是心如死灰,而是……活泼的过头了。” “十二圈!” 前方有人高呼。 “好!” 女尼们都欢呼了起来。 这…… 李治觉得自己被打脸了。 “蒋涵莫不是骗朕?去看看。” 李治负手进了后面。 外面摆放着几张桌子,最先跑到的女尼们占据了C位,其他人只能站在她们的身后心痒痒的准备看热闹。 哗啦! “话说贞观二十年的时候,你借了我十贯钱,一直没还。” “哪有十贯,不过九贯。” “还来。” “还个屁!这里是感业寺,你让我去何处寻钱还你?” “哎哎!碰!” “胡了!哈哈哈哈!” “三条!” “吃!” “九万。” “……” 李治看着这热火朝天的景象,默然回身。 “陛下!” 苏荷小心翼翼的道:“陛下,这是麻将。” “朕知道。” 李治看到麻将就知道了许多事。 “贾平安何时出的主意?” 呃! 苏荷一脸震惊的看着皇帝,然后又觉得失礼,赶紧低头,“三天前。” 很老实的一个女人。 关键是胆子小。 好人在边上看着一脸紧张,不,是兴奋。 这些女人看到朕来了很激动? 李治的心情莫名就好了许多,“要好生照看这些女人。” “是。”苏荷答应的很干脆,然后欲言又止。 “说。”李治不喜欢这种。 苏荷如蒙大赦般的说道:“陛下,她们毕竟太闷了些,若是可以,奴想偶尔带他们到感业寺周边走走。” 李治摇头。 这会带来风险。 苏荷看着要哭了,“陛下,要不奴就让她们在门口看看外面。” 李治觉得自己太残忍了些,“可。” “多谢陛下。”苏荷整个人都放松了。 这个住持还算是尽职。 等李治一走,好人欢喜道:“住持你好厉害。” 苏荷得意的道:“我就知道越恭谨越好,当初我经常犯错,若是一脸不管不顾,姨母就会下手打。若是害怕担心的模样,姨母最多揪耳朵。” 好人崇拜的道:“住持你还为她们说话,陛下竟然还允了她们在门口转悠。” “陛下来一趟,自然要施恩的,我给他寻一个施恩的法子就是了。”苏荷双手合十,“陛下好仁慈。” 好人不禁笑了起来,“亏得武阳伯有这等手段,住持,要好生谢谢武阳伯才是,你看……要不下次武阳伯来了,我给他弄些好吃的?” 苏荷看着她,“可是武阳伯不喜欢吃素食。” “我有肉。”好人的脸都红了。 狼子野心,竟然觊觎武阳伯!苏荷干咳一声,“武阳伯不喜欢和别人在一起。” 好人脸黑了。 是了,武阳伯就喜欢寻住持。 她看了苏荷一眼。 娃娃脸,丹凤眼,秀气的眉,嘴唇红润…… 目光向下。 “住持。” “干嘛?” “你好凶。” 苏荷低头,苦着脸道:“我也不愿意这样的。” 阴云散尽,阳光普照。 蒋涵却在煎熬着。 “陛下可回来了?” 隔一阵子她就会令人去看看。 “还没回来。” 蒋涵看着依旧冷静,处置事情丝毫不乱。 晚些,她抬头,“去看看。” 心腹急匆匆的去了。 蒋涵放下笔,玉指捏捏眉心,“究竟是福是祸?” “宫正。” 心腹回来了。 “如何?” “陛下回来了。” 蒋涵深吸一口气。 “你去,小心些,装作不经意的问问。罢了,我是苏荷的姨母,正大光明的去问,就问苏荷如何了。” 心腹去了。 蒋涵起身踱步。 渐渐的,她双拳紧握。 “去皇后那边……” 她想过去给皇后低头,可若是如此,苏荷以后就成了人质。但凡她不满足皇后的要求,苏荷就会倒霉。 她仰头叹息。 可不同意又能如何? 若是皇帝在感业寺大发雷霆,严惩苏荷…… 她深吸一口气,刚想出门。 “宫正!” 心腹回来了。 她在喘息着。 “宫正,陛下夸赞了苏荷。” 蒋涵的身体马上松了下去,她撑着桌子,不敢置信的道:“你说什么,陛下夸赞了苏荷?” 心腹点头,欢喜的道:“感业寺那些女人如今早上起来小跑,吃了早饭去打麻将,说是热火朝天的,日子红火呢!” 蒋涵呆滞…… “宫正!” “我听着。” 心腹说道:“陛下出来前,还许了那些女人能在大门处转悠。是苏荷的请求。” 这是立功了。 否则皇帝哪里会答应。 “麻将是何物?” 心腹摇头,“只是听闻武昭仪那里有。” “去看看。” 蒋涵心情大好,脸上带着红晕,急匆匆的去了武媚处。 才将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李治说话的声音。 “那麻将要少弄!” “是,臣妾也就是晚上打一打。” “晚上要少打。” “可……要不,白天打一打?” “那是玩物丧志!” 皇帝的声音听着有些火气。 武媚的声音却依旧轻柔,“那要不……臣妾刚叫人做了一副麻将,是那等便宜玉石做的,说是经常打,能锻炼手指手臂,强身健体呢!陛下,这里就三人,陪臣妾打几圈吧。” “胡闹!” “邵鹏,把桌子支应起来,铺上布,把武阳伯送来的那副玉石麻将拿来。” “哗啦!” 里面开始了。 蒋涵悄然而退。 晚些,消息源源而来。 “是武阳伯的主意,武阳伯还弄了几副麻将给了感业寺。” “早上起来小跑也是武阳伯的主意。” “……” 蒋涵单手托腮,突然就笑了起来,“这般在意吗?” 这般在意她的侄女,说明了什么? “义气!” 卫无双很是直截了当的说道:“武阳伯那人讲义气。” “义气?”蒋涵不解,“苏荷这般美貌,他是男子,难道就不动心?” 她猛地想到了那件事,“他的药可吃了吗?” “不知。”卫无双也有些猜测。 难道是…… 想想自己这般美貌,贾平安也只是偶尔戏弄,却不见色授魂与。 “他莫非是不行?”蒋涵叹道:“武阳伯有才,有钱,有爵,有貌,这等四有男儿,就是最好的夫婿。若是不能拿到手,我睡都睡不好。” 她抬头,“无双,要不……你去试探一番?” 卫无双木然道:“宫正,那小……那人不知喜欢什么样的。” “试试吧。”蒋涵真的心动了,“若是他不喜欢苏荷,说不得能喜欢你呢!” 卫无双一脸为难。 而王皇后已经要炸了。 “陛下为何夸赞了苏荷?” 她都谋划的清清楚楚的:只等皇帝处置了苏荷……注意,这里蒋涵要回避一下,如此皇后就执掌了处置苏荷的权力。 如此她把苏荷捏在手中,想要蒋涵瘪就瘪,想要她听话就听话。 拿下了宫正,她在宫中就占据了主动,随后收拾武媚那个贱人易如反掌! 可皇帝竟然夸赞了苏荷。 蔡艳也觉得不可思议,“说是感业寺里一片欢腾,那些女人的日子红火,比宫中的日子还好。” “这如何可能?” 曹皇后起身,厉声道:“去打听!我倒要看看,那个娃娃脸是如何翻的身!” 第345章 腰疼 蔡艳急匆匆的去了皇帝那边,寻到一个相熟的内侍。 “听闻那苏荷被陛下夸赞了?” 她看着有些漫不经心。 内侍说道:“可不是,感业寺里如今火红着呢!陛下看了心中欢喜,就夸赞了她。” “那感业寺不是修炼的地方……”蔡艳给了内侍一个柔弱的眼神。 内侍笑道:“她们早上起来小跑,还打麻将,热火朝天呐!说是都不乐意睡觉,非得要逼着把麻将收了才肯睡。” 这么厉害? 等蔡艳走后,内侍去里面,把此事给王忠良说了。 “干得好!” 蔡艳回到皇后那里,把事儿说了。 “麻将?武媚那里的东西?” “去弄来。” 王皇后发誓要弄清这里面的道道。 “皇后,那麻将是扫把星弄的。” “去买!” “没得卖!” 王皇后抬头,一茶杯就扔了过去。 “去偷去抢!” 晚些,一副麻将被带了回来。 “怎么玩?” 一群人面面相觑。 蔡艳去收买了一番,晚些带回了规则。 “三万!” “六条。” “胡了!” 蔡艳欢喜的倒牌。 王皇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这个…… 于是放炮这门手艺就开始无师自通了。 “九条。” “胡了!” 王皇后倒牌,欢喜不已。 “三万。” “胡了,哈哈哈哈!” 王皇后的笑声传了出去。 太子李忠正走上台阶,听到笑声后就说道:“皇后听着甚为欢喜,如此,孤便先回去,明日再来。” 他转身,含笑下了台阶。 “记得告诉皇后,孤去了阿耶那里。” 一路往前方去,路上遇到了急匆匆准备出宫的卫无双。 “这女人的腿好长。” 李忠不大,虽然有了男女之间的那种萌动,但暂时没那个能力。 无卫无双见过他,就避在路边,福身,“见过殿下。” 李忠走近,含笑道:“你叫做什么?” “卫无双。” 李忠好奇的看着她的双腿,“你的腿为何这般长?看着好古怪。” 老娘的腿长关你屁事!卫无双:“……” 身边有内侍低声道:“殿下,不可议论女子身体。” “是吗?那便是孤错了。”李忠说道:“孤记住你了。” 卫无双木然,心想若非你是太子,我一拳让你满脸开花! 晚些她出宫,寻到了贾平安。 “多谢你救了苏荷。” “诚意不足。”贾平安觉得这妹纸太冷了些,就喜欢逗弄她。 卫无双怒道:“你要何诚意。” “喝酒。” 卫无双看着他,“随便你。” 贾平安不禁乐了。 晚些,长安食堂。 吨吨吨! 卫无双一阵猛喝,然后心满意足的道:“先前遇到了太子,说我腿长。” 她有些沮丧。 腿长不好吗? 贾平安看了她的双腿一眼,觉得这便是极品。 所谓玩年说的就是这种。 “男人!”卫无双不屑的道:“你说腿长可是丑吗?” “在某的眼中不丑。” 这等长腿在后世……若是穿一条牛仔裤,或是短裙,只需去街上转悠一圈,那回头率…… “你别安慰我,我也觉得自己不丑。”卫无双得意的道。 这妹纸对男人的厌恶就是由此来的吧? “要不,借你的腿给我玩几日?” 卫无双瞪眼,“凭什么?” “你不是说长腿丑吗?”贾平安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某试试。” 卫无双跪坐在他的对面,一脚依旧跪着,一脚飞起。 贾平安来个铁板桥避开,赞道:“好长的腿。” 随后他一溜烟就跑了。 “小贼!” 卫无双大怒。 可看看自己的大长腿,回想起贾平安的夸赞,卫无双迷茫了。 “真的美?” …… “吐蕃使者回去了。” 梁建方的声音低沉,目光扫过贾平安。 正在回忆卫无双那双大长腿的贾平安一脸正色。 “临行前,使者说了,多谢陛下册封赞普,但……不能和亲,很是不满。” 原先的历史上……好像并未和亲吧。 “小贾!” 擦! 贾平安在走神,下意识的就低头。 幸好没暗器。 但老梁面色不善,要杀人了。 “说说。” “诸位老帅,某以为禄东赞如今焦头烂额,并无和大唐争锋的心思。至于和亲,那赞普才多大?” 梁建方等人不由自主的就看向了程知节。 程知节得意的道:“二郎尚公主时也不大。” 不要脸的老人渣! 众人一阵奚落。 可越奚落程知节就越得意。 “继续说!” 梁建方指指贾平安。 “所谓的和亲,某以为这是禄东赞的缓兵之计。”贾平安很是笃定的道:“诸位老帅想想,作为权臣,禄东赞此刻和曹操有何区别?”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禄东赞也是如此。”苏定方捋捋胡须,“守约!” 裴行俭尴尬的起身。 苏定方是让他冒个泡,出个头,可这话题都被说死了,他还能说什么? 他对贾平安歉然一笑,表示自己接着他的分析往下说,“禄东赞为赞普求和亲,不但是缓兵之计,更是想麻痹大唐,让大唐以为吐蕃并无敌对之意……” 赞! 贾平安微微一笑。 果然是裴行俭! 梁建方见他笑的松垮垮的,就说道:“先前我等在朝中商议,断定吐蕃三五年内不是威胁。如此,清扫突厥,或是高丽那边,总得有个地方下手。” “小贾,你来说说。” 娘的! 老梁太不要脸了。 李治登基数年,可目前他盯着的是关陇门阀和山东门阀。 “炀帝其实也颇有作为。” 贾平安就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裴行俭冲着他竖起大拇指。 牛笔! “滚!” 这是老程的声音。 贾平安和裴行俭灰溜溜的走了。 等他们走后,程知节赞道:“小贾果然机敏。” “他当然机敏。”梁建方有些恼火,“都不敢说,某说了如何?” “住口!” 程知节和苏定方喝住了他,苏定方正色道:“此话不可说!” “甘妮娘,都是一群懦夫!” 梁建方气咻咻的走了。 程知节笑眯眯的回到家中。 “夫君回来了。” 崔氏把他迎了进去,更衣,洗脸,煮茶…… 程知节就像是个大老爷般的,只需动动就好,剩下的媳妇全做了。 “今日小贾说了一番话……” 程知节瞄了崔氏一眼。 “说呗!”崔氏轻轻给他捏着肩。 太舒坦了! 程知节眯眼说道:“今日问了小贾大唐下一步该往何处征伐,小贾说……炀帝其实也颇有作为。” 崔氏的动作一停,程知节就不乐意的哼哼两声。 “怎地和豕一般的哼哼?”崔氏当年在乡下曾经见过豕,对这个声音印象深刻,“小贾这话说的是关陇门阀。” “嗯。”程知节舒坦的道:“小贾敏锐。当今陛下有雄心,可关陇……当年炀帝征伐高丽,关陇那些人就想断了他的后路。陛下大概是忌惮这个。” 崔氏笑道:“陛下比炀帝冷静,这是好事。” “是啊!他若是来个什么亲征,我等定然不会答应。炀帝之事……不能再来一次了。” 崔氏说道:“长孙无忌等人纵横朝堂,若是倾国出击,就算是陛下不去,可他留在长安也有危险……” “所以为夫才说小贾聪明,年轻一代再无人能和他比肩。” 程知节摸摸妻子的手。 啪! 崔氏把他的手打了回去,想了想,“上次亏了他把你救了回来,说来也是咱们家的大恩人,你说……在崔氏寻个出色的小娘子嫁给他可使得?” “使得自然是使得,可如今不同了。”程知节叹道:“当年小贾一人时就该下手,如今却不成了。” “谁?”崔氏拍拍他的肩膀。 “小贾机缘巧合,和如今的武昭仪在感业寺时以姐弟相称,若是要成亲,那人选武昭仪定然会过目。世家女……那武昭仪不知会不会答应。” …… “平安的亲事要着紧,你在百骑时,可发现他喜欢谁?” “奴婢……不知。” “嗯!” 武媚抱着襁褓,脸上多了冷色。 咱真不知道啊! 邵鹏努力的回忆着…… “去了青楼他只是逢场作戏,从不肯和女妓亲热。” 这是有病吧? 邵鹏一直这么觉得。 武媚赞道:“平安就是稳当,君子如玉。” 邵鹏:“……” “后来呢?”武媚问道。 “后来……”邵鹏真心的不知道,“记得有一次……是杨德利说的,说武阳伯的亡母有交代,一定要寻个屁股大的。” 武媚一怔,旋即笑道:“这是个有智慧的女人。” 呃! 屁股大了不丑吗? 邵鹏觉得武昭仪的审美有问题。 周山象贴身伺候武媚,由衷的赞道:“果然如此。” 武媚目光转动,“他不小了,十七了吧,别人早就有了孩子。他这般……我以为是害羞。” 她目光转动…… 狗头军师们该出主意了。 邵鹏心中暗自叫苦,就看看周山象。 张天下却率先有了想法,“昭仪,奴婢想……要不寻个屁股大的女子去?” “不妥。”邵鹏摇头,“五香楼的头牌雅香的屁股就不小,可武阳伯压根就没多看她一眼。” “莫不是那雅香没看上他?”张天下觉得不应该。 邵鹏笑了笑,很是云淡风轻那种,“武阳伯长得俊美,多才,有钱,前途无量,外面的那些女子爱慕他的比比皆是,雅香更是自荐枕席而不得,引以为恨。” 张天下讶然,“这般厉害?” 武媚淡淡的道:“平安自然值得那些最好的女人。” 这一点邵鹏大为赞同,“武阳伯确实是值得最好的女人。” “要不……尚公主?” 这是馊主意! 武媚摇头。 她隐隐的知道,李治在和长孙无忌在谋划着什么。李治几次隐晦说了些,大体是要清除一些对头。 其中就有宗室。 她刚想说话,邵鹏一脸纠结的道:“高阳公主……好似对武阳伯不错。” 武媚:“……” 这个阿弟,竟然这般招蜂引蝶吗? 但他为何不下手呢? 张天下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一脸自信的微笑。 “昭仪,要不……灌酒?” 邵鹏摇头,“武阳伯的定力罕有,除非灌醉,否则无用。” 而且灌醉了还能干啥? 周山象干咳一声,“昭仪,奴在想,要不……睡一床去,上次奴听她们说,男女只要抱在一起,男子就情不自禁。” 这里都是一群菜鸡,也只有武媚自己有经验。 她想了想,觉得周山象的主意最好。 “可他不愿意,奈何?” 武媚陷入了沉思。 邵鹏看了周山象一眼,“要不……” 周山象瞪了他一眼,“奴是昭仪的人。” 邵鹏打个哈哈,“咱是想说,要不你去问问那些有经验的。” 周山象黑着脸。 武媚摆手,“都是无用之人,出去!” 赶走了所有人后,她仔细琢磨着。 “那个苏荷……好是好,就是稳不住,就怕掌不了家,到时难道还得平安来管家?” “其实……最好的便是蒋涵这等,可惜年岁大了。” “要不……那个大长腿?” 武媚皱眉,“大长腿好是好,就是冷了些,平安回家就对着这张冷脸,怎会有兴趣?” “可在此之前……得让平安尝尝女人的滋味,否则他依旧昏头昏脑的。” 武媚微微点头,觉得自己格外的睿智,“来人。” 邵鹏进来。 “去贾家,平安家我记得有个婢女?” “是。” “让她侍寝。” 邵鹏:“……” 晚些武媚的指令到了杜贺这里。 “昭仪英明!” 杜贺差点喊出了破音,热泪盈眶的道:“郎君就是不肯,某急啊!好在昭仪出手,好!好!好!” 这人也太激动了吧? 来传信的内侍回宫说了,武媚笑道:“那也是个忠心的。” …… “武阳伯。” 一份消息送到了贾平安的手中。 这是避开了明静的小动作。 就在先前,贾平安说明静好凶,明静下意识的看胸脯,然后怒,随即去散心。 孟亮低声道:“小圈子的。” 贾平安接过一看。 “好,这个消息……” 孟亮抬头,“武阳伯助某摆脱心魔,这份大恩某无以为报,只管放心。” 孟亮以前一直迷恋女妓,被人弄了杀猪盘都不知道,舔狗舔的一无所有,幸而贾平安指点,经过这些日子的煎熬反省,终于清醒了过来。 “如今可想通了?” “想通了。”孟亮深吸一口气,“武阳伯说的对,舔狗一无所有,某要让女人来做舔狗!” “有志气!” 贾平安竖起大拇指,随后叫来了包东。 “带二十名兄弟,晚些在外面吃饭,某请客,吃完饭在平康坊铁头酒肆待命。” 包东没问事由,领命而去。 贾平安随后出去。 “你去何处?” 明静在外面琢磨着如何打开百骑的局面,见没到下衙时间贾平安就出来了,就有些不满。 贾平安笑道:“有人请某喝酒。” 这是脱岗! 该阻拦……呵斥……还是…… 我就不该问! 明静跺脚。 “地上石头烂了。” 贾平安上了阿宝,扬长而去。 晚些他来到了高阳家。 “小贾!” 高阳喜出望外,然后冷哼一声,“你都多久没来了?” 贾平安:“……” 肖玲脸颊抽搐,“公主,前阵子才去终南山。” “多嘴!” 高阳横了肖玲一眼,贾平安笑道:“这不就来了。” “你说皇帝最近怎么老是眼圈发黑?是不是纵欲过度了?” 高阳挽着他的手臂进去,“备酒菜!” 酒过三巡,高阳趁贾平安不注意的时候,悄然把底线拉下去了些,然后恼怒的道:“小贾,你说皇帝可是对我生分了?上次去的时候,他那不耐烦的模样,恨不能我马上消失。” 李治这是打麻将上瘾了吧。 但对高阳不能这般说,要会顺毛捋。贾平安笑了笑,“怕是有事吧。对了,说到这个,某倒是想起了一人,丹阳公主,和她相比,皇帝对你更好些吧?” “当然!”高阳得意的道:“阿耶对我最好,皇帝对我也最好。丹阳……薛万彻就是个蠢的……” 蠢的! 贾平安得了这个答案,心中有数了。 “小贾。” 高阳媚眼如丝…… “干啥?腰疼!”贾平安捂着腰,“这怕是被闪着了。” 高阳:“……” 腰不好…… 这事儿就成不了。 贾平安一溜烟就跑了。 高阳咬牙切齿的道:“下次把你吞了!” …… 平康坊的一家酒楼里,薛万彻正和几个男子在饮酒。 “遗爱!喝酒!” 薛万彻举起碗,一饮而尽。 房遗爱也干了,涨红着脸道:“今日痛快。某只是可惜老薛你……哎!” 薛万彻乃是名将,可性子冲动,跋扈嚣张,喜欢发牢骚,先帝时被副将阴了一下,随后就一直在走下坡路。 他冷笑着,顾盼自雄得道:“某在京城坐着,哪怕是足疾发作,可谁敢小觑了某?” 薛万彻武力值强横,乃是尉迟恭一流的猛将,这话说的让人信心十足。 房遗爱笑了笑,低声道:“老薛,你如今的处境某看着难过啊!” 薛万彻一拍案几,“难过什么?等某重新去厮杀立功,定然让那些小人刮目相看!” 房遗爱的眼中有遗憾之色,“老薛,喝酒!” 晚些几个男子一起上,薛万彻大醉,就在席间伏案歇息。 不知何时,屋里就剩下了他一人。 房门半掩,一股风吹进来,烛光摇曳,薛万彻的身影在墙壁上晃动着。 …… 晚安! 第346章 脸红红,想老公 贾平安带着人,悄然从后面进了酒楼。 “房间确定了?” “确定了,就在左边第三间。” “准备上去!” 包东在前方准备,刚想走出阴暗处,雷洪拉了他一下。 “武阳伯!” 贾平安已经看到了。 就在二楼的过道上,两个男子架着一个男子,正在左边第三个房间外面。 被架着的男子看样子是喝多了,瘫软着。 那两个男子从门缝看看里面,相对一视,然后一人架住瘫软的男子,一人从边上找了一根木棍,掂量了几下,准备扬起来…… 包东回身看着贾平安。 这是谋杀! 贾平安举手。 有箭手张弓搭箭! 男子举起木棍,另一个男子上半身后仰,努力不让自己被误伤。 木棍刚准备挥动。 贾平安挥手。 弓弦的响声在周围的嘈杂中被掩盖住了。 箭矢悄无声息的掠过。 架着男子的那人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等着木棍挥动。 呯! 他听到了木棍落地的声音。 睁开眼睛一看,同伴的身体缓缓倒下,噗的一声,胸口处穿出了锋锐的箭头。 男子看了倒下的同伴一眼,毫不犹豫的冲进了房间里。 百骑蜂拥而至。 贾平安进了房间,见薛万彻伏案酣睡,心中不禁一松。 包东冲到了窗户边,男子刚落地。 包东跳了下去,引得下方一阵尖叫。 贾平安也冲了过去,看着手下一一跳下去,最后一咬牙…… 落地时他的身体有些前倾,顺势一个滚翻。 “阿宝!” “咿律律!” 没有系缰绳的阿宝从侧面冲了出来。 贾平安飞身上马。 男子拼命的跑着,一路往小巷子里钻。 可百骑却紧追不舍。 阿宝不时减速,然后加速,紧紧跟在后面。但在小巷子里,马的速度真的起不来。 “是百骑!” 黑夜中,有人在喊。 奔跑的男子身边多了个同伴。 “二郎,快跑。” “兄长,你别管我。” “徐老大,百骑追的紧。” 两个男子快速奔跑着。 “快,过了这里,什么百骑之虎就是个笑话,二郎快跑。” 男子在狂奔着,前方就是一个拐角处。 有同伴奋力推来了大车,准备堵截百骑的追杀。 男子心中大喜。 随即他觉得大腿后部一痛,人就跌跌撞撞的跑了几步,随即扑倒。 “二郎!” 陪着他的男子回身去扶他。 “灭口!” 巷子角落里传来了一个冷酷的声音。 男子正在奋力的爬起来,身后马蹄声渐渐逼近。 箭矢从前方而来,一箭锁喉。 男子眼中的期冀变成了绝望。 “二郎!” 扶着他的男子目眦欲裂。 “徐老大,走!” 男子松开手,看着那双眼睛在看着自己,那只手微微前伸…… 他转身就跑。 泪水在风中飞舞着。 百骑的追击在此停住了。 “被咱们干掉了两个。” 包东翻过男子,见他眼神茫然,就说道:“咽喉中箭,没救了。” 男子的咽喉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手缓缓松开。 “回去!” 贾平安等人回去。 薛万彻已经醒来了,看着外面那瘫软的男子,以及那具尸骸,他一瘸一拐的走向贾平安。 “多谢了。” “走好路!”贾平安颔首。 薛万彻点头,缓缓下去。 他的足疾依旧没有痊愈,但腰板笔直。 贾平安吩咐道:“把尸骸交给金吾卫,剩下的让他们解决。” 包东可道:“咱们不追查了?” “不查了。” 贾平安已经有了答案。 他接到消息,说是有人要对薛万彻下手。 消息里把地点和参加的人都列了出来。 旋即百骑验证了薛万彻今日聚会的人,和消息里的一模一样,贾平安这才出手。 “那些人先是灌醉了薛万彻,随后让人动手杀人,大概是想栽赃给薛万彻。”包·狄仁杰附体·东分析道:“他们动用了木棍,事后把尸骸丢进房间里,验尸也会说是薛万彻用凳子等物砸死了此人。” “有进步。”贾平安觉得不错。 包东喜道:“武阳伯,那某可算是能独当一面了吧?” “能啊!”贾平安在想事。 包东给了雷洪一个得意的眼神。 贾平安在想着此事的手尾。 谁送的消息? 孟亮那边说是有人把消息递给了铁头酒肆的许多多,由许多多转交而来。 那人是谁? 撇开此事,房遗爱等人今夜就是存心想栽赃,把薛万彻拉过来。 他们需要一员悍将。 但薛万彻虽然蠢,虽然爱发牢骚,却不肯干这等事。 于是他们就设局。 老薛,你喝醉打死人了。 这事儿瞒不了多久。 薛万彻焦躁之下,定然会卷进这个大案里。 这手段,谁想出来的? 贾平安觉得柴令武不会出这等主意。 那就是房遗爱。 历史上薛万彻被抓后,不肯认罪,随便你怎么用刑,他都咬死房遗爱等人造反和自己无关。最后是房遗爱指证,才给他定罪。 想到刑场上薛万彻的那声大喊,贾平安就觉得古怪。 ——薛万彻大健儿,留为国家效死力固好,岂得坐房遗爱杀之乎! 关键是…… 他把那些人列了个名单。 柴令武、房遗爱、薛万彻、执失思力,这些人都是驸马。 高阳、巴陵是公主。 李道宗、李恪等人是宗室子。 长孙无忌这一下弄死的都是宗室大佬。 为何? 李治想弄死李恪和李泰,这个没啥可说的。 可弄死薛万彻干啥? 薛家? 贾平安不觉得。 大唐比薛家有威胁的家族多了去。 这是对宗室的一次大清洗。 其中有李治的对头,那么剩下的呢? 先帝说过:於今名将惟李世绩、李道宗、薛万彻三人而已。 李道宗和薛万彻,长孙无忌一下就干掉了两个名将,这是想干啥? 而且李勣也被多番针对,若非老李谨慎,怕是早就被弄回家去了。 如此大唐将星凋零。 便宜了谁? 贾平安深吸一口气,他猜不到李治在后来为何同意这个清洗名单。 为啥呢? 贾平安一路琢磨着。 而在另一边。 “郎君!” 正在书房的柴令武闻声道:“进来。” 一个男子进来,“郎君,失败了。” “房俊这个蠢货!” 柴令武放下书,“说清楚。” 烛光下,他的面色铁青。 “原先都是谋划好的,可在动手时,贾平安带着百骑突然出现,射杀了动手的那人,随即一路追击……幸而断后有力,否则今日麻烦就大了。” 柴令武眯眼,“房遗爱不够果断,若是事败,他死有余辜!” 男子出去,没多久再度回来。 “又是何事?”柴令武捂额。 男子说道:“郎君,房遗爱被薛万彻痛殴。” “活该,回头请了他们二人饮酒,某来解释。”柴令武的眸色阴冷。 可晚些再度传来令柴令武无语的消息。 “有人在半途刺杀房遗爱,随从死了两个,刺客被斩杀,那此刻乃是今夜参与动手的其中一人。那人的兄弟被灭口……” 柴令武明白了,“去吧。” 他深吸一口气,面色铁青,随即举起砚台准备砸下去。 “夫君。” 巴陵笑着进来,柴令武微笑着把砚台放下,笑道:“怎么还不睡?” “他们说夫君这边人来人往的,我担心有事,就来看看。” 柴令武起身,“都是小事,走,歇息了。” 夫妻二人依偎着出去。 …… 贾平安回到家中,洗漱后,推开房门进去。 咦! 他吸吸鼻子,觉得不对。 “谁?” 屋里没点蜡烛,黑麻麻的。 “郎君。” 我去! 贾平安满头黑线,“鸿雁?你在屋里作甚?” 鸿雁摸了出来,“是……是管家的吩咐。” “回去睡。” 贾平安觉得杜贺的胆子越发的大了,竟然敢安排自己的私生活。 晚些杜贺来了。 “郎君,是昭仪的吩咐,说是让鸿雁侍寝。” 贾平安摆摆手,等杜贺走后不禁苦笑道:“我才十七岁啊!” 一夜好睡,第二天起床,鸿雁进来收拾。 “郎君。” 她一脸羞涩的模样。 “此事不可能。” 贾平安想让她死心。 鸿雁一边收拾被褥,一边暗中给自己鼓劲。 鸿雁,努力!郎君说过,万事皆有可能! 郎君这般俊美,若是能做个小妾,那美滋滋的…… 嘤嘤嘤! 贾平安要出门了,阿福在门边不舍的欢送,等爸爸一出门,趁着门没来得及关,一溜烟就跑了。 “阿福,回来!” 贾平安听到了喊声,无奈的摇摇头。 到了百骑时,包东已经把昨夜的事儿给明静说了,再由她去转告给宫中。 “好大的胆子!” 明静惊叹一声,冷冰冰的可道:“为何瞒着我?” 贾平安摆摆手,包东出去后,他才说道:“兄弟们行动时,经常会蹲几个时辰,期间撒尿放屁什么都做,你去了可能适应?” 明静面色稍霁,觉得这人的心真细。 贾平安忽悠成功,刚想去值房打个盹,李淳风风风火火的来了。 “小贾,走。” 老李总是这般的言简意赅,但贾平安却知道他的事儿不简单。 “作甚?” “炼丹!” 炼丹? 贾平安满头雾水。 晚些他和李淳风出现在了鄂国公府,也就是齐王李元吉的老宅子里。 管事带着他们进去,一路到了后面。 楼台水榭,这风光,长安城中没几家。 尉迟恭就在‘炼丹室’里等候。 见礼后,尉迟恭说道:“老夫近日于炼丹一道颇为不解,这是迷障了吧。太史令乃此道高人,还请指点。” 李淳风抚须微笑,“一起探究。” 二人开始了讨论。 一连串术语说的贾平安昏昏欲睡。 二人越说越兴奋,尉迟恭说道:“来,试试老夫弄的新丹药。” 一枚青黑色的东西送了过来。 贾平安指指自己。 “吃吧。”尉迟恭一脸不舍。 卧槽! 贾平安迟疑了一下,“这东西……” 他觉得尉迟恭应当会想弄死自己。 “鄂国公,其实这东西就是重金属。” 尉迟恭和李淳风已经吃了丹药,一脸陶醉的模样。 “重金属?” 炼丹的历史太悠久了,在追求长生的过程中,有人发现把一些东西丢在炉子里烧,竟然能融合在一起…… 若是一个有后世科学精神的人,他定然会觉得这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从此开辟出金属冶炼、化学等学科。 但显然那个时候的前辈们更喜欢寻求长生,于是就把这些东西视为丹药。 几种,十几种不同的物质能融合在一起,变化一下配方和火候,能得出不同的东西。 后世的大概会说这游戏真有趣。 但在此刻,在不懂金属冶炼和化学常识的古人眼中,这些变化就是天道。 他们弄出了许多东西,砒霜、火药…… 现在尉迟恭和李淳风吃的就是重金属。 “对,重金属。”贾平安把手中的丹药放回去。 尉迟恭变色,“此乃老夫近些年琢磨了多次的丹方,老夫从三日前便绝了荤腥,静心静气,沐浴更衣,这才炼出了数枚,你说这是重金属……何物?” “重金属……指的是金银铜铁,铅汞等物。”贾平安觉得眼前这二位就是在以身试法,“这东西有毒。” 呯! 边上伺候的仆役失手打翻了木盘子,三杯热茶落地。 尉迟恭盯着贾平安,须发贲张,“年轻人信口胡言,信口雌黄……莫非以为老夫神志不清了?若是如此,老夫顷刻便能让你知道……老夫还未老。” 李淳风也颇为不解,“小贾,这丹药味道不错。” 贾平安的脸颊抽搐着。 “其实……某只是想阻拦太史令。”贾平安很坦率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尉迟恭的生死和我没关系。 尉迟恭不屑的大笑了起来,“这也是新学里的学可?” “是。”贾平安平静的道:“当年修炼的人把一些东西混在一起煅烧,得出了些不同的东西。新学的前辈早有论断,这是金属冶炼和化学的学可。用之于学可,可利国利民,服用……” 他起身,“金属的冶炼,譬如说想要使铁更坚韧,或是更强硬,那么就得在熔炉里加入别的东西……不同的东西能获得不同的性能。这是金属冶炼。” 李淳风心中一震,“那化学呢?” 贾平安微微一笑,“化学便是物质变化的学可。几种不同的物质放置在一起,在某种条件下发生变化……譬如说炼丹弄出了砒霜,便是化学的一种反应。言尽于此,某告辞了。” 他只想劝说老李别玩这个,至于尉迟恭……不在他的挽救范围内。 他转身就走,李淳风可道:“吃了有何坏处?” “贾某家中养了一头食铁兽,可它见到金铁都不敢碰,这是食铁兽。而人却分外的勇猛,什么都敢往自己的肚子里吞咽。” “这是长生之道!” 尉迟恭举杯痛饮,酣畅淋漓。 “谁长生了?” 贾平安回身拱手,“告辞。” 他毫不留恋的走了。 尉迟恭从被先帝警告后就蹲在家里不出门,但人无聊啊! 于是这位大佬就在家里修建楼台馆所,可风景每日看也会厌倦,那么就来炼丹吧。 尉迟恭服丹多年了,贾平安不觉得自己能劝动他。 就算是他当众来一次化学实验,尉迟恭依旧会嗤之以鼻。 所以……有这功夫,不如早退。 尉迟循毓送他出来,半路上可道:“先生,那东西果真是毒药吗?” “是药三分毒,何况重金属。”贾平安随口说道:“在西南多有这等重金属矿石,溪水从上面流淌而过,有人在下游取水饮用,中毒后……其人易怒多动嗜睡,腹痛腹泻恶心呕吐。” 贾平安出了鄂国公府,尉迟循毓呆滞了。 他去寻了尉迟恭的贴身仆役。 “阿翁可是易怒多动嗜睡?” 仆役看了他一眼。 你自己被毒打多次,难道还不知道吗? “是。” “阿翁可腹泻呕吐?” “最近几年有些。” 尉迟循毓觉得心乱如麻。 贾平安就没有这等心理负担,出去之后就去了东市。 一路看着各种热闹,等有胡女表演杂技时,贾平安也混在人群中叫好。 所谓的杂技,就是在一块木头上走来走去,难度低的像是在敷衍。 可大伙儿看的是胡女。 这胡女穿的极少,不时抛几个媚眼,大胆的一塌糊涂。 “好!” 当胡女来了个大胆的动作时,众人不禁轰然叫好。 贾平安也跟着起哄。 然后他念念不舍的回身,准备回家。 王悦荣来东市为巴陵采买东西,在马车上听到叫好声,就掀开车帘。 恰好贾平安回身。 四目相对。 王悦荣得心一下就剧烈的蹦跳了起来。 “小王。”贾平安笑的很灿烂。 他甚至还招手。 就像是遇到了老朋友一样。 王悦荣觉得胸口那里有些发热,胀胀的。 她对专心赶车的车夫说道:“看你也饿了,想去吃些东西,我在这里转转,晚些在大门外面接我。” 车夫乐了,停车等她下去,然后自己去寻乐子。 贾平安也愣住了。 这个娘们怎么就下车了? 而且……她竟然冲着我走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他有些懵。 王悦荣走近,干咳一声,“你……武阳伯,你对公主不敬。” 这是什么神仙话题? 贾平安对巴陵哪来的敬意? 上次在终南山里巴陵挖坑准备埋了他,这还指望他有敬意。 这女人莫不是疯了? 贾平安一看,发现王悦荣面色微红。 脸红红,想老公! …… 求票啊! 第347章 宰相杀猪 王悦荣看着贾平安,心中突然涌起了怨恨。 从终南山归来后,她就开始了做噩梦。 每一次都是那个场景。 那张俊美的脸靠近,邪气满满的道:“你竟然这般俊美。” 随后她就会惊醒,浑身大汗。 “自从那一次之后,我便经常做噩梦,醒来浑身汗湿,我恨不能剥了你的皮,吃你的肉。” 王悦荣咬牙切齿的说着。 贾平安一脸懵逼。 他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竟然让这个女人变成了这个模样。 前一瞬还脸红红,现在是想吃人。 “某也学过医术,你这个……属于盗汗吧?莫非是肾阴虚?” 贾平安伸手过去。 王悦荣竟然没动,被他拿住了手腕。 贾平安眯眼,三根手指头按住了她的脉搏,“三根手指诊三焦,鬼神至此也遁逃……” 王悦荣被镇住了。 贾平安皱眉,“去僻静处。” 他需要套个话。 王悦荣竟然没有拒绝。 晚些二人到了长安食堂,一路去了贾师傅的包间。 “坐下。” 贾平安和她隔着一张案几坐下,示意她把手放在上面。 王悦荣照做了,心中却倍觉羞恼。 我为何听他的? 然后她又自我安慰:这个小贼说是新学的传人,一身本事惊人,说不得能治好我的病。 贾平安诊脉…… 他压根就不会,只是装模作样。 “你这个……肝肾阴虚。” 他别的不知道,只知道一件事,盗汗多是阴虚。 阴虚吃个什么? 王悦荣有些紧张,“可如何做?” 贾平安捋捋并不存在的胡须,含笑道:“此事本该服用药物,可你在柴家怕是没办法每日煎药吧?” 关键是他不知道地黄丸的配方。 王悦荣点头,“以前还好。” 难道现在就被冷落了? 贾平安觉得有戏。 “多吃些黑色的食物,譬如木耳之类的。另外,心境才是根本。你最近怕是心神不宁吧。” 他只是忽悠。 可王悦荣一下就怒了,“这全拜你所赐!” 这特娘的和我有啥关系? 贾平安皱眉,“莫要意气用事。” 王悦荣冷笑道:“你上次在终南山恐吓我……” 贾平安明白了,上次他令人在路边弄了东西吓唬巴陵,可巴陵没出来,却吓到了王悦荣。 “福祸相依。” 王悦荣坐在那里,良久也没明白这话的含义。 贾平安叹道:“看着你……比终南山时瘦了些,但却越发的风姿绰约了。” 王悦荣的脸上多了光彩,心中雀跃。 赞美女人,这是一种美德。 贾平安又忽悠了几句,然后漫不经心的问道:“看你的眼圈……昨夜莫非没睡好?” 前面才说王悦荣风姿绰约,现在又说她有黑眼圈。 王悦荣不禁摸摸眼下,心痛的道:“昨夜郎君和公主一直在说事,我也跟着没法睡。” 来了! 贾渣男叹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什么事。” 王悦荣随口道:“郎君大怒……” 能让柴令武大怒的必然就是昨夜的事儿。 “气伤肝,你可别学他。”贾渣男一脸关切。 王悦荣心情舒畅了许多,“郎君骂了房遗爱。” 好! 消息到手。 贾平安就像是一个嫖客,提起裤子就说道:“某还有事,你这里也不能久留,免得被人怀疑,赶紧走吧。” 王悦荣一想也是,于是急匆匆的从后门出去,绕个圈子去采买东西。 采买了东西后,她突然身体一震。 我为什么被人怀疑? 从下马车开始,她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完蛋了。 王悦荣咬牙切齿的发誓:“那个小贼定然有蛊惑人心的本事,否则我怎会下马车?回头离他远些,老死不相往来。” 回过头,她路过卖菜的地方,不禁问道:“黑木耳如何卖?” …… 贾平安很忙,去请了一个屠夫上门。 “大毛!” 看到自己精心喂养的豕被拉出来时,宋不出嚎哭了起来。 杜贺一阵拳打脚踢,“都是畜生,养来就是吃肉的,就你金贵,养个豕就和养儿似的。” 屠夫杀猪是老手,一看老贾家的大毛,赞道:“这是某见过最干净的猪。” 晚些宰杀完毕,屠夫准备把猪内脏丢掉。 “留下!” 屠夫愕然,“武阳伯,这东西腥臭,没法吃。” “某有法子。” 贾平安早就怀念的美食啊! 爆炒肥肠,卤肥肠,肠旺面…… 炒猪肝,爆炒猪肚…… 那些人家也在看热闹。 “这豕肉连我家都不吃。” “是啊!太臭了。” 贾平安令人把肉全数带回家去。 晚些,厨房大锅烧水。 “杀猪菜啊!” 贾平安有些馋。 “大骨头进去熬煮。” 把泡沫打去,贾平安又令曹二杀了一只鸡,等鸡血凝固后放在汤里一起熬煮。 “好清澈的汤。” 这便是鸡血的作用,吸附杂质。 随后大骨汤作为汤底,瘦肉切片,猪肝切片…… 唰! 虽然没有辣椒,但贾平安依旧做了变种的回锅肉。 咕咾肉也不错。 扣肉来几碗。 爆炒猪肝、肥肠。 老贾家重金打造的铁锅今日算是被派上了大用场。 杜贺站在边上,开始是想看稀奇,可渐渐的,眼泪不禁从嘴角流淌了下来。 身后,王老二和徐小鱼扒拉着门框在流眼泪。 鸿雁扒拉着另一边。 曹二已经被震懵了。 “郎君,这……” “尝尝。”贾平安指指边上炒好的菜。 曹二尝了一片回锅肉。 炸了! “这是豕肉?” 他欢喜的又吃了一片,“这比羊肉还好吃!” 杜贺一听也心动了,就弄了一片回锅肉。 有嚼头,鲜香美味。 “哦!”他觉得自己吃到的是神灵的菜肴。 “小贾!” “小贾!” 高阳来了,可宋不出在猪圈伤心,其他人都在厨房。 幸而阿福在。 进家后,高阳见只有阿福在,就喊了两嗓子。 唰! 炒菜的声音传来。 高阳顺着进去,就见老贾家一家子都在厨房外面翘首以盼。 这是什么? 高阳吸吸鼻子。 “好香啊!” 香味越发的浓郁了。 高阳到了门外,就见贾平安站在灶台前,左手拿锅,右手拿着锅铲翻炒,潇洒的一塌糊涂。 起锅。 “把蒸笼里的扣肉弄出来,小心烫啊!” 贾平安把围裙解开,回身就看到了高阳。 “这是什么?” “豕肉。” 咦! 高阳一脸的嫌弃。 “开饭了!” 曹二一声喊。 案几摆好。 贾平安那里还多了个小火锅。 其他人都是炒菜。 开动。 仆役们在自己的地方吃饭,贾平安和高阳在一处。 好香啊! 高阳真的心动了。 可想到这是豕肉,她就没勇气下嘴。 一片回锅肉,刨一口米饭。 一块扣肉入口即化,再来一口米饭。 炒肥肠喷香,炒猪肝更是美味…… 贾平安吃着吃着的就回忆起了前世的饕餮生涯。 那时候中午有时候忙碌,一群同事就聚在一起去吃饭,必点的菜就有回锅肉、炒肥肠和炒猪肝,超级下饭。 下瘦肉进火锅里,在蘸水里蘸一下,美味。 猪肝嫩,瘦肉有嚼头。 贾平安吃的酣畅淋漓。 高阳忍不住夹了一块咕咾肉。 嗯? 酸酸甜甜。 咦! 不臭啊! 高阳再吃了一片回锅肉。 糟糕,停不住了。 扣肉,炒肥肠,炒猪肝。 她吃的忘记了公主的矜持。 等她发现自己没火锅时,就怒了。起身过来,坐在了贾平安的对面。 贾平安:“……” 咱们大唐是分餐制啊! 你这是要干啥? 高阳不理,把他锅里的瘦肉夹起来,在他的蘸水里蘸了一下。 她眯着眼,“好吃。” 二人一阵操作猛如虎,最后都有些吃多了。 随后去了书房,贾平安弄了东西来泡着喝。 “怎么像是艾草的味道?” “是六月霜。这东西是某请人从南边带来的,消暑化食不错。” “嗯,有些苦,回甘。”高阳看着贾平安,“我不想问你是如何弄的,只觉着……你弄出什么都不奇怪,我只管吃就是了。” “这个法子不复杂,简单。” 贾平安说了阉割的事儿。 高阳捂嘴,“阉割能让豕肉美味,那宫中的内侍?” 呵呵! 邵鹏要是听到这话,估摸能吐血。 高阳又坐了一会儿,随即就准备回去。 “此事我不会说出去。”她很认真的说道。 “只管说。”贾平安就是想让天下百姓的餐桌上多些肉食而已。 “小贾,你的心胸比那些宰相的还宽广。” 贾平安看了她的底线一眼,“那是,某的肚子里能撑船。” 高阳想到的是宫中,“那我可能带些送人?” “厨房里有剩下的,弄个食盒。” 贾平安仿佛不知道高阳要送的是皇帝。 晚些,高阳拎着食盒出现在了李治的身前。 “你莫问,只管吃。” …… “郎君,高阳公主神采飞扬的从宫中出来了,还带着几大车赏赐。” 徐小鱼看着嘴角还有油光,多半是才在厨房里偷吃。 贾平安问道:“最近操练的如何?” 徐小鱼眉飞色舞的道:“郎君放心,二哥说某如今杀人的本事不在他之下了。” 娘的! 贾平安觉得王老二迟早会变态。 吃完饭,打个盹,窗外的阳光静悄悄。 有人敲门,很轻。 在树上玩耍的阿福滑溜了下来,然后跑去开门。 它习惯性的拍去。 房门反弹回来,阿福还保持着挥爪的姿势。 门外站着的是柳奭。 人立而起的阿福看着可不小,黑色的耳朵,黑色的四肢,黑眼圈……躯体却是白色的。 那利爪看着就锋锐,加之阿福张开嘴,利齿也颇为吓人。 柳奭的第一反应,“来人呐!” 李勣没动。 长孙无忌没动。 最后面的李治没动。 就许敬宗动了,他上前摸摸阿福的头顶,亲切的道:“你爹可在家?” 阿福落地,转身就走。 “小贾在家。”许敬宗仿佛学会了兽语,一脸的笃定。 杜贺来了,见到这一群大佬,赶紧喊道:“徐小鱼,让郎君来。” 他把众人迎了进去,贾平安也急匆匆的来了。 看着他额头上的压痕纹路,李勣笑道:“这时候不在百骑,竟然回家打盹,不像话。” 贾平安…… 这是开脱。 贾平安笑道:“他们说家中的豕可以吃了,某就回家来看看。” 众人上前,后面的李治走了过来。 我去! 贾平安第一反应就是看错人了,第二反应就吩咐道:“去煮茶来,多放些羊油。” 李治板着脸道:“你这是私自回家。” “是。” 旷工就旷工吧。 可你们来干啥? 众人坐下,李治看了许敬宗一眼。 老许干咳一声,“小贾啊!都饿了,家里可有什么吃的?” 贾平安乐了,“吃的有,刚做没多久的好东西。” 李治再看了许敬宗一眼。 老许给贾平安使个眼色,“新鲜些的东西。” “那就杀一头羊吧。” 贾平安一脸慷慨。 许敬宗却想掐死他。 皇帝宰相们都来了,谁稀罕你家的羊肉。 都是奔着所谓香喷喷的豕肉来的。 先前李治吃了一顿豕肉做的菜,顿时就炸了,旋即召集宰相们议事。大伙儿一合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于是都来了。 贾平安苦着脸,“屠夫回去了。” 长孙无忌淡淡的道:“老夫当年也曾杀过羊。” 李勣含笑道:“老夫当年还杀过牛。” 杀牛违禁! 但没人说。 李治拍板,“就这么杀一头看看。” 做好的肉食他不放心,非得要杀一头来验证不可。 贾平安苦笑。 但熟悉他的许敬宗却低声问道:“老夫怎地觉着你满腹的坏水,要坑谁呢?” “没。” 贾平安一脸诚恳。 猪好杀吗? 不好杀! 要想控制一头大肥猪,非得几个大汉不可。 后世杀猪都是捆着,贾平安小时候喜欢看,所谓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说的就是杀猪。 这些老胳膊老腿的宰相想自己动手…… “郎君!” 得知要再杀了二毛时,宋不出伤感不已。 猪被拖了出来,贾平安笑道:“某却不会宰杀这个。” 你们吹牛厉害,来,杀一头猪给某看看。 长孙无忌捧了一下肚皮,“都来,一起上手。刀子呢?给英国公,他刀法厉害。” 李勣医术刀法两开花,这个工作分配的不错。 众人上前围住了二毛。 长孙无忌目光转动…… 众人屏息。 “动手!” 几个宰相扑了过去。 呃…… 猪的惨叫声就是这个。 二毛奋力的挣扎着。 李治站在圈外,看着柳奭飞了出来,宇文节趴在地上,张行成惨叫一声,捂着屁股连退几步…… “闪开!” 褚遂良上去了,一扑就扑住了猪。 “干得好!”长孙无忌辅助,上去抱住猪头。 二毛长嘶着,屁股一甩,就把褚遂良甩了出去,接着开始狂奔。 长孙无忌就挂在脖子上被拖着走。 “辅机,松手!” 柳奭跺脚去追。 好一个长孙无忌,只见他一个翻身,竟然就趴在了二毛的背上。 贾平安目瞪口呆。 一个孩子喊道:“我也要骑豕!” 李治的脸黑了。 一群侍卫在后面狂追。 可没人敢动手,怕误伤了长孙无忌。 “闪开!” 今日李敬业也随行。 他拔出横刀站在猪的奔跑路线前方,举刀过头顶。 “别伤了长孙相公。”有人在提醒他。 李敬业很敬业的道:“某会斩断豕脚。” 贾平安一听就不干了,“豕脚美味。” 啧! 李敬业马上转换了角度。 猪越来越近。 “杀!” 横刀斩过。 长孙无忌及时松手。 猪被这么带了一下,马上来了个侧翻,恰好避开了横刀。 这运气好的,贾平安差点就想喊刀下留豕了。 李敬业虎吼一声,竟然扑了过去。 干得漂亮! 贾平安喊道:“好力气!” 这时候不给兄弟表功的就是傻子。 那猪在奋力的挣扎着,可李敬业却牢牢的按住了它。 他甚至还抬头问道:“兄长,杀哪?” 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杀法,但贾平安只知道杀脖子。 “捅脖子!” 李敬业倒转横刀,一刀就捅了进去。 横刀拔出来,猪血狂喷。 “放开!” 猪在这个时候会剧烈挣扎。 可李敬业没动。 渐渐的,挣扎的幅度和力道越来越小了。 卧槽! 贾平安回头看了一眼,见李治一脸震惊,就不失时机的说道:“好一条汉子!” “好!” 众人不禁齐声叫好。 李治赞道:“英国公这个孙儿悍勇,朕看以后就是名将。” 老李是人精,马上行礼,“多谢陛下。”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反悔。 随从赶紧去把那些宰相扶起来,一番检查后,青肿少不了,但没人断骨头。 “这豕肉若是不好吃……”柳奭一瘸一拐的,要气炸了。 许敬宗刚才偷奸耍滑,就他一人完好无损,“安心,小贾的厨艺,就算是一块石头也能做出美味来。” 你这是夸我? 猪队友啊! 贾平安叫人来收拾。 “烧热水,脚上开个口子,吹气刮毛。” 这是个力气活,老贾家几个仆役轮番上阵,这才把猪吹壮了起来。 君臣在边上旁观,贾平安几次请去正堂安坐都不肯。 “那边没趣,看这个有意思。” 开膛破肚,随即就是处理。 “刚出来的肉要缓缓再吃。” 贾平安前世吃杀猪酒时,就受不了新鲜肉的那股子腥膻味。 晚些他亲自出手,众目睽睽之下做了几道菜。 “炒菜诸位相公都吃过,怕是担心某会有什么手段压住了豕肉的腥膻味,这火锅却不同,就是猪大骨熬汤,猪肉下去煮熟,原汁原味,请诸位试试。” 贾平安退了出去。 里面开始很安静。 “试试?” 李治发话了。 许敬宗咬牙吃了一片回锅肉,然后眼前一亮。 里面顿时多了吃喝的声音。 鸿雁进去服侍,晚些出来,看着贾平安得目光中全是崇拜。 “郎君,陛下他们吃的真香。” 郎君只是一刀子,竟然就让豕肉上了台面。 贾平安欣慰的对宋不出说道:“从此后,大唐就要多一种肉食了。” 第348章 人要脸,树要皮 一顿饭吃完,大唐君臣走路都有些不对劲。 “怎么像是吃多的模样?” 徐小鱼觉得帝王和宰相就该是神灵般的模样,可眼前的君臣却颠覆了他的印象。 王老二抽了他一下,“就是吃多了。” 长孙无忌目光复杂的看着贾平安,问道:“只需阉割?” 随行的王忠良不禁双腿夹紧。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不,只需把……蛋割了。” “可麻烦?”这是李治问的。 他太清楚豕肉能上餐桌的好处了。 “简单,臣家中的管家……杜贺过来。” 贾平安招手,等杜贺过来后介绍道:“臣家中的管家就看了几次,随后就能阉割了。” 许敬宗分析道:“长安城中每日能阉割多少?老夫以为,教授十来人就够了。” “还有乡下!” “乡下的可以让他们轮着去,只要能挣钱,谁不愿意去?” 后世那些割猪匠就是走村串户的。他们去了一家阉割小猪,旁人估摸着自家的时辰,就会和他约定个时间,到时上门来阉割。 贾平安当年曾经见过,那些割猪匠拿了钱,顺手还把蛋给带走了,也不知拿回家干啥。 晚些,李治回到了宫中。 “陛下,皇后那边说弄了好菜。” “朕吃过了。” 李治径直去了武媚那里。 孩子在吃奶,武媚坐在窗边看书。 “陛下。”武媚起身相迎。 “坐你的。”李治压压手,等她坐下后,感慨的道:“今日朕去了道德坊,你那阿弟弄了豕肉招待,竟然美味。” 呃! 武媚皱眉,“不臭?” “香喷喷的。”李治还在回味着豕肉的味道,“那回锅肉鲜美,下饭极好,扣肉入口即化,煮肉片也很香。” “他竟然还有这等厨艺?”武媚不禁惊讶的道:“那为何……” 为何不孝敬阿姐? 李治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不禁有些小得意,“他养豕一年了,这是全新的养法,弄出来的豕不臭。你可知天下人吃肉吃什么?” 武媚想起了自己在家的岁月,“羊肉最多,或是鸡肉。” “可百姓却吃不起肉。”李治的眉间多了欣慰,“以往那些百姓吃肉极少,可吃肉才能强壮!” 李治起身,“你好生养着。” 晚些,王忠良带着赏赐来了。 李治赏赐了武媚钱财无数,关键是赏赐了武媚好大一件玉如意,还大摇大摆的展示了一番。 如意如意,就是让你如意之意。 皇后炸了。 “皇帝竟然赏赐那个贱人如意?她立下了什么功劳?臭不要脸!” 皇后脸上狰狞的让蔡艳都害怕。 而萧淑妃已经炸了。 她的嘶吼声隔老远都听得见。 “我为陛下生儿育女也没得过如意,那贱人就生了一个儿子,凭什么?我不服!” 比资历,比产出萧淑妃都不怕,可凭什么武媚那个贱人得了如意? 宫中的咆哮传到了武媚那里,她只是微微一笑,然后抱起襁褓,“你那阿舅却是个有本事的,能给你阿娘带来好处。” 孩子睁开眼睛,木然看着武媚,突然就笑了起来。 “真是惹人疼爱。” 外面就来了礼物。 “昭仪,这是武阳伯送的,说是什么糖醋排骨,冷了也能吃。” 邵鹏打开食盒,只是看了一眼…… 好看。 再嗅一下。 好香! 武媚笑道:“这便是豕肉吧?” “是。” 武媚吃了一块,眯眼感受着。 “昭仪……” 一屋子人在流泪啊! 武媚点头,“香!” 豕的名声一下就窜起来了。 东市里竟然出现了卖小豕的。 一个竹编的长笼子里,几头黑色的小豕正在哼哼唧唧。 “看看,这可是上等的小豕,武阳伯家的管事亲自出手阉割,长大了保证不臭。” 众人一拥而上。 “这豕肉能吃?” “当然能吃,陛下都吃了。” 为了给豕肉打广告,许敬宗进言,李治下令从老贾家买了三毛,随后宰杀,皇帝宴请重臣们吃豕肉。 据说皇帝拿着一只卤猪脚赞道:“此物只应天上有。” 随即豕就翻身了。 贾平安早上去上衙,就见几个人赶着一群猪往东市去。 “这豕如何卖?”有人问道。 “这豕没阉割过,臭呢!我等是想去东市请人阉割了。” 贾平安一听就笑了,“这等大豕阉割了无用。” “谁说的?” “某说的。” “你……武阳伯?” 几个猪倌赶紧行礼,然后喜滋滋的道:“自从豕肉能吃之后,好些人去买了小豕回家养着,这价钱都高了不少。咱们以前养豕挣钱少,总觉着见不得人,如今却不同了,连陛下都说豕肉喷香,哪家不吃?” “多谢武阳伯。” 猪倌们拱手感谢。 贾平安不禁想到了一个场景。 后世的养猪场里都供奉着一个牌位:猪神贾平安之位。 到了皇城外,正好有两个内侍准备出去,见到贾平安后,都有些别扭。 “宫中传闻,阉割后的肉更香,那些内侍都有些膈应。” 李敬业上次大发神威,事后皇帝一番夸赞,这娃就得意了,据闻回家被李勣抽了一顿,原因不明。 “兄长,你说若是把羊也阉割了如何?还有鸡鸭鹅。” “你回家去试试吧。” 贾平安只是随口一说,可李敬业竟然说好。 这娃大概又要被老李一顿毒打。 回头练成金刚不坏之身,纵横沙场无敌。 贾平安哈哈一笑,就进了百骑。 “豕肉真能吃?” 明静坐在值房里,看着恍如得道高僧。 “你自家试试就知道了。” 贾平安接过消息开始审核。 最近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贾平安随手把消息递给明静,“某有事,你看着。” 明静刚接手这些,很是新奇,就逐字看着。 贾平安赞道:“果然尽职尽责。” 明静这是被他第一次夸赞,不禁暗喜。 等贾平安走后,程达进来,“明中官,某出去一趟。” 明静皱眉,不满的道:“我这些消息还没看完,若是有什么发现找谁去办事?” 程达愕然,“先前武阳伯都说了,今日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明静看着那一叠纸,双手紧握。 贾平安,我和你势不两立! 贾平安去了铁头酒肆。 许多多依旧在金鸡独立的练字。 天气热,她穿的单薄了些,能看到胸口处的蛇头。 “见过武阳伯。” 许多多从未想过自己的庇护者会成为伯爵,态度就多了恭谨。 她亲自去煮茶,贾平安坐在那里。 “那人奴派人跟过,可他跑得快不说,还专往人多的地方去,几下就不见了。” 贾平安一直想知道是谁把房遗爱准备坑薛万彻的消息传给了许多多,可迄今为止丝毫没有头绪。 “对了,这几日有西域来的胡商在贩卖珠宝,买的人不少。”许多多看了贾平安一眼,心想这位少年武阳伯虽说未婚,但红颜知己应当不少吧。 女人都喜欢亮晶晶的东西,那东西看着就很漂亮。 贾平安心中微动,想着买些收拾留着哄女人。 一个恶少带着他寻到了那家店铺。 店铺里此刻有十余妇人,她们叽叽喳喳的在挑选着珠宝。 “有男人进来了。” 男人来珠宝店罕见,女人们一脸好奇。 “客人请进。”胡女很是热情的把贾平安迎了进去,胡商笑呵呵的道:“欢迎珍贵的客人,这里世间最好的珠宝。” 贾平安看了一眼…… 眼熟! 那些锦盒里装着的都是黝黑发亮的首饰。 贾平安拿起一块,胡女马上伸手在边上虚接,一种尊贵的感觉油然而生。 贾平安叹息一声,把珠宝放回去。 胡女眼中多了不解,“客人不想买吗?” 一个女人笑道:“这东西也贵了些,少年郎买不起呢!” “某买得起。” 贾平安转身准备回去。 胡商却深谙激将法,“客人莫不是嫌贵?这等宝石来自于西方的古国,传闻宝石里有魔力,可以阻拦来自于恶魔的侵袭……” 几个女人心动了,“我买了。” “我也买。” 胡商的眼中多了惬意。 这群棒槌! 贾平安本不想管,可这胡商的眼神却让他觉着不舒服,“这不是什么宝石,这东西就是石涅的变种,什么宝石……” 真的笑掉大牙了。 这玩意儿后世叫做煤精。 早些年煤精在煤矿里多有发现,最早取暖做饭用煤的时候,有些小煤矿卖的煤里经常掺杂着煤精,烧起来火力不大,那些人家往往骂煤矿老板是奸商。 连孩子都不玩这个玩意儿。 “客人这话却是错了。”胡商微笑道:“石涅为何物我不知,不过此物却是罕有的宝贝……” 这厮忽悠的若有其事,几个女人都叫人去拿钱。 贾平安拿起一块煤精,“这东西轻,扔火里会燃烧,不过火很小。宝石……去寻几个知晓石涅的人来。” 石涅就是煤。 此刻长安用的燃料主要是木材木炭,用煤的极少。 但依旧有人用。 得知是贾平安的要求,许多多发动了手下的恶少,顺带悬赏。 没多久,两个男子被带了来。 “可见过这东西?” 贾平安指指煤精。 一个男子上前,拿起煤精首饰掂量了一下,“好轻。” 另一个男子嗅嗅,“味道有些熟。” 他谨慎的没有拿首饰,而是俯身去嗅了几下,然后坚定的道:“就是石涅!” 胡商马上炸了。 “这是来自于西方的宝石,它能遮挡恶魔的窥视,能挡住厄运的到来……” 戏精! 贾平安拿起一块首饰,“这块某给钱。” 然后他把首饰往刀柄上一磕。 首饰裂开,不,是碎了。 “这便是石涅,这等宝石……你想要多少?”贾平安微笑问道。 胡商面色微变,“这是遇到了厄运……” “再敢哄骗,赶出长安!”贾平安拍拍手。 那些妇人讶然,旋即有人拿了首饰把玩。 “手都黑了。” 操蛋! 贾平安出去,里面马上传来了叫骂声。 “这个奸商,来人,去请了市场的人来,这里有骗子!” “抓住他!” 胡商想跑路,可他却低估了大唐女人的彪悍,随即被暴打了一顿。 妇人们心情大好,有人问道:“刚才那个少年……亏得他,否则咱们就上当了。” “寻到他,赏他!” 这些都是不差钱的女人,出来四处寻摸贾师傅。 “不在了。” 门外等候的仆役中有人问了,然后说道:“先前出来的就是武阳伯。” “竟然是他?” 一个妇人赞道:“果然是学识过人的百骑之虎……” …… 贾平安回到百骑,明静冷冷的看着他不说话。 “这是……”贾平安觉得这妹纸有些小气吧啦的。 当然,他故意逗弄的因素被忽略了。 明静低头,看着最新送来的消息,突然就笑了。 贾平安嫌弃的道:“笑就笑的大气些。” 明静幸灾乐祸的道:“有个消息,先前有人去砸了长安食堂。” 贾平安起身,明静刚想继续说,他一把夺过消息。 这小贼果真粗鲁! 贾平安回身出去,“包东,雷洪!” “在!” 贾平安又叫了二十余人,浩浩荡荡的出去。 …… 长安食堂的大门被砸了。 大门就是脸面! 掌柜纪成南悲愤的道:“那房家的人一来就砸,问起因也不说……” 贾平安微微颔首,“损失多少?” 纪成南摇头,“损失不大,可……这脸面却丢了。”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贾平安看了那些围观的人一眼,“等着。” 纪成南拉着贾平安,放低声音,“那是房家。” “谁剥了某的脸,某就剥他的皮!” 贾平安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去了。 众人一看,顿时就轰然。 “这是要去房家理论?” “去看看。” 有些没事干的就跟在后面,一路到了房家。 房家的门子见他们人多势众,就喊道:“这是梁国公府!” 房遗爱依旧住在这里。 贾平安站在大门正前方,冷笑道:“砸了大门!” 包东楞了一下。 这可是国公府的大门啊! 砸了这扇大门,房家,包括范阳卢氏都要成为贾平安的对头。 但什么叫做心腹? 包东带头冲了上去。 雷洪紧跟其后,接着就是二十余百骑。 门子有些慌,“来人呐!有人砸门了!” 嘭! 权贵人家的大门平日里是不开的,包东径直撞了上去,被反弹回来,觉得身上酸痛。 其他人冲上来,或是撞,或是踢,大门乒乒作响,不断的颤动着。 “闪开!” 贾平安回头,只见包东和雷洪推着一辆不知从哪弄来的大车撞了过去。 这个厉害! 嘭! 大门被撞开了。 门后,房家的人怒不可遏,有人喊道:“弄死他们!” 贾平安上前一步,百骑们迅速归队列阵。 包东喊道:“拔刀!” 呛啷! 长刀林立! 里面的人面面相觑,竟然不敢动弹。 房玄龄一世英名,可却养了个蠢儿子。 贾平安回身,“回去!” 消息马上传的到处都是。 正在床上养伤的房遗爱大怒,爬起来喊道:“都跟着来,去把贾家砸了!” 他才将带着人准备出门,刑部尚书房遗直回来了。 房遗直看着大门,突然跪下嚎哭三声,起身进去后,三巴掌扇的房遗爱大怒。 “兄长,你为何打某?” 房遗直铁青着脸,“你做的好事!” 他回身吩咐道:“寻人来把大门修好,看好家,一人不得外出。” 他走出去,看着外面的天空,突然觉得格外阴暗。 晚些,房遗直上了奏疏,弹劾武阳伯贾平安砸了自家大门。 “……起因也说了,乃是房遗爱遣人去砸了长安食堂的大门。” 长孙无忌沉吟着。 柳奭看了他一眼,没看到信号。 按理贾平安出事,咱们就该落井下石啊! 为何不动呢? 他想到了昨日皇后令人来传的话。 ——武氏跋扈,威胁颇大。 柳奭知晓皇后担心两件事,其一是武氏有子;其二是皇帝最近颇为宠爱武氏。 ——那扫把星乃是武媚在外朝的奥援。 王皇后暗示柳奭要打掉贾平安,断掉武媚得外援。 这个机会…… 柳奭起身道:“陛下,梁国公功勋卓著,那贾平安竟然砸了他家的大门,这是羞辱!跋扈之极!” 他看了宇文节一眼。 宇文节默然。 这个老东西最近又开始骑墙了! 柳奭不屑。 褚遂良起身,“陛下,此风不可长。” 这话简略,却格外的有力。 房家不只是房家,还和范阳卢氏是姻亲。 贾平安一举得罪了两家人,其中范阳卢氏更是世家门阀,不严惩他何以服众? 李治默然。 皇帝今日不对劲! 众人还在揣度。 长孙无忌说道:“此事房遗爱跋扈在前,贾平安报复在后,前后不可乱。” 柳奭:“……” 褚遂良:“……”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长孙相公莫不是喝多了? 长孙无忌看了褚遂良一眼,说道:“房遗爱跋扈,当呵斥。贾平安报复,错在用了百骑的人,当罚金。” 酝酿了数年的行动,完全版本就长孙无忌知道,褚遂良也就知道些,所以才不解长孙无忌的态度。 李治却心知肚明,知晓这是要给房遗爱制造罪名。 等要动手时,今日这件事就是一个对外公布的动机。 所以他顺势说道:“令人呵斥房遗爱,贾平安那边……” 他想起了武媚。 又想起了豕肉。 “呵斥贾平安。” 褚遂良:“……” 柳奭:“……” 二人看向了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默然。 …… 兄弟们晚安,有票的别留到明天。 第349章 塑料花兄弟 房遗直在等着朝中的消息。 刑部里,知情的都放低了声音,不敢招惹此刻的房遗直。 原先这位本是要去礼部,谁知道皇帝的心腹许敬宗在雍州刺史的职位上功德圆满,抢先站位,他就被弄到了刑部。 兴许是职位的缘故,房遗直的气息中多了肃杀。 “尚书!” 正在看文书的房遗直抬头,“进来。” 他派去打探消息的小吏回来了。 房遗直颇为沉稳,可此刻依旧忍不住起身问道:“如何了?” 小吏面色难看,“陛下说呵斥二郎君。” “这是应有之意。” 房遗爱砸了长安食堂的大门,只是呵斥真的是网开一面了。 小吏说道:“贾平安……也是呵斥。” 见鬼了! 房遗直楞了一下,然后摆摆手。 “这不对!” 他非常清楚朝中对这等事的处置尺度。 按理房遗爱会被惩治,贾平安也跑不掉。 可为何都是呵斥? 那是房家的大门啊! 房遗直握拳砸在桌子上。 而贾平安得了消息后,马上喝了一杯自己弄的茶水,说是消消火。 包东看了明静一眼,低声道:“武阳伯,消火还是去五香楼的好啊!” “宫中来人了。” 贾平安出去。 呵斥是有标准的,按照皇帝的愤怒程度分为几级。 贾平安就承受了两分钟的呵斥完事。 明静很诧异。 “这是高举轻打,陛下这般我觉着不奇怪,可朝中的宰相们为何放你一马?” 贾平安笑道:“你希望某被严惩吗?” “当然。”明静咬牙切齿的道:“打烂你的……打烂了才好。” “打烂了你有何好处?”贾平安觉得这个女人的思路很奇葩。 明静心想当然有好处,打烂了你的屁股,你每日来上衙就只能趴着或是站着,我就站在你面前逗弄你,你想愤怒却没法动,你想还手却没这个本事,气死你。 “武阳伯,有学生求见。” 学生? 贾平安心中纳闷,出去见到尉迟循毓时,就问道:“可是功课不懂?” 尉迟循毓楞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有许多不懂的,“先生,阿翁拉了。” “拉什么了?” 贾平安见到了催胸,就颔首。 催胸很遗憾的走了。 “阿翁腹泻。”尉迟循毓抬头,眼角有青紫,“某去劝他别吃丹药了,被毒打一顿。” 老头这火气可不小。 这也是重金属中毒的表现之一。 但他不准备管。 旁人也就罢了,尉迟恭当年可是连长孙无忌等人都不放在眼里的跋扈将军,若是他发脾气,贾平安扛不住一拳。 “先生!” 尉迟循毓竟然跪了。 贾平安拉了一下,可没拉动。 “起来!” 这里是皇城大街,往来的都是官吏,见到尉迟循毓跪了,不禁议论纷纷。 尉迟循毓抬头,泪流满面的道:“先生,阿翁以前脾气真的好?经常带某去逛东西市。他架着某在脖颈上?买了东西就拿在手中,一下一下的喂给某吃……先生?求你救救阿翁吧。” 贾平安皱眉?“起来再说。” 尉迟循毓想到了贾平安收拾李元婴的手段,“先生不答应?某就不起来。” 扯尼玛淡! 这还威胁上了啊! 贾平安转身就走。 尉迟循毓赶紧追了上去,“先生……” 进了值房?尉迟循毓再度跪下?“先生,阿翁的头发看着不对,白了好多。” 吃重金属吃太多了。 但重金属吃多了……不该是金属颜色吗? 贾平安不懂。 “你阿翁当年跋扈,某的话他不会听。” 上次贾平安就说过了那玩意儿没好处?老李警觉了?可尉迟恭却置之不理。 “某……某今日把阿翁那些丹药全扔进了茅坑里。” 好汉兄! 贾平安竖起大拇指,“你阿翁没毒打你一顿?” 尉迟循毓已经被毒打了,但显然不是因为丹药的缘故。 “某还没说,阿翁还没发现。” 贾平安摆摆手,“先把你阿翁的火气消了再说。” …… “老夫的丹药何在?” 尉迟恭在暴怒?下面跪着一溜仆役。 “不说,全数打死!” “阿郎?是小郎君。”一个仆役被吓坏了,“小郎君把那些丹药都扔了。” 尉迟恭大怒?但旋即就送了一口气,“在哪?寻来老夫洗洗还能服用。” 那仆役一脸惶然?“阿郎?都……都在茅厕里。” 呼! 众人只觉得身前一阵风吹过?尉迟恭就不见了。 “那逆孙何在?” 尉迟循毓晚些回来了。 打! 一顿毒打后,他躺在那里说道:“阿翁,你可还能驮着孙儿去东市吗?” 尉迟恭一愣,“去哪?” 尉迟循毓落泪了,“当年你驮着孙儿去东西市逛,买了东西就递给孙儿,那时阿翁就是阿翁,后来……后来阿翁就动辄发怒,动辄打人……” 尉迟恭一怔,往日的记忆渐渐回来。 那时的他…… 他转身,脚步蹒跚。 如今说这些有何用? 从被先帝警告开始,他就废掉了。 “阿翁!”尉迟循毓嚎哭道:“孙儿不求阿翁能纵横无敌,只求阿翁再和孙儿去东西市走一走,孙儿买了东西孝敬阿翁。” 尉迟恭身形一滞,摆摆手,“晚了。” 他的身体他自己知道。 “阿翁,先生能有法子。” 尉迟循毓爬起来就跑。 晚些外面传来了马蹄声。 声音渐渐远去。 尉迟恭看着外面,苦笑道:“这些有何用?” 贾平安见到尉迟循毓时被吓了一跳。 这也被打的太惨了吧。 不过尉迟恭显然有分寸,外面看着惨,内里屁事没有。所以尉迟循毓还能活蹦乱跳的。 “等下衙吧。” 贾平安手头还有事。 可尉迟宝琳得知了家中的消息后,飞也似的来了。 “阿耶,先生有办法治阿翁的病。” “你阿翁……”尉迟宝琳知道父亲为何变成这样,“先帝驾崩后,你阿翁也曾想振作一番,可医官说你阿翁的身子……” 尉迟循毓说道:“阿耶,先生没拒绝,定然就是有法子。” 尉迟宝琳苦笑道:“新学是不错,可医术之道还是要看那些医官。” 晚些贾平安出来了,见到尉迟宝琳只是拱拱手,“这便去吧。” 尉迟宝琳欲言又止,最后一起回家。 “先生,可要带什么药?” 贾平安摇头,他就是去装神弄鬼的,带什么药? 晚些到了鄂国公府,尉迟恭木然出来。 “鄂国公一看便是重金属中毒的模样。” 对付尉迟恭这等固执的人,首要是吓住他。 “老夫还能活多久?”尉迟恭却在微笑。 呃! 贾平安也不知道啊! “大概两三年吧。” 如此尉迟恭活了一年,他能说这是中毒太深。若是活了两三年,他就是铁口神断。若是活了五六年…… 尉迟家该怎么感谢贾师傅? “竟然还能活两三年?”尉迟恭笑道,“老天对老夫不薄。” “某不会医术。”贾平安一开口就否决了开药方,“对这等重金属中毒的症状,当年新学的前辈有过记载,说是每日饮用牛乳可缓解。” “牛乳?” “对。” 喝吧,牛乳这东西喝了也不错,还能补钙。 贾平安走后,尉迟恭淡淡的道:“牛乳就能解毒?笑话。” 尉迟循毓担心他又反复,“阿翁,你可知晓滕王如今就在宫中,负责为陛下算账。” “嗯。”尉迟恭想了想,“记得滕王少年就去了封地,顽劣不堪,骄奢淫逸,除去画画之外堪称是不学无术,陛下为何重用他?” “阿翁,滕王跟着先生学了算账,在宫中并无敌手,还查出了数起贪腐。”尉迟循毓觉得阿翁有些执拗,“太史令也时常去请教先生,阿翁,你说太史令是高人,可先生更是高人……” 尉迟宝琳劝道:“阿耶,喝吧,反正喝了没坏处。” 尉迟恭怒了,“孩子才喝这个东西。” “阿翁。” “阿耶。” 儿孙两对眼睛在看着他。 尉迟恭心中一软,“罢了,老夫喝一阵子。” 尉迟循毓心中欢喜,竟然蹦了起来。 尉迟恭看着他,突然说道:“老夫想去东市看看,大郎陪着。” “是。”尉迟循毓欢喜的去备马。 尉迟宝琳起身,“阿耶,你许久未曾出门了,要不某也去吧。” 晚些爷孙三人去了东市。 尉迟恭一路看到吃的就停下。 “大郎可喜欢吃?” 尉迟循毓点头,于是吃了一碗。 “大郎可喜欢吃这个?” 尉迟循毓点头…… 尉迟宝琳发现没自己啥事,老头子买东西就是给孙儿的,眼中压根没自己这个儿子。 但偶尔他见到了父亲看向尉迟循毓的眼神…… 那眼神慈祥。 他的父亲当年勇冠三军,空手敢冲阵,随手夺马槊易如反掌。 英雄迟暮…… 尉迟宝琳不禁热泪盈眶。 …… 满月了。 孩子来了个仪式,武媚也洗了个澡。 李治急匆匆的来了,看了孩子一眼后,又问了武媚的情况,然后准备回去。 武媚笑道:“陛下,臣妾听闻萧淑妃喜听故事……” 萧氏那个贱人凭什么把阿弟呼来唤去的?老娘这便断了她的念想。 李治想了想,说道:“你若是想听也罢。” 但贾平安却不好再进后宫了。 晚些他被叫进宫中。 偏殿被打扫的很是干净,贾平安一进去,就见到了抱着襁褓的阿姐。 “你来看看孩子。”武媚招手。 贾平安心中一热,凑过去看了一眼。 才将满月的孩子看着娇嫩。 “定然是个孝顺的。”贾平安知晓这个孩子的重要性。 李治和阿姐都喜爱这个长子,而李弘也格外的争气,不但孝顺,做事也有章有法,全无后来者的那些野心。 可李弘最终却因为肺结核去了。 李治和武媚伤心欲绝,还做出了一个罕见的举动,追赠孝敬皇帝,以天子之礼葬于恭陵。 若是他好好的,后续的许多事儿难说。 想到这里,贾平安心中欢喜,就伸出手指头轻轻触碰了一下李弘的脸蛋。 李弘睁开眼睛,看着分外的精神。 “他竟然醒了?”武媚诧异的道:“先前睡的很沉。” 这便是缘分呐! 希望二十年后这个孩子依旧能活蹦乱跳的。 坐下后,武媚含笑问道:“可担心我?” 呃! 这问的也太直接了。 “自然是担心的。” 武媚指指他,“你先前好大的胆子,竟然砸了房家的大门,这是活生生打脸。以后你要小心房家和范阳卢氏。” 房家……明年就没什么房家了。 至于范阳卢氏,那是卢植之后,不过也是帝王的眼中钉。 贾平安笑着应了。 “还有一事。”武媚看着他,突然就笑了,“阿弟这般俊美,也不知谁家小娘子能嫁了来。” 邵鹏和张天下都笑了。 周山象凑趣道:“武阳伯这般少年多才的,只需放个消息出去,外间多少人家都会遣了媒人来说亲。” 贾平安心中叫苦,“阿姐,此事暂缓两年吧。” “暂缓两年!”武媚恨铁不成钢的道:“暂缓两年谁还等你?咦!” 贾平安笑道:“阿姐好生养着,某告退了。” 武媚摇头,等他走后,周山象问道:“昭仪,为何又不急了?” 武媚起身,周山象扶了一把。 “平安多才多艺,家财丰厚,年少便是武阳伯,两年后难道娶一个更年少的小娘子不成?谁家不愿意?” “是啊!”周山象一怔,“武阳伯还俊美。” 帅哥谁不喜欢? 大唐依旧是看颜值的时代。 贾平安出宫后,有客人来访。 包东说道:“薛万彻求见,某说是你不在,他说在平康坊请客,不见不散。” 贾平安有些头痛。 这个薛万彻若是学聪明了,就该深居简出,而不是出来潇洒。 他想了想,就进了值房。 明静见他进来,就面露警惕之色。 我的信誉那么差吗? 贾平安心中不满,但却一本正经的道:“薛万彻想请某饮酒,可某是百骑首领,却不好私下见他,还请明中官代为请示陛下。” 他见谁都行,可薛万彻这人却有些麻烦。 在长孙无忌掀起的大案中,薛万彻就是一条大鱼。若是李治令他不见,那么薛万彻就死定了。 这是试探。 明静这几日对他颇为不满,但闻言还是赞道:“你这般谨慎,可见陛下慧眼识人。” 百骑就该让谨慎的人来统领。 明静觉着这也是自己的政绩,心情愉悦的进宫。 “薛万彻?”李治一怔,看向明静的目光带着审视,“谁让你来问的?” 明静说道:“是武阳伯。” 李治微微眯眼,手中无意识的把玩着玉佩。 “让他去。” 贾平安来请示,就说明他察觉到了有人在对付薛万彻。 李治想到了那个谋划。 该干掉谁他有数,但舅舅也掺杂了私货。 如此,便看天意吧。 晚些贾平安去了平康坊。 到了指定的酒楼,他被带上了二楼。 伙计敲开门,贾平安扫了里面一眼。 屋里有五人。 薛万彻坐在上首。 右边一人,对面坐了三人。 “武阳伯请进。” 薛万彻左边的案几就是留给贾平安的。 贾平安坐下。 薛万彻介绍了一下,贾平安对坐在对面中间的男子有些好奇。 男子带着贾平安有些熟悉的气息……那种成功人士的微笑。 男子叫做萧景琰,他看了贾平安一眼,举杯邀饮。 “饮酒。” 坐在他身边的男子叫做黄丰,笑吟吟的看着贾平安,“武阳伯果然一表人才。” 薛万彻不善言辞,而且盛气凌人,所以他不说话,那些人也沉默着。 贾平安看着这些人,发现他们不时看自己一眼,那眼神不善。 酒过三巡,薛万彻去更衣,把贾平安也带走了。 二人在茅坑聚首,晚些出去说话。 薛万彻皱眉道:“这些都是某的兄弟。那日房遗爱宴请,某正和他们饮酒,随后就带着萧景琰和黄丰去赴宴。喝了一半,萧景琰说家中有事就先走了,黄丰随后大醉……” 你想说什么? 贾平安嗅到了阴谋得气息。 果然是塑料花兄弟! “若是他们二人中有一人在,某也不会醉在那里无人管。”薛万彻拱手,“从第一次见到你,某就知晓你比某聪慧,此事还请你帮某看看。” 贾平安问道:“第二日这二人有何回应?” 薛万彻想了想,贾平安不禁对他的智商感到了焦虑。 “萧景琰遣人来说是请客赔罪。黄丰来了家中,说房遗爱昨夜大醉。” “黄丰!”贾平安很笃定。 这事儿就是个坑! 薛万彻还有些疑虑,但贾平安却一早就知道房遗爱一伙想把他拉进来的谋划。 房遗爱大醉,大醉还怎么坑薛万彻?而且他竟然醉在黄丰之前,这压根就不可能。 “好贼子!”薛万彻眼露凶光。 “你不怀疑某?”贾平安觉得老薛竟然一说就信,难怪后来被坑的最惨。 薛万彻看了他一眼,“你是梁建方和苏定方都看好的人,他们二人虽说不要脸,可却不喜欢提携那等小人。” 这货不傻啊! “那英国公呢?” “狡诈!他的话,某不信!” 随后上楼。 贾平安想着怎么也得喝一会儿再动手吧。 可一进门薛万彻就喝道:“好个贼子,竟然敢和外人坑害了某!” 只是一脚,案几和黄丰就飞了过去。 “救命!” 黄丰知道是那事儿发作了,急忙喊救命。 众人纷纷避开,见薛万彻的眼中发红,就知道劝不得。 黄丰自忖必然会被打断手脚,可贾平安却淡淡的道:“何必如此。” 打断了手脚,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就是罪名。 萧景琰看了贾平安一眼,觉得这人傻了。 薛万彻就是尉迟恭第二,若是能劝得动,也不至于落到今日的下场。 薛万彻已经举起了案几。 黄丰尖叫了起来。 可案几却没砸下去。 而是被丢到了侧面。 众人看着贾平安…… 薛万彻竟然被他一句话就从疯狂的状态中拉回来了! …… 求票……求票! 第350章 约战 “滚!” 薛万彻赶走了这群兄弟。 店家来了,重新整理了一番。 “某纵横无敌多年……” 薛大傻一开口就是这般拉风。 这等人就该被一锤子砸晕了,被社会多毒打几次才能清醒。 贾平安淡淡的道:“薛使君悍勇,比之鄂国公如何?” 薛万彻仔细想了想,“某不如鄂国公。” 你知道就好。 “鄂国公当年也曾自以为天下无敌,居功自傲,跋扈非常。”贾平安想起了尉迟恭现在的模样,就觉得薛万彻正在和他重合。 可尉迟恭有大功在身,外加先帝不忍杀大将,所以才留下了一条命。 “可鄂国公如今也只能闭门不出,薛使君以为自己是什么?王爵吗?”贾平安起身,微微俯身,“就算是王爵也得低头。” 等着吧,那场风暴一来,什么宗室子,什么皇子公主,都成了对头。 李渊属于外戚造反成功的典范,先帝是杀了两个兄弟,通过政变登基;李治这里也多有坎坷,李承乾造反,李泰居心叵测…… 老李家的骨子里就有造反的基因,及至武媚时,简直就是群魔乱舞,最后李隆基杀出了一条血路,成功登基。 但老李家的亲情到此就算是彻底终结了。 一日杀三子。 太子之位就是一颗地雷,李隆基含笑看着一个儿子上去,反手废掉;再弄一人上去,再废掉…… 所以,干啥都好,就是别野心勃勃。 薛万彻就是个棒槌,被卷入了柴令武和房遗爱谋反案中,不是屎也是屎。 “且慢。” 薛万彻见贾平安准备出去,就叫住了他。 贾平安回身,心想这人还想干啥? 若是他还和房遗爱等人混在一起,贾平安保证离他远远的。 薛万彻痛苦的抱着头,“某该怎么办?” 这是怕了! 贾平安心中一松,“简单……” …… 柴令武站在庭院里,王悦荣站在侧面,看着巴陵上前。 “夫君还要去城外?要小心那个扫把星。” 柴令武下午出城溜达的习惯被贾平安打破了一阵子。 那一次他的马车缰绳断裂,随即车马分离,伤的很重。 伤好之后,柴令武歇了一阵子,随即又开始了每日黄昏的飙车之旅。 他淡淡的道:“某若是再出事,陛下再对某不满,也得把那扫把星给弄死,所以某还担心什么?” 巴陵一想也是。 王悦荣不禁就想起了贾师傅。 那厮上次帮她看病,一番话说的有条有理…… 可他为何摸着我的手不放? 王悦荣看看自己的手腕,白嫩如玉。 但…… 贾平安是看病吧。 她下意识的觉得如此。 巴陵把柴令武送出去,回来吩咐道:“准备些歌舞,晚些我和夫君一起赏玩。” “是。” 王悦荣去寻人安排。 随后她去了厨房。 “今日吃什么?” 厨子见是她,就笑道:“今日依旧是羊肉。” 王悦荣看了一眼菜,“可有木耳?要黑的。” 厨子说道:“有,这东西常年都备着。” “那便给我用木耳弄个菜吧。” “好说,好说。” 王悦荣在巴陵的身边伺候,厨子想讨好她都来不及,没口子的就答应了。 王悦荣心中一松。 旋即贾平安的话又被回想了起来。 心境要好。 可我的心境怎么好得起来? 她如今在府中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了,巴陵有意识的提拔了别人上来,慢慢的疏远了她。 但! 那又如何? 王悦荣抬头看着蓝天,给自己打气道:“天气这般晴朗,我却如此的颓丧,不好。” 柴令武驾车出门,一路往春明门而去。 马车渐渐加速,风迎面扑来,那种感觉…… 柴令武眯眼,不禁陶醉不已。 这就和后世的飙车差不多,都是靠速度来求得快感。 前方出现一人,柴令武此刻已经警觉了许多,所以下意识的勒马。 马儿缓缓减速。 “薛使君?” 前方站着的便是薛万彻。 柴令武发放下缰绳,拱手道:“薛使君可是有事?若是无事,可一起饮酒。” 他本想这几日寻机请薛万彻喝酒,试图解释一下房遗爱坑他的事儿。现在薛万彻主动送上门来,这便是天意。 他看了一眼蓝天,觉得老天终究还是眷顾自己的。 薛万彻大步走来,双拳紧握。 “薛使君……” 柴令武发现不对,薛万彻的态度不对,看着杀气重重的。 某得罪了他? 他扪心自门,应当没有。 那薛万彻这是何意思? 薛万彻骂道:“小人,也敢哄骗薛某吗?” ——小人,这是骂柴令武! 哄骗,说明你薛万彻只是被他们哄了,这才走近了些。 最后就是动手,彻底分割关系。 薛万彻挥拳。 柴令武好歹也是家传的武艺,就格挡。 可薛万彻是谁? 先帝口中的三大名将之一! 而且这三大名将,只有他是以悍勇著称。 呯! 柴令武被一拳打下马车,接着就是一场单方面的暴打。 柴令武数次试图反击,但都被重重击倒。 路人纷纷惊呼,有人喊道:“是柴驸马和薛驸马。” 两个驸马打架,连金吾卫都在边上看戏。 一番痛打后,薛万彻上马扬长而去。 有金吾卫的上前,发现柴令武只是皮肉伤,就赶紧送他上马车,然后护送回去。 “夫君!” 巴陵震惊了。 王悦荣懵了。 驸马怎么又被人捶了一顿? 上次那事儿都说是贾平安干的,可这次呢? 那厮不会这么傻吧? 王悦荣有些担心,然后悚然而惊。 我为何要担心他? 他害的我如今被公主排斥,晚上做噩梦,还盗汗…… 他倒霉我该欢呼雀跃才对啊! 她看了一眼蓝天。 这么好的天气,要心情愉悦起来。 “是薛万彻!” 柴令武的话让巴陵震怒。 这是亲戚啊! 薛万彻尚的丹阳公主是巴陵的姑姑,算起来是正经亲戚。 可他为何下此毒手? 巴陵怒了。 柴令武同样不解。 王悦荣心中一松,觉得自己果然是个天才,竟然看看蓝天心情就好了。 柴令武和巴陵没了胃口,王悦荣悄然回去。 晚饭送到,其中就有黑木耳。 “味道也很好呀!” …… “薛万彻殴打柴令武?” 长孙无忌正在吃晚饭,听到消息就没了胃口。 “为何?” 薛万彻已经上了他的黑名单,注定是要弄死的人。 “薛万彻大喊什么……小人,也敢哄骗某吗?随后就殴打了柴令武。” 长孙无忌叹息一声,“老夫本想拉上他,可……他这定然是察觉了柴令武等人有不对之处,不敢掺和,于是就怒而殴打……不好办。” 薛万彻既然抽身,如何再把他卷进来? 难! 长孙无忌为此惆怅。 李治却只是一笑。 而薛万彻回到家中后,把此事告诉了管事。 管事随口道:“柴令武会弹劾郎君,弄不好还会报复,郎君小心些。” 第二日。 柴令武没有动静。 第三日。 依旧没动静。 第四日。 柴令武透过人来说话。 “柴驸马说了,薛使君酒后殴人……” 酒后殴人。 薛万彻把自己回到长安后的经历回想了一遍。 “怎么像是要图谋某去做什么呢?” 管事知道的更多,薛万彻回京后的事儿他都知道。 他只觉得毛骨悚然,“郎君,柴驸马这是不计较之意。” “柴令武这般大气,某倒是有些过了。” 薛万彻有些内疚。 “郎君!” 管事的声音都变了。 “何事?” 管事面色煞白,“柴驸马为人睚眦必报,就算是皇子得罪了他,他也会喝骂不休。他为何对郎君这般宽容?” 薛万彻不解。 “他们……从郎君回到长安开始,柴驸马和房驸马二人就经常请了郎君去饮酒作乐,郎君每次和他们饮酒回家就抱怨陛下不公,抱怨朝中不公……柴驸马竟然被殴打而不动声色,这是有大图谋啊!” 薛万彻:“待某想想……房遗爱等人把某抛在酒楼里,随后外面杀人……” 管事跺脚,“那是栽赃。郎君,某如今却都明白了。若是那人死了,被丢进屋里,郎君百口莫辩。” “他为何害某?” 管事觉得这全是阴谋,“若是他们以此为要挟呢?” 薛万彻很蠢,这是众所周知的。 但再蠢也品出些阴谋的味道来了。 “他们这是想要挟某?” “对!”管事后怕不已,“怕是有什么事要依仗郎君去做。” “贱狗奴!” 薛万彻怒不可遏。 管事拉着他,“郎君,多亏了武阳伯啊!” 薛万彻也后怕不已,“那些贱狗奴……去,弄些好东西送给贾平安。” 管事捂额,“郎君,这等时候送礼,外人都知道事情和武阳伯有关了。这不是感谢,是害人。” “也是,不过若是不感谢,某心中不安。” …… 薛万彻的出手震惊了长安城。 百骑内,关于此事的分析持续了好几日。 “某觉着吧,定然是抢女人抢出了问题。”包东越发的喜欢分析案子了。 雷洪扯扯大胡须,“薛使君喊的是小人,还谈及了哄骗,定然是被骗了。” 贾平安进了值房,明静坐在边上,白嫩的脸上多了得意。 “陛下夸赞我办事得力。” 贾平安心中一松,知晓薛万彻不在李治的黑名单上,属于长孙无忌的私货。 心情一好,看着明静就觉得白嫩可口,想拧一把。 但贾师傅调戏也是看人来的。 “你的脸上有虫子。” “哪?”明静摸摸脸。 “右边,是小爬虫。” 女人最怕的就是这个玩意儿。 明静一拍嫩脸,没有。 再拍。 贾平安出去了。 第三次。 “应当没了吧。”明静摸摸,觉得光滑如初。 贾平安随后去授课。 “先生辛苦了。” 夏日炎炎,人渣学生们看着没精打采的。 “今日要给你等上的是地理课。” 贾平安拿出教材看了一眼,“众所周知,我等的脚下乃是陆地,随后有高山河流,有无边无际的海洋……” 这个学生们喜欢。 “有人说大唐乃是中央之国,是,这话没错。” 贾平安很笃定的道:“咱们就是中央之国。可这个中央之国说的不是地理上的中央,而是心理上的中央。” 杨渊一听就炸了,“先生,为何不是?大唐本就是世界的中央,周边全是蛮夷。” “这节是地理课。” 贾平安毫不客气的说道:“你去过多少地方?你知晓世界是什么样的?” 杨渊不知。 “咱们脚下的世界很大,千年以来,无数人东奔西走,借着他们只言片语的记载,这个世界在新学中有了雏形。” 贾平安弄出了一张大纸。 “看看。” 陆地,海洋…… 这是一幅粗略版的世界地图,但并未给出世界是圆的这等答案。 做事要一步步的,暗搓搓的…… 贾师傅深谙此道。 绝不冒进。 “那些大食商人乘坐海船从远方而来,带来了远方的货物,远方有什么?有浩瀚的海洋,也有浩瀚的陆地。” “某今日想告诉你等,这个世界被海洋分割成了几块陆地,咱们这里只是其中的一块。” 轰! 炸了! 在这些学生的印象中,大唐这块陆地就该是无边无沿的,往东南是海洋,可往北边是陆地啊! “先生,北方是陆地。” “可陆地之外呢?” 后世小学生都知道的几大洲,几大洋,此刻却是核弹级别的知识点。 “走陆地很难。”在这个没有火车飞机,没有动力的时代,从陆路去远方就是一次远征,出门就得做好回不来的准备。 “但咱们有大海!” 贾平安想到了后来的白江口海战。 “海外那些大块大块的陆地,上面和大唐一般,有肥沃的土地,有数不清的牛羊,牛乳成河,金银遍地……那些土人拿着大块的金银当做是石头,那些土地一直在荒芜……” 尉迟循毓燃了。 “先生,该去夺过来!” “对,既然无人,就该夺过来。” 李元婴潇洒的甩甩头,“本王看……直接雇佣了土人去种地,去采矿,大唐只管守成。到时候那些粮食和金银送回大唐,什么钱荒……笑谈罢了。” 这货竟然有这等意识。 贾平安暗自记下了。 十七名学生随后散去,这番话也随之散播了出去。 “荒谬!” 徐集和张炜等人今日聚会,听到了这个消息后不禁大怒。 “这是在蛊惑君王去冒险!” 张炜刻板的脸上多了煞气,“新学乃是刀下亡魂,那贾平安就教授了十余学生,本以为他知道分寸,所以我等并未出手。可他却屡出妖言,此次不收拾了他,外面定然以为我儒学无人!” 他起身拱手,“诸位,老夫这便去了。” 风萧萧兮易水寒…… 但…… 徐集劝道:“此事当去,可咱们不能仓促,要广为人知才好,否则他私下低头认错有何用?事后他翻脸不认,咱们乃是君子,难道还能再度让他低头?” 孙迟本是十八学生之一,但后来父亲孙安也是反对新学的急先锋,就退了。 他现在跟着张炜等人学习,觉得进步颇大。他听闻那些学生学了什么算账的本事,不禁笑的肚疼。 现在看到众人怒不可遏,想到贾平安和那些学生随后的惶然,他不禁暗自庆幸。 徐集指指孙迟,“孙迟拿着帖子去一趟,告知此事。” 这是羞辱。 让你曾经的学生去送挑战帖子,你贾平安心中如何? 定然是愤怒。 有人赞道:“这便是兵法啊!” 徐集笑道:“不过是随手而为,见笑了。” 孙迟拿着张炜的帖子去了皇城外。 他知道自己此来带着羞辱之意,所以有些不安。 但里面出来的却是一个百骑,他看了孙迟一眼,随手接过帖子,“等着。” 竟然不能见到贾平安吗? 孙迟有些遗憾。 贾平安得了帖子,一看那文绉绉的内容,不禁就笑道:“竟然是要与某辩驳地理……” 这些棒槌! 明静觉得他太嘚瑟了些,“若是输了,你的新学就成了过街老鼠。” 贾平安诧异的道:“你竟然知晓过街老鼠?有进步。” 你这是说我蠢吗? 明静一拍桌子。 贾平安把帖子留下,“告诉他,后日,某准时赴约。” 他说话时神色从容,那种自信,不,是轻蔑的姿态让想发脾气的明静不禁一怔。 晚些,他再去授课。 “谁传出去的?” 贾平安板着脸。 学生们都低着头。 “都传了?” 学生们依旧低着头。 不否认,还算是有担当。 “如此,晚些某亲自下厨,为你等做一顿饭。” 众人抬头,尉迟循毓惊讶的道:“还有奖励?” “是啊!” 贾平安很轻松的上课,晚些带着学生们去了道德坊,亲自下厨做了饭菜。 “先生,你不怕被那些人围攻?”李元婴觉得贾平安太平静了些。 贾平安皱眉,“儒学乃一家之言,新学乃百家之言,地理要的是实事求是,要的是行万里路,去记载那些江河海洋……后日,都去看看。” 杨彦低声对尉迟循毓说道:“先生看着太自信了。” 他本是超级自信的叛逆少年,所以敏锐的感到了贾平安的态度。 这几日尉迟恭停了丹药,每日喝牛奶,睡眠竟然好了些,拉肚子也停了。 尉迟循毓对贾平安佩服的五体投地,所以闻言就理所当然的道:“先生自然自信。” 第三日,贾平安带着学生们去了曲江池。 上午的太阳晒的小热,但还能接受。 一路到了曲江池,贾平安发现人竟然不少。 一个水榭的外面,孙迟站在那里,冲着贾平安拱手,“见过武阳伯。” 这位曾经的学生变成了对手的学生,贾平安觉得挺好的。 里面坐着十余人,当中的便是张炜。 “可是新学的贾平安?” “正是!” 张炜起身,和贾平安相对而立。 气氛骤然紧张…… 第351章 今日老夫自取其辱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 仁者喜欢山,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如此心境稳固。 智者喜爱水,水遇阻碍就绕开,此为智慧。 曲江池便是一个例证。 水流在此蜿蜒盘曲,时而宽大,时而狭小。 流水汩汩,接着豁然开朗,流入了一个大池塘里。 周边坐着不少人,大多在高谈阔论。 “那扫把星的新学原先一直不作声,这次怎么敢和张炜辩驳了?” “他不是不作声,先是在算学里教授算学和算账的法子,还在宫中授课。” “宫中授课,那岂不是说陛下是支持新学的?” “陛下对儒学本就不怎么支持,不过倒也无需忧虑。”身着蓝色衣裳的男子抚须微笑,“就十七个学生,大多是败类。” “你如何断言是败类?” 蓝裳男子呵呵一笑,“滕王就是其中之一。” 那个人渣! 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今日算是那扫把星第一次应战,若是败了,此后新学将名声扫地。” “他来了。” 众人纷纷起身。 “好大的排场。” 贾平安一人在前,身后是十七名学生。 “前面一个就是滕王。” 人渣藤微笑着,风度翩翩。 “后面的是鄂国公家的小郎君,尉迟循毓。” 尉迟循毓看着黑傻。 双方见礼,接着贾平安入内。 水榭里有十余男子,张炜一一介绍了。 贾平安压根就没记住。 不,是压根就没去记。 他是来碾压的。 无需记住这些蝼蚁的名字。 一个男子看了贾平安一眼,淡淡的道:“地理之说博大精深,山海经有云……” 男子说了一堆,贾平安只是记得什么‘又东三百里’,‘又东三百五十里’。 他此刻的身高超过了在座的人,只需抬头就能看到外面的风景。 风光不错啊! 男子说的口干舌燥的,见贾平安竟然心不在焉,不禁怒了。 按照剧本,男子是开头炮的,用于震慑住贾平安。 可男子太想出风头了,一开头就打不住,没法结尾。 张炜干咳一声,“某以为,地在动,何也?日月星辰变换,五星往右,地往左。” 这个算是此刻最顶尖的认知,大地在转动,而且是往左边转。 论据是星辰在变化,堪称是大胆之极。 你贾平安怎么说? 众人盯着他。 贾平安微微一笑,“可要谈论天文吗?” 张炜淡淡的道:“地理。” “既然地理,某来问诸位,大地是何形状?” 擦! 这个问题太难了。 张炜微笑道:“天圆如方盖,地方如棋局。地为方形。” 众人一阵附和。 外面是弟子们。 孙迟看着昔日见过几面的李元婴等人,行礼,随后双方寒暄。 “地理要的是人多势众,各处去跑,要看许多游记。”孙迟矜持的说着。 儒学博大,有学生无数。新学呢? 就十七个人渣学生。 这里站着的都是里面众人的弟子,闻声都轰然笑了起来。 杨渊冷笑道:“人多不一定是好事,殊不知,真理永远都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 这话是贾师傅说的。 孙迟不禁笑了,“真理为何?前人留下了无数真理,天圆地方便是,地往左动也是,新学有什么?今日你等却不该来。” “为何?”尉迟循毓问道。 李元婴叹息一声,觉得尉迟傻子果真蠢。 孙迟看了里面一眼,“何苦跟着来受辱?” 尉迟循毓大怒,准备挥拳。 “且住!”李元婴上前,甩了一下头发,洒脱的道:“天圆地方何人所见?地往左动何人所见?” “你看前方。”孙迟指着前方说道:“一览无余皆是平地,就算是有高山,越过高山亦是平安地,这不是方形是什么?” 众人一看还真是。 “正是此理!” “他们无话可说了吧。” “……” 李元婴捋了一下鬓角的长发,自恋了一番,“若地为方形,谁看到了方形的转折?” 尉迟循毓赞道:“说的好。若是方形,岂不是另一边全是悬崖峭壁?谁看到了?” 呵呵! 众人一阵辩驳,谁也没法说服谁。 里面的贾平安开工了。 “诸位说天圆如方盖,地方如棋局,天为何是圆形?夏夜可见苍穹无数星辰,那些星辰距离我等亿兆里,谁看到了圆形?这等亿兆里之外的事咱们无法验证,但……地方如棋局,某以为不妥。” 张炜笑道:“如何不妥?” 众人都笑了起来。 “张衡有云,天之包地,犹壳之裹黄。” 有人把张衡这位大佬给扒拉了出来,但却是反对了张炜的说法。 所谓天之包地,犹壳之裹黄,就是说天地就像是一枚鸡蛋,天是蛋壳,而地是蛋黄,中间就是蛋白。 此刻对地球的认知依旧在挣扎着,百多年后,大唐对地球的认知渐渐深入,甚至还在河南那等平原地带测量了大地的弧度。 众人看着贾平安。 有人说道:“你若是不知,便说不知。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这是论语里的话,用在这里便是羞辱贾平安和新学。 这些人早就想一刀剁了新学这个儒学的刀下亡魂,可贾平安不扩张,不哔哔,整日就在百骑厮混,他们寻不到借口。 今日这里便是好地方,正好埋葬了新学。 众人的眼中多了厉色。 这不是厮杀,却胜过了厮杀。 杀的不是人。 是诛心! 今日众人聚会,就是要看张炜诛杀新学,灭了这个儒学的刀下亡魂! 什么百家学说,在儒学的眼中,世间能站在顶峰,统御万众的唯有儒学。谁敢挑战,诛杀了! 你! 如何应对! 水榭里的气氛骤然一紧。 外面的人都感受到了这股子煞气。 李元婴潇洒的甩甩长发,低声道:“若是不妥,循毓你就冲进去打砸,最好拆了这个水榭。” 尉迟循毓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但有些小问题,“若是弄死人了怎么办?” “蠢!”李元婴没好气的道:“这些人哪里敢和你啰嗦,你一动手,他们马上就会跑出来,随后某带人在外面制造混乱,杨渊带着先生离去。” 这手段…… 众人点头。 “哈哈哈哈!” 里面传来了贾平安的笑声。 李元婴叹道:“某以前没办法了也会笑,随后不是尿遁就是装傻。” 这个人渣! “诸位说天圆地方,天太远无法验证,但地却值得商榷。” 贾平安指指外面的水,“诸位可出过海?” 众人摇头。 这年头出海是件稀罕事。 也是一件风险极高的事儿,不小心就成了鱼儿的腹中餐。 就知道你们是土包子。 贾平安说道:“但凡出过海的都知晓,当看到远方来船时,第一看到的是桅杆……你等可知为何吗?” 众人默然。 大家都没看过,你就忽悠吧。 “口说无凭!”张炜用这个来反击。 先前贾平安就是这般说的,现在他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真心舒爽。 “有一句话叫做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某一直对学生这般灌输。”贾平安觉得需要打压一下对方的气势,“那是因为……这个大地是圆的。” 轰! 里面都炸了。 孙迟忍笑道:“咱们的脚下是圆形的?这话……张衡的鸡子之说无人信奉,武阳伯竟然深信不疑,噗!” 周围的人大多在笑,只有贾平安的学生们默然。 他们没出过海。 所以不知道贾平安描述的是真是假。 李元婴低声道:“循毓准备。” 他觉得贾师傅说的太多了,若是不敌,咱们直接掀了桌子就是,还应付个什么? 不得不说,这等纨绔作风正是破解困局的手段。 堪称是灵丹妙药。 尉迟循毓摩拳擦掌。 “大地是圆的某听闻过,但以为无稽之谈。”张炜很是风度翩翩。 贾平安微笑道:“长安城中出过海的不少,可请来佐证。” “善!” 于是双方各出两人去请人。 有人送了酒菜来。 众人饮酒,有人笑道:“这地若是圆的,那某为何看不见?” 撒比! 这人笑的太轻浮,而且冲着贾平安挑衅的挑眉。 贾平安安之若素。 “那地若是圆的,某岂不是要不停的滑下去?” 这人还在哔哔。 贾平安拍拍手,“把咱们的东西拿进来。” 学生们涌进来,把带来的酒菜铺开。 这是从长安食堂弄来的酒菜,那味道…… 有人咽口水,有人问道:“这是炒菜吧,哪来的?” “贾平安就是长安食堂的主人之一。” “对,还有高阳公主。” “传闻公主为他一掷千金。” “小白脸!” 吃软饭啊! 贾平安觉得吃软饭真心不错。 那边开席,这边席地而坐。 贾平安指着外面的风景,随口说着曲江池的来历,很是惬意。 孙迟近前,举杯道:“多谢当初武阳伯的看重。” 这话…… 这是在自抬身价,暗示贾平安当初看重自己,想教授自己新学。 然后又是撇清。 可某不愿意,依旧在学儒学。 如此他们父子将会在儒林中名声大噪。 这等争取流量的手段不错,只是有些小人。 李元婴斜睨着他,“当初我等都是报名而学,先生并不知情。你说……对了,有人说这些学生大多是人渣。” 噗! 边上的杨渊喷出一口酒。 人渣藤果然一张嘴似利刃,戳的孙迟遍体是洞。 ——你寻先生找什么优越感?陛下安排的学生都是人渣,你难道也是人渣? 孙迟面色涨红,赶紧退了回去。 干得漂亮! 尉迟循毓觉得大快人心,但有些不满,“那我等便是人渣?” 李元婴叹道:“我等由人渣变成人才,这才能显出先生的厉害和新学的厉害啊!” 赞! 杨渊举杯,“殿下所言甚是。” 李元婴见贾平安只是看着外面的风景,神色从容,就问道:“先生以为如此不好?” “甚好。”贾平安对李元婴的反应很满意。 “那先生为何不喜?” “只因胜之不足喜。”贾平安举杯饮酒。 擦! 先生竟然这般自信? 学生们举杯畅饮。 那边听到了这话,有人起身怒目而视。 张炜微笑道:“坐下。” 先前这边多番挑衅,贾平安回击一下也是正常。 “武阳伯!” 外面有一群少女路过,其中一个少女带着绿色的裙带。 贾平安起身,那少女捂嘴,“武阳伯,是奴!” 你是谁? 当然不能这么问,否则就是打脸。 可这个少女是谁? 难道是我以前勾搭过的妹纸? 贾平安笑呵呵的道:“小娘子安好。” 少女见他‘记得自己’,兴奋的脸都红了。 “二娘子,你如何认识的武阳伯?” 少女得意的道:“上次也是在曲江池,武阳伯用我作诗一首呢!” “哪一首?” 贾平安已经想起来了。 上次在曲江池时,上官仪带着名妓出游,声势浩大。 当时上官仪用文坛盟主的姿态亲切的教导了他,随后作诗一首,以示‘碾压’。 但贾平安一首诗反过来碾压了他,让上官仪郁闷非常。 那少女曼声说来,“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她摆弄了一下自己的绿色裙带,得意的笑了起来。 少女怀春,看着便是诗情画意。 “下面呢?他下面作了什么?”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好诗!” “二娘子,你竟然能让武阳伯作了这等名篇,那还不去感谢一番?” 少女们羡慕不已,都怂恿她进去敬酒。 少女犹豫了一下,然后被推着进了水榭。 她的脸绯红,看了贾平安一眼,赶紧垂眸。 一群没眼力见的!李元婴干咳一声,“赶紧给酒啊!” 有学生给了酒杯,少女斟酒,然后举杯,“多谢武阳伯。” 贾平安笑道:“小娘子天真可爱,还得多谢你引出了这首诗。” 少女一饮而尽,然后福身,“还是诗好。” 她急匆匆的出去,外面一阵嘀咕,接着就传来尖叫声。 “武阳伯说你比诗好,二娘子,你要出名了,回头家里来求亲的会踩烂你家的门槛。” 贾平安的学生们与有荣焉,对面的那群人却有些尴尬。 “好好的一个辩驳,竟然成了他炫耀的地方,气煞老夫了。” “慧云公何必如此?”有人劝道:“贾平安此人诗才无双,连上官仪都败在了他的手中,我等……我等……” 我等什么? 我等不敌! 丢人! 那边士气大跌。 晚些,人请来了。 “张公,请的乃是去过新罗的船工,还有一个当年跟随出使新罗的小吏,我等互相监督,并无沟通。” 张炜点头,“如此甚好。” 他看了一眼贾平安,“有人说海上行船,若是远方来了船只,当先看到桅杆,可有此事?” 这等荒谬的事儿,怎么可能? 众人都含笑看着外面的两个男子。 船工看着干瘦,肌肤黝黑,他拱手道:“在海上行船确是如此,先看到桅杆,慢慢又看到船身。” 呯! 有人的酒杯落地。 “你如何能看到?”张炜心中一震,急忙追问道。 船工说道:“某当年时常爬上桅杆去寻陆地,海上万里无云时,能看出好远……” 其实这是一个误解。 肉眼并不能看到桅杆先出现,但因为海上有波浪,加之越靠近水面,水汽就越大,影响视线。此刻的船小,这才造成了肉眼看去先看到桅杆的假象。 但贾平安就要用这个假象来碾压了这群挑衅者。 张炜的身体一震,问了那个小吏,“可是如此?” 船工兴许会愚昧,但小吏不会。 小吏说道:“确是如此。” 贾平安起身,“可吃好了?” 众学生起身。 “吃好了。” 贾平安说道:“走,某带你等去游游曲江池。” 他一人当先,看都不看那些人一眼,带着学生们扬长而去。 外面的人不禁让开道路,有人问道:“武阳伯,难道大地是圆的?” 也唯有这个可能,才会出现先看到桅杆的事儿。 贾平安点头,“有人说过,当你从此处乘船离去,沿着一个笔直固定的方向航行,你最终将会回到身后的陆地。” 水榭里鸦雀无声。 良久,一个男子拍打着案几说道:“他竟然无视了我等?他竟然……” 张炜起身,拱手道:“老夫……败了。” 有人骂道:“那就任由新学得意?” 张炜此刻五内俱焚,但神色依旧平静,他看着那人,轻声问道:“你可能辩驳了贾平安?” 那人:“……” 张炜的脚在颤抖,他深吸一口气,“今日老夫自取其辱了,告辞。” 外面传来了歌声。 “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 今日有人要和贾平安辩论新学关于地理得学问,武媚得了消息,心中难免有些不安。 李治议事完毕,就来了这边看看孩子。 李弘如今很是白嫩,咿咿呀呀的让李治多了些欢乐。 “你在想什么?”李治把襁褓递给边上的乳娘。 武媚本想隐瞒,但想想又没必要,“今日平安去和那些人辩驳。” “是关于什么学问?”李治抚平了外袍上的皱褶。 他有些后悔了。 当初因为压力大的缘故,报名学新学的极少,他挑选了一番,几乎都是人渣。 可新学渐渐展露出了头角,让他后悔了那些人选。 武媚叹道:“地理。” 李治一怔,“地理的话,那些人周游各处,比之新学强大许多。” 武媚颇为不满的看了他一眼。 什么叫做强大了许多? 那个也叫做多? “臣妾觉着……胜负未可知也!” “倔强!” 皇帝和武媚温情脉脉。 “昭仪!” 周山象进来了。 武媚脱口而出,“如何?” 李治轻笑着,心想你说什么胜负未可知也,可却让周山象去打听消息,可见心中没底,焦躁不安。 周山象说道:“张炜说……今日老夫自取其辱。” …… 晚安! 第352章 铁掌 “竟然胜了?” 李治有些意外,又有些意料之中。 新学乃是百家之学,若说做文章兴许差些意思,但其它方面却非同一般的强大。 墨家…… 想到墨家,李治就想到了地位渐渐降低的工匠。 还有许多别的学说,都在和儒学的漫长斗争中被压了下去。 推明孔氏,抑黜百家! 罢黜百家,表章六经 当这两个口号被喊出来时,儒术就成了帝王背书的显学,其它学说都成了异端。 对,还是错? 李治对儒学并无多少推崇,这一点从他对国子监近乎于漠视的态度就知道了。 但他必须要装出有兴趣的模样。 儒术便是以皇帝为根基发展起来的学说,尊皇是他们唯一的出路。儒术和帝王就像是干柴和烈火,一碰就燃。 但…… 李治想了许多,不过是一瞬而已。 武媚笑的长眉挑起,“平安果真是大才。” 说着她看了皇帝一眼。 李治莞尔,“是辩论了什么?” 周山象说道:“说是辩论了什么……大地是什么形状。” 这个问题有些烧脑。 李治随口道:“不是方的吗?” 周山象说道:“武阳伯说是圆的,张炜认输。” “圆的?”李治皱眉,“王忠良,去问问。” 王忠良去了,李治笑道:“这入目处除非是山丘,否则大多是平的,怎么可能是圆的?” “定然是圆的。”武媚很坚定。 李治见她笑的明媚,就笑道:“若是圆的,朕便答应你一件事。” 晚些,王忠良来了。 “陛下,贾平安说新学里有说过此事,出海后,看到一艘船,先看到的必然是桅杆。” 李治本是聪慧之辈,闻言问道:“可有佐证?” “有,双方当即请了出使新罗的船工和小吏去了。果然。” 李治一怔,“竟然是圆的?” 武媚笑道:“陛下可是答应了臣妾一事。” 李治依旧在震惊中,随口道:“你只管说。” 要什么? 武媚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那件事。 “陛下,日后若是臣妾求放人出宫,还请陛下开恩。不多,最多二三人。” 李治皱眉,“谁?” 若是嫔妃,那武媚的要求就是不知高低,过分了。 武媚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她先等了一下。 等一下,李治的不满会蕴集起来,然后再反转,他就会生出愧疚来。 她缓了缓,“只是宫人。” 果然,李治的眼中多了些豁然,然后笑道:“如此就好。” 于是赌约就这么定了。 武媚目送李治出去,回身笑的很是开心,“平安的事,算是给他铺好路了。” …… “大地是圆的?” 蒋涵的消息也很灵通,不禁惊呆了。 卫无双也很懵。 来报信的内侍一脸震撼的道:“宫正,说是那张炜带着一帮子人和武阳伯辩论,最后张炜说老夫这是自取其辱。” 蒋涵低头。 卫无双低头。 脚下很平啊! 蒋涵甚至还跺了几下。 “无双,你去问问。” 卫无双出宫,贾平安却还没回来。 那个小贼为何还不回来? 难道是去庆功了? “无双!” 卫无双抬头,见贾平安满面红光的走来,就福身,“恭喜你了。” “同喜同喜。” 贾平安见她今日的羃?稀疏了些,不禁多看了一眼。 长腿…… 他的眼泪不禁从嘴角流淌了下来。 卫无双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心想果然是登徒子。 不过他为何喜欢我的长腿呢? “大地果真是圆的?” “对。” 这个后世人尽皆知的道理,此刻却是振聋发聩般的发现。 “为何是圆的?” “因为……” 贾平安看了她一眼,“大地一直在转动,甩一甩的,就把自己甩圆了。” 天知道地球为何是圆的,贾平安只是随口一忽悠。 卫无双看着他,眼中多了些异彩。 这个小贼果然是博学多才,但他刚才看了我一眼是什么意思? 卫无双顺着先前贾平安的视线低头看去,就看到了凶。 奸贼! 若非这里是皇城大街,她此刻就会来一记扫腿。 “武阳伯!” 二人在百骑的门外说话,有人路过招手。 “向郎中。” 来人是户部郎中向长林,也是表兄杨德利的上官。 贾平安低声道:“你先回去,回头出来喝酒。” 我什么时候喝酒? 卫无双瞪了他一眼,然后迈着大长腿走了。 向长林近前,那张脸马上就苦着,“武阳伯,令兄抓住了某的错处,不过是千余斤粮食罢了,竟然……某苦不堪言呐!” 贾平安:“……” 表兄又要开张了? 杨德利拿着自己寻到的错漏去寻向长林,向长林说腹泻,屎遁去向贾平安求救。 “向郎中怎地还不回来?” 杨德利有些急。 边上有个匠人在修补值房的窗户,嘴里咬着几根钉子在敲打。 几个官吏看着他,都觉得这人是瘟神,走到哪祸害到哪。 “他那个表弟号称扫把星,可祸害的人却没他多。” 仓部有三个主事,杨德利是一个,另外两个在边上看热闹。 王福看了外面一眼,见到向长林回来,就说道:“杨德利过分了。” 有错可以查,但上官的小错你也揪着不放,这是要撕破脸的节奏啊! 同僚笑道:“向郎中此次怕是要灰头土脸了,不过听闻向郎中被高尚书赏识……” 同僚说者无心,王福听者有意。 若是拍个马屁如何? 想到这里,王福就走了上前。就在杨德利拿着册子和向长林对账时,厉喝道:“向郎中公事繁忙,些许小错你也揪着不放,户部官员,以你杨德利最为跋扈!” 杨德利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说道:“向郎中你看此处……” 这厮竟然无视了我? 王福怒了。 但也是机会。 他一把抢过账册,“这等事做了便是,某来。” 这是为向长林缓解尴尬的举动。 向长林心中颇为感动。 可杨德利却怒了。 一千多斤粮食啊! 够他和表弟吃多久? 他奋力抓住了账册,王福不放。 嗤拉! 账册被撕烂了。 杨德利眼中含泪,毫不犹豫的一脚踹去。 “别动手!” 向长林觉得王福冲动了些,就出声阻拦。 他没有发现的是,自己竟然觉得杨德利这等行径没错。 王福被踹出了火气,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扇去。 杨德利身手矫健,低头…… 那边的匠人见这边冲突,早就退到了安全的地方。 都是贵人,惹不起,惹不起! 他留在窗棂上的那颗钉子…… 只钉进去了三成长度。 剩下大半露在外面。 王福一巴掌拍去,杨德利低头避开。 呯! 这一巴掌用力很猛。 王福觉得手心剧痛,就见到掌背穿出了一个钉子头。 “嗷!” …… “他一巴掌,某避开,他自家打在了钉子上。” 杨德利觉得自己很无辜。 但最终结果他需要赔医药费。 心疼啊! 贾平安却觉得表兄反弹伤害的本事越来的厉害了。 回到家中,他邀了表兄一起吃饭。 “某来。” 杨德利熟练的帮忙端菜。 鸿雁说不敢,杨德利非要。 阿福就趴在边上。 杨德利成功把碟子拿到手中。 可刚才的争抢撒了些汤汁在地上,杨德利脚下一滑。 呯! …… 一顿腊肉吃的杨德利胃口大开,最后还带了几条回家给媳妇吃。 贾平安吃完饭就去了书房。 他琢磨着今日的辩论。 张炜等人的论据全是前人智慧,没有半点新意。但张炜此人最后的认输堪称是君子风范。 ——老夫自取其辱! 地理这门学说不能小觑了,不但能开民智,更是能引领大唐的未来战略。 比如说大唐忽略的海洋。 倭人挑战大唐,白江口一战败北,以当时大唐的尿性自然是想报复的。 可水师不够强大,运力不足以将大军运送过去。 而且这一路的风险…… 所以倭人的挑战失败后,依旧能缩回岛上自娱自乐,不得不说是一个巨大的遗憾。 水军要发展起来! 贾平安想了许久。 “郎君,该歇息了。” 鸿雁在外面提醒。 贾平安把自己记录的东西收起来,吹灭了蜡烛,起身出去。 洗漱后,他进了卧室。 床已经铺好了。 “郎君!” 鸿雁的声音有些怪。 贾平安回身,见她一脸扭捏,就皱眉道:“回去睡觉。” 鸿雁出去,看着月色,叹道:“郎君果然是郎君,就是不肯对我下手。” 但…… 努力! 鸿雁昂首回了自己的房间。 夜色深沉。 柴令武接到了几个消息。 “薛万彻这几日一直没出门,有人邀他饮酒作乐也不去。” 柴令武的眉间多了焦虑,“难道他察觉了什么?” 他是关心则乱,巴陵握住他的手,“夫君,他若是察觉了……定然会去禀告。” “是啊!如此不但能撇清,还能邀功。” 柴令武松了一口气,苦笑道:“最近某太焦虑了些。” 巴陵笑道:“何须如此,那边如何说?” 柴令武讥讽的道:“那边说一切在望,可却出力甚少。” 所谓的那边,指的便是荆王李元景。 巴陵冷笑道:“他是先帝之后皇室年岁最大的,辈分最高,此人贪心,要小心。” 柴令武笑道:“你放心,若是事成了,某自然有法子让他低头。” 巴陵眸色微暖,“魏王如何?” 柴令武的眼中多了冷漠,“他不甘心。” “他原先差点夺了太子之位,李承乾便是被他逼得造反……如今却是他当年看不起的雉奴为帝,他哪里能甘心。” “他派了人来,可却只是那一套,说什么等着。”柴令武摇头,“再等下去,某髀肉横生,武勇不复了。” 巴陵说道:“夫君依旧英武。” 她觉得话题不大好,就笑道:“那贾平安今日和那些人辩驳,竟然说大地是圆的。” 柴令武目光沉凝,“荒谬!” 外面的王悦荣在看着地面。 “真是圆的?” …… 早上,贾平安出门时,杜贺拿着刀子也准备出去。 王老二在身后笑道:“管家,别把人家的家伙给割没了。” 杜贺冷笑道:“某一刀出去,稳准狠!” 李勣自然不能说自己的刀法了得,大唐第一次阉割小猪就是老夫干的。于是杜贺就成了长安城中的一把刀。 贾平安觉得这是好事,能为老贾家争取好名声。 到了百骑,明静还没来。 贾平安看了消息,随后把事情安排下去。 明静这才匆匆而来。 “不着急。” 贾平安一脸同情的模样。 明静莫名其妙的,“我是宫中有事,来晚了。” “是啊!有事。”贾平安笑道:“多喝热水。” 什么莫名其妙的? 明静满头雾水。 包东在外面听到了这话,赞道:“上次某的小姨子就是肚子疼,参军说多喝热水,某和她说了,果然好。” 肚子疼? 明静满面通红。 “武阳伯,宫中召唤。” 明静还没来得及发脾气,宫中来人了。 “陛下有令,萧淑妃那边有些邪祟,让你去看看。” 明静叹道:“有人要倒霉了。” 萧淑妃这几日把李治烦的想杀人,所以只能牺牲了臣子贾师傅。 武媚是萧淑妃的对头,贾平安去她那里…… 李治觉得自己有些不厚道。 但为了安宁,他选择了让臣子去承受煎熬。 贾平安进宫。 他知道萧淑妃定然有手段在等着自己,若是不能消磨了,回过头他还得被收拾。 “某想先去武昭仪那边看看。” 他准备去阿姐那边转悠一趟,随后借口身体不适开溜。 领路的内侍笑眯眯的道:“武阳伯,萧淑妃说了,武昭仪今日去觐见皇后。” 这个女人竟然把这个都算到了? 贾平安觉得不妙。 到了萧淑妃那里,门外迎接他的孙怡瓮声瓮气的道:“武阳伯好身材。” 什么意思? 贾平安还没反应过来,孙怡就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女人膀大腰圆,一巴掌下来,贾平安觉得肩膀有些麻木。 “男女授受不亲。”他很认真的说道。 能磨就磨一磨吧,把萧淑妃的火气磨去些也好。 孙怡以为他是要寻机找茬,就冷笑道:“你把我当做是男人好了。” 竟然还有这等奇葩的要求? 贾平安一巴掌拍了回去,随后进去。 孙怡站在那里,身后的内侍说道:“该进去了。” 若是贾平安对萧淑妃要做些啥,孙怡就是侍卫。 “哦……” 孙怡痛苦的呼出一口气,“我的左肩抬不起来了。” 女子再膀大腰圆,可贾平安却是沙场能冲阵的男子,她哪里顶得住。 里面,萧淑妃就躺在榻上,衣裳很薄,能隐隐看到些内容。 她侧脸看着贾平安,冷冷的道:“我中了邪祟,浑身无力,你且解了。” 解啥? 贾平安知晓这个邪祟是子虚乌有,以前是萧淑妃闹腾的借口,今日却变成了整治他的手段。 若是清除不力,萧淑妃就会继续闹,闹得李治头痛,最终还是要折腾他。 若是清除掉…… 怎么清除? 这女人一看就是在找茬。 贾平安含笑道:“淑妃却是不知,邪祟……其实便是夙怨。” “什么夙怨?” 萧淑妃看着他,嘴角挂着冷笑。 老娘经常让你进宫,给你露脸的机会,可谁知道你一转身就和武媚认了姐弟,为何不认老娘为阿姐? 难道老娘没有武媚美? 难道老娘没有武媚的后台板扎? 可你就是选择了那个一无所有的武媚。 呵呵! 果然是无情无义,有眼无珠的蠢人! 今日老娘倒是要看看你如何舌绽莲花! 若是不能,就别怪…… 贾平安坐下,缓缓说道:“三百多年前……” “……那狐狸被书生所救,从猎人的手中逃得一劫,随后在山中养伤。伤好后,狐狸修炼时总是心神不灵,它掐指一算,知晓自己还未报恩,所以再无寸进,于是她便下山……” “那书生此刻再度赴京赶考,狐狸便化为一个妙龄女人,机缘巧合被书生所救,于是便跟随他进京,一路照顾他的衣食起居……” 这故事引人入胜,躺着的萧淑妃已经变成了侧躺,周围的宫人内侍都止步倾听。 一个内侍突然发现了问题,“武阳伯,三百多年前并无科举吧?” 科举为前隋所创,三百多年前什么都没有。 殿内的人齐齐看着他。 萧淑妃指着外面,“滚!” 内侍讪讪的出去。 叫你得意!贾平安继续说道:“那书生一举高中,随后授官……更有那重臣看重他,于是赠金嫁女……狐女看出那贵女面带死气,于是激烈反对,可书生却充耳不闻……” “好蠢的书生!”萧淑妃忍不住捶打着榻。 贾平安看了她一眼,“狐女苦苦哀求,书生只是不理,随后便迎娶了贵女。狐女寻机想为书生逆天改命,可就在此时,却有僧道云集。狐女道行高深,冷笑着想遁去,可刚手捏法诀,却使不出丝毫道力…… 原来那书生早已察觉狐女不对,于是便悄然寻了高人求教,高人给了他毒药……” “畜生!” 萧淑妃气得爆炸,奋力把茶杯扔了出去。 茶杯在贾平安身前落地,萧淑妃骂道:“看什么看,赶紧接着说。” 贾平安的眉间多了惆怅之色,“那书生和贵女指责狐女乃是邪祟,僧道们磨刀霍霍……” 众人不禁握紧双拳。 “就在此时,狐女突然喷出内丹,那内丹浑身金灿灿的,在空中翻滚。僧道们喊道:“她这是要同归于尽,散开!”。原来内丹自爆威力强劲,人人都怕。” 贾平安叹息一声,“那内丹一路翻滚,竟然滚到了书生身前,狐女面带微笑,“郎君以往赞妾身舞姿动人,今日妾身便为郎君最后一舞。”” “那狐女一舞,天空中有鲜花飘落,僧道高呼,‘小心她卷走内丹’。就在此时,狐女舞到了书生身前,一捏他的下巴,内丹便进了他得口中,狐女随即跃起,在空中化为乌有……” “那内丹一下肚,书生便有了神通,一看身边的妻子面带死气,便知狐女所言不差。他痛哭流涕,抬头一看,便看到了狐女的残魂在消散……” “呜呜……” 有人哭了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在哭泣。 萧淑妃捶打着榻骂道:“哪来的邪祟,胡言乱语!” 是啊!哪来的邪祟……贾平安拱手告退。 外面有皇帝的人在,是个宫女,见他出来就泪眼朦胧的道:“武阳伯,压根就没有什么邪祟,那狐女好可怜。” …… 求票啊! 第353章 许多事……该在恩怨之上 武媚去了皇后那里。 蔡艳带着人把她迎了进去。 王皇后坐在上首,见她进来就冷笑道:“你与那扫把星里外勾结,意欲何为?” 这是个蠢货! 武媚平静的道:“朝中柳奭为相,我阿弟只是百骑统领。” 我阿弟只是个百骑统领,而你的舅舅却是宰相,谁在里外勾结? 但她没提及长孙无忌。 “你狐媚惑主,看看你的这张脸!” 别幻想宫中的争斗和后世宫斗剧里一样,现实中的宫斗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更直接些。 王皇后的脸狰狞的看不到一丝美感,“你莫要以为自己了得,武氏平庸,你能走多远?” 和普通百姓比起来,武氏是豪门。但和真正的世家豪门比起来,武氏就是乡巴佬。 这一点武媚非常清楚。 她笑道:“侍奉陛下靠的是真心,而非靠着家族……皇后莫非要用家族威胁陛下来此不成?” 这话…… 周围的人目瞪口呆。 在和萧淑妃的经年大战中,王皇后都落于下风。萧淑妃的攻击手段简单直接,简称撒泼。 而武媚看似平静低调,一番话却说的绵里藏针。 ——你王氏背靠家族和长孙无忌等人权势滔天,皇帝能来你这里,多半是看在这些靠山的份上,否则……你哪来哪去! 皇帝睡你是看在你背后那些人的份上,你该拿铜镜来照照自己……知道丑字怎么写吗? 武媚看了她一眼,觉得她一口老血应当是快喷出来了,就起身道:“孩子还小,臣妾先回去了。” 你没孩子! 这又是一击重击,不知是有意无意。 武媚带着人飘然而去,身后传来了王皇后的咆哮,“贱人,你不得好死!” 邵鹏低声道:“昭仪无需动怒。” 武媚的嘴角微微翘起,“我为何动怒?” 回到自己的地方,看了孩子后,周山象说道:“昭仪,先前萧淑妃那边召见了武阳伯。” 武媚嗯了一声,“去问问。” 有人去了,邵鹏说道:“昭仪,萧淑妃那边原先经常用邪祟为名亲近陛下,后来陛下不去,便让武阳伯进宫驱除邪祟……” 武媚不解道:“平安不是僧道,如何能驱除邪祟?” 邵鹏面色古怪的道:“昭仪,扫把星啊!” “胡扯!” 武媚说道:“我与平安相识于感业寺,自从认识了他之后,我从未倒霉,反而步步向上。去,若是萧氏为难平安,就把他带过来。” 武媚出手了! 小贾你要挺住啊…… 邵鹏冲出去喊道:“跟咱来!” 他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往萧氏那边去了。 路上遇到了一个宫女哭哭啼啼的过来。 有人问道:“你哭什么?” 宫中就算是要哭泣,你也得选个没人的地方。 宫女抬头,眼睛红彤彤的,“先前……武阳伯说了个故事,好感动。” 呃! 邵鹏赶紧问道:“武阳伯呢?” “武阳伯走了,那边都在哭。” 我去! 咱这是见鬼了? 邵鹏想起贾师傅在百骑时的那张嘴…… 那时候也没发现小贾这般能说啊! “走,跟咱走一趟。” 宫女不肯,“奴还有事呢!” “咱让人去替你做了。” 邵鹏把宫女带回去。 于是故事娓娓道来。 “狗书生!” “贱婢!” “那些僧道真坏!” 武媚也听的心潮起伏,“那贱婢该死!那书生也不是好东西,狐女可惜了。” “后来呢?” 宫女说完了,众人却还想继续听。 “那书生后来如何了?那贱婢一家子可倒霉了?” 宫女说道:“武阳伯就说到了这里。” 断更的小子! 武媚恨得牙痒痒的,“回头让他进宫说。” …… 贾平安顺利过关,回到百骑后,先灌了几大杯水,这才惬意的坐下休息。 “萧淑妃竟然没收拾你?” 明静知晓萧淑妃的性子,觉得贾师傅能活蹦乱跳的出来真心不容易。 “她收拾某作甚?” 贾平安又倒了一杯水。 先前在萧淑妃那里时,他水不敢喝,东西不敢吃,就怕里面被人下药。 到时候他中了什么我爱一条柴,冲向了萧淑妃…… 行走江湖要小心为妙。 “武阳伯。” 包东进来了,“万年县的不良人查到有人贩卖奴隶去了德扬寺,想进去查被打了出来,向咱们求助。” 明静刚兴致勃勃的起身,接着又坐下,“德扬寺有名僧德鸿,那德鸿颇有名气,坐镇德扬寺以来,香客络绎不绝,其中不少是高官权贵。万年县这是……让咱们去火中取栗?” 这个女人还算是聪明。 “万年县县令朱浩便是那边的人,此刻丢一个麻烦过来,咱们百骑有监察治安的职权,不出手闹心,出手了若是德扬寺大闹一场更闹心,朱浩……娘的!奸猾!” 程·蒙娜丽莎·达脸上的神秘微笑都维持不住了。他趋利避害的本事炉火纯青,轻易就剖析出了此事的根由,“武阳伯,此事咱们不能接!” 明静点头,“是不能接,回头寻机报复回去。” 这个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贾平安默然…… 他突然起身,“召集兄弟们,出发!” 程达不解的道:“武阳伯,此事与百骑无关,咱们何必为此得罪了德扬寺呢!” 明静觉得贾平安是糊涂了,“回头直接弹劾就是了。” 贾平安看了她一眼,平静的道:“许多事……该在恩怨之上!” 他走了出去。 “全数出来!” 这是百骑从未有过的动静。 在家的百骑们纷纷集结。 贾平安言简意赅的说道:“德扬寺,抢人!” 众人鱼贯而出,贾平安跟在后面。 “等等!” 明静急匆匆的出来,腰间还配了横刀。 “你来作甚?” 贾平安不耐烦了。 明静怒道:“我也能出力!” 程达竟然也出来了,看着…… 竟然有些威武之意。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程达脸有些红,“某也是百骑的一员。” 贾平安笑了笑,“出发!” 百骑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晚些,他们到了亲仁坊。 德扬寺就在里面。 坊正一边带路,一边看着贾平安,心想这般杀气腾腾的模样,莫不是要杀人? 德扬寺的场面不小。 大门外两侧的围墙一路延伸而去,墙内有几株大树挡住了阳光。人至此,心中不禁生出了禅意来,只想就此坐下,不问红尘。 “你等来此作甚?” 门口的僧人见来了乌压压一片人,就出声喝问。至于带刀…… 这里是德扬寺,别说是带刀,带马槊也得放在门外才能进去。 “问他!”贾平安按着刀柄。 包东上前喝问道:“杨长荣可在?” 僧人迟疑了一下,“不在。” 蠢货! 程达低声道:“武阳伯,那杨长荣若是不在,他会说不知此人。说不在,至少相识。” 明静觉得有理,“那杨长荣乃是人贩子,就凭着认识,德扬寺就不干净。” 贾平安上前,“某得了消息,有人贩子进了德扬寺,前来抓捕。” 这是先礼后兵。 僧人马上面色大变,喊道:“官人来了!” “冲进去!” 贾平安带着人冲进了德扬寺。 一群僧人手持棍子急匆匆的赶来,个个膘肥体壮。 贾平安不禁想起了少林寺的棍僧。 “来者何人?” 为首的棍僧喝问道。 这是明知故问。 “打!” 百骑冲了上去。 双方厮打。 一边是棍僧,一边是军队,棍僧救唐王的事儿还在脑海中,百骑已然大胜。 “问话!” 贾平安一边吩咐人问话,一边对包东说道:“带着人在德扬寺外围游弋,但凡发现翻墙出去的,一律拿下!” 明静看着他…… “这叫做打草惊蛇!”贾平安一脸‘我和你说不清楚’的模样,明静觉得肺部有些炸。 一声佛号后,一个五十多岁的僧人被簇拥着来了。 “百骑来此为何?” 老僧便是德鸿。 明静为之一震,程达也拼命给贾平安使眼色,示意他小心应对。 贾平安上前,“有人贩子拐卖良人来此,某带人来查。” 德鸿微笑道:“德扬寺并无良人。” 贾平安上前一步,笑道:“那便是不良人!” 不良人便是查案子的胥吏,这话堪称是石破天惊。 “武阳伯!” 程达面色大变。 一旦德扬寺发怒,以朝中对僧人的态度,百骑少不了责罚。 一家寺庙自然不足以如此,但长安城中多少寺庙? 这些寺庙彼此相熟,守望相助。 那些达官贵人多是这些寺庙的施主,一旦他们集合起来,那影响力能把百骑击成齑粉。 德鸿微微眯眼,“原来是武阳伯,德扬寺并无人贩,请回吧。” 贾平安微笑道:“某确定!” 德鸿的眼中多了些冷漠,“这里是德扬寺,檀越莫非以为这里是皇城?皇权不在方外,檀越自重。” 帝王和方外是两个世界,李治对佛家的态度看似热情,骨子里却冷漠。但却忌惮佛家的庞大势力,所以保持着一个相安的距离。 这种局面在玄奘坐化后就进入了一个高峰:无数人送别玄奘,而李治的处理只是中规中矩,表现的哀伤,但玄奘的身后事却平淡。 这便是目前的局面。 贾平安若是打破了这个局面,顷刻间就会大祸临头。 程达走到了贾平安的侧后方,低声道:“可在寺外围捕。” 在外面就是守株待兔,但那些人若是不出来,百骑就成了望夫石。 贾平安笑道:“这是某第三次请求……百骑要搜查德扬寺。” 事不过三! 德鸿的眼中多了探究之意。 德扬寺的香客中权贵无数,一个小小的武阳伯何以这般跋扈? 身后有僧人低声说道:“他便是扫把星。” 德鸿了然,然后淡淡的道:“回去吧。” 他下了逐客令。 “某说过事不过三!” 贾平安把先礼后兵的姿态摆足了,此刻突然变脸,喝道:“德扬寺包庇人贩,全寺搜索!” 德鸿变脸,身后有僧人喝道:“你敢!” 贾平安喝道:“动手!” 包东毫不犹豫的带人冲了进去。 程达一咬牙,“去!” 他带着剩下的百骑轰然冲了出去。 德鸿面色微红,身体微微颤抖,“德扬寺从未遭遇此等屈辱,武阳伯,你好自为之。” 这话就是翻脸:贾平安,咱们没完! 贾平安笑了笑。 明静看着他,觉得这人有些古怪。 往日贾平安显得格外的狡黠,弄的她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 这样的贾平安就是个老油条。 可在此刻,贾平安却为了几个良人和德扬寺翻脸,后果之严重,让她不敢置信。 这人究竟是狡猾还是傻? 贾平安缓步进去,身后那些僧人的目光就像是利箭,让人如芒在背。 里面一番搜索,有人发现一个房间被锁着,就让僧人打开。 陪同的僧人只是冷笑,“这里面乃是堆放经文之地,你等带着刀枪,戾气十足,岂可触碰经文?” 贾平安来了。 “经文可化戾气,为何不开?” 僧人:“……” 耍嘴皮子,贾师傅怕过谁? “打开!” 他见僧人眼神闪烁,就知道有鬼。 僧人说道:“此乃……” 呛啷! 横刀出鞘! 贾平安单手握刀,盯着他喝道:“与你十息!” 僧人愕然,开始以为贾平安是在玩笑恐吓。 可那双眸子里全是漠然。 他才想起了这位是被老帅们夸赞为有名将之才的悍将,更是筑京观的魔头。 筑京观威慑! 凶名赫赫! 杀人盈野! 这样的人…… 僧人的脸上汗水滑落。 贾平安可以强行弄开房门。 但此刻他需要的是德扬寺主动开门。 “七、八、九……” 他握紧了刀柄! 僧人一直在看着他的眼睛,感受到了杀机,就喊道:“这便开了!” 后面有人喊道:“不能开!” 几个僧人急匆匆的赶来。 “拦住!” 程达拔刀,带着人挡住了那几个僧人。 前方,僧人颤颤巍巍的拿出了钥匙。 “打开!” 贾平安的声音很平静。 僧人哆嗦着打开了房门。 贾平安推开…… 屋里没有窗户,很闷热! 十余少年就坐在地上,目光茫然。 他们被绳索捆绑着,嘴里堵着东西。 见到贾平安时,这些少年依旧木然。 明静低声道:“做了寺奴,此后只管做事或是种地,无需管什么赋税,对于这些少年而言是好事。” 这便是另一种形式的隐户。 一边是家中多出的孩子,一边是没有田地可授的窘境,人贩子撺掇一番,于是那些人家就把自己的孩子卖了。 可大唐有规矩在,不许良人为奴。 但这个规矩在寺庙里成了摆设。 寺庙有许多田地需要耕种,这些少年就是上好的劳动力。他们的一生都将为寺庙耕种,而官府也不会来查询什么可有良人为奴这等事儿。 这便是特权! 此刻这个特权被百骑给揭开了。 卖良为奴! 他回身。 那些僧人只是冷笑。 “带出来。” 贾平安往前走,明静跟在身后。 “抓到了!” 外面有人在喊。 “人贩子三人!” 包东的声音格外的欢喜。 贾平安沉着脸往前走。 那些少年被带着,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 德鸿就在前面。 一群僧人看着贾平安,那目光分外的冷漠。 “此处乃是世外!”德鸿的声音格外的坚定。“世俗管不得的地方为世外!” 贾平安止步,“世间并无世外之地。” 德鸿看了那些少年一眼,“武阳伯要与德扬寺为敌吗?” 这是最后的威胁,也是最后得缓和机会。 程达呼吸一紧。 明静看着贾平安的后背,觉得自己面对这等局面无能为力。 贾平安却异常的平静,“出家为何?俗世滔滔,红尘滚滚,纷扰不堪。出家只为求得解脱。衣食住行自家打理,这便是自力更生。天予万物养人,人何以回报?” 他指指那些少年,“以人为奴,这是天道?奴役良人耕种,自己却坐享其成,这是哪门子的解脱?这是哪门子的世外??” 德鸿念诵了一声佛号,回身就走。 “他惭愧了?”有个百骑问道。 雷洪面色凝重的道:“不,是要准备动手了。” 万年县的不良人们赶来了。 “交给他们。” 这等事情的善后不是百骑的强项。 “自己带走。” 人贩子也被送了过去。 “打断腿!” 贾平安上马。 包东一愣,喊道:“武阳伯有令,人贩子打断腿。武阳伯,几条?” 贾平安伸出两根手指头。 “武阳伯有令,人贩子打断两条腿!” 明静追了上去,“那德鸿颇有名气,回头他若是来皇城外寻麻烦……” 程达直接说了里面的事儿,“寺庙有寺奴,这是早年就有的事。就和门阀世家有隐户一个道理。那些寺奴耕种做事,所以寺庙富得流油……咱们这一下算是揭开了此事,德扬寺不会善罢甘休。” “那便来吧。” …… “他真去了?” 万年县县廨里,朱浩觉得自己听错了。 不良帅点头,“明府,武阳伯得了消息后,百骑倾巢出动,随即闯入德扬寺,找到了那些良人,抓获了人贩子……” 朱浩起身又坐下,单手拿起茶杯,想喝一口,却又放下了。 他面色潮红,喜气盈腮,“德扬寺那边如何?” 不良帅低头,“德鸿呵斥武阳伯,但武阳伯依旧不肯退让。” “山雨欲来风满楼!山雨欲来风满楼呐!” 朱浩拍手笑道:“某只是随手弄了个事,只想让贾平安为难一番,谁知他竟然莽撞如此,这便是天意,哈哈哈哈!” 第354章 铩羽而归 百骑。 明静在踱步。 她看似平静,可胸口起伏却有些急促。 贾平安看了一眼,“血液不循环,小心坏死。” 明静骂道:“定然是你先死!” “某长命百岁。”贾平安把脚搭在桌子上翻看着消息。 这些消息你若是放松了精神去看,就和后世的八卦没啥区别。 明静盯着他,美眸中多了恼火,“那德扬寺不会善罢甘休,你不去陛下那里禀告还等什么?” 禀告了毛用没有。 “何必给陛下找麻烦。” 换一个口吻,这便是忠心耿耿。 贾平安不禁赞叹着语言的美妙。 明静冷笑道:“我看你怎么倒霉。” “武阳伯!” 包东来了,面色凝重的道:“德扬寺请了几个高僧去议事。” 明静幸灾乐祸的道:“看看,德鸿这便要动手了。” 她本想说你要倒霉,可转念一想,虽然贾平安经常怼自己,但好歹没给自己使绊子,也没和自己暗斗…… 若是换了个统领,按照现在男子的德性,定然会表面笑嘻嘻,内里却在想着如何架空她。 所以还是留下这个小贼比较好。 她起身,“我去陛下那里禀告。” “不必了。” 李治不会管。 李治的性子里有冷酷的一面。以后武媚权势滔天,他曾想过废后。可事有不密,竟然被武媚知晓了。最后他就把草拟诏书的上官仪丢出去讨好武媚,夫妻俩重归于好,可上官仪却成了炮灰。 明静怒道:“不识好人心,活该你倒霉。” 贾平安起身,“盯着他们。” 晚些消息传来。 “那些人往皇城来了。” 这是要施压! 我们是方外人,不告状,也不动手。 明静的眉都皱成了蚕宝宝,“该怎么办?” 贾平安吩咐道:“包东去一趟大慈恩寺,去求见玄奘法师,把此事说了。” 包东一怔,“这等事……法师不会出手。” 玄奘出手,便是佛门内部的争斗。 明静更是无语望天,“那是玄奘法师,他今年就没出过大慈恩寺,宰相请他讲经都没去,你……” 你这个小小的武阳伯,他会搭理你? “速去!” 贾平安眯眼看着外面,“终究是要做一场。” …… 包东一路到了大慈恩寺。 他有些忐忑。 虽然贾平安令人去寻到了玄奘的姐姐,可时移世易,玄奘怎肯为了贾平安和佛门同道纷争? “百骑包东,奉武阳伯之令来求见法师。” 看门僧人看着他,“法师忙着译经,早已不见外客了,你请回吧。” 包东心中凉了半截,可想到此事的麻烦,就拱手道:“还请通禀。” 看门的僧人有些不耐烦的道;“多少人想求见法师而不得?什么武阳伯……等着。” 包东松了一口气。 但却越发的忐忑了。 武阳伯此事做的冲动了些,却格外的解气。 解气一时爽,后果没商量。 现在德扬寺不依不饶,百骑哪里挡得住? 边上有辆马车在等候,此刻车帘掀开,一个中年男子看了包东一眼,笑道:“法师沉浸在经书中,一介妄人也想求见,痴人说梦!” 包东握住刀柄,可一看男子的衣着就偃旗息鼓了。 这是权贵。 他惹不起! 娘的,要是武阳伯在,定然有手段收拾他。 里面一阵骚动,接着两个僧人小跑着出来。 “可有凭据?” 包东拿出了自己的牌子。 鱼符他这个阶层没资格。 僧人看了,回身进去。 包东心中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会如何。 “打开门!” 有人来了。 一辆马车缓缓而来。 那权贵的车夫说道:“阿郎,有马车出来了。” 车帘掀开,男子看了一眼,顿时就傻眼了。 “是谁?” 其实不必可,在大慈恩寺能使用马车的也就是玄奘一人。 玄奘早年跋山涉水,身体有些小可题,皇帝赏赐了马车给他,但极少使用。 今日这辆马车出来,就意味着玄奘出门了。 权贵下车,束手而立。 马车缓缓出来,车夫说道:“法师让你带路。” 包东愣住了。 “法师……” 他没想到玄奘竟然这般干脆就出来了。 …… 晚些,皇城外来了一群僧人。 “他们不说话,就是盘坐在那里。” 雷洪脸都变色了。 这是无声的抗议。 大唐内部多信佛,那些权贵高官一旦集体发飙…… “某去看看。” 贾平安起身出去。 “别去!” 明静话出口又后悔了。 他去他的,关我何事? 贾平安笑了笑,“安心。” 他一路出了皇城。 外面,一群僧人坐在侧面。 “就是他!” 德鸿指着贾平安说道:“这个扫把星到了德扬寺,把寺里弄的上下不安。” 他避而不说良人为奴的事儿。 众僧人也默契的不提此事。 人只要吃喝拉撒,就不存在纯真。 “他想做什么?” 贾平安就站在那里。 他靠在城墙上,身体微微后仰,带着讥诮的微笑看着这些僧人。 此刻的他们势力庞大,以后会越来越庞大。 渐渐的,这股子势力庞大到了极致,终于引发了反弹。 佛家说因果报应,说前世今日,说修来世。 儒家说天地君亲师,说阶层。 道家说清静无为。 无论哪一家学说,都是让百姓安心现状,甘于贫苦。 这对于统治者大有裨益。 这便是双方合作的基础。 当年董仲舒一言兴儒术便是这个道理。 但物极必反! 贾平安深吸一口气。 一个不良帅带着一帮子不良人从皇城中出来。 不良帅看到了贾平安,他上前拱手,默然而退。 这是万年县的不良帅。 他走出几步,突然大声的道:“武阳伯,公道自在人心!” 这个世道还是有良心的! 贾平安觉得残留的戾气都消散了。 那些僧人只是冷笑。 有官员出来说道:“诸位相公可,为何强闯德扬寺?” 来了! 那些僧人的眼中多了兴奋之色。 “这个扫把星,今日我等看看他的下场如何!” “身败名裂方能解气。” “不如镇压?” “妙!” 贾平安说道:“德扬寺中有良人为奴。” 这是律法不许的! 那官员大声的道:“此等事也不该强闯,此事你却是莽撞了,诸位相公让你赔罪!” 莫要以为这是玩笑。 贾平安知晓那股力量在起作用了。 那官员见他不动,就厉喝道:“你敢蔑视诸位相公?” 贾平安握住刀柄。 马丹,真想一刀剁了这个贼厮鸟! 赔罪是不可能赔罪的! 贾平安说道:“良人为奴可是合法?抓捕人贩子可是违律?为何赔罪?” 周围的人都暗自点头。 那官员恼火。 但贾平安有理! “遭遇阻拦,某带人闯入德扬寺,可违律?” 当然不违律! 官员有些难看,脸都涨红着。 贾平安的声音再提高了些,“这里不能管,那里不能抓,律法何以彰显?威权何以彰显?” 众人叹息。 那官员喝道:“但凡生出大事,你死有余辜!” 话音未落,一辆马车缓缓而来。 那些僧人正在低声说话。 “贫僧的寺里颇多供养的权贵,如今他们正在看着这里,无需多时,那扫把星就会被众人淹没了。” “他闯入德扬寺,这是开了个坏头,若是不严惩,以后咱们哪里还有清静?” “诸位,下面该如何?” “告诉那些权贵,我等愿意镇压扫把星!” “好!” 一辆马车缓缓而来。 马车就停在了僧人们的前方。 有僧人抬头见视线被阻,就喝道:“闪开!” 旋即他面色大变! 那些僧人看到这辆马车时,人人变色! 车帘掀开! 玄奘看了他们一眼,“既然自称世外,为何来了红尘?” 车帘放下。 马车缓缓而去。 那些僧人面面相觑。 “是玄奘。” 那是跋山涉水,万里取了佛经回来的玄奘法师。 也是光大佛门的第一功臣。 这里的僧人见到他都要行礼,都要居于其后。 一个僧人起身道:“贫僧还有事,就先走了。” 另一个僧人起身道:“贫僧却忘记了,今日有贵人约了谈禅。” 那些僧人纷纷起身而去。 德鸿坐在那里,突然觉得如坐针毡。 “这便是你说的大事?” 贾平安的声音越发的大了,甚至是肆无忌惮的喝可。 那官员看着这个场景,也有些不解。 “可要某以死谢罪?” 贾平安上前可道。 官员的眼皮子跳了一下,“你……” “某什么?” 贾平安咄咄逼人的道:“外人尚未出手,你等就想逼死贾某,只为一些人消气。如今贾某在此,横刀何在?” 官员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僧人们为何走了? “相公,玄奘出了大慈恩寺。” 长孙无忌可道:“为何?” 玄奘和不少权贵认识,威望太高,为了避嫌,这一两年很少出门。 “不知。他先前乘坐马车到了皇城前,那些僧人随即离去。” “为了贾平安?” 长孙无忌觉得不可能。 “相公。” 先前去呵斥贾平安的官员回来了,难堪不已,“相公,那些僧人走了。贾平安说我等想逼死他,只为一些人消气。” “相公!” 二人看着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摇头,“此事暂时撂下。” 见二人不解,他沉声道:“贾平安的意思,我等为了几个僧人便逼迫他,这会激怒一些人,随后和那些僧人为敌,这等事不能做。” 他突然失笑道:“玄奘竟然来了,这是为何?难道是担心那些僧人们激怒了陛下?” …… 大慈恩寺。 玄奘回到了自己的禅房。 有僧人坐在他的对面,相对默然。 良久,僧人可道:“法师今日为何去?” “为那武阳伯而去。” “这是为何?” “他找到了阿姐。”玄奘微笑道:“那一日见到阿姐,贫僧欢喜不胜,那一刻便是人间。” 僧人赞道:“我等世外人,却来自于人间,情义不可舍弃,却也不能多留。” 玄奘看了他一眼,“何为佛?心中有善念,你便是佛。何为有道高僧?让众生知晓红尘种种皆是虚妄,勿要沉溺。摒弃贪嗔,求得解脱,这便是高僧。” 僧人可道:“红尘果然虚妄吗?” “皆是过眼烟云。”玄奘想到了那个少年,“但……你我来自于世间,我等劝诫世人,可也在劝诫自己。” 僧人起身出去。 外面站着几个年长僧人。 “如何?” 僧人面露钦佩之色,“法师说他也未曾摆脱了贪嗔,劝诫世人之余,也在劝诫自己。” 众僧口宣佛号。 “那此次法师为何劝退了德鸿等人?” 僧人说道:“法师说,武阳伯于他有情义。” 众僧默然。 …… “那些僧人都走了?” 包东笑道:“玄奘法师一来,只是掀开车帘,那些僧人就走了。” 明静心中欢喜,但旋即又觉得自己不该为了贾平安欢喜,“法师今年好似没出过大慈恩寺吧?为何能来?” 包东摇头,“某去了之后,说了此事,随后法师就让某带路。” 玄奘堪称是长安城中威望和名气最大的那几个人之一,明静虽说不是崇拜者,但也很是好奇贾平安为何能把玄奘请来。 她想去可可。 但先前自己已经给了贾平安冷脸,这时候去可话,有些丢人。 外面传来了声音。 “武阳伯这是去哪里?” “某去禁苑看看。” 贾平安一般下午去禁苑,多半是不会回来了。 明静心痒难耐,就出去干咳一声。 贾平安恍然未闻。 这女人渐渐的熟悉了贾平安和百骑后,就露出了本来面目。 什么绝色女冠,分明就是个母大虫。尖牙利齿的,还尖刻,难怪李治会让她来监督百骑,就是汲取了邵鹏好说话,结果被唐旭和贾平安‘腐蚀’的结果。 果然是知人善用的皇帝! 贾平安准备去感业寺看望娃娃脸,顺便给她带去这几天的‘补给’。 这人竟然不给脸! 明静咬牙切齿的压住了火气,可道:“武阳伯,那玄奘为何来助你?” 这个…… 贾平安认真的道:“法师觉着某身具佛性。” 你这个骗子! 明静觉得这是在忽悠自己,“不说便不说,为何哄骗我?” 贾平安笑了笑,随即出去。 明静回身,包东说道:“明中官,这话是真的,当初有高僧说武阳伯身具佛性。” 那个小贼竟然身具佛性? 明静觉得好笑。 …… 感业寺里,好人看着那些打麻将的女尼,艳羡的道:“咱们何时也能去打一打?” 苏荷说道:“打什么打?修炼。” 好人回身,“住持你心情不好?” “哪有?”苏荷笑道:“我的心情好得很!” 好人揭穿了她,“你心情好不是这般笑的。” “我如何笑?” 好人指指她的凶,“一开心了就笑,一笑就蹦跶,刚才却没蹦跶。” 苏荷得意的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我有武阳伯送的好东西! 现在不抖了! “住持,武阳伯来了。” 苏荷下意识的道:“正好没了修炼的宝贝,武阳伯果然是我的知己。” 晚些,小基地里。 “这肉脯比羊肉的好吃。” “那是。” 贾平安发现不对,“你起来。” 苏荷起身,贾平安伸手比划了一下,“你竟然长高了些。” 原先苏荷只是到他的下巴上一点,现在竟然到了嘴唇下。 “不错不错,二次发育了。” 贾平安很是欣慰,苏荷却不在乎这个。 “这里还有熏猪蹄,你挂在通风的地方。” “武阳伯你真好。” 苏荷一双杏眼里全是讨好。 这妹纸…… 贾平安真想伸手去掐掐她的脸蛋。 想做就做。 看到他的手伸过来,苏荷:“……” 脸蛋很滑嫩! 贾平安干笑道:“刚才看到了一块污渍。” “是吗?”苏荷用干净的手背摸了一下脸。 “你为何不告诉我?” “你在吃东西,手上有油渍。”这等可题难不倒贾师傅。 “可我的手背是干净得呀!” “……” 贾平安认真的道:“你这样会没朋友的。” 苏荷低头吃东西,晚些回到了后面。 “打架了!” 几个女人打麻将发生了争执,扭作一团。 “主持!” 好人慌了。 苏荷板着脸,“淡定!” 她走过去,大声的道:“再打架,罚不许打麻将三日!再打,罚十日!” “哎!把桌子支起来,麻将捡起来。” “骰子呢?在你的脚下,贱人,抬腿!” “坐好坐好。” “该谁坐庄了?” “摸牌!” 瞬间秩序回归。 苏荷回身,骄傲的昂首。 好人赞道:“主持好手段!” 苏荷却想到了贾师傅。 是他厉害! 但你厉害也不能调戏我呀! …… 王忠良来到了百骑。 “贾平安呢?” 明静心中一紧,赶紧给包东使个眼色。 ——去把那个小贼找回来。 然后她说道:“武阳伯去了禁苑巡查。” “果然是尽忠职守。” 王忠良随意的坐下,可道:“你才将来百骑,觉着如何?” 呃! “还好。” 明静很想说不好! 但怎么不好? 贾平安打压你了? 没,贾平安就是调侃她,怼她。 “那就好。” 王忠良知晓这个女人身手了得,所以也不可安全方面的可题。谁要是以为这个女人可以调戏,回头断腿断手的没人同情。 晚些贾平安回来了。 “王中官看着精神了许多。” 王忠良心想难怪出来的时候有宫女害羞的看着咱。 “陛下可,可能让玄奘还俗?” 贾平安愕然。 …… 晚安! 第355章 捅自己一刀 后世有人研究为何从李世民到李治,父子二人都孜孜不倦的在劝说玄奘还俗。 有人说是因为玄奘走过西域诸国,通晓西域诸国的风土人情和地理。 可玄奘口述,令弟子辩机写了大唐西域记,这便是给了交代。 你们要的西域诸国的情况就在这了,放过贫僧吧! 可涛声依旧。 ——法师,还俗做官吧! 玄奘苦苦挣扎,不肯依从。 贾平安发现了一个问题。 声望! 玄奘的声望太高了。 佛门本就昌盛,当他完成了西域取经的壮举后,就成了代表性的人物,万人顶礼膜拜的高僧大德。 关键是玄奘初期和不少权贵相识。 若是有人利用了玄奘的威望干些别的…… 所以玄奘察觉到了不对劲,就一再求去,只想回归老家译经。 这便是玄奘屡次求归少林寺的事儿。 但很可惜,李世民不许,李治也不许。 在长安城中还有帝王能掌控,到了嵩阳少林寺,帝王鞭长莫及。 贾平安觉得让玄奘还俗是个不可能的事儿。 他说道:“法师一心向佛。” 王忠良皱眉,想到了皇帝提及玄奘时那凝重的神色,就再问道:“一心向佛,可也挂念俗世。” 玄奘见到阿姐时欢喜不已,这事儿李治知道。 贾平安觉得这些人真的想多了,“法师若是心念凡俗,岂能有远赴西域取经的坚毅?” 王忠良愕然,旋即若有所悟。 “那一路艰难,堪称是九死一生,法师却义无反顾。” 玄奘就是个最虔诚的佛家子弟。 王忠良走了。 他把贾平安的话转给了李治。 李治默然,缓缓走了出去。 外面艳阳高照,李治站在宫殿的阴影中,冷冷的道:“心念再坚定也有破绽,也有回心转意之时。红尘多诱惑,他难道就不怀念?” 王忠良不敢说。 有内侍来禀告道:“陛下,薛万彻上疏,不经中书门下。” 这便是大唐版本的密奏。 李治点头。 内侍把奏疏拿出来。 “念!” 李治却不看。 王忠良站在后面看着他,只觉得阳光都没有帝王耀眼。 “……臣被人哄骗,有黄丰者,与臣交好,却设伏准备杀人嫁祸于臣……” 这是表露心迹。 李治想到了前阵子的那件事。 没想到薛万彻竟然能隐忍至今,也不私下动手。 不对! 他想起薛万彻暴打了柴令武的事儿。 这个蠢人绝对知道了圈套是柴令武的主意,所以暴怒。 “……臣不敢处置,恳请陛下为臣做主。” 按照薛万彻的尿性,就该把黄丰当场打死! 李治回身,“黄丰……处死!” 他看着大殿,微笑道:“那些人会绝望,随后惶惶不可终日。乱臣贼子,朕便在此看着你等跳梁!” …… 薛万彻逃过一劫。 大唐三大名将起码保住了两个。 但李道宗贾平安却不好下手。 那位宗室名将…… 还是长辈。 罢了。 世间事皆不能琢磨。 不如喝酒。 贾平安上了阿宝,一溜烟早退。 到了家,阿福凑过来磨蹭一下,贾平安揉揉它。 “阿福!” 隔壁传来了赵贤惠的喊声。 阿福看了爸爸一眼。 “去吧去吧。” 阿福上树,随即…… 卧槽! 竟然不是落下去,而是爬下去。 赵贤惠竟然给阿福准备了梯子还是杆子。 “丑东西,来,吃。” 嗟来之食阿福吃的津津有味。 “武阳伯。” 坊正姜融来了。 他堆笑着进来,“坊中有些人家……武阳伯知道的,咱们道德坊大多是田地,那些人家种地无事之余,也想喂养个东西……” “养豕是吧。” “是。” 姜融赞道:“武阳伯神目如电。那些人就是想养豕,可却担心养豕的人家太多了,豕肉不值钱。” “叫了来。” 贾平安知晓这等事儿转述不靠谱,就让姜融把那些人家叫来。 道德坊的最大好处就是地方宽敞,乌压压数百人站着也不打眼。 “郎君,他们来了。” 杜贺觉得自家郎君心真的善,若是换了旁人,哪里会管别人的死活? 贾平安起身出去。 杜贺弄了一张凳子跟着,随后摆放在门外。 聪明。 贾平安站在凳子上,登高望远,而且声音也传播的远。 “豕原先乃是臭物,但凡有些钱财的人家,就算是没钱人家也不乐意吃,为何?腥膻味大。” 没阉割过的猪肉真心的难吃,那股子味道让你觉得羊膻味只是个玩笑。 “可阉割了之后的豕肉却是美味。” 有人喊道:“武阳伯,没了家伙事,是不是就香了?” 贾平安满头黑线。 姜融喊道:“打!” 不等坊卒动手,那人边上的几个男子一顿爆捶。 “原先的豕肉没人吃,价钱贱,所以少有人喂养。可某要告诉你等,只管养!” 坊民们有些骚动,有人说道:“人说谷贱伤农,这米粮丰收了,价钱也贱呢!” 有人问道:“武阳伯,若是太多卖不出去怎么办?” “某收!” 贾平安知晓说什么道理都是枉然,“以今日为限,过了今日,若是豕肉比今日便宜,某全数收了!” 大气! 敞亮! 坊民们炸了! “武阳伯说话算数?” 贾平安斩钉截铁的道:“跑的和尚跑不了庙,贾家便在这里,若是到时候贾某说话不算数,只管砸了!” 这是大唐! 说了就算! 今日数百人作证,到时候豕肉比今日便宜,大伙儿来砸了贾家,连皇帝都不会干涉。 “好!” 众人轰然叫好,有人说道:“若是挣了钱,某分给武阳伯。” 贾平安笑道:“都是街坊邻居,这是打贾某的脸呢!” 众人见他大方,都哄笑了起来。 等坊民们走后,姜融担心的道:“武阳伯,若是真的便宜了……某听闻好些人家都想养豕,特别是乡下的地方,那些地方大,而且附近能给豕吃的东西多,好些人家都建了养豕的地方……” 贾平安笑道:“豕肉可好吃?” 姜融吃过,不禁回味了一下,“美味。” “价钱比之羊肉如何?” “便宜了许多。” “天下少说有八成人只能偶尔吃一顿羊肉,如今有便宜又好吃的豕肉,你说他们吃不吃?” 姜融恍然大悟,“是了,如此买的人就会越来越多,那价钱自然就上去了。” 孺子可教也! 贾平安回家。 杜贺拎起凳子准备进去,姜融叫住了他。 “武阳伯这等大才,某觉着做个户部尚书也使得!” 在听了贾平安的一番分析之后,姜融觉得自己的眼界都开阔了许多。 杜贺得意的道:“我家郎君这样的,以后定然是宰相。” 吃了晚饭,杜贺背着手在坊里转悠。 “杜管家,来吃点?” “杜管家,家里坐坐。” 今日坊民们都热情了许多。 马蹄声响起,杜贺皱眉看了看,心想在这个时辰来的,多半是急事。 来人近前,却是包东,“杜贺,武阳伯可在家?” “在!” 包东打马过去,随即进了贾家。 “武阳伯……” “何事?” 贾平安在院子里踱步。 包东急促的道:“说是柴令武被人刺杀……” 贾平安咦了一声。 这事儿不对啊! 柴令武有什么仇家? 记得没有吧。 最近多了个薛万彻,但老薛动手爆捶了他一顿,这便是报仇了。 谁? “陛下令百骑去查。” 包东一脸八卦,“事情发在下衙之前,长孙相公说是让刑部去查,可英国公却说这是宗室之事,当让百骑去。” 长孙无忌大概是有些纳闷这件事,心想老夫都还没动手,你们一个个的就急着去送死,这是怎么回事? “去看看。” 贾平安随即出去。 姜融打开坊门,说道:“武阳伯安心,某让人在坊门这里盯着,但凡看到武阳伯归来就开门,无需寻某了。” 这便是特别通行证。 贾平安策马冲了出去。 “驾!” 明静带着十余百骑就在外面等候,见他出来,率先冲了出去。 女人骑马…… 美感很足啊! 贾平安不禁想到了卫无双,大长腿骑马更是美不胜收。 娃娃脸呢? 贾平安觉得幸福的泪水就要流淌下来了。 一路到了柴家,管事就在外面等候,一脸沉痛。 “柴驸马去了?” 贾平安随口问道。 你好毒! 连明静都为之侧目。 管事对贾平安怒目而视,“驸马只是重伤。” “那你一脸死了主人的模样为何?” 贾平安一句话提醒了明静。 是啊! 管事为何要这般沉痛? 但凡有些底蕴的权贵之家,家里的管事都不会这般沉不住气。 管事心中一个咯噔。 某装的太厉害了? 但此刻却不好马上转回去。 他悲愤的道:“驸马本是在赏花,却有人越墙而入,突然偷袭……后来寻了五城兵马司的人,可却寻不到贼踪。” 某这是被五城兵马司那伙蠢人给气坏了。 他顺带还讥讽了贾平安一下:百骑也蠢! 明静看了他一眼,脚下飞快动了一下。 管事只觉得有人踢了自己一下,呯的一声扑倒。 “谁?” 他爬起来左右看,可贾平安距离他少说两步远,明静更远些。 贾平安对明静微微颔首。 这个娘们的一身好武艺总算是用对了地方。 晚些到了后院的卧室。 医官正在诊治,外面站着巴陵等人。 王悦荣就在巴陵的身后。 贾平安看着越发的有威严了,王悦荣不禁想到了上次他给自己诊脉的事儿。 “敢问公主,那行刺之人可被人看到了?” 巴陵摇头,“驸马说只看到了背影。”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买几斤橘子! 贾平安再问道:“府中的侍卫……” 这可是柴家,当年平阳公主何等的英雄,留下的那些老人难道是摆设? 这个扫把星! 巴陵看了他一眼,“那贼子跑得快!” 贾平安看了管事一眼,“先前贵府的管事说五城兵马司的都是蠢人,竟然抓不到贼子。五城兵马司的不过是普通士卒,柴家的却是悍卒,悍卒抓不到贼子,为何说普通士卒是蠢人?今日某倒是要为五城兵马司的兄弟们讨个公道。” 小贼! 王悦荣在背后,发现巴陵的脊背在微颤。 这是愤怒的表现。 那管事一脸傻。 这事儿竟然还能这样报复回来? 巴陵看了他一眼,“他不过是心急驸马的伤势罢了。” 这个应付的好。 贾平安围着寝室转了几圈,就像是查探一般。 有百骑低声对明静说道:“事发不在此处。” 明静满头黑线,膈应无比。 大哥,你装错了地方啊! 巴陵的嘴角带着些讥讽,“事发不在此地。” 贾平安:“……” 明静满头黑线,心想你别丢人了好吗? 贾平安笑了笑,“某在想,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驸马遇刺,府中竟然没有在周围安排人手防备,果然是有胆色!” 但凡遇刺,第一反应就是加强戒备! 明静恍然大悟,心道原来我错怪了他。 是了,换做是谁遇刺,寝室外面都不该如此防备空虚。 能从不同的角度寻到可疑之处,武阳伯果然是厉害。 巴陵叹道:“府中人心惶惶……我心中不安,却是忘记了。” 这个锅甩的好。 贾平安几番试探,几番作态,就是想看看巴陵的态度,没想到竟然疑点颇多。 他说道:“某想更衣,那个……明中官,一起。” 你让我和你一起去茅厕? 明静想杀了他。 但此刻只能如此。 有仆役带着贾平安和明静往茅厕去了。 路上,贾平安放低声音问道:“今日可有关于柴令武的消息?” 明静摇头,旋即想到了一件事。 “今日薛驸马不经过中书门下上了奏疏。” 贾平安想到了自己当时给薛万彻出的主意。 撇清! 这时候上奏疏就是彻底的撇清。 那么…… 此事弄不好被柴令武知晓了。 一般的文武官员都有分寸,奏疏都得经过中书门下。密奏近几年罕见。 薛万彻郑重其事的来了个密奏,柴令武…… 他害怕了? 这遇刺的时机有问题。 就在薛万彻密奏之后。 贾平安回身,“怎地又不想去了。” 明静觉得自己迟早会被他气死。 二人回到了现场。 仆役通过人告诉了王悦荣,“那武阳伯并未更衣,半途而归。” 王悦荣再转告给巴陵。 她一边低声说,一边看着贾平安。 贾平安站在那里,就像是标枪般的笔直。 他的侧脸看着很是严肃,目光深邃,格外的…… 俊美。 王悦荣说完退后。 巴陵心想这是干什么? 但不管是什么,她此刻在乎的是皇帝。 百骑进来没动手,她就知晓柴令武赌对了。 先前得了薛万彻上密奏的消息后,柴令武面色大变,旋即和她商议,最后决定假装遇刺。 如此若是皇帝想拿人,在缺乏证据的情况下,宗室那些人会出声,如此大事就此搁浅。 皇帝不拿人,就说明薛万彻的奏疏和柴家无关。 如今看来果然。 巴陵不禁暗赞着驸马的睿智。 只是为了他的假戏真做有些心疼。 晚些医官出来了。 “如何?” 巴陵迎上去,眼中含泪。 医官有些疲惫,“驸马的腰部中刀,幸而避开了要害,否则……” 否则就进了内脏! 捅腰子啊! 贾平安不禁觉得后腰发酸。 巴陵再问道:“驸马可有危险?” 医官冲着贾平安颔首,“武阳伯发明了酒精,此后外伤致死就少了许多,某看无事。” 巴陵浑身僵硬。 合着我还得要感谢扫把星? 她回身行礼,“多谢武阳伯了。” 何必这般虚伪呢? 贾平安随即带着人去查探现场。 事情发生在后院,翻墙的痕迹也在。 “没有什么发现。” 包东带着人仔细查找了许久,没有任何收获。 和后世根据什么留下的痕迹或是脚下的泥土就能查案不同,此刻除非刺客能留下确凿的证据,否则就是个无头案。 “回去。” 贾平安带人回去,巴陵愤怒的道:“五城兵马司的查不出来,百骑也查不出来,回头我当进宫去求皇帝做主。” 这女人还以为李治对柴令武并无成见? 贾平安淡淡的道:“随意!” 巴陵冷笑看他远去,然后进了寝室。 “夫君!” 柴令武腰部有伤不敢动弹,他低声道:“可无事?” “嗯。” 柴令武身体放松,“好啊!” 他艰难的举起手,“巴陵,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巴陵拼命点头,“嗯!” “某要站在朝堂之上挥斥方遒,某要……” …… 李治在等待消息。 “柴令武遇刺,会不会是舅舅那边下的手?” 王忠良这个狗头军师看了自己经常跪的地方,缩缩脖颈,不敢说话。 李治摇头,觉得不可能。 这样会打草惊蛇。 晚些,宫外递进来消息。 “陛下,百骑去查看了现场,武阳伯说柴驸马定然是自伤。” “为何?”李治心中一凛。 “武阳伯说柴驸马的卧房周围并未安排人戒备防御,但凡遇刺的,定然会在身边安排防御,这是第一疑点;其次管事面带戚容,就像是死了阿耶似的,可柴令武只是腰部中刀,轻伤罢了。” 李治的脑海里电光火石般的想到了下午的奏疏。 薛万彻上了密奏,柴令武惶然不安,担心薛万彻知道些什么…… “陛下,明中官说定然不能,和武阳伯争执。” 李治摆摆手,“赏贾平安十万钱。” 等内侍走后,王忠良笑道:“上次武阳伯被陛下罚了十万钱,如今这便是还回去了。” 这个蠢人。 李治看着夜空,淡淡的道:“柴令武得知了这个消息会如何?他会揣测朕为何赏赐了贾平安,难道是因为贾平安在柴家查到了什么?他会寝食难安。” 王忠良打个寒颤,觉得柴驸马真可怜。 李治回身,脸上多了冷笑,“朕就是要让他寝食难安!” …… 一周之计在于晨,第一天,除去月票之外,有推荐票的书友,恳请投给大唐! 第356章 若想动我,只管来 贾平安的好心情一直保持着。 一路到了朱雀大街,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兄长!” 贾平安刚准备和明静‘依依作别’,李敬业就带着滚滚浓烟出现了,身后还有一群狐朋狗友。 “你先回去。”贾平安随口说道。 明静说道:“又去鬼混。” 贾平安淡淡的道:“某无需带钱,长安城中的青楼都会拱手相迎。” 不要脸! 明静策马回去。 她是男儿打扮,但实在是那个啥…… “武阳伯,那位兄弟为何不一起去?” 一个纨绔双眼放光。 贾平安说道:“你可跟着去看看。” “也好。”这厮当真是不知死活,竟然跟了去。 李敬业也不管,策马过来说道:“兄长,今夜我等长安俊杰把酒言欢……” 这些是长安俊杰? 贾平安一看,原先打马毬的有几个在,其他人看着就不对路,那股子纨绔气息浓郁。 “兄长。”李敬业目露恳求之色。 “也罢。” 于是一行人就去了平康坊。 “话说,你等不怕犯夜禁?” 贾平安有些好奇。 一个纨绔得意的道:“咱们在金吾卫都有名号,今夜是提前打了招呼。” 果真是纨绔! 这些人大事不犯,小事不断,金吾卫也比较头痛。抓了他们,他们的父祖会来求情,一来二往的也麻烦。 干脆给个面子。 话音未落,前方有人厉喝:“哪里的?住马!” 金吾卫的来了。 一个纨绔摸出了一块银子,笑着迎了过去。 领头的将领看了他一眼,“哦,某说是谁,原来是你?” 原来是你小子! 贾平安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画面。 队长,别开枪! 那将领熟练的把银子收了,抬头,道貌岸然的道:“虽然有急事,可……可……” 银子飞也似的递了回去,纨绔还在懵逼,将领冲着另一边拱手,“见过武阳伯。” 贾平安颔首,“辛苦兄弟们了。” 将领笑道:“辛苦什么,哪有武阳伯辛苦?大晚上还得去查案子,兄弟们,走了。” 那纨绔缓缓回身。 他的手中还拿着那块银子。 “狗曰的祝隆,往日收钱从不含糊,今日却不敢了。” 众人看着贾平安,李敬业得意的道:“兄长在此,他自然不敢收。” 众人欢喜不已,不是为了省那点钱,而是为了那种特权的刺激。 “敬业,你何时能让他不收钱?” 李敬业也不生气,反而是与有荣焉的道:“兄长上阵厮杀出色,老帅们都说兄长未来前途无量,那祝隆自然要给脸。某……还得再等几年吧。” 众人一阵哄笑。 晚些去了青楼,一群纨绔要了包间,叫了女妓来,随即歌舞升平。 贾平安喝了几杯酒就摇头。 李敬业和纨绔们拼酒,贾平安靠在窗边看着下面。 夜禁下的长安城只有此处灯火辉煌,比白天还热闹,甚至是通宵达旦。 为何不禁止平康坊晚上做生意? 所谓有张有弛,一味禁止只会让人诟病。 所以大唐的管理者们并非刻板之辈。 咦! 那是谁? 贾平安脑袋往外探了些。 那不是高阳吗? 边上是谁? 边上的女人年纪看着比高阳大了些,但也是雍容华贵之相。 这个娘们,晚上竟然来平康坊。 贾平安笑了笑。 随后就是灌酒。 有纨绔喊道:“武阳伯,兄长,可敢和某比较酒量否?” 贾平安回头。 纨绔们开始起哄。 “兄长许久未曾作诗了……” 李敬业刚想为贾平安解围,就被哄到了一边去。 这些纨绔大多无所事事,没啥正经事儿,而贾平安却不同,百骑统领,武阳伯,这样的身份让他们觉得彼此间多了距离,就想用这种发自来拉近关系。 贾平安了然于心,但喝酒…… 这帮子家伙一看就是想灌醉他。 “某这里有个玩法!” 贾平安从怀里摸出两枚骰子,抬头笑道:“来,咱们来玩这个……” 一个时辰后,房间里倒下了大半。 “诸位兄弟……” 先前去追明静的纨绔回来了,看着很惨。 有个还算是清醒的纨绔骂道:“谁敢打你?弄死他!” 纨绔哭道:“先前某跟着那人,到了黑麻麻之处,有人就来了,打的某好惨。” 贾平安起身,“某先回去了。” 他出了青楼,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觉得浑身舒坦。 “小贾!” 贾平安侧身,灯火中,高阳正在马背上招手,笑的格外的欢喜。 “你怎地在这?” 自从唐旭和老邵走了之后,百骑去五香楼的次数就直线下降。 “和敬业他们来饮酒。” 高阳怀疑的道:“你的酒量……” 贾平安的小酒量竟然能站着走出来,这不对吧? 贾平安自信的道:“某的酒量很好,以往只是好男不和女斗罢了。” 高阳柳眉倒竖,刚想驳斥,就听到头顶咔嚓一声。 贾平安拉了她一把,二人远了些。 一个纨绔趴在窗户上喊道:“武阳伯,好酒量!呕!” 这货喷的漫天都是。 下面的行人遭殃,纷纷叫骂。 高阳看着贾平安,诧异的道:“你的酒量……真的那么好?” 贾平安微微一笑,不解释。 在这等时候,不解释就是确有其事。 高阳赞道:“难怪我叫你喝酒你都不肯,是怕把我灌醉了?” 可我就喜欢和你喝醉啊! 二人缓缓而行。 “先前丹阳请我喝酒。”高阳说了自己的来意,她看着贾平安,“丹阳知晓我和你交好,就让我转达谢意,你们在弄什么?” 薛万彻蠢,但丹阳却不蠢。 这是知晓了薛万彻被坑的事儿,反应过来了。 “没事。” 高阳的性子太暴躁,不能说。 “小贾……” 高阳媚眼如丝。 贾平安干咳一声,“此事涉及到男人的尊严,不可说。” “男人的尊严?”高阳不屑的道:“男人有尊严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高阳突然就笑了起来,“可你有。小贾……今夜我才知晓,你暗地里做了不少事,我从不知道你竟然这般厉害。” “先前丹阳说,你帮了她的驸马,没说什么事,不过随口提了一件事,你一番话让高侃立下大功,但你却从未告诉过我……” “那是先前的事了。” 贾平安很是平静。 高阳却无法平静。 别的男人做点儿事情出来就喜欢咋呼,广为人知,顾盼自雄,可贾平安却能不说就不说…… 果然是硬汉。 一夜好睡。 第二天高阳醒来有些晚,想到昨夜丹阳说的事儿,就叫人去找钱二,准备问问情况。 给公主当管家,你不但能管家,还得要消息灵通。 肖玲回来,见高阳坐在那里发愣,就提高了嗓门,“公主,管家出去了。” “他出去作甚?”高阳不满的道:“一天就他事多。” “就是!”肖玲落井下石了一番,顿时觉得心情舒畅,“公主,管家经常和人打架。” “此事我知道。”高阳看了她一眼,“打赢了赏,打输了……罚!” 自从开了长安食堂后,钱二得意洋洋的,不可一世。 所谓物以类聚,他经常和那些权贵的管家在一起扯淡聊八卦,一旦扯到高阳,定然是好话一箩筐,谁要是说了坏话,干一架再说。 “公主,管家回来了。” 钱二回来了,看着眼角有些青肿,但只需看看他行走间那顾盼自雄,洋洋得意的模样,就知晓他今日打赢了。 “公主,某先前听到一个消息,说是昨夜宫中闹腾,陛下罢朝。” 在高阳的印象中,小老弟一直是勤勉的典范,比阿耶还勤勉。 让李治丢下政事不管,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 宫中闹腾,还能有谁? 王皇后加萧淑妃,现在还多了个武媚。 高阳一拍案几,钱二和肖玲习以为常。 “此事多半是皇后和萧氏二人闹腾。” 钱二觉得自己必须要让公主知晓真相,“他们说是混战,武媚……” 高阳摆手,“武媚定然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钱二:“……” 虽然外面的消息不一定准确,但不会太离谱……有出宫的内侍说了,昨夜武媚占据了上风。 这样的武媚,您竟然说她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高阳起身道:“去长安食堂弄些好菜来,我随后进宫。” 肖玲建议道:“公主,奴以为,此事不可掺和。” 钱二也赞同,“公主,毕竟宫中之事……那是家事。几个女人闹腾……家丑不可外扬,公主此刻去了,不但得罪了那三个女人,陛下估摸着也会不高兴。” 他们说的都没问题。 可架不住高阳的思路不同。 “我只是想到了皇帝当年小的时候,那时候他就是个无人问津的皇子,几个兄长野心勃勃,阿耶整日忙着朝政……” 高阳有些伤感,“那时候他真是可怜。宫中的女人都有来头,没一个是贴心的。外面的臣子……长孙无忌一看就是个奸臣……” “公主……” 钱二面如土色,肖玲回身道:“这话谁传出去,活剥了她!” 伺候的两个宫女赶紧应了。 高阳不屑的道:“怕什么?当年我就说过长孙无忌看着是个奸臣。” …… 钱二和肖玲几乎崩溃。 “速去,我要进宫看看皇帝。” 高阳骄傲的像是一只凤凰。 晚些她进宫了。 外面不少人说高阳此去会自讨没趣。 贾平安得了消息,第一时间就去寻了明静了解昨夜的情况。 “昨夜萧淑妃夜里去寻陛下时撞到了皇后一行,二人……”明静给了一个你懂的眼神,“闹腾不休时,陛下和武昭仪一起路过……” 宫中两个最尊贵的女人为了争宠打架,结果争夺的对象带着武媚出现了,很亲热的模样。 新郎结婚了,新娘不是我! 这个气啊! “她们就打了起来。”明静钦佩的道:“武昭仪以一敌二不落下风,陛下劝阻,被……” 这个为尊者讳,就不说了。 不外乎就是李治看到那边两个打一个,就上去拉偏架,结果被王皇后还是萧淑妃给误伤了。 “男人果真难!” 贾平安得知阿姐无恙后,心情不错。 “公主此刻进宫,不知祸福。”明静见他得意,忍不住就怼了一下。 “不知。”这个贾平安真心不知道。 但高阳已经从死局里走了出来,就算是遇到点坎坷也不算事。 晚些…… “高阳公主出宫了。” 出宫要经过皇城,一干臣子都看到了高阳趾高气昂的模样。 进宫时一辆马车,出宫时三辆马车,后面还有两匹御马。 皇帝的原话是…… “陛下说公主颇为贤淑。” 噗! 明静笑喷了。 高阳贤淑…… 这个说出去能让人笑掉大牙。 但贾平安没笑。 他看到了另一些东西。 按理李治昨夜被妻妾误伤是件丢人的事儿,高阳进宫探望慰问就是揭伤疤。 可李治为何不怒反喜,还赏赐了高阳几大车东西? 他对亲戚失望了。 联想到后来他想废后却无人支持的事儿,贾平安觉得这个皇帝真可怜。 …… 王皇后的脸花了。 她在笑。 “萧氏那个贱人竟然抓伤了陛下,这下我看她还能如何得意。” 蔡艳也挂彩了,右手的手臂有包扎的痕迹。 她咬牙切齿的道:“皇后,武媚那个贱人渔翁得利了。” “是啊!那个贱人。”王皇后想起来就恨,“她如今越发的狐媚了,陛下竟然护着她。” 这不妙! “昨夜陛下可是一直护着她,皇后。”蔡艳的眼中有厉色闪过,“再不动手……那贱人就要鸠占鹊巢了!” 王皇后的眼中多了厉色,“可要想动她谈何容易,陛下护着她,没有罪名如何能动得了她?” 蔡艳眼中闪过凶光,“皇后,那贱人原先孤立无援,可任由咱们摆布……” 是啊! 王皇后想到了自己当年安排,若是武媚孤立无援,那还不是随她搓扁揉圆? “可她在外朝有那个扫把星为助。”蔡艳猛地想起了一件事儿,“皇后,蒋涵和武媚好似有联系。” 王皇后嗯了一声,厉声道:“谁?” “蒋涵。” 王皇后倒吸一口凉气,“她们之间如何能勾结?” “是那个卫无双在中间联络。” “卫无双?” “就是那个腿长的。” “我好像记得了。” 王皇后的眼中多了厉色,“是那个命硬的吧?后来陛下令她去和那扫把星沟通,如此我明白了,定然是那扫把星令卫无双为他的阿姐和蒋涵牵线,好一个贱人!” “皇后……”蔡艳的眼中有煞气,“那贱人越发的得意了。” “是啊!”王皇后一拍案几,“卫无双便是她们之间的媒介,她更是经常出宫和那扫把星联络,这是大害!去,把她叫来。” 蔡艳急匆匆的去了。 王皇后的眼中多了冷意。 昨夜的混战看似无稽,但也是一次矛盾的总爆发。昨夜之后,武媚就算是彻底的脱离了她的掌控,与她再无关系。 “那个贱人!” 想到自己的谋划变成了笑话,王皇后就怒不可遏。 但…… 她想到了蒋涵。 蒋涵和卫无双交好,若是蒋涵出手怎么办? 她摸了一下手腕上的包扎,吩咐道:“告诉蒋涵,我丢了一枚玉佩,卫无双的嫌疑最大。” 如此蒋涵只能避嫌。 王皇后的盘算在卫无双到来后止住了。 “贱人!” 卫无双行礼。 她不知王皇后为何把自己叫来,但戒备心是有的。 蔡艳冷笑道:“卫无双,你偷盗了皇后的玉佩,该当何罪?” 卫无双愕然,“奴并未偷盗。” 这是无妄之灾啊! “还敢嘴硬!” 王皇后说道:“你和宫外人勾结,偷盗东西,你可认罪?” 蔡艳补充道:“皇后仁慈,你若是能幡然醒悟,自然有你的好处。若是冥顽不灵……” 什么幡然醒悟? 卫无双知晓昨夜混战的后果来了。 皇后想弄掉武媚,而自己作为居中联络人,自然落入了她的眼中。 坦白,就是说些武媚和贾平安的把柄坏话。 “说!” 两个高大宫女逼近。 她们的手中拎着板子,目光炯炯。 蔡艳冷笑道:“那扫把星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然为他奔走……咦!你莫非是被他诱惑了?看看你那一脸荡妇的模样!” 卫无双看着她,“奴无话可说。” 这女人竟然敢如此? 王皇后觉得脸上的抓痕处疼的在跳动,她讥诮的道:“那扫把星对你究竟是如何的好?让你为他守口如瓶,连重惩也在所不辞……动手!” 两个宫女过去。 卫无双没动。 她的身手不算特别好,但比之这里的都强。 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官,若是动手,那便是以下犯上。 而且…… 还会连累了贾平安。 两个宫女扣住了她。 “打!” 王皇后摸了一下脸上的伤痕,戾气发作了起来。 卫无双被按在了长凳上,两个宫女举起板子。 啪! 卫无双的嘴里连软木毛巾都没有。 打板子打到痛处,不小心就会咬伤舌头,所以要咬着软木毛巾。 她木然看着地面。 板子再度高高举起。 “住手!” 蔡艳抬头,只见武媚带着一群人浩荡而来。 她下意识的喊道:“皇后,武媚来了。” 王皇后起身出来。 武媚走近。 二人相对而立。 “贱人!”王皇后的眼眸里多了狠色。 武媚冷漠的看了她一眼,说道:“带走!” 邵鹏带头冲了上来。 那两个行刑的宫人傻眼了,“皇后……” 王皇后厉喝道:“你敢?” 她是皇后! 邵鹏带着人护住了卫无双。 “若想动我,只管来。”武媚看了王皇后一眼,“走。” 第357章 某记住你了 李治的脸上有抓痕,医官刚看了,说是无需医治,自愈即可。 “陛下,这疤痕不可抠。” 李治木然。 难道让他带着这个疤痕去见臣子? 男人后院的葡萄架倒了是常有的事儿,但他是帝王。 帝王后院的葡萄架倒了…… “陛下。” 王忠良来了。 他看了医官一眼,医官告退。 “何事?” 王忠良说道:“陛下,先前皇后以玉佩被盗为名扣住了卫无双拷打,随后武昭仪带人去把卫无双给抢了回去。” 他觉得李治会大怒。 “知道了。” 李治的态度就像是没这回事。 至于皇后的尊严。 王皇后倚仗外朝的长孙无忌等人让他立李忠为太子,从那刻开始,皇后在他的眼中就是个玩笑。 …… 这件事影响深远。 贾平安是从张天下那里得的消息。 “皇后逼她说你的把柄,卫无双不肯说,被打了板子。” 那妹纸…… “某知道了。” 贾平安看着很平静。 王皇后! …… 卫无双再出宫时已经是五日后了。 “无双。” 卫无双带着羃??,冷冰冰的还是那个模样。 “叫我卫无双。” “好的无双。” 卫无双觉得这人真的不要脸,越说越起劲的那种。 “今日能出来多久?” “你想做什么?” 我…… “某什么都不想做。” 贾平安笑道:“喝酒。” 卫无双摇头,“最近不喝酒。” 难道是姨妈来了? 卫无双觉得这人总是这般笑嘻嘻的,一点都不正经,“宫正让我来告诉你,如今陛下和武昭仪嗜好麻将,以后若是陛下为此荒废政事,你便是史书上的奸佞小人。” 这…… “这和某没关系啊!” 贾平安做梦也没想到麻将竟然能引人如此痴迷。 那是皇帝啊! 四海八荒任你征伐,天下臣民任你指挥,后宫女人任你…… 这些不香吗? 卫无双见他愣住了,心中爽快,转身就走。 “哎!无双。” 贾平安下意识的扒拉她的肩头,卫无双沉肩,转身一腿。 贾平安一个马步,好险避开了这一腿。 卫无双迈开长腿,大步而去。 这妹纸今日好像有些害羞? 能来一个回旋踢,说明拷打问题不大。 贾平安松了一口气,再次念叨了一下王皇后,然后觉得内疚,又感谢了一下萧淑妃。 “武阳伯。” 外面送来了最新消息。 “吐蕃使者再度来了。” 吐蕃使者这次很惨。 “吐谷浑不断侵袭吐蕃,赞普请大唐出兵救援。” 使者嚎哭请援。 李治却在笑。 活该! 这是他唯一的想法。 朝中随即文武重臣云集。 “诺曷钵看来恢复的不错。”梁建方幸灾乐祸的模样很可人。 诺曷钵(nuo,he,bo)就是吐谷浑可汗,也是弘化公主的驸马。 长孙无忌却觉得不妥,“吐蕃虽然内乱,但实力依旧强劲,诺曷钵此刻去袭扰,看似能占了便宜,可若是吐蕃倾国而来,吐谷浑必败无疑!” “可此刻是吐谷浑占优。” 军方喜欢的是坐山观虎斗,然后大唐一巴掌拍死最后的胜利者。 军方的乐观情绪让李治很是惬意,但长孙无忌却凭着本能觉得此事有些值得商榷之处。 “陛下,要谨慎。” 李治想问谨慎什么。 可他抬头,看到了舅舅那凝重的神色。 论行军打仗,长孙无忌不如这些老帅。 但论玩阴谋诡计,老帅们不是对手。 舅舅认为此事有问题? 李治沉吟着。 长孙无忌建言道:“百骑有人在那边查探消息,可令他们去打探。” 这是个稳重的建议。 李治点头,“如此也好。” 长孙无忌微微一笑。 把百骑踢出去,他才好做最后的谋划。 李治也知道,但他默许了。 此刻这对舅甥格外的默契。 至于吐谷浑那边,没有人认为会出什么事儿。 …… “陛下令你带百骑去查探吐谷浑和吐蕃之间的争斗,速去速回。” 贾平安领命,旋即令人集结。 明静想去。 “女人靠边。” 贾平安大男人主义的嘴脸让明静恨之入骨。 “那卫无双去过。” “无双是命硬,你的命可硬?” 当年宫中几个宫人遇到了邪门的事儿,就卫无双安然无恙。 明静哪怕是个女冠,依旧败退。 渣渣! 贾平安深切的怀念着大长腿,可这次要的是速度,没法带着去。 “请示陛下,某想带着李敬业一起去。” 看着李敬业那宽阔的身板,贾平安就觉得安心。 李治得了消息不禁笑了,“他倒是知晓带挈了自己的兄弟立功,也罢。” …… 大唐不同于前汉和宋明,在击败突厥后,大唐不缺战马,不缺好马。 贾平安带着五十余百骑,外加一个李敬业,一路换马不换人,飞也似的奔向了吐谷浑。 路过叠州时,他拿出军令,旋即叠州给了他三百骑兵。 这是贾平安唯一的倚仗。 战马一路狂奔。 进入了吐谷浑地界后,贾平安见麾下人疲马倦,就令歇息。 将士们在扎营,他在营地周围转悠。 李敬业就跟在身后,百般无聊的咬着草根。 “敬业你可知晓丝绸之路?” “知晓。”李敬业眼前一亮,“丝绸之路带来了许多胡女,胡女甩屁股真是美。” 贾平安满头黑线。 “朝中疏忽了吐谷浑。” “不会吧。”李敬业懒洋洋的道:“兄长,吐谷浑如今哪敢反抗?” “吐谷浑不但是大唐的屏藩,更是扼守安西四镇的要地。而安西四镇控制着丝绸之路……若是吐谷浑丢失,青海路便是吐蕃的囊中物,从此吐蕃也能插手西域局势,甚至能威胁大唐和西域诸国的联络,你说说,吐谷浑有多重要?” “竟然这般?”李敬业无所谓的道:“那护着他们就是了。” 这个蠢人! 贾平安在思索着。 对于吐蕃而言,要想发展,必须得击破大唐在西北的势力,首要便是击破吐谷浑。 禄东赞也算是用兵大家,他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历史上吐蕃和吐谷浑打的头破血流,吐蕃向大唐求援,用这等手段麻痹了大唐君臣。 而诺曷钵这位吐谷浑可汗看来也有些古怪之处,竟然在苦撑。 直至吐谷浑覆灭,诺曷钵和弘化公主带着残部溜到了谅州,请求内附。 内附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不玩了,大唐给个地方让我和残部养老吧,以后我就想做个富家翁。 大唐在西北的战略至此被打破。 朝中的君臣恍然大悟,马上进行补救。 可怎么补救? 禄东赞就是一个渔翁,他把总攻吐谷浑的时机选在了大唐和高丽开战的时间点上。 要打吗? 贾平安仿佛看到了禄东赞那张得意的笑脸。 是打高丽还是吐蕃?大唐分身乏术,只能坐看吐谷浑覆灭。 等高丽覆灭后,吐蕃已经攻陷了西域多地,成功的在西域站稳了脚跟。 随后吐蕃更是进攻龟兹,安西四镇危矣。 至此大唐在西域的优势荡然无存,李治选择了强硬的开战。 大唐和吐蕃的漫长战争就此开始。 这是大唐在西域艰难的开端。 贾平安摩挲着下巴,“禄东赞果然是头老狐狸。” 可他遇到了我! 第二天清晨。 “好大的雾气!” 李敬业永远都是这么精神抖擞,“兄长,快出来看看。” 可怜的娃,在长安城待久了,出来一趟就兴奋的不行。 马蹄声骤然而来。 斥候回来了。 “有骑兵靠近。” 贾平安出了帐篷,洗漱什么的都不用想了,赶紧披甲,随后把阿宝牵来。 一队骑兵在高速靠近。 “打起我们的旗帜!” 大唐的旗帜在晨雾中飘扬着。 三百余骑肃然列阵。 “咿律律!” 对方勒马。 “是吐谷浑人!” 双方验证了彼此的身份后,警报解除。 “吐蕃那边如何了?” 贾平安令人去做早饭,他和吐谷浑的将领了解情况。 将领抹了一下脸上的水汽,看了看做饭那边,肚子咕噜叫唤了一下。 “吐蕃人不断侵袭,侵袭也就罢了,他们的细作不断潜入进来,各处煽动,可汗很焦虑,正准备让公主回长安求助。” “他们侵袭时来了多少人?” “数十到数百不等。” 人数不多。 贾平安随后又问了些情况。 “吃饭吧。” 他叫人分了些食物给这些吐谷浑骑兵。 “咱们也有吗?” 贾平安出行,那厨子自然是杠杠的。 “太香了!” 吐谷浑人吃的太过狼狈了些。 “这些人没吃过好东西。”包东有些怜悯这些人。 “不要小看了他们。”贾平安告诫道:“他们吃羊肉,喝马奶、羊奶,他们的少年上马就是战士,他们全民皆兵。美食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能压住那些野蛮的对手。” 吃完早饭,这队骑兵带路,一行人出发了。 当到达了树敦城时,李敬业诧异的道:“竟然这般小?” 作为吐谷浑的都城,树敦城显得小了些,也破败了些。 “那是因为这里曾无数次面对强大的敌军!” 随行的将领颇为自豪。 但贾平安知晓这等自豪会随着局势的发展而灰飞烟灭。 “某要去见可汗和公主。” 将领点头。 所谓的王宫也很简陋,见到诺曷钵时,贾平安开口就说道:“大唐武阳伯贾平安见过可汗,某来此,是想询问可汗对大唐的忠心可还在?” 诺曷钵本觉得这个使者太年轻了些,心想莫非大唐皇帝是在蔑视自己? 一听这话,他就知道自己小瞧了这个年轻人,急忙正色道:“本汗对陛下的忠心永世不变。” 这是先声夺人! 贾平安只是一番话就让诺曷钵的态度截然不同。 三十岁的诺曷钵此刻正是壮年,可看着眉间却多了焦虑,脸上也多了皱纹。 随后贾平安了解了一番情况,就去请见弘化公主。 他跟着人一路去了后面。 “公主在里面。” 侍女侧身,贾平安看了里面一眼。 一个秀丽端庄的女子坐在正面,两侧站着几个侍女。 贾平安进去,“武阳伯、百骑统领贾平安见过公主。” 这位弘化公主乃是大唐第一位和亲的公主,早于文成公主。 “竟然是个少年。”弘化公主笑道:“我也许久未曾见到故国的少年了,抬起头来。” 你这是要调戏我还是怎地? 贾平安抬头。 弘化的眼中带着笑意,“皇帝为何让一个少年来此?” 因为我能干…… 贾平安说道:“臣少年老成。” 弘化公主笑了起来,“以前的使者都是板着脸,仿佛谁欠钱不还似的,难得来一个有趣的。” 大姐,咱们说正事好不好? 贾平安有些囧。 弘化目露回忆之色,“大唐……那是我的家。当年有叛贼作乱,我第一想到的便是家……” 这位公主并非常人。 她和亲到了吐谷浑,期间吐谷浑遇到了不少大事,比如说当年丞相谋反,就是弘化最先做出了反应,带着诺曷钵和侍卫们一路去向鄯州求援。鄯州刺史也很牛笔,二话不说就派了援军出击,一举击溃叛逆。 这个…… 贾平安觉得有些像是在夫家被欺负了,随即回娘家去搬救兵。娘家一群膀大腰圆的叔伯兄弟一起出手,把夫家的坏人打的生活不能自理。 弘化见他尴尬,不禁大笑了起来。 从平阳公主到弘化公主,大唐皇室的女人从来都不弱。只是后来的公主们没地方去消磨野心,就加入了政争中。 笑够了,她令人给贾平安弄了凳子。 这是娘家人才有的待遇。 贾平安奉上了礼单。 “皇帝出手还算是大方。”弘化看了一眼礼单,就交给了身边的侍女,然后说道:“吐蕃的袭扰我们不怕,但他们不断派出细作来刺探消息……” “绞杀了就是。” 贾平安知晓不只是刺探消息,“可有收买?” “难怪皇帝派了你来。”弘化颔首,“吐谷浑内部有些小人不安分,我们上个月抓获了一个细作,拷打得知他们许诺……只要那些被收买的人听从吩咐,提供消息给他们,在关键时刻发动内乱。如此吐谷浑覆灭后,那些人会各自统领一部。” “这是水中花,井中月!” 贾平安没想到局面竟然如此,难怪后续吐蕃攻打吐谷浑顺利无比。 交战之前,细作为先! 禄东赞果然厉害! 弘化见他从容,“皇帝让你来为何?” 看她的模样,分明就是准备回娘家求援。 贾平安笑道:“陛下派了臣来,第一是打探消息,第二是……以牙还牙。” 第一是真的,第二压根没这回事。 不过百骑难得遇到这等机会,贾平安不准备放过。 再说了,大唐的使者历来都彪悍……王玄策出使遭遇劫难,二话不说回去弄了军队,随即返身杀回去,灭国! 吐谷浑内乱,眼前这位公主去寻了鄯州求援,鄯州刺史二话不说,出兵弄死那些叛逆! 这便是大唐! 贾平安起身,“公主放心,臣会尽力。” “你带来了多少人?”弘化对这个年轻人也颇有好感。 “三百五十人。” “少了。”弘化有些失望,不过旋即振奋了精神,“若是差了什么只管说,我来交涉!” 贾平安回到驻地,百骑在吐谷浑的人已经到了。 “武阳伯,吐蕃那些奸细装作是牧民,还有吐谷浑人作为接应,估摸着进来了不少。” 眼前的百骑看着黑了不少,但精神还好。 “辛苦了。”贾平安拍拍他的肩膀,“可交过手?” 百骑点头,“就一次,两个月前某在盯着一个权贵家时,遇到了两个吐蕃细作进去,等他们出来时,某跟踪被发现,随即厮杀。” “如何?”包东迫不及待的问道。 百骑淡淡的道:“某斩杀二人!” “为我百骑争脸了!”贾平安说道:“回头请功。” 晚些,贾平安把消息整理了一下,随即分派了任务。 “这里有公主提供的名册,这些人都有嫌疑,咱们来了五十人,各处都盯住了。” 当夜无事。 第二天吐谷浑内部有些躁动。 “那些唐人在四处转悠,就像是老鼠。”一个权贵愤怒的道:“这里是吐谷浑,不是长安,不是他们肆意妄为之地!” “唐人来了这里,会激怒吐蕃。可汗,为了安宁,该让那些唐人回去。” “三百五十骑,这是前所未有的人马,唐人得皇帝这是不信任我们吗?” “……” 诺曷钵焦头烂额。 “可汗,逼他们回去!” 一个权贵挥舞着拳头在呼喊,口沫横飞。 “逼谁回去?” 一个平静的声音传来,弘化公主出现了。 她看了那个权贵一眼,“吐谷浑是一头羊,没有大唐,吐蕃这头野狼就会吞噬了吐谷浑。逼大唐人回去,你想迎接谁进来?” 那权贵楞了一下,然后说道:“三百余骑来此,吐蕃人会感到威胁!” 弘化盯着他,“那吐蕃人不断袭扰,这是什么?这难道不是威胁?为末,你为谁说话?” 权贵冷笑道:“我为吐谷浑说话!” 弘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对诺曷钵说道:“皇帝派了他们来,是要查清吐蕃袭扰之事。” 诺曷钵说道:“大唐若是要进攻吐谷浑,无需内应。” 为末淡淡的道:“可汗,要提防有人做内应。” 这话直指弘化公主。 弘化只是冷漠。 “可汗,唐使请见。” 贾平安进来就发现气氛不对。 “可汗,某的人会去边境一带巡查,还请派人领路。” “好说。” 诺曷钵知晓自己要依靠大唐才能在禄东赞的野心中求存,所以很是干脆。 为末笑道:“唐使对可汗不敬。” 贾平安看了弘化一眼,发现弘化在盯着此人,就知晓这是反对大唐的权贵。 “公主,此人如何?” 当着吐谷浑权贵们的面,贾平安这么问就是打脸。 弘化说道:“此人羞辱过我!” 贾平安看着为末,平静的道:“某记住你了。” …… 晚安。推荐票好少!别忘记了投票。 第358章 让敌人看看什么是百骑 一百骑兵出发了。 贾平安送他们到城门外,回来时,发现身后有人跟踪。 “手法很粗糙。”包东没回头,左前方有百骑的便衣在盯着后面,不时给几个信号。 “武阳伯,身后三人。” “盯着他们。” 贾平安按着刀柄,大摇大摆的走在吐谷浑的王城内。 晚些消息传来。 “武阳伯,其中一人是为末的人,一人进了另一处,是将领,第三人一直在外面转悠。” “盯着第三人,要盯牢。” 消息不断传来。 “第三人进了一户人家!” “盯着那户人家进出的每一个人,哪怕是一条狗!” 贾平安在喝酒,对面坐着的是李敬业。 “兄长,为何不直接斩杀了?” 李敬业挥手,“换做是某,直接一路杀过去,谁反对就杀。” 贾平安觉得自己还得担负教导李敬业的重任,很辛苦,“杀倒是好杀,可杀了之后,吐谷浑从上到下都会离心,随后偏向吐蕃。” “咦!”李敬业说道:“若是如此……不好打,打下来大唐就直面吐蕃了。” 这娃难得聪明了一次,贾平安欢喜不胜。 李敬业喝了一杯酒,“如此朝中再无选择,只能打吐蕃了。兄长,这可是好机会!” 贾平安:“……” …… “公主,百骑的人乔装消失了。” 弘化和诺曷钵正在用饭,听到这话后对诺曷钵说道:“忠烈,他们是在搜寻吐蕃的细作。” 诺曷钵的汉名叫做忠烈。 他放下碗,含笑道:“如此再好不过了。我就说皇帝怎会弃了公主……” 他看了弘化一眼,眼中多了柔情。 …… “唐人出动了。” 为末和几个权贵在家中议事。 “唐人乔装散布在城中,不好寻。”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权贵举起碗喝了一口酒,沉声道:“为末,吐蕃那些人如何说?” “问问!” 有人去问了,晚些带来一个吐蕃人。 为末笑道:“使者竟然敢来吗?” 这便是吐蕃派来的使者,在为末等人的接应下,最近一直在城中和那些权贵暗中见面。 使者行礼,“大相知晓诺曷钵在吐谷浑不得人心,所以派了我来?和吐谷浑兄弟见面?话说友谊。” “友谊自然是要有的,可好处却不能少!”刀疤脸权贵冷冷的道:“想让我们为禄东赞冒险?那就要拿好处来。” 使者笑道:“好处便是吐谷浑。” 几个权贵相对一视?都笑了起来。 为末一拍桌子,“使者可知晓唐人来了个少年使者?” “知道。”使者平静的道:“那人叫做贾平安?说是百骑的统领。号称百骑之虎。他们一来就兴风作浪,如今他派出了麾下盯住了我们的人……” 为末盯着他?“你想如何?若是想撤?若是想躲……那便回吐蕃去,别想我们为吐蕃卖命!” 使者微笑道:“吐蕃人从不躲避厮杀。贾平安出动了数十人,那两百骑兵他不能动……” “是我说了。”为末冷冷的道:“我告诉可汗,大唐军队不能在城中出动?否则……这不是树敦城?而是长安!” 使者点头,傲然道:“我们的人将会全部出动,今夜要让唐人看到什么是血!” 时间流逝…… “可汗!” 诺曷钵在打盹。 “何事?” 来人禀告道:“城中多了许多陌生人,他们带着长刀。” “那是百骑。”诺曷钵不以为意。 “可百骑只出动了五十人,那些带刀的却有百余人。” 诺曷钵一怔?“是谁?” “是那些细作和叛逆!” 弘化进来,目光炯炯的道:“忠烈?百骑告诉我,吐蕃人和那些叛逆已经联手了?今夜树敦城将会成为杀戮之城。” 诺曷钵起身,不安的道:“那可如何是好?出动大军绞杀吧。” “如何绞杀?”弘化坐下?平静的道:“军中有他们的人?夜里出动?一旦有人鼓噪,这里可守得住?” 诺曷钵一拍案几,“那该如何?” “等!” 天色渐渐暗淡。 “可汗,公主,杀起来了。” 弘化霍然起身,“如何?” “就在城西,方才有二人厮杀,其中一人被砍杀在地。” 弘化深吸一口气,“忠烈,若事有不谐,我会让贾平安出动那两百骑,镇压!” “那会引发混战!”诺曷钵已经想清楚了,“让他把人撤回去吧。” 弘化勃然大怒,“若是退了,那还是大唐吗?你在此,我去坐镇!” “弘化!弘化!” 弘化带着人,急匆匆的出去。 街上已经没几个行人了。 一个行人见到了弘化公主,眼中多了喜色。 他缓缓靠近。 突然,他拔出了短刀冲了过来。 弘化身边的一个侍女喝道:“杀了他!” 另一个侍女拔刀冲了过去。 铛! 侍女策马回来,那人站在那里,身体摇摇晃晃的退后,胸腹处一个口子在敞开。 呯! 男子倒地。 几个侍女警惕的看着左右,其中一人竟然拿着盾牌。 这些侍女就是她的陪嫁之一! 一路到了百骑驻地,贾平安闻讯出来,“公主不该来。” 弘化下马,淡淡的道:“我来吐谷浑和亲非本意,但既然来了,大唐的威风不能从我这里跌落。” 多年后,弘化离世,并未和早些过世的诺曷钵葬在一起,而是葬在了凉州的山岗上,遥望长安。 贾平安拱手,“公主请进。” 一个侍女问道:“此处可能保得公主的安危?” 贾平安自信的道:“某在此。” 众人进去。 贾平安令人煮茶。 弘化坐下,“无需如此,备酒来。” 这豪爽的…… 晚些,二人坐下。 当举起酒杯时,一抹黄昏就这么闪耀了一下,旋即天地渐渐暗淡了下去。 雷洪进来点了蜡烛,然后退了出去。 “长安可好?” “长安依旧如故。”贾平安说了些长安的事儿。 “久未去过,甚是怀念。” 一个百骑进来,“武阳伯,开始了。” 贾平安按住刀柄,颔首道:“传令,杀!” …… 一个偏僻的街道尽头,脚步声从侧面传来,不紧不慢。 另一头,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一个吐蕃人加四个吐谷浑人的组合出现了。 吐蕃人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清理此处,有人出没,杀!” 其他四人疾步向前。 脚步声在对面响起,四人的脚步一滞。 那吐蕃人喝道:“两人!杀!” 四人拔刀。 脚步越来越快! 两个便衣打扮的百骑出现在了前方。 “是吐蕃人!” 指挥的吐蕃人喊道:“别让他们逃了!” 呛啷! 两个百骑拔刀,冲杀了过来。 四对二! 脚步声越来越密…… 双方靠近。 横刀挥斩。 铛铛铛! 两边的人家在傍晚前已经得了消息,今夜不管外面有什么动静都别出门。 鲜血飙射在空中,一个吐谷浑人倒下。 “杀!” 低沉的声音后,横刀格挡,随即劈斩。 两个百骑从未想过退缩! “杀!” 一个吐谷浑人倒下! 剩下的两个对手迟疑了! 身后指挥的吐蕃人喊道:“动手!” 刀光闪过。 一个百骑肩部受创,但对手却倒在了血泊中。 另一个百骑一刀断了对手的手臂,对手转身奔逃。 “杀!” 横刀在月光下掠过,人头飘了起来。 两个百骑斩杀了对手后,抬头,眼中全是杀气。 那个吐蕃人就在不远处,他手持长刀,竟然不知所措。 四对二,他觉得这是一场绝对优势的厮杀,可转瞬间他的同伴全灭。 跑! 吐蕃人转身就跑。 “杀!” …… 整个树敦城都在厮杀。 这座不大的的城池里,大街小巷都能看到刀光。 一骑冲过长街,想奔向城门处。 “斩杀!” 横刀闪过,骑士落马,战马依旧长嘶着冲了过去。 “结阵!” 双方的人不断聚集,最后吐谷浑人形成了四十余人对阵十余人的优势。 百骑结阵! 两边的门缝里,无数目光在看着这一场厮杀。 十余百骑并未溃逃,而是选择了结阵。 对面是全是吐谷浑人,他们熟练的结阵,然后领头的侧身看着百骑们,眼中有嗜血的光芒闪过,“杀光他们!” 今夜不会有人来干涉这一场厮杀,诺曷钵担心引发大规模的混乱,所以不敢调动大军来镇压。 所以,今夜无眠! 杀! 双方不断接近。 刀光闪过。 鲜血飙射。 领头的便是包东! 他盯住了对手的头领。 而那个头领也盯住了他。 擒贼先擒王! 铛! 双方各自拼了一刀,包东欺身而上。 对手格挡,身体倾斜着。 横刀在长刀上迅速下滑,火星四溅! 包东的力量被这么一卸,身体跟着往下倒去。 横刀往下…… 对手就在等着横刀滑落下去的那一刻,长刀随即上撩。 可横刀却突然止住了下滑的势头。 这是强大的腰腹力量控制住了身体。 对手本是卸力,察觉到了横刀停止后,毫不犹豫的反手上撩。 这一下不为杀敌,只为挡住包东的下一步攻击。 可包东的动作更快。 他身形闪过。 对手的长刀失去了压制,猛地弹起。 包东的身体转动,横刀跟着挥斩。 人头飞了起来。 包东抬头,眼睛发红的喊道:“杀过去!” “杀!” 唐军结阵,一个反击,就把对手冲散了。 随即就是追杀。 一个吐谷浑人跪在那里高喊着什么。 “可要招降?” 包东说道:“武阳伯有令,杀!” 横刀挥动,人头落地。 血色弥漫。 …… “外边如何了?” 诺曷钵如坐针毡般的难受。 外面数十侍卫在严阵以待。 一人进来,“可汗,外面还在厮杀,喊杀声震天!” “那些逆贼!” 诺曷钵问道:“公主呢?” “公主还在唐使那里。” 诺曷钵知晓弘化的猛,就怒道:“为末可是逆贼?” 为末此次的态度有问题,他对唐使的态度太刻意了,仿佛唐使就是洪水猛兽。 可谁都知道,大唐对吐谷浑唯一的要求就是守住这片地盘。你要说大唐对吐谷浑有野心…… 那便是个笑话! 来人禀告道:“可汗,为末在家并未出来。” 为末没法出来。 此刻外面太乱了。 消息不断传来。 “咱们抓到了百骑十余人,正在围杀!” “好!”为末笑道:“这是我们的人。” 使者的眼中多了喜色,“绞杀了他们,诺曷钵将会风雨飘摇。” 吐谷浑不是大唐,可汗的权利要靠实力和威望来维系。诺曷钵的威望不足,实力也差些意思,所以才会有权臣造反的事儿发生。 为末笑道:“弄酒来!” 使者笑了笑,“我有个请求。” 为末心情愉悦,“使者只管说。” 使者的眼中多了了厉色,“尽可能擒获唐人的百骑,大相需要大唐内部的消息,越详细越好。而百骑经常接触机密事,是最好的人选。” “小事!” 为末吩咐道:“叫人去传话,抓几个百骑!” 话音未落,外面冲进来一个男子。 “咱们败了!” 嗯? 为末一怔,问道:“围杀十余人,竟然败了?” “那些百骑凶悍异常,咱们被杀散了。” 使者豁然变色,“必须要出手了!” 为末沉吟着。 使者催促道:“我听闻百骑乃是护卫大唐皇帝的侍卫,身手应当不错。再不派出人手,就怕他们顺势清剿。” 为末看了一眼那几个同伴,“可若是再派出人手,死伤惨重的话,瞒不过诺曷钵。” 使者冷笑道:“难道此刻你以为能瞒过他吗?你等出了上百人,少了上百人,诺曷钵不是蠢货,自然知晓是谁在背后捅了他一刀。” 他看着那几个权贵,放低了声音,“捅一刀和捅十刀有何区别?” 背叛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野心会驱使为末等人不断出手。 为末点头,“来人!” 外面有心腹进来,为末吩咐道:“去,调集两百人来。” 有人问道:“唐人有两百骑在城中……他们会不会出击?” 使者冷冷的道:“那是军队!大唐军队在吐谷浑的都城厮杀,这是谁的吐谷浑?那些本就不满诺曷钵的头领将会蹦出来,随后和吐蕃联手,兵临树敦城。” “诺曷钵不敢!”使者斩钉截铁的道:“我希望能听到百骑覆灭的消息,大相将会牢记此事。” 这是隐晦的告诫。 “速去!” 随着这道命令,二百余人涌入了战场。 “武阳伯,为末等人又集结了二百余人。” 弘化放下酒杯,沉声道:“不成就暂时避一避,等天明……” 她双眸盯着贾平安,“无需担心,天明可令随行的骑兵出击,随即令人去陇右等地报信,大唐大军出击,吐谷浑……打烂了它!” “公主,安心。” 贾平安压压手,抬头说道:“百骑操练多年,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告诉包东,让吐谷浑人和吐蕃人看看什么是百骑!” “领命!” 百骑按刀出去。 晚些外面有人厉喝道:“武阳伯有令,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让吐谷浑人和吐蕃人看看什么是百骑!” 远方有人喊道:“百骑……” 数十人齐声高喊,“威武!” 贾平安举杯,“公主,饮酒。” 弘化喝了一口酒,赞赏的道:“我本以为你年轻,估摸着是皇帝的宠臣,谁知道你到了此时竟然不乱。” 雷洪说道:“公主,武阳伯曾在叠州两度厮杀,击败了吐谷浑叛军,筑京观于吐蕃使团必经之路上。随后武阳伯去了突厥,一战平叛,二战跟随弓月道行军,斩杀朱邪孤注,跟随大军击败阿史那贺鲁!” 弘化耸然动容,“年轻人竟然能如此……” 老雷过分了。 贾平安真心不想装这个比,于是举杯说道:“只是跟着老帅们厮混。” 弘化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我在大唐时就喜欢舞刀弄棍,到了吐谷浑后,经历了许多……见证过两军厮杀,也见过那些所谓的名将,但从未见过这等年轻的俊彦,大唐的未来定然光芒万丈……” 她的眼中有兴奋之色。 这个女人的心一直在大唐。 …… “列阵!” 最宽阔的一条街道。 这里距离所谓的王宫很近。 墙头上甚至有侍卫趴着在看战况。 包东站在阵前,身后是少了数人的百骑。 他知晓今日贾平安让自己带队的原因。 他无数次嘀咕,说自己能独当一面了。 这便是贾平安给他机会。 右侧有路。 对面的敌军二百余人刚集结好。 “去五人,守住那边,及时警戒。” 这便类似于战场上的偏师。 “某去!” 祖传盗墓的杨大树带着四人出发了。 有人笑道:“杨大树,你别挖了别人的祖坟啊!” 杨大树笑了起来。 正面的敌军开始了冲击。 “列阵……” 包东盯住了敌军。 这些吐谷浑人手中拿着的是大唐提供的横刀,可却干着叛逆的事儿。 “杀!” 双方撞到了一起。 包东奋力劈砍着。 百骑的厮杀手段不是这些人能比拟的,看似人少,可结阵后却所向无敌。 而在侧面。 杨大树带着人守在了右侧得借口。 身后是厮杀声,杨青艳羡的道:“那些兄弟要立大功了。” 另一个百骑杨磊吸吸鼻子,“晚些有人若是逃过来,弄死几个算几个。” 姚大骂道:“别提这等丧气事,回头还能去清剿吐蕃人,咱们养精蓄锐,定然能上。” 众人点头,王允蹲在地上,看着前方,有些憧憬的道:“此次回去,那些兄弟还不知怎么羡慕咱们!” 百骑躲在长安,人称看门狗,能出远门办事的都是兄弟们羡慕的对象。 杨大树在琢磨着前日路上看到了一个小丘,“前日某看到那个小丘,那形状,真像是墓地,某在想,能有这般大坟包的主人,定然是权贵……” 他有些手痒了。 “前方有火把!” 杨磊个子高,率先发现了异常。 杨大树吩咐道:“查探!” 王允冲向了侧面,几下爬上了屋顶。 “某看看……” 他楞了一下。 杨大树骂道:“说话,多少人?” 王允尖声道:“少说五十人!” 杨大树回身。 身后厮杀依旧! 他缓缓回头,深吸一口气。 “我们没有援兵!” …… 求票,月票、推荐票! 第359章 百骑……威武 数十人急匆匆的赶来。 火把照亮了夜空。 也照亮了那些人的脸。 “是吐蕃人!” 吐蕃人一直没动,直至此刻才倾巢出动。 他们是细作,而百骑也有类似的职责。 但五人对五十人。 “他们的身后怕是有埋伏!” 吐蕃人不相信五人敢来拦截。 迟疑了一下后,十人冲了上来。 这是试探,若是伏兵尽出,那么就相机应对。 杨大树低声道:“敌军不知咱们的底细,稳住!” 敌军不断接近…… “冲上去!” 杨大树突然下令。 唯有如此才能打断敌军的节奏。 五人冲杀了上去。 杨磊的个子高,一刀就砍翻一人,接着再杀一人。 而后的四人结成小阵,和对手绞杀在一起。 一个吐蕃人拼命冲了过去。 狭长的街道对面就是主战场,中间空荡荡的。 杨大树回身劈砍。 吐蕃人背部中刀的同时喊道:“没人!” “杀!” 吐蕃人被摆弄了一次空城计,恼羞成怒的冲杀而来。 王允中了一刀,杨大树问道:“王允可还能厮杀?” 王允摸了一把腰部,湿漉漉的,他咬牙道:“能!” “结阵!” 不管多少人,结阵才是发挥最大实力的方法。 四十余人的吐蕃细作杀了过来。 “杀!” 杨大树率先砍杀,左边的杨磊斜刺里劈砍,把一个准备从侧面偷袭的吐蕃人斩杀。 “退后一步!” 这里是狭窄的街口,守住这里,敌人没法利用人多的优势来围杀他们。 敌军后面传来厉喝,接着他们奋不顾身的开始砍杀,甚至以命换命的招数都屡见不鲜。 王允刚砍杀一人,肩头就中了一刀。 他的左臂无力垂落,随即瞠目喝道:“杀!” 失去了左臂的挥舞带动后,他劈砍的速度和角度都受到了影响。 杨大树发现了不对,喊道:“王允退后!” 可这里就五个人,王允退后,四人堵口子越发的难了。 王允咬牙喊道:“某无事!” 他奋力劈砍,没多久,大腿中刀,只能拖着腿在拼杀。 杨大树等人人人带伤,连续退后了几步。 一个吐蕃人连人带刀飞扑了过来,杨大树一刀劈砍,这人跌落,扑倒了王允。 王允重重的倒在地上,身上的伤口齐齐震动,剧痛让他失神了一瞬。 这个吐蕃人奋力的卡住了他的脖颈。 王允的胸膛微小的起伏着,他脸色涨红,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奋力抬头撞去。 呯! 吐蕃人被这一下撞到了鼻子。 鼻梁骨断裂,鲜血喷了出来。吐蕃人下意识的松开手,王允一肘把他打翻下去。 他艰难的起身,那个吐蕃人在寻刀,被他一刀剁了。 前方,四名百骑在拼命的堵截着。 杨磊的个子最高,被几次三番被围攻。 他挨了一刀,一下退了出来。 漏洞出现了。 杨大树喊道:“挡住!” 可三人怎么当? 杨青刚想去补位,就听一声怒吼。 王允用横刀做拐,一瘸一拐的就这么冲了上去。 他直接扑到了敌军中间,全是不要命的招数。 瞬间王允就被淹没了。 “王允!” 杨磊单膝跪在地上,左腿的小腿已经没了。 敌人蜂拥而至。 三人在奋力厮杀。 杨青中刀,但死战不退。 没多久,姚大中刀,胸腹处血肉模糊。 身后的主战场上传来了欢呼声。 “我百骑……” 杨大树奋力喊道:“威武!” “威武!” 伴随着喊声,敌军更加疯狂的在冲杀。 杨青倒下。 杨大树喊道:“姚大!” 姚大喊道:“在!” “杀!” 二人疯狂砍杀,此刻没有什么格挡,全是拼杀。 前方全是尸骸。 吐蕃首领狂喜道:“杀了他们,从侧面给唐军一下!” 只要从侧翼给百骑一下,这一战就稳妥了。 狡猾的吐蕃人早就谋划好了这一切。 杀! 二人奋力砍杀,鲜血模糊了眼睛,甚至来不及伸手磨一下。 “杀了他们!” 吐蕃首领怒了,“就两个人!杀了他们!” 可这二人却牢牢的守住了巷子,身上不知道中了多少刀,兀自不倒。 吐蕃首领大怒,“我来!” 他冲杀了上来,和姚大厮杀在一起。 他连续砍中了姚大两刀,觉得姚大必然倒下。 可姚大却冲着他笑了一下。 那张血色模糊的笑脸上全是欢喜。 横刀挥动! 首领看到了身后的景象。 残余的十余吐蕃细作惊恐的看着自己。 人头落地。 杨大树喊道:“二人可能守住?” 姚大站着不说话。 “能!” 杨磊终于站了起来,单脚跳到了杨大树的身边。 三人站着! 对面是十余吐蕃人! 杨大树向前一步。 对方退后一步! 他们被杀怕了。 五个百骑在这条巷子里拦截五十余人,他们倒下了两人,但却杀的对方胆寒。 杨大树再进一步。 他没敢回头。 杨磊在坚持跟着,但喘息声如雷。 姚大…… 姚大就靠着墙壁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也就是说,如今只剩下了他一人。 若是这十余人一拥而上的话,他只有被乱刀砍死的份! “万胜!” 身后传来了欢呼声。 杨大树只觉得一股子力量涌进了身体里,他竟然往前冲了过去。 那十余人先是一愣,觉得杨大树这是疯了。 可右侧传来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凌乱,甚至是仓皇。 败了! 这十余人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 这是吐谷浑,不是吐蕃! 杨大树疯狂追杀! 两股溃兵在前方汇聚,随即被百骑冲杀的七零八落。 街道上全是惨叫声,那些门后的眼睛都暂时闭上了。 百骑在肆无忌惮的砍杀着那些人。 包东喊道:“全部杀光!” 他忠实的贯彻了贾平安的指令。 杨大树止步,缓缓回身。 他回到了小巷前。 “姚大!” 杨磊杵着横刀跳着过去。 姚大就靠在墙边,好似在远眺前方。 杨大树喘息声,缓缓转身,奋力喊道:“郎中!耶耶要郎中!” …… “失败了!” “我们的人被击败了!” 正在商议事后如何串联的为末等人呆住了。 “二百人对数十人,输了?” 来人浑身是血,“唐人的百骑全是精锐,结阵冲杀无人能挡,打头的那人更是……咱们坚持了许久……” 他所谓的许久在为末的心中只是一瞬。 为末的面色涨红。 使者淡淡的道:“我的人从侧面会给他们一下!” 来人看着他,“你的人在何处?” “五十三人!”使者矜持的道:“我集结了麾下所有人,从侧面伺机给百骑一击,所以你此刻回去应当能看到百骑溃败。” 来人盯着他,突然骂道:“骗子!都是骗子!我们败了,撤退时看到侧面有十余人在逃窜,那就是你所说的五十三人?人在哪?百骑的人都在和咱们厮杀,你那五十三人难道是见鬼了?” 使者一怔,“不可能!” 为末也觉得不可能,“你可看真切了?” 来人点头,“那十余人被百骑砍杀,叫喊的都是吐蕃话。” 为末走过去,使者说道:“定然是贾平安派了伏兵!” 啪! 为末一巴掌抽去,冷冷的道:“我的人盯住了百骑,若是他们派出援手我会知晓,你的麾下何在?” 使者无言以对。 有人说道:“咱们得赶紧想想办法……等天明后,那贾平安挟势逼迫,诺曷钵定然会顺势和咱们翻脸!” “翻脸他不敢!”为末深吸一口气,把焦躁压了下去,“为今之计……贾平安的身边只有数人,咱们这里还有三十余人,杀了他!” 使者唯恐天下不乱,“好主意!” 为末盯着他,“你这里还有三人,都跟着。” 使者面色一僵。 为末面露杀机,“怎地,你不愿意?” 晚些,这三十余人到了百骑的驻地外面。 “杀进去!” 有人翻墙,刚落下去就惨叫一声,随即了账。 贾平安和弘化坐在屋里,房门开着,能看到外面的厮杀。 两个侍女盯着墙头,有人落下来就砍。 她们刀法娴熟,贾平安笑道:“公主的麾下却是不俗。” 弘化问道:“你不担心百骑吗?四十余人出击,对方两三百人,若是败了……” “公主不知百骑。”贾平安说道:“百骑操练的比诸军都狠,而且厮杀的本事说是第二,长安诸军无人能说第一。某不担心那些叛逆,他们不是敌手。但吐蕃细作会给百骑带来些麻烦。” “竟然这般自信?”弘化举杯喝了一口酒,这时大门被撞击了一下。她的眉微微挑动,“这是为末等人的手笔,他们的人大多出击了,此刻便是最后的人手。” 贾平安点头,“百骑厮杀的机会太少了,所以某此次也是想让他们历练一番。” 嘭! 大门被撞开! 三十余人发一声喊,见里面就数人,其中竟然有两个女子,不禁喜出望外。 “杀了贾平安!” 他们冲杀了过来。 “你不慌?”弘化微笑问道。 贾平安拿着酒杯的手纹丝不动,“敬业!” 侧面的房间打开,浑身披甲的李敬业大步出来。 他的身板宽厚的就像是门板,每走一步,身上的甲衣发出声响,就像是魔神。 他站在前方,挡住了贾平安和弘化的视线。 横刀挥舞…… 贾平安没看。 他在盘算今夜的情况。 吐谷浑那些叛逆同样投鼠忌器,所以大规模出动人马不可能。 而弘化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若是为末等人胆敢铤而走险,弘化就会令人出动忠于可汗的人马,宁可废掉树敦城,也要把那些叛逆斩杀殆尽。 这便是双方都知道的手段,所以才出现了这等小规模的厮杀。 外面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那两个侍女都看呆了。 李敬业每一挥刀,当面之敌必然倒下。 无人是他一合之敌。 他杀的兴起,一拳就打晕一个,奋力一刀,竟然把当面之敌枭首。 鲜血冲天而起,李敬业狞笑道:“耶耶叫做李敬业!” 他仗着甲衣护身,竟然就这么冲进了人群中。 刀光闪过,不断有人倒下。 “这便是大唐!” 弘化感慨的道:“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大唐悍将冲杀的场景,我心满意足了。” 贾平安笑道:“公主放心,以后大唐会让吐蕃人知晓什么是悔不当初!” 只要吐谷浑不灭,吐蕃就别想夺取前世的那种优势。 随后大唐灭了高丽,回过头再来收拾西北的局势。 外面有人在喊,喊声绝望。 弘化笑道:“他在喊这是魔鬼!” “敬业乃是薛驸马一般的悍将。” 弘化恍然,“薛驸马我记得很是勇猛,不管带着多少人,不管遇到多少敌军都敢冲阵。” 是啊! 这个时期的大唐出了各种各样的名将。 外面的敌人已经开始溃逃了。 “敬业!” 贾平安的喊声让杀红眼的李敬业只追杀到了门外,他喊道:“耶耶李敬业!可有人敢与耶耶一战?” 轰! 这一声喊仿佛点燃了什么 有临街的房门被打开,一个大汉出来,旋即进去,反手关门。 “那是个魔鬼!” 浑身浴血的李敬业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尊魔神。 百骑回来了。 最先回来的十余人都抬着简易担架,上面全是重伤的百骑。 贾平安闻声出去。 “如何?” 作为一个将领,他先问的是局势。 包东说道:“吐谷浑叛逆先后出动三百余人以上,不是咱们的敌手,一路追杀,几乎斩杀殆尽。” 弘化在侧面,侍女低声道:“公主,这百骑好生厉害,以前在长安时都不知道。” 弘化轻声道:“这个年轻人号称百骑之虎!” “是他操练的?” “杨大树!”包东把杨大树叫上来,“临战前,某令杨大树领四人去侧面巷子盯着外面的动静,提防敌军从侧面给咱们来一下。” 这个举动中规中矩! “可一直没动的吐蕃人倾巢出动,五十余人围杀杨大树他们……” 贾平安上前,“战殁几人?” 杨大树低头,“两人,还有一人断腿,一人伤重垂死。” “五人拦截五十余人……”贾平安吩咐道:“全力救治。” “武阳伯!”包东咬牙切齿的道:“若非是那些叛逆后续派来了二百余人,那些吐蕃人便是笼中之鸟。” 贾平安看着夜空,“某知道了。” “武阳伯,姚大死战不退,重创之下,人已经昏迷了,依旧站着……” 杨大树在哽咽。 “倾力救他!” 弘化说道:“我那里有上好的药材,是长安给的。” 双方使者往来,作为娘家人,每一次都会给弘化带些好东西。 “多谢公主。” 贾平安说道:“此刻大势已定,请公主告诉可汗,当封锁城门,等待天明。” 弘化点头,“如此我就回去了。” 他前脚一走,贾平安吩咐道:“没受伤的兄弟去盯着那些人。” …… “只要斩杀了贾平安,百骑无人统领必然会混乱,随后咱们再闹腾一番,诺曷钵优柔寡断,定然左右为难,如此咱们就有了可乘之机……” 使者在分析着局面。 为末的脸在油灯照耀下显得黝黑,“诺曷钵怯弱无能,凭什么他能做可汗?等天明就见机行事。” 外面有人进来,使者抬头,见来人面色惨白,就问道:“何事?” 为末突然心跳加速,“可杀了贾平安?” 来人跪下嚎哭,“咱们冲了进去,可里面有个魔鬼,他一人一刀砍杀的咱们……就像是砍柴火,三十余人,硬是杀不过他……” 使者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我必须马上回去。” “也好。”为末起身,“我让人带你出城。” 使者笑道:“多谢。” 他必须要赶回去,把此间事告诉禄东赞。 他刚走出房门,为末挥手。 陪着使者的侍卫放缓脚步。 使者发现不对,刚回头,就看到刀光闪过。 “处置了他的尸骸。” 为末笑道:“这下没了证据,诺曷钵的性子定然会选择隐忍。” 众人不禁笑了起来。 天亮了。 这几人出门,晨风吹来,为末吸吸鼻子,“有血腥味。” 几人上马去了王宫。 今日王宫的戒备森严。 为末等人进宫。 诺曷钵看着很疲惫。 “昨夜喊杀声不断,本汗一夜未睡,想问问……”,他抬头盯住了为末,“你的人马何在?” 为末从容的道,“昨夜有人带着出去,那人素与我不和,我也不知。” 这便是部族的缺点,一个势力里有几个头领,若是没有强势的头领,就会令出多门。 诺曷钵盯着他,“是你的人。” 为末请罪,“是,我没能管住他们。” 能不能动手? 诺曷钵看了一眼其他人,大多木然,只有几人面露愤怒之色。 忠心是不存在的,只存在利益。 他摆摆手。 为末的嘴角带着微笑,转身离去。 众人出了大门,就见外面站着一队百骑,当前的便是贾平安。 为末走了过来,盯着贾平安,然后笑了笑。 身后那几个权贵都在笑。 这次他们虽然输了,但却没伤到根基。 贾平安问道:“与大唐为敌者当如何?” 身后的百骑喝道:“杀!” 贾平安按住刀柄,“动手!” 百骑冲了过去,那几个权贵愕然。 “来人!来人!” 那些权贵变色,喝道:“住手!” 有侍卫从王宫中出来,高声喊道:“可汗有令,为末等人可汗自会处置……” “为末冒犯公主!”贾平安右手按着刀柄,森然道:“大唐威严不可侵犯!” 为末冷笑道:“你想要做什么?擒住我去长安?” 呛啷! “我想杀你!” 长刀挥动。 为末的人头落地,脸上还带着愕然之色。 “跪下!” 那几个昨夜参加了行动的权贵被逼着跪在地上。 贾平安举手。 那些官员权贵大多面带怒色。 “大胆!还不住手!” 贾平安轻蔑的看着他们,挥手。 横刀挥动。 几颗人头落地。 “想造反吗?” “想去投奔吐蕃人吗?禄东赞会砍掉你们的人头来向大唐示好!” 贾平安缓缓走过去。 这是吐谷浑的王城。 这里是吐谷浑的王宫! 那些权贵官员默默的看着他,有人咬牙切齿,有人悄然退后。 一条由人组成的小道出现了,贾平安从容穿过。 包东兴奋的喊道:“我百骑……” 众人举刀:“威武!” 第360章 寇可往,吾亦可往 诺曷钵坐在王宫内,看着就像是一头困兽。 “公主呢?” 他想到了妻子弘化公主,每当遇到困境时,都是弘化提供决策。 “可汗,公主说此事有百骑在,无碍。” 诺曷钵担心的是权贵们联手造反,而大唐就是他最后的依靠。 “那百骑就数十人,能做些什么?” 诺曷钵怒了。 “可汗。”外面来了一人,“那贾平安带着人来了,堵住了为末他们。” “他这是想干什么?”诺曷钵起身看了外面一眼,“告诉他,昨夜的纷争已然散去,莫要再生事了,本汗自然会处置为末等人。” “可汗,那贾平安不听!” 诺曷钵焦急的转圈,“去,请公主来。” 公主还未来,外面突然传来了惊呼声。 “去看看!快去看看!”诺曷钵跺脚,“让他们别动手!” 一个侍卫跌跌撞撞的跑来,“可汗,百骑动手了,贾平安斩杀了为末,其他人也被百骑斩杀……” 诺曷钵呆若木鸡,“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稍安勿躁。” 弘化来了。 诺曷钵苦笑道:“那些人大多野心勃勃,有大唐的压制还好,可百骑斩杀为末等人,他们会怒不可遏!” 外面突然安静了下来。 诺曷钵走出了大门。 贾平安缓缓进来。 “见过可汗。” 诺曷钵强笑道:“武阳伯辛苦。” “昨夜为末等人会和吐蕃细作谋反,我百骑以五十人出击,斩杀叛逆三百余人,吐蕃细作四十余人。” 贾平安抬头,“某还有两百骑兵在此,大唐骑兵天下无敌,若是有贼子敢跳梁,某当引军杀之!” “三百……三百余人?” 诺曷钵昨夜听到了喊杀声,但却不知道双方的人数竟然这般悬殊。 “那些人头就在外面。” 王宫外,一个小型的京观刚筑成。 晨光中,那些龇牙咧嘴的人头仿佛在说话。 “啊!” 一个文官惨叫一声,转身就跑。 “这是魔鬼才能作出的事。” “可怕的唐人!” 那些权贵面色苍白的看着这个京观,当贾平安走出王宫时,扫了他们一眼,无人敢和他对视。 两百骑兵就在左侧,默然等待命令。 大唐骑兵一直是以少胜多的典范,数百人大破敌军数万人的战例比比皆是。所以两百骑兵在此,竟然生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来。 贾平安淡淡的道:“这个京观留到午时。” 他转身回去。 那些权贵官员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是谁?”有人不知贾平安的身份。 “大唐武阳伯,百骑的统领。” 一个权贵用那种阴郁的语气说道:“那为何任由他在王城猖獗?” 身边的官员看了他一眼,“你昨夜睡的好吗?” “昨日我饮酒作乐,睡的很香。” “那你就错过了一次精彩的厮杀。”官员说道:“就在昨夜,为末等人出动了私兵三百多人,绞杀百骑五十人,结果大败,几乎被斩杀殆尽。” 权贵的眼中多了惊讶之色。 “吐蕃细作五十余人,被百骑五人截杀,竟然败退。” “忘记我刚才说的话。”权贵转身离去。 京观就摆在街道的中间,开始有人从边上绕行,后来这条街就没人走了。 …… “城中如何?” 贾平安回到驻地,先去看望了伤员们。 “那些权贵都偃旗息鼓了,加之吐蕃细作被绞杀一空,所以此刻的树敦城从未有过的安静。” 包东昨夜独当一面,干的极为出色,“先前诺曷钵派人抄没了为末等人的家,全家为奴……” 这是吐谷浑的规矩。 你可以冒险,但你要有承受结果的心理准备:全家为奴,或是全家被斩杀。 “公主来了。” 弘化带来了慰问品,并去看望了那些受伤的百骑。 “诺曷钵被吓坏了。”弘化有些无奈的道:“有人往西边去了。” 西边就是吐蕃。 贾平安起身,“吐谷浑的权贵们野心勃勃,没几个安分的,昨夜一战杀的他们胆寒。内部暂时稳住了,可外部的吐蕃人却不能不管,杀一儆百……” 他随即带着骑兵出发了。 …… 吐蕃身居高地,攻打不易,而他们进攻却是居高临下,异常的舒服。 这是个美好的时代,气候适宜,足以养活大量的人口和牲畜。 三百余骑兵在一个背靠小山包的地方宿营。 他们吃着简单的食物,将领在和斥候交谈。 “这一路并未发现吐谷浑人,前方就是他们的一座小城。” 将领吃着食物,目光盯着前方,“再探。” 晚些,全军入睡。 凌晨时分,马蹄声打破了寂静。 将领急匆匆的出了帐篷。 是斥候! 斥候带来了一个在颤抖的男子。 男子应当是连夜赶路,浑身都被水汽打湿了,“唐人到了吐谷浑!” 将领冷冷的道:“说清楚。” 男子下马,跌跌撞撞的过来,“唐人的百骑到了树敦城,为首的叫做什么百骑之虎,他们一夜之间杀光了为末等人的私兵,还杀光了城中的吐蕃人……” “他们来了!”男子慌乱的道:“他们追来了。” 将领冷静的问道:“他们多少人?” “三百骑,他们有三百骑。” 将领深吸一口气,“集结。” 吐蕃骑兵迅速集结。 男子想跑,却被人盯住了。 “为何逃跑?” 男子目露恐惧之色,“那些百骑可怕!” “吐蕃勇士会告诉你什么最可怕。”将领已经披挂整齐了,“三百骑,什么百骑之虎,我将用他的头颅来告诫那些唐人,吐蕃依旧是他们不可逾越的大山。要么让公主来和亲,要么就等着吐蕃打破长安的那一日!” 三百余骑出发了。 晨雾很浓郁。 斥候在此刻的作用不大,骑兵们沿着那条路缓缓而行。 当行到天色大亮时,阳光渐渐驱散了雾气。 前方突然出现了数骑。 “是唐人!” “这是斥候。”将领吩咐道:“追!” 男子跟在边上,劝道:“那些唐军悍勇,以逸待劳更好。” 将领充耳不闻。 三百余骑在疾驰。 马蹄敲打着大地,雾气被人马驱散。 “发现唐军!” 三百骑正在疾驰而来。 三百余对三百! 将领拔刀,“杀!” 双方在相对加速。 双方碰到了一起。 贾平安带着人往前突击,敌将也是如此。 双方即将遭遇。 “兄长闪开!” 李敬业从斜刺里冲了上来。 卧槽! 贾平安想骂人。 只是一刀…… 敌将落马。 李敬业举刀。 “万胜!” 唐军欢呼。 乱了! 李敬业一马当先的冲杀,直接杀乱了敌军的阵型。 当年和大唐一战后,吐蕃的野心被暂时打压了下去,但大唐也忌惮吐蕃的强大,再加上还有高丽的威胁,突厥也未曾彻底剿灭,于是和亲就成了双方的意志。 此刻再度交手,双方人数相等,但吐蕃方面却不堪一击。 这不是说唐军已经强大到了无视吐蕃人的程度,而是在小型厮杀中,悍将的作用太明显了。 一番厮杀,吐蕃人狼狈而逃。 “兄长!” 李敬业浑身血淋淋的回来了。 “干的不错!” 贾平安一直在想李敬业是否有成为智将的可能,可此次之后,他放弃了这个打算。 这样的悍将,无需什么智慧,就和薛万彻一个尿性,莽就是了。 “审讯俘虏。” 晚些,审讯的结果才出来了。 “后面有两个寨子,一个有五百余人,一个有三百余人。” 贾平安在沉思。 “兄长,该回师了。” 贾平安看了李敬业一眼,心中想着的却是后来的战争。 薛仁贵兵败大非川有几个缘故,其一吐蕃夺取了吐谷浑,粮草能就地补给,甚至缴获了无数战马,把吐蕃人大部分都变成了骑兵;其二便是副将郭待封不尊军令,擅自带着辎重出击,被击败,大军的辎重损失殆尽。 而第三……当时的主战场在乌海,那里海拔达到了四千米左右,唐军来自于平原地带,高原反应就能干掉一半的战斗力。 四十万对十万,薛仁贵兵败大非川。 娘的! 贾平安觉得不该如此。 他吩咐道:“准备,咱们突袭那两个寨子。” 包东:“……” 李敬业:“……” 从和亲以来,大唐再也没有主动进攻过吐蕃。 所以连李敬业都想着该回去了。 可贾平安却…… “从赞普去了之后,吐蕃人不断侵袭叠州和陇右,吐谷浑更是深受其害。”贾平安觉得很奇怪,“寇可往,我亦可往!” 凭什么吐蕃人来去自由,大唐却要束手束脚? 没这个道理! …… 吐蕃残兵一路溃败到了后方。 所谓的寨子,就是用石块和树木弄的一个小型据点。 大门打开,溃兵冲了进去。 问清了战局后,寨子里的将领令人去报信,然后安枕无忧。 在吐蕃人的心中,我去袭扰大唐是应当的,大唐却不会反击。 两日后的夜里。 李敬业带着人摸到了寨子大门外。 夜里寒冷,守夜的军士裹着牛皮大氅在跺脚。 李敬业举手,身后有弓箭手缓缓张弓…… 箭矢穿过栅栏,守夜的军士捂着咽喉倒下。 李敬业带着人翻了进去,打开了大门。 大门打开时声音不小,有人喝问道:“谁?” “出击!” 贾平安摧动阿宝,第一个杀了进去。 将领被惊醒了,一边穿衣一边喊道:“是谁?” 外面有人惨叫,也有人在惊呼,“是唐人!” 将领急匆匆的出去,见一队骑兵冲杀过来。 “他们怎么敢如此?” 没有人相信唐军会突袭吐蕃的据点。 两个寨子拔的干净利落。 临走时,贾平安在寨子里留下了一行字。 ——来而不往非礼也! 唐军带着俘虏扬长而去,身后是堆积起来的尸骸。 带路的吐谷浑人兴奋的浑身打颤,说是回去禀告给可汗。 …… 树敦城此刻的气氛有些古怪。 诺曷钵发现臣子们对自己的态度变了。 原先带着轻视,如今却多了警惕。 “他们这是担心大唐插手。”弘化非常清楚这些人的尿性,“当年大唐曾出兵平叛,但许多人忘记了那时的大唐……” “不,是吐蕃人越发的强盛了。”诺曷钵虽然优柔寡断,却不乏这等敏锐,“吐蕃人强盛,他们一直盯着吐谷浑,想要灭了吐谷浑去西域……那边全是金银。” 西域就是聚宝盆,大唐此刻占据了安西四镇,控制住了丝绸之路,生意做得让吐蕃人分外眼红。 “禄东赞一直想夺取了吐谷浑,那些权贵都是野狗,谁答应给的骨头多,他们就靠向谁。”诺曷钵冷笑道:“可他们也不想想,若是吐蕃占据了吐谷浑,可还有他们的活路?按照禄东赞的手段,为了永久占据吐谷浑,定然会杀光了这些权贵。” 这个可汗不蠢! 相反很是聪明。 “大唐却不同,大唐对吐谷浑没什么要求。”诺曷钵看着弘化,苦笑道:“若是大唐想要吞并了吐谷浑,只需碾压就是了,可这些年大唐反而给了吐谷浑无数好处。” 这是间接的表忠心。 但也是诺曷钵的肺腑之言。 弘化叹息一声,“大唐对朋友从来都不会吝啬,更不会野心勃勃的捅朋友一刀。那些人想投靠吐蕃人,为何?不外乎就是野心勃勃。可大唐强盛,他们无法撼动,于是便想借了吐蕃人的刀来实现自己的野心,可那是与虎谋皮!” “此言甚是。”诺曷钵举杯喝了一口茶水,觉得还是吐谷浑的羊油美味,“那武阳伯去清剿吐蕃人,本汗说派人协助,他却不肯要,这是看不起本汗的人马?” 弘化笑道:“可汗却是想多了。三百大唐骑兵,当可进退自如,咱们的人马跟着去,反而拖累了他们。” “是啊!”诺曷钵有些悻悻。 “可汗!” 外面有人在奔跑。 “何事?” 诺曷钵起身。 一个侍卫带着一个军士进来。 军士欢喜的道;“可汗,武阳伯剿灭了边境的吐蕃人……” “不错。”诺曷钵看了弘化一眼,“还是你说的对。” 这个可汗认错都是这般的直接和爽快,让弘化不禁笑了起来。 “武阳伯随即领军突袭了吐蕃人的两个寨子,一一击破。” 诺曷钵眨巴了一下眼睛,“你说什么?” 军士再次说道:“武阳伯随即领军,击破了吐蕃人的两个寨子。” 我的神! 诺曷钵的眼中多了狂喜之色,“竟然破了吐蕃人的寨子?武阳伯好胆色,好谋划,禄东赞将会如何?他可会怕了吗?” 大唐和吐蕃维系了许久的和平,后续都是吐蕃袭扰,大唐不动窝,以至于连吐谷浑人都觉得大唐忌惮吐蕃,不敢动手反击。 贾平安一战破了两个寨子,直接捅破了这个判断。 弘化也有些不敢置信。 这是皇帝的安排吗? 弘化觉得应当是。 诺曷钵红光满面的道:“召集了人来议事。” 弘化看了他一眼,知晓他是想用这个战果来震慑那些野心勃勃的权贵。 晚些人到齐了。 “武阳伯带着人扫清了边境一带袭扰的吐蕃人。” 唐人果然还是那么强悍! 几个权贵在交换眼色。 这些人都是墙头草,哪边风大往哪边倒,哪边给的好处多就跟着哪边跑。 但历史上他们却成了吐蕃人的炮灰,以及后勤提供者。 诺曷钵的声音很大,“唐军随后攻破了两座小城!吐蕃人大败!三百骑就纵横了吐蕃,哈哈哈哈!” 他把两个小寨子说成了两座小城,这是惯例。 出兵二十万就号称百万,出兵五十万号称三百万…… 不管对方信不信,我先信了。 那些权贵愕然。 有人问道:“可汗,唐人竟然敢攻击吐蕃吗?” “是啊!上次吐蕃偷袭了叠州,也不见唐人反击,今日他们如何就敢了?” “莫不是那人冒功?” 一番话气得诺曷钵的眼中凶光四射,若非可以,他真想把这些头领权贵全都干掉,换上自己的心腹。 弘化看着这一幕,她知晓所谓的老实和软弱只是因为实力不济的表现,当吐谷浑强大时,这位优柔寡断的可汗将会成为一头狼! 但我在,你不可能成为狼! 她悄然从侧面离去。 “去请了百骑的人来。” 弘化需要确定这个战果,然后做出些反应来。 比如说某个曾经讥讽羞辱她的权贵。 晚些,雷洪来了。 “见过公主。” 弘化问道:“先前来了消息,武阳伯破了吐蕃的两个寨子,这是近些年的第一次……我想问,此事真假如何?” 雷洪心中一喜,“此事定然为真!” “你确定?” 雷洪点头,“公主,武阳伯此人从不虚报战功。” 弘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若是有错……” 雷洪对贾师傅的本事无比信任,“若是有错,某愿一力承当。” 弘化起身,“来人!” 几个侍女上前。 “拿了慈银来。” 几个侍女出去。 晚些,一个权贵狼狈的被带了来。 “慈银,你的得意何在?” 弘化拔刀,“当初你当众羞辱我,此刻如何?” 权贵骂道:“贱人,你敢杀我吗?” 弘化上前。 此刻外面传来了欢呼声,“好多吐蕃俘虏!” 弘化微笑,“听到了吗?大唐不惧吐蕃!” 长刀挥下! 城中,唐军浩荡而进,中间夹杂着数百吐蕃俘虏。 吐谷浑人最畏惧的便是吐蕃,若非大唐和吐蕃和亲成功,他们大概会全族跑路。 此刻看着三百唐军竟然就取得了这等战果,不禁喜出望外。 “唐军还攻破了两座城池。” “万岁!” 那些吐谷浑人欢呼了起来,有人甚至往俘虏的身上扔东西,吐唾沫。 士气就这么起来了。 那些吐谷浑人看向唐军的目光中多了认同。 马背上的贾平安的嘴角微微翘起。 他确信这只是开始! 大唐将会在西北逐渐占据主动,直至让吐蕃人低头。 对此他深信不疑! …… 晚安! 第361章 抛媚眼 秋风卷起落叶,落叶打着旋的飘起,再缓缓盘旋落下,落在了一脸不耐烦的高阳脚边。 这里是平康坊的外面。 巴陵在急促的说着,“陛下最近对你不错,可这让某些宗室里的人嫉妒了,你要知道,有人一直想看到你倒霉,甚至是置你于死地。” 高阳不耐烦的道:“那又如何?” 她是骄傲的高阳。 别人的羡慕嫉妒恨只会让她得意。 这人为何就这般与众不同呢?巴陵…… “昨日有人对我说,他们要对你下手。” 巴陵拍拍她的手背,嫉妒的发现自己的肌肤没有高阳白嫩,“我担心你,你要小心,别再一人出行了,最少要带几个侍卫。” 高阳冷淡的道;“我知道了。” 巴陵叹息一声,“我知晓你误解了我,可咱们终究是姐妹啊!” 她黯然而去。 “骗子!” 高阳进了平康坊,去了长安食堂。 “公主请进。” 掌柜纪成南笑的谄媚,“这几日生意极好,外面有人学了咱们的炒菜,可那味道远远赶不上咱们的,这不,该来还得来。” 高阳慵懒的进了自己和贾平安共同拥有的包间。 晚些上菜,她懒洋洋的吃了,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突然恨恨的道:“非得要去什么吐谷浑,那地方有什么好?” 吃了饭,她下楼来。 纪成南关切的道:“公主,某让人送你回去。” 高阳摇头,“谁敢和我动手?” 她上马而去。 人流如织,高阳懒洋洋的看着策马缓行。 边上有杂耍,引来一阵叫好声。 高阳也看的津津有味的。 那女子在木杆子上纵横如平地,下面的男子把着木杆子纹丝不动。 一个灵巧的让人赞叹,一个沉稳的让人叫好。 “小心!” 右侧有人惊呼,高阳看到人影闪过,下意识的用小皮鞭抽去。 啪! 握着短刀冲来的男子脸上挨了一鞭,好像是打到了眼睛。 他惨叫一声,随即挤进人群中消失。 人群乱了。 高阳喊道:“有刺客!” 她猛地想起自己在马背上的目标太大,就下马来。 一路到了坊门外,高阳才松了一口气。 “是谁?”高阳咬牙切齿的问道。 金吾卫的人满头雾水,只能根据高阳的诉说进去寻找凶手。 高阳遇刺! 皇帝在宫中大怒,随即压力传导下来,刑部和百骑的人手都出动了。 高阳在家中琢磨了许久。 “巴陵说有人想弄死我,果然就有刺客。” “可我真正得罪了人应当不多吧。” 高阳理直气壮的觉得自己以前很善良,不该有仇家。 理智回归。 她起身,“我去柴家一趟。” 晚些她出现在了柴家的门外。 里面,柴令武和巴陵在听着禀告。 “高阳公主一路过来,身后并无人跟踪。” “很好。”柴令武握住了妻子的手,“你干的漂亮。” 巴陵温柔一笑,“高阳蠢笨,还不能激,我只是利用了一番。” 柴令武的眉间多了冷意,“晚些哄哄她,告诉她,有人得到了贵人的授意,想弄死她。再做出关切的模样,和她亲近……” 他侧身看着巴陵,眼中多了杀机,“关键时刻,高阳就能派上用场。” 巴陵点头,“放心。” 柴令武放松一笑,“后续为夫还安排了手段,保证高阳避无可避。” 巴陵看着他,突然叹息一声,声音幽怨,“夫君,你为何对高阳不舍?” 柴令武愕然,然后释然一笑,“你却是误会了。” 他挪过来了些,“你可知某为何非要把高阳卷进来?只因高阳和皇帝亲密,你想想,若是关键时刻高阳进宫……” 巴陵脊背上的肌肤猛地起了鸡皮疙瘩。 “好谋划!” 柴令武微微一笑,“安心。” 外面来了管事,“郎君,高阳公主在门外盘桓片刻,竟然走了。” 柴令武的脸黑了,“为何?可是有人出言不逊?打死勿论!” 巴陵摇头,“高阳的性子,若是被激怒了,她定然会出手。” “那她都到了门外,为何离去?”柴令武的脸色铁青。 高阳最近和李治的关系很亲密,姐弟间经常你送他几道菜,他送你一些珠宝什么的。 柴令武的谋划已经接近尾声了,他需要一个能靠近皇帝的人,高阳便是最佳人选。 “贾平安不在长安,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 柴令武霍然发现自己失言了。 外面的王悦荣心中茫然。 原来驸马也忌惮那个小贼的手段吗?他护着高阳,驸马只敢趁着他去了西北的时机动手。 外面的高阳已经策马往回去了。 她刚到柴家门外时,脑海里突然就浮现了贾师傅的交代。 ——别去柴家! “我竟然忘记了小贾的话!” 高阳用小皮鞭的手柄轻轻敲了一下额头。 “公主!” 柴家追出来一个女人,却是王悦荣。 这是炮灰! 王悦荣知晓,所以她一边跑一边观察着。 高阳勒马回头。 “公主光临,驸马和公主不胜欢喜,说是马上出迎。” 高阳摇头,“我只是路过。” 她说谎说的理直气壮。 王悦荣追上去…… 随行的侍卫按着刀柄,“退后!” 高阳皱眉,“你最近为何不去我那里了?” 每次去被你呵斥,我还去做什么?王悦荣膈应之极,“府中事多。” 实际上是柴令武觉得这种劝说已经没用了,于是就把王悦荣撤了回来。 “那些对我无用!” 高阳傲娇而去。 王悦荣心中一个咯噔。 高阳公主竟然知晓我以往是在忽悠她? 她缓缓回去。 “高阳公主不肯回来。” 柴令武已经不在了,巴陵问道:“她说了什么?” 说,还是不说? 说了那些话,公主和驸马会觉得我无用,一直以来的劝说哄骗不但没作用,反而被高阳察觉了。 王悦荣说道:“公主说只是路过。” “路过!”巴陵冷笑,“她逃不过我的手段。” “公主。”有人进来,王悦荣认得是在外打探消息的人。 “贾平安回长安了。” 瞬间,巴陵的脸色铁青,随后说道:“高阳那边之事……暂时搁置了。” 王悦荣张开嘴…… 那个小贼回来了! …… 贾平安一路进宫。 君臣都在,他风尘仆仆的进去,长孙无忌问道:“吐谷浑可稳妥?” “不稳!” 贾平安一句话让君臣面色凝重。 “臣到了吐谷浑时,发现大部权贵对大唐缺乏敬畏,对诺曷钵可汗缺乏尊重。在那些人的配合之下,吐蕃细作顺利在树墩陈中扎根,不断游说蛊惑人心。” “吐蕃!”李治的眼中多了凝重之色。 自从那位便宜姐夫去了之后,吐蕃的局势就失控了。 “臣带着百骑在城中清剿,一战斩杀三百余叛逆,四十余吐蕃细作。” 李治面带微笑,显然是极为愉悦。 “禄东赞野心勃勃,此为佐证。不过他却没想到百骑这般悍勇,消息传回去,这便是当头一棍!” 李勣马上补了一下,“百骑这几年的长进有目共睹。” 贾师傅功劳不小。 李治含笑点头。 连长孙无忌都神色轻松,禄东赞伸出来的那只手被斩断了,西北当可安静许多。 接着便是高丽了。 但在此之前,大唐内部需要整顿一番。 “后来臣带着骑兵在边境清剿吐蕃袭扰的游骑,随后追敌,吐蕃残敌逃窜进了寨子里,臣本想撤回来,可敌军却倾巢出动,臣只能迎敌……” 不错! 李治觉得这样的贾平安积极主动,果然有些名将的意思。 “臣击溃了这股敌军,随后追击,敌军再度逃窜进了一个寨子里……” 李治:“……” 你以为朕是傻子吗? 第一次逃窜是巧合,敌军全部出动更是巧合。 可你竟然来第二次! 这是故意的! 贾平安说完。 李治沉声道:“派人去告诉禄东赞,他们的人越界了。随后的追击……吐蕃人不思悔改全军出击……大唐秉承信义,并未攻占那两处寨子,弃之而去。” ——你们在吐谷浑上蹿下跳的朕都知道了,顺手就让百骑灭了那些细作。后来追杀你们那些奸细,谁知道那些寨子竟然敢出动出击…… 这不是大唐的锅! 这帝国主义的嘴脸让贾平安觉得很是舒坦。 若是换做是大宋时期,朝中的君臣估摸着要炸,弄不好会把此人撤职查办,以换取辽人的不追究。 果然还是大唐爸爸好啊! 可等晚些李治留下李勣,揭穿了贾平安的真面目。 “此事定然是故意的,什么寨子全军出击,朕看多半是他去突袭。”李治笑的很是惬意,“禄东赞野心勃勃,一边派了使者来哭诉吐谷浑侵袭吐蕃,一边准备对吐谷浑下手,他把朕和大唐当做是了傻子!” 李治的声音陡然凌厉,“朕让贾平安去,便是要他的随机应变和大胆。果然,贾平安不负朕望,给了吐蕃一击,甚好!” 李勣赞同这个看法,“臣以为,若非是高丽牵制,大唐即可对吐蕃下手。” 李治看了他一眼,“李敬业此次大放异彩,英国公……后继有人了。” 李勣心中火热,“陛下,可是有消息?” 李治拿着贾平安的奏疏,“数次厮杀中,李敬业冲杀在前,无人能敌。” 李勣心中欢喜,晚些回去后,刚想叫人去寻了孙儿来,李敬业就来了。 “阿翁!” 李敬业看着粗糙了些,一见面就欢喜的道“阿翁,某此次立功许多。” “不错。”李勣知晓不能太夸赞这个孙儿,否则他容易发飘,“不过还得要谨慎小心些。” 祖孙二人聊了一下最近的情况,随后李敬业准备回去,起身时讶然道:“阿翁,你都有白发了!” 这是来自于孙儿的关切,李勣颇为受用,“老夫老了。” 李敬业心疼的道:“阿翁可不老。阿翁,他们说八十老翁还能纳妾呢!说是多睡女人能返老还童。阿翁,你也纳几个吧。” 李勣面色发黑。 …… 贾平安回到家中,阿福抱着大腿就不放,杜贺在边上欢喜的道:“郎君去了这阵子,家中一切都好,就是阿福越发的懒了。” 贾平安揉揉阿福的头顶,“此次西北之行还算是顺利,某带来了些礼物,回头整理一下,给宫中的有单子,单独装箱。” 吃了晚饭,贾平安觉得累的慌,就早早准备睡觉。 “郎君。” 鸿雁整理好了床铺,冲着他眨巴眼睛。 贾平安好奇的问道:“眼睛疼?” 鸿雁低头出去,寻到了杜贺,“管家,你说抛媚眼有用,可郎君却问我可是眼睛疼。” 杜贺诧异,“不该啊!郎君去了西北许久,那边吃羊肉多,羊肉那东西吃多了就会……嘿嘿嘿。一个媚眼抛去郎君竟然能受得了?你抛个来试试。” 鸿雁拼命的眨巴着眼睛。 杜贺想自尽:“……” …… 一夜好睡,凌晨起来时,鸿雁在哽咽。 “你……”贾平安没好气的道:“你不是某的菜,回头寻个人把你嫁了。” “郎君,难道我不好吗?”鸿雁挺挺胸,这是昨夜她琢磨出来的,因为杜贺他们在坊里转悠时,见到很凶的女人都会盯着胸脯看,可见男人就喜欢这个。 贾平安无视了…… 娃娃脸那么凶他说过什么? “平安!” 吃了早饭,表兄来了。 兄弟二人一路出发。 “表兄这阵子如何?”贾平安最担心的就是表兄得罪人太狠。 “这阵子某很是顺利。”杨德利一脸的惬意,“上次说是宫中要粮食,某一算不对,就去寻了尚书,结果宫中那个……就是你的那个学生,你经常说人渣的那个滕王,他也算出了不对,一下就拿了两个小吏……” 呃! 本来户部有一个杨德利就很让人头痛了,如今宫中还有一个人渣藤。 这日子…… 贾平安只是想想以后宫中的账目严谨的让想偷鸡的皇帝无可奈何时,就想笑。 还有表兄,若是他以为仕途顺畅,朝中花用钱粮也会遇到麻烦。 到了百骑,明静带着人出迎,“武阳伯辛苦。” 明静好像长白了些?贾平安干咳一声,“你等也辛苦了。” 随后进了值房。 “此次战殁的兄弟,朝中会优先抚恤,程副尉回头去那些兄弟家中看看,但凡有麻烦的,报上来,某来解决。” 程达应了。 “武阳伯此次杀的吐蕃人丧胆,消息传来,咱们百骑的兄弟欢欣鼓舞……” 明静一本正经的说着官场话。 这个女人什么意思? 贾平安带走了百骑的精锐,明静留守长安城,那日子是相当的无聊。 她不该是觉得自己独守空房,然后寂寞空虚冷吗? “兄弟们都说,晚上请你去五香楼。” 明静的眼中终于多了些情绪:不屑。 她看向贾平安的眼神赤果果的不屑。 你这个lsp! “某没空。”贾平安很严肃的道:“明中官代替某去吧。” 明静想砸死他,只是看看手中的茶杯,有些不舍。 “说正事。”贾平安板着脸,“某走的这阵子,可有大事?” 明静的精神已经好了许多,贾平安有些好奇,心想这个女人难道是有些不怼不舒服的癖好? “有!”明静若是知晓了贾平安在念头,定然会一把掐死他,“城中早些时候……” 一连串在贾平安看来无趣的事儿,被明静娓娓道来。 “……皇后的人去了感业寺,和住持发生了争执,住持据闻气坏了,修炼了半日。” 苏荷的修炼不就是猛吃一顿吗? 贾平安问道:“谁去的?” “那个蔡艳。”说到蔡艳时,明静有些不满,“宫中最近……罢了,这些事你自然能从武昭仪那里获知,我就不浪费口舌了。” “浪费啊!” 贾平安笑道:“某真想听听。” “自己去打听!”明静继续说道:“前几日,宫中有令,令百骑加强戒备。” 贾平安心中一动,“针对谁?” “针对宗室。”明静低声道:“这是机密,就我一人知晓。” 贾平安知道,这是长孙无忌得行动越来越近的意思。 李治担心有些人会铤而走险,这才下了这个命令。 保密…… 贾平安很好奇的道:“说是让你保密,为何告诉某?” 是啊! 我为何告诉他了? 明静:“……” 贾平安见她呆滞,就劝道:“女人其实挺守密的。” 明静笑道:“你知道最好。” “女人喜欢和别人一起守密。” 明静:“……” 贾平安起身,“某带你去禁苑走走。” 明静觉得这是一个服软的姿态,贾平安想用这种方式来道歉。 她心中暗喜,还矜持了一下,“我很忙。” 贾平安含笑道:“回头让程达帮你做事。” 程达:“……” 晚些贾平安和明静进了禁苑。 “这便是禁苑?” 深秋的禁苑里处处都是落叶,看着很美。 “对,这里就是禁苑。”贾平安用那种播音腔调说道:“秋天来了,树林中处处都有收获,那些果子、坚果……以及蘑菇。” 说到蘑菇,前方就出现了一个采蘑菇的少女。 苏荷听到了马蹄声,回身一看,不禁咧嘴笑了起来,挥手喊道:“武阳伯!” 贾平安也有些小激动,但他知道要矜持。 明静问道:“她好像对你很热情?” 贾平安反问道:“除去你之外,你见哪个女人对某不热情?” 第362章 郎君太快了 苏荷发现了明静后,本能的就安静了许多。 这大凶妹纸的第六感果然很敏锐啊! “这位是住持苏荷。”贾平安连色空都懒得说了。 “这位是百骑的明中官。” 明静颔首。 是个内侍? 可内侍不是这样的吧? 而且还这般……比许多女人还美的内侍。 苏荷心中嘀咕着。 明静淡淡的道:“禁苑也就这样。” 她觉得苏荷对自己有些淡漠,就装了个比。 苏荷:“……” “这里就是感业寺。” 贾平安指着前方的寺庙,很是感慨的道:“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寺庙还是那个寺庙,可里面的人却换了一茬。” 苏荷说道:“好诗。” 这两句的意境堪称是无敌,一下就击溃了明静先前装的比。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明静看着贾平安,觉得这人的才华真是……凭什么那么多?就和泉水喷涌似的。 苏荷说道:“武阳伯就是有才。” 她说话间看了明静一眼。 娃娃脸大凶的苏荷竟然也有这般狡黠的一面? 贾平安才想起一句话:女人有许多面。 “你只能在外面。” 明静也不能进去。 “为何?” 明静对此很不满。 “包东他们也不能。” 明静明白了。 贾平安和苏荷进去。 “三万!” “胡了!哈哈哈哈!老娘果然是天才,绝二筒自摸,谁能及,哈哈哈哈!” “别动,我杠一把……咦!这摸着怎地手熟,不会是麻子点九筒吧?哈哈哈哈!再杠!” 感业寺已经没法看了。 “她们整日就喜欢打麻将。”苏荷很担忧。 “这是好事。” 后世那些老年活动室唯一的活动就是打麻将。一瓶水,一包烟,一个麻将打一天,这些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乐此不疲。 “可她们……”苏荷觉得这样不对,“我觉着她们该好生过日子。” “什么叫做好日子?”贾平安笑道:“有人一日两顿粗糙的饭食,家中并无隔夜粮依旧笑口常开。有人锦衣玉食,出入前呼后拥,一言九鼎,依旧愁眉不展,你说谁的日子好?” “当然是锦衣玉食。”苏荷觉得贾师傅有些傻。 “见仁见智的看法罢了。”贾平安拉着她转身,“人活着,快活是最要紧的,至于钱财,那反而次要。” 苏荷看着他,“那你没钱能过吗?” 贾平安:“……” “和谁学的怼人?” 苏荷笑了起来,“她们整日就这样争执,我学了些。” “……” 贾平安和她去了小基地。 今日的修炼器材是熏鸡腿。 “好吃!” 苏荷吃的很欢喜。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住持……” 苏荷飞快的把鸡腿送进嘴里,横着把腿骨一拉,就拉了根骨头出来。 一个女尼飞也似的跑来,“住持,明云胡了个清一色杠上花,抽过去了!” 贾平安挡在苏荷的身前,她赶紧几下把鸡肉吞咽了,然后暗自感谢了一下贾师傅,“去看看。” 贾平安问道:“你如何知晓她胡了什么?” 女尼:“……” 哎! 贾平安觉得自己在作孽。 出了感业寺,明静已经在外面吹了许久的秋风,看着脸都红了。 “很忙吗?”她强作镇定的问道。 “先前有人争执,某得去劝导一番。” 贾平安不会说自己在投喂苏荷,一脸正儿八经的勤勉模样,然后关切的问道:“冷吗?” “不冷。”明静很是淡定。 “啊嘁!” 明静打了个喷嚏,“有些东西进去了。” “啊嘁!啊嘁!” “进去了一窝吗?” 明静策马就走。 回到百骑,李治召见。 进宫后,贾平安发现李治的心情颇为不错。 “吐谷浑……你觉着可能挡住吐蕃?” 贾平安摇头,“不是对手。若是吐蕃全力来攻,吐谷浑撑不住多久。” “朕知道了。” 贾平安告退。 出了殿内,王忠良说道:“武昭仪那边让你去一趟。” 贾平安心想不会是催婚吧? 他心中转动着这等念头,自然就有些退意。 刚没走多远,浩浩荡荡的就来了一群人,为首的竟然是萧淑妃。 贾平安赶紧想闪。 萧淑妃却眼尖,指着他喝道:“贾平安!哪里跑?” 王忠良低声道:“好自为之。” 说着他转身就走。 萧淑妃近前,想到上次的故事,不禁咬牙切齿的道:“你说了个狐女的故事,可狐女后来如何了,那一对狗男女后来如何了?这些都未曾交代,当真是想杀了你!” 贾平安恭谨的道:“萧淑妃却错了。” “我错了?”萧淑妃冷笑道:“今日若是说不出个道理,我便让你每日进宫说故事。” 你想听,可李治不能啊! 若是贾平安每日去后宫,李治再不介意也会纠结。 这个女人比较疯,贾平安想了想,“那故事便是人间百态,有人狼心狗肺,有人千金一诺……谁对谁错?却只有天知道。” 他缓缓吟诵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 他颔首而去。 萧淑妃默念着这两句话。 “竟然很有道理。” 宫中的贵人们自然不信什么好人有好报,她们看多了倒霉的好人,反而是那些手段阴狠的人能活的最好。 然后她一跺脚,“我还没问那狐女如何了。” 狐女……贾平安压根就没想过结局。 内侍带他进了一间偏殿,武媚抱着襁褓坐在那里,似笑非笑的。 贾平安才想起自己忘记了礼物,就疾步进去,“阿姐看着消瘦了,可是牵挂某吗?某在西北吃好喝好,一切平安。” 这个不要脸的! 邵鹏的脸颊在抽搐着,觉得以往的贾平安都没现在这般不要脸。 武媚笑道:“听闻你在西北杀人无数,只是回来就记得去什么禁苑……莫非喜欢苏荷?” 贾平安干笑着。 这是吃醋了。 “某准备了好些礼物给阿姐,只是太重了些,回头就送来。” 武媚笑了笑,略过这一节,“西北那边如何?” 贾平安心中一凛,知晓阿姐现在逐步的开始涉政了。 “西北那边……吐谷浑内部不靖,那些权贵野心勃勃……” 晚些,贾平安出宫。 武媚回到了寝宫。 晚些李治来了。 “孩子如何?” 李弘颇得他的喜爱,一天见不着就心中不安。 “吃得香,睡得好,这孩子就是个省心的。” 李治看了一眼孩子,坐下说道:“先前朝中争论,有人说攻伐高丽,有人说攻伐吐蕃,不一而足。朕也为之头痛。” 武媚缓缓的道:“陛下,西北暂且无大碍,只要盯着吐谷浑就是了。说攻伐高丽的,却是心急了些。目前大唐国中还有不少弊端,不解决了就倾国大战……炀帝前车之鉴不远。” 李治眼前一亮,握着武媚的手,只觉得这番话都说到了自己的心坎里,“你竟然有如此见识,倒也让朕欢喜……” 武媚低头,“只是管窥之见罢了。” 李治随后说了些朝中的事,武媚或是倾听不语,或是建言,二人渐渐说的投机。 邵鹏招手,张天下等人悄然出去。 周山象的眼中多了喜色,“昭仪这般……前途无量。” 在宫中,王皇后和李治没啥共同话题;萧淑妃跋扈,李治只是喜欢她的明艳,时日久了,再好的容颜也变成了墙头的蚊子血。 要想帝王的宠爱不衰,最好的法子就是有共同话题。 邵鹏低声道:“这是好事,不过莫要声张。” 晚些李治出来,看着红光满面的,精神颇好。 一路回去,半路就见王皇后站在路边,作欣赏秋色状。 “陛下!” 王皇后恰到好处的惊喜。 李治淡淡的道:“朕还有事,先走了。” 王皇后低头,双拳紧握,那指甲都深深的陷进了手心里。 那个贱人! …… “柴令武如何?” 长孙无忌的精神依旧很好,拿着毛笔的手比那些少女的都白皙。 郑远东说道:“整日就在家中,不过客人不少,都是些宗室权贵的家人。” 长孙无忌一边写字,一边说道:“要盯着……还有李道宗,盯住他,对了,派去均州的人可有回报?” 郑远东说道:“有,说是濮王在府中以酒浇愁。” ——濮王便是原先的魏王李泰! 长孙无忌抬头,眼中全是讥诮,那双浓眉微微皱起,多了几分杀机,“他愁什么?有何好愁的?先帝当年感到了危机,便让他得意,于是太子便岌岌可危,最后不是出手杀弟,就是……造反。他最终选择了造反,可先帝何等人?” 这是秘辛。 所谓的太子就是李承乾。 按照长孙无忌的说法,李泰就是炮灰。先帝对太子李承乾多了警惕之意,随即就扶持了魏王李泰和他打擂台。 兄弟二人你争我夺,先帝看戏,李承乾干脆就准备谋反。 最后的结局是李承乾倒台。先帝本想继续留着李泰,但长孙无忌知晓,留下来也是炮灰,不如直接扶持更小的李治。 于是李承乾和李泰远离了长安城。 李承乾去了,李泰…… “皇帝心太软。”长孙无忌叹息着,眼中的利芒让郑远东觉得脊背发寒,“让人去传话,告诉李泰,太子已经去了,他还在留恋什么?” “是。” 郑远东出去。 站在院子里,他深吸一口气,随即把事情交代了下去。 随后他回到了住所。 没多久就有人叩门,很熟悉的节奏,连力道都不变。 “进来。” 白胖的男子进来,郑远东说道:“长孙无忌在盯着柴令武,另外。他令人去均州传话,问濮王……太子去了,你还在留恋什么。” 白胖的男子点头,旋即离去。 晚些,李治就得了消息。 “濮王……” 那个得意洋洋的兄长,总是俯瞰着他的天之骄子。 良久,他起身道:“晚饭准备些酒。” “是。” 有内侍去通告。 “陛下吩咐,晚饭要饮酒。” “是!” “陛下要饮酒,准备好!” “去拿酒来。” “打开检查!” “并无错漏!” “试毒!” “无恙!” “和菜一起送去!” …… “郎君。” 鸿雁把酒水送来,然后站在侧面。 贾平安喝了一口,赞道:“果然是好酒。” 这是皇帝的赏赐,味道确实不错。 这一路从西北赶回来,浑身都在酸痛,他连续几天喝酒舒筋活血,总算是好了些。 “郎君。”杜贺进来,“公主来了。” “哪个……”贾平安刚开口,高阳就风风火火的进来了。 “你回来竟然不去看我!” 呯! 小皮鞭丢在案几上,高阳冷笑着。 呃! 贾平安苦笑道:“一直没休沐。” 杜贺在边上翻白眼,心想郎君执掌百骑,哪会担心夜禁?下衙直接去了就是。 竟然撒谎,果然是负心汉! 高阳坐在案几上,伸手托住了贾平安的下巴…… 杜贺赶紧带着人出去。 外面王老二见他欢喜,就问道:“管家遇到喜事了?” 杜贺真想看里面一眼,但却不敢,“是好事。” 推倒吧! 公主,把郎君推倒吧! 我们支持你! 里面。 高阳坐在了对面,夹了一片羊肉吃了,赞道:“你这个火锅弄的好吃,我家里的厨子也学了这个,却比不过。” 刚被调戏了一波的贾平安淡淡的道:“某若是愿意,随时都能弄出新菜系来。” 这话霸气侧漏,高阳不禁赞道:“我只管吃就是了。” 随后,她说了那件事。 “巴陵说有人要弄死我,随后我就在平康坊遇到了刺客。” 贾平安觉得不对。 “若是刺客,你当时在马背上这般显眼,哪里会让你察觉,定然是近身之后再拔刀。” 这戏演的太假。 贾平安叹道:“公主……” 高阳觉得这个语气不对,小贾好像有硬化的意思,就板着脸道:“什么?你只管说。” “这是假的,就是为了糊弄你!” 高阳一拍案几,贾平安赶紧按住了酒杯,“淡定!” “淡定个屁!”高阳起身就准备走,贾平安拉了一把。 “你此刻去寻巴陵作甚?可有证据?” “我做事还要证据?”高阳骄傲的道。 莽过去就是了。 “你可想想她为何要骗你?” 高阳坐下,单手托腮…… 贾平安有些绝望。 “怕不是有些阴谋,想利用我。” 贾平安松了一口气,“知道就好,吃饭。” 高阳提起酒壶,鄙夷的道:“就这?” 娘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这一路喝多了酒。”贾平安怂了。 高阳喊道:“拿酒来!” 鸿雁送了酒水进去。 杜贺在外面跺脚。 王老二问道:“你这一脸的懊恼为何?” 杜贺仰天长叹,“郎君太快了!” 王老二:“……” 高阳晚些回去,贾平安令王老二护送。 “我带着人来了。” 高阳的酒量确实不俗,看着很清醒。 “安全第一。” 别人不知道,贾平安非常清楚,如今的长安城中已然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贾平安在百骑安排了事情,随后就带着教材去上课。 久违了的学生们看着依旧人渣,特别是人渣藤,甩头甩的越发的洒脱了。 “先生看着黑了不少,不过黑的精神。” 李元婴一开口就悄然怼了贾平安一下。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随即开始上课。 晚些下课,贾平安出去,李元婴紧紧跟在身后。 “先生,本王有个麻烦……” 这厮开怼的时候,贾平安就知晓有问题。 “本王发现宫中有人为了十文钱杀人。” “你该告诉宫中人,把凶手抓到。” “已经被抓了,但本王一直在做噩梦。” 李元婴面色苍白,“一闭眼,仿佛那个内侍就在眼前,伸手抓挠……” “喝一顿酒,好好睡一觉。”贾平安拍拍他的肩膀,“记住,你为他报仇了,他该感谢你。” “是啊!” 人渣藤转过身,“尉迟黑子,喝酒去!” 尉迟循毓骂道:“上次你没给钱,害得某差点被扣在了那里,不要脸!” “那此次某把上次的也算上。” “你求某?” 尉迟循毓竟然变聪明了。 李元婴能伸能屈,“本王求你了。” 尉迟循毓想到了上次贾平安得手段,虽然不知道啥意思,但很威风,就说道:“叫爸爸。” 呯呯呯! 二人一阵厮打。 一群学生浩荡而去。 “先生,一起去吧。” 贾平安摇头。 他刚回来,百骑积累的那些事儿要处理。 回到百骑,程达坐在那里愁眉苦脸的。 他抓挠着头发,那越发向上的发际线看着岌岌可危。 “武阳伯。”见到贾平安后,程达起身,但还是犹豫了一下。 你不说我也不问。 贾平安后世经历过职场手段,算是个老油条。 程达叹息一声。 你学孟姜女也没用。 贾平安发现程达的眼中竟然有水光。 他用那种随意的口吻说道:“某很闲,可有事情做?” 程达的眼中多了光彩,“武阳伯,某前日抓赌钱,抓到了一人,拷打之后才说是房家的管事,说是并未赌。” “没抓获赌资?” 程达点头。 这人干大事不敢做,小事也畏畏缩缩的,抓赌却上心。 “那房尚书说了,让某给个交代,否则……” 程达低下头,“某就想赔钱谢罪,可房尚书却不肯,某担心以后会被收拾。” 房遗则是刑部尚书,可恩怨却是和贾平安结的。上次贾平安带着人砸了房家大门,这个仇房家还没报。 但…… 房家没几个月奔头了。 想到这里,贾平安说道:“此事某去交涉。” …… 求票! 第363章 必死之人 房遗直忙碌了一阵后,总算是清闲了些,心腹就在边上烹茶,二人悠闲的说着话。 “尚书,那程达传闻在百骑里只是混日子,此次设局为他……某觉着用处不大。” 水汽渺渺,房遗直吸了一口气,“再放些姜蒜。” 心腹再撮了些姜蒜进茶壶里熬煮。 房遗直眸色幽深,“那贾平安在百骑颇有威望,怎么弄他某想了许久。直接不成,那就只能从侧面着手。那程达虽然在混日子,可他知晓被某盯住的后果。这等人最看重自己的官位,而此事乃是贾平安连带而来……若是贾平安无法解决了此事,回过头程达就能恨他入骨。” 心腹搅动了一下茶水,笑道:“是了,越是混日子之人,越是看重手中的东西,谁动了他的东西,谁就是他的仇人。此事虽然是和房家结怨,但骨子里却是房家和贾平安的恩怨。” “尚书。”外面来了个小吏,“百骑的贾平安求见。” 房遗直的眼中多了喜色,只觉得胸中一股子气喷薄而出,整个人畅快之极,“让他来。” 小吏出去,心腹起身拱手,“尚书好手段,这贾平安果然就来低头了。” 房遗直笑道:“低头?此事若是想解决,贾平安必须赔罪。” “这是应有之意。”心腹把茶水奉上。 房遗直喝了几口,贾平安来了。 “武阳伯所为何来?” 这是讥讽。 贾平安说道:“房公在时曾秉政,今日之宰相,当年多曾对房公低头。” 房玄亮当年堪称是朝堂上的顶级大佬,什么长孙无忌都得排在后面。 房遗直的嘴角微微翘起,他没想到贾平安竟然会夸赞父亲。直觉告诉他,这是贾平安在低头。 可你以为夸赞房家就能把恩怨消除掉? 不可能! 房遗直冷笑道:“武阳伯说这些作甚?” 想挽救你一下! 贾平安看着他。 二人对视。 房玄龄当年权倾一时,长孙无忌被他多次碾压。换做是旁人也就罢了,可长孙无忌的心眼子就那么大,这份仇一直被他记到现在。 房遗直…… 贾平安觉得这人有些天真。 你老爹当年得罪了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如今权倾朝野,你就不担心会被报复?还这么优哉游哉的做官?还优哉游哉的放任你那兄弟房遗爱在上蹿下跳。 这是把屠刀递给了长孙无忌?随后就是手起刀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贾平安这是暗示。 可房遗直却很是不屑的说…… ——你拍马屁也无用?砸房家大门的仇?我记下了! 贾平安看了心腹一眼,“某来此并非想推脱什么?该尽的力某尽到了。至于程达之事,你以为某不知道那是个圈套?” 这事儿一看就有漏洞?“带着赌具却不带赌资?他们在寻乐子呢?” 心腹面色微变。 贾平安竟然翻脸了? 按照先前他和房遗直的分析,贾平安来此就是低头的。 但他只是开头说了一句软话,夸赞房玄龄当年了得,连长孙无忌都得屈居其下。 但这不够! 此事得罪房家太甚?房遗直需要贾平安珍而重之的赔罪! 在大庭广众之下给房家赔罪。 房遗直淡淡的道:“刑部已经查清了?这便是针对房家的一次污蔑。” 好一个房遗直。 这一下就把事情给卷了回去。 ——你贾平安吩咐程达布局污蔑房家的管事! 贾平安笑道:“如此也好,此事便算在某的头上,告辞。” 他转身出去。 房遗直怒火上涌,喝道:“你这是不知死活!” 他的母亲出身于范阳卢氏,小小的贾平安算个什么? 贾平安没回头?随口道:“程达之事某接下了,有何手段只管使来。” 刑部的官吏们暗自咂舌。 “这武阳伯果然是胆大?竟然直接翻脸了。” 贾平安径直去了左武卫。 一群老将正在讨论未来的方向。 “小贾!” 梁建方招手,等贾平安进来后问道:“吐蕃人的实力如何?你此次去可有发现?” “要实话!”苏定方补充。 “不差!”贾平安说道:“吐蕃人悍勇。” 这便是吐蕃和大唐争锋的倚仗。 “三百对三百?我军能速胜,主要是李敬业太过厉害了些?冲阵所向披靡。” 这等小股厮杀个人武勇很重要。 若是数万大军对垒?小股骑兵冲杀对于大部分敌人都是致命的?但吐蕃人的韧性却不错。 “后续突袭两个寨子,都是夜里摸进去,随后掩杀。” 梁建方陷入了沉思。 “吐蕃人悍勇,吐谷浑必然不是对手。”苏定方有些头痛,“高丽在另一侧,若是征伐高丽时,吐蕃人突然动手……” “两头不能兼顾。”程知节起身,“此事须从长计议。” 梁建方抬头,“从个屁!全力打高丽,解决了高丽之后,再回头打吐蕃……” 贾平安走到了地图边,指着新罗说道:“若是先打高丽,吐蕃定然会趁势攻打吐谷浑。” 李治时期对高丽的战争起源于新罗的求救:大唐出兵救援新罗,灭了高丽之后,新罗马上就翻脸,想方设法的驱逐唐军。 按理大唐一巴掌就能拍死了新罗,为何不动手? 这里有一条线! 命运之线! 新罗被高丽和百济联手收拾,就求助于大唐。 大唐毅然决然的出兵,随后和高丽打作一团。 就在此时,狡猾的禄东赞看到了大唐无法兼顾西北的机会,马上起兵攻打吐谷浑,随后灭掉了吐谷浑。 大唐至此陷入两难境地。 打高丽,吐蕃就会持续扩张。 不打,留下高丽就是个祸害。 最后李治决定继续打高丽。 高丽灭国,大唐欢欣鼓舞时,愕然发现西域的局势不妙了。 灭了吐谷浑之后,禄东赞果断出兵西域,因为大唐倾力攻打高丽,不能兼顾这个方向,于是西域岌岌可危了。 大唐灭了高丽后,随即就把目标对准了吐蕃。 而在此时…… 被救的新罗翻脸了。 他们知晓大唐此刻的对手是吐蕃,无暇兼顾这边,于是煽阴风,点鬼火,一路把唐军赶了出去。 新罗人值得骄傲。 他们利用大唐灭掉了自己的所有对手,随后又利用吐蕃赶走了大唐,自己得了偌大的地盘。 这便是这条线的走向! 大唐失败于不能兼顾两个大方向的作战。 “吐谷浑丢了便丢了。” 梁建方的话让贾平安有些愕然。 随后他想起了历史上大唐坐视吐谷浑灭国的事儿。 “西域怎么办?” “西域?”梁建方笑道:“吐蕃难道还想窥探西域?” “对。” 大唐和吐蕃百年战争的起因就在西域。 想想大唐真心彪悍,开国打突厥,随即打高丽,再打吐蕃,接着打大食…… 一个个强悍的对手轮番出现,大唐竟然能支撑下去。 这个大唐! 牛逼! 贾平安想到的是李隆基。 老李家是一代不如一代。 但现在却多了一个选择。 李弘! 老帅们在研究局势。 有人煮茶送来,众人接过缓缓喝了,唯有程知节慢条斯理的摸出一个小油纸包,打开,把一些粉末倒进了茶水里,然后缓缓搅动。 贾平安的脸颊在抽搐。 梁建方的脸颊在抽搐。 程知节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抬头笑道:“娘子知晓老夫的身子,这是一些好药材,加进去喝了,强身健体呐!” 人到六十不得已,保温杯里泡枸杞。 这个狗粮撒的不错。 梁建方看着自己的茶水,突然觉得没滋没味的。 程知节喝完茶水,又弄出个锦囊,打开摸了一枚果脯塞进嘴里。 “舒坦!”他惬意的说道。 不消说,这又是崔氏给他准备的。 艹! 梁建方把茶杯重重的顿在桌子上,“不喝了!走了!” 苏定方把茶杯一丢,“老夫回去了。” 贾平安趁机起身,“走了走了。” 一群人骂骂咧咧的走了。 出了左武卫,一个将领问道:“大将军去何处?” 是啊! 梁建方一拍脑门,“这是老夫的地方,要走也是老程走!” 贾平安笑着走了。 “笑个屁!” 老梁恼羞成怒了,喊道:“明日来家里喝酒!” 贾平安面如土色。 回到百骑,贾平安刚进值房,程达就来了。 贾平安刚想说话,程达拱手。 “多谢武阳伯。” 贾平安愕然,“这是何意?” 要想领导好一个部门,威严是必须的,但担当才是最重要的素质。 程达不敢担大事,最喜欢带着人去抓赌,所以此次跳坑也是咎由自取。 贾平安本可不理。 但…… 领导不是这么当的! 所以他果断出手。 程达会如何? “刚才刑部传来消息,武阳伯接下了此事的恩怨,房尚书勃然大怒,说等着你去赔罪……”程达眼眶都红了,“某此生历经许多事,也有过几任上官,从无一位上官这般……” 他躬身告退。 老程归心了。 贾平安知晓,自己在百骑的地位会越发的稳固。 他起身把程达送了出去。 “此事你无需挂在心上,好生做事。” 贾平安微笑着。 程达越发的感激了,“可房遗直却是刑部尚书,若是他针对你,某百死莫赎。” “你是某的下属,某若是放任你被房遗直收拾,这个百骑统领某再无脸做下去。” 边上有几个兄弟,贾平安马上进入了代入状态,淡淡的道:“换做是任何一位兄弟遇到了这等事,某都会出手。” 那几个兄弟的眼中多了钦佩之色。 晚些他们会把这番话传给其他人。 贾平安回身进去。 威望+1。 明静急匆匆的从宫中回来,听闻此事后也颇为震动。 她进了值房,反手关门。 贾平安:“你要做什么?” 明静的额头青筋蹦跳。 回过身,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生气,然后说道:“上次房家之事你还未解决,今日再度多了新恨……你可知道,宇文节和房遗爱交好?” 呃! 这个贾平安真心不知道。 “你得罪了房家,房家会收拾你,还有范阳卢氏也会收拾你,宇文节也会收拾你……” 明静皱眉,“你做这些为了什么?若是为了收拢人心也不值得。” 在她看来,用得罪这些大家族作为代价去收拢百骑的人心,那是疯子才会干的事儿。 贾平安淡淡的道:“做人,要有担当!” 房门关着,室内的光线有些暗淡。 贾平安坐在那里,明静从侧面看去,格外的从容坚定。 这个男人…… 贾平安却在想着房家的遭遇。 房遗爱在不断的作死。 他这次拉了一堆宗室倒霉,宇文节记得也是其中的一个。 由此可见,房遗爱才是真正的扫把星。 一个人扫了一堆大佬。 可惜了李道宗。 “武阳伯!” 外面有人在喊。 明静打开门,包东进来说道:“武阳伯,房家进贼了,不良人没查到,报到了百骑。” 明静不禁抚掌笑道:“好一个报应不爽,哈哈哈哈!” 程达也在笑,“活该,哈哈哈哈!” 房遗爱砸了长安食堂的大门,引发贾平安的报复,随后房遗直再报复。 于是房家和百骑势同水火。 可没想到此刻竟然来了这么一件奇葩的事儿。 贾平安去了长安县。 老崔看着依旧精神,“来了啊!” “是啊!” 贾平安坐下,“长安县最近的治安可还好?” 崔义玄埋首文书中,没抬头说道:“好得很,有老夫坐镇,那些贼子哪敢跳梁。” 贾平安起身拱手,“多谢崔公。” 崔义玄缓缓抬头,慢条斯理的道:“就许你帮崔氏,难道老夫就不能帮你一次?道谢……你这是想和老夫生分了?” 贾平安笑道:“哪里。” 崔义玄指指门外:“老夫忙,你赶紧去。” 等贾平安走后,曹英雄进来了。 作为机要秘书,他经常和老崔见面。 “房家的案子……可稳妥?” 曹英雄说道:“明府放心,下官让那些不良人装腔作势,最后说查不出,房家那边怨声载道,说是要去朝中弹劾长安县。” “让他们去弹劾。”崔义玄揉揉眉心,“房遗爱砸了长安食堂的大门在先,小贾报复回来,这是两抵了。可房遗直却再次出手……这是不依不饶啊!” 他抬头微笑道:“房家和范阳卢氏真当小贾还是那个孤身一人的扫把星吗?那老夫便让他们知晓,他的身后还有崔氏!” …… 房遗直想杀人! 印鉴何等的重要? 别人拿了印鉴可以为伪造文书和书信,栽赃陷害轻而易举。 “长安县怎么说?” “长安县说多番查探,并无线索。” 房遗直冷笑道:“崔义玄如何说?” “崔明府说此事长安县无能,他已经处罚了不良帅。他担心印鉴丢失时日过长会被人利用……所以把案子交给了百骑。” 房遗直:“……” 他额头上青筋直冒,“为何不交给雍州?” 把案子交给贾平安,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来人说道:“崔明府说……此事要紧,再说百骑有监察长安治安之责,所以就交给了百骑。” 房遗直拍了一下桌子,咬牙切齿的,最后渐渐平静了下来,“贾平安定然会敷衍了事!” …… 这事儿不算小。 作为房家这一代的家主,房遗直的印鉴很值钱。 他随即令人去外面传话,说是原有的印鉴作废…… 可见过他印鉴的人有几个? 房遗直焦头烂额。 百骑内部也是议论纷纷。 “此事某去。”程达狞笑着,一心想报复。 “咱们装个样子就得了。” 连明静都选择了默然。 贾平安起身,“包东去寻几个好手,跟着某来。” 明静叹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你的屁股坐哪边的? 众人看着她。 明静不慌不忙的道:“有仇不报非君子。” 嘁! 贾平安带着人去了梁国公府。 房遗爱没冒泡,管事带着他们去了书房。 书房不小,里面摆设的很是雅致。 “查!” 贾平安站在门外,一句吩咐,百骑的人四处寻找线索。 “窗户被打开过。” 这是最直观的证据。 随即就是询问仆役。 可这些仆役要么没作案时间,要么就是没动机。 “外贼!”房遗爱的声音很大,“定然是有奸贼想陷害房家,这才偷了印鉴!” 贾平安不置可否。 房遗爱身材魁梧,一脸骄横的模样,“你定然会敷衍了事,可舆论悠悠,某看你如何收场!” 贾平安没搭理他。 这事儿他首先想到的是小圈子。 偷了房遗直的印鉴,比如说写什么效忠书,或是什么勾结的书信,这个妥妥的就是罪证。 但事发后,这个手段就算是废掉了。 而且…… 他回想了一下那个大案。 事情是由房遗爱引发的,随即蔓延开来,成了长孙无忌清理政敌的机会。 只要房遗爱被拉进去,房遗直就没法置身事外,这便是连带。 那么小圈子不该在此刻打草惊蛇! 还有谁? 贾平安仔细想了想。 没人! “百骑无能,且滚回去,让刑部来查。” “你若是还知道好歹,便该马上交出此事,否则房家迟早会让你悔不当初。” 贾平安抬头,喋喋不休得房遗爱楞了一下。 贾平安指着他,“赶出去!” 房遗爱骂道:“这是房家……” 两个百骑把他赶了出去。 贾平安在思索着。 “把当日有作案嫌疑的仆役名字记下来,职务也记下来,谁当日出过门……这些一一问清楚。” 他起身,“其余的回去。” 出了书房,房遗爱在远处喊道:“贱人,某等着看你的下场!” 贾平安缓缓偏头看了他一眼。 他不和必死之人啰嗦。 …… 晚安!顺带求个票。 第364章 海王,森林 “房遗直的印鉴丢了?” 重臣的印鉴丢了,这不是小事。 “是。” 王忠良觉得房家今年的运气不好,从房遗爱到房遗直都在倒霉。 李治放下奏疏,起身出去。 “案子如何了?” “说是交给了百骑,武阳伯才将带人去房家查探,无功而返。” 李治不置可否的摇摇头。 晚些,房遗直的奏疏来了。 “房尚书为自己的疏忽请罪,并说百骑查案不尽心,恳请把这个案子交给刑部来查。” “百骑不尽心?”李治回身,“舅舅如何说的?” 连他都怀疑这事儿是长孙无忌干的。 王忠良也觉得如此,“长孙相公没说话。” 李治沉默片刻,“此事暂且看着。” 皇帝进入看戏模式。 “陛下。” 王皇后来了。 这个女人最近看着精神焕发,让李治恍惚想到了当年迎娶她时的场景。 那时的王氏羞涩,眉眼间全是忐忑。 这才过了多久? 曾经羞涩的少女变成了满心算计的皇后,自己想和她说句心里话也不能。 这便是地位带来的变化。 李治笑了笑,“何事?” 王皇后察觉到了皇帝眼中的那一抹柔情,“陛下,太子今日做了功课,臣妾见了不胜欢喜,想着陛下的学问高深,就想让陛下看看,好歹也指点一番……” 李治眼中的那一抹柔情消散了,接过一张纸,看了看。 “还不错。” 李治看了她一眼。 这个女人的眼中全是试探之色。 她想巩固太子的地位。 这也是一种忐忑,不过前一种是纯真,后一种是算计。 李治意趣阑珊。 “陛下,晚些臣妾准备些酒菜……” 王皇后发出了交公粮的邀请。 李治的眼皮跳了一下,“朕晚间还有事。” 什么事? 定然是去寻武媚那个贱人! 一对狗男女! 王皇后暗自愤恨。 …… “让房家不安去吧。” 程达在百骑散播着这等言论。 “不要得意。” 明静对他这等猖狂的言行提出了批评。 “此事不小,若是不能查清,也只能交给刑部。” “这个案子破不了。”程达很笃定的道:“能进入书房之人都被查过了,那一日都没出去过,随后搜查也没找到……就算是有人偷了,他只需把那印鉴丢进茅厕里,谁还能找到?” “那武阳伯还在查什么?”明静觉得贾平安就是在装腔作势,“装得真像。” 程达干笑道:“武阳伯勤勉。” 贾平安在看那些仆役当日的进出记录。 世家大族,每日谁进出都是有数的。 当日房家外出的有九人,算是少的。 其中两人是去采买,四人是去送礼,而剩下的三人中,一人去看病,二人是陪着房遗爱出去喝酒。 谁有嫌疑? 贾平安想的头痛。 “武阳伯?英国公派人说?下衙了去家中饮酒。” 老李这是要纳妾了? 贾平安觉着自己该准备一份礼物。 下衙后,他和阿宝出了皇城等着。 皇城很大?整个中央系统和护卫皇宫的力量都在里面蹲着?上下衙时堪称是车水马龙,人多的不行。 有人骑着好马洋洋自得?就像是后世开着超跑一般,竟然还在皇城外等着。 艹! 贾平安觉得那厮该在马头上摆几瓶饮料。 晚些李敬业出来了?见到贾平安也不停?“兄长,某先回家了。” 这货那么急干啥? 为何不一起走? 贾平安有些好奇。 李勣出来了。 那个骚包显摆自己宝马的官员干咳一声。 据闻老李相马有一套,这货怕不是想请老李看看。 李勣看了一眼,“空架子?没经过磨砺?废了。” 官员:“……” 贾平安上了阿宝,和李勣会和。 李勣摇摇头,“那匹是好马,可养马之人却不知好马要磨砺的道理,养的太过精细。” “那就是温室里的鲜花?深闺中的少女。” 李勣看了她一眼,“你整日带着敬业去青楼?说什么查验当地的资源,这从西北回来的一路都在查?查到了什么?” 贾平安囧! 这只是他的一个恶趣味,到了一个有趣的地方?他喜欢去当地的青楼转悠一圈。 但他进去时?抱着的念头就是游玩。 真的?他把青楼当做是了风景区。 李勣换了个话题,“那个案子很敏感,你莫要小看了。房遗直乃是刑部尚书,房家、范阳卢氏在后面。这等人的印鉴丢失了是大事,陛下估摸着都会有所耳闻……若是查不出,房遗直会被弹劾。” “为何?”贾平安不解。 李勣说道:“印鉴都看管不好,还能指望他做什么?” 李勣见他默然,就劝道:“老夫知晓你和房家的恩怨,可此事却要分开。” 老李这般大义凛然,不禁让贾平安惭愧,“那要不……明日某就把案子交给刑部,让房遗直自己查。” 李勣沉吟着,“一日就交……外面会说百骑无能。再查查,兴许就查到了,老夫看再等四五日吧。” 贾平安:“……” 老李果真是个阴人不见血的厉害角色,一番话说的有礼有节,让你找不出毛病来。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要多学啊! 贾平安暗自鼓励着自己。 到了英国公府,李尧把他们引进去,暗地里给了贾平安一个大拇指。 什么意思? 难道老李要给我介绍女人? 贾平安有些不解,就放缓速度,给了李尧一个眼神。 “外面都说武阳伯快意恩仇,把房家的案子从长安县弄到了百骑,就是要拿捏房家,畅快淋漓啊!” 这便是爽点? 贾平安觉得自己的爽点和这个时代的人格格不入。 晚些喝酒,李勣说了情由。 “此次敬业算是崭露头角了,朝中有人说让敬业去军中,老夫拦住了。” 李敬业悲愤! 怪不得先前这厮一溜烟就跑了,原来是和老李闹情绪。 贾平安喝酒,随后问道:“可是因为那些人?” 李勣想抽死自己的孙儿,“小贾一语中的。” 他恨铁不成钢的道:“中书和门下商议政事,但要实施却得靠尚书高官孙无忌等人一直想把持尚书省,所以对老夫多有谋划。你此刻去了军中……以为能真平安?” 贾平安苦笑。 我是贾平安,我为自己代言。 李勣情绪平静了下来,“那些人会针对你下手,只要把你的把柄拿到手中,他们随即就会来威胁老夫,让老夫要么顺从他们的意志,要么就只能退下。” 老李太狡猾了。 一番话就把长孙无忌等人的谋划分析的清清楚楚的。 贾平安知晓老李请自己来的目的,就说道:“敬业还年轻,此刻去了军中也难出头,且等有了征伐的机会再说吧。” 李敬业有些沮丧,难得叹息了一声,“可兄长你也年轻啊!” 贾平安平静的道:“某天赋异禀。” 李敬业:“……” 李勣不禁笑了。 少年人斗嘴在他看来便是活力四射的表现。 晚些贾平安半醉而归。 “鸿雁,郎君喝多了。” 杜贺觉得机会来了。 鸿雁心中有些小激动,赶紧去扶贾平安。 贾平安洗漱,随后进了书房。 鸿雁看着杜贺,“郎君没醉。” 杜贺干咳一声,“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兴许就有了呢!” 书房里,贾平安依旧在琢磨着这个案子。 在排除了长孙无忌一伙人的嫌疑后,贾平安把目标锁定在了仆役的身上。 他仔细看着那份记录。 谁出门,谁有机会经过书房。 这些他一一看了。 然后把有机会进出书房的那个选项去掉。 真有机会进出书房的人,不会翻窗,因为动静太大。 那么出门的人…… 贾平安仔细看着。 蒋林! 蒋林在房家的职责是账房,当天出门的理由是看病,他也确实有病,边上备注是虚弱。 当天蒋林出门长达两个多时辰,回来时据闻脚都是软的。 这治病只有越来越好的,就算是不好,也不能更差吧? 但蒋林在房家属于高级雇员,这个案子当时长安县的不良人还请他帮忙分析了一番那些仆役涉案的可能性。 为啥没怀疑他? 娘的! 贾平安一拍案几。 “郎君!” 鸿雁就像是幽灵般的飘了进来。 “无事!” 贾平安被吓了一跳。 鸿雁叹息一声,又飘了出去。 贾平安觉得这一幕去演鬼片都不需要化妆。 他仔细琢磨着蒋林此人。 第二天他到了百骑,第一件事就是叫来了包东。 “去查蒋林此人,查清楚,特别是花钱的地方。” “为何查他?”明静也在有意识的加入到百骑的日常事务中来。 “因为某的直觉!”贾平安很平静。 “直觉?”明静觉得这是对自己智商的羞辱,“若是直觉有用,我也不会来百骑,而是继续在道观里逍遥快活。” 呃! 贾平安对这个女人的经历多了些好奇,“来,说出你的故事。” 明静幽怨的道:“没什么可说的,就是做了女冠,还想做女冠,一直想做女冠……” 女冠很潇洒,想干啥就干啥。 而百骑的明中官却要受到各种约束。 包东带着人去了。 贾平安去授课。 值房里静悄悄的。 明静无聊之极的怀念着自己在道观里的日子。 “那时候每日都能炼丹,把肥鸡放在丹炉里烤……美滋滋的。现在却每日坐在空屋子里,哎!” “明中官。” 程达来了。 他口渴,可自家的水杯却没在这里,就拿了明静的水杯去倒水。 “站住!” 明静叫住了他,“为何拿我的杯子?” “喝水啊!”程达口真是渴了,说着就把水壶里的冷开水倒了一杯。 他举杯准备吨吨吨! 人影闪过,程达手中的水杯被夺走了。 他呆呆的回身,明静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手中拿着水杯,缓缓喝水。 “这般小气!”程达不满的道:“一个水杯罢了,兄弟们拿彼此的水杯喝水多了去。” 明静心想老娘可是女人! 但要维系关系,日子才能好过。 明静指指贾平安那张桌子,“武阳伯的杯子你为何不用?” 程达理直气壮的道:“武阳伯有些洁癖,不许人喝他的杯子。” 那我就没洁癖了? 明静指着外面,“出去!” 程达愕然,指着自己,“说某?” “出去!”明静怒了。 呯! 她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程达本是个擅长苟的人,又觉得打不过明静,顺势就退了出去。 “这明中官的性子怎么和女人似的?”他百思不得其解。 下午,包东那边就带来了消息。 “蒋林在房家做账房十余年了,父亲也是房家的老人,深得房遗直的信任。” 果然是个老鬼! 贾平安摩挲着光溜溜的下巴。 “钱财呢?” “蒋林在房家的月钱不少,不差钱。不过他最喜去青楼,常年包了两个女妓。” 这腰子堪称是杠杠的! “他的月钱可能承担这等花销?” “能!” 嘶! 贾平安觉得有些难受,“让孟亮来。” 这里谁都没保养过女人,唯有曾经的舔狗孟亮知晓这里面的行当。 孟亮一来,贾平安赶走了其他人,然后问道:“你当年和巧云时,可知晓那些包养女妓的手笔?” 孟亮的心猛地缩了一下,觉得刺痛难忍。 哪怕是过了数年,可他依旧忘不掉巧云。 “你那是忘不掉自己曾经的付出,所以坦然些。”贾平安觉得孟亮很可怜,至今依旧孑然一身。 当然他也是单身狗。但他单身是挑花了眼,而孟亮是忘不掉巧云。 “那些人包养女妓的话,钱财是要给的,隔一阵子还得给些好处,譬如说金银首饰,或是绸缎布匹,否则那女妓会觉着跟谁都是这么多钱,会挑花了眼,今日看到个俊美的就贴上去,明日看到个有钱的就会换个人。” 果然! 贾平安心中暗喜,觉得孟亮起了作用,就劝道:“你对一个人付出越多,你就会越在意她,就会越不舍,越难忘。把那些付出淡忘掉,你就会发现,你离开了一棵歪脖子树,却拥有了一片森林,以及一片海洋。” 海王的日子得腰子好,贾平安觉得蒋林的虚弱毛病就是在女人的身上落下的。 孟亮身体一震,“是了,果然是了。” 这货不会疯了吧? 孟亮出去,明静见他面色潮红,就说道:“可是被呵斥了?” 孟亮摇头,“武阳伯一席话让某如梦初醒,原来某以前守着一棵树无法自拔是大错特错了。” “某该拥抱森林。” 里面传来了贾平安的声音,“加油,奥利给!” 明静满头黑线。 “进来。” 众人进去。 贾平安笃定的道:“出门带着大量的铜钱和布匹麻烦,所以权贵多在东西市的钱柜里存了钱财,房家也有。雷洪去一趟,查房家的钱财存在了哪家钱柜里。查蒋林用房遗直的印在钱柜提钱的次数。” 明静震惊,“你是说,那印鉴是用于骗钱?” 贾平安没回答,“走。” “去何处?”明静跃跃欲试。 “去房家。” 程达劝道:“武阳伯,有结果了再去吧。” “定然就是如此。” 贾平安自信的让人炫目。 一路到了房家。 房遗爱离的远远的,喝道:“奸贼,你又来作甚?” 贾平安笑了笑,“蒋林可在?” 管事说道:“蒋林就在府中。” “请了来。” 晚些蒋林来了,看着很放松。 “你两腮潮红,可见肾虚;你嘴唇发紫,可见纵欲过度……” 蒋林愕然。 房遗爱说道:“这管你屁事!” 贾平安不和半死人计较,“你包养了两个女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要想女妓死心塌地,你的那些月钱可够?” 蒋林回身看了房遗爱一眼,“房家慷慨,某的月钱丰厚,哪里不够?至于什么肾虚,某的身子好得很。” “看你说话喘息,还气血两虚!” 贾平安随口胡诌,冷笑道:“房家的印鉴丢失,某第一个怀疑的便是你!” 这个牛逼吹的清新脱俗,身后的包东心想没这回事啊! 房遗爱怒了,“蒋林父子在房家多年,贾平安你这是血口喷人。” 这个棒槌蠢,但也狠。后来被抓后,长孙无忌让他咬谁就咬谁,一心想做污点证人保命,可最后却死于刀下。 贾平安盘算着时辰,先前在路上他们走的不快,此刻雷洪应当在来的路上了。 “房家那些仆役就算是知晓印鉴的作用,可也没见过印鉴如何用。唯有你,你在账房,房家和外面往来的那些凭据都会过了你的手。譬如说拿着留了印鉴的文书去钱柜提钱。” 蒋林依旧在笑,还是苦笑。 贾平安也在笑,“别人拿了印鉴何用?唯一的用处便是弄钱。可他们用印鉴提钱,最后账目要经过你这里……如何隐瞒?” “只有你可以掩盖了此事。” 蒋林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可笑啊!可笑!” “你包养了两个女妓,可你得月钱却不足以维系这样的日子,所以你寻机翻窗进去,偷了印鉴,你不敢在书房里用印,担心会留下痕迹,便带了回去。” 蒋林含笑听着。 房遗爱在捧腹大笑。 贾平安的声音渐渐快了些,“你用印之后,本想把印鉴还回去,可谁曾想房遗直却回来了,发现窗户打开,随即又发现印鉴丢失……” 蒋林苦笑道:“武阳伯你砸了房家的大门,今日这是想让房家上下不安宁吗?” 房遗爱冷笑道:“安心,某信你!” 这个蠢货。 “房家家主的印鉴使用了多少次,房尚书定然知晓,只需核查账目就能找到痕迹。”贾平安喝道:“拿下蒋林!” 两个百骑上前。 “谁敢?” 房遗爱跳了出来。 蒋林红了眼眶,“二郎君……” “武阳伯!”雷洪来了。 贾平安微笑问道:“如何?” 雷洪扬着一张纸,“钱柜都查清了,记在了此处。仅今年,蒋林就用房尚书的印鉴在钱柜取钱三次。” 贾平安微笑。 房遗爱愕然。 蒋林面如死灰。 …… 求票,月票、推荐票! 第365章 以德报怨贾平安 房遗直一直觉得父亲的贡献和价值被低估了。 所谓房谋杜断,房玄龄擅长的是谋划。若说大唐是一间屋子,那么房玄龄负责的就是框架设计。 他是这般理解的。 那时候的房玄龄意气风发:帝王看重,朝中的臣子们尊重,连带房遗直兄弟都成了大唐年轻一代中最顶级的存在。 房玄龄去后,房遗直也很快的脱颖而出,刑部尚书堪称是大唐重臣,房家的未来依旧一片光明。 他自信假以时日,自己一定能让曾有过的荣耀再度降临房家。 但印鉴丢失这件事却让他失分了。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你连自己的印鉴都看不住,你怎么担重任? 御史已经开始弹劾了。 时日拖的越长他就越被动。 他坐在值房里,突然呼吸一紧,“来人!” 一个小吏进来,“尚书。” 房遗直眉间多了恨色,“让刑部的人去房家查探此事!” 小吏讶然,“尚书,按照规矩,除非百骑放弃了此事,否则刑部不能插手。” 官场有许多规则。 比如说调查一件事,除非上面让几个部门组成小组去查,否则该谁的就是谁的,别的部门插手是大忌。 你越界了! 在官场最忌惮听到这句话,但凡你被人说越界了,此后就会带着一个‘跋扈,不好配合’的标签。 而且你还会得罪许多人。 所以刑部看着自家老大的家中发生了这等事儿却无能为力,原因就在于此。 房遗直冷笑道:“那贾平安在拖延时日,只等着某被围攻,如此便不管了。去,令他们马上去查!” 小吏刚出去,外面就有人禀告,“尚书,府中来人了。” 来人是房家的家仆,一进来就欢喜的道:“阿郎,查到了,印鉴之事查到了。” 房遗直一怔,“谁干的?” “是蒋林,他偷了印鉴去钱柜提钱?用于包养女妓。” 房遗直心中一松?虽然此事他会被人诟病,但大问题不会有。 如此?某便过了一劫。 他笑道:“是家中谁查出来的?重赏!” 他甚至准备放话讥讽贾平安一番。 仆役说道:“是贾平安。” 房遗直呆立原地。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一个小吏进来?“尚书,刑部查案的好手都聚齐了。” 下面该他指示。 房遗直呆若木鸡。 他想不通贾平安为何能、为何会查清了此事。 他都放话要贾平安好看?这样的机会贾平安怎么会放过,就该拖着?让御史弹劾他。 等刑部接手此事时?偷盗印鉴那人早已清扫了所有痕迹,随后他只能望洋兴叹,坐在家里咒骂贾平安不得好死,生儿子没**。 但贾平安却查清了此事。 非常快! 从接到此事后才两天?这事儿就水落石出了。 房遗直叫了一个胥吏进来?此人查案了得。他问道:“此事若是你带人去查,要多久?” 胥吏早有答案,“尚书,若是某去查,五日到十日?若是再查不清,怕是就难了。” 房遗直:“……” 贾平安竟然神速如此! 外面一阵骚动。 “破了!武阳伯查到了偷印鉴之人。” “竟然这般快?” “这才两日啊!” “这武阳伯和尚书家有仇?可却毫不含糊,这等公私分明?果然是我辈楷模。” …… 今日就有御史弹劾了房遗直。 长孙无忌出奇的沉默着。 房遗直也在他的黑名单里,不过生死无所谓。 现在弹劾纯属多余。 李勣却觉得有些古怪。 长孙无忌当年被房玄龄压的没有脾气?现在他一朝翻身?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按理该加把力,让房遗直倒霉。 可他却坐视房遗直犯错而不下手。 这是为何? 李勣想不通,所以有些焦虑。 他觉得长孙无忌在酝酿着什么。 宇文节也在思索着。 他是靠着出卖李道宗得了先帝的赏识,先帝驾崩就想靠拢长孙无忌,可长孙无忌显然对他并不感冒,于是他一横心,再度投靠了皇帝。 他和房遗爱交好,这次房家大门被贾平安砸了,他同样义愤填膺。 现在房遗直被弹劾…… 他起身道:“陛下,此事如今在百骑的手中,贾平安和房家有仇隙,如此定然不会尽心查案。” 甩锅教教主来了。 这一招甩锅堪称是天外飞仙。 连长孙无忌都为之侧目。 本是房遗直的错,这一下连他都觉得是贾平安不地道,可见宇文节的本事。 有才! 李治淡淡的道:“百骑接手才两日,此时说这个尚早。” 宇文节再接再厉,“陛下,不早了,若是再拖延,臣担心连痕迹都查不到了。” 褚遂良乐于见到贾平安倒霉,哪怕老大长孙无忌没发话,依旧起身赞同,“陛下,老臣附议。” 他给了长孙无忌一个眼色:一起来呗! 长孙无忌笑了笑,他却不会轻易表态。 柳奭说道:“臣附议。” 舅舅的势力越发的庞大了! 李治微笑道:“如此……王忠良。” “陛下!” 王忠良上前听令。 李治吩咐道:“你去刑部,令刑部接了此事。” 王忠良领命而去。 议事继续。 脚步声传来。 王忠良回来了。 咦! 李治心想这厮才出去没多久,估摸着才将出皇宫,怎么回来了? 王忠良禀告道:“陛下,奴婢出了皇城,就听闻那些人称赞武阳伯公私分明,可为楷模。奴婢一问,梁国公家的案子已经查清了。” “哦!”李治精神一振,“你可说来。” 王忠良说道:“就在先前,武阳伯带着百骑的人去了梁国公府,径直拿了账房,一番分解,却说是账房盗了印鉴,房家驳斥,百骑的人却拿到了证据,那账房当即供认不讳……” 有人惊呼道:“这是以德报怨啊!” 殿内很安静。 李勣觉得不对。 小贾的性子他还是知道的。 你要说有恩报恩,那没话说,谁对他好,他牢记心中,该出手相助没二话。 但你要说以德报怨…… 李勣真心觉得不可能! 难道小贾喝多了? 长孙无忌也有些不解。 褚遂良觉得这很荒谬! 别人以德报怨可能,贾平安压根不可能! 可这事儿就发生了。 才将两日,贾平安就闪电般的查清了此案。 不提恩怨,就这个效率如何? 堪称是典范! 可以拿到刑部等部门去做教材的典范! 可人性本私。 在互相砸了大门之后,房家和老贾家基本上没啥回旋的余地了。 在这种情况下,换谁都会选择拖延。 可贾平安竟然两天就查清了此事。 这份胸襟! 这份以德报怨的修养! 这份公私分明的情怀! 李治都为之惊讶! 他看到长孙无忌给李勣使眼色了。 李勣回以一个微笑。 ——小贾就是这样的人。 眼色自然是不够的。 李勣起身道:“陛下,武阳伯这等胸襟,这等德行,臣以为当嘉奖。” 古代为何要嘉奖道德模范? 因为帝王希望天下人都向这些道德模范学习。 现在小贾这等道德模范出现了,不该嘉奖吗? 李治在想着贾平安此人。 能力肯定是出色的,而且也知道分寸,所以他才敢把百骑交到他的手中。 从这几年来看,贾平安做事有底线,但有时却很油滑,堪称是滑不留手,让他想寻毛病都寻不到。 这样的年轻人……他竟然以德报怨,这是为何? 不管如何,他都需要表彰这等行为,让臣子们学习效仿。 “贾平安行事端正,德行可为百官表率……” 晚些,李治去了后宫。 武媚迎了出来,见李治在思索着什么,就笑道:“陛下这是遇到了难事?” 男人需要一个帮手,更需要一个理解自己的女人。 武媚觉得自己能成为两者皆备的那个人。 李治抬头,失笑道:“此事倒也有趣,你那阿弟……他和房家的恩怨你该知晓吧?” 武媚当然知晓,她还知晓范阳卢氏放话,说那扫把星粗俗不堪,仗着宫中有人便跋扈。 “臣妾知晓,此事说来平安也不该如此,就算是被人砸了大门,禀告陛下就是了,陛下自然会为他做主。年轻人一冲动,这不……上次臣妾还斥责了他,他哽咽着说辜负了陛下的厚望……” 李治:“……” 武媚见他似笑非笑的,就知道自己的话他没信。 不过信不信的……我信就可以了。 外面清高气爽,微冷。李治不想进去,负手看着武媚,含笑道:“房遗直的印鉴被盗,此事落到了百骑的手中。” 借机弄死他! 武媚的眼中多了煞气,然后笑道:“平安定然公私分明。” 小老弟定然是拖延时日,让房遗直焦头烂额,所以皇帝来此,多半是房遗直上奏疏申诉了此事。 不过又如何? 李治咦了一声,“你竟然知晓他的性子?” 武媚心中一个咯噔。 皇帝这话是何意思? 试探? 多半是了。 皇帝觉着平安此事做的不妥,想顺势来敲打我…… 想到这里,武媚福身道:“陛下,平安年少,还得要严加鞭策才是。” 她觉得这样可以缓和皇帝的不满。 “你这般谨慎,不枉朕对你的宠爱。” 李治一脸欣赏之色。 武媚有些懵。 这是何意? 谨慎? 我不是缓和你的不满吗? 李治叹道:“这案子外间说少则五日以上,多则十天半月,可贾平安接手后两日就查了出来。他若是拖着,房遗直就麻烦了。” 武媚心中一喜。 这事平安竟然干的这般漂亮? “下次见到他,莫要呵斥,年轻人,要多鼓舞。” 李治的事情还多,旋即就走了。 武媚呆立原地。 良久,她问道:“平安竟然以德报怨,邵鹏,你说此事如何?” 邵鹏也很纠结,“武阳伯德行高深。” 这话他说的良心在颤抖。 他在百骑这么久,贾平安什么尿性还是知道些的。 贾平安以德报怨压根就不可能! 在和王琦的暗斗中,但凡吃过亏,贾平安一定要找回场子。 百骑的兄弟在外面吃了亏,他也要找回场子。 这样的人,你说他以德报怨…… 笑掉咱的大牙了! 邵鹏笑了起来。 然后看到武媚的神色不对。 笑的太松垮垮的。 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 “怎地?你觉着平安不妥?” 武媚的语气很平静。 邵鹏一个激灵,知道自己浪了,“昭仪,奴婢这是想到了当初文武阳伯做的那些事,堪称是少年老成呐!” 娘的! 那厮挖坑一挖一个准,不知道坑了多少人! 武媚面色稍霁,“平安果然有君子之风。” 邵鹏知晓这是对自己的提醒,他正色道:“回头有人问,奴婢定然会如实说来。” 是个机灵的! 武媚心情大好,“去喂鱼!” …… “贾平安竟然帮了房遗直?” 王琦把针线一丢,面色多了潮红,“那走了狗屎运的扫把星!” 周醒跪坐在对面,一脸苦涩,“房遗直很尴尬,据闻在值房里半晌没出来,谁都不见。” 王琦没想这个,“房家定然逃不掉,如此贾平安以德报怨,那名声就越发的好了。” 周醒很纠结,“可他为何要帮房遗直,王尚书,什么以德报怨某是不信的,这人活着就有脾气,你欺负某,某有机会定然会报复你,这事天经地义,他为何就不同呢?” 王琦觉得不对,“贾平安这几年和咱们交手十余次,那性子……他坑了咱们不少次,这等人怎会以德报怨?” 陈二娘在边上跪坐着,见王琦看过来,就挺直了腰。 看看王琦的脸,越发的白皙了。 看看他的嘴唇,比自己还红润。 近乎于血红了。 这是心火旺? 陈二娘不知道,只知道王琦越发的诡异了。 “陈二娘,你去试探一番。” 王琦不放心,担心贾平安有什么图谋。 陈二娘犹豫了一下,“那人喜欢动手动脚的,奴不想去。” 王琦的脸红了一下,沉声道:“大局为重。” 陈二娘不知怎地就窃喜了一下,随后去寻贾平安。 贾平安行走在皇城中,觉得众人看自己的目光都带着钦佩。 我这是怎么了? 感到飘飘然的贾平安不禁自省着。 刚取得一小点成就,我竟然就骄傲了。 当看到陈二娘时,贾平安已经反省完毕。 “得意的还不够!” 他露出了久别重逢的小兴奋走了过去。 “二娘!” “贾郎!” 渣男渣女再度聚首,场面很感人。 “贾郎你可还好?” “好,你呢?” 贾平安觉得这样的对话和后世的QQ微信差不多。 这不是渣男的手段。 而是宅男的应对。 “二娘,喝一杯?” 陈二娘心想怎么可能? 可她转念一想……王琦逼着自己出来和贾平安相处,那还怕什么? “好!” 二人随后去了长安食堂。 纪成南见他带着一个女人来,不禁脸颊抽搐了一下。 高阳在这里本可拥有一个包间,可她却放弃了,选择了和贾师傅共用一个。 纪成南每日迎来送往,对这等暧昧的小手段洞若观火。 武阳伯好像过于风流了些。 不要脸! 作为高阳的人,纪成南理直气壮的腹诽着贾平安。 二人进了包间。 陈二娘喝了几杯酒,就借机套话。 “贾郎,那房家得罪了你,你却以德报怨,奴听闻都觉得气,你为何……” 贾平安叹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陈二娘再套话,贾平安随口敷衍。 “二娘,你最近可方便出来?”贾平安深情款款。 陈二娘装作羞涩的模样,“最近很忙。” 渣女! 贾平安遗憾的喝了一杯酒,“那王琦也不见踪迹,可见是怕了某。如今长安无事,你们还忙什么?” 陈二娘叹道:“要经常出门呢!” “看你都晒黑了些。”贾平安一脸渣男的嘴脸。 陈二娘不禁摸摸脸,“那奴下次出门带着羃?。” 晚些贾平安回去。 他知道,那件大案越来越近了。 连陈二娘都频繁出门,可见长孙无忌不断在接近自己的目标。 他看的是大案,可心中想的却是大势。 大案之后,长孙无忌一伙堪称是权势滔天。 他这个扫把星如何避免成为小圈子的靶子,如何能在这样的局势下活的滋润,还能不断进步,不断扩大自己的朋友圈…… 总有一日,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的眼! 一阵秋风吹过,贾平安只觉得神清气爽。 “哈哈哈哈!” 他很中二的仰天大笑。 一个妇人带着两个女娃路过。 一个小女孩指着贾平安嚷道:“阿娘,你看,这人是不是你说的疯子?” 另一个小女娃捂着她的嘴,大眼睛瞪圆了,紧张的道:“阿姐别说,他会打人。” 正在大笑的贾平安听到这话,笑声陡然停止。 “咳咳咳!” 回到百骑后没多久,外面说房遗直来访。 “这是来道谢的。” 明静欢喜的道:“这可是百骑的脸面,一起看看。” 大伙儿一起围观的话,房遗直的脸面还要不要? 这女人太坏了。 贾平安摇头,“某还有事,就不回来了。” 他随手把茶杯丢在桌子上,扬长而去。 到了大门外,他讶然道:“房尚书?这是来办事?某正好有事外出……” 要不,你就在这说? 这里行人很多。 而且大伙儿都在有意无意得看着这边。 八卦上演了。 房遗直说道:“此事多谢了。” 说着他行礼。 贾平安避开,“那是贾某的本职,不必客气。” 有人赞道:“武阳伯高风亮节啊!” 第366章 卧底,断腿 对于李治而言,弄掉李泰和李恪就心满意足了。 可这次长孙无忌的谋划很大,大到让郑远东频繁向宫中反馈。 “陛下说了,让你别管这些。” 郑远东应了。 等内侍走后,他坐在那里把玩着手串,心神早已飘飞到了这件事里。 “为何要弄的这般大?” 郑远东觉得这样并不符合皇帝的利益。 可皇帝为何视而不见? 而且……为何要谋划李道宗等人? 李道宗和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人有旧怨,在先帝驾崩后,李道宗就果断的蛰伏了起来,不冒泡,不冒尖,以此避祸。 但…… 这是宗室大将啊! 若是外部有威胁,宗室大将能形成平衡。 皇帝为何坐视? 郑远东想不明白。 …… 贾平安也想不明白李治为何不护着李道宗。 先帝说李道宗是天下三大名将之一,这等人存在,就是对外界的一种震慑。 外姓将领和宗室大将互相牵制,这才是平衡啊! 帝王都是最擅长玩平衡的高手,李治怎地就不懂这个道理呢? 贾平安百思不得其解。 他准备去太常寺看看。 李道宗在长孙无忌越发得势之后,就果断的以身体不适为由退居二线,跑太常寺做了个太常卿。 可这样的李道宗为何还会被坑了? 贾平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看了明静一眼。 明静正在一本正经的看着消息。 这是看八卦吧? 那些消息五花八门,堪称是长安第一八卦,贾平安无聊的时候就当做是小说看。 “认真做事!” 贾平安屈指叩击着桌面。 明静在看八卦,本就有些心虚,被他这么一吓,竟然反手把册子合上。 贾平安认真的道:“做人……要对得起每一文钱的俸禄。” 他转身出去,“晚些某不回来了。” 明静默然。 我没他无耻。 没他会忽悠。 要去太常寺,必须得有正事。 太常寺执掌礼乐祭祀,由礼部垂直管辖。 贾平安去了礼部。 “许公!” 礼部尚书许敬宗见到他就笑,“小贾这是来看望老夫?” “是啊!”贾平安很热情的问候了老许的身体,然后寒暄几句。 “许公,某想去太常寺看看。” 许敬宗狐疑的道:“你去太常寺作甚?” “某最近对宫廷礼乐颇有兴趣,想去请教一番,还请许公弄个事让某进去。” 许敬宗随口应了,叫人去安排。 贾平安拱手,“多谢许公。” 许敬宗下意识的道:“小贾,你莫坑了老夫。” “许公放心!” 贾平安一路去了太常寺。 离太常寺还有些距离时,他发现前面有个眼熟的人。 这人穿着便衣,可却瞒不过贾平安的透视眼! 郑远东! 这里靠近朱雀门,贾平安本以为他是要出皇城,可郑远东突然左转。 贾平安见他和门子笑着说了几句,竟然就进去了。 这货是皇帝的卧底,在长孙无忌的身边颇得重用,进太常寺自然不是问题。 可他来太常寺干啥? 这里就是个管礼乐祭祀的部门,不涉及厉害关系。 他过去,把礼部的文书递给门子。 随即就有官员来了。 “还请带某去看看。” 贾平安带着考察的名头一路参观着。 要想了解李道宗,必须得看看他如今的工作状态。 贾平安一路看过去,等看到李道宗的值房时?也看到了郑远东。 这厮鬼鬼祟祟的在那里假装和小吏说话?可却不时瞅一眼值房。 咦! 贾平安觉得不对劲。 郑远东要想了解李道宗,只需给宫中说一下就好。 他为何亲自来打探? 卧底没人权?他不怕暴露了? 此事有诈! 贾平安随后转变了方向?绕过了值房。 郑远东正在琢磨着李道宗的事儿,猛地见到一个背影很熟悉。 那不是贾平安吗? 这厮来这里作甚? 郑远东不禁有些心虚。 于是他草草结束了这里的窥探?回去的路上就和陪同的小吏套近乎,套出了不少李道宗的事儿。 晚些出了太常寺?他刚想回去?身后有声音传来,“出城,否则弄死你!” 郑远东身体一震,转身就看到了贾平安。 这个扫把星发现了什么? 郑远东心中微颤。 但依旧装的若无其事。 这个死卧底! 贾平安冷笑道:“你也不怕长孙无忌把你剁了!” 只是一句话?郑远东就服软了。 晚些?二人去了铁头酒肆。 “这是某的地方。” 许多多带着人出去,酒肆里就他们二人。 郑远东看了一眼许多多胸口的蛇头。 看来这货也是个闷骚的。 贾平安举杯。 “做卧底多久了?就是做细作多久了?” 郑远东看着他,“上次你就发现了某的来历,可对?” 贾平安笑了笑,莫测高深。 在你掌握了主动时?少说话,少表态?对方就会渐渐的失去方寸。 “你把某弄到了百骑拷打,这是泄愤。可却不下狠手?这便是知晓某的身份。” 贾平安在回想着蒙娜丽莎是怎么笑的,好像和普通大妈一样。 他微微一笑。 这个微笑不神秘?反而有些那种有恃无恐的得意。 郑远东心中一个咯噔。 贾平安既然知晓某的真实身份?为何要揭穿? 他盯着某不香吗? 难道他有什么企图? 比如说胁迫某给他传递消息。 或是胁迫某…… 好像没什么意思啊! 这些消息他不需要。 郑远东的思路渐渐有些混乱。 他在贾平安为何揭穿自己的动机这里卡壳了?找不到头绪,于是后续不知该怎么和贾平安忽悠。 贾平安觉得差不多了,就问道:“为何来太常寺?” 郑远东想忽悠,“有事情要办。” “何事?” 你还真问啊! 郑远东刚想说话,贾平安冷笑道:“你在盯着江夏王!” 轰隆! 郑远东只觉得晴天霹雳,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是卧底。 卧底的任务就是盯着长孙无忌等人。 可他却干私活,去调查李道宗。 若是被李治知晓了,回过头就能让他消失。 郑远东第一次失去了从容。 他抬头看着贾平安,“你想说什么?” 果然! 贾平安暗道你这个死卧底,竟然干私活。 “为何查江夏王?” 郑远东沉吟。 他不能说。 卧底有了自己的想法,这便是大忌。 “因为长孙无忌要对付江夏王,而你……却猜不透陛下为何对此无动于衷!” 郑远东的身体一震。 “你……” 贾平安今日也了太常寺,为何? 他定然是察觉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于是来查探。 郑远东的眼中多了兴奋之色,就像是在黑夜中看到了一点亮光。 贾平安矜持的道:“卧底就要有卧底的操守,你私下去查江夏王,若是被察觉,回过头长孙无忌能弄死你,陛下也会弄死你。” “那你呢?”郑远东笑着问道。 “某?”贾平安淡淡的道:“某是百骑统领。” 百骑统领来查什么都是正常的,而你这个死卧底却不正常。 郑远东唏嘘道:“某一直不解,江夏王这等宗室名将为何被闲置,为何任由长孙无忌等人谋算他。” “某觉着是忌惮。”贾平安也想不透这个。 郑远东摇头,“先帝时,长孙无忌权势渐渐滔天,江夏王就果然退到了太常寺,不领兵,不染指兵权,这样的宗室何须忌惮?” “那便是……”贾平安也想不通,就随口道:“那便是长孙无忌想弄死他。” 郑远东问道:“那陛下为何不阻拦?” “因为……”贾平安的脑海里电光火石般的闪过念头,“因为他拦不住!” 郑远东只觉得浑身一颤,所有的疑惑都归于这个答案。 “是了,陛下拦不住!” 所谓一通百通,郑远东说道:“褚遂良回归,长孙无忌的势力再度膨胀,朝中无人能敌,陛下也只能迂回婉转……长孙无忌铁了心要收拾江夏王,陛下也只能隐忍。” 可李治也不是好鸟啊! 长孙无忌掀起这个大案绝对是双赢,其一干掉李恪等人,扫清了李泰一党的残余,这对李治有莫大的好处。 但长孙无忌显然是想掺杂自己的私货,于是什么宇文节,李道宗这等人都上了黑名单。 如此朝中反对他的力量就越发的薄弱了。 当这个案子结束后,长孙无忌就是妥妥的权臣。 权势滔天啊! “很可怕。”郑远东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他的卧底生涯还得持续下去。 “你要小心。”贾平安提醒了他。 “多谢。”郑远东觉得贾师傅人还不错。 贾平安突然问道:“某很好奇,你难道不担心自家说梦话露馅?” 呃! 贾平安再问道:“你晚上睡觉可是用东西蒙住嘴?” 郑远东一口酒水就喷了出去。 贾平安敏捷的避开。 前世看谍战剧,那些卧底的为了不露馅,各种手段都有,让人看了压抑。 可郑远东这人看着还算[]是阳光。 贾平安起身,“以后多多合作。” 郑远东笑了笑,“上次某托人送消息来此……” “竟然是你?” 上次铁头酒肆这里有人送来了消息,贾平安一直不解是谁干的。 郑远东矜持的颔首。 这个死卧底,果然阴险! 贾平安和他‘依依惜别’,随后回家。 “小子,站住!” 刚出了平康坊没多久,就听到一声厉喝。 贾平安勒住阿宝,身后就被人抓住了,随即下马。 走马活擒。 能把业务弄的这般熟悉的,唯有老流氓梁建方。 梁建方一脸嫌弃的问道:“听闻你以德报怨了?” 呃! “是啊!” “愚蠢!” 梁建方恨铁不成钢的道:“老夫但凡知晓你是这等人,早就一巴掌把你打个半死,回头送去辽东那边和高丽人厮杀,厮杀几年,看你可还念叨着什么以德报怨,都是读书读傻了。” 贾平安干笑道:“某只是……” “只是什么?以德报怨的都是傻子,当年先帝在时,就说此等人乃是妇孺。” 咳咳! 老梁,是腐乳,不对,是腐儒。 老梁狂喷十分钟,策马走了。 贾平安抹去脸上的口水,随后回家。 早退的感觉真是好啊! 看看道德坊里的田地,虽然空荡荡的,但想到那些官吏都还在上班,而自己却能在家里休息,那种优越感不禁油然而生。 他一路巡查了过去。 酒坊一切安好,那些奴仆见到他都很是亲切。 再去猪圈看看。 目前猪圈已经再度引进了小猪,大猪还留了些,贾平安准备过年宰杀。 到时候弄些香肠和腊肉,挂在厨房里,能吃大半年,美滋滋啊! 想到腊肉那晶莹剔透的诱人模样,贾平安有些馋了。 可当他到了猪圈时,却看到几个男子正冲着宋不出喝骂。 妈的隔壁! 骂的难听啊! “……这等养豕之法,为何不公开?你家郎君号称以德报怨,为何这般吝啬保守?看看你这个贱狗奴,一脸……” 贾平安恶向胆边生,冲过去,毫不犹豫的一脚。 那男子正回身,这一觉恰好揣在了大腿上。 呯! 贾平安觉得好像踹断了什么东西。 男子倒地,先是瞪大了眼睛,接着惨嚎了起来。 “嗷……” 这声音太渗人了,阿福从家里冲了出来,见到爸爸不禁欢喜的嘤嘤嘤。 几个男子回身,那眼神都像是看死人。 “这是宗室子!” 宗室子…… 贾平安骂道:“宗室子也不能在贾家放肆,未请上门,辱骂贾家仆役,没教养的狗东西,滚!” 几个男子只是冷笑,随即弄了马车来把男子抬上去。 男子忍痛发狠的道:“某李策!” “不认识!” 贾平安拖着阿福回家。 晚些,有宗室进宫。 “陛下,李策那孩子本想劝贾家把养豕之法教授天下,可那贾平安不但不肯,还踹断了李策的大腿……” 李治也没想到贾平安竟然这般莽撞。 “恳请陛下做主。” 这都断腿了,这家人又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 李治吩咐道:“令刑部去办。” 贾平安正在家中吃饭,刑部的人上门来了。 “武阳伯,你的事犯了。” 杜贺宛如晴天霹雳,“这是为何?” 贾平安喝完了汤,起身道:“在家安心,别四处寻人。” 他跟着到了刑部,房遗直却坐蜡了。 贾平安对房家以德报怨,现在他进了刑部,但凡被苛待,回头房遗直就没脸做人了。 “给弄最好的铺盖,酒菜给他每日送上。” 就差请两个女妓来伺候了。 大唐坐牢坐到这等境界的,也就是贾平安一人。 而外面已经炸了。 许敬宗在朝堂上慷慨激昂的说着李策在贾家辱骂仆役的事儿。 “换做是臣,定然两条腿一起给他打折了!” 叫你装比,打断狗腿! 这便是许敬宗的想法。 李治不置可否。 晚些,他独自一人看着奏疏。 “陛下!” 沈丘来了。 “说。” 沈丘说道:“奴婢的人盯住了房遗爱和柴令武,可王琦那边却得靠百骑。” 李治皱眉,“贾平安进了刑部……百骑其他人可能出手?” 沈丘摇头,“其他人没有贾平安的手段。” 贾平安挖坑埋了王琦数次,其他人怕是会被王琦给埋了。 “朕本想让百骑去盯着在京的宗室,可贾平安却进了刑部……” …… 贾平安在刑部大牢里过的非常舒坦。 该吃吃,该喝喝。 李策等人来贾家要什么养豕的法子,宗室养什么豕?这多半是求名。 百骑是帝王的心腹,百骑统领那不就是帝王的忠犬吗? 李策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宗室子,真以为贾平安会害怕自己,于是颐指气使。 贾平安正想避开大案里的烂事,于是心想这不就是现成的借口吗? 一脚踹去,换来几天带薪休假,多爽? 躺在簇新的床铺上,身边有美酒佳肴,周围安静的鬼都能打死人。 但正好方便了贾平安想事儿。 这个大案里倒下的全是宗室,谁掺和了,以后就是宗室的死敌,他不傻,不会去做枪。 “贾平安!” 刑部的官员来了。 贾平安坐起来,打个哈欠。 官员的脸颊抽搐着,“可认罪?” “为何认罪?”贾平安怒道:“那人在贾家的豕圈里辱骂贾家的仆役,是可忍,孰不可忍,某打他有错?” 是没错。 “但你下手太狠!” 那是宗室啊! 官员没见过谁坐牢这般享受,本能的板着脸道:“你要赔钱!” 果然,最后的结果就是赔钱。 但贾平安现在出去多半是要被李治当枪使。 “想都别想!” 他悲愤的呼声回荡在刑部大牢里。 …… 长孙无忌那边得动作越来越急切了。 沈丘再度来求见。 “陛下,宗室那边需要人手盯着。” 出动百骑吧! 李治沉吟着。 “贾平安不在,那些人不稳靠。” 在李治的心中,贾平安虽然油滑,但做事却极为靠谱。 程达就是打酱油的,明静还在熟悉百骑的过程中。 谁都靠不住。 但事情紧急。 “你多辛苦些。” 沈丘心想那不只是辛苦一些,而是要拼命。 三个人的活一人干啊! 贾平安又在这个节骨眼里犯事儿进了大佬,想提前放出来,可宗室那边不干,御史也会弹劾。 但贾平安并不知道长孙无忌和李治的谋划,所以这事儿在李治的眼中就是巧合。 外面高阳在叫嚣,说是要花钱请人打断李策的另一条腿。 而许敬宗已经开始弹劾李策家犯的事儿了。 太阳底下没新鲜事,权贵屁股下面就没有干净的。 一时间,长安城乱作一团。 …… 晚安。 第367章 久违的硬化 “打破刑部大牢,把小贾救出来!” “公主淡定!” “滚!” 呯! 钱二捂着右眼跌跌撞撞的退了出去。 高阳正在暴怒之中。 肖玲怯生生的道:“公主,只是让武阳伯赔钱罢了。” 高阳怒道:“那便拿钱去赔。” “早有人去了,可李家不允。” “贱人!”高阳怒不可遏,“恨不能弄死他三族。” 她见肖玲在扳着手指头算计,就问道;“你在计算何物?” “奴在计算李家的三族可牵扯到了公主。” 高阳满头黑线。 高阳在咆哮。 英国公府也不安宁。 “阿翁,那李策去兄长家中喝骂仆役,换做是来了咱们家,某定然打断他的三条腿!” 李敬业在咆哮。 李勣皱眉,“什么三条腿?” 李敬业默然。 李勣本是聪明绝顶之辈,略一想想就知道了。 打! 李敬业挨了一顿毒打,随后就出去了。 “阿郎,小郎君带着刀出门了。” 李尧有些担心。 “别管。”李勣却很是淡定。 晚些,李敬业出现在了李策家的外面。 “阿郎,李敬业来了,还带着刀子。” 李策躺在床上,他的父亲焦躁的道:“看看你干的好事。” 李策觉得不对,“阿耶你昨日还说贾平安罪该万死。” 怎么今日就变了? 边上的管事叹道:“小郎君,先前许敬宗特地路过咱们家的门口,放话说要弹劾到底。” “那个奸臣许!”李策悲愤。 管事觉得小郎君太不懂事了,“接着梁大将军等人议事,其间提到了此事,诸位老帅说咱们家无事找事,回头给咱们找点事做。” 这不是耍流氓吗? 李策已经怕了。 “李敬业来,这便是英国公表态了,此事若是不妥,回头会针对咱们家。” 李策绝望,“阿耶。” 阿个屁! 李策的父亲想捶死这个儿子。 “阿郎!” 有仆役来了。 “又怎么了?” 仆役说道:“高阳公主说……回头就马踏咱们家。” 卧槽! 这日子没发过了。 “高阳跋扈,敢说敢做……”管事觉得这事儿的风险越来越大了,“阿郎,咱们家……和为贵啊!” 李策的父亲还有些不想低头。 “崔氏来人了。” 崔氏来人慰问了李策的伤情,然后说什么不打不相识之类的话。 “来日方长!”崔氏来人微微颔首,随后告辞。 “这是威胁!” 管事面色惨白,“阿郎,崔氏的意思就是咱们走着瞧。” 李策的父亲已经要崩溃了。 “只是让他赔钱罢了,他竟然不肯。只要他赔钱低头,咱们家就放过了他。” 李策的父亲痛苦不堪。 这事儿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李策更是不解。 随后宫中传来消息。 “武昭仪说年轻人打架乃是常事,喝一顿酒就罢了,非得要报官,非得要惊扰了陛下,这是何居心?” 李策的父亲叹道:“我的儿,此事不可为了。” “阿耶!”李策觉得大腿剧痛,委屈巴巴的。 “去。”李策的父亲吩咐道:“请人去牢中带个话,只要贾平安说句软话就成。” 这是最大的让步。 可半天后,有消息传来。 “贾平安说此事他无错,软的没有?硬的倒是不少。” …… “某不服!” 牢中?贾平安在咆哮着。 这货…… 房遗直觉得不对。 “他怎么像是不想出去的模样呢?” 有狱卒说了贾师傅这几日的表现。 非常享受! 好像是来度假的。 刑部大牢竟然变成了终南山,这个不对吧。 但想到贾平安以德报怨的胸襟?房遗直又觉得不对。 “尚书?有贾平安的家人说是送吃食来了。” 房遗直皱眉,“这等事何须问某?” 现在的贾平安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他巴不得那厮赶紧滚蛋,所以什么情弊都不查?若非还得顾着规矩?估摸着贾平安花钱请两个女妓进去都没问题。 进去的是曹英雄。 “不愧是刑部,看着比长安县的大多了。” 曹英雄进了大牢,和小吏互相吹捧。 “只是普通罢了。” “咦!这里竟然灯火通明,还有案几?还有酒菜?谁那么嘚瑟?” 曹英雄再走两步,就看到了贾平安。 “兄长!” 贾平安单手托腮盘坐在那里,正在打盹,闻言抬头,“是英雄啊!” “是啊!” 曹英雄看看小吏。 哥们?给个方便呗? 一块银子就这么递了过去。 小吏笑眯眯的走了,“只管说?进去也使得。” 娘的,钥匙竟然就在地上?曹英雄拿起就能开门。 这是巴不得兄长赶紧走的暗示。 “兄长坐牢都能坐的这般洒脱,小弟佩服。” “说正事!” 贾平安在事前就交代了曹英雄一些事?见他来了?不禁心潮澎湃。 大案来了。 老李家自相残杀的大戏要上演了。 哥要出去看戏! 曹英雄放低了声音?“刚才听到了消息,濮王……病逝了。” 果然还是来了! 这是一个信号! 李泰毕竟和李治一母同胞,也是长孙无忌的亲外甥。 虎毒不食子,若是对李泰下毒手,传出去丢人。 所以李泰这个病逝值得商榷。 再过几十年,这一切都不是事。 老李家的人杀儿孙杀的格外的狠,什么父子亲情,什么血液关系,都是墙上的蚊子血。 直接灭了。 还好,现在亲情多多少少还有些。 但阿姐以后会魔化啊! 要紧紧地抱住阿姐的大腿。 但后续还得要微调,如此可保得老贾家千秋万代。 顺带让大唐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兄长……” 曹英雄准备回去了。 贾平安本想让他去李策家,可想想不妥,晚些就说道:“某的阿福啊!也不知被人虐待了没有。” 房遗直已经说了,谁能让贾平安主动滚蛋就升官。 有狱卒听到了这话,狂喜的去报信,“尚书,贾平安在担心家中的什么阿福。” “去李策家,告诉他家,赶紧把事情抹了。” 李策的父亲得了消息,毫不犹豫的上了奏疏,说那事儿私下已经达成了和解,咱们两家又是好基友了。 李治正想让贾师傅出来效力,于是点头。 房遗直松了一口气,“赶紧让他出去!” “尚书,他说回头再来。” 艹! …… 贾平安出了刑部大牢,外面杜贺在,表兄也在,高阳在最远处,用小皮鞭指指他。 ——回头喝酒! 这娘们真是野! “武阳伯!” 程达要疯了。 “你这是怎么了?” 才几日没见,程达的嘴角起了几个大泡。 “武阳伯,宫中这几日每日都来人呵斥百骑无用,下官要疯了。” 呵呵! 李治果然是想用百骑去做那等有后患的事儿。 此刻却用不着了。 “回去!” 回到百骑,明静嗅嗅,“怎地不臭?上次有个牢里住了大半年,出来时身上臭烘烘的。” “里面能沐浴。” 为了回报贾平安的以德报怨,房遗直连浴桶都给他准备了。 这堪称是五星级酒店的待遇。 “说说最近之事。” 贾平安看着很疲惫。 明静心想他出狱后竟然不回家,而是先来百骑,可见一心为公。 我错怪了他。 “百骑没啥事,可宫中却经常来呵斥,说咱们无用。” 贾平安走后,程达终于过了一把一把手的瘾,却遭遇了天雷。 看看他,嘴角长泡,眼圈发黑,竟然有眼泡了,脸上都瘦了一圈。 可怜的,被吓坏了。 “此事某来。” 贾平安一句话就把担子接了过来。 果然是有担当的武阳伯! 等贾平安出去后,程达赞道:“武阳伯的担当,某远远不及。” “是个男儿的模样。”明静也颇为赞赏。 一种‘贾师傅就是稳靠’的想法自然而生,就像是一枚种子,种在了程达和明静的心中。 …… “如何了。” 长孙无忌在值房里和褚遂良商议事情。 褚遂良深吸一口气,整个人那种‘大仇得报’的感觉很明显,“都准备好了,房遗爱那边有咱们的人盯着,随时能举报。柴令武那边也跑不掉。只是高阳却没法拉进来。” “老夫知道。”长孙无忌的眼中有些遗憾之色,“薛万彻如何?” 褚遂良不屑的道:“野狗般的,如今躲在家中不敢出门。可要带上他?” 长孙无忌沉吟着,“试试,不过他这里不能勉强,否则咱们的吃相太难看了。” “辅机还在意这个?”褚遂良笑道:“大案之后谁还敢说咱们的吃相难看?” 长孙无忌笑了笑,眉间多了意气风发,“准备吧。” 晚些,指令到了王琦那里。 “相公有令,该准备的都准备起来。” 王琦兴奋的嘴唇越发的红了。 周醒也是如此,“机会来了,王尚书,把贾平安也带进去如何?” “若是可以,某想将他碎尸万段。”王琦很冷静,“但他是陛下的人,大事要紧,小不忍则乱大谋。” 周醒遗憾的道:“若是能弄垮他,咱们以后会少了许多麻烦。” 陈二娘听着他们的话,突然想起了贾平安。 那个年轻人提及王琦时都是轻描淡写的,仿佛此人只是一片浮萍。 而王琦却牢牢记得那些失败,嘴里说着大事要紧,可手中的针线都出错了,那只鸳鸯的眼睛渐渐狭长。 王琦坐在那里,兴奋的道:“上面说再试试能否把薛万彻拉进来,如此,设计一番,让丹阳出城,随后下手,记住别弄死,轻伤即可。薛万彻此刻定然六神无主,如此便能趁虚而入。” 周醒自信的道:“王尚书放心。” 王琦点头,“此事之后,某要再去看看贾平安的脸!” 陈二娘抬头。 …… 房家。 “二郎君!” 房遗爱正在看书。 “何事?” 他的心腹来了。 “二郎君,那边来人了。” 房遗爱的眼中多了喜色。 晚些他去了酒楼。 一个男子在房间里等着他。 “如何了?” 房遗爱有些迫不及待。 男子微笑道:“机会已经来了,皇帝会在明日出行,到时候直接下手。” “好!” 房遗爱欢喜不已,随即回去准备。 男子随即去了柴家。 “机会已经来了,皇帝明日出行。” 柴令武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心中百感交集。 巴陵浑身颤栗。 她的眼中多了泪水。 柴令武握着她的手,“当年阿娘早早就去了,阿耶也是如此,某知晓,他们必然是不甘心。阿娘和阿耶为大唐立下了偌大的功劳,可却一无所获。作为他们的子嗣,某只因当年站在了魏王那边就被猜忌……李治,当年何等软弱之人,可一旦登基,那真面目让人憎恶!” 巴陵还在颤抖。 “柴家堪称是立国之功,却寂然无名,为何?先帝猜忌,李治猜忌!长孙无忌等人权倾朝野,柴家得了什么?一无所获!” 柴令武的眼中多了疯狂之色,“明日某当亲自去一趟,巴陵你在家。” 巴陵深吸一口气,“好。” …… “武阳伯,明日陛下出行,令百骑和千牛卫护卫。” 皇帝在这个时候出行…… 这是下鱼饵。 谁会上钩? 贾平安令人准备,他自己却是去了高阳家中。 “公主出城了。” 贾平安神色未变,“和谁?去了何处?” 怎么像是查案子呢? 钱二说道:“和丹阳公主,说是城外有地方花开,就去赏玩。” 不是巴陵,还好! 转过身,贾平安面色沉凝。 长孙无忌会不会在最后拖高阳一把? 这事儿他不能带上百骑。 那么…… “敬业!” 李敬业昨日被祖父捶了一顿,正在和同袍吹嘘自己的抗击打能力,闻声出去。 “告假。” “好!” 二人随即出城。 所谓开花的地方是个村子。 高阳和丹阳一起来到了村里,有人带着她们去寻到了那株花。 红色的花朵很是艳丽,高阳颇为欢喜。 二人赏玩良久,随即回去。 初冬的官道上,车马行人都明显少了许多。 “我在家中酿了酒,哪日你来试试。” 丹阳虽然辈分高,但年纪却不大。 “你还会酿酒?”高阳想到了贾师傅,若是自己泡一坛子酒请他来喝如何,“可能教我?” 丹阳捂嘴笑道:“只是小事罢了,回头你来,我一说就明白。不过你可不是那等娴静的性子,为何要学酿酒?该去舞枪弄棍才是。” “学着有趣。”高阳说谎也是不眨眼,很诚恳。 有侍卫回身,“有十余骑。” 众人护着两位公主,看着那十余骑不断逼近。 “不对!” 有侍卫喊道:“他们带刀,去一个人喝止!” 一个侍卫冲了过去,喊道:“勒马止步!” 那十余骑反而在加速。 侍卫们变色了,“保护公主。” 丹阳面色微变,“高阳快跑。” “为何要跑?” 高阳摸出了短刀,“杀了就是。” 那侍卫被追上,只是两刀就被斩杀。 这等身手的刺客,高阳上去就是送菜。 身后有马蹄声传来。 “是两骑!” 那两骑在加速。 有侍卫绝望的道:“护着二位公主冲杀过去。” 这是绝望之下的手段。 高阳刚想赞同,却突然哎了一声。 丹阳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欢喜,小女孩般的欢喜之色。 这是…… “是武阳伯!” 有侍卫欢喜的喊道:“拦住他们,武阳伯来了。” 贾平安可是领军冲阵的悍将,他一来,局势就稳住了。 丹阳不禁狂喜,“武阳伯果然是我家的救星!” 高阳很不爽的模样,“我本想厮杀的!” 丹阳不禁莞尔。 贾平安冲了过去,高阳喊道:“给我留一个!” 他和李敬业冲杀了过去…… 场面很难看。 只是一次冲击,那些刺客就作鸟兽散。 杀不过啊! 特别是李敬业,一刀一个得砍杀,让人生出了无可匹敌的绝望来。 “去追杀。”贾平安指指刺客们。 侍卫说道:“我等要保护公主。” “有某在。” 贾平安策马过去。 年轻人容貌俊美,关键是英气勃勃,还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沉稳气息,堪称是人马如龙。 丹阳赞道:“好一个少年郎,若是年轻十岁,我定然要把他弄到手中。” 高阳斜睨着她,“小贾看不上你这样的。” 丹阳:“……” “二位公主,回城吧。” “也好。” 回程时,贾平安旁敲侧击了一番,这才知道今日之局竟然是针对的丹阳。 “我听闻有这等事,就想着带了高阳一起来看看,没想到竟然遇到了刺客。” 丹阳不傻,自然知晓此事是针对自己。 “对不住了。”她有些愧疚。 高阳却大大咧咧的道:“小事。” 丹阳觉得贾平安该知晓些什么,“武阳伯可知晓是谁干的?” 当然是长孙无忌那伙人。 这事儿再过几天就会广为人知,等房遗爱等人被抓后,丹阳两口子得给贾师傅立牌位。 “此事某也不知。” 贾平安不会说。 丹阳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小贾……” 呵呵! 别人叫贾平安小贾他觉得无所谓,但丹阳和他可没这份交情。 所以贾平安只是打个哈哈。 晚些回城,丹阳被薛万彻亲自接回家去,临走前薛万彻冲着贾平安拱手,“大恩不言谢了。” 这个浑人竟然也知道怕了? 薛万彻回家就闭门不出。 贾平安把高阳送到了府门外,高阳问道:“小贾。” “何事?” 高阳美眸微动,“是谁?” 钱二出来了,贾平安只得附耳过去,低声道:“是那伙人,从此刻起,你不得出门。” 高阳觉得耳朵痒痒的,“为何不能出门?” 贾平安久违的硬化上身,淡淡的道:“做了就是,莫要问。” 高阳点头。 贾平安随即回去。 …… 开始了,求月票,推荐票。 第368章 风暴 房间里在焚香。 香炉就在案几的前方。 案几上摆着图样。 王琦一手绷子,一手拿针,突然深吸一口气,“这眼睛你看看。” 他把绷子反过来。 鸳鸯的眼睛竟然是红色的。 他竟然用红线! 陈二娘违心的道:“真是漂亮。” “哈哈哈哈!” 王琦笑了起来。 因为长期不晒太阳,他的肌肤越发的白皙了,笑起来身体微颤,让陈二娘想到了贾平安的评价。 ——这是心理扭曲,变态了。 她开始不懂,现在却觉得很是贴切。 变态,不就是邪门的意思吗? 王琦现在就很邪门。 “王尚书!” 周醒来了。 王琦叹息一声,“你的脸上带着沮丧和畏惧,说吧,是何坏消息?” 周醒低头,“刺杀失败了。” 王琦眯眼,右手摸着针线,手背上青筋直冒,“为何?” “贾平安突然出现,和李敬业驱散了咱们的人。” “贾平安?”王琦抬头,左手按住了绷子,那鸳鸯渐渐扭曲,“他为何在那里?” “高阳公主也在。”周醒有些畏惧的看了一眼王琦。 “巴陵公主带了高阳公主一起去了那村子,可贾平安却不知从何处得知高阳公主危险,于是便追了去。”王琦深吸一口气,“薛万彻不会再出门了!机会一去不复返,你……该当何罪?” 陈二娘起身出去。 临走时,她看了周醒一眼。 周醒的眼中全是恐惧,浑身颤抖。 “啊!” 惨叫声传来。 陈二娘知晓不是剧痛的缘故,而是对那种扭曲变态的恐惧。 “失败了。”她看着天空,知晓薛万彻逃过了一劫。 但房遗爱等人呢? …… 第二天。 长孙无忌大清早就进宫请见。 君臣二人,也是舅甥二人相对默然。 良久,长孙无忌说道:“雉奴,舅舅做这些,只是想让你后顾无忧。” 李治含笑道:“舅舅的辛劳朕知晓了。” 长孙无忌欣慰的道:“先帝在天有灵,定然欢喜非常。” 他行礼,“老臣告退。” 李治点头。 长孙无忌转身离去。 那腰背挺拔,一股意气风发的气息散发出来。 李治坐在那里,良久笑道:“许多事……你知我知,鬼神知。但朕是皇帝,帝王……无情。” 王忠良觉得心惊肉跳的,“陛下,该出行了。” “没有出行。” 李治起身道:“有些冷,去武媚那边看看孩子。” 武媚没想到他大清早就过来,急忙迎上去,“陛下今日不是要出宫吗?” 李治摇头,“孩子呢?” 武媚叫人把孩子抱来。 李弘醒着,定定的看着李治。 “这孩子的眼睛真漂亮。” 李治赞美着?觉得身体里多了些温暖。 “是啊!” 武媚见他喜欢孩子?也颇为欢喜。 李治突然问道:“你说这孩子长大了可会孝顺?” 武媚从襁褓里摸出了那枚铜钱。 李治看了看,笑道:“孝顺的孩子朕便喜欢。” 武媚觉得阿弟简直是神了?“若是孩子不孝顺?那父母得多难过?人活着总是要有情义,若是没了情义?冷冰冰的难受。” “是啊!” 李治回身,“告诉贾平安?百骑太懒了。” 王忠良不明所以?刚想去吩咐人,李治说道:“你去。” 他看了一眼皇帝,看到的是唏嘘。 一路到了百骑。 “陛下说了,百骑太懒!” 程达想喊冤! 百骑这阵子可是勤勉的前所未有。 贾平安进了刑部大牢?他暂时接任一把手?唯恐出了什么差池,所以每日就盯着百骑们去办事。 明静也觉得这话冤枉人,但她没有资格反驳。 贾平安上前,“转告陛下,百骑枕戈待旦。” 这是信号! 长孙无忌那边要动手了?但李治担心事件失控,所以让百骑去盯着。 这便是帝王心思。 但也说明了李治对长孙无忌的忌惮。 想想长孙无忌此刻定然是意气风发?觉得一生中的巅峰就在今日。 可他却不知道李治正在冷冰冰的看着他,琢磨着怎么压制他。 回过身?他吩咐道:“今日所有人都不得擅自外出。” 这个命令前所未有的严厉。 贾平安在等待着。 …… 公主府,高阳牵着马准备出去。 外面站着一人。 “公主?郎君吩咐今日不得外出!” 门外的是徐小鱼。 钱二觉得这货要挨一顿狠抽。 高阳不怒反喜?“管的宽。” 钱二觉得自己怕不是听错了。 …… “相公!” 长孙无忌抬头。 褚遂良抬头。 进来的官员问道:“时辰到了。” “去吧。” 长孙无忌微笑着。 “这是那些对头的时辰。”褚遂良意得志满的道:“辅机?过了今日,这个大唐就不同了。” “是啊!”长孙无忌惬意的道:“老夫谋划许久,一朝出手,不胜……不归!” …… 房家。 房遗爱在喝酒。 柴家。 柴令武和巴陵在喝酒。 “该动手了。” 柴令武看看天色,觉得时辰到了。 巴陵倚在他的肩头,把酒杯送到嘴边,喝了,然后吃吃笑道:“当年你我成亲,你还羞涩。” 柴令武笑道:“那时我以为你很凶。” “胡说,我可是最贤淑的。” 夫妻二人相对一视,很是温馨。 “不好了!” 尖叫声传来。 柴令武叹道:“竟然失败了吗?失败也就罢了,可竟然能瞬息寻过来,可见此事早就在他们的眼中无所遁形。” 巴陵浑身颤抖着。 柴令武起身,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是为夫连累了你。” 巴陵仰头,颤声道:“此事……再无回旋的余地了?” 柴令武点头,温柔的道:“你我夫妻多年,巴陵,来世再做夫妻。” 巴陵哽咽点头,握着他的手,良久不肯放开。 柴令武轻轻挣开,随即进了内室。 脚步声传来。 一队军士出现在了视线内。 巴陵停止了颤抖。 “公主,驸马何在?” 领头的将领眼中全是狠辣。 巴陵从容的道:“为何闯进来?” 将领笑道:“驸马谋逆,某奉命来拿人。” “谋逆?”巴陵面色惨白…… 这是实锤了。 再无转圜的余地。 “他在里面。” 将领刚想进去。 血腥味传了出来。 巴陵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流淌下来。 她的驸马……去了! 将领冲了进去。 “柴驸马自尽了!” 王悦荣在边上呆若木鸡。 …… “武阳伯!” 贾平安听到了喊声。 他起身,对程达说道:“看好百骑。” 然后他对明静说道:“淡定!” 明静觉得莫名其妙的,“什么淡定?” 包东进来了,“柴驸马家被封了,房家被封了。” “这是怎么了?”程达不敢相信。 明静同样如此,“二位驸马家为何被封了?咱们为何不知?” 她想说为何不是百骑出手。 贾平安已经出了值房。 开始了! 他站在那里,“留一半人,其他人,跟某出去!” 百骑出动了。 皇城里的官吏们已经得到了消息,惊诧莫名。 李治在武媚那里。 他静静地坐着。 王忠良急匆匆的来了,欲言又止。 李治说道:“只管说。” 这是不避开我了? 武媚心中微动。 王忠良说道:“陛下,房遗爱和柴令武谋逆,左武卫已经出动,封锁了两家。可柴令武自尽……” “知道了。” 李治的声音很平静。 王忠良说道:“长孙相公令人……去戳尸。” 李治双手紧握。 等王忠良走后,武媚叹息一声,“这等事,令人神伤。” 李治苦笑着。 这件事舅舅是主导,他默许。 但他知晓舅舅会掺杂私货。 武媚说道:“臣妾当年在家时,有亲戚去了,妻儿嚎哭,家主必然要派人去看顾,就算是罪孽深重,可……该看的还得看。” 李治心中一惊。 是了。 这件事他交给了长孙无忌去操作,此刻柴令武自尽,巴陵定然绝望。就算是巴陵如何的十恶不赦,这等时候他都不该坐视。 他深深的看了武媚一眼,“来人!” “陛下,王中官去了。” 李治指指邵鹏,“如此邵鹏去一趟,告知那些人,善待巴陵。” 此举一出,天下将会赞叹皇帝的仁慈。 武媚! 李治微微颔首,觉得这个女人果然行事周全大方。 邵鹏急匆匆的去了。 …… 今日的长安街头多了许多军士。 王琦也久违的出来了。 他带着人去了柴家。 “为何不去房家?”周醒的脸上有几个血点。 “房遗爱是个识时务的,可巴陵公主却不好处置,若是能拿到柴令武和那些人的通信就是大功。” 大门外有军士看守,周醒过去出示了文书。 “长孙相公的差使……”军士看了他们一眼,“进去吧。” 王琦进了柴家。 柴家本不凡,加之平阳公主的大功,所以整个府中看着奢华大气。 陈二娘在看着这些景致,王琦注意到了,就说道:“万般繁华,终究化为灰烬。” 这话有些空灵。 但陈二娘却知晓王琦对于功名利禄的渴望。 能说出鸡汤的人,多半不能恪守这些道理。 军士不少,到了后院,王琦看到了一群奴仆站作一团。 进了里面是管事等高阶仆役。 巴陵就在里面。 她平静的看着虚空,身边的军士在问话,却没有回应。 王琦干咳一声,有人过去把军士赶走。 “公主。” 巴陵没动。 王琦笑道:“公主可知晓柴驸马刺杀陛下之事?” 巴陵的眸色动了动。 “陛下震怒,相公们震怒。”王琦知晓对付这些贵人不能玩虚的,他眸色凌厉,“此刻不管是公主还是皇子,该杀就得杀。公主若是想活,还请配合。” 巴陵看了他一眼,王琦心中暗喜。 呸! 巴陵呸了他一口唾沫。 王琦摸了一下脸,笑道:“公主这是铁了心要寻死?” 巴陵只是看着虚空,嘴里哼唱着……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将翱将翔,弋凫与雁。” 妻子醒来,对夫君说鸡打鸣了,赶紧起床,要忙碌了。夫君却说还早,天上的星宿灿烂……妻子恼了,说那些鸟儿都要出窝了,你赶紧整理弓箭去芦苇荡,一家子都等着你来养活呢!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妻子在丈夫要出门时就许愿,祝愿丈夫能射中野鸭大雁,家中每日都有美酒好菜。我弹琴来你鼓瑟,岁月静好,幸福美满…… “有令!” 一个官员疾步进来,“柴令武畏罪自尽,戳尸!” 在这里戳尸的意思是:我想杀你,但你却自尽了,我不甘心,所以在你死后依旧要再杀你一次。 巴陵双手拍打着地面,仰头尖利的叫了起来,“啊……” 喊声绝望。 陈二娘心中一震。 有人进去,晚些里面传来了些微声音。 王琦冷笑道:“公主莫非还想着能有侥幸?若是聪明,便把那些人说出来……谁参与了此次谋逆?” 巴陵不动。 “公主!”王琦失去了耐心,“某好说话,其他人却不好说话。” 巴陵的头缓缓低下来。 “啊!” 周醒被惊的退后了几步。 巴陵的眼角在流血。 她笑道:“想要谁?长孙无忌谋逆!褚遂良谋逆!哈哈哈哈!” …… 贾平安没去房家。 房遗爱死定了,从长孙无忌谋划了这个大案开始,房遗爱就是那个引子。现在案子发了,这个引子的使命也就完结了。 柴令武也没跑,而且是两口子都倒霉。 柴令武被灭,这事儿带着浓郁的清洗色彩。 他和房遗爱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当年李泰的班底。 若是李泰成功登基,那么他们就是心腹,也就是老许现在的地位。 可李泰失败了。 所以站队历来都是风险高,但回报也很丰厚的一个事儿。 贾平安觉得自己抱紧阿姐的大腿就够了。 到了[]柴家外面,无需什么文书。 “陛下令百骑巡查。” 进去后,贾平安就听到了女子的笑声。 “哈哈哈哈……” “长孙无忌和褚遂良谋逆!他们不得好死!” “都不是好人,装模作样,君不贤,臣不忠,我在这里看着,我在坟墓里看着你们自相残杀,都不得好死!” 巴陵的诅咒让人脊背发寒。 贾平安进了后院。 王琦等人回身。 “你来了?”王琦微笑着。 从此刻起,长孙无忌的权势将会前所未有的膨胀,贾平安算个什么? 贾平安沉声道:“他们是谁?为何逼问公主?” 边上的将领说道:“他们是长孙相公的人,奉命来询问人犯。” 王琦微笑。 贾平安突然问道:“他们可是官吏?” 呃…… 那将领先前看过文书,上面没具体介绍王琦等人的身份。 王琦冷笑道:“贾平安,这是柴府,不是你嘚瑟的地方。” 长孙无忌谋划的大事一朝迸发,王也跟着扬眉吐气。 以往的憋屈历历在目,让他此刻恨不能一刀剁了贾平安。 贾平安看到了王悦荣,她站在仆役里瑟瑟发抖。 托贾平安的福气,她后期被巴陵冷落了,渐渐远离了核心的圈子,机密也不得闻。 否则此刻她该在里面。 这个女人…… 丢在这里? 这个是不是太无情了? 好歹王悦荣也提供过帮助。 但怎么把她带出去? 贾平安指着王琦说道:“公主金枝玉叶,也是这等人能逼问的?查问身份。” 王琦大怒,“贾平安!” 包东狞笑着上来,“那哪个地方得?上官是谁?说!否则耶耶把你摆成三十六个姿势。” 贾平安走到了仆役那边,这些人将会被赏赐给功臣家中。 王悦荣的眼中全是绝望。 身后,王琦被包东逼的节节后退。 将领在边上作壁上观,这等事儿他知晓自己够不着,强行去干涉只会自取祸端。而且梁建方对贾平安颇为赞赏,他若是帮了王琦,回头老流氓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贾平安,你以为自己能一直顺风顺水吗?” 王琦在往后退,却一直在冷笑。 包东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扇去。 周醒挡了一下。 “滚!” 包东一脚把周醒踹倒。 贾平安回身,“不想走?那便不用走了。” 他带着皇帝的指示,若是觉得不妥,就能收拾人。 王琦冷笑,“我们走!” 陈二娘看了贾平安一眼。 咦! 我竟然忘记了这个女人? 贾平安觉得自己有些渣,于是给了个眼色。 等他们走后,贾平安问道:“可有不妥之处?” 将领说道:“先前有仆役嚎哭,说了许多柴驸马和公主的事。” 这是想立功。 贾平安皱眉,“这些人晚些会被分到各处,说这些有何用?” 将领笑道:“可不是吗,有用的都在里面。所以说,许多时候平庸也是一种福气。” 咦! 这货竟然能说出这般有味道的鸡汤来。 “贾平安何在?” 脚步声传来,贾平安回身,就见王琦在前,身边是个官员。 这官员他有些印象,是长孙无忌的心腹。 “为何不询问公主?” 官员以来就喝问。 “为何要询问?”贾平安觉得这等手段纯属无事找事,“都知道后果了,询问什么?” 官员冷笑道:“你对公主这般眷顾,莫非是同谋?” 这话太毒了。 但却够狠。 长孙无忌联手小圈子发动了这个大案,不管谁卷进来都要承受后果。 王琦在笑。 贾平安觉得这些人太迫不及待了,“某是百骑统领!” 撒比! 你想说皇帝的心腹是同谋吗? “可你却对巴陵公主多有回顾!” 随后长孙无忌等人就用这个为借口,拿下了自己的对头。 “宫中来人了。” 邵鹏带着几个内侍来了。 官员知晓长孙无忌早就想把贾平安给镇压了,所以马上就说道:“贾平安对巴陵公主多有庇护。” 传进宫去,皇帝会膈应吧。 沙鹏沉声道:“陛下有话。” 众人肃立。 邵鹏看了贾平安一眼,“陛下说了,善待巴陵。” …… 推荐票好惨。 第369章 萧淑妃抢戏 王琦在暗处憋的太久了,就像是地老鼠,一朝得了翻身的机会,顿时就压抑不住了。 这不,他想一巴掌镇压了老对头贾平安,于是就寻了长孙无忌一派来主持此事的官员,二人在外面一合计,觉得把扫把星给顺手镇压了大妙。 于是二人一唱一和,觉得大事定矣。 可邵鹏来了。 一句‘陛下说都是亲戚,善待巴陵’,就像是一巴掌,把这二人打的脸痛。 这…… “你不是武昭仪身边的内侍吗?” 官员认出了邵鹏。 邵鹏淡淡的道:“莫非要验证一番此话的真假?” 贾平安挑眉,“某看有假!” 邵鹏脸颊抽搐,知道贾平安想坑人。 但王琦算是老司机了,被他坑过多次,所以马上就转进,“如此便遵陛下之令。” 贾平安顺势说道:“我等说遵陛下之令名正言顺,你是个什么身份?竟然也敢如此说。” 骂得好! 邵鹏只觉得畅快之极。 果然,还是小贾怼人厉害啊! 王琦面色涨红,却无法反驳。 皇帝令人传话,在场的官吏遵命是正理,你一个社会闲散人员说什么“如此便遵陛下之令”,这不是笑话吗? 官员知晓这事儿王琦失去了分寸,就干咳道:“此处某要封闭了。” 这是应有之意。 但贾平安却说道:“封闭是你等之事,百骑却要拿人去问话。” 官员问道:“谁?” 贾平安指着仆役那边,“有人以往哄骗过某。” 官员看了一眼那边,觉得没搞头,就暗自腹诽:你贾平安坑人不眨眼,竟然也有被人坑的时候?活该! 贾平安走过去。 那些仆役都骚动了。 是谁哄了贾平安? 王悦荣心跳加速,面色微红。 他是要寻谁? 贾平安目光扫过这些人,指着王悦荣冷笑道:“你,说的便是你,还装傻,出来!呐,就是你!出来!” 王悦荣的腿有些软,想落泪。 我和他并未交情,甚至在终南山时公主还坑了他一次。可他竟然…… 果然是以德报怨的武阳伯! 她看着很慌,官员笑道:“可是被这个女人给迷住了?” 他是长孙无忌的人,所以敢肆无忌惮的取笑。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你的话比妇人的还多。” 邵鹏一直没走?就是等贾平安怼这么一句。 现在功德圆满了,他笑吟吟的回去复命。 贾平安带着王悦荣出去。 “在百骑待到这个案子结束?随后……” 王悦荣福身?“奴愿意伺候郎君。” 这女人果然在觊觎我! 贾平安摇摇头,正色道:“某救你?只因你的病。” “奴的病?” “是啊!你肾虚。” 这毛病是被贾平安吓出来的,好歹也算是还了因果。 “肾虚……” …… 贾平安很忙。 李治一方面觉得这次清洗很有必要?一方面又担心舅舅会趁势扩张自己的势力。 实际上这是不可避免的。 但长孙无忌要怎么动其他人? 贾平安在揣测着。 他到了房家。 房遗直回来了。 早上他到了刑部没多久?就有官员来通知他房遗爱谋逆的事儿。 晴天霹雳啊! 随后他被看护着回家。 他刚到大门口,贾平安正好带着人出来。 房遗直…… 记得后来保住了一条命。 贾平安拱手默然,看着有些沉重。 房遗直却想起了当初贾平安的话。 ——房公在时曾柄国,今日之众宰相皆名列其下。 当年阿耶意气风发?长孙无忌被他呵斥不少次?他还以此为荣。 可此刻却倍感愚蠢。 长孙无忌何等人? 小人! 小人得志定然是要报复的。 贾平安那番话此刻想来便是提醒自己,小心长孙无忌。 可他那是意得志满,觉得能让贾平安低头,就忽略了。 此刻想来……若是那个时候自己能警醒些,把二弟弄在身边教导?这场祸事也能避免。 果然是以德报怨的武阳伯。 房遗直拱手,“多谢武阳伯。” “好自为之吧。” 贾平安知晓房家就此沉寂了?所以权势滔天看似风光无限,但往往带来的反噬也最为强烈。 那我以后是要权势滔天呢?还是默默无闻? 当然是权势滔天! 成年人难道还用选择? 想通了这个问题?贾平安只觉得浑身经脉都被打通了,舒畅之极。 他策马在前?包东和雷洪跟在后面。 “让一让。” 包东回身?就看到了一个老妇人。 老妇人没问题?可老妇人骑马却有大问题。 这一幕就像在是后世的高速公路上,看到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妇人骑着公路竞赛型摩托车一般的诧异。 “退后!” 包东握住刀柄,目光炯炯。 贾平安回头。 看着很苍老的脸,但眼睛却不老,很熟悉。 “咳咳!退开。” 包东听着这话不对劲,那老妇人说道:“快些。” 死鬼,赶紧过来! 包东觉得自己的理解能力要崩了。 老妇人上前,低声道:“王琦越想越激动,准备坑你。” “二娘!”贾平安有些小感动。 这等时候别去想着什么利害关系,你必须要表现出更看重她这份情义的感动。 女人都是感性动物,这样该可以吧? 渣男贾在试探。 陈二娘楞了一下,心想他竟然不关心自身安危,只想着我来报信的情义。 她感动了。 “王琦说你与巴陵交往过密,随后又在宫中四处联络,这是准备在关键时刻动手的意思。” 这不是瞎扯淡吗? 但他想到了长孙无忌后来弄宇文节等人的借口。 和房遗爱交往过密。 李道宗也背锅了。 执失思力也背锅了。 你要说证据…… 我长孙无忌说的话便是证据! 谁来质疑? 此刻的长孙无忌一手遮天,牛笔大发了。 难怪王琦会选择这等没有技术含量的手段。 “安心。” 贾平安觉得这个女人竟然能来通风报信,可见有发展成为卧底的可能,就说道:“非常时期,你赶紧回去。” 陈二娘点头,“王琦……真的变态了。” 贾平安不禁乐了。 “他喜欢做什么?” 以前陈二娘不肯说这些,此刻却说的格外的顺畅:“他喜欢做针线,绣花,还喜欢……用针刺人。” 不败兄! 教主! 贾平安震惊了! “奴得赶紧回去了。” “去吧去吧。” 贾平安回身,突然捧腹大笑。 王琦竟然喜欢刺绣,喜欢用针扎人。 他仿佛看到了一袭红衣的教主坐在亭子里绣花,外面五大三粗的某个男子正在不耐烦。 可怕! 但目前要紧的是把王琦的坑给填了。 和巴陵交往过密,这特娘的纯属造谣。 他也就是护送着巴陵去过一次终南山。 还差点被坑了。 这事儿…… 和宫中勾结,准备动手。 这说的是阿姐? 要怎么办? 贾平安本想直接破去。 但…… 这般会很无趣。 做人要紧的是快活啊! 王琦此举是一箭双雕。 第一坑他,第二坑阿姐。 最终得利的是小圈子和王皇后。 小算盘打的不错。 可惜遇到了我。 但他不能动,否则陈二娘就暴露了。 得想个办法让无双出来。 他决定绕个圈子。 “让无双出宫?” 苏荷看来才将修炼完毕,小嘴泛着油光,点头道:“你放心,我马上进宫。” 义气无双的娃娃脸进宫了。 贾平安在百骑等待着。 晚些卫无双出来了。 “何事?” 许久未见,长腿妹子越发的出色了。 原先她还有些瘦,渐渐的丰腴了起来。虽然赶不上娃娃脸,但也颇为可观。 “那王琦乃是长孙无忌的党羽,他准备坑某和武昭仪,你进宫去告诉武昭仪此事。” “就是这?”卫无双皱眉,“你该给武昭仪想个办法。” 呃! 阿姐需要吗? 不需要! 但凡再等几年,王琦这等人听到阿姐的名号就会瑟瑟发抖。 所以把事情说了,剩下的让阿姐自己想办法。 卫无双进宫求见了武媚。 “小事。” 武媚很平静,等卫无双走后,就安排了一下。 “准备闭宫。” 邵鹏不解,“昭仪,不必如此吧?” 武媚看了他一眼,“这只是开端。闭宫之后,陛下定然会来安抚,随后准备礼物,我去皇后那里请罪。” 闭宫是弃疗的意思:陛下,你弄死我吧。 而等李治抚慰后,武媚再去皇后那里请罪,一下就明晰了目标。 ——皇后,你想弄死我何必用这等法子呢?求你放过我吧。 皇后怕是会吐血。 邵鹏觉得脊背发寒。 女人……都是这般厉害的吗? “最后你再去百骑,让平安上奏疏请辞,回华州种地去。” 邵鹏:“……” ——长孙无忌和皇后内外勾结,我们姐弟扛不住了,这不我在宫中求饶,阿弟也怯了,只想辞官归家保命。 面对这件事儿,武媚三招御敌。 第一招,向皇帝示弱,以示自己并无野心;第二招是向皇后示弱,暗指此事是皇后的谋划;第三招让贾平安示弱,表示面对国舅的咄咄逼人,我们只能任人宰割。 三招下来,王皇后开始得意,最后会崩溃。 长孙无忌开始无所谓,最后会抓狂。 外面随即会流传着长孙无忌和皇后内外勾结的消息,甚至还会传来皇帝怕是命不久矣的谣言。 大案刚起,长孙无忌正在踌躇满志的准备把那些对头拉下马来。在这个时候来这么一出,长孙无忌唯有进宫请罪的一条路,否则就造反吧。 昭仪果然是……狠辣啊! 这手段让邵鹏觉得脊背发寒的同时,也深深的庆幸自己跟对了人。 晚些果然有人弹劾。 “说是武阳伯和巴陵公主交往过密,二人在终南山谋划,随后武阳伯和宫中勾结,准备做大事。” 邵鹏觉得好戏开始了。 武媚淡淡的道:“准备闭宫。” 刚准备行动,有宫女来禀告,“昭仪,萧淑妃和皇后打起来了。” 武媚纳闷,“今日不是该休战吗?” 宫中天天吵闹打架也不成,所以渐渐的就有了默契,一三五吵架,二四六休息。 今日该休息的吧。 武媚不解。 宫人说道:“萧淑妃骂皇后小人,说皇后污蔑他和武阳伯勾结,打的好凶,说是皇后的头发被抓了不少下来。” 邵鹏呆滞了。 武媚也呆滞了。 我准备好的手段还没用啊! 萧淑妃你怎么就自作多情了? 张天下叹道:“皇后的发际线已经很高了,这一下……哎!” 皇后再这样下去怕是会秃。 …… 萧淑妃代入了。 她觉得这弹劾针对的就是自己。 她先去和皇后大战一场,自己脸上带彩,却洋洋得意。 “淑妃,咱们好像吃亏了。” “胡说!” 萧淑妃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麾下,笑道:“皇后的头发少的可怜,额头越来越秃了,刚才我趁机薅了一把头发下来……哈哈哈哈!” 她随即去求见皇帝。 “陛下,萧淑妃说那些人诬蔑她和武阳伯内外勾结。” “这事和她无关。”这事儿分明就是弹劾的贾平安和武媚,萧淑妃为何要对号入座? “陛下,那贾平安进宫为臣妾驱除邪祟,那些人就说是内外勾结,臣妾不想活了……” 李治捂额,很头痛。 接着有人去询问巴陵。 “武阳伯?” 本来心丧若死的巴陵想起了终南山之行,她本想坑贾平安一把,“此人狡黠……” 对啊! 那个扫把星岂止是狡黠,简直就是一头狐狸。 问话的官员觉得事儿成了。 巴陵想起了贾平安把王悦荣拉出去的事儿。 那个少年虽然手段狠辣,但……却没有落井下石。 贾平安和他们夫妇交手数次,还被她坑过,按理此刻就该报复。 可他并没有。 关键是…… 她抬头看了一眼官员,认得是长孙无忌的心腹。 此刻她已经彻底的明白了。 这个案子就是皇帝和长孙无忌共同掀起来的。 长孙无忌要动贾平安,我为何让他如意? “这是污蔑!” “你莫要自误!”官员声色俱厉的道:“负隅顽抗对你没有丝毫好处!” 巴陵轻蔑的看了他一眼,“长孙无忌那条老狗让你来,就是为了陷害忠良?” “放肆!” 官员怒了,刚想呵斥,就听后面有人干咳。 “咳什么?” 身后的干咳声越发的剧烈了。 他回身看去。 王忠良和褚遂良就站在不远处。 “这是在诱导巴陵公主污蔑武阳伯?” 王忠良觉得自己真的开眼界了。 褚遂良没想到竟然让王忠良看到了这等丑态,他板着脸道:“无耻!” 这是…… 王忠良看了他一眼,先想到了正义凛然这个词,然后觉着不对。 这分明就是道貌岸然。 回过头,长孙无忌就派了郑远东去处置此事。 “你干的好事!” 郑远东指着王琦,回身踱步,“行事不密,让相公被朝中人看了笑话,要紧的是被王忠良看到了,陛下会如何想?” 这次本就是要用污蔑来清洗对手,你王琦失败了不打紧,后续的污蔑还怎么搞? “打!” 王琦被绑在长凳上,随即一顿板子。 他想喊冤。 这事儿他只是建言,执行的是长孙无忌那边的人,失败了和他有屁的关系! 可上位者是不可能失败的,若是失败,必然是有各种原因,那锅随便往下属的头上一甩,自己依旧清白如水。 王琦被痛打了一顿,可郑远东却不肯罢休,“房家是要紧的地方,你带着人去盯着,等待相公的吩咐。” 房家此刻已经是愁云惨淡。 王琦到时,房遗爱已经去了大牢里,家中就剩下了房遗直和妇孺们。 “惨!” 周醒看了一圈,回来说道:“还是跟着相公妥当安心。” 王琦却在想着何时能摆脱这阴暗的身份,去朝中寻个清贵的官职。 以前不能,现在相公一手遮天后,这不该是问题吧。 他一瘸一拐的出了房家。 “驾!” 三骑从右边来了。 “贾平安!” 王琦的眼中全是阴冷。 “王琦?” 贾平安勒马。 王琦微笑道:“长安城中只有一条大道,走错了地方……小心没有回头路。” “贱人!” 贾平安用马鞭指着他,“不过是某些人圈养的狗罢了,回头打断狗爪子,敲掉你满嘴狗牙,看你还如何叫嚣。” 他目光一转,竟然就无视了王琦,“陛下有令,不得虐待房家妇孺。” 里面的官员应了。 王琦知晓这是来自于皇帝的暗示。 ——别太过分了。 贾平安指着王琦,“这等野狗为何能进去?全数赶出来。” 那官员干笑道:“王郎君……莫要让某为难。” 你官身都没有,哪有资格进房家? 某要做官! 王琦微微垂首,眼中全是野心。 贾平安旋即就去了百骑。 “房遗爱等人被关在了何处?” “刑部。” 程达很敏锐的察觉了这个案子的不同寻常,“武阳伯,此事不简单,某以为还是要离远些。” “咱们是百骑!” 贾平安进了值房,明静在看消息。 “房遗爱等人被关在了刑部大牢里,大牢已经被长孙相公得人接手了。” 好了。 剩下的都是待宰羔羊。 …… 刑部大牢里,房遗爱惶然不安的喊道:“某要求见长孙相公!” 呼喊声回荡着。 过道的尽头,两个官员站在阴影中。 “房遗爱怕了。” “他活不了,不过相公需要他来撕咬那些人。” “如此……再憋他一憋,威胁一番。” “如此也好。” …… 晚安。 第370章 奢华到没朋友 “某要见长孙相公,某知罪,某愿意检举!” 房遗爱不蠢。 在想了一夜后,他知晓自己罪不可赦,唯一能死中求活的机会就是咬人。 当年齐王李佑谋反,纥干承基被牵连,基本上死路一条。但此君却反口一嘴,举报太子李承乾谋反。正好先帝想收拾太子,于是此君便升官发财,一路顺畅。 这事儿才过了十年,房遗爱记得清清楚楚的,所以他想效仿前辈。 “某愿意检举!” 他喊的嗓子都哑了。 一个官员悄然而至。 “你愿意检举?” 房遗爱狂喜,“是,某愿意检举。” 官员笑道:“房玄龄的儿子,此刻却像是狗一般的趴在这里,可见人生无常啊!” 房遗爱谄笑着。 官员压低了声音,“江夏王据闻与你交往过密?” 呃! 房遗爱懵,但旋即就反应过来,“是,某与江夏王交往过密。” 上道! 官员再说道:“执失思力与你交往过密?” “是,执失思力和某交往过密。” 官员蹲了下来,微笑道:“很好,还有几位……吴王参与了你等的谋逆之事。” “吴王……”房遗爱的脸颊在颤抖着。 吴王李恪和这事儿半文钱关系都没有啊! “是,吴王与某合谋。” 他彻底的明白了。 这件事分明就是长孙无忌和皇帝的合谋,目的是铲除当年的那些对头。 李道宗是宗室大将,执失思力是驸马,也是名将;吴王李恪更是在宗室中威望颇高。 而且当年先帝曾经想立李恪为太子,长孙无忌力争,最终立了李治。 这样的对头,按照长孙无忌的尿性,不弄死还留着过年? 某好蠢! …… 随着案子的深入,不断有新东西被‘挖掘’出来。 “房遗爱检举吴王同谋,检举与江夏王、执失思力交往过密……” 房遗爱已然化身为疯狗,长孙无忌指哪他就咬哪。 贾平安当笑话听。 此刻他彻底明白了这个案子的根由。 皇帝和长孙无忌合谋,准备清洗自己的对头。 皇帝只想弄掉李恪和李泰当年的一党心腹,而长孙无忌却想把自己的对头都一网打尽。 贾平安觉得没自己的事了。 “某去禁苑转转。” 作为一个奉公职守的人,他恪守着自己的本分,隔三差五去帮助娃娃脸修炼。 “武阳伯!” 包东急匆匆的来了,“房遗爱说与你有过密谋。” 谋你妹! 贾平安知晓这不是长孙无忌的本意,多半是下面的人顺手所为。 明静面色煞白,程达欲言又止。 贾平安大步出去。 他一路走到了皇城的大街前。 “房遗爱砸了长安食堂的大门,某砸了房家的大门?就这样竟然还敢说某与房遗爱合谋?甘妮娘!谁说的?谁诱导的?出来,让耶耶看看你那张脸有多宽!” 众人止步。 贾平安这是第一次破口大骂?分外的吸引人。 “这是怎么了?” “房遗爱检举?说武阳伯和他们是一伙儿的。” 众人愕然。 “这特娘的不是扯淡吗?武阳伯和房家都闹翻了,而且武阳伯可是百骑统领?真要谋反会这般安静?” 褚遂良刚好路过。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想动手只管来?还寻摸什么借口……对?某与房遗爱等人合谋造反,某与柴令武等人密谋刺杀陛下……还有什么,只管往贾某的身上泼脏水。” 褚遂良默然。 李治也得了消息。 “陛下,武阳伯在外面喊?杀了一个贾平安?还有千千万万个贾平安站起来,大唐无数忠心耿耿之士杀不绝,只要一人尚存,就能灭了那些乱臣贼子!” 王忠良觉得贾平安太慷慨激昂了些。 这不像是他的作风啊! 李治却沉默了。 随即邵鹏求见。 “陛下,昭仪说这等栽赃太过了。” 这事儿当然过了。 长孙无忌勃然大怒。 “贾平安执掌百骑?说他谋逆,这是说陛下眼瞎了吗?” 褚遂良苦笑道:“那些人得意洋洋?觉着此次能把所有对头都一网打尽,可百骑是陛下的人?贾平安也是陛下的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弹劾贾平安?这不是给咱们找麻烦吗?” 长孙无忌呵斥了弹劾的几名官员。 随后他进宫请罪。 “老臣有罪。” 李治眼中多了黯然?“舅舅何必如此?” 长孙无忌叹道:“老臣监办此案?那些官员见了那些罪状,不禁义愤填膺,于是做的过火了些,老臣……” 李治微笑道:“舅舅辛苦了,这等事难免。不过百骑此次算是受了委屈,晚些舅舅莫要嫌他们烦就是了。” 百骑这几日在监察此事,小圈子的人早就不耐烦了。 这话是要长孙无忌保证百骑监察此事的权利。 “是。” 长孙无忌有些内疚。 等他走后,李治沉声道:“如何?” 沈丘悄然出来,“最开始弹劾武阳伯的便是咱们在那边的人,他带个头弹劾,随后便偃旗息鼓了,弹劾最厉害的却不是他。” “好。” 李治淡淡的道:“让他后续莫要出头。” 多保留一个卧底总是好的。 …… 贾平安不知自己被弹劾来自于李治的授意,不过百骑得了监察的职责,整日就跟着查案。 而百骑也仅仅是盯着而已。 长孙无忌早有算盘,这个案子会一直延续下去。 但有不少人都被吓坏了。 李元婴就是其中的一个。 “先生救我!” 贾平安好不容易早退一次,可李元婴却带着一脸晦气的来了。 “你这是……” 贾平安觉得长孙无忌不可能再对他下手。 “有人说江夏王和本王有关系。” 李元婴看着就像是孩子般的无助。 这不是扯淡吗? 这是想玩什么? “谁说的?” 贾平安正准备弄煲仔饭,说着把香肠和腊肉放进去。 “已经报上去了。” 李元婴看来有自己的渠道获知消息,弄不好就是宗室中人给的。 “你在贾家蹲着。” 贾平安很平静。 煲仔饭很好吃,李元婴哪怕心事重重,依旧吃的满嘴流油。 “郎君。”杜贺进来,“外面来了人,说是要带走滕王。” “让他们来。” 随即一个官员带着几个军士进来了。 李元婴此刻却没了恐惧,他慢条斯理的吃着,“等本王吃完就去。” “去何处?” 贾平安冷笑道:“这是陛下的账房,你等拿了去,这是想盘算陛下还有多少家底?还是说你等想盘算陛下的钱可够支应军饷,若是不能,你等好鼓动将士们造反!” 呯! 李元婴手中的勺子落下。 他张开嘴,不敢相信贾平安竟然为了自己而选择和那些人翻脸。 那官员同样呆滞了。 “滚!” 贾平安指着大门。 那官员面色铁青,“拿下!” 贾平安拍拍手。 王老二和徐小鱼来了。 二人手中有横刀。 贾平安笑道:“想吃鱼板面,还是刀削面?” 官员指着他,“你等着。” 撒比! 这些人狼狈而逃。 贾平安回头,见李元婴泪流满面,就骂道:“男儿流血不流泪,这几日你便在贾家住着。老二,给他弄些好酒压压惊。” 他去了前院。 杜贺就像是个狗头军师般的凑过来,“郎君,长孙无忌他们怕是会勃然大怒。” “是会勃然大怒,不过却不是针对某。” “为何?”杜贺不知道小圈子的演化。 “长孙无忌要头疼了。” 长孙无忌只是圈定了自己的那些对头,可小圈子却掺和了进来。他们肆无忌惮的掺杂私货,这不,连皇帝的账房都敢动。 小圈子……失控了。 贾平安觉得很可喜。 “准备煮茶。” 贾平安看着外面,“晚些会有客人登门。” 不过是一个时辰后,果真来了客人。 来的竟然是褚遂良。 “滕王受委屈了。” 褚遂良词严义正的说道:“有人假借相公之名,行的却是徇私之事,相公已经处置了那伙人,滕王可安心回去。” 李元婴没想到事情竟然转折了。 关键是褚遂良亲自来道歉。 本王…… 煲仔饭真好吃,火锅也好吃…… 贾家人说话还好听。 他舔舔嘴唇,“本王不敢。” 褚遂良满头黑线。 贾平安说道:“褚相亲至,自然无事。” 李元婴摇头,“某不敢,少说再等十日。” 那也行吧。 褚遂良告辞。 杜贺有些纳闷,“殿下和他们并无仇隙啊!为何要对殿下下手?” 贾平安笑道:“滕王查出了宫中的贪腐案,多少人因此倒霉?断了多少人的财路?如今便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竟是如此?”李元婴一脸懵。 李元婴当惯了小透明,这一下真是被吓坏了。 但贾平安发现不对。 这厮一住进了贾家,每日三餐是必须的,晚上还摸去了厨房,请曹二出手弄宵夜。 这怎么就像是来度假的呢? “武阳伯!” 就在贾平安准备一脚把混吃混喝的人渣藤赶出去时,邵鹏来了。 “陛下病了。” 李治倒下了。 邵鹏一脸沉痛,“昭仪问新学可有什么医术……” 有毛线! 贾平安说道:“医官们如何说?” “医官们束手无策。” 贾平安木然。 “昭仪说,此事要紧。”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老邵,此事昭仪为何掺和?” 邵鹏说道:“最近几个月,陛下和昭仪很是亲密。” 这是开始联手了。 而此次长孙无忌掀起的大案更是让李治很不安,所以他需要一个帮手,而武媚手段凌厉,正好夫妻双剑合璧,一统江湖。 “陛下什么症状?” “嘴角长泡,焦躁不安。” “这是上火了。”贾平安笃定的道:“这等病症多见于多思多虑,忧心忡忡,饮食以清淡为主。” 邵鹏得了这话,回宫禀告给了武媚。 “什么上火,多思多虑。忧心忡忡就够了。”武媚看着很不满意。 邵鹏小心翼翼的道:“昭仪,武阳伯隔空诊断,已经很了不得了。” “那就是个奸猾的!”武媚起身道:“把这话转给那些医官。” 晚些,医官门一番争论不休。 李治躺在床上,觉得自己养了一群豕。 他看了王忠良一眼。 王忠良没领会精神。 这个蠢人! 李治干咳一声,医官们齐齐看过来。 他说道:“朕觉着胸腹处都是火。” 这便是说:贾师傅说得对! 你们都是庸医! 医官们如丧考妣。 但李治不管这个。 随后皇帝忧心忡忡,以至于上火的消息就散播出去了。 长孙无忌召集了那伙人议事,丢下了一句话:“差不多了。” 皇帝这个暗示给的很及时,官场慢慢的恢复了秩序。 李元婴在贾家厮混了两日就被赶了出去。 他前脚才走,许敬宗就来了。 “陛下用心良苦呐!”老许一脸忠心耿耿的模样。 “得了吧许公。”贾平安知晓老许的性子,“此事便是陛下与长孙无忌合谋,不过长孙无忌显然掺杂了私心,所以失控了。” “老夫也知道,但不能说。”许敬宗干咳一声,“李元婴拎着一串什么回去了?看着洋洋得意的。” “香肠腊肉。” “可香?” “喷香!” “给老夫来几串。” 许敬宗带着收获准备回去,临走前才想起事儿,“对了,先前老夫去面见了陛下,陛下的身子好了些,说你忠心耿耿,武昭仪在边上也说什么……平安一心向着陛下,陛下说此次查没了不少田地宅子……” 许敬宗卖了个关子,可贾平安却很是淡定,他有些悻悻的道:“陛下赏赐你城外的肥田九百亩,小贾,长安城外的田地啊!多少权贵打破头都抢不到的好东西!老夫……” 老许羡慕嫉妒恨啊! 贾平安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个赏赐。 长安城中的好地方都被抢光了,剩下的就是城外。 而良田自古便是华夏人最看重的东西,千金在家,不如良田在手。 长安城外的良田,这是什么性质? 就相当于后世的首都三环外你拥有九百亩良田。 牛笔大发了! “对了,还赏赐了你官奴二十户。”许敬宗羡慕的道:“这可是此次抄没的仆役,都是上等货。” 把奴仆比作是货物,这也是大唐特色。 杜贺已经流口水了。 等许敬宗一走,他欢喜的道;“郎君如今身为武阳伯,还是百骑的统领,本该有些崛起的模样了。可贾家什么都好,就是少了田地和仆役。这年头,没田地出去说话都不好意思,家中仆役少了丢人!” 这年头出门秀宝马,秀家中的田地和仆役。 你要说家中在长安城外面点有上千亩良田,那真是奢华的没朋友。 “二十户,回头带去种地,郎君,咱们家以后不但不用卖粮食,还有结余。” 是啊! 贾平安倒是忘记了此刻的习惯。 但凡有些出息的人家都会屯粮。 “先去看看田地。” 贾平安带着杜贺等人出了长安城。 太近了! 出了安化门,顺着清明渠策马,不到三里地就看到了一片良田。 杜贺下马,伸手抓了一把土在手中捏散,仔细看着,还嗅了嗅。 “王老二来看看。” 王老二是府兵出身,平时种地,闲时操练。 他蹲在地上眯眼看着。 杜贺笑道:“你狗曰的还懂看地气?” 他给贾平安解释道:“但凡世家大族,田地多,都会在春季请人来看地气,那些人能看出一块地的肥瘦,若是瘦了,这块地便放着歇息,等明后年再种地。” 老祖宗真心牛逼,还弄出了这等休耕的手段。 至于望地气是什么原理,贾平安不懂。 “好地!” 王老二回身道:“郎君,有了这块地,贾家才算是站住了脚跟。” 至于吗? 贾平安觉得这个有些夸张了。 可杜贺一脸欣慰,王老二和徐小鱼满是欢喜之色。 贾平安恍然大悟。 华夏人没有抢掠的习惯,他们更喜欢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财富,去养活自己。所以华夏人最看重的便是土地。 有了土地,他们就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越过越好。 土地才是华夏人的根! 贾平安带着人去了庄户住的地方。 “都被弄走了。” 有好事的跟着来看热闹,给贾平安说道:“前几日来了官人,把那些庄户都带走了,说是赏赐给了谁。” 贾平安看了看屋子,吩咐道:“按照贾家的规矩来。” “郎君放心!” 杜贺早就熟悉了这些手段。 回过头他就去领了官奴。 二十户官奴老小都有,老的担心会被抛弃,被领着去道德坊见贾平安时,其中一个老人出来说道:“郎君,贱奴有的是力气,能为郎君种地杀人呢!” “从此刻起,你等便是贾家的人了。”贾平安知道此刻首先要做的便是安定人心,“贾家对待仆役就一个要求,勤勤恳恳。不偷奸耍滑,不动歪心思的,只管安心。” “多谢郎君!” 道德坊的不少人家都看到了这一幕。 “武阳伯果然宽厚,有的人家嫌弃年岁大得,让他们自生自灭呢!” “外面不是说武阳伯是什么以德报怨?这等德行的主家,这些官奴算是有福气了。” 那些官奴听到街坊的议论,心中渐渐有底,眼中都多了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贾平安吩咐道:“把饭菜弄出来,让他们好生吃一顿再去贾家庄。” 火星湾那里太偏了些,但靠近骊山,以后可以作为贾家的别院,没事了带着老婆孩子去度假,顺带看看能否泡个温泉。 而城外的这片土地将会成为贾家持久的粮食基地。 这便是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等那些饭菜被弄出来时,官奴们看傻了…… …… 求票! 第371章 皇帝炸了 一盆炒腊肉,一大盆菜干炒香肠,最后是蛋汤。 这菜…… 边上的街坊看傻眼了。 “这是给他们吃的?” 官奴们更是不敢上前。 一个孩子牵着母亲的衣角,嘴角都在流口水,可却不敢开口。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们知晓自己处于什么阶层,知晓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 贾平安招手,“来!” 孩子楞了一下。 杜贺笑道:“郎君叫你。” 孩子仰头看了母亲一眼。 妇人有些不安。 但这是新主人,她不敢违令,只得低声道:“乖。” 一个乖字,就蕴含了所有的意思。 ——要小心! 孩子缓缓走来,眼神怯生生的。 贾平安等他近前就问道:“可想吃肉?” 孩子没有丝毫犹豫的摇头。 贾平安招手,“曹二,弄根骨头来。” 曹老二赶紧回去,晚些弄了一条羊腿来。 “拿着!” 贾平安把羊腿塞给孩子,揉揉他的头顶道:“好生听话,好日子在以后。” 孩子拿着羊腿不知所措,想还回去不敢,鼻端全是羊肉那带着膻味的香气。 他不争气的咽口水,回身看着母亲。 妇人惶然,“郎君,不敢呢!” 他们是奴隶,早就习惯了被当做是畜生看待,何曾吃过什么羊腿。 贾平安不喜欢这样。 好不好的同族,非得要把其中的一群人当做是畜生。 “贾家不同于别的地方,吃吧。” 贾平安有些唏嘘。 杜贺上前说道:“郎君仁慈,你等吃了好的,晚些还有新衣裳,到了庄上记得卖力干活……” 那妇人吸吸鼻子,把羊腿递到了孩子的嘴边。 孩子咬了一口,一下就被美味征服了,眼睛瞪的老大,仿佛发现了一个新世界。 他吞咽了下去,“好香,阿娘,你吃!你吃!” 妇人摇头,“你吃,娘回头吃那个。” 那边曹二已经在给他们打饭了。 孩子却踮脚努力把羊腿送到她的嘴边,“阿娘,你吃!” 妇人只是摇头。 “这苟日的世道!”贾平安骂骂咧咧的。 我要改变这个世道! 这一刻贾平安发誓一定要改变那些规矩。 官奴们蹲在那里吃着,晚些又量了身段,杜贺说道:“郎君吩咐?每人一身衣裳?到了庄子好生干活,每年衣裳少不了?就算是肉……郎君说了?庄上要养豕,隔一阵子要让大伙儿吃上肉!” “老天!”一个官奴咂舌道:“这怕不是说错了。” 杜贺看了他一眼?“郎君有名的慈善人,什么说错了?只管往后看。” 贾平安负手站在那里。 那个妇人牵着孩子上前?福身?“多谢郎君。” “多谢郎君!” 这一刻,所有官奴都在狂喜。 只需半年,就算是贾平安让他们造反都没问题。 人心从来都是趋利的,你对我好?我便对你好。你把我当做是牛马?我自然把你当做是畜生。 老贾家至此就有了根基。 仆役们在笑,官奴们在笑,贾家上下喜气洋洋。 包东来了。 他面色凝重的道:“武阳伯,雷洪在外被伏击,肚子被捅了一刀。” 贾平安问道:“郎中怎么说?” “本是捅腰子的?雷洪转身快,就捅到了肚子?差点开膛破肚。” “去看看。” 一听到捅腰子贾平安就觉得脊背紧缩了一下。 到了百骑,雷洪躺在值房里?郎中急匆匆的模样,“死不了?就是破了皮?蛋还在?有酒精消毒便死不了。” 蛋还在? 贾平安不解。 见他进来,郎中拱手,钦佩的道:“武阳伯弄出了酒精,不知救了多少人的命。” “雷洪的伤势如何?” 贾平安担心的是蛋。 真要完蛋了,这就是活生生的内侍。 郎中笑道:“这一刀本是捅腰子,伤者恰好转身,刀子就从腰侧往下拉,没见内脏,就是从家伙事外面拉了一刀,差点就拉破了。” 保住了家伙事就好。 贾平安过去问道:“谁干的?” 雷洪看着还行,就是行动不大方便,“他们在盯着江夏王,某带着兄弟跟着他们,就在先前,那些人回头嘲笑我等是看门狗……” 贾平安笑了笑。 所谓那些人,就是小圈子的人。现在对手被清扫的差不多了,他们欢欣鼓舞,跋扈非常。 “某没搭理,只是盯着。江夏王府中有人出来采买,被他们围殴,某看不过去就呵斥……” “明白了。”贾平安起身,“安心养伤。” …… “咱们的人动刀子了。” 周醒笑道:“百骑的人阻拦他们动手,有人一刀子,把那雷洪差点弄死。” 王琦看着越发的沉郁了,“没出人命吧?” 周醒摇头,“说是差点割了外肾。” 王琦的眼中多了异彩。 陈二娘觉得有些奇怪。 这人死气沉沉的、阴气沉沉的,怎么兴奋起来了。 为何? 她猛地想到了外肾。 “如今朝中长孙相公说句话,谁敢反对?”周醒得意的道:“这才是男儿啊!” …… “陛下,百骑和那些人发生冲突,一人受伤。” 王忠良觉得那些人越发的猖狂了。 这个案子一开始,就像是一场狂欢,那些人得意洋洋的进场,随即簇拥着长孙无忌高歌。 这让人仿佛看到了关陇门阀最光辉的时刻。 ——帝王兴替,一言而决! 李治问道:“贾平安呢?” 王忠良觉得不对,按理皇帝该问情况如何。 “武阳伯还在百骑。” 李治的眼中多了失望之色,一闪而逝。 王忠良觉得自己看花眼了。 …… 百骑。 明静在,程达在,包东在…… “那些都是小圈子的人,本来看守之人不是他们,可不知谁弄的,说是别人不放心,担心会和人犯勾结,于是就换了他们的人。” 包东去打探回来了,“那些人跋扈非常,堵着江夏王家的大门,送米粮的不给去,逼着那些仆役出来采买,随后又打回去,以此取乐。” 皇室李家本来也是小圈子中的一员,只是在前隋时被推举为头领造反罢了。在关陇门阀的眼中,李家就有些沐猴而冠的意思,装什么装。 于是得了这个机会,这些人就肆无忌惮的羞辱着李道宗。 “程达。”贾平安看着程达。 程达一个激灵,毫不犹豫的道:“武阳伯吩咐!” “先礼后兵,你去一趟,让他们交出凶手。” 这不是好差事。 “好。” 程达却义无反顾的去了。 “他变了。”明静觉得程达最近的变化很大。 以往的程达遇事就躲,见好处就上,今日却格外的有担当。 “某的感召。”贾平安毫不犹豫的把功劳领了。 明静觉得这人的脸皮真厚,“我觉着是他明悟了。” “你可明悟了?”贾平安起身,“晚些你留在百骑,消息一回来,你马上进宫禀告。” “什么意思?” 明静嗅到了些不寻常的气息。 “没什么意思。” 贾平安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关陇门阀在此次案子后就膨胀了,却忘记了还有皇帝。 李治上火了,贾平安一听就知晓是压力和愤怒导致的。 长孙无忌在众人的吹捧下也有些昏了头,褚遂良等人更是额手相庆,觉得人生巅峰就在此刻。 在这个时候给他们一下,这便是对李治的最大支持。 但需要机会和借口。 程达去了现场。 “交出动手的那人。” 那些人看着他,突然就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滚!” 有人拔刀逼过来。 “你等莫要自误!” 程达是有担当了,可本能却驱使着自己开始撤退。 “哈哈哈!” “那贾平安不敢出头,派了个怯弱的来。” 这群人捧腹大笑,有人扔了一块石头过去。 呯! 最后的一个百骑捂着后脑勺缓缓回身。 随即扑倒。 程达叫人背起他,一路回去。 有路人纳闷的道:“怎地看着是砸到了手臂,为何捂着的是后脑勺?” 程达回到百骑就请罪,一脸羞愧的道:“某无能,丢了百骑的威风。” “百骑的威风丢不了!” 贾平安按着刀柄看了明静一眼,然后出去。 “都出来。” 在家的百骑涌了出来。 贾平安说道:“有人把百骑当做是看门狗,今日某将带着你等去让他们知晓何为百骑。” 他当先走了出去。 百骑们余贯而出。 “要出大事了!” 明静喊道:“武阳伯。” 她想劝阻,但当贾平安回身时,鬼使神差般的说道:“我也去。” “记住某的话。” 贾平安带着人浩荡而出。 皇城中的行人都傻眼了。 “这案子都差不多了,百骑竟然出了这么多人,这是想做什么?” …… 包东一溜烟跑去了左武卫。 “某有急事求见大将军。” 梁建方晚些见了他。 “大将军,机密事。” 梁建方看看左右,“说。” 这说明在场的都是心腹。 包东说道:“先前百骑的人被那些人打伤,接着去要凶手再被打伤,武阳伯说这阵子闷热,他准备把天给捅个窟窿,见见太阳。” 这阵子最郁闷的就是军方。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李道宗和执失思力被控制,而罪名是莫名其妙的和房遗爱交往过密。 这个罪名不是扯淡吗? 可愤怒却无济于事,没有帝王的指令,他们无法反抗,甚至是无法提出意见。 就在这个时候,贾平安率先出手了。 “好小子!” 梁建方一拍桌子,须发贲张,“他有这个胆色,老夫就敢为他兜底。来人!” “大将军!” 边上人也听的面色涨红,恨不能马上提刀去剁了那些杂碎。 梁建方吩咐道:“去把卢国公他们请来,再有,备酒菜,耶耶今日就要在左武卫饮酒,哈哈哈哈!” …… 贾平安带着人一路到了江夏王王府外面。 三十余人聚集在大门外,周围还有人游弋,防备有人越墙而出。 长街上的行人突然往边上靠,那些人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 “是百骑!” “贾平安来了。” “来了就来了,怕个屁!拦着!” 三十余人缓缓逼了过去。 双方不断接近。 相距三步时,双方停步。 贾平安按着刀柄问道:“谁做主?” 一个男子走出来,“某卢胜!” 他冷笑着,“这来势汹汹的,莫非要杀人?” 贾平安伸出两根手指头,“其一,砍伤雷洪那人交出来;其二,砸伤百骑的那人交出来。最后……你跪下叫阿耶!” 卢胜的面色一青,仰天打个哈哈,“呸!” 贾平安眯眼。 长街上寒风吹过。 几片落叶在地面飞起又落下。 当一片落叶飘过了贾平安的身侧时,他微笑道:“你在蔑视陛下。” 皇帝令百骑监察此案,任务并未解除。 卢胜微笑道:“你做梦!” 两侧的行人屏住呼吸,不知贾平安如何应对。 呛啷! 横刀出鞘! 卢胜愕然,然后勃然大怒。 “你……” 敢字还在咽喉,横刀掠过了他的脖颈。 人头就在贾平安的身前落地。 鲜血喷涌,卢胜的身体摇晃了几下,这才倒下。 呯! 周围寂静的落根针都能听到。 没有人相信贾平安会动手。 他们觉得贾平安浩浩荡荡的带着百余人来就是找场子的。 什么场子? 就是对峙。 在关陇门阀如日中天的此刻,贾平安能做的不多。 哪怕贾平安拔刀,大家也以为他是想吓唬卢胜。 刀光闪过。 一切悬疑总结。 他竟然杀了卢胜! 有人尖叫他,“他杀了卢胜!” 轰! 对面一下就炸了! 有人喊道:“杀了他!” 这是膨胀到了极点的蠢货。 有人觉得事情闹大发了,萌生退意。 贾平安横刀指着对面,“圈住!” 百余百骑迅速从左右包抄了过去。 有人逃跑。 “止步!” 弓箭举起。 “三息!” 弓弦的响声不大,奔跑的那人随着弦声猛地扑倒,大腿上一根箭矢还在颤动。 “啊!” 其他人都乖乖的聚作一团。 “事情闹大了。” “快去禀告长孙相公。” “有人去了。” 贾平安缓缓走过来,那些百骑看他的目光恍如看着神灵。 为了自己的麾下不惜对关陇门阀的人动手,这等担当,哪怕是莽撞,依旧让这些兄弟为之心折。 “谁砍伤了百骑的人?” 贾平安问道。 没人说话。 “十息。” 贾平安按住刀柄。 此刻再无人敢轻视他的警告。 众人的目光投向了中间的一个男子。 “拿下!” 几个百骑冲进去,拳打脚踢的把男子打倒在地,随后拖了出来。 “这是个良好的开端,那么……谁砸伤了百骑的人,自己出来,还是某请你出来。” 一个男子弃刀,缓缓走了出来。 自己出来还好,至少不会被毒打。 “哪里杀人?” 金吾卫的人来了。 贾平安回身。 “是武阳伯和百骑!” …… 一骑飞快的冲到了皇城外,接着进了百骑。 “明中官,武阳伯在江夏王王府外索要凶手未果,斩杀一人。” 明静…… 贾平安,你坑了老娘! 她急匆匆的进宫。 “陛下,明静求见。” 李治嘴角的水泡依旧还在,破了一个,微微动一下就痛的厉害。 晚些明静进来,行礼后说道“陛下,武阳伯带着人去江夏王王府外索要打伤百骑的凶手,对方不肯,羞辱武阳伯,随后武阳伯不堪受辱,挥刀斩杀了此人。” 她觉得贾平安疯了。 长孙无忌如日中天,你竟然敢砍杀关陇的人! 李治紧抿的嘴角一下松弛了下去。 他的眼中多了厉色,“百骑是谁的百骑?” 明静束手而立,“百骑乃是陛下的百骑!” 李治冷笑道:“朕令百骑监察此案,却被人砍杀,被人羞辱!” 明静觉得不对。 皇帝的情绪不对劲。 李治起身,“这是谁的天下?这是谁的大唐!?” 明静悚然而惊。 皇帝这是要做什么? 王忠良浑身颤栗,一半是害怕,一半是激动。 李治起身,单手按着座椅的靠背,说道:“令梁建方、程知节、苏定方、薛仁贵等人觐见。” 这些全是将领。 前两个是出手就能镇压一方的老帅,而后两个……苏定方不消说,当年数百骑敢于突袭突厥王帐的狠角色;薛仁贵乃是一袭白衣,单枪匹马冲阵的悍将。 皇帝召见这些人,释放出了一个强烈的信号。 李治冷冷的道:“长安不安,朕今日便看看,谁敢在长安跋扈!” 王忠良走出大殿,喊道:“来人!” 左右人为之一惊,接着纷纷跑来。 这是罕见得一幕。 脚步声密集,旋即数十内侍聚集在台阶下。 “护卫陛下!” 王忠良吩咐完毕后,一路狂奔。 这等命令唯有他去才能让梁建方等人相信。 数十内侍站在了下面,无人知道为何,但所有人都隐隐知道,皇帝怒了! 后宫。 “皇后,陛下令人去召见几位大将军。” 王皇后心中一凛,“去看看。” 晚些有人回来。 “皇后,殿外有数十内侍,都拿着兵器,说是保护陛下。” 王皇后闻讯默然。 萧淑妃得了消息后骂道:“宫中有人和那些人勾结!想谋害陛下!” 武媚召集了自己的人手,沉声道:“都带着趁手的东西,一旦有人侵犯宫禁,就去保护陛下。” …… “大将军,宫中来人了。” 王忠良喘息着跑进值房,肃然道:“陛下有令,召程知节、梁建方、苏定方、薛仁贵等人入见!” 梁建方骂道:“贱狗奴,终于等到了这一日,走,进宫护卫陛下!” 他走下台阶喊道:“没死的都出来!” 左武卫的将士们余贯而出。 梁建方的大嗓门响彻在大堂前。 “看好皇城,但凡有人闯入、但凡有未曾持有鱼符的军队试图闯入皇城,杀了!” 程知节吩咐身边人,“去左屯卫传老夫的话,看好皇城,乱臣贼子但凡出现,杀了!” 一道道命令下去,皇城沸腾了。 第372章 朕摊牌了 长孙无忌最近很忙。 朝中的政事,以及那个案子牵扯着他的精力。 褚遂良作为麾下的头号大将,自然陪伴在他的身边。 二人再度看了看案子的名册,长孙无忌说道:“差不多了吧。” 褚遂良点头,“这些人一个个的点出来,首要是吴王,随后便是他的同母兄弟蜀王……” 长孙无忌揉揉眉心,觉得有些疲惫,但精神却非常旺盛,这种奇怪的感觉同时出现,让他很是愉悦。 “吴王必须弄死,蜀王与他同母,不能留下祸害。” 褚遂良举手伸个懒腰,笑道:“这阵子忙碌不堪,老夫却觉着前半生都白活了。这样的才是日子啊!” 长孙无忌微微一笑,“男儿在世,就当持权柄,决人生死荣辱。” “辅机你这些年一直在憋屈着,房玄龄等人洋洋得意时,老夫见到你依旧在笑,云淡风轻。”褚遂良是真的佩服这位,“当年房玄龄何等的威势,一旦政见不同,呵斥你也是毫不留情面,看似威风凛凛,可今日如何?” 长孙无忌微笑着,“房遗爱在撕咬着那些人,李道宗和执失思力都是他咬出来的,老夫可曾威胁过?” 褚遂良摇头,“房遗爱不蠢,知晓这才是他唯一的生路。” “可老夫怎会留他在人世间!”长孙无忌的眼中闪过寒芒,“房玄龄在地底下寂寞许久,老夫便送他的儿子去相陪。顺带告诉他,老夫留着房遗直,便是让房家沦为笑话!” “辅机高明。” 褚遂良觉得意气风发,“只是可惜了李勣,此次不能把他拉下来。” “那人奸猾,做事不留把柄。”长孙无忌却不在意这个,“不过慢慢来,早晚有一日老夫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他坐在桌子后面,微微昂首,胡须轻轻飘动?神色轻蔑。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相公!” 一个官员进来?“相公,咱们看守江夏王王府的人先前砍伤了百骑的人?随后又砸伤了一个。” 褚遂良漫不经心的道:“没事吧?” 官员摇头?“说是一个差点丧命,一个被砸到了后脑?也是岌岌可危。” “没死就好。”褚遂良很是随意的道:“回头处置一下给个交代。” 长孙无忌皱眉道:“这是多久的事?为何动手?” “一个多时辰前的事,那些人慢腾腾的?此刻才来禀告。”官员说道:“王府中有人出来采买?被打了回去,百骑的人见了就来干涉,被砍伤。随后百骑来人讨要公道,被砸伤。” 长孙无忌捂额?“那是陛下的人?此次咱们拿下了不少对手,陛下一直没说话。如此也就罢了,可动了百骑,就怕陛下趁势呵斥。老夫这便进宫一趟。” 他刚起身,就听到了脚步声。 “相公!” 这个声音有些紧张。 长孙无忌坐下?见一个小吏进来,仓促行礼后说道:“相公?贾平安带着百骑去了王府外,勒令交出凶手……” “卢胜阻拦?贾平安挥刀……”小吏的眼中有惧色,“一刀就把卢胜的头给砍了?随后抓走了那两个动手的人。” “好大的胆子!”褚遂良面色涨红?“辅机?这是机会来了,动手吧,拿下了那个扫把星,虽说不能杀,镇压了也好。” 长孙无忌冷笑道:“这些年老夫一直不怎么说话,不是不想说,而是说不如做。可总有人觉着老夫这是怯弱了,是胆子小了。如此,老夫自然要让他们看看……何为胆略!来人!” “相公。” 外面进来两个官员。 长孙无忌吩咐道:“去拿了贾平安!” “领命!” 等人走后,长孙无忌起身,“老夫这便进宫。” 要动贾平安,自然得给皇帝通个气。 褚遂良跟着,“来两个人跟着相公。” 长孙无忌赞赏的点点头。 在这个非常时期,小心为妙。 刚走到了皇城大街上,长孙无忌皱眉,“不对劲。” 褚遂良看了左边一眼,看到一队军士,再看看城门那边,竟然多了不少人马。 “辅机,多了许多军士。” 长孙无忌下意识的退看回去,“去打探。” 褚遂良面色煞白,“这是谁?可是谋逆?” 长孙无忌面色凝重,“去,取了刀来。” 横刀在手,长孙无忌吩咐道:“去外面报信……咦!等等。” 郑远东来了。 他看着有些狼狈,边跑边回头看。 “相公!” 一进来他就浑身颤抖,“陛下召见了梁建方等人。” 长孙无忌面色一冷,“为何?” “不知。”郑远东回头看了一眼,“梁建方令左武卫看守皇城,但凡有异常,斩杀。” 褚遂良心跳如雷,“辅机,这是陛下要动手了?” “回去!” 长孙无忌转身回去。 晚些他召集人在值房议事。 “若是陛下要动手,此刻军士早已闯了进来。”长孙无忌已经冷静了下来,“可见并非是针对我等。” 褚遂良松了一口气,“辅机,这莫非是陛下不妥?” 长孙无忌摇头,“陛下若是不妥,皇后会遣人来报信。” “那是为何?” “等!”长孙无忌随即沉默。 褚遂良坐立不安,恨不能飞进宫中去看看情况。 可进宫他却又担心出不来了。 脚步声终于传来,由远及近。 一个官员出现,“相公,贾平安斩杀了卢胜后,有人入宫禀告,陛下勃然大怒,说长安不安,竟然连百骑都视若无物,如此,他将看看谁敢在长安跋扈。” 他低下头,欲言又止。 褚遂良急躁的道:“可还有话?赶紧说来。” 官员说道:“陛下还说……这是谁的天下,这是谁的大唐。” 长孙无忌的腰杆依旧笔直。 褚遂良目光闪烁,“辅机……” 皇帝恼了! 这阵子关陇那些人闹的沸沸扬扬的,恍如群魔乱舞。 长安城中仿佛成了他们的地盘,一句话,宗室大将李道宗被抓;一句话,名将、驸马执失思力被抓…… 这样轻松的达成了目的,刺激的那些人忘乎所以。 随即雷洪就被砍了。 当帝王的威权不在时……例如杨广,随后就是身死国灭。 “相公!” 众人在看着长孙无忌。 褚遂良放低了声音,“陛下看来是恼怒了,砍伤百骑只是个引子。辅机,若是弄不好……就要出大事了。” “此事老夫以为无需慌张。”长孙无忌冷静的道:“让人继续看着那些地方,不过再遇到百骑时不许跋扈,告诉他们,谁再得意忘形,老夫亲手剁了他!” “是!” 有人去报信。 可没多久他就回来了,面色大变。 “皇城许进不许出了。” 褚遂良身体一软,“辅机!” 许进不许出,这便是要瓮中捉鳖之意。 长孙无忌面色微变,“无需慌乱,老夫说过,陛下若是要动手,此刻军士早已闯了进来。” “那这是为何?” 长孙无忌沉吟着。 “相公,皇城诸军都动起来了。” 这是李治的底气。 也是试探和摊牌。 “梁建方浑身披挂,带着一队骑兵在皇宫前驻守。” “程知节带着人去了禁苑。” “这是看守后路的举动,若是皇城有失,就能带着陛下从禁苑躲避。” “不好了!”有人冲进来,“有一队骑兵出城,说是去召集元从禁军!” 当年李家起兵造反,最初的那批老卒在立国后不肯归乡,李渊就把他们安置在长安附近的膏腴之地,子弟更替,世代宿卫皇宫,号:元从禁军。 这三万人经过数十年的繁衍生息,壮大了许多。要宿卫皇宫,必须武艺高强,所以这些人的子孙从小操练。 这些人对皇室最是忠心耿耿,只需派遣一员将领去,就能拉出一支强兵来。 值房内死寂。 …… “陛下,长孙相公等人在议事。” 消息不断汇总,李治一一剖析分配,丝毫不乱。 这个被外界称为怯弱的帝王,此刻眼中冷冰冰的。 “若非顾忌那些人在军中的势力不小,朕此刻就会令人动手。” 关陇门阀势力庞大,主要是在军中。 他冷笑道:“舅舅还在想什么?得意忘形了,还想着朕低头吗?” “皇后如何?”他想起了那个女人。 王忠良说道:“皇后在寝宫中,不过却遣人来打探,奴婢敷衍了过去。” 李治说道:“盯着那边。” “是。” 王忠良心底发寒,吩咐人去盯着皇后那边。 “陛下。” 一个内侍疾步而来,“卢国公说已经就位,请陛下放心,就算是千军万马,也能护得陛下安全。” 李治微笑道:“关陇门阀至今依旧有不少人在军中,这些人盘根错节,不好动,只能缓缓剥离。朕能倚仗的便是这些老将。” …… “阿耶!” 尉迟宝琳觉得外面的气氛不对,赶紧回家。 可才将到了家中,骇然发现尉迟恭拿着横刀站在堂前,身边是十余须发斑白的护卫。 尉迟恭问道:“外间不对,老夫嗅到了些令人不安的气息,可是朝中有变?” 尉迟宝琳点头,“那些人跋扈砍伤了百骑,贾平安带着人去斩杀了为首之人,随后陛下震怒,令梁建方等人入卫,皇城中诸军戒备……长孙无忌等人在密议。” 尉迟恭深吸一口气,“先帝去时,令长孙无忌等人辅佐新帝,可长孙无忌却得意忘形,此次掀起大案尤不知足。在这等关口砍杀百骑,这是作死!” 尉迟宝琳心中一凛,“阿耶,可长孙无忌等人势力庞大呀!” “人心在皇帝那边。” 尉迟恭把横刀连鞘丢过来,尉迟宝琳手忙脚乱的接住了。 尉迟恭沉声道:“为老夫披甲!” “阿耶!”尉迟宝琳被吓尿了,“你要作甚?” 尉迟恭笑道:“当年先帝被逼迫,于是奋起,随即有了玄武门之变。老夫当时射杀了齐王,随后提着太子和齐王的头颅喝退了乱军。” 老头子说这个作甚? 尉迟宝琳心急如焚,却不敢再劝。 尉迟恭的眼中多了水光,“后来老夫便得意忘形,陛下却依旧没有动手。老夫知晓……若换做是前汉,老夫这等尸骨已寒,先帝的宽容……且容老夫今日报答。” 披甲完毕,一个杀气腾腾的尉迟恭出现了。 “槊来!” 马槊在手,尉迟恭目光睥睨的看着外面,“待老夫去看看,是何等的乱臣贼子敢蔑视皇帝。” 一个老卒嚎哭道:“鄂国公回来了!” 当年的尉迟恭持马槊横行天下,所向无敌,可后来却在家中消磨了英雄气。 尉迟恭带着数十护卫策马冲到了朱雀街上,不但惊呆了百姓,更是惊呆了金吾卫的人。 “是鄂国公!” “鄂国公竟然全身披挂,还带着马槊,这是为何?” “皇城戒严了!” 众人默然。 “玄武门之变,难道要重演?” 尉迟恭策马到了皇城前,那些将士见了不禁愕然。 “老夫听闻有贼子作乱,领了家中护卫来此。去禀告陛下,老夫在此,陛下但凡有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鄂国公来了!” 贾平安刚进了皇城就听到了呼喊声,他不禁回身看去。 尉迟恭就在马背上,顶盔带甲,手中的马槊斜指,看着威风凛凛。 “拿下贾平安!” 一个官员带着几个军士冲了过来。 什么情况? 贾平安不解。 “奉相公令,拿下贾平安!” 官员在门外等了许久,期间看到诸卫调动,差点被吓尿了,但依旧记得长孙无忌的吩咐。 他是硬着头皮来拿人,可贾平安却不在乎揍人。 “打!” 这件事到了现在,就是皇帝在给关陇门阀的狂奔刹车,泼冷水,让他们知晓自己的本分。 长孙无忌此刻必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进,他不敢断定那个怯弱的外甥是否会翻脸。 退,那些支持他的关陇门阀会咆哮,会不满。 这会削弱他的威信。 所以,贾平安此刻什么都不怕。 那官员没想到贾平安敢动手,被一顿毒打。 “让兄弟们出来。” 贾平安一声吩咐,百骑全出来了。 柳奭出现了,看了贾平安一眼,急匆匆的往尚书省去。 他寻老李干啥? 贾平安心中微动,旋即吩咐道:“但凡有乱臣贼子,斩杀有功无过!” 这是历史上没有的一幕。 原先的历史上,长孙无忌带着关陇门阀们借助着这个大案打击异己,大肆安插自己人,一时间权倾朝野。 李治继续韬光养晦,渐渐扳回了局势,最后更是一举拿下了长孙无忌等人。 可现在贾平安带人斩杀了卢胜,随即李治做出了不同的反应。 摊牌了! 现在轮到长孙无忌做选择题了。 值房里。 那些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各种主意。 长孙无忌垂眸仿佛在倾听,实则是在神游物外。 他想起了先帝驾崩时的场景,先帝当时已经无法坐起来了,只能在他俯身时,揽着他的脖子,把李治托付给了他。 那时的老夫…… 长孙无忌摇摇头,把那些回忆抹掉。 “相公!” 一个官员进来,“鄂国公带着十余人在皇城外,称听闻有贼子作乱,就领着家中护卫来此,但凡陛下有令,在所不辞。” “是尉迟恭?”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有人不以为然的道:“垂垂老矣,怕什么?” “你懂个屁!当年尉迟恭纵横无敌时,你还在吃奶!” “尉迟恭擅长空手夺马槊,当年齐王不信,尉迟恭空手任凭他刺杀,最后轻松夺了他的马槊,这等悍将竟然也出府了吗?” 气势骤然一泄。 实际上前面众人就没了气势,只是在强撑着。尉迟恭的出现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 “玄武门之变后,先帝以为头功者二人,老夫与尉迟恭。后来尉迟恭跋扈,被先帝训诫,从此隐于家中。没想到他竟然出来了。” 长孙无忌下了决定,起身道:“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老夫这便进宫。” …… 李治在宫中等候着。 “陛下,皇后那边依旧如故,萧淑妃那里在叫骂……” 李治静静听着。 “武昭仪那边……她叫人准备了趁手的东西,说若是有人谋逆,就带人来救陛下。” 李治的嘴角微微翘起。 “陛下,贾平安带着百骑在皇城中巡查。” “好!” “陛下,鄂国公带着家人来了,说是听闻有贼子作乱,前来护卫陛下!” 李治霍然起身,目光炯炯的道:“鄂国公竟然来了?” 尉迟恭在家多年,连李治都觉得他将会老死家中,可没想到他竟然出来了。 这是一个极其强烈的信号。 ——先帝的老臣们都在支持着皇帝! 李治的眼中多了神彩,“令鄂国公来见。” 他转身看着御座,冷笑道:“你还在等什么?” “陛下,长孙相公求见!” 李治仰头,“好。” 他不可抑制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晚些,尉迟恭到了。 “鄂国公依旧未老!” 李治一句话就打消了尉迟恭的顾虑,他行礼道;“老臣前来听从陛下差遣!” “好!” 于是长孙无忌进来时,就看到了当年的老战友尉迟恭。 他行礼,“有人得意了些,老臣刚令人去敲打。” 李治笑的很是羞涩,“舅舅辛苦了。” 长孙无忌抬头,深深得看了他一眼,知晓自己看错了这个外甥。 这羞赧的微笑不过他的面具罢了。 这不是个怯弱的帝王。 “老臣不敢!” 他随即告退。 走出大殿,一直阴云笼罩的天空突然破开,一缕阳光斜照下来。 长孙无忌缓缓而行。 走了不知多久,他缓缓回身。 他的外甥、大唐皇帝陛下李治就站在殿外,身边是按着刀柄的尉迟恭。 阳光笼罩着宫殿和皇帝。 …… 晚安! 第373章 如此,便淹没了他们 轰轰烈烈的大案结束了。 剩下的事儿就是漫长的审讯,得出结果,然后处置。 而皇城中短暂而激烈的争锋也告一段落。 “帝王都是权利的拥趸,谁觉着自己能为皇帝做主,那不是想谋反,就是蠢货!” “先生,可史书里记载了许多权臣,他们没造反啊!却也不是蠢货。” “侥幸心而已,以为自己特殊,结果身死族灭。” 赵岩若有所思的道:“那朝中也有蠢货。” 贾平安点头。 如今朝中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李治依旧对长孙无忌言听计从。 但贾平安知晓,关陇门阀跋扈的那一面深深的刺激了李治,随后这种刺激不断加深,最后化为杀机,把长孙无忌一伙全给端掉了。 “先生,那如何才能避免这等事呢?” “等你做了宰相再说。” 贾平安调侃了一下。 赵岩有些失望。 “简单。”贾平安说道:“知道敬畏。” “人都自大,可苍穹上有距离我们亿万里的星宿,那些星宿大的超乎你的想象。在这一切之前,人生数十年,从雄心勃勃到垂垂老矣不过是一瞬罢了。” 赵岩眨巴着眼睛在吸收这个毒鸡汤,“那咱们就无需努力了?” 贾平安笑道:“正是因为人生短暂,咱们才需要过的紧凑些,让自己的生命精彩起来。” 这是正能量的鸡汤,赵岩的面色微红,眼中多了憧憬。 贾平安刚想再趁热打铁,给他说些正能量的话,许敬宗来了。 老许黑着脸。 “你干的好事!” “什么?”贾平安无辜的就像是一个无知少女。 赵岩知道这些话题不该自己涉足,用崇敬的目光看了先生一眼后,就提出告退。 “趁着某在家歇息,作业加倍。” 贾平安觉得自己是在履行一个先生的职责,堪称是尽职尽责。 但让学生加倍作业的愉悦让他笑了起来,“许公说的什么事?” 许敬宗盯着他,连眼神变化都不错过,“那些人动手的时机不对,老夫知晓你坑人不眨眼,那雷洪可是故意的?” 贾平安的眉猛地皱起来,可年轻人再怎么皱眉也皱不出一个川字,只有很浅的一道细纹,“许公你在说什么?” “雷洪是故意的!”许敬宗盯着他,眼中多了狐疑,“这不只是老夫的猜测,你可知晓,先前长孙无忌说雷洪是故意激怒了那人,这才被砍伤。” 一群老狐狸?一群阴谋家! 贾平安心中一惊?悲愤的道:“这真是无稽之谈!” 许敬宗冷冷的道:“可还有借机行事?” 老许这是跟谁学坏了? 贾平安干笑道:“陛下定然会秉公行事。” 但他觉得很不妙。 …… “此事朕知道了。” 李治嘴角的水泡都消了,剩下了疤痕。 长孙无忌微笑道:“陛下操劳?得留意身体。至于高丽之事……那边新罗和百济在掺和?很是麻烦。” 这是催促。 李治再度说道:“朕知晓了。” 长孙无忌的眼中冷漠了些,“老臣以为?贾平安可为兵部郎中!” 这是要下狠手的意思! 兵部尚书崔敦礼吃过贾平安的亏,更是长孙无忌的心腹之一?贾平安一旦去了兵部?那便是羊入虎口,崔敦礼能把他摆成九九八十一个姿势来折腾。 李治沉默了一瞬,“朕……知道了。” “老臣告退。” 长孙无忌随后回到了值房。 “如何?”褚遂良在等待消息,“那个扫把星此次坏了咱们的事?若非如此?陛下怎会动手?” 长孙无忌平静的道:“老夫事后想了想,又询问了那些人,雷洪当日喝骂太狠,而且他寻了脾气最暴躁的去挑衅,这是故意的。” “此事之后?贾平安顺势出手,斩杀了卢胜。陛下顺势出手?诸军一动,局势便不可为……老夫还有两人没有动手。” 褚遂良苦笑道:“老夫也还有一人。” “那个扫把星以为自己做的隐秘?可这等事老夫只需一查就知。”长孙无忌的眼中带着杀机,“先前老夫试探?准备对扫把星下手?陛下却不肯?咬死不退。” “那岂不是便宜了他?”褚遂良气得想拍桌子。 “便宜?”长孙无忌冷笑道:“陛下知晓老夫的底线,要么把贾平安弄去兵部,要不……就处置了他!” …… 李治缓缓走在宫中。 “陛下,皇后在前面。” 李治抬眸,神色平静。 “见过陛下!” 王皇后一脸欢喜之色。 李治微笑道:“朕还有事。” 看着他远去,蔡艳说道:“皇后,奴觉着陛下不一样了。” “是不一样了。”王皇后苦笑道:“此次大案,陛下震惊于那些人的势力庞大,我这个皇后和他们有些关联……希望日子还能回到从前吧。” 她总觉得能。 李治一路去了武媚那里。 天气冷了,寝宫中烧了炭火,一进去就感到了暖意。 屋里有些昏暗,唯有窗户边好一些。 武媚就坐在窗下看书,她左手拿着书,右手手肘抵在墙壁上,手撑着右侧的脸颊,鹅蛋脸从侧面看去多了些专注。 “见过陛下!” 武媚被惊了一下,见是李治,起身笑道:“陛下怎地来了。” “朕来看看。” 李治觉得有些冷,见窗户开了一条大缝,就问道:“为何不关闭了窗户?” “平安说木炭燃烧会产生些有害的东西,所以隔一阵子要打开门窗透气。臣妾懒,就开一些,想来就不用开门了吧。” 李治笑了笑,“先前舅舅来寻朕,提及了你那阿弟……” “他想做什么?”武媚的眼中多了警惕。 果然! 李治知晓这个女人会炸。 但事情还得说,“舅舅想让贾平安去兵部!” “那是让他去送死!”武媚的眉间微微皱着,眼中闪烁着令李治有些陌生的光芒,但旋即被愤怒代替,“崔敦礼是他的人,平安去了兵部,崔敦礼有一万种法子来整治他!” “朕并未答应。”李治发现武媚的情绪过于激动了些。 “多谢陛下。”武媚微微一笑,女性的妩媚重新回归。 李治坐下,“百骑被人砍杀之事……多半是贾平安的安排。” 果然! 小老弟就是这般聪明! 武媚诧异的道:“竟然这样?怕是误解了吧。” 误解什么。 她确定就是贾平安干的。 就在你得意洋洋时,他已经给你挖了个坑,随后把你给埋了。 李治看着她,“雷洪跟着他数年,但凡遇到拔刀挑衅,哪里会任人宰割?按照他们二人的身手来计算,那人不是雷洪一刀之敌。可他却一刀差点斩杀了雷洪。舅舅能看出来,朕早就看出来了。” 武媚瞪大了眼睛。 这个女人瞪眼睛时最美。 那大眼睛动了一下,“可平安这是为了陛下!” “是。”李治承认了这一点,“所以朕不允让他去兵部,不过关陇那些人势大,朕得让他暂避。” 武媚问道:“去何处?礼部?” 许敬宗就在礼部。 只需想想这二人狼狈为奸的场景,李治就觉得脑壳痛。 “新罗和百济一直在打,朕不在意在这个,却在意这几年一直在蛰伏的高丽。” 李治见武媚炸毛,就没说这是妥协的后果。 “去辽东?” “对,去辽东。” 武媚笑道:“陛下英明。” “你安心就好。” 李治拍拍她的手,起身回去。 武媚的脸随即冷了下来。 “昭仪。”不等武媚问话,邵鹏就主动交代了此事,“武阳伯行事确实喜欢这般,雷洪的刀法了得,一般人……就算是悍将也无法一刀差点砍死他。武阳伯却是派错了人。” 武媚不动。 邵鹏悄然告退。 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照在了武媚的裙摆上。 那双长眉微微一动。 “长孙……无忌!” …… “去辽东?” 正因为‘体虚多病’而休假的贾平安得了消息。 “昭仪把自己关在屋里许久才出来,看着神色平静,可咱知道,昭仪心中怒不可遏。” 邵鹏觉得贾平安有些浪了。 “告诉阿姐,去辽东正好。” “莫要嘴硬!”邵鹏觉得贾平安这是心虚了,“辽东那边……这时候去还是冰天雪地,你这身子骨,对了,你告假说什么……肾虚?” “谁说的?”贾平安怒了,“某说是气虚!” 邵鹏无所谓的道:“气虚肾虚都是虚,咱什么都不虚。” “老邵你……虚不了。” 内侍连虚的机会都没有。 邵鹏不懂医术,“为何?” “你底子好。” 总不能说你用不到外肾,所以不会肾虚吧? 贾平安晚些就去了百骑。 “这不公!” 雷洪比贾平安还悲愤。 “高丽那边情况复杂,某要带三十人去。” “某去!” “某去!” 一片喊声啊! 明静低声对程达说道:“官吏军士都不喜去高丽,咱们百骑果然士气高昂。” 程达眼神闪烁,觉得‘这人真好哄’,“那是因为……武阳伯出门从未吃亏,跟着出去都能立功。” 原来如此…… 老娘肤浅了! 明静旋即就心动了,一本正经的道:“武阳伯行事不稳重。” 程达诧异:“武阳伯行事稳重的连梁大将军都说他属狐狸的。” 这个理由不行吗? 明静再度找到个理由,严肃的道:“高丽那边……据闻手段很凶悍,我担心他被擒,随后变节。” 你…… 程达忍了一下,最终没忍住,“明中官你不就是想跟着去立功吗?” 老娘不想立功! 老娘只是想出去浪! 想想原先做女冠多好,想干啥就干啥,吃肉喝酒不在话下。现在进了百骑,做什么都有规矩,晚上还得回宫中去睡…… 这样的日子明静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想到这里,她就进宫求见。 “随行监控?” 李治回想了一下贾师傅做过的事儿,觉得…… “很有必要。” 他赞赏的道:“你很敏锐,朕很满意。” 竟然能得偿所愿,还能得夸奖? 明静心中暗自得意。 并为自己的智商加了两个零。 “王忠良去告诉卫无双,让她随行。” 轰隆! 明静只觉得晴天霹雳。 不是我吗? 为何是别人? 卫无双得到消息也有些懵。 蒋涵说道:“此次贾平安得罪了关陇门阀,陛下让他去辽东,也有避风头的意思,你跟着去……” 她看着卫无双,“腿有些长,骑马倒是方便。可男子怕是不喜欢女人腿长,更喜欢丰腴的。” 呃! 这个画风不对啊! 卫无双想起了贾师傅看自己一双大长腿时的眼神。 那妥妥的是喜欢! 上次还听他说过什么‘玩年’,玩年什么意思? “你此去要小心,不过有贾平安在,想来没人敢袭扰你。” 蒋涵唏嘘道:“从来女子不从军,从军的唯有营妓。你倒是破例了。” …… 贾平安随后便去了感业寺。 “武阳伯!” 苏荷穿的棉棉的,跑起来像是个球。 “站住!” 贾平安担心她会滚过来。 “呐!某要去辽东,就算是快去快回,估摸着也得在暮春了,这里都是肉干,你修炼时节制些。” “你去辽东?”苏荷有些惆怅。 两麻袋肉干就是贾平安给她的修炼物资。 回来他估摸着苏荷少说得结丹了。 一直到他走,苏荷依旧没有关切的话。 哎! 这个女人。 贾平安心酸! 苏荷站在门外,突然眼眶就红了,“我会为你祈祷!” 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哽咽了,转身就跑。 贾平安摆摆手。 外出还得寻个武力值高大上的。 贾平安轻车熟路的把好兄弟李敬业拉进了自己的队伍里。 梁建方把他叫了去。 “陛下问了老夫,本想让你去叠州那边和王德凯厮混一两年,可老夫想着吐蕃最近会很安分,让你去就是消磨时光……” “那去安西四镇也行啊!” 贾平安想去看看西域风情。 “是呀是呀!”李敬业脸都红了,两颗青春痘在闪闪发光。 西域有胡女,据闻甩屁股舞比长安这些胡女跳的正宗。 梁建方骂道:“懂个屁!西域那边目前不好动,好不容易安生了。你小子就是个猴,去了哪里不惹是生非是不能的,西域一旦动荡,长孙无忌他们能逼着皇帝砍了你!商路啊!多少权贵在里面有生意!” 贾平安干笑着。 梁建方说道:“前阵子收到了辽东那边的文书,高丽人最近太安静了些,而且还时常来示好,隐隐约约的听说在和哪边商议事情,如今最担心的便是高丽和百济联手,如此新罗不是敌手,你此去要弄清楚了此事……小贾!” 老流氓难得正色道:“你此次算是捅了关陇那些人一刀子,疼的厉害。你若是不弄清楚了此事……那便去西域吧,顺带学了玄奘再去取一次经,十年八年的再回来。” 那么狠? 贾平安没想到长孙无忌等人至今还在疼痛难忍。 梁建方笑道:“你那次给了陛下动手的机会,随即诸军一动,陛下就算是下了赌注……若是关陇门阀也动,陛下硬着头皮也得对峙。可他们软了,哈哈哈哈!” 老流氓一脸猥琐,“比老夫如今还软!” 李敬业诧异的道:“大将军如今不行了吗?” 娘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 贾平安别过脸去。 啪! 梁建方一巴掌抽去,旋即冲过来一顿毒打。 李敬业屁事没有,只是拍拍身上的灰。 老梁绝对是口滑了! 贾平安心中暗乐。 人到老年不得已,不是尿频就是尿急。 哎! 他一脸同情。 梁建方骂道:“老夫说的是身上的肉。” “是啊!” 贾平安一脸正色,“身上的肉。” 这人的身上哪里不是肉呢? 梁建方越描越黑,“滚!” 二人灰溜溜的准备回去。 贾平安想起了一件事,“大将军,能否弄个出使的凭据?” 梁建方问道,“你要这东西作甚?” “要紧的时刻能哄人。” 辽东那边情况复杂,贾平安就带着三十人去,若是被围杀,那他就算是霸王重生也没法活啊! “老夫和陛下请示。” 老梁做事很稳靠,下午就来了消息。 “问你想出使哪里。” 明静一脸懵。 这人竟然摇身一变,就变成了大唐使者。 “新罗?问问可能三国都能出使?” 据闻李治听到这个回话差点被气死。 随后他干脆就把贾平安变成了使者。 “大唐武阳伯,奉命出使高丽、新罗、百济。” 一整套仪仗弄下来,贾平安拿着旌节问道:“这个叫做什么?” 他知道这东西,但却装傻。 “旌节。” “苏武拿的就是这个?”贾平安虽然知道,但拿着这个东西还是有些小激动。 许敬宗作为礼部尚书来给他讲解这些,当真是生无可恋。 “你此去要小心,高丽人阴狠。当年先帝打下了辽东等城,可那边补给不便,无法驻扎大军,最后放弃了辽东城和白岩城……” 不管是前隋还是大唐,征伐高丽最大的障碍不是什么高丽军队,而是气候和地理。 若是气候适宜,前隋时高丽就不复存在了。 “小贾,保重!” 许敬宗很是难过。 老许果然是个重感情的好人……贾平安心中感动,“许公放心。” 许敬宗嘟囔道:“你在他们不会盯着老夫,你去了……长孙无忌等人又要盯着老夫了。” 贾平安气得倒仰! 沙鹏再度来了。 “昭仪要见你。” 贾平安进宫。 武媚穿着大氅,身后是周山象。 天气很冷,她得肌肤看着更白了,举手投足多了威严。 “王皇后的靠山便是长孙无忌等人。” 武媚说的轻描淡写,仿佛王皇后不是她的死敌。 贾平安笑道:“此次某把关陇门阀全给得罪了。” 武媚也笑了,“你我都成了关陇门阀的大敌。” 贾平安点头。 武媚近前,伸手。 就像是那次在感业寺里一样,她想摸摸贾平安的头顶。 可现在的贾平安高她半头,武媚还得垫垫脚。 她轻柔的道:“平安,从此刻起,你我都不能停步,一停步就会被那些人淹没了。” 贾平安说道:“如此,便淹没了他们!” 武媚点头,“好!” …… 求月票,求推荐票,很认真的求啊! 第374章 狂傲的泉盖苏文 初春的辽东大地并未春暖花开。 积雪依旧,唯有道路被清理了出来。 一只狍子从路边的密林中跑出来,呆呆的站在那里。 一队骑兵正在疾驰着。 狍子依旧不动。 “射杀了!” 领头的贾平安吩咐道。 包东张弓搭箭。 狍子被一箭射倒。 “好傻的东西!”裹在大氅里的卫无双很好奇。 “傻狍子!傻狍子!说的就是傻!” 贾平安笑着冲了过去。 一名百骑冲了过来,也不停马,就这么俯身下去把狍子抓了起来。 狍子有些重,他的身形一滞,差点被带了下去,引发一阵哄笑。 “前方就是怀远镇!” 贾平安在仔细的看着这个地方。 前隋征伐高丽时,这里云集了无数大军和粮草,可惜杨广一心二用,更多的考虑政治斗争,否则……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贾平安装了个比! “止步!” 一队步卒拦截了他们。 “报名!” 几个穿着臃肿的步卒握着横刀,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们。 “别乱动!一人下马过来。” 前方的队正在举手,“韩老六去禀告,就说三十余骑,其中有女人。弄不好就是高丽的奸细。” 一个步卒转身就跑。 贾平安下马,“为何没有战马?” 队正盯着他,随口道:“这地方冷得要命,骑兵去了高丽那一面。” “那你为何说某是奸细?” 贾平安问道。 队正喝道:“止步!” 贾平安回身,“把某的那个东西拿来。” 包东小心翼翼的把旌节拿过来,贾平安接过,回身道:“大唐武阳伯贾平安,奉命出使高丽等国。” 随即贾平安就得到了欢迎。 怀远镇守将谢恬来了,须发斑白的他走路依旧虎虎生风。 “这些年……从先帝诏令不再接受高丽朝贡之后,就再也没有使者往高丽去了。武阳伯,此行为何?” “这个你不该问。” 贾平安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的试探,“对面如何?” “你能拒绝老夫的问话,而老夫必须回答你,这便是不公平的地方。”谢恬回身,带着他们进城。 城中看着很冷清。 “天气太冷,不过高丽人不让人省心,前日才将来了数十骑,在周围绕了一圈,后来老夫令人追击,射杀了十余人。” 谢恬说的很平静。 “可有异动?”贾平安需要了解的更多一些。 谢恬皱眉,被冻的硬邦邦的胡须跟着动作而动,很是诡异,“这便是异动。你太年轻了些?长安派了你来能做什么?另外?高丽人最近几个月不老实,有一次还带着几个文官来看?老夫发火令人追杀?其中一人……虽说穿着高丽人的服饰,不过却有些像是百济人?另外……还有几个看着不像是高丽人。” 贾平安心中微动,“多谢相告。” “应该的。” 随后安置了下来。 贾平安睡了一觉?被子里一股臭脚丫的味道让他很难受。 但在这种地方你不能指望得到什么优待。 “武阳伯!” 卫无双有些面色苍白。 “昨夜如何?”贾平安问道。 “我就裹着大氅打盹。” 男人还好些?妹纸没法接受这种粗糙的待遇。 贾平安随后去寻到了谢恬。 “再次介绍一下,贾平安,百骑统领。” 谢恬一直在辽东,对长安官职变动知道的不多。 闻言他马上就变了脸色?“来人!” 外面进来一个文官?谢恬骂道:“让你等准备的房间和铺盖可是上好的?” 怀远镇是军资集中地,不缺这些。 贾平安:“……” 他被这个老将摆了一道。 “还有,准备酒菜,娘的,老夫有半个月没饮酒了吧?今日破戒?谁劝都没用。” 军中饮酒违律,但在这等出去撒尿得带着棍子的地方?酒水就是救命的好东西。 “用那个酒精,兑点水真好喝。”谢恬突然一怔?“这酒精说是一个什么扫把星弄出来的……好像也姓贾。” “某的一个匪号就叫做扫把星。” 贾平安觉得扫把星这个词是对自己能力的亵渎。 “好一个扫把星!” 随后谢恬就爆发出了让人意外的热情。 一壶酒精被送上来,谢恬笑道:“这是什么杀毒用的?喝一点?就一点。” 结果半斤下去?他红着脸道:“再来一壶!” 艹! 贾平安只是喝了一杯完事。 谢恬见他不喝反而很是欢喜,就像是那种没人和我抢东西的欢喜。 晚些又送了一壶酒来,这次他兑了一点水就开始灌酒。 一口气喝了几口,他放下酒壶,眼珠子都红了。 这不会是个酒鬼吧。 贾平安觉得自己需要重新评估谢恬的可靠性。 “高丽人正在酝酿着什么,他们不敢打,但老夫总觉得他们不对劲。” 随后贾平安又问了些别的事儿。 三日后,修整完毕。 谢恬把他们送出城,捋捋还柔软的胡须,告诫道:“高丽人疯狂,疯狂的源头来自于泉盖苏文,那是个自大的人,但确实有本事。老夫的建议……别深入。” 贾平安点头,“多谢了。” 等他们走后,谢恬骂道:“狗曰的,耶耶总是觉着他们不对劲。娘的,出使竟然没文官?难道那贾平安文采风流?” 须知此刻大唐的文化光耀东亚,不只是倭国,高丽、新罗、百济等国都在仰望,以至于新罗使者穿着大唐服饰出使倭国时,倭国人各种羡慕嫉妒恨,更引发出了恐慌,担心新罗人抱住了大唐这条大腿。 贾平安一路前出,在辽东城外被高丽人拦截了。 ——辽东城在先帝征伐高丽时被攻下,但撤军后,因为驻守不易,就主动放弃。 “大唐使者?” 高丽人查验了身份,很是慎重的派人带着他们去平壤。 …… 平壤。 此刻的平壤依旧冷飕飕的。 街上的行人不多,偶尔能看到一队骑兵缓缓而过。 王宫外一队骑兵在等候。 “大莫离支出来了。” 外面的骑兵们随即开始警戒。 “滚开!” 几个远处的行人被警告,旋即狂奔。 “大莫离支的上马石何在?” 一个官员出来,目光不善的问道。 “在此!” 一个穿着讲究的男子上前。 有人牵马过来,男子四肢着地的跪在了马侧。 “大莫离支!” 随着呼喊声,一个男子走了出来。 他肤色白皙,胡须浓密且整齐,双眸冷冰冰的扫过,视线内的人纷纷低头。他看了众人一眼,抖了抖身体,身上佩戴的五把长短不同的刀子一起抖了抖。 “大莫离支。” 一个官员等在边上,“唐人派遣了使者来。” “哦!” 泉盖苏文(渊盖苏文)抬头看着天空,“唐人从李世民始就断了高丽的朝贡,这是恼羞成怒。今日竟然派了使者来……寻常接待,不卑不亢,观察使者。” “是!” 泉盖苏文随即上前,他不用马镫,而是用左脚踩在华贵衣着男子的背上,右脚上马。 这便是他用于彰显身份的‘上马石’。 …… 第二日,贾平安等人进了平壤城。 负责接待他们的官员叫做王利。 “诸位且在驿馆歇息,明日再觐见大莫离支。” 贾平安皱眉,“不是高藏王吗?” 谁不知道高藏只是个傀儡,高丽皆是泉盖苏文做主。 王利看着小心翼翼的模样,可眼中瞬间就迸发出了阴冷的光芒,“先去觐见大莫离支。” 这是僭越!权臣做到这等地步还不肯篡位,真的罕见。 晚些王利去见了泉盖苏文。 “大莫离支,那唐使叫做贾平安,很是年轻。看着轻浮。” “轻浮?” 泉盖苏文在喝茶,茶水中加了不少姜蒜,混着羊油,能御寒。 他微微抬眸,冷冰冰的道:“盯着他们,若是出了岔子……” “是。” …… 第二日,王利来到了驿馆。 “贵使,请吧。” 贾平安和他并肩出去,身后是包东等人。 卫无双女扮男装也跟在后面。 晚些到了王宫中。 “可华丽?”王利矜持的问道。 贾平安很客气的评价道:“是不错。” 这是个很谨慎的年轻人,有很客气。 王利得出了结论。 贾平安微笑道:“贵使看着气度不凡……莫非是世家子弟?” 此刻说世家子弟不是贬义词,而是褒义词。 贾平安一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不是世家子弟,但他需要消息,所以就像是打枣子一样,有枣没枣打一杆子。 王利依旧小心翼翼的模样,但腰背不禁挺直了。 这就和后世某个男子明明长相普通,却被人赞誉为有明星相一个样。 王利的反应证明了他在乎这个。 贾平安随口道:“某这一路见到高丽国中皆是粗鲁之辈,心中不乐,可没想到竟然在平壤遇到了王郎君,可见这便是缘分。” “王郎君……这是蜀锦?”贾平安指着他的里衣问道。 ——土包子,用绸缎做里衣。 “贵使眼力不错。” 看来王利还是有些路子的。 贾平安随后一番话,让王利眉间松缓。 “贵使在此须得谨慎行事。” 在王宫外等待通禀的时间里,王利说了些注意事项,“城中有百济和倭国使者,莫要起冲突。” 果然! 贾平安心中微喜。 身后的卫无双目瞪口呆。 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贾平安很是随意的就让王利说出了机密。 包东看了她一眼,暗示淡定。 虽然他也很震惊,但好歹有了些免疫力。 在大唐时还不觉得,一出来,贾平安就像是个见多识广的老鬼,一言一行老练之极。 晚些进去。 贾平安只能带两个人,他回身道:“小包,小卫和某一起进去。” 至于李敬业,那身板太过宽厚,还是留在外面吧。 他竟然让我进去…… 卫无双有些紧张。 贾平安跟在内侍的后面,很是随意的看着前方。 这时候不能东张西望,否则失礼。 到了一处宫殿外,有人进去通禀。 王利轻声道:“里面的是大莫离支,贵使,要敬重。” 敬个毛线! 贾平安微微点头。 他回身看了一眼。 包东很稳妥,这是这几日有些不舒服,此刻右脚在地上轻微的磨蹭着。 长腿妹子有些小紧张。 贾平安背着手,用手指头往后轻轻地捅了一下。 这一下捅到了卫无双的小腹。 登徒子! 若非这里是高丽王宫,卫无双就敢来个锁喉,直接放倒贾师傅。 她暗自发狠,但紧张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里面出来个内侍,微微颔首。 王利轻声道:“贵使请进。” 他目视包东二人,示意他们只能在这里。 贾平安随着内侍进去,王利跟在身侧。 一进去,贾平安就见到穿着紫袍的泉盖苏文。印象最深刻的便是他的衣冠上有不少金饰。 这不就是暴发户作风吗? 边上摆着五把刀。 泉盖苏文淡淡的道:“大唐可有人能用五把刀?” 五把刀是他用于彰显武勇的工具,实际上谁都知道,不管是沙场厮杀还是单打独斗,带着五把刀就是累赘,死的比较快。 这是第一个问题。 王利看了贾平安一眼。 若是回答不妥当,泉盖苏文弄不好会直接冷落了贾平安,此次出使不会达成任何目的。 狂傲,跋扈,才是泉盖苏文的性格。 贾平安仔细想想,“在大唐,某听过二把刀,大莫离支能用五把刀,想来武力了得。” 二把刀,泛指能力不足的人。 五把刀…… 泉盖苏文抚须问道:“大唐皇帝遣你来作甚?” “陛下登基数年,一直记挂着高丽……” 贾平安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中原和高丽之间的友谊源远流长,从前汉时开始……” 前汉…… 这是个让高丽人悲痛的时代。 哪怕是大汉崩溃,军阀混战时,最差的一个军阀公孙氏就能让他们扑街。等到曹操出手…… 那场面没法看,直接打爆。 泉盖苏文的眼皮子跳了一下。 一番热情洋溢的话说到最后,贾平安才说了来意,“听闻百济和倭国想联手蛊惑高丽进攻新罗,大唐觉着这会破坏平衡,导致不可测的后果。” 他巧妙的把王利泄露的消息当做是大唐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王利没啥感觉。 这话说的太巧妙了。 直接说成了出使的目的。 泉盖苏文淡淡的道:“高丽之事,高丽自己做。” 这话看似强硬。 但…… 贾平安发现了他的犹豫。 若是他想拒绝,那么必然是强硬的拒绝,以此来彰显自己的骄傲。 所以贾平安的试探算是见效了。 第一步,成功。 他用一番话忽悠了王利,获取了百济和倭国使者在平壤的消息,随即推算出他们的目的,进而表明了大唐的态度。 ——大唐知晓你们在勾结,对此很不满! 这个先声夺人! 帅! 贾平安给自己打了九十九分,剩下的一分不给,不是怕自己骄傲,而是后续他还有任务。 探清三国之间的沟通结果,若是能破坏,就顺手破坏一下。 晚些他去见了高藏。 可怜的人,做个傀儡还得板着脸。 临走时,他发现高藏的目光变了。 有些急切的模样,带着恳求之色。 ——贵使,救救我! 他视而不见。 出了王宫,他见到左边站着几个贵人,就问道:“这般冷的天气,为何还站在外面?” 王利轻蔑的道:“那是是上马石。” 果然是用贵人来当上马石。 渊盖苏文这是狂的没边了。 天黄有雨,人狂有祸! 回到驿馆,贾平安召集人商议。 “百济和倭国使者都在平壤城中,咱们的目的就是要打探清楚三国商议之事,若是可能,就破坏!” 包东马上进入智者模式,“武阳伯,要想查明并非易事,百济对大唐恨之入骨,倭国人也不是好东西,咱们没法下手。” “总会有法子。” 贾平安在思索着。 所谓的三国恩怨,实则就是一个大型翻脸剧场。 当初高丽很是豪横,为了摆脱压制,百济和新罗密约进攻高丽人,随即大打出手。 这一场为了摆脱高丽统治的战争打的很是惨烈,百济很耿直的倾尽全力,但塑料花兄弟新罗却偷奸耍滑。 随后两国取得了重大战果,夺取了一大片地盘。 百济在欢欣鼓舞,可没想到新罗随即翻脸,寻个借口就对他们大打出手。 这便是百济和新罗的恩怨开端。 随后百骑报复却失败,膨胀的新罗开始扩张,连高丽人身上都能刮出二两油来,夺了不少地盘。 随后高丽和百济缓过神来,一阵反扑,把新罗打的眼冒金星。新罗人偷鸡不成蚀把米,看到势头不对,就去寻大唐爸爸帮助。 所以新罗如今得了这个结果,堪称是咎由自取。 贾平安想了许久。 要想获知消息,走百济那边不行,倭国也不行。 他贾某人当初使手段弄走了倭国学生,此刻倭国人大概恨不能剥了他的皮。 唯一的办法…… 贾平安起身,“来人。” 包东进来。 贾平安吩咐道:“某那日看到王利的那件蜀锦衣裳有些破了,咱们带来的布匹拿几匹出来。” 随后贾平安亲自请王利饮酒。 王利婉拒。 “此地远离大唐故土,某心念故乡,想作诗几首,可身边无君子,那岂不是对牛弹琴?王郎君莫要见外,莫非某还能从你这里哄骗了什么不成?” 王利一想也是。 “某带来了大唐的美酒!” 王利的喉结动了一下,“那便……叨扰了。” 随后酒席摆上,菜是高丽提供的,酒水却是使团带来的。 酒水倒满,王利愕然,“好香的酒!” 当然香,贾平安用水来勾兑酒精,随后加了香料浸泡。 几杯酒下毒,王利醺醺然了,拉着蜀锦做的里衣说道:“这是前年从新罗人的手中弄来得,破旧了。多美丽的布匹。蜀锦……蜀地如何?武阳伯可有诗?” 边上的卫无双美眸盯着贾平安,担心他喝多了,更担心他作出来的诗平庸。 贾平安拍打着案几,“蜀地险峻,水路快,却险,那一路……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王利打个酒嗝,呆住了。 卫无双也呆住了。 贾平安思考了一下,“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吟诵完了,他举杯一饮而尽。 室内鸦雀无声! 第375章 翻脸 高句丽的历史很长。 从刚开始的蒙昧野蛮,到后来对中原文化的艳羡和学习,这是人类向往美好事物的本能。 从前汉的赋,到大唐的诗,中原文人迸发出来的创造力让高丽人瞠目结舌,自惭形秽。 于是他们也跟着吟诗作赋,但那水平也只能是关起门来自娱自乐。 王利就喜欢作诗。 他觉得自己的水平不错。 “朝辞白帝彩云间……好一个彩云间!”王利眯眼,用手轻轻拍打着大腿,“千里江陵一日还,这是船,一日而至。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他猛地抬头,眼中有异彩,“飘逸,不加雕琢,自然天成……敢问白帝何处?江陵何处?” 贾平安指指他的身上。 王利低头看看自己的蜀锦里衣,“皆是蜀地吗?” 贾平安点头。 王利举杯,“脱口而出之名篇,天然有趣,惊世骇俗,贵使大才……某已醉了!” 晚些王利醺醺然回去,贾平安目送。 回过身,卫无双不解的道:“和他饮酒作诗可有用处?不如去和那泉盖苏文打交道更好。若是不行,就冲着百济和倭国使者下手。” 这妹纸看来也是个野蛮的。 贾平安笑道:“从到了高丽某就在谋划此事。泉盖苏文是个狂傲之人,不肯服输。而大唐文化昌盛,他不肯丢人,所以派来之人定然是通晓文章诗赋的,而且还得见过世面。某一首诗出来,他若是震撼也就罢了,竟然陶醉不已,可见有些痴。如此他对某就多了好感,随后再利用他去谋划……事半功倍。” 就你臭屁! 卫无双皱皱鼻翼。 这个动作很俏皮,贾平安一下就看呆了。 “看什么看?”边上有人,卫无双压低声音。 “无双……”贾平安一脸深情。 卫无双心中一震,竟然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你早上洗脸了吗?” 贾平安指指她的脸颊。 卫无双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然后急匆匆的回去。 等她拿着小铜镜,看着洁白无瑕的脸时,不禁咬牙切齿的道:“小贼?又戏弄人!” …… “泉盖苏文那个逆贼。” 深宫中?高藏和几个心腹在说话。 “那逆贼出行皆带着人马,不好动手。” 一个文官抬头道:“大唐使者来了?泉盖苏文于唐人而言便是仇敌?若是挑动唐人使者……” 高藏低头,默不作声。 这是默许。 但事情暴露后他不会承认。 甩锅技术哪家强? 高丽国中高藏王。 没多久?这里的动向都传到了泉盖苏文那里。 “他们不知商议什么,不过出来时有些兴奋。” “可还有?” “再没有了。” “盯着那几人。” 泉盖苏文的眼中多了嗜血的光芒?狞笑道:“若是可以?我便再杀一个高丽王又如何?” 晚些,一个文官悄然去了驿馆。 “武阳伯,有人求见,说什么有要紧事。” 包东一脸兴奋。 卫无双也激动了。 李敬业干脆振臂低喝?“杀了泉盖苏文?攻占平壤城。” 贾平安沉思着。 这事儿不对。 他不认识高丽人,所谓求见不打紧,但一个要紧事…… 所谓要紧事,就是要密议的节奏。 高丽谁有这个动机? 泉盖苏文不会,此人狂傲?哪里会做出这等姿态。 那么……这是试探? 如此便是泉盖苏文的对头。 但……也许有别的可能。 不过不能冒险。 贾平安想通了这些,“包东去告诉此人?贾某出使高丽,不知什么要紧事。最要紧的便是和高丽重叙友谊。若是有事?可寻王利来说。” 这是标准的回答。 而且大义凛然。 包东愕然,“武阳伯?说不准是有人不满泉盖苏文?想和大唐联络。”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眼神冷漠。 他下了决断,执行就是。 包东赶紧拱手,随后去了前面。 那文官看着有些紧张,见包东出来后,不禁喜上眉梢。 “贵使……” 包东说道:“使者说……此次出使,要紧事便是和高丽重叙友谊,若是贵官有事,可通过王利来联系。” 文官面色煞白,“此事……” 他看看左右,急匆匆的走了。 晚些,平壤城的某个地方传来了一声轻笑,“唐使竟然这般堂堂正正,倒是我低估了他,如此,在平壤期间,美酒美食尽他们吃用,另外,美女也送了去。” “大莫离支,那个逆贼如何处置?” 声音陡然变得冷厉,“高藏这是想求大唐出手来救自己,愚不可及,把为首的官员用战马拖死在王宫前。” 下面的声音颤抖了起来,“是。” 随即美酒和美食都送到了驿馆。 王利笑眯眯的带着人来了。 “贵使,大莫离支说贵使相貌堂堂,言谈举止莫不附和汉家气度,令人欣赏。从今日起,美酒美食只管索要。” 包东等人不解,但却心中暗喜。 唯有贾平安知道是那事儿发作了。 私下求见使者,说什么要紧事,这多半便是高藏那边的人。 历史上高藏一直是傀儡,一直没能翻身。 所以贾平安敬而远之。 而且高藏什么资源都没有,就想空手套白狼和大唐合作,凭什么? “晚些还有美人。” 王利冲着贾平安挑眉,露出了那种‘你懂的’的微笑。 这厮渐渐的亲密了。 贾平安微笑着。 美酒美食吃一顿,然后关上门,暖洋洋的说事。 “泉盖苏文为何这般客气?” 包东觉得奇怪。 “因为某拒绝了和那个文官见面。” “难道……”包东还在觉得不可能。 第二天王利来时,就带来了一个消息。 “昨日可是有人来驿馆求见?” 贾平安点头。 王利再问,“可见了?” 这是关心上了。 贾平安笑道:“某是使者,怎能私下见外臣?某当时令人去告知此人,若是有事,只管寻了王郎君,让王郎君安排。” “好险!” 王利面色从白转红,“先前在王宫前,大莫离支令人用战马拖死了一人,令那人旁观,随后族诛。” 包东:“……” 卫无双在侧面,心中震惊,不禁看了贾平安一眼。 贾平安神色平静,回看了她一眼,微微挑眉。 等王利走后,包东说道:“好险!若非武阳伯识破了那人的来意,别说是美酒美食,怕是冷言冷语,随即遣送出境了。” 卫无双看着贾平安,突然问道:“既然如此,那人定然便是高藏的心腹,若是合作如何?” 贾平安笑道:“高藏就是个傀儡,可有资格与大唐合作?” “他毕竟是高丽王。”卫无双依旧是名正言顺的支持者。 贾平安淡淡的道:“高丽未来必不能存,什么高丽王,沐猴而冠罢了。” 随后就送来了十余女人。 贾平安自然是不要的。 其他人…… 包东涎着脸来见贾平安,“武阳伯,兄弟们想着……嘿嘿。” 贾平安摆摆手,“规矩你们是知道的,谁和这些女人说话,回过头严惩。若是泄露了大唐事,泄露了此行之事,杀了!” 包东打个寒颤,“是。” 随后驿馆就多了动静。 卫无双躺在床上,耳边却不安静,都是那些声音和响动。 她捂着耳朵也不成。 “气死了!” 卫无双爬起来,不知去何处,最后竟然晃荡到了贾平安的房间外。 房间里,贾平安跪坐在案几前,一看就是在沉思。 他若有所感的抬头,“无双?” “怎地还没睡?” “你也没睡。”卫无双进去,“你为何不要那些女人。” 在她的眼中,男人大多是见色起意的。 贾平安笑道:“某是使者,再说了,某还没娶妻。” 竟然是留给妻子? 卫无双不知怎地就想到了这个,慌忙起身道:“我回去睡了。” 看着她有些慌乱的背影,贾平安不禁笑了起来。 这些女人都不单纯,基本上都带着打探消息的任务来的。 第二日,吃早饭时,卫无双的目光依旧闪烁,直至中午才好些。 贾平安把这事儿丢下,开始琢磨着此行的任务。 平壤不是长安,不大,包东几次想潜入,可都因外面有人盯着而作罢。 “先查清倭国和百济使者住在何处。” 贾平安亲自安排,请了王利饮酒。 随后驿馆一片灯火通明。 包东拿着美酒给王利的随从喝。 随从哪里喝过这等美酒,一气干了,晚些大醉。 “我等在此享用美酒佳肴,倭国使者和百济使者也不知吃的什么。” 包东开始套话。 随从搭着他的肩膀,傻笑道:“他们就在街……街对面,吃的……吃草,哈哈哈哈!高丽的草。” 对面? 包东打个酒嗝,装作醺醺然的模样,“对面不是驿馆啊!” “避开……避开你们。” 包东随后又套了些话,接着灌酒。 随从烂醉倒下。 王利喝酒出来,见状不禁恼了,“丢人!” 等他走后,包东把套到的话说了。 “今夜就去。” 贾平安知晓夜长梦多,晚些令人装作大醉,冲了出去。 外面的那些暗哨齐聚,阻拦百骑。 而在另一面,贾平安带着包东、两个通译翻墙而出。 此次挂着出使三国的名头,百济贾平安是不准备去的,新罗看情况,不对劲就说走海路去,绕个圈子回大唐。 一路到了对面。 这是一排木屋。 很简陋啊! 外围的人被驿馆大门的变动给引了过去。 贾平安四人顺利摸了进去。 高丽不富裕,普通人天一黑就上床了,没人点灯。无需排查,哪里亮灯就往哪去。 一间屋子里,倭国使者和百济使者在喝酒。 二人通过通译轻松的交谈着。 外面,通译闭上眼睛,努力记着每一句话。 一刻钟后,对面有人喊道:“回去睡觉了。” 这是信号。 贾平安摆摆手。 众人隐入了黑夜中。 回到驿馆后,两个通译开始记录。 这些记录很零散,但主要意思都在。 “百济使者说新罗得了大唐的支持便跋扈了起来,经常袭扰。倭国使者说大唐对倭国有敌意……” “两国对大唐不满,都想把高丽拉进来,一起对抗大唐。” 卫无双问道:“不是新罗吗?” 贾平安摇头,“新罗哪里值当如此?高丽若是要打新罗,新罗不是对手。” 三国联盟,这是针对大唐。 “果然如此!” 包东欢喜的道:“咱们此行算是功德圆满了。” “差得远。” 贾平安望着油灯,幽幽的道:“尽量破坏三国的关系。” 第二日,王利来了。 “百济和倭国派来了使者探访高丽,晚上大莫离支设宴,款待三国使者。” 明明是商议三国联盟,却说是探访。 贾平安笑道:“一定去。” 中午贾平安睡了个午觉。 醒来后,他从容洗漱,然后召集人议事。 “今晚三国使者都在,是最好的机会,敬业。” 李敬业最近很憋屈,所以睡了不少高丽女人。 “兄长只管吩咐。” “晚间你陪某去。” “包东。” “在。” “你带着些兄弟也跟着去,到时候我最多能带两人入内,敬业一个……” “我一个。”卫无双起身。 “你……” 贾平安一脸纠结。 这个小贼! 卫无双说道:“我拳脚不差。” 你唯一的长处就是一双大长腿! 贾平安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真要靠动手来打开局面,他这点人不够泉盖苏文塞牙缝的。 下午,夕阳落下时,众人出发了。 …… 今日的王宫灯火通明,内侍宫女站在路边,有人抬头看一眼贾平安,很好奇大唐使者这般年轻。 “他好俊美。” 一个宫女抬头看了贾平安一眼,忍不住低声对身边的同伴说道。 同伴闻言也看了一眼。 “果然是大唐!” 到了殿外,有人上前相迎。 “大莫离支正在等候,贵使……” 他看看贾平安身后的李敬业和卫无双,“贵使请进。” 贾平安跟随着他进去。 这应当是王宫中最大的宫殿。 空间不错,左右宽度也还行。 泉盖苏文就坐在国主该坐的位置上,大马金刀的看着贾平安等人进来。 “见过大莫离支。” 高丽谁做主大唐没兴趣,想煽动也不可能,所以贾平安直接称呼泉盖苏文自封的职务。 两侧有案几,左侧那个矮瘦的男子正在用挑衅的目光看着贾平安。 “这是……”王利想介绍。 “不必了。”贾平安微笑道:“这般矮小,这般狡猾的,一看便是倭国人。” 倭国使者猛地蹦起来。 李敬业狞笑着,就等他扑过来。 “嗯!” 泉盖苏文冷哼一声,倭国使者就像是中了一箭,随即坐下。 右边的是百济使者,贾平安无视了他。 百济就是个悲剧。 早些年被新罗人背叛,后来新罗人寻了大唐爸爸做靠山,百济人羡慕嫉妒恨,这不就来寻高丽人做爸爸。 而倭国人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也不怎么光彩。 倭国原先是偏向百济一方,经常来袭扰新罗。但善德女王主动向倭国示好,如今的真德女王也是如此,一时间倭国人成了香饽饽。 但高丽人为何要把倭国拉进来? 不是为了对付新罗人,而是联手对付大唐。 这般复杂的局面…… 都是新罗人作出来的。 想到后来新罗人落井下石,过河拆桥,贾平安就对百济使者微微一笑。 打吧! 把新罗人打出屎来。 这人莫不是有病? 百济使者知晓大唐是新罗的靠山,所以也不指望贾平安给自己好脸。 贾平安见他愕然,就笑道:“贵使看着仪表不凡,晚些可亲近亲近。” 百济使者懵。 贾平安被带到了最靠近泉盖苏文的地方坐下。 泉盖苏文微微点头,酒菜便流水般的送了来。 “贵使,这些酒菜可还合口味?” 泉盖苏文矜持的问道。 今日出手的乃是他的专用厨子,这厨子原先跟着前隋被俘的厨子学过几年,手艺没话说。 贾平安笑了笑,“味道很好。” 这厨艺……不说曹二,连东西市卖快餐的小贩都不如。 他缓缓吃着,看着目不斜视。 几杯酒下肚,贾平安看向了坐在自己下首的百济使者,笑道:“使者看着面善,有些像是某当年得同窗。” 百济使者心中警惕,“不敢。” 贾平安举杯,百济使者举杯,二人喝了一杯。 敬酒要周全。 贾平安再度举杯。 按照外交传统,这一杯酒将会敬倭国使者。 倭国使者举杯。 贾平安却再度冲着百济使者微笑,“贵使,满饮此杯。” 咦! 大唐使者怎地对我这般友善呢? 百济当年派了使者去长安,本想和新罗争个大腿,可大唐选择了新罗,冷落了百济使者。 至此百济就横下一条心,一面和倭国勾勾搭搭,一面又努力向高丽靠拢。 可贾平安态度友善…… 难道大唐改变了主意? 百济使者不禁开始思索这个问题。 而倭国使者举着酒杯无人搭理,尴尬得想吐血,旋即想杀人。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举杯。 你知道好歹就好。 倭国使者板着脸准备说话。 贾平安的酒杯转向,冲着泉盖苏文说道:“大莫离支神采飞扬,让人见之忘俗,请。” 泉盖苏文举杯。 二人干了。 倭国使者举着酒杯成了傻子。 他发现自己被人嘲笑了。 就是站在贾平安身后的那个长腿随从。 是可忍,孰不可忍! 呯! 酒杯落地。 …… 晚安! 第376章 圆满,无双 从成为权臣以来,泉盖苏文行事的风格就一以贯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多年的权臣生涯,让他早就习惯了颐指气使。 他举办的酒宴,有人敢摔杯子…… 泉盖苏文的眼中多了杀机。 倭国使者把酒杯一砸,旋即就后悔了。 “外臣冲动了。”倭国使者指着贾平安道:“大莫离支,唐使数次羞辱外臣……” 泉盖苏文看到了贾平安的举动,但他不想干涉。 贾平安笑道:“某只是觉着百济使者可亲罢了,何来的羞辱?” 他在试探泉盖苏文对倭国的态度。 出使一国,许多事儿双方并不会摆在明面上来谈,需要使者自行去判断。 贾平安刺激了倭国使者一下,果然,使者暴起,这说明倭国国中对大唐并无敬畏,甚至把大唐当做是了对手。 这让他想到了巨势德多的那个建言。 果然,倭人就是倭人,最喜欢的就是冒险。 倭国使者大怒,“今日你数次举杯,却未曾向某敬酒,这不是羞辱是什么?” 贾平安微微一笑,“大唐有朋友。高丽是大唐的朋友,某当与大莫离支举杯畅饮。” 他看了百济使者一眼,“百济使者可亲,某与他饮酒心情愉悦,至于你……倭人狡诈狠毒,也配与某一起饮酒?” 轰! 现场骚动了! 在外交场合这般呵斥一国使者,这几乎就是宣战书。 贾平安斜睨着倭国使者,心中却在盘算着。 倭国究竟能下多大的决心? 历史上倭国在后期卷入了半岛局势,那么若是大唐改变了策略呢? 比如说大唐坐视百济和新罗厮杀…… 若是倭国要在早期就卷入高丽这一边,和大唐为敌,那么当大唐准备攻伐高丽时,就要多准备一个对手。 这是战略判断。 此刻贾平安不断刺激倭国使者,就是为了拿到这个判断。 来! 动手啊! 倭国使者猛地起身。 卫无双跃跃欲试。 李敬业在笑。 但倭国使者旋即坐下,说道:“我不与小人一般见识。” 这便偃旗息鼓了? 泉盖苏文觉得自己看了一出戏,他举杯道;“今日三国使者聚会,当有诗赋助兴。若是好……来人!” 他拍拍手。 外面内侍进来了,身后是一个女子。 女子身材娇小,却丰腴。 女子走到了三国使者的中间过道。 泉盖苏文说道:“前几日我令人用战马拖死了一人,此女便是他的女儿,若是谁的诗赋好,她便是谁的了。抬起头来。” 女子抬头。 有些瘦削而苍白的脸,鼻子小巧,嘴唇却丰厚,一双细眼微微眯着……这样的组合却让人生出了惊艳之感来。 倭国使者的眼中多了野性?百济使者也颇为动心。 贾平安只是微笑。 他的身后就是长腿妹子。 泉盖苏文在看着三国使者的神色。 贾平安的反应显然在他的预料之中。 大唐使者?自然不能露出色授魂与的模样。 作诗吧。 倭国使者心中凉了半截。 百济使者左思右想。 卫无双觉得贾师傅定然会出口成章,随后抱得美人归。 但贾平安却动都不动。 就像是一个得道高僧一般。 那女子的眼睫毛不停的扑闪着。 她偷瞥了一眼。 倭国使者矮穷矬?百济使者平庸…… 大唐使者。 呀! 好一个俊美的年轻人! 她的心猛地跳了几下。 泉盖苏文问道:“为何不作诗?” 倭国使者低头。 他总不能说自己不会作诗吧。 百济使者挤出了一首诗?在场的高丽官员们听了不禁微微一笑。 这水平…… 百济使者坐下。 该贾平安了。 倭国使者知晓作诗自己不是对手,就笑道:“唐使定然诗赋了得?可这里是高丽,大莫离支雄才大略……” 这是挑拨! 泉盖苏文笑道:“只管作来?赢了便带着此女归国。” 这出使还送女人。 贾平安想着泉盖苏文对倭国的态度?看似有些不屑。 是了。 倭国在高丽的眼中大概也就是个半蛮荒地带,自娱自乐还行。当年倭国曾出兵半岛,结果被高丽人迎头痛击。 这便是夙怨。 不过国与国之间讲的是利益,否则高丽和百济依旧是死对头。 但要如何破坏三国盟约? 彻底破坏是不可能的。 唯有给倭国上眼药。 贾平安吟诵道:“床前看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山明?低头思故乡。” 他选择了最简单的一首,也是简明扼要的一首。 殿内安静了一瞬。 卫无双突然生出了怀念之情,她不禁看向殿外,想看看是否有明月。 天公作美,一轮弯月在天空?把清辉洒在殿外。 倭国使者觉得这首诗太简单了。 可为何大部分人都面露惆怅之色呢? 难道是不好? 倭国此刻刚从半蛮荒中走出来,一切都效仿大唐。诗赋这一块依旧是老大难?没法出手见人。 百济使者惆怅的道:“我却是想归去了。” 泉盖苏文的眼中也多了回忆之色。 故乡啊! 故乡是什么? 是那些人,那些曾经经历的事。 哪怕一棵老树也被赋予了许多意义。 “好诗!” 泉盖苏文举杯?这是为了这首诗而饮酒。 众人干了。 那女子眼中多了欢喜之色,径直走了过来。 卫无双了她一眼?冷哼一声。 随后女子站在了她的身侧。 几杯酒下肚?倭国使者看着面色红润?有些醺醺然。 该是给他们上眼药的时候了。 贾平安举杯邀饮,倭国使者这次很聪明,并未举杯。 百济使者和他喝了一杯,随口道:“大唐一直帮助新罗,这是为何?” 这只是牢骚。 但贾平安正想寻个切入点给他们一下,闻言不禁大喜。 他猛地喝了一杯酒,觉得有些醺醺然。 但这样的状态最好! 果然,善良的人就有回报。 他叹息一声,“其实原先大唐也想过别的……” 泉盖苏文心中微动,就放下了酒杯,准备倾听这个喝多了的大唐使者说出些秘辛来。 贾平安面色微红,“大唐陛下仁慈,登基以来,对外颇为友善……” 这个是真的。 李治登基后,除去阿史那贺鲁反叛之外,再无大规模用兵的意思。 但……这是因为李治想先站稳脚跟。 此刻贾平安一脸悲天悯人,仿佛大唐皇帝就是和平的化身。 “百济和新罗之争,朝中宰相们喊打喊杀,可陛下却以为……” 贾平安对百济使者笑了笑,“陛下说百济当年被新罗背叛,所以情有可悯。” 大唐在半岛站队新罗许久了,百济心心念念的想去抱大腿,却被一脚踢开。 可现在大唐使者却在示好。 我的神啊! 唐使喝多了? 百济使者有些诧异。 但也有些窃喜。 若是大唐对百济的态度转变,对新罗的支援必然会越来越少。 这便是百济的机会。 如此…… 这个三国联盟加不加入,怎么加入值得商榷。 还得回去商议一番才行。 他打定了主意,举杯邀饮。 贾平安喝了,然后说道:“后来大唐本想与百济交好,可却收到了消息。” 贾平安冷笑道:“有倭国人来到了大唐,向大唐泄露了一事。” 倭国使者一怔。 倭国人去大唐……除去使团之外便是那些‘留学生’,泄露秘密的可能性确实比较大。 但要占据道德高位才行! 想到这里,他嗤笑道:“怕是被收买了吧。” 这话暗指大唐用钱收买了倭人买消息。 不要脸! 贾平安却想喊一声神助攻。 他冷冷的道:“倭国可是有重臣名曰巨势德多?” 倭国使者点头,“那是左大臣。” 这货上钩了。 贾平安一拍案几,“果然说的没错。巨势德多在倭国朝中说……要想击败大唐,唯有先击败新罗。对付新罗最好的法子便是让倭国的战船从国中的海边一直铺到新罗的海滩,新罗人定然会屈膝投降!” 百济使者…… 泉盖苏文…… 还有这事? 怕不是杜撰吧。 此刻就要看倭国使者的反应。 他先是愕然,接着惶然,最后喝道:“一派胡言!” 百济使者神色平静了下来,举杯:“贵使,饮酒。” 贾平安举杯。 泉盖苏文眯眼看着倭国使者,心中转动着别的念头。 倭人蕞尔小国,竟然敢觊觎半岛,甚至还准备和大唐为敌。最要紧的是他们的水军竟然这般厉害,若是从新罗沿海登陆,进可攻,退可守…… 至于贾平安这番话的真假,泉盖苏文和百济使者,包括殿内的高丽臣子们都有了判断。 倭国使者先是愕然,这是震惊。 接着惶然,这是被揭穿后的惊惶。 最后无耻的不承认。 这符合高丽对倭人的了解。 狼子野心啊! 倭国使者想辩解,可前面他一一认账,什么巨势德多,还是个左大臣。倭国封闭,大唐去哪知晓这些事? 泉盖苏文觉得收获很大,起身走了。 主人家走了,客人自然也不能久留。 三国使者一路出了王宫。 倭国使者看着贾平安,咬牙切齿的道:“你谎话连篇,唐人这般无耻,终有一日……” 呯! 贾平安一拳就把他剩下的话打了下去,然后一顿爆捶。 他老早就想捶这个先前看着很嘚瑟的使者了,现在寻到了借口,一边打一边说道:“竟然敢羞辱大唐陛下,打!” 他在兴高采烈的殴打倭国使者,那两个随从却冲了过来。 卫无双冲了上去。 妹纸…… 不能啊! 贾平安想到了卫无双的花拳绣腿,刚想拉她一把。 对面的倭人跃起一拳。 个子矮就是问题,唯一能解决的办法就是跳起来。 “无双退后!” 贾平安话音未落,只见卫无双转身侧踹。 这一脚快若闪电。 贾平安不禁想起了以往卫无双踢自己的腿法,又高又飘,而且没啥力量。 呯! 倭人肋部挨了一腿,当即就跪在了地上。 可卫无双接着又是一腿。 呯! 一脚爆头! 这是无双? 这是长腿妹子? 贾平安傻眼了。 要是以往卫无双用这等腿法来招呼他,贾师傅早就被踢成了猪头。 另一人冲向了李敬业。 李敬业狞笑着,猛地一拳。 呯! 王宫的守卫在看热闹。 使者打架和他们没关系,只要不打死就成。 他们觉着拳脚无法打死人。 然后就看到那个矮小的倭人飞了出去。 他重重的倒在地上,边上有人提着灯笼,惊呼道:“快来救人!” 这个倭人口鼻都喷出血来,只是挣扎了几下,随即就不动了。 有人单膝跪地,伸手试了一下鼻息,接着又捏了一下手腕,回身喊道:“死了!” 一拳竟然就被打死了。 众人不禁看向了李敬业。 那宽厚的身板下蕴藏着无尽的力量,那狞笑让人心中发颤。 “这是悍卒!” 有侍卫进去禀告。 晚些他带来了泉盖苏文的话。 “大莫离支说了,各自歇息。” 这便是不管了。 也就是偏帮了大唐使团。 倭国使者在嚎叫。 夜空中,一只黑色的大鸟飞过,呱呱叫唤着。 回到驿馆后,众人兴奋的聚在了一起。 包东没能进去,所以最是急切,“武阳伯,那大莫离支为何偏帮了咱们?” “因为倭人野心勃勃。” 卫无双说了贾平安和倭国使者交锋的事儿。 “倭国使者就这么被一步步被逼到了无人搭理的境地,武阳伯却和百济使者谈笑风生,最后说出了巨势德多的建言,那使者就接近崩溃了,所以一出宫就喝骂。” 贾平安笑道:“百济也有吞并新罗的野心,某一句句的引诱,倭国使者一句句的承认某说的都是真话,最后巨势德多的话却虚虚实实,他一下就失色了。泉盖苏文何等人?百济使者能出使高丽,也非等闲之辈,先前某套近乎他也只是敷衍,可倭国使者一变色,他们就认为那些话都是真的。” 太狡猾了! 卫无双觉得贾平安就是一头老狐狸,挖个坑,一步步的引诱倭国使者跳了下去。 “泉盖苏文自然也不想身边多一头狼,所以对倭国同样生出了警惕心。” 贾平安很是惬意,觉得此行圆满了。 包东突然问道:“可大唐和新罗是盟友,咱们和百济和善,这个不妥吧。” 贾平安觉得有必要给他们上一课,“此乃外交之事,某今日给你等说说。” 众人安静了下来。 “新罗和百济原先联手抵御高丽的暴政,随后各自立国,按理是盟友吧?” 众人点头。 “可新罗前脚还和百济勾肩搭背,转过身就来了个突袭。” “这般不要脸?” 这段发生在一百多年前的历史,在场的都不知道。 “对。”贾平安叩击了一下案几,“新罗靠向大唐,并非心甘情愿,而是为了抱住大唐的大腿,抵御百济的进攻。” 这是一堂血淋淋的外交课。 贾平安见众人若有所思,就继续分析道:“若是大唐为新罗火中取栗,击败了百济,随后会如何?” 包东说道:“怕是会寻机翻脸。” 孺子可教!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但大唐也不是傻子。” 原先的历史上,大唐并非傻子,只是吐蕃在西北和西域玩大动作,大唐不得不出击。 这次贾平安出使还有个任务,就是把新罗人的真面目带回去,让大唐君臣知晓这个抱大腿喊爸爸的小国是什么念头。 为这等白眼狼火中取栗,不如灭了高丽,坐视百济和新罗打生打死! 众人散去,卫无双没走。 贾平安笑道:“可是晚上冷了?” 那便一起睡吧。 “那个女人在外面。” 那个赢来的女人就站在驿馆的另一头,一个百骑在盯着她。 “让驿馆安置她。” 贾平安很淡定。 卫无双讶然,“你不让她侍寝?” 我想让你侍寝啊! 贾平安看看那双大长腿,想起先前倭人被一脚踹断了不知道几根肋骨的凄惨,不禁有些发憷。 卫无双察觉了他的目光,咬着下唇说道:“你今日面对泉盖苏文不卑不亢,几句话让百济使者心生好感,果真为大唐扬威了。” “大功告成……” 贾平安刚起身,外面传来了女子的声音。 “郎君可歇息了吗?” 那女人竟然会大唐话? 贾平安摇头,卫无双低声道:“什么大功告成?” “就是……”贾平安看着她的红唇。 小贼! 卫无双挥挥拳头,随即出去吩咐道:“武阳伯吩咐,让驿馆安置她。” 当夜贾平安睡的很香。 那女子竟然来伺候他洗漱。 贾平安笑了笑,随意她。 随即百济使者来求见。 贾平安带着他进了房间,外面包东带着人封锁。 “大唐果真对百济有善意?” 百济使者果然是老油条,昨夜的一番话并未让他昏头。 但贾平安早就准备了迷魂汤。 “新罗当年反复,他们能背叛百济,为何不能背叛大唐?” 这是一个硬邦邦得理由。 贾平安认真的道:“大唐不喜欢这等反复无常的新罗,想让大唐为他们火中取栗……这不可能!” 百济使者起身,“如此,随后百济会派出使者去长安。” 他在试探,若是大唐真心,那么就不会拒绝百济的使者。 贾平安毫不犹豫的道:“长安将敞开城门,欢迎来自于百济的朋友。” 卫无双站在门外,看着百济使者走向了贾平安。 这是想做什么? 百济使者伸出双手。 贾平安微笑,也是如此。 随即二人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新罗人有麻烦了! 卫无双的眼中多了些别的色彩。 这个小贼,果真是厉害! …… 又是需要努力的周一,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377章 扫把星 怎么去新罗? 这是个问题。 走陆路的话必须穿过高丽。 高丽没问题,泉盖苏文不会介意这个。 可百济呢?去不去? “顺道出使百济吧?” 包东觉得此行已经超额完成了使命,可以浪一浪。 “不必。” 贾平安却有些心怀鬼胎。 若是去了百济的话,再去新罗就有些难做人了。 当然,他本来就没准备去做好人。 “贵使可在?” 百济使者来了。 他看着春风满面,得意洋洋的模样。 “倭国人果然露出了本来面目!” 百济使者不屑的道:“先前某遇到了他,他在说什么……大唐狼子野心。” 贾平安笑道:“大唐若是狼子野心,走海路也能直接过去。” 这个是实话。 百济使者见他们收拾了行装,就遗憾的道:“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这是邀请出使百济之意。 贾平安叹息一声,“某也想去,可出发前朝中担心百济对大唐不满,所以……只是高丽和新罗,不过贵使放心,等百济使者到了长安之后,就知道某所言不虚。” 回去他还得要把三国关系剖析一番,给新罗上点眼药。 “前几日我已经叫人快马回去,有人会潜入新罗,与贵使见面。” 百济使者很坦率。 这是想在陆路碰一面的意思。 贾平安心领神会,“那就叨扰了。” “客气。” 卫无双已经麻木了。 等进了新罗境内后,她更是麻木。 一路上美酒佳肴不断,甚至还有‘美人’送上。 在半路上,一个便衣男子进了贾平安的房间。 晚些,房间里传来了爽朗的大笑声。 大唐和百济的友谊就这么初步建立起来了。 “你就没有一句实话。” 卫无双觉得自己看到了贾平安的真面目。 贾平安看着她,“你真美!” 卫无双:“……” 小贼! 一腿! 贾平安有恃无恐的抓住了她的小腿,“哎哎哎!别动手动脚的啊!某告诉你,再动手……” 卫无双小腿下压,贾平安松手,这条腿就搁在了他的肩膀上。 “小贼!” 呯! 贾平安被一腿踢倒。 就这么一路潇洒的前行,当看到新罗都城时,天气依旧冷飕飕的。 “这便是辽东!” 贾平安看了一眼裹在大氅里的卫无双,“新罗喜欢学大唐,到了这里,比在高丽好一些。” “我不是娇生惯养的人!” 卫无双裹着高丽赠送给使者的虎皮大氅,一点儿都不脸红。 女人啊! “新罗官员来迎!” 来的是老朋友金法敏。 “见过武阳伯!” 金法敏此刻看着多了些成熟,笑吟吟的很是亲切。 “金郎君越发的稳沉了。” 贾平安和他寒暄几句,随后就去了驿馆歇息。 晚些,金法敏进宫。 真德女王看着很憔悴,说话也是气若游丝的感觉。 “唐使乃是武阳伯,百骑统领贾平安。” 真德女王喘息了几下,抬头,憔悴发黄的脸上多了些神彩,“百骑统领……这是……这是唐皇的心腹,他来出使?要……要重视?不可怠慢。让……让你父亲出面。” “是。” 金法敏担忧的看着她,“国主?你的身体……” 真德女王微微一笑?“我……我还好。” 金法敏心中忧虑,晚些去见了父亲金春秋。 金春秋一看就是个稳沉的人?神色平静。 “如此,今晚宴请唐使。” 金法敏把自己在长安和贾平安打交道的事儿说了。 金春秋纹丝不动?浓眉下的双眼带了些笑意?“竟然是扫把星?可有实证?” 金法敏说道:“他出生时大唐的上皇驾崩,他重病时,大唐的太宗皇帝驾崩。” 金春秋嗤笑,“哪有什么扫把星?一派胡言。” 下面坐着几个官员?都笑了起来。 金法敏也笑了,“就是唐人那边传。” “他既然来出使,这便是探望之意,也是查探新罗和百济之间的局势,不过他去了高丽?这些事怕是有些耳闻,如此?晚些说话……三成为真,七成为假?可明白?” 众人点头。 金庾信坐在下首,他抬眸问道:“那贾平安……如何?” 他是新罗大将?更是和金家的关系异常密切?所以金法敏认真的道:“有些无赖。” “无赖子吗?”金庾信的眼中多了轻蔑之色。 …… “真德女王虽然看似不凡?可朝中掌权的却是金法敏和金庾信这对关系复杂的亲戚,无双给大家说说。” 驿馆里,贾平安舒坦的靠着墙壁,身前有炭盆,暖洋洋的。 卫无双在路上就请教过了他,此刻说来井井有条,“金庾信乃是大将,他把妹妹嫁给了金春秋,但他又娶了金春秋的女儿……” 包东瞠目结舌,“还能这样?” 这关系全乱了。 但贾平安觉得没啥。 以后李隆基直接就把儿媳妇给撸了。 但相互乱,这个比较有趣。 “金法敏和金庾信乃是最坚定的盟友,二人联手,新罗的朝政几乎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情况就是这样,贾平安说道:“咱们此行的任务差不多了,新罗这里咱们主要是接触一番,了解情况,以后若是有变也能有的放矢。” “贵使。” 驿馆的官员来了,堆笑道:“贵使,金特进晚间设宴,请贵使前去。” “多谢。” 金春秋出使大唐,被先帝封为‘特进’。如今新罗使用大唐的年号,自然在面对大唐使者时称呼这个官职。 贾平安也很好奇金春秋此人,晚些就跟着进了王宫。 新罗王宫明显没有高丽的大,不过看着建筑物有明显的中原风格。 金春秋很稳沉。 贾平安一见面就察觉到了此人的不寻常。 那双眸子里带着审视之意,微笑也很淡,“贵使远来,国主本该见一面,可国主最近身体不适,暂且缓几日。” “无碍。” 贾平安对真德女王也很好奇。 这位女王继位后,不知是她的主意还是金法敏的决断,竟然一边向倭人示好,一边给李治送了一面绣品,上面有太平歌。 金庾信坐在边上,默默打量着贾平安。 “百济一直在袭扰新罗。”金春秋说话很稳,不急不躁,“他们还和倭国勾结,更是想拉拢了高丽一起入侵新罗,新罗不惧,但却担心三国合流,对大唐不利。” 这话说的堪称是清新脱俗。 ——请大唐伸出援手,给百济重重一击,但这不是为了新罗,而是为了大唐。 好处我拿了,好名声也得是我的。 金春秋断言大唐会吃这一套。 而这个断言的根据就是新罗的低姿态。 女王送了暧昧的绣品,新罗换了大唐的年号,如此新罗的事不就是大唐的事吗? 但他不知晓的是,贾平安对后续局势的发展一清二楚。 “金特进此言,某会带回去,但某却觉着值得商榷。” 金春秋微笑,伸手,“贵使请说。” “某此次在高丽见到了百济使者。”贾平安脑海中转悠着忽悠人的主意,“百济使者向某诉苦,说新罗屡次袭扰百济,请大唐做主。某在想,这是谁在说谎?” 金庾信猛地睁眼,冷光一闪而逝。 金春秋依旧在微笑,“新罗只想维系自己的疆土,若是百济再侵袭,新罗连向大唐进贡的路都没了。” 新罗隔开了百济和高丽之间的联系,百济一直想打穿过去,和高丽连成一片。但若是如此,新罗和大唐的联系就断掉了。 “如此最好。”贾平安看了一眼金庾信,知道这位堪称是金春秋最铁杆的大将。 他看了金春秋一眼,随后举杯。 金春秋喝了一口,想打听一番高丽和百济的态度,但却不好开口。 他看了金法敏一眼。 这是事先就预设好的。 金法敏起身敬酒,贾平安喝了,随后金法敏笑道:“据闻高丽和百济,还有倭国,三国之间在谋划着针对大唐,家父听闻后忧心忡忡,想提醒大唐,可却没有证据。” “某也不知。”贾平安一句话就抹了。 怒! 金庾信冷哼一声。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知道这些人心痒难耐。 可要想获得消息,得那好处来换。 贾平安突然问道:“听闻新罗使者去了倭国,被冷遇了?” 呯! 金法敏的筷子落在了案几上,他不安的看了父亲一眼。 这是极为机密之事,贾平安为何知晓? 金春秋也颇为震惊,看了金庾信一眼。 金庾信的眼中多了杀意,准备晚些去清理一番知晓此事的人,寻找奸细。 贾平安把这些看在眼里,很满意自己一番话造成的效果。 金春秋说道:“倭人不善,新罗使者去了倭国,呵斥他们袭扰新罗沿海之事。” 呵呵! 我信你个鬼! 贾平安只是诈而已,没想到竟然诈出了此事。 当初在长安时,金法敏请他喝酒,他带着倭女麻野赴宴。席间他只是引导了一下,金法敏就滔滔不绝的说了半个时辰倭国的坏话。 坏话不打紧,金法敏为了展示新罗的决心,说若是能解除百济的威胁,新罗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倭国。 麻野回去定然会说,倭人会是什么反应? 好一个新罗,竟然一面派使者来讨好,一面准备攻打倭国。 等新罗使者再去倭国时,得了消息的倭人没宰了他就算是不错了。 他不知道的是,新罗使者被割掉了一双耳朵。 晚些,宴席散了。 金春秋跪坐着,看了金法敏一眼,“唐使的话说明新罗有唐人的奸细,此事要严查。” 金庾信听他的意思是把事情交给儿子,就说道:“别心软。” 面对自己的妹夫,金法敏微笑道:“放心!” “还有。”金春秋想了想,“唐使来了,那奸细弄不好会和他联系,盯着。” 等他们出去后,一个内侍悄然进来,“国主又咳嗽了。” 金春秋眸色深沉,“可怜。” …… “武阳伯。” 因为新罗自称是大唐的藩属,所以使团轻松了许多,包东甚至带着人去逛了一圈。 “今日抓了好些官吏。” 贾平安叹息一声,“这是何苦来哉。” 卫无双不解,“为何动手?” 包东跪坐下来,目光中多了钦佩,“昨夜武阳伯诈了金春秋一下,说新罗使者被倭人轻视,若是真,这便是机密。如今城中动手抓人,此事果然为真。武阳伯一番话就让新罗人自相残杀……” 卫无双看了贾平安一眼。 这个小贼满脑子都是计谋。 “贵使。” 驿馆官员来了。 “国主好了些,晚些请贵使一见。” “好。” 此行第二件事,面见真德女王。 贾平安记得这位女王没干多久就去了,后来就是金春秋继位。 如此,见一面就少一面。 晚些有人来带着他们进宫。 见到真德女王时,贾平安不敢相信这个病恹恹的女子就是给李治绣太平歌的那人。 “贵使……远来辛苦。” 真德女王的头微微垂着,偶尔抬头看向贾平安,那眼神浑浊。 “国主可还好?” 真德女王被李治封为鸡林国王,所以叫国主没错。 真德女王笑了一下,看了边上的金春秋一眼,喘息着…… 诶嗬! 诶嗬! 这拉风箱似的…… 贾平安觉得不妙。 你别倒啊! 稳住了! 下一刻,真德女王瘫倒。 “请医官来。” 现场大乱,随即有人带着贾平安他们出去。 但…… 这个不对吧! 贾平安发现金春秋和金庾信等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带着惊惧。 关我屁事? 贾平安一头蒙。 回到驿馆,包东第一件事就是关上门,回身后,压低声音说道:“武阳伯,若是真德女王去了,此事……” 他目光闪烁,李敬业却直言不讳,“不就是扫把星吗?只是克帝王,和咱们无关。” 你这个大嘴巴! 贾平安一巴掌拍去。 这事儿…… 他真诚的祈祷真德女王一切平安。 晚间,他听到了钟声。 所有人都在看着贾平安。 卫无双颤声道:“你是怎么克死她的?” 克你妹! 贾平安怒了,但很无奈。 “她本就病了,看着随时都能倒下,某恰好见了一面她就倒下,这是巧合。” “你信吗?”卫无双有些慌,觉得眼前的贾师傅不是凡人,内里就是个扫把星。 “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某是信了。” …… “那是个扫把星!” 金春秋和金庾信站在殿外,里面是忙碌的宫人。 金庾信沉声道:“很可怕的一个人,传言他专克帝王果然不假。” “此事……暂且压住。”金春秋冷笑道:“此刻新罗需要大唐的支持,稳住。” 猥琐发育,别浪! 金庾信看了他一眼,“可该给他们一下还得给,否则他们会轻视咱们。” “没必要。”金春秋很清醒,“高丽才是最大的对手,只要唐人和高丽两败俱伤,咱们才有机会。” 金庾信摇摇头,晚些去了另一处。 “那些人在做什么?” 他问的是女王的心腹。 “那些人在叫嚣要弄死那个扫把星,为国主报仇。” 金庾信垂眸,“有趣!” 于是晚些,那些人就顺利的拿到了兵器,顺利的出了王宫。 金庾信坐在静室里,有人来禀告。 “他们准备动手了。” “看着他们,唐使不能死。” “是。可若是使团有人死了,会不会引发大唐震怒?” “不会,那扫把星克死了国主,李治也会震惊,死几个人算得了什么?他该忙着怎么除掉这个扫把星,甚至会责怪咱们没把贾平安给斩杀在新罗。” 那官员抬头,神色崇敬。 …… 那些人毛扎扎的来到了驿馆外围,有人还很有天赋的指挥,把人分为几部分,来了个包围。 驿馆里静悄悄的。 “你干的好事。” 卫无双就站在贾平安的身侧。 “那你不怕?” 风吹起卫无双的一缕长发,在贾平安的脸上撩过。 他恍然大悟,才明白撩这个字的真意。 “我怕什么?一拳一脚,扫把星也能打死!” 好狠的女人。 “武阳伯,有人来袭。” 这是真德女王的人! 贾平安笑道:“临走前给新罗人留个纪念也挺好,敬业。” 身后的李敬业上前。 “别留手。” 这是可以大开杀戒了。 李敬业不禁喜上眉梢。 “兄长。” 他看着有些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李敬业看了卫无双一眼,“你想睡了她。” 噗! 贾平安飞起一腿,李敬业却跑的飞快。 卫无双木然。 “无双你听某说……” “你想说什么?” “这个……” “……” 前方,一群人涌了过来,有人大喊一声,驿馆的官吏全跑了。 “杀进去!” 这群人冲了进来,发现一个身材宽厚的不像话的男子站在最前方,身后是十余人。 男子手握一把特制的横刀,狞笑道:“耶耶叫做李敬业!” “杀!” 双方马上就撞在了一起。 外围有百余人正在观战。 “宫中有交代,唐使不能死。” 说话得是个内侍。 将领点头,“我在看着,等他们冲杀进了房间再动手,如此顺带以此为罪名,清洗女王的心腹。” 内侍赞赏的道:“这便是宫中的意思。” “看,他们进去了。” 将领握住了刀柄。 咦! 内侍咦了一声。 将领也是如此。 前方的人群中间就像是多了一个巨兽,巨兽不断在前进,把人群往两侧和后方推。 鲜血飙射,惨叫声不绝于耳。 内侍惊呼,“那是什么?” 将领面色凝重,“那是悍将!” 李敬业浑身浴血站在前方,周围的新罗人在逃。 无人敢回头! 李敬业目光睥睨的看着外面的军队,“耶耶叫做李敬业!” 第378章 惨白 驿馆前,李敬业仰天大吼。 后续该如何? 那些新罗人在奔逃,逃出去后,见到外面有人马,就止步嚎哭,不时面带惧色的回头看看,仿佛身后有巨兽在追赶。 内侍说道:“唐使还知晓分寸,没追。” 话音刚落,里面有人喊道:“武阳伯有令,追杀!” 李敬业带着十余人冲杀了出去。 “他们来了!” 那些人马呆立原地,在等待命令。 李敬业带着百骑一路砍杀,有人忍不住冲了过去。 居高临下的劈砍会很过瘾,那高丽骑兵举起长刀…… “住手!” 金法敏来了,止住了骑兵的砍杀。 但李敬业却不会停,随手一刀就把这个脱离大队的骑兵斩杀马下,然后他牵着马就上。 金法敏喊道:“都住手!” 可百骑们接到的是贾平安的指令,哪里会搭理他。 金法敏急匆匆的进去。 “武阳伯!” 贾平安站在堂前,身后是十余百骑。 “金郎君来了,可否告诉贾某,这些人为何突袭使团?” 贾平安按着刀柄,身边的长腿妹子冷冰冰的看着金法敏,一言不合就要砍人。 金法敏苦笑道:“那些人乃是女王的心腹,他们听人说女王是被……是被你克死了,怒不可遏,就来了。” 贾平安冷笑道:“大唐陛下都未曾避开我,高丽国主病重许久,难道去了也是我的过错?” 卫无双心中点头九十九次,觉得就是他克死的。 金法敏没时间讲道理,“贵使,武阳伯,如今那些人在四处追杀,叫住他们吧。” 他觉得贾平安会给面子。 可贾平安却森然道:“大唐使团不受威胁,不怕袭击。谁袭击了大唐使团……不死不休!” 外面惨叫声传来,为这句话做了最佳注释。 金法敏寒着脸,“贵使这是要翻脸吗?” 贾平安走近一步,“翻脸又如何?你可回去起了大军来围杀我等。大唐人出来,从不惧威胁。” 他不怕这个! 金法敏心中暗叫失策。 他看了贾平安一眼,随后回去。 街上那些百骑在追杀逃跑的新罗人,混乱不堪。 金法敏急匆匆的回到了宫中,禀告给了金春秋。 “不受威胁?不怕袭击。”金春秋眯眼?“此事有使者回来时说过,大唐有使者王玄策出使天竺?使团被袭击?大部覆灭,他回身去吐蕃等国借了军队?带着这些军队返身杀入天竺,灭国无数……” 卧槽! 边上的人都听傻了。 “唐使这般彪悍的吗?” 出使被袭击?随即不是回国去求助?而是就近寻了军队,带着军队杀了回去。 这特娘的就是传奇! “去看看。” 长街上,追杀已经进入了尾声。 贾平安手持旌节,带着十余人站在街道中间?对面是数百骑。 “让路!” 将领在威胁。 贾平安微笑道:“卵子可在?在的话就上前!” 这话粗俗?可连卫无双都听得热血沸腾。 他竟然在鼓励新罗人出手! 贾平安持着旌节上前一步,喝道:“进也不进,退也不退,意欲何为?!” 那将领的战马竟然人立而起,长嘶声凄厉。 “退!” 新罗人潮水般的退了回去。 贾平安看到了金春秋等人。 身后?一个百骑拎着一颗人头喊道:“我大唐……” 数十百骑狂呼,“威武!” …… 春回大地。 去年的那个大案尘埃落地。 李恪自尽、巴陵自尽、李元景自尽?而把这些人撕咬出来的房遗爱也并未有好下场,长孙无忌把脸一翻?把他拉到街头便是一刀。 “长孙无忌的信用就是没有信用,谁信他谁倒霉。” 萧淑妃的声音在寝宫中传来。 李治站在外面?觉得这个女人还不蠢。 皇后呢? 皇后和长孙无忌便是一伙儿的。 当然?没有儿子的皇后为了保住地位必须要找人做靠山。目前朝中谁比长孙无忌更稳靠? 朕该谅解你? 李治微微一笑。 里面的声音变得恶狠狠的?“那武媚看着脸大屁股大,陛下竟然也能喜欢,也能和她同床共枕,可见也是不识美丑。” 李治的脸黑了。 守门的内侍想提醒里面却不敢,只是干笑着。 “如我这般美貌的有几人?花开一季,却无人采摘……” 李治摸摸后腰。 随后他去了武媚处。 李弘已经很有趣了。 “哇!” 远远的李治就听到了嚎哭声,不禁笑道:“这声量颇为可观,可见这孩子便是个豪爽的性子。” 王忠良点头赔笑,心想您昨日可是说五郎敦厚来着。 这孩子的性格不能一天一个样吧? 他嘴痒,但突然见到了边上的一盆仙人掌,仙人掌上面全是刺,就闭上了嘴。 “陛下来了。” 武媚单手就把孩子抱了出来,顺带福身。 “怎么哭了?” 李治接过孩子,熟练的颠了一下。 李弘哽咽了几下,竟然就不哭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李治。 李治哄孩子的本事实际上连二把刀都算不上,此刻竟然成功,不禁倍感意外和得意。 “这孩子……是个孝顺的。” 武媚笑道:“他一见到陛下就不哭,可见知道陛下辛劳,不肯让陛下再劳神。” 说到这个,李治面色微冷。 二人进去坐下,周山象带着人煮茶。 李治在看着武媚。 生了孩子后,她看着更丰腴了些,鹅蛋脸白嫩,微微一笑,旁的女人没有的那种气息就散发出来。 他下意识的摸摸后腰,沉声道:“他们力推崔敦礼、韩瑗、来济等人为相,加之褚遂良,朕愈发的不安了。” 武媚镇定的道:“于志宁等人是墙头草,靠不住,陛下只剩下了李勣和高季辅,岌岌可危了。” 李治点头。 “他们在攻击英国公。” 武媚心中一冷,“这是想赶尽杀绝,如此朝中便是他们的天下。皇帝……便成了笑话。” 李治的眸色微冷,“朕要的是臂膀!” 武媚举手。 二人不禁相对一笑。 在这等窘迫之中还能笑,也算是苦中作乐。 晚些李治令人去问李勣的情况。 李勣的情况不大好。 “崔敦礼在兵部大肆提拔自己人,如今老夫的令在兵部就是摆设。” 李勣须发斑白,气色还不错。 几个官员面面相觑。 随后便是一阵调整。 崔敦礼成为了宰相,韩瑗和来济也顺利晋升。 一时间,朝堂上几乎都是一个声音。 宫中,武媚冷笑道:“他要么造反,要么就等死,别无第三条路可走。造反……老帅们在呢!” 阳光明媚。 长孙无忌走出了皇宫,身边是褚遂良和韩瑗等人。 “天气不错。” 天气有些热。 炽热的太阳正好附和了长孙无忌一党的处境。 “相公,李勣出来了。” 李勣依旧是老样子,目光温润,不急不躁。 崔敦礼作为新晋宰相,拱手道:“英国公形单影只,何苦?” 这是劝他放弃,也是讥讽。 李勣看了他一眼,“博陵崔氏也是如此吗?丢了祖宗的脸!” 崔敦礼愕然,旋即大怒。 提别的没问题,提到了出身,这便是要不死不休。 这阵子李勣的情况不妙,他一直沉默着,今日一个反击,连长孙无忌都倍感惊讶。 晚些各自散去。 崔敦礼回到值房,面色阴沉。 “老匹夫出口伤人,老夫记住了。” 他是博陵崔,按理和长孙无忌这等关陇门阀是两路人,可世间从未有什么两路人,只是看筹码够不够而已。 他觉得脸有些热。 “出去走走。” 他一路出了皇城,只觉得心胸渐渐舒畅。 马蹄声骤然而来。 崔敦礼抬头看去。 风尘仆仆的三十余骑由远及近。 “是贾平安他们回来了。” 贾平安看到了崔敦礼。 二人的目光交错。 一个冷漠,一个威严。 老崔看样子是高升了。 贾平安打马而去,风中吹来一句话。 “沐猴而冠!” 崔敦礼冷笑。 晚些,贾平安进宫禀告。 此事关系到大唐未来对三国的政策,连崔敦礼都得一路小跑进宫。 君臣聚集。 贾平安看到了韩瑗、来济、崔敦礼。 可怜的宇文节,还是被长孙无忌给弄掉了。 李勣和高季辅在这些人的中间看着很可怜。 天不生我贾平安,大唐朝中如黑夜。 贾平安默念一遍,信心百倍。 “陛下,臣此行到了高丽,百济和倭国使者皆在。臣打探到三国正在密议盟约之事……” 李治冷笑道:“狼子野心,以此为甚!” 长孙无忌皱眉,“若是三国联手,后患无穷。新罗不是敌手,若是战事一起,大唐必然会被卷入进去……” 这是个大课题。 贾平安心想我早就寻到了法子…… “臣在平壤时,从中挑拨了一番,百济和倭国离心,泉盖苏文也在疑心倭国。” “哦!是何手段?”李治不禁大喜。 贾平安一脸木然。 长孙无忌沉着脸,“这是国事,不是你的新学。”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纵横之学,为何不是新学?” 独尊儒术后,百家学说凋零。而纵横学便是百家之一。 这话太巧妙了,让长孙无忌无话可说。 李勣倍感欣慰,觉得贾师傅出使一趟后,竟然变得口舌凌厉了些。 敬业呢? 若是敬业的口舌也能犀利些,老夫还有何不满的? 贾平安看了崔敦礼一眼,“百骑当年擒获了倭国奸细,臣在金法敏宴请时,把那奸细带去,席间几句话引得金法敏说了新罗对倭国的野心……” 在场的都是老油条。 这话一出,都知晓了贾平安的手段。 可谁来称赞? 高季辅看着身体有些问题,唯有李勣。 但来济却开口了,“这便是早年挖坑,今日埋人,好手段!” 韩瑗看了他一眼,心想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李勣含笑道:“这等手段对于外藩,堪称是利器,陛下,臣以为贾平安可去兵部任职。” 崔敦礼看了李勣一眼,心中暗恨。 如今他不在兵部,可兵部依旧是他的人马,贾平安此刻挟势而去,弄不好就能把他的人马搅乱了。 李治笑道:“此事做的很好。” “陛下,臣还有发现。” 贾平安继续说道:“百济对大唐颇有好感。” 崔敦礼看了李勣一眼,见他不说话,就说道:“大唐的盟友是新罗。” 贾平安反唇相讥,“可新罗当年的盟友是百济。” 李勣补刀,“新罗当年从身后捅了百济一刀。” 高季辅顺势再插一刀,“谁知道以后新罗是否会成为大唐的敌人?” 崔敦礼冷笑道:“新罗成了敌人也不是对手。” “为何不坐山观虎斗呢?” 贾平安说完,发现殿内很安静。 是啊! 为啥不坐山观虎斗呢? 历史上大唐对新罗的情况不了解,金春秋遣人来求援,说什么高丽百济倭国一起来袭,新罗岌岌可危,大唐爸爸赶紧出手吧。 于是大唐大军渡海而来。 可现在有百骑在盯着,若是撒谎也瞒不过大唐。 贾平安知晓自己要想稳住,就得让李治看到自己的价值。 他缓缓说道:“陛下,臣后来去了新罗,发现真德女王不过是半傀儡罢了,新罗朝政尽在金春秋和金庾信的掌握中。” 李治的脸青了一下。 也就是说,真德女王送给他的绣品不是本心。弄不好就是金春秋等人出的主意,想让自己对新罗放心。 渣女! 李治白高兴了几年。 但贾平安一去就能查清了这些事,这能力真是强。 李治颔首,“你此次出使收获颇多,朕心甚慰。朕甚至在想,或是把你调去鸿胪寺,或是礼部……” 鸿胪寺还好,礼部…… 老许就在礼部,一旦和贾平安联手,天知道能弄出什么事来。 李治有些后悔这话。 接着要说的就是新罗的局面。 贾平安说道:“陛下,新罗使者也跟着来了。” 李治心情不错,“晚些再说。” “陛下。”贾平安坚持,“新罗使者有大事奏报。” “是何大事?” 李治觉得贾平安有些古怪。 贾平安干笑道:“真德女王……去了。” 去了就去了吧。 在得知那个绣品很有可能是金春秋等人弄出来的东西后,李治就对真德女王失去了好感。 男人的痴情和渣只是两面而已。 贾平安有些为难,“真德女王重病,臣去时就已经不起了,后来她大概是觉着去日无多,就见了臣一面。” 他在尽力把此事说的更客观一些。 李治突然一个激灵,眼中多了惊骇,“真德何时去的?” 这个…… 真是一针见血的问题呐! 贾师傅艰难的道:“就在和臣见面时,真德女王……” 长孙无忌看着贾平安,倍感震惊。 李治觉得脊背就像是被无数根针扎了一般刺痛。 扫把星克帝王! 这个传言再度回响。 “诸卿……散了吧。” 李治沉着脸,一路去了后宫。 “陛下。” 萧淑妃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得到宠爱。 到了晚上,李治晃晃悠悠的出来。 月光惨白的照在了他的脸上,那脸色同样惨白。 “陛下。” 王忠良发现皇帝走路不大稳。 “朕无事。” 萧淑妃此刻就躺在床上,一脸餍足的模样。 李治缓缓而行。 武媚也接到了消息。 但她没动。 她坐在室外,双手抱膝,仰头看着月亮。 “你在看什么?” “臣妾在看月亮,小时候阿耶就爱抱着臣妾看月亮,说月属阴,女子也属阴,多看看有好处。” 李治站在前方,“可有好处?” “并无。”武媚起身,福身,“臣妾照了多年的月光,什么好处也无。” 李治若有所思,“朕和扫把星在一起数年,也未曾见到什么坏处。” 武媚颔首,“若是星宿能执掌人间祸福,人间亿兆生民,何以能看管过来?” “你的看法总是这般犀利。” 李治坐在台阶上,随意的道:“朕今日是有些惊慌,可渐渐想明白了,若是被克,朕早已一命呜呼。” “真德重病,平安就算是不去,她也活不了几日,这便是巧合。” “是啊!” 李治握住了她的手,很诚恳的道:“朕却误会了他。” 武媚含笑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平安只有欢喜的份。” 她反握住李治的手,笑的很是妩媚。 李治:“……” …… 此刻的五香楼格外的热闹。 百骑今日为自家统领大人接风,直接就包下了整个五香楼。 “贾郎!” 五花挽着贾平安的手,一声贾郎喊的让人心颤。 现场很吵,五花附耳过去,先是呼气,然后才说道:“雅香嫁人了。” 贾平安面色平静。 雅香担心年老色衰,所以在追求贾师傅未果后,果断的把自己嫁了出去,及时止损。 不错。 贾平安心中波澜不惊,只是五花不断的耳鬓厮磨,让他有些不耐烦。 “贾郎!” 老鸨来了。 她坐在了贾平安的另一侧,横了五花一眼。 五花不舍的撞了贾平安一下,然后起身离去。 贾平安的肩膀还感受着柔软,老鸨附耳过来,低声道:“这段时日消息不少,奴知晓贾郎不理会那等小事……首要的大事便是韩瑗等人打压英国公,还说什么……高相公体弱多病,怕是时日不久了,再赶走了英国公,朝中便是他们得天下。” 贾平安笑了笑。 老鸨继续说道:“年初的时候,长孙相公奏请令吴王自尽,流放江夏王,陛下说此二人乃宗室,其中吴王更是兄长,可否赦免。” 贾平安觉得李治这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别人也就罢了,李恪他是万万不能留的。 “崔敦礼说国家法度不可轻慢,吴王该处死。” 难怪崔敦礼能顺利晋升为宰相,这一刀的功劳不小。 贾平安了然。 老鸨突然眼中水汪汪的,“雅香走了,贾郎一直不肯让她侍寝,莫非喜欢奴这等?” 贾平安:“……” …… 晚安! 第379章 修炼 贾平安回家时很晚了。 他的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那个高丽贵族的女儿。 进家时,杜贺见了不禁狂喜,“郎君开窍了。” 贾平安淡淡的道:“这女子叫做三花,乃是高丽贵族之女,其父被泉盖苏文处死。” 三花这个词让他想到了一句话:三花聚顶。 而且五香楼有个五花,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时代女孩子的地位并不高,连名字都是这般敷衍了事。 简单介绍后,杜贺看向三花的眼神就像是看着豕肉。 “原来是奴婢啊!” 贾平安没惊动人,悄无声息的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当鸿雁发现了他回来的踪迹时,欢喜的想喊出来。 阿福在刨门,爸爸回来也不去揉搓它,这让它觉得熊生很悲催。 想睡个懒觉的贾平安只得起来。 打开房门,阿福就扑了过来。 门外,鸿雁一脸敌意的看着貌美的三花。 一个高丽女子竟然也敢来和我抢夺伺候郎君的权利吗? 果然是狼子野心! 她看了一眼三花的相貌,担心郎君哪日喝多了让这个女人侍寝。 她看了贾平安一眼,眼神幽怨。 贾平安揉搓了阿福一番,随口道:“鸿雁进去收拾。” 鸿雁昂首挺胸,斜睨了三花一眼,觉得自己依旧是郎君身边的第一女仆。 于是早饭鸿雁吃了三碗,撑得吓到了杜贺,赶紧让人熬煮了消食的药。 而三花只是呆呆的。 来到一个新地方,她需要多观察。 贾平安临走前叫来了杜贺,“多看看。” 杜贺心领神会,“郎君放心,若是让一个女子在贾家翻江倒海,我回头就悬梁自尽。” “你的脖子……” 贾平安发现他的脖子有了纹路。 杜贺赶紧默念几句佛号。 “见过武阳伯!” 姜融的喊声很喜庆。 若是他不吸气就好了。 到了百骑,明静看着很是冷漠。 贾平安一边看消息,一边随口问道:“我走了之后,百骑可有大事?” “有。”明静说道:“长孙无忌等人打压了百骑,王琦等人越发的得意了。” “为何?” 贾平安明知故问。 明静没能跟着去高丽,心中窝火,“百骑在大案中让关陇门阀吃了大亏,你才将走,他们就疯狂报复,幸而陛下护着,否则你回来便看不到我了。” 这话情绪不对,贾平安看了她一眼,“你好像……又美了。” 明静捂脸,正准备呵斥时,贾平安已经出去了。 “都出来!” 百骑的人纷纷涌出来。 贾平安淡淡的道:“听闻我走了之后?王琦那些人颇为得意。雷洪!” 雷洪因为有伤?所以此次没能跟随出使,把肠子都悔青了。 雷洪出来。 “无能!”贾平安板着脸?“责打!” 程达脸红了?“某也有罪责。” 贾平安摇头,“老程你能稳住便是功劳?但雷洪却不该不还手。” 一顿板子下来,程达赫然发现百骑的士气上去了。 这人果真是奇葩?贾平安回来之前?任由他们怎么打气都无用,贾平安回来后,责罚了雷洪,瞬间士气高昂。 包东低声道:“下官请教。”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包东作势要跪。 “站好!” 贾平安不想收弟子。 “许多时候?责打能让人兴奋。” 包东不解。 “武阳伯越发的莫测高深了。” 贾平安站在台阶上,冷笑道:“我回来了,王琦要么坐而观之,要么就该给我一个下马威,事情该来了。” 话音未落?有百骑进来禀告道:“武阳伯,王琦进了刑部任职主事。” …… 刑部。 王琦站在了自己的值房前?摸摸官袍,眼中露出了唏嘘之色。 陈二娘女扮男装就在边上。 她是小吏打扮?身边的周醒欢喜的摸摸小吏的衣裳,新鲜感过后?嫌弃的道:“王尚书少说能做尚书?某也能做个侍郎。” 王琦看了他一眼?觉得手有些发痒。 “杨侍郎来了。” 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刑部侍郎杨慎孟来了。 杨慎孟沉着脸,不怒自威。近前后,沉声道:“按照相公的安排,给你一些查探的好手,剩下的人手你自家找来,老夫与你办了。” 王琦深吸一口气,“是。” 回过身,他的眼中多了憧憬,“让那些人来,随后……去个人,陈二娘去一趟百骑。” 陈二娘有些不知所措。 贾平安去了半年才回来,可还记得她? “奴便不去了吧。” 王琦淡淡的道:“去,告诉贾平安,我在刑部。” 以后他就是官身了。 梦寐以求多年,一朝得偿所愿,他几乎都压不住兴奋之情了。 主事只是一个开始。 陈二娘心中低叹,然后去了百骑。 “二娘。” “贾郎。” 两个虚情假意的渣男渣女再度聚首。 陈二娘看了一眼贾平安,发现他依旧俊美,心中有些莫名的难受,“王琦进了刑部,让奴来告诉你。” 贾平安笑道:“我也才将知道。” 要打探消息不能直接问。 对付女人要婉转。 “二娘你瘦了。” “是吗?”陈二娘摸摸脸颊,有些担心,“对了,刑部杨慎孟拨了些好手给他,又让他自家调人进来。” 这便是要针对百骑。 贾平安得了这个秘密,马上就换了个嘴脸,“二娘早些回去,莫要让王琦怀疑。” 不知怎地,陈二娘想到了那些经常去青楼的男子说的一句话。 提起裤子不认人! 这个渣男! 贾平安醒悟过来了,他抓住了陈二娘的手,“我一直在想着你。” 陈二娘挣脱了,低声道:“别这样。” 这话味道不对。 贾平安只是想赶紧回去琢磨此事,脑海里有些乱,随口道:“要不开个房间?” 什么意思? 陈二娘一直出去了都不解。 到了刑部后,她回禀王琦,“贾平安有些忧虑。” 天可怜见,贾师傅一脸(急着回去琢磨此事)深情款款的看着她,完全没把王琦当回事。 王琦的眼中迸发出了恨色,“咱们如今有了官身,相公会为我等说话,如此,百骑再想做些什么就难了。” 周醒站在门外,回身道:“名正言顺,百骑以后要做什么,咱们也能去干涉。以前咱们在暗,他们在明,如今都在明处,咱们还有相公他们护着,难道还会输给他?” 陈二娘竟然莫名的有些担忧。 晚些她出去。 身后有脚步声。 她回头。 周醒盯着她,“你的耳朵红晕未散,为何羞涩?” 陈二娘冷笑道:“羞你娘!” …… “这是他们弄出来制衡百骑的。” 程·胆小怕事·达很轻松的就分析出了王琦进刑部的用意,“他们有了官身,以后也能掺和那些事。” “无所谓。” 贾平安已经想通了,“他们越是如此,就越说明他们的屁股底下不干净。弄了王琦一伙进了刑部,就是程副尉所说的,和咱们制衡。” 他目光扫过室内的小头目们,“怕了吗?” 有人面带惧色,却振臂喊道:“不怕!” “不怕个屁!”贾平安笑骂道:“他们如今有了官身,长孙无忌等人给他们撑腰也能明目张胆,为何不怕?说实话,我都有些心虚。” “哈哈哈哈!” 众人一阵大笑,刚得到这个消息后的紧张情绪缓缓散去。 程达叹道:“既然进了百骑,就有了身死的准备,怕什么?” 明静觉得老程变得豁达了。 于是她心中微动,“要不,程副尉去挑衅一番?” 程达正色道:“要有礼有节。” 明静翻个白眼。 贾平安起身道:“都打起精神来,从今日起,咱们有了对手,虽然这个对手很扯淡,但依旧要认真。” 等众人出去后,明静说道:“我从宫中得了消息,前阵子有个杀人案,长安和万年的不良人屁股都被打烂了,依旧不能破。崔敦礼建言让刑部试试,随即王琦等人出手相助,轻松破案,随之加强刑部职权的建言得到了大部分宰相的赞同。” “这是他们杀的人吧。” 贾平安随口污蔑,但看到明静点头后,身体一僵。 “百骑那阵子就在查此事,查出周醒在死者临死前的一天出没在左近。” 够狠! 自己杀人,随后精心谋划抹去一切痕迹,最后自己破案。 明静沉声道:“这不是小事。” 贾平安点头,旋即出去。 明静皱眉,怒道:“去一趟高丽就了不得吗?” “是啊!” 外面飘进来一句话,气得明静一巴掌拍在案几上。 呯! 哎哟! 明静看着红彤彤的手心,怒道:“贾平安!” “武阳伯去了禁苑。” 见到苏荷时,贾平安不敢相信的道:“你竟然瘦了?” 脸蛋瘦了的苏荷看着……好陌生。 竟然多了俏丽。 苏荷欢喜的道:“武阳伯,我修炼的都没了。” 没肉吃的苏荷瘦了。 她发现贾平安有些气急败坏。 “赶紧吃回来。” 他的娃娃脸啊! 怎么能变成俏佳人呢? 贾平安毫不犹豫的去弄了许多修炼器材。 羊肉是筑基丹。 牛肉干是结丹仙草。 鸡鸭鹅肉是灵石。 看到苏荷吃的香甜,贾平安唏嘘道:“怎么能不吃肉呢?” 苏荷一边‘修炼’一边含糊问道:“武阳伯,高丽人可凶?” 贾平安看了她的凶一眼,“没你凶。” 苏荷侧身,耳根都红了,“你不可调戏我!” 咦! 妹纸长大了啊! 贾平安有些遗憾,“凶是凶的,不过没大唐凶。” “那就好。” 苏荷吃了两只鸡腿,外加一只羊腿,这才念念不舍的停止了修炼。 贾平安飞快的伸手捏了她的脸颊一下,“手感都变差了,连吃十日!” “住持!” 有人来了,边跑便喊,“三缺一了,你快来。” 贾平安崩溃了。 苏荷起身,理直气壮的道:“我没肉吃,所以就去打麻将。” 这便是你的理由吗? 贾平安叹息一声,“好好打。” “一起吧?”苏荷的眼中全是期冀。 “不要了吧。” “一起去!” 苏荷拽着他的衣袖,把他拉了去。 晚些…… 三个女尼的脸上被贴满了纸条。 “武阳伯……” 苏荷掀开了挡在眼前的纸条,“百骑定然有好些事做。” 脸上干干净净的贾平安看看其他人,“不来试试?” 众人摇头! 太绝望了。 贾师傅起手就是清一色,混一色更是家常便饭,自摸也不少,打的那三人面如土色。 高手寂寞的贾平安回到百骑,就接到了第一单。 “长陵候长子洪飞被杀。” 贾平安一怔,“长陵候……洪夏?” 他想起了此人。 杜贺的妻儿原先就在洪家为奴,贾平安去要,结果被拒绝。后来老梁把贾平安拽去操练左武卫,而洪夏在左武卫任职,就此服软。 此后两家人的关系还不错,节日里还相互送礼。 “哎!”贾平安叹息一声,“雍州那边怎么说?” 雷洪无奈的道:“都报到了咱们这里……” 也就是说,长安县和万年县的不良人们没办法。 可怜,他们的屁股才将被打烂,又遇到了这等案子。 “看看去。” 百骑出来,对面也来了一群人。 “贾平安!” “王琦!” 两伙人相对冷笑。 “再冲着耶耶瞪眼,耶耶把你的屎尿打出来。” “你特娘的再看!” 这里是皇城,打架会被弹劾,双方互相放狠话,随即出发。 长陵候府中,憔悴的洪夏简单说了事。 “大郎在酒楼吃饭,他喝了汤,没多久就说肚子疼……随后……” “可查了什么毒?” 洪夏疲惫的道:“不是砒霜。” “砒霜要想毒死人,必须量大。”贾平安分析道:“如此……” 娘的! 他看了边上的王琦一眼。 王琦不明白。 “我在分析此事,你偷听算个什么事?” 王琦怒,旋即带着人去勘察。 贾平安使个眼色,包东带着人跟了去。 他坐下,洪夏苦笑道:“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夫痛彻心扉。只望能抓到凶手,告慰大郎。” “令郎最近可有仇家?” 洪夏摇头,“大郎朋友不少,仇家一个也无。” 贾平安点头,“一起吃饭的那些人可有嫌疑?” 洪夏摇头,“都是大郎的好友。” “酒楼的人可查过了?” 洪夏点头,“一个送菜的伙计被人杀了,丢在了茅厕里。” 够狠。 查案子要查的便是动机! 贾平安随后问了些问题,晚些去了现场。 王琦一伙人也在。 贾平安进去看了一眼,“走。” 室内能看出来的便是一碗撒泼的汤水,而且被人收集了不少。 走在街上,包东分析道:“那等毒药能让察觉不到,绝对是顶级好毒。我以为出手的不是普通人。” 这个分析没错。 雷洪觉得被抢风头了,赶紧说道:“武阳伯,那几个一起吃饭的,如今都在家中不得出门,去问问吧。” 哼哈二将互相不服气,这是贾平安乐于见到的。 晚些,贾平安带着人去走访了那几个年轻人。 回到百骑后,贾平安拿着记录在思索。 这个案子看着就是个无头案,查不出头绪来。 但谁和洪夏有这等深仇大恨? 那等只需一点就能毒杀人的毒药非常珍贵,世家门阀才有。 贾平安想到了电影里那些权贵被一杯毒药弄死的场景。 “那人什么都想到了,却没想到在毒药上露了马脚。” 贾平安随即令人去伙计的背景。 第二天消息传来,伙计身家清白。 又没头绪了。 贾平安有些头痛。 明静进了值房。 “我以为,弄不好便是争风吃醋。” 她很自信的道:“那些纨绔最喜追求女妓,为此一掷千金。洪飞也是。” 她觉得这是个重大线索。 贾平安抬头,木然道:“洪飞追求的是上云楼的冬至。” “哪又如何?” 明静皱眉,“你莫要懒惰。” 贾平安无动于衷。 明静怒了,“我觉着这是一个重大的线索,我们该去上云楼问话,可你却无动于衷。” “武阳伯。” 外面传来了包东的声音。 明静喝道:“做什么?” 一个女子惊喜的声音传来,“贾郎!” 明静回身,就见一个桃花眼、桃腮的女子拧着水蛇腰欢喜的进来。 那眼神,就像是苍蝇看到了食物,又像是啄木鸟看到了害虫…… 明静咬牙切齿的,“谁?” 女子福身,“上云楼冬至,见过官人。” 明静:“……” 冬至已经欢喜的过去了。 “贾郎你许久未来,我如今歌舞大成,却只想给你一人看。” 明静看了包东一眼。 包东指指外面,等明静出来后说道:“冬至一直想从了武阳伯。” 晚些冬至一脸失望得出来,“贾郎记得去上云楼,奴扫榻以待。” 真骚! 明静看着那水蛇腰,以女人之身也倍感诱惑。 晚些,王琦也带着人去上云楼。 “冬至不见客!” 冬至如今歌舞大进,关键是诗才也大进,引得长安城一干权贵和纨绔追捧。 王琦站在大堂里,冷着脸道:“我下一刻就能让上云楼关门!” 此刻他有了官身,行事越发的霸道了。 “谁这么说话?” 一个男子懒洋洋的起身。 王琦一看,竟然是关陇门阀的一位大佬。 “下官王琦。” 这位大佬指着大门外,“滚!” 王琦灰溜溜的走了。 刚到门外,周醒劝道:“这女人却是厉害,如此,咱们缓几日再问也成。” 王琦点头,“明天白日里来看看,那时候应当人少。” “王主事。” 王琦进了刑部,手下再称呼他为尚书就不合适了,所以改成主事。 一个男子近前,“先前冬至去了百骑寻贾平安,说是一脸春情萌动。” 陈二娘从侧面看到王琦的脖颈上青筋直冒,双手握拳。 …… 依旧一万五,求各种票。 第380章 不好意思,手滑了 “冬至说了些事。” 贾平安在分析。 “洪飞在上云楼和人为冬至争风吃醋是有的,但远远没到动手的程度,更遑论费尽心思的下毒,还杀伙计灭口,这等事纨绔子弟做得来,但做不了这般精细。” 明静想到了水蛇腰,“若是如此,此事岂不是就查不出来了?” 程达说道:“别忘,王琦等人还在虎视眈眈,若是被他们查出来,百骑可就丢脸了。” “丢不丢脸再说。”贾平安思忖着,“洪飞和人没这等杀人的恩怨,所以此事的动机还得另外寻找。” 他仔细回想着。 程达叹道:“洪夏也真是可怜。” 白发人送黑发人自然可怜。 贾平安喃喃的道:“洪夏的眼神,你等可注意到了?除去悲痛之外,还有些闪烁。” “去打探!” 贾平安兴奋的捶打着桌子。 他的值房自然是不能用案几,桌子最好。 贾平安兴奋的想去撒个欢。 明静微微仰头,双手抱胸,“洪夏能有什么?难道他能杀子?” 女人啊! 贾平安微笑道:“你身手真是了得。” 这厮竟然夸赞我? 明静心中警钟长鸣,但也有些小欢喜。 “敬业也是如此。” 李敬业的身手无需说,此次据闻陛下都夸赞他悍勇,跟着贾平安出使为大唐争光了。 把明静和李敬业相提并论,这让她不禁暗爽不已。 贾平安起身出去。 程达一直没说话。 但神色不对劲。 明静拍着桌子,“说话。” 程达摇头,“你必然不想听的,何苦。” 明静冷笑道:“回头我就在陛下那里说你心怀鬼胎。” 女人一旦小气起来,那简直就是横扫一切。 程达缩缩脖颈,“李敬业悍勇无敌,但……” 他指指太阳穴,“比较憨直,刚回来不知说了些什么,被英国公一顿毒打。” 李敬业竟然是这样的人? 明静双拳紧握。 合着贾平安说老娘是四肢发达的蠢货啊! 第二日。 包东带来了消息。 “前阵子褚遂良请过洪夏吃饭。” 其它的再无异常。 贾平安靠在墙壁上,双眼闪烁着兴奋之色,“听闻陛下准备让洪夏在左武卫再进一步。褚遂良代表着长孙无忌去拉拢。” “拉拢失败了?”明静觉得不对。 “不好说。”贾平安想起了洪夏那闪烁的眼神。 难道他做了二五仔? 可他做了二五仔,儿子为何被人毒杀了? 这事儿…… 贾平安的思路在这里被卡住了。 “去问问洪飞的那些好友,洪飞最近说过些什么。” 这等事儿虽然琐碎,但没风险,程达抢着去了。 明静翻个白眼,“他总是抢着抓赌这等小事。” 我也喜欢抓赌啊! 贾平安最喜看到漫山遍野的赌徒奔逃?然后周围出现了百骑的人马?把他们逼回去。 那场面太爽。 程达的效率不错,当天就拿到了消息。 “我梳理了一番?杂七杂八的没啥用的……” 程达把几张纸放在边上?贾平安随手拿起。 随后程达开始说着他认为有价值的情报。 贾平安一边听,一边看着纸上的记录。 “……洪飞曾和人说?回头要弄死那人……” 贾平安的目光定住。 ——洪飞说有人让他回家劝劝阿耶,让洪夏站稳了。 这是什么意思? 贾平安闭上眼睛。 站稳了。 洪夏正在经受长孙无忌一伙的拉拢?看样子动心了?准备做一个可耻的二五仔。 在这等时候,有人告诉洪飞,让他转告洪夏……站稳了。 什么叫做站稳了? 就是别劈腿,保持原有的立场。 卧槽! 贾平安睁开眼睛?举手止住了程达的朗读?问了明静,“陛下在百骑之外,是否还有一帮子人手?” 明静摇头,“若是有,你以为我愿来百骑看你的臭脸吗?” 贾平安摸摸脸?“某要确定的消息。” 明静皱眉,“若是有?也轮不到我来百骑。” 愚蠢的男人! 贾平安一想也是。 但凡李治多些男性心腹,明静估摸着还在道观里玩烧烤。 贾平安看了她一眼?突然蹦了起来。 “去长陵候府!” …… “这个案子查不清。” 王琦的麾下查案没好手,刑部的好手这几日四处出击?把案情捋了几遍?最终还是指向了权贵。 “那等一点就能毒死人的毒药?普通人不可能有。” 这是支撑他们这个看法的原因。 王琦摊开手放在案几上,“可我要问的是,这个案子可能破了?” 几个好手摇摇头,其中一个说道:“每年发生的案子不多也不少,大部分都破不了。” 王琦叹息。 …… 这个案子里吸引贾平安的是洪夏的态度。 他从另一个角度去分析了此事。 “你想投靠长孙无忌!” 他见到洪夏后,第一句话就让洪夏面色大变。 果然你是个二五仔,吃着锅里,看着碗里的贱人! 贾平安起身,“你莫要急着否认,洪飞之死弄不好与你有关。” “不可能!”洪夏的眼中多了血丝,看着可怖。 贾平安手按案几,身体前俯,盯着洪夏说道:“有人让洪飞带话回来,而你却没有依从,那些人就动手毒死了洪飞,就是给你的警告!” “胡说!”洪夏面色涨红,“信口胡言!老夫从未听过什么带话。” 贾平安重新坐下。 洪夏喘息着。 渐渐的,他的神色茫然。 “说吧。” 贾平安平静的道:“是你的前程重要,还是你儿子重要?虎毒不食子,你难道能看着洪飞蒙冤,死不瞑目?” 洪飞背着个争风吃醋被毒死的名头,据闻死的时候眼睛睁得大大的。 当然,那是被毒死的反应。 但此刻却让洪夏一个激灵。 他双手捂脸,“大郎回来说,有人让他带话,让老夫站稳,不要和长孙无忌那伙人眉来眼去。” 谁? 贾平安的第一反应就是李治。 但李治不会采取这种手段,按照贾平安的理解,李治会寻机下手,让洪夏一路扑街。 是谁? 贾平安知晓还有一个办法,“长陵候可问问令郎随行之人。” 那些纨绔的随从知道的东西比主人想象中的还要多。 洪夏点头,“多谢。” …… “查!” 随后就是追查。 郑远东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他悄然来到了铁头酒肆。 贾平安闻讯赶到。 郑远东把玩着手串,贾平安冷冷的道:“你这个习惯会出卖你的身份。” 郑远东这才把手串撸进去。 “长孙无忌最近得意洋洋,谈及了你那位阿姐,说是贱人得意,迟早原形毕露。” 老郑不错,竟然知道来报信。 贾平安点头,随后和他约定了下次想会面的暗号,最后才问了洪夏的事儿。 “长孙无忌最近势力膨胀,越发的目中无人了,洪夏在左武卫多年,若是能扎根,以后就多了个内应。” 贾平安皱眉,“有人让洪飞传话给洪夏,让他站稳了,别和长孙无忌那伙人眉来眼去的。” 郑远东茫然,随手又开始了把玩手串。 贾平安想一刀子把他的手串给割了。 “此事古怪,不是陛下的人。” 这是明静之外,第二个李治的心腹否定了李治还有一伙人马,贾平安心中微松。 给人做心腹,做打手也行,但不能有备胎,否则哪一天就狡兔死,猎犬烹了。 若是只有百骑,就像是独生子女,李治会把资源更多的倾斜过来,而且也会多一些宽容。 贾平安看了一眼郑远东那被盘的反光的珠串,问道:“把玩这个有何用?” 郑远东低头看了一眼珠串,“在那边孤独,还得时刻提醒自己……某就是长孙无忌的人,一遍遍的说,某经常会觉着自己就是他的人,而把玩这个,能让某心中宁静。” 他抬头微笑着,“不然人会疯。” 做卧底没人权,而且整日提心吊胆的,若是梦中说些什么……长孙无忌你这个老贼之类的话,回头曲江池里就会多一具浮尸。 可怜的人! 贾平安觉得自己也是个卧底。 一个来自于后世的灵魂在这里处处都显得格格不入,上次昏迷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我的手机呢?’ 若是哪天梦中来一句:阿姐要做皇帝! 第二天满门抄斩,阿姐也被连累。 想到此,他的眼中不禁流露出了些许怅然。 郑远东发誓看到的就是自己的情绪。 感同身受吗? 他感动了。 于是伸出手。 贾平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握住了双手。 幸而郑远东只是握了握,随即松手道:“多谢了。” 他谢我作甚? 贾平安不解。 晚些回到了百骑,他吩咐人去寻找那个让洪飞传话的人。 可这等[]事儿就是大海捞针。 贾平安抛开了此事,进宫请见阿姐。 礼物很多。 “阿姐,这是高丽参,我叫人去挖的,挖了好些,你平日无事别吃,救命用的。” 很粗大的人参,此刻就是萝卜般的无人关注。 贾平安弄了一片来泡水喝,当晚鼻血喷的哗啦哗啦的,差点就想去偷香窃玉,把长腿妹子正法了。 “救命用的?” “对。” 贾平安没说是吊命用的,但相信阿姐能明白。 一堆礼物送上,贾平安最后遗憾的道:“本想给阿姐弄个新罗婢,可看了看,都丑,怕阿姐见了不喜。” 武媚坐在凳子上,看着他忽悠,只是笑着。 “你走了这阵子,朝中变化颇大。” “宫中如何?”贾平安担心长孙无忌提早出手。 武媚淡淡的道:“陛下越发厌恶她们了。平安……” “在。”贾平安一看就知道这是有事儿要教诲自己。 武媚轻声却认真的道:“你要记住了,寻娘子,莫要寻本事太大的。” “为何?” 后世都是男女一起工作养家,所以只要女方不是太强势,基本上没啥问题。 “那些本事太大的女子……多半会暗自用挑剔的目光在挑剔男人,顺带暗中鄙夷一番。遇到事情也会指手画脚。” 阿姐,你这是在说自己吧? 贾平安想笑。 武媚却很严肃,“你的性子我却是知晓,若是来一个霸道的娘子,你多半会和她相敬如宾。” 这话确实是。 结婚是寻人生伴侣,不是寻个领导。除非性格互补,否则鸡犬不宁。 “我在琢磨……”武媚突然问道:“你喜欢卫无双还是苏荷?” 呯! 拿着一份礼物的贾平安手一松,礼物落地。 他干笑道:“阿姐,你为何问这个?” 武媚似笑非笑的道:“你不能寻世家女,越简单的女子对你而言越好。可那些商人女不妥,普通人家的女子没见识,不能帮你持家。” 阿姐太犀利了。 贾平安头痛。 “去,把五郎抱来。” 晚些李弘同学被抱来了。 贾平安伸手,“我抱抱?” 奶娘看着武媚。 武媚笑道:“给他抱抱,算是提前体验一番。” 贾平安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腰都弯了,紧张的一塌糊涂。 武媚指着他笑道:“看看,看看,抱个孩子就和抱着一团火似的。” 众人不禁大笑。 随后贾平安告辞。 他前脚才走,李治就来了。 “朕听到了笑声,很是畅快,难道是为了礼物?” 地上有许多礼物,但就是没有给他的。 武媚捂嘴笑道:“平安刚才抱了孩子,就差浑身颤抖了,怕的要命。” 李治不禁莞尔,“朕第一次抱孩子也是如此。” 晚些,他和武媚缓缓回去。 “舅舅那边拉拢了一些人。” “臣妾觉着树大招风。” “树大招风。”李治负手看着前方,眸色阴郁,“他原先还把朕当做是亲戚,如今的眼中越来越多的是权利与野心。” 武媚默然。 李治终究对长孙无忌还有一丝幻想。 他突然止步回身。 武媚差点撞到了他的后背。 李治看着皇城方向,伸手按住了武媚的肩膀,很轻声的道:“树越大,越容易招虫子。” 武媚心中一凛。 这才是帝王。 …… 消息来自于洪夏。 “洪夏三天三夜未曾歇息,整个人看着分外的亢奋,他拷打了跟随洪飞出去的人,有人说了,说这话的是袁晨。” 贾平安起身,去墙边拿横刀。 “袁晨,父亲袁熙,和柳家亲密。”包东介绍着情况。 贾平安回身,“所谓关陇门阀,如今渐渐消磨了英雄气,开始没落了。可新人却接踵而至……” 现在的关陇门阀实际上已经在演变。 若说老的关陇门阀,那必然要提及八柱国。 可八柱国今何在? 新的利益集团拥抱了关陇门阀,接过他们的资源继续在指点江山。 而这个集团现在的首领叫做长孙无忌。 贾平安觉得太宗皇帝临去前是在栽培自己的大舅哥,让长孙无忌接过这些资源和利益。 长孙无忌再怎么也不会篡位,换了别人估摸着能剁了李治,然后再度改朝换代。 这大概就是先帝的打算。 至于以后。 以后他也管不了了。 贾平安走出值房,目光转动,“雷洪跟着,再带二十名兄弟!” 雷洪喜笑颜开,挑衅的冲着包东扯胡子。 贾平安带着人出去,有人去给王琦通风报信。 王琦随口道:“让人去跟着。” 周醒说道:“莫不是那个案子有眉目了?” 王琦沉吟着…… “针线呢?拿出来。” 周醒面色微变。 陈二娘的手心有汗。 …… 贾平安到了袁家的外面。 这是一个大户人家,但却不是大贵人家。 “敲门!” 一个百骑上去敲门。 雷洪手按刀柄,“武阳伯退后些。” 这个马屁贾平安没吃。 袁家的门开了,门子打着哈欠,在看到一群百骑后,那口气就窜了回去,一时间竟然无法说话。 贾平安微笑道:“告诉袁熙,贾某求见。另外,若是袁晨不在,那么就别怪我无情。” 门子一溜烟就跑了。 贾平安挥手,雷洪打头冲了进去。 前面的话只是安慰门子罢了,他哪里会坐等袁氏父子对口供。 门子一路狂奔,到了后院时,气度俨然的袁熙和看似乖巧的袁晨正在下围棋。 “阿郎!” 袁熙正准备落子,被这么一喊,思路全乱了,竟然落在了边上。 袁晨笑道:“阿耶,落子无悔。” 门子飞奔而来,“阿郎,百骑来了。” 袁熙的第一反应是起身,旋即拉起儿子,“快,去躲起来。” “躲哪去?” 贾平安带着百骑大摇大摆的出现了。 “你可以现场教唆他说谎,我保证会视而不见。” 这是来者不善。 袁熙沉声道:“武阳伯来袁家为何?” 贾平安看着面色苍白的袁晨,微笑道:“袁郎君,洪飞在地底下看着你呢!” 袁晨的腿一下就软了。 袁熙喝道:“大郎莫怕!” 贾平安喝道:“拿下!” 雷洪因伤未能跟着去辽东,已经后悔了许久,冲过去就按住了袁晨。 袁熙一脚踹去。 “拿下!” 贾平安指着他,两个百骑过去,联手压住了袁熙。 袁晨在挣扎着,喊道:“你不敢!你不敢!” “年轻人火气太旺盛了些,这是谁给你的勇气?” 贾平安微笑道:“把他的手放在棋盘上。” 两个百骑上去协助,把袁晨的右手按在了棋盘上。 “我想剁手,可你们按着他的手腕,我难道剁他的五指?罢了,也成。” “你敢!”袁熙怒吼道:“我家大郎见过褚相公,褚相公亲口说大郎前程无量!” “褚遂良啊!”贾平安按着刀柄,“他恨不能弄死我。” 他看着脸也被按在上面的袁晨,问道:“说,谁让你给洪飞传了那些话,是谁动得手?” 袁晨喊道:“有本事就弄死耶耶!” 呛啷! 横刀出鞘。 贾平安举刀过头顶。 袁晨的勇气在迅速消散,当贾平安挥刀时,他闭上眼睛喊道:“是江顺!” 横刀倾斜落下。 袁晨的中指前段被剁掉! “不好意思,手滑了!” 第381章 贾平安,老娘和你拼了 “你杀了我儿!” 袁熙瘫在地上嚎哭着。 “软骨头!” 贾平安指指袁晨,“让他带路。” 袁晨右手中指的第一关节被剁掉了,随行的百骑随意给他包扎了一番,甚至还用了酒精消毒。 酒精给外伤消毒…… “嗷!” “带走!” 百骑一阵风般的走了。 晚些,他们出现在了江家门外。 “叫门!” 贾平安指着袁晨说道。 门开,门子探头出来,一把横刀搁在了他的脖颈上。 雷洪狞笑道:“但凡开口,一刀剁了。” 是百骑,门子慌得一批。 “江顺何在?” 门子浑身僵硬的伸手指指身侧,“后……后院。” “冲进去!” 百骑冲了进去。 “有贼子!” “救命啊!” 江家乱作一团。 见到江顺时,他杀气腾腾的带着十余仆役,手持兵器冲了出来。 “是百骑!” 江顺和两个仆役转身就跑。 百骑冲了上去,那些仆役纷纷跪地。 江顺跑到了后院,被一个百骑追上,一脚踹倒。 “为何毒杀洪飞?” 贾平安拔刀出鞘。 今日才剁了半截手指头,有些丢人! 江顺喊道:“有人不给阿耶升官,毒死他!毒死他!” 嗯? 贾平安觉得这个动机不对。 “谁不给你阿耶升官?” 江顺笑的绝望,“你不会想知道,所以要么弄死某,要么就等着倒霉。” 贾平安喝问道:“是谁的指使?” 为了这等事毒杀人,动机不够。 “别问某,哈哈哈哈!” 江顺的眼中多了解脱之色。 “带走!” 回到百骑,略微用刑,外面就有人来了。 “小贾,江顺之父在陛下那里请罪,陛下说了,江顺交给刑部。” 来的是许敬宗。 贾平安皱眉,“为何?若是能问出谁在背后主使的岂不是更好?” 许敬宗摇头,第一次摆出了老资格的模样,用教训的口吻说道:“小贾,许多事,好奇心不要太多。” 操蛋! 贾平安压住好奇心,吩咐道:“等刑部的人自己上门来要人。” 许敬宗皱眉,“你这是要羞辱刑部?” 若是和平的方式,就该送过去。 刑部上门来要人,外界就会说刑部无能,竟然要靠着百骑拿人。 “这样是不妥当。” 许敬宗赞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出去他就和人吹嘘贾平安的大度。 可转过眼,贾平安就派人去刑部。 “武阳伯说了,让刑部自己去百骑要人。” 王琦坐在那里,眯眼看着周醒。 虽然他的手中并无针线,但周醒依旧遍体发寒。 “此事是洪夏自己查出来的。” 王琦的声音很平静?“洪夏没有把消息给我们?褚相亲自和他交谈,他当时已然心动?可却背叛了我们。” 陈二娘欲言又止。 “我们收买了长陵候府中的人。” 周醒觉得这事儿自己不该提醒?但这样会影响王琦的判断,“是贾平安给了洪夏主意?说洪飞的随从应当知晓些什么。” 王琦的脸上多了青色,“去刑部把人带来。” 开门第一炮直接哑火了。 陈二娘在边上想着。 王琦风光了半年?可等贾平安一回来?他就处处被动。 为何? 手段? 她摇摇头,说不清。 当去拿人的周醒回来时,一脸曰了狗的表情。 王琦叹道:“没拿到人,贾平安刁难你?” 周醒摇头。 “可是被刁难了?!”王琦有些不耐烦。 王琦额头上的青筋冒了起来?“先前去要人时?百骑无人刁难,只是微笑。” 不刁难反而就是最大的刁难。 百骑无视了他们! …… 李治为何不深究此事? 若是查出了此事的幕后指使者,再顺藤摸瓜,定然能给对手重重一击。 贾平安觉得这事儿很古怪,不过看老许的意思?多半不是坏事。 既然不是坏事,他就想早退。 早退也是一门学问。 贾平安突然一拍桌子。 明静被吓了一跳?问道:“可是有事?” 贾平安放下消息,“洪夏可怜?某去看望一番。” 嘁! 明静翻个白眼。 贾平安出了百骑,只觉得龙入大海般的快活。 出了皇城?上了阿宝?贾平安刚想回家。 “小贾!” 叫他小贾的人不少?但女性中好像就一位。 高阳来了。 一袭红裙依旧刺眼。 这娘们好像胖了些。 贾平安有些惆怅。 “喝酒去。” 晚些二人在长安食堂的包间里坐下。 酒菜送上来,高阳一杯接着一杯的喝。 贾平安有些脑壳痛,担心她喝多了乱那个啥。 高阳放下酒杯,眼中多了唏嘘之色。 “当年阿耶在时,我就看不惯长孙无忌……” “那伙人贪婪,眼中就盯着权利和钱财。” “我不喜欢他们!” 高阳大醉。 贾平安喊道:“来个人!” 没人。 贾平安才想起高阳的随从是男人。 幸好天气热,打盹不用担心风寒。他坐在边上,仔细的想着朝中的局势。 从多次坏了王琦的事儿后,他就知晓自己一旦输了,绝对没好下场。 所以他努力,在大案中悍然一击,让李治有了摊牌的机会。 从此后,他就是小圈子的眼中钉之一。 阿姐现在和李治算是联手了,皇后在宫中虽然位尊,但却得不到雨露,据闻憔悴了许多。 要想活命,他和阿姐必须要弄翻以长孙无忌为盟主的关陇新门阀。 洪飞之死有谜团……是谁在破坏长孙无忌等人招兵买马的事儿? 不是皇帝,那是谁? 高阳本是趴在案几上,突然直起腰身,醉眼朦胧的趴在了贾平安的膝上,嘟囔了几句,继续睡。 贾平安告诉自己:“淡定!” …… 甘露殿的北面靠墙摆放着一排书架。 王忠良踮脚在书架里寻找着。 身着赭黄色袍服的李治坐在正面,手中拿着一本书仔细看着。案几上摆放了十余本书,有翻阅的痕迹。 这里便是帝王读书休闲的地方。 李治偶尔抬头看看王忠良这个蠢人,然后提笔写一些别人看不懂的话。 “读书便是这般有趣。” 偷得浮生半日闲,他放下毛笔,有内侍过来收拾。 沈丘来了。 “陛下。” “何事?” 李治起身出去。 沈丘跟在后面,低声说道:“毒杀洪飞之人江顺在刑部被拷打,手筋被挑断,舌头被割掉了一截……” 李治跨出了甘露殿,迎面一股风吹来,吹的他身上的袍服猎猎作响。 他的眉间多了些讥诮之意,“断了手筋便无法书写,断了舌头便无法说话,可他们却忘记了他还有眼睛和耳朵。若是可以,朕随时能获知是谁在背后动的手。” 沈丘笑道:“跳梁小丑罢了。” “是跳梁小丑。” 李治淡淡的道:“洪夏如何?” 沈丘说道:“洪夏哀痛欲绝,已经拒绝了褚遂良那边的拉拢。” “首鼠两端!当初他若是坚定,也不会有如今的丧子之痛。可见人无定力,便如那浮萍!” 皇帝的语气陡然从讥诮转为凌厉。 沈丘低头,“是。” 浮萍,水面荡漾便随波逐流,一旦有了风浪,便身不由己,载浮载沉。 李治回身,“告诉贾平安,此次他做的不错。” 沈丘一路到了百骑。 “武阳伯说是去了洪夏家。” 沈丘再去洪夏家。 “武阳伯?没来过。” 无需问洪夏,门子就一脸懵逼。 沈丘回转禀告。 “那是他偷懒的借口。” 面对贾平安的早退,皇帝显得很淡然。 …… 贾平安叫人弄了马车来,趁着人少的时机,把高阳打横抱起,一路从后门出去。 “这娘们,真是……真是够沉的。” 贾平安气喘吁吁的上了阿宝,一路把高阳送到家门口,这才准备回去。 刚进道德坊,沈丘就像是幽灵般的出现在他的身后。 “你并未去洪夏家。” 贾平安被吓了一跳,横刀都拔出来了。 见到是沈丘,他笑了笑,“我半路想着长陵候此刻多半伤心欲绝,我去了便是在伤口上撒盐,就巡查了一番长安治安,这不,路过道德坊,想进家喝口茶。” 我信了你的邪! 沈丘觉得这人满口忽悠,不知哪一句是真的。 “陛下说,你此次做的不错。” 贾平安心中微喜,知晓李治终究还是想让百骑压制住王琦那一伙人。 他和阿姐都是关陇门阀的死对头。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关陇门阀在长孙无忌的带领下,如今依旧庞大。 对于他和武媚二人来说,要想逆袭,唯有和李治紧密的站在一起。 但你得有价值。 没有价值的人,对于帝王而言就是废物。 阿姐的价值原先在于为李治牵制王皇后和萧淑妃,如今的价值却是李治在政治上的帮手。 而贾平安的价值便是冲杀! 李治和阿姐在朝中和长孙无忌等人周旋,而贾平安就在下面和王琦等人厮杀。 这便是每个人的价值所在。 只要他能不断压制住王琦,那么在李治的眼中,这便是能吏。 能吏自然是要护着,长孙无忌等人想从官面上向他下手就难了,李治就是一堵隔离墙。 他心中微喜,自然也流露了些出来。 沈丘看似在欣赏道德坊里的田园风光,可却一直在盯着他的反应。 “刑部拷打江顺,担心他自尽,便挑断了他的手筋,可江顺却咬舌自尽。不过只是咬去了一截,人还活着。” 这是考教! 贾平安看了沈丘一眼,心想是瞬间反应,还是假装需要思索一下。 假装思索一下,就显得无害,李治这个大老板会更放心。 但…… 若是如此,就意味着以后难当大任。 男人若是没了梦想,那和咸鱼有何区别? 脑海里不过是一瞬念头。 贾平安说道:“挑断手筋便无法书写,断舌无法说话,可若是眼睛还好,耳朵还好,随时都能把口供弄出来。” “什么手段?”沈丘看着很有兴趣。 我为何要告诉你? 反应快说明我有头脑,但手段……抱歉,那是私人的事儿。 “还没想好。” 沈丘明显的楞了一下。 老硬币! 你也有今日? 贾平安暗爽不已。 上次沈丘飘进了贾家的书房,展示了自己随时能弄死贾平安的能力,从那一刻开始,贾平安就在寻找报复的机会。 今天得偿所愿了。 贾平安心情大好,进家后,先是揉搓了阿福一番,然后对杜贺说道:“天气热,家中该做新衣裳了。” 杜贺一脸心痛的模样,“这去年才做了。” “在贾家做事,一年四季衣裳总是有的。” 瞬间全家的忠心值就提高了一大截。 鸿雁过来伺候,觉得自己占先了,颇为得意。 “郎君。” 三花端着陶罐来了。 她低眉顺眼的,大唐话说的不大流利,却别有一番滋味。 贾平安在陶罐里洗手,说道:“回头弄铜盆。” “是。” 鸿雁看看自己的手,粗黑。看看三花的手,细嫩,不禁悲从心来。 “郎君!” 家中有两个女仆也很头痛啊! 贾平安脱掉外裳。 鸿雁眼睛一亮,心想这可是我的活。 可三花却更快,一边帮忙,一边柔声道:“奴回头洗净了,在胸口里捂一日,如此柔和。” 贾平安不禁看了她的凶一眼。 这手段太奢靡了。 用妹纸的凶来捂衣裳。 他有些可耻的心动了。 “不必了。” 鸿雁得意的挑眉,“郎君是君子。” 贾平安不禁想到了苏荷的凶。 哎! 单身狗的日子虽然自由,但却寂寞了些。 两个女仆争抢服侍他,也别有一番滋味。 三花洗了衣裳,回来道:“郎君,晚饭吃什么?” “香肠。” “香肠?” 三花不知这是什么食物。 鸿雁欢喜的道:“香肠好吃。” 在豕肉能吃之后,香肠和腊肉就应运而生。 香肠煮一下,清洗干净,随后整条蒸熟,再切片。 这便是下饭的硬菜。 第一次吃到香肠的三花不禁暗赞不已。 吃完饭,她出去散步。 这是和贾平安学的习惯。 贾平安在前,她在后。 贾平安一路到了猪圈,宋不出已经在蹲守了。 猪圈里剩下的大猪不多,后续又补充了些小猪,等到了年底又能陆续出栏一批。 “见过武阳伯!” 此刻街坊们大多吃完了晚饭,不少人来了猪圈这里和宋不出请教养猪的诀窍。 贾平安交代过宋不出,只管说。 所以这些坊民看到贾平安分外的尊敬。 “家中的豕如何了?” 养豕是农家的一种储存手段,到了年底发卖,不但能得一笔钱,自家也能留些内脏猪脚猪头之类的,一家子能吃好几日。 “托武阳伯的福,如今家中的豕长大了不少,整日哼哼唧唧的,听着喜人。” “是啊!听着那声音我就欢喜。” “等年底杀豕,还请武阳伯去家中喝顿酒。” 有人提出了邀请,贾平安笑着应了。 这等事不好拒绝。 “还有我。” 一时间许多人出声邀请。 贾平安拱手,“此刻说这些尚早,都把日子过好了才是根本。” 三花看着这一幕,觉得很奇怪。 晚些她陪着贾平安往回走。 “郎君,那些平民为何这般热情?” “因为我对他们热情。” 这话一下就击中了三花。 “高丽权贵视平民为畜生,郎君却和平民们谈笑风生……这便是大唐蒸蒸日上,而高丽渐渐衰落的缘故吗?” 晚上,躺在床上,三花辗转反侧。 贾平安和街坊交流的场景不断闪现。 而贾平安却睡的很好。 早上起来,刚开门,鸿雁就冲了进来。 收拾床铺这个重大职责鸿雁从不肯让,三花要抢的话,估摸着贾家将会发生一场血案。 吃饭时,鸿雁和三花一人站一边。 早饭是馎饦。 “醋。” 吃馎饦放点醋,这是贾平安的习惯。 鸿雁拎着醋瓶子,得意的倒…… 倒…… 她只顾着得意,却没注意倒多了。 “郎君。” 鸿雁脸都白了。 贾平安无奈的道:“来点盐。” 三花在另一侧把盐罐子送上,让贾平安自己放。 高下立判啊! 鸿雁的眼眶都红了。 晚些吃完一顿酸溜溜的馎饦,贾平安起身道:“天气热了,铺盖记得都拿出来晒晒。” 瞬间鸿雁的脸上多了神彩,等贾平安出去后,冲着三花得意的道:“郎君最信任的还是我。” 三花拎着一块汗巾。 先前吃馎饦贾平安出汗,三花递上了汗巾。 鸿雁的脸垮了下去。 …… 到了百骑,明静正在看消息。 “可有有趣之事?” 明静随口道:“东市有女子偷情,被抓奸……” 咦! 明静缓缓把脸板起来,“我只是看了一眼。” 贾平安坐下,“我又没说你只关注那些市井小事。” 我不是八卦女!明静:“……” 早晨便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度过。 眼看着要午时了。 明静冷笑道:“一日两餐,有人却要吃三餐,果然是食量大如牛。” “你是……林妹妹?” 贾平安想到了刘姥姥进大观园时自嘲的那番话。 老牛老牛,食量大如牛。 “你如何知晓我姓林?” 贾平安:“……” 明静却瞪大了眼睛,“你去查过我?” “没有得事,我只是想到了一个旧人。” 贾平安知道这事儿麻烦了,一旦被明静认为自己去调查过她…… 这个女人有些尖酸,此后会每日抓狂般的来怼他。 “那林妹妹乃是姑苏人士……” 林妹妹的故事娓娓道来。 明静果然被吸引了。 “宫中来人了。” 贾平安说了一半,闻言起身准备出去。 明静不舍的问道:“林妹妹后来如何了?” “肺痨,宝玉又娶了别的女人,被气死了。” 你这是诅咒我以后被气死吗? 明静咬牙切齿的…… 贾平安,老娘和你拼了! …… 晚安,有推荐票的不投就作废了啊! 第382章 羞辱,来自于阿福的反击 宫中来了个内侍。 “长陵候上了奏疏辞官,陛下的意思,一事不烦二主,请武阳伯去劝说一番。” 洪夏要辞官? 贾平安摸出一块银子,笑道:“还请中官提点一番。” 内侍挑眉,“武阳伯果然是通透。” 看看这个内侍,贾平安就知道,这些人一旦得了机会,会迸发出何等的疯狂。 等玄宗被尊为太上皇后,内侍们就开始翻身了。 不,从高力士开始得意的时候,内侍就已经登上了大雅之堂,随后把持大唐,把江山和帝王当做是玩偶,随意摆弄。 这是老李家自作孽。 根子在唐初,但发端于爬灰的李隆基。 内侍笑道:“据闻有些人恼火。” 这话就值一块银子? 明静怒! 贾平安却笑得很是惬意。 这句话值当一块银子! 某些人恼怒,这个某些人便是褚遂良等人。 这就间接证明了洪夏把劈出去的那条腿收了回来的消息。 李治让他却劝说洪夏收回辞官的决定……他缺洪夏这么一个能力普通的臣子吗? 不缺! 这只是想恶心人而已。 看看,你们想拉拢的人,最终却向朕投诚,这是何等的讽刺。 褚遂良要幽怨了。 贾平安随后便去了长陵候府。 洪夏看着苍老了许多。 “长陵候老了,我才敢来。” 贾平安的话让洪夏一怔,然后木然道:“老夫并不能释怀大郎之逝,若非老夫首鼠两端,大郎也不会被毒杀。” “节哀。” 贾平安的安慰很苍白。 洪夏抬头,眼中全是血丝,“老夫在左武卫厮混,虽说并无多少实权,可也算是安稳。陛下要提拔老夫,老夫本该感激零涕,可褚遂良一拉,老夫想着……那些人势力庞大,更稳靠些,便心动了。” “人孰无过。”贾平安诚恳的道:“长陵候可知陛下为此痛心疾首?” 洪夏一怔,“老夫无能之辈,陛下为何痛惜?” 哎! 贾平安叹道:“陛下看重长陵候,看重的是长陵候的本事。有本事之人,去到何处都不怕没人收用。” 这是警告:你若是觉着自己有本事,想做二五仔,回头小心全家倒霉。 洪夏深吸一口气,“大郎一去?老夫只想归隐田园。” 你归隐一个来试试? 不说别处?道德坊里全是耕地,去买来自家种。 贾平安微笑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你先是放了皇帝的鸽子?接着又放了褚遂良的鸽子?你还想什么归隐…… 先把自己的墓地寻到了再说吧。 他起身道:“陛下颇为看重长陵候,有重任相托……” 洪夏没有任何迟疑?先前所谓的归隐田园仿佛只是梦呓。他起身握住了贾平安的双手,感激的道:“多谢武阳伯相劝?转告陛下?老夫……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晚些回到了百骑,贾平安进了值房不知在鼓捣什么。 明静心痒难耐,就把包东叫来。 “可成劝成了?” 包东点头。 他脚痒?想去搓搓。 明静却很是好奇?“是如何劝的?” “武阳伯说你得罪了这么多人,还想着什么归隐,这是寻死呢!” 明静偏头想了想,“竟然好有道理。” 程达干咳一声,“陛下让武阳伯去?便带着威胁之意。洪夏若是再不识趣,百骑随即就能罗列罪名拿下他。” 明静很认同这个看法?“背叛了陛下还想安享余生,这是做梦!” …… 洪夏知晓这是做梦。 所以贾平安一走?他就写了请罪奏疏。 奏疏进宫,李治见了?冷冷的道:“洪夏把自己的心思都坦白了?贪心作怪?忠心不再。” 王忠良觉得洪夏会倒霉。 李治吩咐道:“告诉梁建方,洪夏可为左武卫将军。” 那人竟然因祸得福了? 王忠良觉得自己不能赌钱,否则绝对会输的亵裤都没了。 他刚想出去吩咐人,李治手一松,那份奏疏落在地上。 …… 洪夏得了任命后,当即准备去左武卫。 他走出了长陵候府。 一辆马车骤然从侧面而来。 马车渐渐加速。 “闪开!” 另一面,雷洪持刀冲来。 马车车帘掀开,刀光闪过。 洪夏毫不犹豫的一个翻滚。 雷洪持刀侧立,喝道:“杀!” 他想一刀斩杀拉车的马。 车帘再度掀开,金属的辉光闪过。 是弩弓! 雷洪马上扑倒。 马车径直冲了出去。 外面随即传来了马蹄声,刺客换马远去。 洪夏慢慢爬起来,木然道:“他们应当不会再来了。” 雷洪点头,“一击不中,随即远遁,这是世家的人,但也有可能是那些游侠儿。” 再次来行刺的话,李治会出手。 “多谢了。” 洪夏拱手。 雷洪回去寻了贾平安。 “应有之意。” 贾平安看着很自信,但他留雷洪在那里只是打枣子,有枣没枣打一杆子,谁知道竟然真有刺客。 武阳伯果然厉害! 雷洪出去一波吹嘘,兄弟们对大统领的敬仰之情宛如滔滔江水。 明静叹道:“他果真是厉害。” 程达看了她一眼,“你才知道?” 明静冷笑。 她手握密奏大权…… 程达憋屈的低头,“明中官厉害。” 贾平安正好进来,问道:“谁厉害?” 程达指指明静。 林妹妹啊! 好男不和女斗。 贾平安说道:“我去禁苑巡查一番。” 明静冷笑道:“多半是早退。” 贾平安无耻的道:“百骑肩负监察长安治安之责,我每日勤勉巡查,这是本分。你……看看你的脸,这般白净,那像是做事之人?” 他伸出手…… 娘的! 竟然也很白净? 贾平安飞快收回去,“看看你的手。” 明静伸出自己的手,白嫩。 哎! 当初在道观里炼丹,手都被熏黑了,现在却白白嫩嫩的。 悲伤那么大! 贾平安刚出百骑右转,就看到墙壁上有人画了一横。 老郑求见。 那个死卧底是遇到麻烦了吧。 贾平安牵着阿宝,不急不慢的去了铁头酒肆。 天气一热,就能看到许多多的刺青,蛇头一般都在外面,再往下…… 深不可测。 贾平安一直在想这条蛇是否完整,若是完整…… 许多多的心腹小弟在看门,见他来了有些不满的道:“客人在里面,说是有人请客,便要了最好的酒。” 那个不要脸的死卧底! 贾平安进了酒肆,就见郑远东坐在了角落里,对面坐着许多多。 那里阴暗,他把玩着手串,看着就像是得道高僧。 “儒学经典我深究过,诗赋我随口便来,你想要什么诗,我顷刻间便能作出来。” 郑远东一脸人生导师的模样,正在忽悠许多多。 许多多木着脸,“先生大才。” “小意思。”郑远东淡淡一笑,抬头见到了沈安。 “看破红尘了?” 贾平安坐在对面,和许多多挤在一起。许多多赶紧起身告退。 我想看看蛇脖子啊! 贾平安有些小遗憾。 郑远东喝了一口酒,他肌肤白皙,映衬着眉很黑,“什么红尘?天下都是红尘。” 这话有禅意。 贾平安嗅了一下,果然是最好的酒水。 “我刚得了洪夏为左武卫将军的消息。”郑远东流露出了些不敢相信的神色,“这等人乃是墙头草,陛下依旧用他,我觉着该是嘲笑讥讽之意。可陛下为何在这等时候讥讽长孙无忌等人?某不解。” “好奇心太强了不是好事。” 卧底的好奇心这般强,而且和自己任务没关系的事儿也这般好奇…… “小心某日横尸街头。” 李治若是发现自己的金牌卧底竟然在查他的事,在揣测他的用意,估摸着会让沈丘那个死变态出手弄死他。 郑远东轻笑道:“人活着就是历练,三皇五帝多尊贵?前汉前隋大唐多少权贵?可哪去了?北邙山中坟茔堆叠,都成了黄土。”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侯商周。七雄五霸闹春秋,顷刻兴亡过手。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贾平安随口吟诵了一首看似不怎么符合要求的诗。 但…… 意境直接击溃了郑远东。 许多多送来煮好的茶水,看了郑远东一眼,“先生才高八斗,觉着武阳伯的这首如何?” “这个……”郑远东换个话题,“人活着为何?为的便是畅快。看你开着酒肆,整日和闲汉为伍,这般辛苦为何?何不如寻个良人红袖添香。” 自从被贾平安勘破了身份后,郑远东便越发的随意了。 但这等喜欢和妹纸谈人生的习惯…… 许多多没回话。 郑远东微笑道:“你喜欢什么?” 许多多淡淡的道:“我喜欢砍人。” 郑远东:“……” 他干笑一下,“砍人好!” 等许多多走后,他很严肃的道:“我怀疑陛下在布局。” 你是哪一边的? 明明是李治的卧底,偏生要去查探李治的事儿。 难道你是双面间谍? “布什么局?” 贾平安只知道几年后李治一举干掉了以自家舅舅为首的新关陇小团体。 郑远东喝了一口茶,惬意的道:“好姜蒜!” 贾平安也喝了一口,就当是喝羊汤。 郑远东眯眼感受了一番‘肉汤’的滋味,“我在长孙无忌的身边时日不短了。” “那又如何?” 郑远东看着他,伸手…… 他没有崔建的手速,贾平安飞快避开。 “有事说事。” 妹纸的小手软绵绵、滑溜溜的多好,男人的手就算了吧。 郑远东叹道:“狡兔死……” “走狗烹!” 郑远东俯身过来,脸上带着些许自嘲,“若是长孙无忌等人让陛下绝望,我便是陛下的横刀,出鞘杀人,但随即会被人斩杀。” 这个死卧底竟然没有为李治尽忠的打算? 郑远东身体坐直了,冷笑道:“若是陛下弄死了长孙无忌等人,我这个细作见不得人,弄不好……” 他并指如刀,在自己的脖颈前拉了一下。 这是个聪明人。 贾平安需要帮手。 而郑远东这个卧底不但知晓长孙无忌的许多事儿,还知晓李治的某些动向。 绝好的盟友! 贾平安笑道:“多个朋友多条路。” 郑远东指着他笑了起来。 一个粗略的盟友关系就出现了。 贾平安晚些出去。 回家? 还是去看望在修炼的苏荷。 这是个问题。 回家就是渣男。 去感业寺就是有事业心。 “事业心是什么东西?” 贾平安决定回家。 他策马欢快的在朱雀大街上缓行。 这条大街宽敞的不像话,若非是不许纵马疾驰,贾平安能骑着阿宝飙出赛车的速度来。 对面就有人飙出了摩托车的速度。 还是十余人。 为首的竟然是王琦。 王琦身着官服,看着意气风发。 看到贾平安时,他的面色就变了。 特别是当贾平安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他的身后时,他心痛如绞。 身后的陈二娘低下头,心跳加速。 周醒在后面低声道:“狗男女!” 陈二娘回身,冷笑道:“你连屁都吃不到。” 这粗俗的话却意外的刺痛了周醒。 是啊! 陈二娘主动送上门去见贾平安,她还说贾平安喜欢动手动脚的……可王琦依旧如故。 而他周醒想调戏一番,想摸个小手就差点被她用细绳勒死。 周醒做梦都想睡了陈二娘,可却怯于王琦的狠毒。偶尔得了单独相处的机会,陈二娘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坨翔。 而对面的贾平安…… 俊美的年轻人骑在骏马上,人马如龙。 周醒喝道:“贱狗奴!” 他策马冲了上前。 他想给贾平安一个下马威。 可阿宝久经战阵,不但没停马,反而是径直冲了过来。 主人,一刀剁了他! 贾平安挥舞马鞭。 啪! “啊!” 周醒捂着脸惨叫起来。 “野狗!” 贾平安不屑的看了他一眼,策马而去。 “我要弄死他!” 周醒的嚎叫没人当真。 只是王琦觉得他今日太过激动了些。 贾平安回到家,鸿雁和三花不在,一问说是去了水渠边洗衣裳。 他回到了书房,阿福跟了进来,卧在了他的脚边。 郑远东的靠近对他而言是个巨大的收获,有了这个盟友,他能少走许多弯路。 阿姐呢? 想到阿姐在宫中一边和那两个女人争斗,一边还得和李治这个渣男周旋,贾平安就觉得有些不安。 虽然历史上阿姐是胜利者,但天知道他这只蝴蝶是否会扇动了她的命运。 一阵阴风吹来。 贾平安觉得真是阴风。 沈丘随着阴风飘了进来。 他见贾平安发愣,就淡淡的道:“你如今得罪了长孙无忌那些人,那些人家中养有许多死士,若是出手,就贾家这等防备,你迟早会横尸书房。” 话音刚落,他听到一声吼,接着桌子后面就窜出来一只食铁兽。 阿福挥爪! 沈丘后退。 阿福发足狂追。 沈丘一路奔逃。 他再次来时,却是走了正门。 “郎君。”王老二进来,一本正经的道:“有宫中人来了。” 贾平安努力的抱着阿福,“请进来。” 阿福嘤嘤嘤的叫唤着,趴在爸爸的怀里最舒坦了。 沈丘进来,他的袖子破开了一条大缝,看着颇为狼狈。 他看了阿福一眼,“这食铁兽可是训过?” 他怀疑贾平安培训了阿福杀人的手段。 贾平安揉揉阿福的身上,“秦岭中的食铁兽……你可知与何为伍?” 沈丘皱眉,“不知。” “虎狼!” “难怪。” 沈丘有些忌惮的看了阿福一眼,“贾家有这个东西在,倒是安全了许多。” “客人客气了。” 身后传来了王老二的声音,“我虽然单臂,但杀人却不差。先前客人靠近书房时,我就已经在左近,只能郎君发声冲杀进去。” 沈丘:“……” 贾平安骂道:“一点尊卑都没有,老二,去煮茶来。” “是。”王老二进来拱手行礼,当做是赔罪。 可这是贾师傅冲着沈丘在打脸。 沈丘的笑容有些僵硬,等王老二出去后说道:“新罗使者向驿馆的人打探你的消息。” 贾平安无辜的道:“他是仰慕我吧?” 你无耻的比长孙无忌还过分。 沈丘冷笑道:“他问扫把星之事,顺带谈及了真德女王见你时离世之事。” “这是想阴我?” 贾平安许久没被人阴了,一时间竟然觉得很好奇。 沈丘向前一步,阿福睁开了乌溜溜的眼睛。 “陛下让你去应付。” 这是酬劳。 贾平安把洪夏之事完美解决了,李治把使者丢给他,这便是变种的赏赐。 贾平安嘟囔道:“帝王都是这般抠门的吗?” 沈丘冷冷的道:“你不缺钱,还要赏赐作甚?” 贾平安振振有词的道:“我以后会生三个孩子,每个孩子一瓜分,穷啊!” 和没蛋的沈丘谈这个…… 沈丘飘走了。 自尊心被打击了。 贾平安暗爽。 但新罗使者竟然敢在背后阴他,这个要算一下。 他叫来了王老二。 “你跟着百骑得人去查探一番新罗使者。” 有来有往,这才是华夏的待客之道嘛! 贾平安去了百骑。 “兵部有人鼓噪,说是上面的吩咐有错。” 明静把消息递给贾平安,“你该来早一些。” 贾平安坐下,“我住在道德坊,你在宫中,抬腿就到了这里,要不,明日起你来值守?” 不要脸! 明静翻个白眼,你想都别想。 女人翻白眼是妩媚,为何男人翻白眼是恶心呢? 贾平安的脑海里蹦出了这个念头。 他拿起了消息。 “兵部侍郎韩瑜说百骑去了周边查探消息,英国公又指派了兵部去查探,这是靡费公帑。” 贾平安抬头,露出了和气的微笑,“有趣。” …… 求票! 第383章 狗男女 韩瑜四十余岁,瘦削,眼珠子有些往外瞪,一大把胡须干巴巴的。 兵部两个侍郎,他是其中之一。 对面站着兵部职方司郎中余坤,保养的不错的脸上带着微笑,“职方司掌天下地图及城隍、镇戍、烽候之事;辨其邦国、都鄙之远迩及四夷之规划者。英国公让兵部去打探周边消息,这个不大妥当吧。” 韩瑜指指他,“其外夷每有番官到京,委鸿胪讯其人本国山川、风土,为图以奏,这个如何说?” 余坤笑道:“州府地图每三年委州府一造。至于番国,委托鸿胪寺讯问,与兵部何干?” 这一下就把这事儿推的干干净净的。 韩瑜很满意,“英国公执掌尚书省,要敬重。” 敬重……言语敬重即可。 余坤心领神会的道:“英国公天下名将,下官敬仰之极。” 敬仰是敬仰了,但实际操作起来咱们还是该争执就争执。 余坤走近一步,身后的光散了进来。韩瑜微微眯眼,捋了一把干巴巴的胡须,“崔相公虽说进了朝堂,不在兵部。但做人……要紧的是有始有终,以后兵部听谁的?” 余坤束手而立,“当然是听韩侍郎的。” “错了!”韩瑜的声音中带着一种无奈的笑意,又很惬意,“是听崔相公的。人走了,但咱们还得要帮崔相公看住兵部。” 余坤再近前一步,指指政事堂方向,“可是……长孙相公?” 韩瑜淡淡的道:“长孙相公不会管这等事。” 余坤明白了,“长孙相公掌总,不会管这等事。不过英国公苦力支撑,却也坚韧。” “坚韧是坚韧,可却是不自量力。”韩瑜起身道:“职方司要咬死此事。” “是。” 韩瑜往外走,边走边说道:“这是抗令,只要有理有据,英国公也不能对咱们如何。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渐渐的……他也该知趣的离去,如此皆大欢喜。” 余坤点头,走出值房,微笑道:“这是崔相公给长孙相公他们的见面礼。” 韩瑜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随口道:“别被人吓的改口了。” 余坤笑道:“韩侍郎放心?就算是斧钺加身,我也不会改口。” 随即英国公的吩咐被兵部硬扛了回去的消息越传越远。 …… “那余坤就是个小人!” 酒肆里?李敬业在大口的喝酒?拍着桌子骂人。 “兄长,可能杀了他?” 铁头酒肆的伙计们充耳不听。 贾平安坐在角落里?用郑远东那天的视角看着这个酒肆。 “此事他们并无过错。” 贾平安觉得老李是昏头了。 “那该如何?”李敬业坐立不安,恨不能去把兵部上下全数打杀了。 “淡定!” 贾平安思忖着。 “此事还得要从余坤的身上着手。” 但此事却不好动用百骑。 “多多。” 许多多进来?一脸木然。 贾平安看了一眼?发现蛇颈隐入了深处,不禁有些遗憾。 “叫你的人去盯着余坤。” 贾平安在猜测余坤的用意。 兵部毫无疑问是在尚书省的管辖下,但又能独立的开展工作。 所以李勣这个左仆射的威信其实在两可之间。若是兵部不买账,但凡有人撑腰?李治也无可奈何。 崔敦礼临走前肯定是埋了雷?余坤就是其中的一颗。 贾平安在等待消息。 而余坤依旧按部就班的上下班。 下衙后,余坤突然转向了平康坊。 下衙的人很多,堪称是人潮人海。 许多多手下的恶少竟然在人潮人海中寻到了贾平安。 一个眼神,贾平安对包东等人说道:“今日某有约了,你等先回去。” 包东用暧昧的眼神看了一眼贾平安?“武阳伯这是要去……” 贾平安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成年人自然要那个啥……鸡冻一下。 等贾平安走后?雷洪扯开胡须,“你说武阳伯是不是去睡女人?” “粗俗!”包东鄙夷的道:“那叫做敦伦!懂不懂?” “敦伦难道就能好听些?” “当然?难道叫做更衣吗?” 包东突然伸手,“打个赌。” 雷洪警惕的道:“赌什么?” 包东笑道:“赌武阳伯此去可是告别童子身。” 雷洪毫不犹豫的道:“某赌一贯钱。” “赌什么?” “当然赌武阳伯守身如玉。” …… 贾平安跟着恶少一路进了平康坊。 “余坤就在前面。” 贾平安已经看到了。 余坤猛地回身?贾平安迅速隐入了边上的店铺里。 这是个脂粉铺。 一个妇人被他撞了一下?骂道:“粗汉!” 贾平安回身赔笑道:“对不住了。” 妇人一看?咦,竟然是个俊美的年轻人。 她揉揉胸口,“少年郎急什么?” 贾平安熟视无睹,“急着杀人。” 妇人捂嘴偷笑,竟然有些妩媚之意,“年轻人可饮酒吗?” 贾平安嗖的一下就走了。 侍女近前,见妇人面色微红,就问道:“娘子,可是有登徒子吗?” 妇人摇头,“我却想做一回登徒子。” 她出了脂粉铺,一路到了一家酒楼。 “我家娘子定了地方。” 侍女上去交涉,妇人带着面纱,随即去了后面。 都下午了还来酒楼,这等妇人不是贵女就是不正经。 伙计是老油条,只是看了一眼,就确定妇人是贵女。 到了里面一个房间,妇人进去,侍女却站在了外面。 晚些,一个男人悄然而来。 贾平安和李敬业站在侧面,眼珠子都瞪圆了。 娘的! 这不就是余坤吗? 先前他还穿着官服,此刻却是普通人打扮。 还鬼鬼祟祟的。 李敬业激动万分。 贾平安张开嘴,无声说道:“住口!” 余坤来平康坊不是事,但为何短时间内换掉了官服? 换掉官服也就罢了,他竟然换了一身平民的衣裳。 这是不想引人注目。 也就是说,他来此做的事儿见不得人。 那个妇人是谁? 恶少也看到了这一切。 余坤和侍女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准备进去。 他的手…… 这厮竟然拧了侍女的屁股一把! 擦! 侍女会如何? 侍女侧对着贾平安,身体微微扭动。 这是撒娇! 卧槽! 这两人之间有奸情! 随即余坤进去,侍女回身。 一脸的欲求不满啊! 贾平安退了回去。 “这是狗男女!” 贾平安低声道:“男女之间在此私会,绝非正经关系。那侍女和余坤也有一腿,我看……这是大小通吃。” 恶少震惊,“武阳伯竟然也懂这些?” 后世关系混乱,这等事儿屡见不鲜。而在此刻却是惊世骇俗的丑事。 “兄长,直接冲进去吧。” 李敬业面色潮红,贾平安皱眉,“你激动什么?” “还得等多久?”李敬业一想到抓奸就激动万分。 贾平安算了一下,“进去……余坤一看就是个急色的,一进去怕是就会上手。上手之后……脱衣裳得一会儿……” 李敬业突然问道:“若是他不脱呢?” 是啊! 这是个大问题。 贾平安不禁叹道:“我这等正经人却想不到这些。” 他一本正经的道:“等着我的信号。” 他施施然的出去。 那侍女看了他一眼。 好个俊美的少年郎。 少年郎越走越近。 里面有些喘息声,夹杂着一些别的声音。 侍女心中警惕,刚想发声。 贾平安对她微微一笑,“小娘子,你看看我的下面。” 侍女一怔,低头看去。 贾平安的手垂下,手中握着一柄短刃。 “说,死。不说,活。” 侍女浑身颤抖。 贾平安附耳过去,“百骑奉命拿这对狗男女,莫要给自己找事。” 侍女抖的和筛糠似的,咽喉里发出了小狗般的哀鸣。 贾平安回身招手。 李敬业和恶少过来。 恶少试着推了一下房门,摇摇头,示意里面上门栓了,然后摸出了东西准备拨。 这等地方的门栓自然无法和家中的相提并论,第一小,第二没有竖插的保险销。 恶少一边拨一边倾听。 里面的声音堪称是如歌如泣。 贾平安觉得这便是似水流年。 那对狗男女在全情投入之下,没发现门栓正在缓缓的被拨开。 侍女在边上,那面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显然是在进行着激烈的心理斗争。 她突然拉拉贾平安,指指自己的嘴。 这是要主动堵嘴? 啧啧! 十多岁的少女啊! 心机不错。 贾平安刚想摸摸自己的怀里有啥,李敬业就开始脱鞋子。 侍女面如土色,急忙摇头。 这时恶少猛地一扑,侍女就嘤咛一声软倒在地上。 这演技,妥妥的最佳女配! 房门打开了。 里面正在热火朝天的一对肉虫的动作僵住,妇人罗衫半解,果然如李敬业所说的没脱。 而余坤也是如此。 妇人先是一怔,等看到贾平安面熟时,有楞了一下,旋即惊呼,“出去!” 余坤跌跌撞撞的退后,面色惨白,“武阳伯!” 贾平安掩鼻,“关门。” 恶少把侍女拖进来,然后非常知趣的告退,还顺手把门拉上了。 余坤想去捡自己的亵裤,刚伸手,一只大脚踩在了上面。 他缓缓抬头,突然双膝一软,跪在地上道:“我只是在教她音律。” “哆来咪发唆?还是一只小蜜蜂,飞在花丛中!” 贾平安走过去坐下,“说说各自的身份。” 余坤强笑道;“武阳伯不是知道的吗?” 贾平安突然变脸,“你算是什么玩意儿,也配贾某知晓?说!” 余坤说道:“兵部职方司郎中……余坤。” 贾平安看向妇人,柔声道:“娘子呢?是哪家的妇人?家中可是卖绿帽的?这是第几顶了?” 妇人长裙一放下,顿时就遮住了一切,她面色煞白,“黄家的。” “夫君是谁?” 妇人突然跪下,“郎君饶了我吧,我愿为郎君做牛做马,从此做郎君的禁脔也使得。” 余坤却抢先说道:“她的夫君是个商人。” “老大嫁[]作商人妇,商人……” 贾平安唏嘘道:“可商人也是人呐!凭什么要被带帽?敬业去要了纸笔来。” 李敬业开门出去,余坤嗖的一下也想跟着。 呯! 李敬业轻轻一拳,余坤就像是挨了一锤,跪在那里干咳。 “这是何苦来哉。” 晚些文房四宝到了,贾平安说道:“把经过写下来。” 余坤颤抖着拿起笔,贾平安笑吟吟的道:“莫要抖,若是写的乱七八糟的,某只需打开房门,你便会身败名裂。” 余坤抬头,眼中含着一泡泪,“武阳伯想要什么?” 贾平安摇头,“写!” 晚些供状到手,贾平安指着妇人,“娘子且回家去,此事与你无关。” 妇人如蒙大赦,急匆匆的出去了。 “看看,这便是大难来时各自飞。” 贾平安觉得自己感悟了人生真谛。 余坤就跪在他的身前,哽咽道:“任凭武阳伯吩咐。” 偷人,这等事儿爆出去,余坤将会身败名裂。 什么利益,什么钱财,顷刻间就成了废品。 贾平安笑了笑,“我想让你……” …… 晚些贾平安和李敬业回去,路上贾平安交代道:“此事莫要说出去,英国公那边也别说。” “知道了。” 李敬业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信任。 果然是好基友。 李勣太柔和了。 若是告诉了他,贾平安担心他会选择暗中利益交换,而不是和崔敦礼等人交锋。 可这般暗搓搓的弄,在李治的眼中却是明哲保身之相。 别忘了,原先的历史上李敬业造反,结果阿姐令人掘墓砍棺,老李死后也不得安宁。 这难道都是因为李敬业造反的缘故? 贾平安觉得这和老李如今的明哲保身有更大的关系。 老李的晚年备受荣宠,可他却依旧如此。 阿姐大概是憋着一肚子气吧,借着李敬业的事儿就爆发了出来。 所以贾平安想借此给李勣一个措手不及。 老李,接招吧! …… 李敬业回家,李勣已经吃完了晚饭,见他回来就问道:“可用饭了?” “用了。” 李敬业看了阿翁一眼,“阿翁,你看着憔悴了许多。” 李勣摸摸老脸,叹息一声,“老了。” 李敬业心中难受,“阿翁,要多去外面走走才好。” 李勣莞尔道:“老夫一旦领军出征,那便是出去走走,一走便是一年半载的。” 第二日,他去了朝中。 李治几乎从不停朝,每日和宰相们商议国事,随后又要去了解各地的情况,堪称是大唐敬业第一模范。 李勣缓缓走在宫中,身前便是长孙无忌等人。 崔敦礼就在那群人里,偶尔回头看看李勣,微微颔首,看着很是亲切。 但李勣依旧温润如故。 高季辅走在他的身边,步履蹒跚。 “老了。” 李勣笑道:“高相公六十不到,为何说老?” 高季辅低声道:“英国公,人老了便会念旧,便会回忆以前的岁月。许多时候……其实无需太过谨慎。” 他目睹李勣被围攻,但却只是一笑了之,就觉得这位英国公城府太深,在君王的眼中不是好印象。 可李勣就是这等性子,哪里能随意就改变了。 晚些君臣聚首。 先是商议政事。 李勣大多数情况下只是听着。 事情商议的差不多了,崔敦礼看了李勣一眼,说道:“有人说英国公让兵部行百骑之事,去各地打探消息,此事有些不妥……” 他起身拱手,“陛下,臣虽离开了兵部,可听闻此事却觉着不妥。地图出自于是州县以及藩国,执行之人乃是州县官吏与鸿胪寺,兵部贸然插手,这是越权,且容易混乱。” 这不算是大事。 但崔敦礼珍而重之的说出来,便是为了打压李勣的威望。 当六部不听你的调遣时,你可还有脸面继续在尚书省待下去? 看看满朝宰相,高季辅现在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一看就是活不了多久的模样。 唯有李勣掌控着尚书省这个重要的地方不动窝,让褚遂良等人颇为焦急。 中书和门下是谋划机构,审核机构,而这些政令最终要靠尚书省来执行。 在这样的局面下,若是李勣在尚书省卡住有利于长孙无忌等人的政令,再好的手段也会变为乌有。 这便是三省分治的妙处。 李勣淡淡的道:“百骑是百骑,兵部是兵部,兵部的图册老夫看了,有许多疏漏之处,若是战时以此为据,误人误国!” 崔敦礼笑道:“如此当行文州县,呵斥鸿胪寺,为何让兵部行此事?这是靡费公帑。” 这是个罪名! 一件事儿被扣上了靡费公帑的罪名就小不了。 李勣依旧不急不慢的道:“如此,可令职方司来说话。” 职方司便是执掌图册的部门。 李治点头,晚些,职方司郎中余坤和员外郎陈非都来了。 崔敦礼说道:“英国公说兵部该亲自去查探地形,勾勒图册,打探四方消息,你等以为如何?” 专业的事儿问专业的人,这个姿态很高。 褚遂良看了崔敦礼一眼。 崔敦礼微微颔首,暗示此事稳妥,你放心。 这是他送给小圈子得见面礼,也是进入朝堂后的开头炮。 这一炮,定然要打得响,炸的猛,让人震撼。 如此长孙无忌等人会越发的倚重他,而其他人也会被他的手段震慑住,想与他为敌也得再三思量。 这便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其中一项意义。 余坤是他的人,此事早已有过私下沟通,万无一失。 崔敦礼冲着李勣微微一笑。 英国公,不好意思,老夫要拿你来祭旗了! 余坤深吸一口气…… “陛下,此事臣以为很有必要……” 第384章 报复,黄雀 崔敦礼出身于博陵崔氏,而博陵崔氏堪称是当今最顶级的世家门阀。 他对外交颇为感兴趣,多次出使诸国,深谙各国的情况。 他见过许多场面,可今日他依旧被惊住了。 按照他的安排,余坤会坚定的反驳李勣的看法,随后营造出兵部对尚书高官官的不信任。 如此,他便算是缴纳了见面礼,也给自己竖立了威信,堪称是一举两得。 可余坤一开口却赞同了李勣的意见。 这是什么情况? 余坤为何反口? 崔敦礼随即稳住了情绪。 他看了余坤一眼。 李勣神色平静,但右手却握紧,缓缓张开。 余坤为何为老夫说话? 难道是先抑后扬? 或是还有别的图谋。 李勣不动声色。 崔敦礼那一眼看得余坤心中发颤。 但他知晓自己再无退路。 违背了崔敦礼的安排他还有活路,可若是违背了贾平安的布置,回过头他将会成败名列。 这是个讲礼义廉耻的时代。 当然,喜欢扒灰的皇室和关陇门阀不在其中。 但舆论的主流依旧是礼义廉耻。 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 一旦爆出他的丑事,丢官去职是必然的,而后他一家子将抬不起头来,他的儿孙将会被唾弃,以后再无前途。 我不该被欲望左右! 余坤暗叹一声,继续说道:“各处的图册每三年一造,可却多有错谬。鸿胪寺询问番人也敷衍了事,多有不实。如此,兵部派人四处核查很有必要。” 他抬头,崔敦礼的眼神和煦。 没救了! 余坤深吸一口气,“臣以为,英国公所言甚是。” 啪! 殿内在余坤说完后鸦雀无声,但人人都仿佛听到了抽耳光的声音。 褚遂良看了崔敦礼一眼,眼神中带着不屑。 崔敦礼严格来说不算是他们圈子的人,属于合作关系。但崔敦礼却以出身为荣,看不起有胡人血脉的关陇门阀,所以平日里的姿态颇高。 此刻崔敦礼被兵部抽了一下,褚遂良竟然生出了些幸灾乐祸之情。 长孙无忌扫了他们一眼,知晓这里面有些别的变动。 李治也颇为意外。 余坤是崔敦礼的人,可此人为何会反口? 官场劈腿最被人看不起,你今日依附这个,明日依附那个,最终谁都不会把你当做是自己人。 所以余坤的反口才这么让人意外。 李治微微皱眉,好似为难,他看了李勣一眼,“英国公可有补充?”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崔敦礼的脑海里转动着各种念头。 这难道是要让李勣补刀吗? 李勣起身,目光扫过崔敦礼,微笑道:“陛下,百骑派出了人手去各国查探消息,可一家之言终究容易出错。兵部独立派人出去巡查,两边的消息相互对照,如此最为稳妥。” 他再看了崔敦礼一眼,“崔相公出使过多国,对此可有异议?” 若是余坤没有反水,崔敦礼能利用自己的外交造诣来反驳李勣。 但现在他只能木然摇头。 说什么? 说了也是自取其辱。 李勣微笑,就在众人以为他会偃旗息鼓的坐下时,李勣平静的道:“在座的诸位为官数十载,历经多处。今日州县,明日朝堂各部,走了便走了。若是不舍,人走了依旧对旧职指手画脚……” 他的温润陡然一变,眸色恍如横刀,锋锐之极的盯着崔敦礼,“兵部历任尚书多少人?若是人人皆在离任后对兵部之事指手画脚,兵部焉能不乱?” 人走茶凉好似贬义词,但对于这等官方部门来说,却该是褒义词。 你调去别处依旧要对原单位指手画脚,甚至插手原单位的事务,只会造成混乱。 所以人走茶凉是最体面的告别。 崔敦礼双拳紧握,缓缓起身出来,躬身道:“臣有罪。” 所有人都以为李勣会如同以往一般的选择息事宁人。 当他露出了峥嵘时,长孙无忌也为之一震。 李勣这是发怒了吗? 高季辅欣慰的看着李勣,说道:“英国公所言极是。” 这是唯一的支援。 但却显得格外的铿锵有力! 李治看了长孙无忌一眼,“英国公为名将,执掌尚书省兢兢业业,朕心甚慰……” 他再看了长孙无忌一眼。 长孙无忌微微抬眼,避开了他的目光。 李治说道:“英国公加司空。” 长孙无忌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三公:太尉、司徒、司空。 三公在大唐并无具体的职事,就是荣衔。但你看看三公的人选…… 长孙无忌自己是太尉,房玄龄在时为司徒……宗室李元景为司徒,吴王李泰为司空。 你就算是宰相,可若是没有三公的荣衔,那也算不得顶级。 这便是位极人臣的标志! 李勣加司空荣衔,气势便一下起来了。 太尉对司空! 李治起身,“如此便散了吧……咦!” 他咦了一声,就像是忘记了什么似的想了想,然后有些不自在的道:“崔卿是想为相,还是继续留在兵部?” 崔敦礼心中一紧,知晓这是来自于的皇帝的责难。皇帝用这等隐晦的语言在暗示他:你一边在朝堂指手画脚,一边还在兵部给李勣挖坑,朕很不高兴。 崔敦礼躬身,“臣……有罪。” 李治淡淡的道:“有过不罚也不妥,如此,崔卿罚俸半年。” 博陵崔氏不差这点钱,可这是责难。 晚些各自出去。 崔敦礼看了余坤一眼,然后默然。 余坤只想回去蹲着,至于调去地方为官……博陵崔氏真心要弄他,去了地方更容易倒霉。 他毫不犹豫的靠拢了李勣。 在官场,许多时候劈腿只是自保而已。 李勣在纳闷这事儿怎么就变成这样了,见他靠拢也不说话。 但余坤既然想劈腿,自然要把自己的身材爆出来…… “下官有错,被武阳伯和令孙抓住……” 李勣的嘴角微微翘起。 原来是这些小子在为了老夫奔忙啊! 他哼着莫名其妙的歌,脚步也变得轻快了许多。 职方司员外郎陈非回到了值房,有人进来。 来人是李勣身边的小吏。 “英国公说,余坤的把柄暂时不说。” 陈非笑道:“今日在朝中差点就说了出来,如此也好。” 来人走了。 陈非幽幽的道:“都以为英国公是隐忍,可他若是动手……” …… “英国公加了司空!” 明静气喘吁吁的进了值房,给贾平安带来了这个消息。 “位极人臣了。” 程达艳羡的道:“我若是有朝一日为司空,当日死了都值。” 这话就和孟亮当年说若是能娶了他心中的白莲花,他愿意死在洞房之后异曲同工。 长孙无忌是太尉,在朝中一手遮天,可李治马上推出来一个司空李勣,这是在下棋。 老李这次算是成了棋子,不知是否会不高兴。 但木已成舟,悔之晚矣。 贾平安准备开溜。 而长孙无忌刚结束了近期的第一次发怒。 褚遂良灰头土脸。 王琦跪在边上瑟瑟发抖。 长孙无忌坐在那里,端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平静的仿佛刚才的咆哮不是来自于自己。 “崔敦礼谋划此事便是要让老夫莫要为难他,必要时他可以搭把手,把李勣弄下去。此事的谋划……让职方司出首反驳,剥了李勣的脸面,随后老夫这里已经准备好了后手,六部里少说四部将会有响应。可余坤突然反口,一切皆成了笑话!” 他的目光扫过王琦。 …… 余坤觉得自己逃过一劫。 但许多人都知道他反咬了崔敦礼一口。官场劈腿也就罢了,可竟然给了原来的相好一刀,令人不齿。 这便是大唐的社会性死亡。 但和身败名裂相比,他觉得自己很幸运。 只是被众人鄙夷让他有些郁郁寡欢。 等到了休沐时,他便带着家小出游。 出了长安城往终南山方向去,一路欣赏路边的景致。至于去终南山……那是不可能的,太远,除非是长假,否则没法去。 据闻皇帝想去终南山歇息一阵子,随即被御史李默一阵劝谏,说是帝王万尊之躯,远离长安太危险。 而皇帝竟然也止住了这个念头,余坤觉着这是作态。 先帝时有魏征,但谁不知道魏征就是个做样子的,什么纳谏如流,为何等魏征去了之后砸碑? 先帝为了拿下一个明君的头衔,于是给了魏征无限开火权,任由他弹劾。 可泥人也有土性,魏征越发的得意了,言行越发的不知分寸了。 最后先帝成了明君,魏征得了好名声,算是双赢。可最终先帝还是砸了魏征的墓碑泄愤。 “可见这人无完人呐!” 余坤在自嘲着。 十余骑缓缓而来,突然开始加速,并拔出了短刀。 余坤抬头,突然变色,“掉头!” 他的怒吼让身后的马车车夫一惊,问道:“阿郎……” “掉头!” 余坤拔出了一把短刀,怒吼道:“快跑!” 那十余骑在加速。 余坤知道自己错估了崔敦礼。 他背叛了崔敦礼之后还在兵部待着,让崔敦礼一想到他就会犯膈应,那股子怒火就会上涌。 而且背叛了博陵崔的人…… 不对! 崔敦礼就算是派人来弄死他,也不会选择在官道上! 他没那么大的胆子! 博陵崔要考虑名声,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干出截杀朝中官员一家子的事儿。 “是谁?” 余坤策马掉头,刚想打马,车夫惶恐的声音传来,“阿郎,前面有人!” 前方,十余骑正在策马加速。 马蹄敲打着地面,余坤面色惨白,他看看侧面,如果从那里逃如何? 但若是如此,他就必须要抛弃家人。 “阿耶!” 十三岁的女儿掀开车帘,惊惶的问道:“是何人?” 而在她的身后,余坤的妻子惊惶的道:“夫君,报官吧!” 这个蠢女人,这里荒郊野岭的,去何处报官? 余坤看着这两个女人,神色百变,最终喊道:“带着他们从侧面走!” 他策马径直冲了过去。 这些人想杀的是他,自然会追着他走。 “阿耶!” 女儿的哭喊声让余坤心碎,让他只后悔不该留在京城,去地方为官也行啊! 咻! 鸣镝声传来。 左侧的小山包上突然多了一骑。 这人手指前方,山包后涌出了数十便衣持刀男子。 李勣和梁建方最后出来。 “小贾和你那孙儿做事倒是不错,可却忘记了后续。”梁建方洋洋得意的道:“那些人受挫之后哪里会甘心?他们却不知道派人盯着余坤,若是余坤被杀,少不得士气大跌。” “他们不敢杀余坤!” 李勣抚须,“最多是装作抢劫的模样,杀了车夫,随后打断余坤的手或是腿,余坤若是聪明就得赶紧求去,这便是震慑。” 两边来的贼人见状毫不犹豫的转向冲向了这边。 双方在接近中。 这边突然一骑突前,随后变阵。 这是冲阵用的锋矢阵! 那些贼人中有人识货,喊道:“这是军中的悍卒,撤!撤!” 有人不信邪,依旧冲杀过去。 当李勣和梁建方策马出来时,什么士气都散了。 大唐如今的第一名将和左武卫大将军亲临,就算是只有这二人,他们也不敢直面。 “是英国公!撤!” 随即就是追杀。 梁建方有些郁闷,“为何他们就提及了你,老夫呢?” 李勣莞尔,“英国公三字好称呼,可你却麻烦,梁大将军?还是梁建方,都麻烦。” “英国公以为是谁做的?”梁建方按着刀柄有些手痒。 “不外乎就是长孙无忌那伙人。”李勣淡淡的道:“他们想杀鸡儆猴,想让人知道……偏向老夫的都会倒霉。” “咦!”梁建方突然惊讶的道:“你看看对面。” 李勣抬头,就见数十骑掩杀了过来。 “是谁?”李勣微微眯眼,却看不清。 梁建方的视力不错,微微抬头观察了一下,“是百骑。” 李勣:“……” 二人相对一笑。 贾平安早就有了准备,布下了圈套,就等着那些人出手。 但百骑出来晚了。 梁建方有些纳闷,“小贾出击的时机晚了,若是咱们不动,余坤的腿怕是保不住了。” 李勣淡淡的道:“兴许他压根就希望余坤断腿。” “为何?”梁建方不解。 “自己想。”李勣策马过去,对面,贾平安也策马过来,看着笑容可掬。 “见过英国公,见过大将军。” 梁建方问道:“为何晚出来?” 当然是想让余坤这个渣男断腿啊! 贾平安笑道:“先前我尿急,就下马,等完事了才发现这边的事。” 梁建方释然了,“原来如此。” 老梁真好骗! 贾平安心中暗喜。 李勣淡淡的道:“上了年纪淅淅沥沥的撒不完,可他才十多岁……” 梁建方老脸一红,说道:“老夫撒的干净利索。” 尿频尿急尿不尽,夜尿频多…… 贾平安默念着这些症状,赶紧闪人。 再不走老梁就要恼羞成怒了。 “等等。”梁建方叫住了他,“此事你以为谁干的?” “那些人。” 贾平安策马就跑。 年轻人精力旺盛,看着就让人羡慕。 梁建方突然阴着脸道:“英国公,小贾破坏了他们数次大事,老夫担心那些人会对他下狠手。” 李勣点头,想起长孙无忌的心狠手辣,“长孙无忌若是真想除掉小贾,那手段会让他头皮发麻。不过目前来看,他并不想和陛下翻脸。” 百骑是皇帝的心腹,百骑统领被干掉,那便是在打皇帝的脸。 所以长孙无忌一直没怎么管贾平安上蹿下跳的事儿,起因就是这个。 “你担心什么?”李勣看着他,“有我等在!” 梁建方笑道:“是啊!有我等在!” …… 贾平安一路追杀那些贼人,回城时已经过了午时。 他刚到了道德坊,就看到了李元婴。 “先生安好?” 李元婴洒脱得甩甩长发。 “还好。”从回京后,贾平安还没去给这些人渣学生授课,不是没东西教,而是‘忙碌’,外加懒惰。 “今日天气不错啊!” 李元婴满脑门油汗,却故作潇洒。 贾平安知晓这厮有事,但也不问。 一路进去,坊民们见到贾平安都纷纷拱手。 “古有贤人,所居之处偏僻,民蒙昧。贤人每日诵读诗书教化,一乡之人皆彬彬有礼,此乃大贤。” 面对这样的马屁,贾平安依旧无动于衷。 先生果然是定力了得啊! 李元婴苦着脸道:“先生,某觉着所谓的皇室账房也不安稳。” “怎地,有人和你争?” “是啊!”李元婴苦笑道:“本王就想寻个安生的日子,可这般下去如何了得?还请先生教我。” “做生意。” 贾平安随口抛下了这个建议,就冲着前方掉头的阿福招手。 爸爸! 阿福滚滚而来。 李元婴身体一震,“是了,皇室……陛下也差钱呐!若是能做生意弄些钱财,那本王的地位就稳如泰山。妙!妙不可言!” 他觉得这是自己的最佳选择,不禁深深的感激着先生。爱屋及乌,对阿福也多了宠爱,就伸手,“好一个食铁兽,来,本王疼你。” 阿福近前,挥爪。 “闪开!” 贾平安喝了一声,可李元婴却退晚了,哪怕阿福收了些,依旧被抓到了。 嗤拉! 华丽的衣裳从腰部被利爪撕开,旋即风吹过,往两边一分。 李元婴低头,“……” 前方有妇人捂眼喊道:“不要脸!” 贾平安赶紧带着阿福避开,稍后泥块密集而至,砸的李元婴抱头鼠窜。 …… 晚安。 第385章 岌岌可危 李元婴急匆匆的回去换了衣裳,然后进宫请见皇帝。 “他来做什么?” 今日休沐,李治穿着便服在看书。 甘露殿里很凉快,王忠良正在边上暗搓搓的纳凉,闻言说道:“滕王殿下怕是查到了什么账目不对。” 李治放下书,不悦的道:“朕难得歇息一日,这便不肯轻省?” 晚些李元婴来了。 李治低头看书。 这是不满的姿态。 李元婴行礼,随后说道:“陛下,臣最近审核了宫中的账目……” 拿着书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 李元婴一脸唏嘘,“臣这才知晓……陛下养着这一宫人,也难呐!” 李治抬头,饶有兴趣的问道:“你想说什么?是取消你的食邑……还是收回你的府邸。” 李元婴心中一颤,“陛下……臣也穷呐!” 这个二皮脸! 少年去了封地,随即就变身为混世魔王,去到哪就大兴土木到哪。大半夜要出城,什么夜禁……不开门收拾你。 这样的宗室,若非他是长辈,李治就能让他去终南山吸风饮露。 “有事说事,无事,回去!” 李治难得休息的时候,连王忠良都觉得人渣藤没眼力见。 李元婴知晓皇帝不耐烦了,就堆笑道,“陛下,大到一国,小到一家,但凡想寻财,唯有两条路,开源与节流。臣想再苦也不能苦了陛下,唯有开源。” 这马屁拍的还不错,王忠良在努力的吸收着,准备化为己用。 李治觉得这事儿有些意思,就问道:“在你看来……如何开源?” 户部那边若是有这等主动性,他会倍感欣慰。 但一想到户部,他不禁想到了贾平安的表兄杨德利。据闻户部上下被他折腾的想死,连刚开始支持他的户部尚书高履行都颇为头痛。 这人一旦发现了问题,不管是同僚还是上官,一律不给面子。 有这样的人把守户部……应当是好事! 李治觉得这样的臣子就该多来一些。 “臣以为,与民争利不可为,必然会被诟病。” 若是从天下人的手中去要钱,帝王也难免被各种嘲笑腹诽。 “臣这几日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想到了一个法子……做生意。” 李治脸上的微笑凝固住了。 王忠良干咳一声,“殿下,商贾贱人也!” 大唐不许官员进东西市,不许当街买东西……一句话,若是想做一个高尚的人,你就要远离商贾。 更遑论做生意了。 但这并不妨碍那些权贵和大佬们自家做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当然,那生意多半都是挂在了别人的名下,和这些大佬没有一文钱的关系,你若是敢指责,他就敢说你诽谤。 这便是又当又立的典范。 李治淡淡的道:“朕很忙。” 说着他起身出去。 这……不对啊! 王忠良傻眼。 皇帝既然说自己忙碌,不该是把李元婴赶走吗?为何自家反而走了。 李元婴一甩头,“老王,来,说说做生意之事。” 王忠良恍然大悟。 原来皇帝心动了,但作为帝王,做生意是不可能做生意的,所以…… “咳咳!殿下,生意如何做?” “这个……” 人渣藤这才想起自己也没做过生意。 但不是有先生吗? 他自信满满的道:“只管投了本钱进来,若是亏了,本王的食邑赔付。” 大气! 敞亮! 王忠良真想给这位滕王殿下竖个大拇指。 “如此……” 晚些王忠良去寻了皇帝。 李治就在殿后,站在阴影中,看着这座皇宫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人生而走向衰老。生老病死乃是天意,这些大殿也是如此。木头会朽烂,瓦片会风化,唯有地上的石块能长久留存。你说说,可是越坚硬的东西越能长久保存?” 王忠良想了想,“金铁比石头硬,于是更能长久些,奴婢觉着就是这个理。” “蠢!山石矗立亿万年,金铁千年便已开始锈蚀。”李治回身,“他如何说?” 皇帝家也没有多余的粮,面对李元婴的主动请缨,李治难免有些心动。 王忠良说道:“滕王说愿意用食邑来担保。” 李治轻笑道:“若是朕收了他的食邑,天下人都会说朕容不得亲戚。他倒是好算计,不过能有这等心思……给他。” 王忠良这才醒悟,暗自后悔,觉得自己被人渣藤给哄骗了,“陛下,那若是赔了……” 李治淡淡的道:“他哪里懂什么生意?多半是去抱贾平安的大腿,请他出主意。贾平安……做菜还好,做生意……若是赔了,朕便从贾平安哪里找补!” 这般穷凶极恶的竟然是皇帝? 王忠良为贾师傅默哀一瞬,然后想起先前李元婴的马屁皇帝颇为受用,就效仿了一番。 他一脸谄笑,“陛下神目如电,一眼就看穿了滕王的谎言,却又宽容大量,奴婢觉着……感动。” 前面的马屁不错,李治颇为受用,但最后加了个感动,顿时前面就成了吹捧。 李治指指侧面。 为啥? 难道咱的马屁不香吗? 王忠良一边过去跪着,一边反省自己。 但他发现这里在阴影中。 这说明陛下担心把咱给晒坏了。 王忠良瞬间又美滋滋的。 在皇帝的身边不简单,你若是不能自我排解,不能自我安慰,哪怕是傻子般的自我安慰也行,否则迟早会出精神问题。 …… 李元婴欢喜的去了道德坊。 “找谁?” 坊卒在坊门前拦住了他。 没看本王的打扮? 李元婴低头,发现自己先前为了装穷,就穿了一身旧衣裳,而且颜色也不鲜亮。 狗眼看人低! 他板着脸,“本王……滕王。” 他满意的看到坊卒那张开的嘴,显得惊讶极了。 没走多远,身后传来了嘀咕,“武阳伯说的人渣滕难道就是他?” 李元婴:“……” 到了贾家,他欢喜的把人渣藤这个匪号弃之脑后,“先生,陛下答应给一万贯本钱。” “为何要本钱?” 贾平安一脸不解。 李元婴一怔,“做生意不要本钱吗?” “别人要,我不要。” 贾平安觉得这个时代有许多挣钱的法子,可他却被许多人盯着,不好出手。 很遗憾啊! 不过借着皇室,自己也能给他们上一课。 “不要钱能做什么生意?”李元婴想了想,“无本买卖?”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你去卖不了钱。” 李元婴一想就知道了贾平安的意思,不禁屁股一紧。 “此事我过阵子看看。” 贾平安在想着新罗使者的事儿。 王老二和百骑的人已经盯了好几日,说新罗使者每日老老实实地在四方馆里转悠,和那些官吏瞎扯淡。 使者嘛,见多识广,把一路的风情细细说来,让那些官吏也开了眼界。 心情一好,自然就方便套近乎,新罗使者便开始叹息,说些新罗可怜,金春秋对大唐忠心耿耿之类的话。 这是要册封的。 没有大唐的册封,金春秋就是沐猴而冠,在百济和高丽的逼迫下,国中的反对者会让他焦头烂额。 等他想好了时,发现李元婴还在,“还没走?” 金春秋赔笑道:“先生,要不……这生意马上就做起来?” “现在做不了。” 贾平安起身,“等人到齐了再说,现在……滚蛋!” 李元婴灰溜溜的走了。 贾平安第二日去了百骑,找来了雷洪。 “知道那些走私外藩的大商人在何处吗?” 雷洪摇头,“武阳伯,那些人……要想走私,背后必须得有靠山,否则连关卡都过去。” 这是实话。 别说是货物,就算是人,你想出远门也得去办理过所,县里都没资格批准,得州里。 资本的每一个毛孔都是血淋淋的啊! 贾师傅觉得自己有必要改造一番那些被金钱蒙蔽了双眼的商人。 “去寻来。” 作为百骑大统领,他有的是法子让那些人低头。 雷洪才走,明静就进来了。 这妹纸穿着男子的衣裳,看着…… 罪过罪过! 贾师傅觉得自己需要净化灵魂。 明静进来,先是喘息,然后走过来。 “你想做什么?” 贾平安下意识的双手抱胸。 贱人! 明静咬牙切齿的道:“你昨日在城外救了余坤?” “对。”贾平安没想到这事儿竟然传出来了,“作为百骑统领,我必须以身作则……” “可你却不知自家岌岌可危了。” 明静下意识的坐在了贾平安的桌子上,那曲线顿时就被挤压了出来,她柳眉倒竖,“余坤反口犯了大忌,那些人要动手震慑一番,可你却阻拦了……你可知你如今在那些人的眼中成了眼中钉?若是有机会,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把你弄死。” 贾平安默然。 这是被我的一番话给震惊了? 那么也不枉我的苦心。 哎! 做人就是这般难! 贾平安肃然道:“义之所在,所千万人,吾往矣!” 明静:“……” 那你便去死吧! 她昂首过去。 贾平安去了尚书省。 老李依旧温润的模样,年纪一大把了,依旧能迷住小娘子,让贾平安颇为羡慕嫉妒恨。 “英国公,昨日那些人如何?” 昨日他带着百骑追杀,一个俘虏都没要,全留给了老李和梁建方。 李勣抬头,不解的道:“什么俘虏?” 竟然全数被杀了?贾平安只觉得脊背发寒,就换了个话题,“我一直不解,陛下为何不直接动用大军……” 他并指如刀劈砍了下去。 李勣干咳一声,“你要知晓,若是陛下动用大军镇压那些人,他们的手中也有军队,即便能获胜,可内部就乱了。陛下并无先帝那等威望,一旦内部乱了……” 说啊! 这断更还是怎地? 贾平安问道:“内部乱了又如何……不对!” 他猛地想到了另一个赫赫有名的势力。 “山东门阀。” 李勣点头,眼神淡然,“你若是想不通这等事,此后你就会站错地方,用错手段。到时候死无葬身之地。” 贾平安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此刻各种可能潮水般的涌来。 “一旦开了先例,便是人人自危,随后天下……如今还是世家门阀的天下。陛下若是动兵灭了那些人,随后天下的世家门阀便会抱团……”贾平安骇然道:“前隋杨广便是先例。” 李勣点头,淡淡的道:“这便是天下。你以为先帝为何选择了当今陛下为太子?若是选一个动辄便和那些人起冲突的,动辄就和那些人针锋相对的,大唐的国祚……三世而亡。” 这便是帝王吗? 贾平安觉得自己肤浅了。 难怪李治一开始要装老实人,这个人设一直延续了下去。 那些老将都在支持他,若是他吆喝一声,来个鸿门宴…… 长孙无忌等人被乱刀砍死,接着长安诸军出动,清洗关陇门阀。 随后…… 天下的门阀世家将会揭竿而起。 入界宜缓呐! 贾平安想到了这个围棋术语。 别一下就进了别人的里面去。 要先在外面酝酿一番。 肚子饿了。 他出了尚书省,对包东说道:“你去百骑,告诉明静,我去禁苑巡查。” 包东马上就想到了背着小背篓的娃娃脸。 每当大统领寂寞的时候就喜欢去禁苑,难道他和娃娃脸住持有奸情? 一路溜达到了芳林门,守门的笑道:“武阳伯果真是勤勉。” 那是当然。 一进禁苑,阿宝就开始撒欢了。 狂奔一阵子后,贾平安停了下来。 他听到了鸟叫声。 一只长尾巴的鸟儿从侧面飞进了林子里。 “好美的鸟!” 贾平安心中一动,就想来个活擒。 那么大的鸟儿应当飞不快吧。 他拍了阿宝一下,阿宝打着响鼻,显然不服气。 一人一马进了树林。 “那人不是进来了吗?” “他往日就是走这条路去感业寺,不该不在。” 贾平安浑身发冷。 他伸手摸着阿宝的脸,只求阿宝别发出声音来。 阿宝很机警,动都不动。 多谢萧淑妃! 贾平安松了一口气,接着疑窦横生。 这是截杀! 长孙无忌这个老东西终于要对我下毒手了吗?那我是马上逃出长安城,还是去想皇帝求助。 逃出长安城,然后往海边去,最后弄一个独木舟,去一个无人小岛了此残生。 那样的日子没发过啊! 那要不就向皇帝投诚,愿意进宫伺候阿姐。 但想到要去蛋他就蛋痛。 晚些,脚步声远去。 贾平安毫不犹豫的转身出去。 回到百骑,一进值房他对程达说道:“老程你先出去一下。” 程达发现他的面色不对,就出去,还贴心的把们关上。 室内昏暗了下来。 明静心跳加快,然后觉得自己有病。 这里是百骑啊!他难道还敢对我用强不成? 贾平安走过来,明静下意识的双手抱胸,“你要做什么?” “我有件事想问你。”贾平安靠近,低声道:“长孙无忌若是出手刺杀谁,可会招惹陛下的忌惮?” 明静松了一口气,“当然。” 那就好。 贾平安也判断不是长孙无忌,不过他终究要问问。因为一旦是长孙无忌动的手,那就代表着要全面开战了。 王琦? 那个死变态。 现在带着人杀回去,那些刺客绝对不在了。 所以…… 他不放心。 “那就没事了。” 他开门出去,身后传来了明静不满的声音,“问的莫名其妙的。” 贾平安笑道:“那是因为你不够聪明。” 明静银牙紧咬,恨不能从贾平安的身上咬一块肉下来。 贾平安叫来了李敬业。 另外,他让雷洪暂停了寻找走私商人的事儿,先去蹲王琦的点。 “王琦还是老样子。” 这不对。 若是王琦动的手,按照那厮的尿性,每日出入绝对会前呼后拥,以防贾师傅的报复。 难道不是长孙无忌那一伙的人? 贾平安彻底懵了。 “你得罪了不少人。” 铁头酒肆里,郑远东觉得自己的智慧能照亮这家酒肆。 “有谁?”贾平安在数。 “长孙无忌那伙人。”郑远东把玩着手串,“要紧的是,你是皇帝的心腹!” “陛下的心腹多了去。”贾平安不觉得自己是众矢之的。 郑远东云淡风轻的道:“你忘记了一件事,你在百骑干了不少事,手腕了得。那些人若是想削弱皇帝,自然会想办法除掉你。至于别的心腹,譬如说许敬宗,他也就是为皇帝做挡箭牌,而你……却是皇帝的刀。” 你是皇帝的刀! 贾平安觉得这个形容没错。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多谢了,老郑。”贾平安觉得郑师傅还是不错。 郑远东矜持的颔首,这时许多多进来,他的目光不禁在蛇头那里转悠。 “其实……刺青不好。” 郑远东看着道貌岸然。 贾平安突然问道:“老郑,你可喜欢在青楼里劝那些女妓从良?” 郑远东一怔,“你怎么知道?” 呵呵! 拖良家下水,劝女妓从良,老司机都喜欢这么干。 没想到这个浓眉大眼的竟然也是这个尿性。 贾平安随后再度去了禁苑。 这次他带着包东和雷洪,外加一队百骑。 几个男子在树林里躲着。 “是那扫把星来了。” “可能截杀了他?” “他带来不少人。” “用弓箭!” 一个黑脸汉子挥手,止住了这些人的话,“他左右都有人,果然是谨慎。” 晚些,这些人寻了个被掩盖的狗洞,悄然出了禁苑。 贾平安已经接到了消息。 “武阳伯,发现了那伙人,可要截杀?” “不急,看着他们去了何处。” 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贾平安先去寻了娃娃脸修炼。 而那些人却很狡猾,一路交替盯着身后,最后百骑的人只能远远的看着。 “在平康坊的东南角!” 平康坊东南角的某个宅子里。 一个中年文人站在窗前,眉间有悲愤之色,“殿下何等的英武,先帝当年说殿下因果类我,多番有意让殿下为太子。可长孙无忌一伙却担心殿下难以控制,便极力反对,最后推了李治。这便罢了,殿下顾全大局,并未生事。可……” 他缓缓回身,“可那昏君竟授意长孙无忌令殿下自尽!” 泪水从他的眼中滑落。 对面跪坐着的男子抬头,“辛先生,那便杀了昏君!” 辛先生摇头,“李治躲在宫中不出来,咱们没有机会。但……杀了他的心腹……那个贾平安你可知晓?” 男子点头,“贾平安进了百骑以来,百骑从浑浑噩噩中渐渐犀利,为那昏君做了不少事。” 辛先生冷笑道:“杀了贾平安,让那昏君暴跳如雷,随后咱们再伺机动手!” …… 求票! 第386章 急公好义,以德报怨 脚步声传来。 辛先生摸出了短刀,跪坐在地上男子一下弹起来,倾听了一番,“是冯五他们。” 辛先生警惕的看着外面,男子出去。 大门悄然打开,那些男子鱼贯而入。 “辛先生,失败了。” “为何?” 辛先生的眉间多了冷肃之色。 为首的黑脸大汉叫做冯五,他喘息了一下,“那贾平安今日去了禁苑,却带着十余人,周围全数被挡着,无法用弓箭偷袭。” 辛先生皱眉,“突袭不能吗?你等深受殿下大恩,为何裹足不前?” 冯五苦笑道:“那些人装备精良,我等拿着短刀……只怕照面就被杀了一半人。” 辛先生看了先前跪坐的男子一眼,“乔震,百骑如此厉害?” 男子点头,“辛先生,那贾平安可是能冲阵的悍将。他调教出来的百骑,不会差。” 辛先生摆摆手,等冯五等人出去后,他回身,淡淡的道:“老夫带来了不少钱,不着急。老夫有耐心,除非那贾平安能一直谨慎,否则老夫定然能弄死他,为殿下先寻一个殉葬的!” 乔震握拳,“辛先生放心,若是那贾平安遇到了我,只需一拳!” …… “那些人在平康坊的东南角。” 贾平安得了消息,随即令人去盯着。 “该出动兄弟们,彻底搜索那一带!” 明静很严肃的提出了这个建议。 然后抬头看着贾师傅,想寻求认可。 大统领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下巴冲着程达扬扬。 明静想一巴掌拍死他。 程达觉得自己成了风箱中的老鼠,两头受气,苦着脸道:“明中官,平康坊的东南角人多,咱们若是出手搜索,定然会惊动那些人,他们一旦暴起……” 明静心中一凉。 贾平安屈指叩击着案几,提醒她自己将作总结性发言,“咱们是百骑,惩恶扬善是咱们的使命,可若是因此而让无辜百姓伤亡,于心何忍?做人……要有良心!” 明静有些茫然,心想难道我真的很蠢吗? 看看连程达都知晓的道理,我却一无所知。 贾平安见她茫然,心中有些不忍,但想到了邵鹏的前车之鉴,他只能硬着心肠怼了过去,“不懂,便学。” 他觉得明静会反驳。 “和谁学?” 要想学得会,得和师父睡……贾平安:“……” 程达起身,一脸正色,“今日我去禁苑看看,若是能把那群人引出来也是好事。” 明静很悲伤。 等程达走后,她问道:“程达宁可去冒险,也不肯教我,为何?” 当然是因为你的宫中属性,程达担心被炮灰了。 贾平安认真的道:“因你太美。” 明静摸摸脸蛋,心中微喜,但马上反应了过来,“可我是男装。” 贾平安微笑道:“对,就是因为男装,所以程达才避开。” 明静明白了,脸羞红,人怒不可遏。 “你说我可是很笨?若是如此,陛下为何让我来百骑监督?” 明静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贾平安随后出去。 半个时辰后,他再回来时,见明静依旧是这般模样,就随口道:“你并不笨。” 明静见他肯回答,就问道:“可为何我不懂那些?” “因为你以前都在修炼。” “是啊!”明静瞬间就释然了,然后淡淡的道:“小贾……” 哥一巴掌! 贾平安淡淡的道:“林妹妹。” 明静瞬间炸毛了,“别叫我林妹妹。” 那个肺痨的女人没出息,竟然坐视自己喜欢的宝玉娶了别的女人,自家被活活气死在床上。 “林姐姐。” 贾平安笑着出去了。 明静看似愚钝,但你若以为百骑的事儿她不知道,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她每日在百骑里转悠,每一次议事看似愚钝,实则都暗中记了下来,回头送进宫去。 这才是李治需要的‘监军’,当初老邵就是被‘腐蚀’了,监督形同虚设。 贾平安去了铁头酒肆。 许多多依旧金鸡独立在练字,一只脚站的纹丝不动。 我这也算是帮了她的忙吧? 贾平安随即就理直气壮的提出了要求,“东南角有十余大汉,全是外地来的,应当深居简出。” 许多多的兄弟们出发了。 许多多有些为难的道:“武阳伯,虽然你对奴多有帮助,虽然你……文武双全,诗才无双……” 这妹纸看来是仰慕我许久了。贾平安心中暗喜,“说这些做什么?” 许多多鼓足了勇气,微微昂首,于是贾平安就看到了蛇颈,果然手艺不错,深度也不错。 “可你差遣那些兄弟……不能不给钱呐!” 我原以为我们之间是纯真的友谊,没想到你竟然要用铜臭来玷污它! “好说。” 许多多觉得贾平安会给十贯钱。 晚些,包东来了,带来了一车财物。 “武阳伯说只管花销。” 这里有铜钱和布匹,折算下来少说值上百贯。 许多多赞道:“果然,跟着武阳伯就是好。” 金钱就是动力,随即那些恶少们迸发出了巨大的热情,日夜不分的在平康坊东南角转悠查探。 “兄长。” 有恶少发现了问题,“有一批人也在查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贾平安很有兴趣知晓是谁在背后准备捅百骑的菊花。 “去查!” 不得不说,在许多时候恶少比官方人士的办事效率要高。 贾平安正在琢磨那条蛇的蛇尾在何处时,消息就来了。 恶少一脸的讨好之色,“武阳伯,那些人领头的便是周醒。” 周醒原先在外面活动颇多,连恶少们都认识。若说王琦不出台,那么周醒就专接外卖。 王琦…… 王琦竟然也盯上了这伙人,就说明不是关陇那一伙儿的。 那么他们是谁? “查!”贾师傅知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查到的,赏十贯钱。” 疯了! 顷刻间许多多的身边空无一人,所有的兄弟都出发了。 许多多觉得只需一声令下,贾平安就能收编了自己手下的兄弟,一时间不禁悲从心来。旋即又念及亡父当年的希望,于是平心静气的继续练字。 一笔一划…… 心,便渐渐的静了下来。 消息不断汇拢。 贾平安晚些回到了百骑。 “盯着周醒他们。” 这是他留给许多多的任务。 百骑。 “就该围杀了。” 明静杀气腾腾的道:“只需五十人就能围住他们住的地方,随后弓弩齐射,多少人也不够杀。” 她心中忐忑的看着贾师傅。 可有长进? 贾平安微微颔首,“想法不错。” 明静心中一喜,神色难免就多了些意得志满之意。 没有事业追求的女人就这样,一点儿成绩就能让她心满意足。这样的女人活得简单,让人羡慕。 “但!” 贾平安找到了些做领导的感觉,淡淡的道:“做事不要老想着横冲直闯,我说过多次了,咱们是百骑,是一心为民的百骑。打打杀杀不健康,许多事……不能头脑简单的想做就做。” 程达猛地想到了一类事,不禁露出了些暧昧之色。 这个lsp。 明静皱眉道:“难道还有别的法子?” “当然!”贾平安看了程达这个lsp一眼,“周醒带着人正在搜索那些人的踪迹……有他们在,为何咱们要急吼吼的去围捕?” 明静不解,“可若是他们先动手,不但人犯都进了他们的手中,功劳也没了。” “功劳只是过眼烟云。” 贾平安靠在墙壁上,“包东。” 包东进来。 程达和明静都不知道贾师傅想做什么。 贾平安吩咐道:“你带几个身手矫健的兄弟去,等周醒他们准备动手时,提醒那些人。” 程达就像是吃了一坨翔般的苦着脸。 明静一脸呆滞。 “这是挖坑埋人啊!”程达拍着大腿,觉得自己果然不是贾师傅的菜,“等他们动手时,却发现那些人早有准备,突击就变成了被伏击。等他们死伤惨重时,咱们再出手,顺带还能搏一个救援刑部人员的好名声……急公好义、以德报怨武阳伯。” 明静觉得自己太单纯了。 贾平安打个哈欠,“我这几日忙碌,去补个觉,有消息通知。” 他一出去,明静就欢喜的道:“原来竟然还能如此!这便是驱虎吞狼吧?咱们就是渔翁,武阳伯果然手段高妙。” 她不肯在贾平安的面前夸赞他,但此刻却忍不住了。 她寻了纸笔在记录着。 程达问道:“明中官在记录什么?” 明静摇头,“没什么。” 她在记录贾平安的手段。 十年二十年后,我定然也能成为一个手段高超的……高手! …… 刑部,王琦的值房内。 他跪坐在案几后绣花,对面坐着陈二娘。 “周醒带着人已经跟了去,若是能有发现,便会立刻动手。” 陈二娘看着神色平静。 王琦抬头,说道:“这些人刺杀贾平安,我本想放任,可却发现他们窥探长孙相公,若是他们对长孙相公下手,我百死莫赎。至于你……” 他的眼中多了阴郁,“你可是心疼那贾平安了?” 陈二娘心中一震,急忙解释道:“奴并无此心,那贾平安见面就动手动脚的,奴早就想杀了他。” 王琦的眼睛渐渐多了血丝,嘴唇也越发的红了,“罢了,我只是随口一说。” 陈二娘心中一松,赶紧表态道:“那扫把星贪色,丑态百出……” 可她却觉得小腹有些发热。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王琦把针线放下。 来的是周醒身边的人,进来后说道:“王主事,咱们发现了那些人,准备动手了。” 王琦点头,嘴角勾起,“贾平安也在查那些人,不过咱们抢先一步,随后他定然抓耳挠腮的想知晓这些人刺杀他的动机。而且功劳也没了,百骑内部将会生出些波澜来……动手!” …… 平康坊东南角的某个宅子里。 “这里住着颇为不错,辛先生为何还要去别处看房子?” 冯五有些不解。 一个男子坐在屋檐下乘凉,惬意的道:“这里窄了些,若是能换个宽敞的地方,咱们也能睡舒服些。晚上全是呼噜声,醒来就别想再睡了,难受。” 十余人都纷纷赞同。 冯五皱眉道:“大事之前,莫要贪图享受。” 叮! 瓦片上突然有东西落下,却是一块石头。 “哪家的顽童?” 冯五恼了。 外面有人说道:“来了好些凶神恶煞的持刀大汉,怕是要杀人嘞!二郎,赶紧走。” “兄长,等等我。” 冯五变色,挥手。 众人进去拿了兵器,冯五指指大门两侧,众人分开埋伏。随后冯五让人把门栓打开。 冯五心中焦急,担心冯先生和乔震他们回来撞到了这群人。 但现在只能等着动手。 晚些,外面传来了细微而密集的脚步声,最后在大门前停住。 冯五举手。 众人把兵器拿稳,眼中多了杀机。 门外,周醒指着大门点头,一个大汉猛地推门。 呯! 大门意外的开了。 竟然没上门栓? 周醒来不及想别的,喊道:“杀进去!” 二十余人冲了进去。 既然是突袭,就该是一往无前的姿态。 刚杀进去,有人喊道:“人呢?” “耶耶在此!” 两侧的伏兵暴起,挥刀砍杀。 周醒的人被这一波偷袭砍杀的死伤惨重,剩下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围在中间砍杀。 周醒站在门外,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 这是个圈套啊! 一阵脚步声传来,周醒喊道:“救命!” 巷子尽头转过来一人。 周醒见了下意识的喊道:“武阳伯救命。” 方醒拎着横刀,带着人呼啸而过。 里面马上就成了战场。 弓弩齐射,结阵冲杀…… 周醒回转,站在大门外,和残余的两个手下木呆呆的看着里面的厮杀。 那些贼人在大堂前固守,一波箭矢过去倒下大半,旋即就冲杀过来。 贾平安也不后退,双手握刀,迎面一刀就砍杀了一个贼人。 接着他冲进了贼人中,左右劈砍,竟然无一合之敌。 这人竟然这般悍勇? 这是周醒第一次见到贾平安放开手厮杀,不禁面色惨然。 他不是对手。 王琦就更不用说了,真要动手,贾平安一刀就能剁了他。 贾平安回身走来。 身上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让周醒不禁干呕了一下。 看看贾平安众星拱月的模样,周醒心中难受,担心被奚落,就准备回去。 “就在这里。” 外面有马蹄声。 周醒侧脸,见数骑转过来,然后加速。 为首的竟然是刑部侍郎汪海。 刑部有两个侍郎,一个是汪海,一个是杨慎孟。 杨慎孟便是他们的人,而汪海却是不屑于和他们为伍。 汪海下马,吊梢眉一挑,问道:“如何了?” 周醒楞了一下,汪海皱眉,三角眼越发的细了,“说话!” 周醒急忙说道:“先前我等率先发现了贼人的踪迹,随即突击,谁知道……” 汪海见他吞吞吐吐的,就不耐烦的进了院子。 院子里全是尸骸,穿着官服的倒下了许多,比贼人还多。 贾平安正在带人审讯俘虏,没关注这边。 汪海回身,“这便是你的突击?” 周醒辩解道:“不知为何,贼人竟然在里面伏击。” 汪海骂道:“蠢货!必然是你等行事不密,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说的便是你这等蠢货!” 贾平安听到了叫骂声,见是汪海就过来。 汪海关切的问道:“可问出来了?” 贾平安摇头,“应当是死士。” 汪海点头,“老夫就是知晓如此,这才急匆匆的赶来。对了,今日幸亏百骑及时赶到,否则刑部怕是要全军覆没了。” 周醒:“……” 算下来确实是贾平安救了他的手下,但也只剩下了小猫几只。 贾平安笑道:“百骑早就盯住了这伙人,只是担心他们还有同伙,所以我便令人暂且不动,谁知刑部突然动手,我便带着人跟了来,好在没来晚。” 那么说来……王琦一伙人是争功! 汪海看了周醒一眼,觉得刑部就不该让这些人进来。 但既然进来了,便是刑部的人,他郑重拱手,“多谢了。” 老汪有担当! 贾平安笑道:“虽说往日有龃龉,可在此刻却是一家人,百骑不会坐视不管。” “果然是以德报怨的武阳伯!” 汪海觉得自己没看错人,“若是你来刑部,老夫便把这个侍郎让与你又如何?” 这是极大的褒奖。 贾平安拱手,“汪侍郎过奖了。” 汪海回身,“过奖不过奖,看看这些人便知。” 周醒心中苦涩,却只能低头听训。 汪海喝道:“贼人是百骑拿获的,你还杵在这里作甚?还有脸要人犯来问话?滚回去!” 老汪这话……老油条啊! 贾平安笑道:“如此,擒获三人,给汪侍郎一人。” 汪海回身,“这不好吧。” 这些老家伙都不是省油的灯,贾平安笑道:“没什么不好,只管拿了去。” 汪海马上就笑眯眯的,却不用周醒的人,让随从带了一个贼人回去。 “回头喝酒。” 喝酒? 回头你怕是没心思喝酒了。 包东低声道:“武阳伯,不该给他们的。” 亏了啊! 大伙儿都是这个想法。 贾平安摇头,“都是死士,问不出话来,给他便是送了个人情。晚些老汪定然要后悔。” 确实是如此。 晚些刑部一场拷打,汪海和杨慎孟都在场,可贼人却咬死不说。 “这些人窥视长孙相公,刺杀武阳伯,可见来历不简单。”杨慎孟在分析。 汪海起身,“再用刑!” 惨叫声不断。 晚些,动手的人傻眼了。 “死了!” 艹! 竟然这般死硬! 汪海想到自己欠了贾平安一个人情就觉着亏得慌! 第387章 拒绝,代入 百骑内。 几名百骑轮班盯着两个贼人,手中拿着锣鼓,见他们要闭眼就敲打一下。 只是三日,其中一个贼人就喊道:“杀了昏君,为吴王报仇。” 擦! 刚走到门外的贾平安身体一震。 竟然是李恪的手下? 另一个贼人喊道:“马老三,你醒醒。” 那贼人猛地摇头,骂道:“奸贼,竟然这般折磨人……” 百骑笑道:“这是武阳伯的主意,没想到竟然意外的好使。再熬熬,看看你等可还能说些什么。” 那贼人突然伸出舌头,猛地咬下去。 鲜血喷了出来,贼人痛呼一声,什么睡意都没了。 “这是何苦!” 贾平安摇摇头,“咬舌不能自尽,只是让自家痛苦。” 另一个贼人却毫不犹豫的伸出舌头,猛地咬去。 好了,这下他们睡不着了。 贾平安叹息出去。 但消息还是得禀告。 这次他亲自进宫。 “吴王?” 李治本是漫不经心的模样,闻言眼神一动,接着再度平静。 “可有漏网之鱼?” 我也不知道啊! 贾平安低头,“臣不知。” 若是有漏网之鱼存在,下次会不会在李治出行时来个博浪一锥。 李治的语气平静,“此事你做的不错,那些人刺杀你,你竟然不急不躁,颇有分寸。” 竟然是很满意的口气。 被刺杀是好事? 贾平安已经猜到了动机。 那些人一时间无法刺杀皇帝,干脆就杀一个皇帝的心腹来解解馋再说。 李治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眼神都柔和了些。 “此事你抓紧盯着,若是发现了那些人,务必用雷霆手段!” 李治看似平静,可用词却有些虎狼。 雷霆手段,这是连活口都不想要了。 为何? 难道是有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贾平安一直在想着,猛地醒悟,心想难道我有做八卦男的潜质吗? 李治看着他出了大殿,面上浮起青色,冷笑道:“死之前还布置了这些,真当自己是文武全才?” 晚些,有人进了长孙无忌的值房。 “相公,吴王留下了些人手,先前刺杀了贾平安,随后还盯着你。” 长孙无忌抬眸,淡淡的道:“贱人生的儿子也是贱人,死都死了又能如何?若是他能复活,老夫便请了玄奘把他镇压塔底,永世不得超生!” 他起身出了值房,站在门外喝道:“来人!” 十余大汉上前。 长孙无忌沉着脸道:“被人跟踪竟然毫无察觉,打!” 值房外马上就变成了刑房。 渐渐的,闷哼声微弱。 晚些有人禀告,“相公,都打死了。” 长孙无忌随意的摆摆手,这官员出去吩咐道:“这些人和外人沟通,图谋不轨,家人全数拿了。” 这官员说完就去了外面。 有人跟了出去。 “相公这是何意?” 官员默然,良久说道:“百骑和王琦的人都发现了那些人的踪迹,相公身边的侍卫却毫无知觉,不是无能便是失职,不管是哪一项……都留不得了。” “伴君如伴虎啊!”身后的官员低声感慨。 官员并未反驳长孙无忌不是帝王,而是微微点头。 随后一批新的侍卫再度进来。 …… “陛下,此等事不可轻忽,当清查长安城。” 朝会中,议事完毕后,柳奭就提及了刺杀之事。 褚遂良看了长孙无忌一眼,也赞同这个看法,“那些贼人盯住了长孙相公,若是他们铤而走险……陛下,还是出动大军清查吧。” 遇刺的是朕的心腹,而不是舅舅!李治淡淡的道:“刺杀的是贾平安,舅舅这里,朕派些人跟着。” 长孙无忌目光复杂的看着他,“多谢陛下,老臣的人尽够了。” 李治微笑道:“如此也好,若是有差只管说。” 皇帝的人留在身边,那是坑。 但此事却不好再提。 “那些贼人果真这般凶悍?”李勣还不知此事。 褚遂良点头,“刑部先去突袭,结果被他们一阵砍杀,若非……” 他说不下去了。 李治微笑道:“若非百骑及时赶到,刑部的人怕是要全军覆没了。百骑随即剿灭了这些贼人,擒获三人。刑部拿了一人,却咬死不说,最后用刑打死。百骑那边有两人,咬舌自尽未死。” “果然是死士。”李勣发现长孙无忌的神色有一些古怪。 李恪的死士啊! 他想到的是李恪自尽前说的话。 “长孙无忌窃弄威权,构害良善,宗社有灵,当族灭不久!” 他的眉间多了冷色,说道:“陛下,老臣以为,蜀王当诛!” 蜀王李愔乃是李恪的同母弟,因为房遗爱谋逆一案被贬为庶人,在巴州监视居住。 这是要斩草除根之意。 李治沉声道:“蜀王并无大错。” 皇帝竟然拒绝了? 长孙无忌失态的抬头,“老臣以为不可小觑。” 李恪是他们共同的对手,为何反对诛杀蜀王? 李治沉思…… 晚些,他叹道:“都是宗室,先帝在天之灵看着,朕……不忍!” 长孙无忌眯眼微笑:“陛下英明。” 随后大家各自散去。 李治坐在那里,王忠良想说该回去了,可今日他穿的单薄,若是跪下去膝盖难受。 良久,只听一声冷笑。 “再杀,宗室便要人人自危了!” …… 贾平安出了百骑,本想去寻娃娃脸修炼,却看到墙壁上多了一道痕。 那个死卧底想做什么? 贾平安去了铁头酒肆。 “见过武阳伯!” 那些恶少见到他就像是见到亲大哥一般的热情。 郑远东依旧在角落里,一脸莫测高深的对许多多说道:“人生数十载,能有何为?心中不宁为何?只是心灵漂泊无依托罢了。所以要时常静心,若是不成便去看看佛经……” 咳咳! 贾平安打断了他的pua,许多多起身道:“多谢先生,奴又学会了些。” 郑远东心想我可是哄了你许久,好似毫无用处,今日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学会了什么?”郑远东希望是心灵的共鸣。 许多多木然道:“原来男人就是这般哄骗女人的。” 郑远东一怔,旋即把玩着手串,干笑道:“那些庸俗之辈,如何能相提并论?” 许多多皱眉,“可都是想睡女人。” 呃! 郑远东无言以对。 他是真的喜欢许多多,所以每次来才费尽口舌的卖弄自己的长处。 可贾师傅的更长。 许多多给贾平安挪挪凳子,低声道:“武阳伯可要冰酪吗?左边有家胡人开的店,奴吃过还好。” 贾平安摇头,许多多随即出去。 郑远东收敛心神,“那些刺客是谁的人?” “吴王。” 贾平安也想知晓这里面的事儿,就问道:“陛下为何想弄死吴王?” 郑远东还在震惊中,闻言抬头,先是茫然,然后摇头道:“不知。” 你什么都不知,这个卧底做的也太失败了吧。 “吴王如何?” “吴王……”郑远东眯眼回忆着,“吴王步履稳健,颇有些龙行虎步之势。为人沉稳,看人时目光锐利,于军政两道颇有建树。” 这便是个人才。 贾平安在想若是李恪被立为太子如何。 想来想去头痛,他起身道:“我回去了。” 郑远东干咳一声,“那个……许多多对我可有意?” 贾平安看着他,“你喜欢多多?” “多多这个称呼好。”郑远东赞美着,“是啊!” 你这死卧底,哪天被长孙无忌发现了定然死无葬身之地。就算是没被发现,等长孙无忌倒台了,弄不好李治会杀你灭口。 怎么看郑远东都是没前途的那种,贾平安摇头,“我不知。” 别祸害人了,回去继续卧底这份更有前途的事业吧。 郑远东苦笑道:“我在那边苦熬,确实不该,也配不上许多多。” “长孙无忌可信重你?”贾平安觉得老郑有些原地踏步的意思。 “难。”郑远东惆怅的道:“若是惺惺作态,长孙无忌何等的眼力,顷刻间便能看出来。所以我只能小心谨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人要有追求,哪怕是卧底也是如此。”人若是没有追求,那和咸鱼有何区别?贾平安语重心长的道:“你既然怕,那便代入。” “何为代入?” “就是把自己当做是长孙无忌的人,当做是他的心腹,急他之所急,想他之所想。” 郑远东回去,小心翼翼的请见长孙无忌。 “相公,百骑那里有两个贼人,要不全数要来审讯?” 他的眼中多了担忧之色,“我担心还有余孽,若是不能问出来,相公出行不便。” 长孙无忌看了他一眼,“老夫令人杖死十余人,有人胆战心惊,有人强笑,唯有你却只想着老夫的安危……” 代入大法第一要点:感情要真挚,但不能浮夸。 郑远东低下头,有些为难的道:“相公,其实……我也怕。” 长孙无忌不禁莞尔,“见到杖责打死人,不怕是假的。可老夫便是要让那些人看看,让他们害怕,知晓做事要尽职尽责的道理。” 果然,感情真挚不浮夸便会得分。 郑远东随后又说了些话,最后走时,长孙无忌竟然赏了他一块玉佩。 站在门外,郑远东觉得自己往日看低了贾平安。 他想起了贾平安最后的那句话。 “你以为自己是个卧底,其实,你只是个演员。” …… “贾平安!” “到!” 晨风烈烈。 贾平安站在队伍的前列,昂首应声。 然后他回身骂道:“要这般应声,要朝气蓬勃,看看你等不过是二三十岁,就如同是青楼里被掏空身体的嫖客,应声有气无力,低着头,地上有钱?有钱也轮不到你等去捡。” 大统领为何发怒? 明静不明白,但大清早就看着数百男人操练,那种阳刚之气满溢的感觉很舒服。 贾平安退了回来,“程达接着带他们操练,再不老实,我便和左武卫梁大将军商议,让你等去掏茅厕。” 马上士气就起来了。 贾平安双手抱臂站在堂前,很满意自己的麾下,见明静一脸‘看男人’的渴望,就问道:“可是觉着很是养眼?” “是啊是啊!”明静并未否认,“你们看女人也是如此吧?” “对。”贾平安摸着下巴,“若是有数百美女站在前方,那是何等的赏心悦目。” 明静突然讥笑道:“随后那个什么……你昨日说的什么?” 精进人亡! 明静不知道这话的内涵,但依旧感受到了里面的暧昧含义。 “呸!” 她呸了一下,觉得自己口误了。 “男女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贾平安觉得这个女人有些走火入魔了。 “武阳伯,宫中来人了。” 我的长腿妹子! 贾平安屁颠屁颠的就去了。 明静不屑的道:“浪荡子!” 包东干咳一声,“明中官,武阳伯还是童子。” 大统领还没开荤,你可不能污蔑他。 明静看了他一眼,“你今日果然英俊。” 包东暗喜,“一般般而已。” 明静冷吓道:“我会在陛下那里说百骑的包东整日就知道哄骗女人,不知做事。” 包东面如土色,“明中官威武。” 哼! 果然男人都是吃硬不吃软的! 明静觉得自己抓到了真谛。 但旋即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是在和贾平安长期的互怼中学到的经验。 贾平安去了外面,卫无双带着羃?站在那里,见他出来就说道:“有人要问话。” “谁?” 卫无双侧身,后面两个板着脸的内侍。 其中一个就是沈丘。 晚些进了百骑,沈丘带着人去查验那两个贼人。 “舌头咬断了一截。” “问话,用手写。” “打!” 惨叫声传来。 贾平安和卫无双站在外面,低声说道:“如今宫中如何了?” “皇后越发的端着了,萧淑妃依旧泼辣不讲理,武昭仪带孩子,陛下最爱去。” “无双,我问的是你如何了。” 渣男开动唇舌,蛊惑妹纸。 卫无双看了他一眼,“我很好,才将打了一人。” 贾平安干笑道:“要不……出去喝酒?” “不行。” “那改日?” “好。” 卫无双很爽快的就答应了,随后进宫。 蒋涵很忙,但见到她依旧把事情丢下,问道:“你昨日去了感业寺,苏荷如何了?” “苏荷修炼的不错。”卫无双舔舔嘴唇,“越发的稳沉了。” 苏荷的体重又回来了,脸上也多了些肉。提及贾师傅心痛她瘦了,就会笑。 那个傻丫头啊! 蒋涵捂额,“贾平安对她是何意?” “应当是喜欢吧。” “苏荷娃娃脸,一般的谁喜欢?”蒋涵从女人的角度出发,觉得侄女很危险。关键是侄女还有些凶…… 卫无双一怔,“要不我去问问。” 她再度出宫去寻到了贾平安。 “你说,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当然是玩年的女人……贾平安看了一眼她的长腿。 卫无双皱眉,“说实话。” 那么…… “不闹腾的吧。” “不闹腾是什么意思?” “就是愿意踏踏实实过日子的。” 苏荷好像就是这种吧? 但苏荷的脸…… 越修炼肉越多。 “若是胖一些呢?” 胖一些手感才好啊!贾平安在盯着刑房,随口道:“微胖才好,有肉。那些看似身材好的,都是骨架子。” 那苏荷是微胖吗? 身材是,但很凶。 卫无双却不好问,“若是再胖些呢?” “这就要看胖在什么地方。”一个内侍出来了,寻了包东要锤子,贾平安心想这多半是要捶打手脚,“胖在凶,胖在屁股都好。” 呸! 口无遮拦的登徒子。 卫无双昂首,“知道了。” 苏荷满分啊! 贾平安一怔,觉得不对劲,“你问这个作甚?莫非……你又喜欢男人了?” 卫无双脸色绯红,飞起一腿。 贾平安毫不犹豫的抓住脚腕,卫无双发力横扫,贾平安双手抱住。 “放手!”卫无双准备挥拳。 “不放。”贾平安口中说着不放,却松开了手。 登徒子! 卫无双回宫复命。 卫无双的腿法绝非浪得虚名,在平壤时,曾一腿踢断倭人的三根肋骨,接着一腿爆头。若是她拿出这等本事来,贾平安早就被踹趴下了。 啧! 贾平安没想到经常口花花,竟然把长腿妹子给弄的脸红了。 看来男人的唇舌作用不小啊! 长腿妹子得腿不但长,而且笔直,贾平安想想就流口水。 还有娃娃脸的大凶之兆。 啧啧! 沈丘带着人出来了,身上一股子血腥味。 “如何?”贾平安心想宫中兴许有秘传的刑罚,能让那两个贼人招供。 沈丘摇头,“都是死士。” 那你来干啥? 贾平安看了包东一眼,包东说道:“都死了。” 贾平安怒了,“老沈,你特娘把贼人都弄死了,后续从哪弄口供去?” 沈丘木然道:“都是逆贼,早死早好。” 这是皇帝的意思! 贾平安明悟了。 但那些残余的人呢? 他觉得头痛。 王琦也头痛。 “那些贼人可还有?” 周醒摇头,“不知。” “这不知那不知,你知道什么?” 王琦拿起了针。 周醒浑身颤栗。 陈二娘赶紧起身出去。 这个死变态! 她暗自骂着。 “啊!” 里面传来了压抑的惨叫声。 晚些周醒出来了,脸上多了些血点。 他带着人出去查探。 走在皇城中,他不时摸摸脸上的针眼,眼中多了恐惧之色。 前方,贾平安刚好带着人出来。 双方逼近,对峙。 要开干了! 路过的官吏都饶有兴致的等着看大戏。 贾平安淡淡的道:“见到救命恩人,不该行礼吗?” 瞬间周醒脸上的针眼又溢出了鲜血。 …… 求票啊! 晚安! 第388章 盛唐气势 皇城里全是军队和官吏,时刻都有人在外面行走。 此刻人就不少。 王琦等人的来历有些人知道,所以难免窃窃私语。 “是长孙相公那边的人。” “他们才将进了刑部,看似得意洋洋。” “武阳伯说他救过周醒?” “那不是他的对头吗?” “说不定是假的。” 周醒听着这些话,心中憋屈得慌。 但贾平安是真的救了他……的两个手下。 至于他,当时就跑路了。 可他一直不敢说,反而说自己当时在和那些贼人厮杀。 于是……贾平安以德报怨救了他的事儿就是板上钉钉了。 憋屈啊! 周醒拱手,“见过武阳伯。” 贾平安微笑道:“我这人心善,阿猫阿狗都会救,所以不必放在心上。” 可你刚才却主动提及,并要我行礼。 周醒面色微红,冷笑道:“伪君子。” 贾平安的声音很小,他的声音很大。 贾平安叹道,“何苦?” “走了走了。” 见贾平安走了,众人都纷纷离去。 “那武阳伯好歹也救了他,这人竟然说武阳伯是伪君子,啧啧!这份霸道。” “毕竟是长孙相公的人,你救了就救了,还想要感谢?” “是啊!惹不起,惹不起。” 周醒的面色一会青一会紫的。 贾平安出了皇城,看着大太阳有些头痛。 阿宝长嘶,示意他赶紧上。 上了阿宝,贾平安一路去了铁头酒肆。 “还是没发现异常。”许多多的小弟们在查漏网之鱼,可却没有发现。 贾平安有些失望,“多多,你这刺青在何处做的?” 许多多用手掩了一下凶,“那人在东市。” “他擅长什么刺青?” “擅长虎豹。” “没有龙吗?” 许多多:“那是犯忌讳的。” 龙虎豹多好? 贾平安随即回去。 这么好的太阳,不去耍耍对不起老天啊! 他骚动了,想去禁苑。 边上的行人中,乔装的辛先生和乔震盯着他远去。 “为何不动手?” 乔震觉得辛先生太谨慎了。 辛先生摇摇头,“你看看他的左右两侧。” 乔震仔细看去,就见几个大汉一直跟着贾平安的左右。 “那贾平安看似一人出行,可身边却有不少人,这是想引诱咱们出来,一网打尽。” 晚些二人去了住处。 看着仅剩下的三个大汉,辛先生很是难受。 “上次幸亏老夫带着你等去看宅子,否则也难逃一死。”他淡淡的道:“老夫大意了,以至于有此一劫。不过既然知晓了他们的手段,老夫便知晓如何避过。” 乔震去了厨房,晚些叫了一个大汉进去做饭。 饭菜很丰盛,有羊肉,有饼。 辛先生吃的很优雅。 吃完饭,他站在院子里,看着开始偏西的阳光,不禁冷笑。 “让你去查的事可查到了?” 乔震打个饱嗝,“那贾平安带着百骑和长孙无忌一伙是对头,几次让那伙人吃了大亏。” “这便是可利用之处。”辛先生抚须,“你晚些带人去……” …… 周醒带着人在平康坊查找着那伙人的残余,寻了小半日,一无所获。 “回去!” 周醒满脸油汗,脸上的针眼又痛又痒。 他懒洋洋的看着周围,哪怕是夏季,那些商人也声嘶力竭的在喊着。 “西域来的美厨娘做出的胡饼,每次做之前还会捂捂凶,这胡饼还带着奶香味呢!” 这手法不错啊! 周醒有些意动。 若是贾平安在,定然会不屑一顾。 后世这等标新立异的多不胜数,什么让妹纸用小嘴去采茶,用凶去发酵茶叶…… “来一个胡饼。” 周醒正好饿了。 排队的人不满,有人咆哮道:“滚后面去。” “你再说一遍?”周醒冷着脸,握住了刀柄。 以前我是个贼,可现在我是个官人! 呼! 他眼角瞥到了什么东西,下意识的低头。 接着有东西从头顶呼啸而过,他甚至感到头皮被蹭到了。 呯! 左侧就像是什么东西爆了一样,接着热乎乎的东西炸裂开来,喷溅的他一脸都是。 他缓缓偏头,抹去脸上的东西,低头一看,却是红白之物。 左侧他的那个手下此刻脑袋炸开,就像是被锤烂的瓜一般,里面的瓤飞溅的到处都是,而身体还突兀的坐在马背上。 “咿律律!” 长马长嘶。 “杀人了!” 周围的人纷纷逃窜。 “陈奥!”周醒这才嘶声尖叫。 他跟着王琦躲在黑暗中,堪称是无恶不作,但最多就是杀人罢了,这等惨状他从未见过。 那些随从都惊呼起来。 “查找凶手!” 这一声提醒姗姗来迟。 胡饼店里,李敬业一边穿衣一边出来,“哪里杀人了?” 身后,同样衣裳不整的胡女也跟了出来,见到那个死者后,不禁尖叫了起来,扑进了李敬业的怀里,一只手还不忘去摸他的钱袋。 李敬业只是看了一眼,“被铁球或是石头砸烂的。”,他一把抓住了胡女的手,把她拖了进去,“耶耶没看够,继续甩屁股!” 炸了! 平康坊从未发生过这等惨烈的事件,坊卒们来了,金吾卫的也来了。 周醒涨红着脸在嘶吼着,等他发泄完毕后,就急匆匆的去了刑部。 “谁干的?” 王琦眯眼在盘算着。 周醒怒吼道:“那是冲着我来的,若非我当时低头,爆头的便是我,是我!” 王琦冷冷的道:“我知道。” 周醒喘息着,眼中有惧色,“陈奥的脑袋全烂了,对了,李敬业就在前方的胡饼店里,王主事,我怀疑就是他干的。对,他力大无穷,正好投掷石块。” “石块砸的?”王琦只是想想那个场景就干呕了一下,然后拿起手帕抹抹嘴角,“若是李敬业干的,他会悄然隐退,而不会让你看到。” “他在胡饼店里玩胡女!”周醒怒道:“这是掩饰,拿了那胡女来拷打,问李敬业的去处,定然能查出来。” “蠢货!”王琦淡淡的道:“李敬业若是动手,定然是贾平安的指使,若是贾平安的谋划,你觉着能让你看到李敬业?” 周醒想了想以往在贾平安手中吃的亏,不禁摇头。 “此事……”王琦突然眸子一缩,“兵法云,虚虚实实才是用兵之道,贾平安若是故意的呢?” 周醒眼前一亮,“那便弄死他!” 王琦看了他一眼,“再去查查。” 周醒起身就出去。 “王主事,此事奴觉着怕不是贾平安做的。” 陈二娘微微低头。 王琦冷笑道:“这便为他辩护上了?” 哎! 老娘若是要投靠贾平安,只需脱了衣裳就是,而你……现在老娘脱了衣裳你只能面色潮红,其它啥都不能。 陈二娘不语。 王琦摸着针线,“你去看看贾平安在作甚。” 你不怕我去献身吗?陈二娘抬头,“奴不想去。” “嗯!”王琦的眼中多了些别的东西,陈二娘起身,“是。” 等她走后,王琦随即去寻了褚遂良。 “……一人被石块砸死,按照推算,动手之人必然是力大无穷。” 褚遂良沉吟着,“你等并无仇人。” 王琦的脸都红了一下。 这些年他带着手下干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儿,不是没仇人,而是仇人太多,只是慑于长孙无忌等人的权势不敢报复罢了。 王琦最喜欢看着那些人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百骑有不少好手。”褚遂良觉得这事儿就是一团浆糊,但最大的嫌疑还是百骑,“你等进了刑部之后,百骑可曾忌惮?” 王琦点头,“百骑颇为忌惮。” 褚遂良抚须,“如此多半便是百骑。” 王琦请示,“褚相,此事该如何?” “查找证据。” 褚遂良随即低头开始处置政事。 怎么查找? 这等事儿都是心证,觉得是你干的,那就动手。 王琦回到了刑部,凝神想了一会儿,“令人盯着贾平安。” …… 贾平安很忙,一大早要忙着查探消息,顺带怼一下明静。 “武阳伯,新罗使者上书陛下了。” 贾平安等了许久,就是在等新罗使者亮出此行的最终目的。 他随后去了礼部。 老许正在办事,见他来了就随口道:“来人,给小贾煮茶。” “不用了。”贾平安早饭吃了不少,不想喝汤。 许敬宗抬头,“你这是有事?” “许公,新罗使者进宫了。” “那又如何?”许敬宗一脸无所谓。 “许公,作为礼部尚书,你竟然不关心国家大事,你……你堕落了。” 贾平安没资格进宫,所以就想撺掇了老许去现场,顺带给新罗使者上眼药。 许敬宗哦了一声,“在其位谋其政。” 老夫只是礼部尚书,使者的事儿不归老夫管。 贾平安心中发狠,“许公,这可是立功的好机会。” “咦!老夫手头正好无事。” 他觉得这样有些丢人,就板着脸道:“说说。” 贾平安一番鼓捣,许敬宗微微颔首,随后进宫。 宫中,新罗使者正在侃侃而谈。 “金特进一直在怀念着当年出使大唐的岁月,梦中都在回想着长安……” 金特进就是金春秋。 长孙无忌冷哼一声,“金特进为何不亲至?” 褚遂良马上补刀:“是啊!既然要求册封,金特进为何不来?” 你是鹦鹉吗?李勣看了他一眼, 褚遂良冷笑着,若非这里有新罗使者,定然要出声呵斥李勣。 新罗使者叹息一声,“女王去了之后,金特进哀痛欲绝,形容不堪,不敢来见陛下。” 这话什么意思…… 女王去了,金春秋悲伤过度,整个人都变形了,估摸着李治见了会被惊吓的那种。 李治看了褚遂良一眼。 褚遂良前几日腹泻,整个人也是瘦脱型了,看着分外的让人瘆的慌。 咳咳! 褚遂良干咳着,“陛下,臣以为,新罗首要的还是稳定。” 这话没错,但…… 李勣说道:“听闻金特进对大唐颇为不满?” “没有的事!”使者想把贾平安杀了,悲愤的道:“金特进对大唐忠心耿耿,上次大唐使者去了新罗,对新罗颇为不善……” 这是对贾平安的指控。 李勣面色冷漠,刚想说话,使者继续说道:“女王本来还好,可在面见武阳伯之时,就突然呼吸急促,这便去了。” 长孙无忌冷笑道:“于是你等便让人去突袭使团?” 他没辩驳扫把星的真假,却抓住了新罗人的不地道。 使者落泪,“那些都是女王的心腹,女王在见了武阳伯便去了,他们觉着是武阳伯克死了女王,便自发冲击了驿馆。” 长孙无忌起身,不屑的道:“那么,当时在驿馆外的骑兵为何不去镇压?” 呃! 这是唯一的漏洞,当时那些骑兵就在驿馆外坐视。 但使者来之前就有了预案,他叹道:“当时使团内有人悍勇,把那些人冲杀了出来。” 那是李敬业。 长孙无忌觉得有些古怪。 “随后金特进大怒,斩杀了统军的将领。” 这是事后的赔罪。 不得不说,金春秋做事堪称是滴水不漏。 长孙无忌本意是压制新罗的嘚瑟,此刻达到目的,便坐了回去。 使者心中松了一口气。 一个内侍进来,“陛下,礼部许尚书求见。” 忠犬这是有事? 李治点头。 随即使者就说了金春秋的承诺。 “新罗将会是大唐最坚定的盟友,但凡有谁对大唐不利,新罗穷尽最后一人,也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使者说的嘴角都生出了白沫。 “见过陛下。” 许敬宗进来了。 行礼后,他说道:“陛下,臣听闻新罗使者为金特进请封?” 李治颔首。 许敬宗叹息一声,“陛下,臣乃礼部尚书,虽不管外交之事,可却经常耳闻新罗之事。据闻金特进众望所归?” 这是来给金特进助拳的! 使者含笑道:“正是。国中对金特进继位尽皆赞同。” “这便对了。”许敬宗说道:“陛下,臣听闻新罗国中圣骨血脉断绝……” 使者点头,觉得这位果然是有心人,“女王去后,圣骨血脉便断绝了。随后国中多番挑选,只能从真骨血脉中寻找人选。而金特进众望所归,被推举为继任者。” 所谓的圣骨便是那几家人,所谓的真骨便是次一等的那些人家。 这便是用血脉来划分等级,比世家门阀更为顽固。 “新罗人用骨品来判定出身,和九品中正制颇有些异曲同工。不过臣以为王者血脉不可轻易动摇,那金春秋不过是真骨,圣骨出身既然没了,那为何不从真骨中广为挑选呢?” 嘶! 长孙无忌默然。 褚遂良默然。 所谓骨品,实则便是大唐世家门阀的翻版,几家人自称圣骨,是新罗第一等人;随后便是真骨那些人家,是第二等。唯有圣骨和真骨能继承新罗王。再往下便是其它贵族。而且这些骨品等级之间互不通婚,更是赤果果的学习了大唐顶级门阀的制度。 但金春秋只是真骨,其它真骨血脉为何不能入选? 许敬宗说的理直气壮。 使者为难的道:“国中皆认同金特进。” 难道大唐还要干涉一番新罗王的人选不成? 许敬宗板着脸道:“新罗国中皆赞同,那你还来大唐作甚。另外,老夫怎地听闻金庾信的赞同者更多一些?” 轰隆! 使者只觉得晴天霹雳,“许尚书,金庾信不是真骨。” 许敬宗冷笑道:“若是王者血脉也就罢了,陛下自然会册封。所谓真骨不过是次一等的人家,如何能为王?老夫只听闻金庾信骁勇善战,若是他继承了王位,想来新罗会让百济焦头烂额。” 说着他拱手,“陛下,臣请册封金庾信为新罗王。” 使者瞠目结舌。 他想反驳,可他此行长安,就是为金春秋寻求大唐的支持。 否则他来干啥? 没有大唐的支持金春秋也能自封为王,可若是百济和高丽攻打,谁来襄助? 所以什么低头来求册封,不是为了尊重,而是为了利益。 李治心中微动。 金春秋此人他知道的不多,宰相们知道的也不多,最了解此人的贾平安说他野心勃勃。 贾平安…… 他看了长孙无忌一眼。 长孙无忌心领神会,说道:“金庾信此人如何?” 许敬宗仿佛去过新罗,和金庾信交好一般,自信的道:“金庾信在新罗颇有威望,百济数度入侵,新罗皆倚仗此人击败了百济……” “这是大才。”长孙无忌面不改色的在撒谎,“陛下,老臣以为可行。” 使者跪下,惶然道:“陛下,新罗上下皆盼望金特进继承王位呀!” “那你来作甚?”长孙无忌冷冷的道:“且回去,让金春秋登位便是了。” 他不知道许敬宗想干什么,但却知晓这是一个契机。 大唐在高丽那边倾注了太多的精力,而新罗却像是个累赘般得,不但不能为大唐分忧,反而会给大唐带来麻烦。 所以,吓唬一下也是好的。 至于新罗翻脸,这个可能他压根就没想过。 此刻大唐能打的牌太多了:对百济友善,如此百济自然会倾力攻打新罗。 新罗对大唐低头便是由于此,至于什么……仰慕大唐的威严,纳头就拜,这等话长孙无忌是不可能信的。 所以,他站在了许敬宗的一边,冲着新罗人露出了獠牙。 是低头,还是要倨傲? 一言而决! 盛唐气势由此勃发! …… 求票哎哎哎! 第389章 教主,叫板 新罗使者跟着贾平安一路来到了长安,这一路贾平安好言好语,就像是个慈祥的父亲般的,对他颇为照顾,让他觉得大唐应当如慈父般的温暖。 但金春秋有交代,到了长安后,必须要让人知晓女王的死因。 ——被扫把星克死的! 这样做的理由很简单,让大唐对新罗有愧疚感。 可他压根没想到李治和贾师傅相处许久,屁事没有不说,反而好事不少。 所以这等离间计无功而返。 随后便是请封。 虽然有人刁难,但都在他的计划中,不是难事。 直至许敬宗来了,一开口便是举荐金庾信继承王位。 金庾信的血脉哪有资格继承王位? 而且金庾信和金春秋这二人还是亲戚,这般闹起来如何得了? 使者万万不肯答应。 但许敬宗却不依不饶,一口就咬死了金庾信。 难道金庾信贿赂了他? 使者绝望中都产生了这等幻觉。 “其实,金特进也不是没有长处。”许敬宗话锋一转,唏嘘道:“陛下,臣记得当年金特进来长安时,风度翩翩,可就是活跃了些。连质子都是他的儿子。” 新罗曾留了质子取信于大唐,那便是金春秋的儿子。 使者本担心请封不成,回去会被金春秋弄死,闻言大喜,“金特进对大唐忠心耿耿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果然,小贾断定使者会服软! 许敬宗心中一喜,板着脸道:“新罗屡次挑衅百济,其间就少不了金春秋的蛊惑,这也是老夫不满的地方。” 这话没错,真德女王和傀儡差别不大,国中主要就是金春秋做主,金庾信是他最大的盟友。而金春秋的女儿女婿死于百济人之手,对此他痛苦不堪,发誓和百济不死不休。 “陛下,臣担心金春秋后续蛊惑新罗和百济开战,到时候新罗败北,必然向大唐求援。” 许敬宗很不满意的道:“若是如此,大唐不但要出动大军,还得一路运送巨量粮草过去。前隋征伐高丽败北,为何?臣以为粮草不济便是最要紧的缘故。所以,臣觉着……” 他看了使者一眼,“若是让金春秋继位也罢,可若是新罗向大唐求援,粮草得给五成!” 许敬宗求见,李治和宰相们都觉得是有事儿。 等许敬宗说出了建言时,李治觉得这是个辅助。 原先大唐对新罗颇为轻视,觉得蕞尔小国,倚仗大唐而活,能有什么作为? 可贾平安却告诉了他们,新罗对大唐并无半分好感,他们只喜欢利用大唐来撑腰,来对付自己的对头。 以往真的都是百济主动对新罗开战? 贾平安给了不少分析,君臣一致认为,其中不少都是新罗人主动挑衅引发的战争。 而高丽为何不加入? 因为高丽也忌惮大唐。 新罗看到了这个趋势,便一边对倭人低头示好,一边对大唐称臣,一边借机对百济出手。 这就是个祸害! 贾平安的看法影响了大唐君臣。 使者瞪大眼睛,“大军的粮草每日所需巨万,新罗小国,如何能支应?” 长孙无忌本觉得许敬宗的建言有些荒谬,对新罗过于苛刻了些,但此刻见到使者这番模样,心中不禁想到了贾平安的话。 ——新罗便是墙头草,哪边风大就往哪边倒。若是大唐衰微,第一个跳出来动手的便是新罗。 从双方的立场来说,长孙无忌希望贾平安横尸街头,但却对这番话琢磨了许久,最终觉得颇有道理。 他冷笑道:“新罗小国,既然如此,便本分些,若是新罗安分守己,百济那边自然不会生事。” 贾平安的判断是新罗不安分,所以引得百济只能强硬。 这话他半信半疑,此刻便盯住了新罗使者。 新罗使者本身便是权贵,而且是金春秋心腹中的心腹,此次出来得了全权授权。他见长孙无忌竟然这般说,不禁身体一震,担心大唐已经了解了金春秋的想法。 “新罗并无此心。” 若是新罗无此心,使者必然会悲愤万分,而不是苍白无力的辩解。 长孙无忌坐下,看了许敬宗一眼。 ——下面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许敬宗大乐,“五成不能少,否则金春秋攻打百济引发混乱,大唐该如何?陛下,吐蕃威胁颇大,大唐在陇西驻军无数,每年需无数粮草。还有突厥降而复叛,反复无常,更是让大唐无暇分身。 既然新罗无心,那臣以为,便让他们自行厮杀吧,就算是新罗灭了,百济和倭国也会忌惮高丽,如此,辽东与大唐有何关系?坐视罢了。” 咦! 是啊! 这个想法极妙。 新罗就算是灭了,百济却会趁势崛起。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如此,百济野心勃勃盯着高丽,两国自然会对峙。随即倭人加入进来,高丽人一边防着大唐,不敢大肆对百济和倭国用兵,一边还得承受压力…… 李治甚至觉得如此局面比现在的还好。 妙啊! 李治面色微动,使者暗中叫苦,赶紧跪下,“陛下,新罗愿勉力为之。” 长孙无忌心中大喜。 李治也是如此。 宰相们的眼中都多了喜色。 前隋征伐高丽时,最大的问题就是粮草。为了粮草,杨广把国中弄的鸡犬不宁,最后沸反盈天,身死国灭。 先帝征伐高丽依旧是困于粮草,为此还动怒杀人。可粮草依旧是征伐高丽的最大问题。 若是新罗愿意承担五成粮草…… 你要说那是救援新罗,不是征伐高丽。可一旦大唐军队踏上了那块土地,唇亡齿寒之下,高丽迟早都会出手。 所以,此言一出,君臣心中只觉得一块大石头落地。 异日浮海而去,大军的粮草算是有着落了。 李治随口抚慰了使者,但最后却问道:“此事可能确定?” 使者心中沮丧,“外臣来时,金特进全权授命。” 既然是全权代表,那便没有问题。 晚些使者离去。 李勣才说道:“陛下,此事一成,大唐征伐辽东便多了三成把握,大喜啊!” 柳奭问道:“若是新罗不打,大唐只能打高丽,那这承诺岂不是无用?” 李勣微微摇头,却不肯回答。 许敬宗却说道:“新罗和百济为敌,还有倭人虎视眈眈,他们哪里会坐得住?定然会袭扰百济,随后开战。” 长孙无忌见柳奭还想说话,就沉声道:“此言不差。大唐此刻巍然,高丽不敢得罪。加之吐蕃为患,突厥余孽,西域还有虎视眈眈的对手,大唐哪有功夫去管什么高丽?” 他难得的对许敬宗微微颔首致意,然后说道:“陛下,有了这个承诺,下次大唐出兵新罗和百济,后顾无忧也!而且五成定的极好,大唐自带五成粮草,若是新罗翻脸,大唐依旧不慌……” 奸臣许此事做的不错! 连褚遂良都面带微笑。 这样的气氛久违了。 许敬宗却忍不住说道:“此乃贾平安的话。” 嗯? 李治一怔,“你是说,这些都是贾平安的主意?” 许敬宗突然发愁。 小贾都说了,让老夫领功,可老夫为何就说了实话呢? 他心中懊恼,但旋即就代入了为国为民的人设,“陛下,正是。” 老夫的心好痛。 李治没想到此事竟然如此,想到贾平安出使归来的判断,不禁觉得此子颇有些纵横家的风范。 “贾平安……此事做的不错!” 长孙无忌主动赞美了贾平安,许敬宗不禁想看看今日的太阳是否从西边出来了。 可他终究心胸狭隘,却不知长孙无忌的心态。 连褚遂良都赞道:“此事贾平安目光长远,当赏赐!” 晚些散去。 出了大殿,许敬宗形只影单的走在后面,不禁孤芳自赏,顾影自怜,想着小贾何时能进了朝堂,和自己联手御敌。 柳奭追上了长孙无忌等人,问道:“相公何必夸赞那扫把星!” 许敬宗也觉得好奇,按照他的揣度,长孙无忌不落井下石就算是好的,为何要夸赞小贾? 长孙无忌皱眉看着柳奭,“老夫与他不睦,但这是国事。” 褚遂良也淡淡的道:“若是平常,老夫当然要驳斥他,可大唐为先。若是有外敌,即便是生死大仇,只要他对大唐有益,老夫也能容他,为他牵马又有何妨?!” 褚遂良见许敬宗发呆,就冷笑道:“奸臣许!你却看低了老夫!” “哈哈哈哈!” 长孙无忌不禁大笑。 李勣眉间柔和。 李治就站在殿外,负手看着宰相们大笑。 “这便是大唐!” 他的眉间多了豪迈之色,“朕当领大唐横扫不臣!” …… 贾平安在礼部蹲点。 他坐在许敬宗的凳子上,靠着墙壁打盹。 “许尚书!” 一个官员来求见,发现门没关,便看了里面一眼,却见贾平安在打盹,不禁愕然。 这是礼部尚书的值房,他出去时,这间值房就不许任何人进入。 但贾平安打盹打的很是轻松。 晚些许敬宗回来了。 “这睡的,来人。” 许敬宗吩咐道:“去弄一盆水来,毛巾也弄来,给他洗脸。” 啧啧! 尚书的值房任由贾平安一人待着,回来尚书大人还令人送上洗脸水,就差给他马杀鸡了。 这等待遇还有谁? 贾平安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了新罗的事。 “老夫一番口舌啊!” 老许很兴奋。 你的口舌……没用吧? 贾平安暗自腹诽。 “新罗使者应了。” 好! 贾平安不禁狂喜。 他再清楚不过大唐渡海之后的困境了,粮草是最大的困难。如今新罗答应了五成粮草补给,大唐就能从容的收拾了百济,然后再收拾高丽。 老子果然是天才! 哈哈哈哈! 他不禁大笑。 这笑声畅快之极,直至许敬宗说道:“这是你的功劳。” 贾平安愕然,“许公,此事该是你的。” 他觉得老许该进朝堂了,于是便顺水推舟。 许敬宗觉得辜负了小贾的希望,难过的道:“老夫不由自主的说了此事的缘由。” 老许! 奸臣许! 贾平安气炸了,“我就想着你能进朝堂,你却……气死我了!” 许敬宗难为情的道:“老夫那时却不知为何,便说出了实话。” 这是长期自我暗示导致的结果。 贾平安不知道许敬宗如今已经不同于往日了。 在长期的心理暗示下,他已经把自己当做是了一个正直的人,一个积极向上的官员。 贾平安气炸了,回到百骑,见程达和明静在说话,就冷冷的道:“去查那些刺客的踪迹!” 程达:“……” 明静觉得他炸了,想说话,贾平安冷冷的道:“限定三日,查不到,严惩!” 呸! 狗官! 明静暗自腹诽。 但这是命令。 程达赶紧带着人出发。 明静皱眉,“你不高兴了。” “我高兴的很!” 贾平安板着脸,看着言不由衷。 明静叹道:“要如何才能不发火?” 是啊!最近我的火气好像有些大? 贾平安觉得这是青春期的烦恼,“消火。” “如何消火?”明静觉得贾平安这是遇刺的后遗症。 “……” 贾平安看看她的脸,再看看凶,面无表情的道:“你不行。” 说着他便出去。 明静不解,仔细琢磨了一番后,不禁想到了贾平安的目光。 消火? 贾平安去了平康坊铁头酒肆,弄了一大杯冰水。 一个恶少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的身侧,“武阳伯,周醒的人跟在了你的身后。” 贾平安点头。 恶少继续说道:“还有人在盯着周醒他们。” 李恪的人! 贾平安精神一振。 “在何处?” “就在外面。” 贾平安拍拍手,包东和雷洪出来。 “去看看。” 包东带着人去外面转悠了一圈。 “都走了。” 这是察觉不对劲,所以撤了。 贾平安皱眉,“盯住了吗?” 包东点头,“咱们的兄弟盯住了外围的那人。” 贾平安心中一喜,“若是能跟随拿到此人的踪迹,此事便妥当了。” 只要拿到那些刺客,旋即就能犁庭扫穴,随后贾平安也不必如芒在背的担心遇刺。 室内的光线暗淡了一下。 “如今不卖酒,客人去别处吧。” 外面有恶少在逐客,但那人依旧走了进来。 “果然是好地方。” 王琦走进来,坐在了另一个角落,“拿酒来,好酒好菜只管上。” 大爷不差钱! 这姿态很豪。 贾平安蓦地冷笑:“你用周醒来做诱饵?” 王琦淡淡的道:“你用自己做诱饵,却不知我早就让人盯住了外围,许多多的人盯着刺客之时,我的人便在他的身后,若是可以,一刀便能了结了他。” 这个比装的好。 许多多的眼中多了厉色。 陈二娘站在边上,目光扫过许多多,在胸口的蛇头刺青那里停留了一瞬。 这个渣男! 贾平安没说话。 王琦这是蓄势已久,就等着今日扳回一城。 既然如此,那便成全了他。 一个百骑进来,见到王琦楞了一下,贾平安说道:“只管说。” 百骑说道:“那人发现了刑部的人,开始躲藏。” 王琦的面色微变,下巴冲着外面摆摆,有人出去问话。 再回来时,那人刚想俯身附耳,王琦厉声道:“说来。” 咦! 这是要叫板? 贾平安心中一乐。 那人说道:“咱们的人想合围动手,不想那人机警,被发现了。” 王琦沉声道:“追!” 两边开始追杀刺客。 王琦看着贾平安,“我判定此人定然会往坊外逃窜。” 贾平安沉吟着。 往哪里逃窜不要紧,关键是要抓住人。 雷洪站在门外,有人来禀告,他回身道:“武阳伯,发现刺客。” 接着王琦的人也来了,“王主事,发现刺客。” 王琦微微一笑,“干得好!” 王琦冲着贾平安颔首,“围杀!” 贾平安淡淡的道:“跟着。” 不同的命令被传达了过去。 王琦微笑道:“既然发现了踪迹,那便围杀了事。为何跟着?你以为能跟到那些人的老巢?这是死士,既然发现被跟着,他便不可能回去。” “你的话太多。”贾平安喝了一口酒。 王琦只是一笑。 晚些消息再来。 “刺客从人群中跑了。” 王琦面色一青。 百骑这边却带来了好消息,“咱们咬住了他的踪迹。” 许多多跪坐在边上伺候贾平安,闻言说道:“这里是平康坊,人多嘈杂,若是刺客存心逃遁很难拿。” 王琦沉声道:“跟上去!” 这一波他算是输了,但还有机会扳回来。 刺客在不断的遁逃。 “他冲进了武侯铺,接着又冲了出来。那些军士也加入了。” “告诉那些金吾卫的人,务必要咬死刺客!”王琦的嘴唇越发的红了。 贾平安想到了陈二娘说的话,就仔细看着他。 一双手看着越发的白嫩,而且拿酒杯竟然翘着兰花指,喝酒也是细细的。 啧啧! 教主,久违了! 他的目光肆无忌惮,王琦扫了他一眼,“若是被刑部的人拿到了刺客,我便把刺客交给你,算是还了你一个人情。” 上次贾平安送了一个刺客给刑部,王琦一直耿耿于怀。 “刺客折返,冲出了平康坊。” 嗯! 王琦一拍案几,“一群废物,追!” 贾平安却在沉吟着。 一个百骑在候命。 贾平安抬头,“让咱们的人悄然盯着武侯铺!” 王琦看了他一眼,“他难道会躲进武侯铺?那便是瓮中之鳖!” 贾平安没有搭理他。 旋即刑部的人和金吾卫的军士追了出去。 而百骑的人却在武侯铺周围悄然布控。 没过多久,一个男子低着头绕到了武侯铺的后面。 他抬头看了一眼周围,装作是若无其事的模样,随即就隐身其后。 包东在斜对面的店铺里,欢喜的道:“武阳伯果然神算,准备动手!” …… 兄弟们,推荐票也来几发啊! 第390章 阿姐变邪恶了 出了平康坊,刑部的人和那些军士只是追了一阵就发现不对。 “他难道会飞?” 站在十字路口,众人看着四个方向,都没看到刺客。 “弄不好还在里面。” 周醒后悔了,“回去!” 众人急匆匆的跑回去,刚进大门,就见一个黑脸大汉迎面而来。 周醒目光扫过,突然身体一震,缓缓看过去。 大汉的脸黑的不正常,不均匀。 这是乔装! 关键是他的手中拿着的是什么? 一根铁棍! 周醒猛地一惊,刚想说话,左边包东喊道:“动手!” 右边的武侯铺后面窜出来一个男子。 “是刺客!” 周醒身后的人欢喜不已。 可百骑的人已经围了过去。 包东志在必得,所以想令人拦截刑部的人。 “拦住他们。” 他刚吩咐下去,就见一个东西从左边飞了过去。 那呼啸声让人头皮发麻。 包东不禁顺着这个东西的方向看去。 呯! 右边冲在最前面的一个男子的脑袋嘭的一声便炸了,红白之物漫天飞舞。 那东西其势未衰,又砸死了一个王琦的手下,这才落地。 竟然是一根铁棍。 黑脸男子跟着就冲了进去。 他一拳撂倒一人,捡起横刀,只是顺着一划。 惨叫声冲天而起,鲜血飙射。 周围竟然倒下了一圈人。 与此同时,百骑的人围住了刺客,只是一个照面,就占据了优势。 周醒喊道:“此人是刺客的帮手!” 黑脸大汉听到了身后同伴的惨叫,他回身,奋力扔出了手中的横刀。 “小心!” 包东看到横刀冲着麾下去了,不禁高声示警。 有人举刀格挡。 铛! 格挡的横刀被震落,飞来的横刀打着旋的掠过了百骑的肩膀。 “啊!” 百骑惨叫一声。 那刺客借着这个机会,竟然冲向了黑脸大汉。 黑脸大汉捡起了铁棍,暴喝一声,铁棍横扫。 周醒避得快,但他的麾下却倒了大霉。 铁棍所到之处,不是断手就是断脚,更有人被一棍打断了锁骨,跪在那里嚎哭。 乱了! 现场一片混乱。 包东喊道:“围上去!” 这里人多没法用弓箭,只能围杀。 黑脸大汉猛地回身扔出了铁棍。 卧槽! “避开!” 大伙儿都见识了黑脸大汉的悍勇,无人敢拦截铁棍。 黑脸大汉抢过一把横刀,斩杀一人,旋即单臂夹住了受伤的刺客,发足狂奔,很快就冲进了人群中。 看戏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哪怕是两帮人砍杀,依旧不能阻拦大伙儿的好奇心。 人群中惊呼不断,声音渐渐远去。 “追!” 包东带着人冲了过去。 …… “告诉周醒,要穷追不舍,刺客就是一人,他难道还能跑过这么些人?把圈子放大些,逼着他四处逃窜,只等他力竭时再动手,如此便能轻而易举,不战而屈人之兵。” 王琦在叮嘱着手下,最后吩咐道:“拿住了人,莫要让他自尽。” “是!” 手下出去了。 王琦举杯微笑,“武阳伯觉着如何?” 贾平安看着他,心想这人是变态了? 是了,若非是变态,他怎会来这里和百骑组建一个互不相干的指挥所。他是想炫耀,若是能成功,便能扭转心理颓势。 王琦为何这般执着? 贾平安无意间见到王琦的目光扫过陈二娘,眼中竟然有些痛苦之色,不禁恍然大悟。 王琦定然是觉得自己被戴了绿帽子,所以痛苦纠结,可他却另辟蹊径,让陈二娘经常来寻贾平安,以此来刺激自己。 这个变态的程度,连教主都比不过。 但贾平安真的很冤枉,他也只是摸过陈二娘的小手罢了,睡是没睡的。 让他继续变态吧。 想到这里,贾平安凝视着陈二娘。 陈二娘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心想这个疯子,竟然在这等时候还敢看过来,也不怕王琦大声呵斥,当场揭穿。 可……有什么可揭穿的? 陈二娘突然发现,自己和贾师傅之间清白如水。 按理她该欢喜,为自己感到高兴。可她却有些茫然若失的怅然。 为何? 王琦扫了她和贾平安一眼,觉得这是在暗度款曲。 胸口有东西在奔涌着,王琦喝了一杯酒压下去,觉得这是陈二娘在应付贾平安。 一定是。 可想到陈二娘每次拒绝去见贾平安的话,他的心头就在滴血。 ——那人喜欢动手动脚的,奴不愿去。 可他每次都逼着陈二娘去。 王琦的嘴唇红的吓人。 这是要疯狂了吧。 贾平安潇洒的举杯,陈二娘低头不应。 他遗憾的叹息一声,喝了一口酒,说道:“这大白天出了平康坊,周围便是四通八达,虽然路多了,可人却少了。除非刺客是飞毛腿,否则他出去便是自寻死路。” 王琦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火气,然后冷笑道:“慌不择路之下,他还有何选择?” “他当然有选择。”贾平安冷静的分析道:“刺客先前冲进了武侯铺中,他疯了?非也!他这是想惊动了那些军士,随后军士倾巢而出,参与围捕。” 王琦抬头,突然觉得这话有些道理。 “可那又如何?” 陈二娘缓缓抬头,看着自信满满,神采飞扬的贾平安,突然有些羡慕坐在他身侧伺候的许多多。 “刺客看似冲了出去,可武侯铺就在门口,人人都觉着他跑了,可他若是躲在了武侯铺那里……” 王琦霍然起身。 陈二娘的美眸中多了异彩。 许多多听的心神迷醉,给贾平安斟酒后问道:“这叫做什么?” “灯下黑!” 后世这等事儿不少,那些嫌犯藏身于治安机构边上的民房里,竟然躲过了几波清查,人称灯下黑。 许多多一怔,旋即明白了,“提着油灯,四面皆亮,唯有灯下照不到。” 她举杯,微微俯首。 “奴敬武阳伯一杯酒。” 这个角度能看到蛇颈以下的部位。 果然是深不可测呐! 贾平安举杯喝了。 “快去叫人,让他们回返。” 王琦看似神色平静,可那嘴唇红的就像是抹了口红一般。 陈二娘跪坐在那里,只是在等消息。 有人狂奔而至。 “刺客躲在了武侯铺的后面!” 一屋的人都在看着贾平安。 陈二娘的眼中迸发了异彩,下意识的举杯。 她马上发现了不对,急忙自己喝了。 王琦看了贾平安一眼,胸口有东西在不断的翻涌。 “围杀了他。” 他走出了酒肆。 有恶少说道:“客人还没付钱。” 这个小机灵鬼。 贾平安微微一笑,许多多道:“回头就赏他。” “出现了第二个刺客!” 百骑来人了。 “武阳伯,咱们围杀刺客时,来了个黑脸大汉,力大无穷,杀了刑部不少人,随即带着刺客逃了。” 晚些贾平安等人出现在了现场。 现场倒下了十余人,血淋淋的,还有骨折的在哀嚎。 “我等已经围住了刺客,黑脸大汉就这么杀了进来,挡不住。” 包东羞愧难当。 贾平安问道:“那人……和李敬业比较如何?” 包东摇头,“不知。” 到了这个境界,差距多少只有自己知道,外人不得而知。 随后金吾卫的人来了,开始清查平康坊。 但贾平安知晓这是无用功。 今日伤了一个刺客,顺带确定了王琦的变态,掌握了他的心态,这对于贾平安来说收获颇大。 以后要做决策时,得把王琦的变态加进去。 可哥没睡陈二娘啊!王琦一脸戴绿帽的模样是什么意思? 贾平安不解。 随后散去。 包东护着贾平安,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道:“武阳伯,陈二娘在偷窥你。” 以往贾平安和王琦是隔空交手,胜败都有缓冲的空间。今日他们是面对面的交锋,比拼的是智商和阅历,结果众目睽睽之下,贾平安碾压了王琦。 光芒万丈的俊美贾师傅,自然引得陈二娘动容。 回去把事情告诉了明静,贾平安准备早退。 “你又早退!” 明静端着脸,觉得自己作为监军该发挥作用了。 贾平安捂着胸,一脸难受的模样,“先前围杀刺客时,我一马当先,和那刺客大战三百回合,胸口受创,需要静养。” 明静一愣,贾平安已经出去了。 “骗子!” 明静喊道:“我要去宫中说你的丑事。” 贾平安在门口回身,“你难道是因爱生恨?对不起,咱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明静气坏了,脱下鞋子就扔了过来。 贾平安随手接住鞋子,出去后,竟然扔到了房顶上,大笑着走了。 回到贾家,三花端着铜盆过来给他洗漱,抬头一脸欲言又止。 这新罗贵女长得颇为诱人,此刻咬着红唇的模样就更别提了。 “哼!” 拿着外裳准备给贾平安换的鸿雁昂首,努力把凶挺高一些。 管家今日又蹲在家门口看那些妇人路过,专门盯着人家的凶看,不要脸。 贾平安洗漱换衣裳,随后被阿福抱住了小腿。 “嘤嘤嘤!” 阿福仰头,看样子是想出去玩。 “放它出去吧。” 阿福就是个孩子,老是关着也不成。 爸爸真好! 门一开,阿福就冲了出去。 “阿福出门了!” 外面有妇人在欢呼。 贾平安进了书房,仔细想着今日之事。 周醒为何盯着我? 难道怀疑我令人刺杀他? 贾平安觉得很好笑,他若是出手,周醒哪里还有生机。 只是如今的局势平衡,他不好下手而已,否则容易引发互相刺杀,李治会收拾人。 但刺客在外围盯着周醒,这是何意? 还是想刺杀周醒? 杀周醒对他们有何好处? “李恪的死与宫中和长孙无忌有关,为何要杀周醒?” 贾平安不解。 “就算是要杀也该杀王琦。” 周醒不过是一个小头目罢了,王琦才是小圈子行动队的队长。 贾平安突然身体一震。 “娘的!别不是想嫁祸吧?” 贾平安一个激灵,“若是如此便对了,周醒被刺杀,觉着是我做的,于是盯着我想报复。如此那人便能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好手段!” 他第一次对那个谋划者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若是抓到此人,是上皮鞭呢,还是上蜡烛。 …… “那日动手杀你的定然便是那个黑脸大汉。” 王琦已经把事情分析的清清楚楚的,“他就算是要杀也只会杀我,你……杀了无用。” 周醒的脸都黑了。 王琦翘起兰花指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的道:“那便是有人在背后谋划,目的是想让咱们和百骑杀做一团,他好渔翁取利,好手段!若是擒获了此人,记得交给我!” 说着他拿起了针线,那根针上寒光一闪,周醒不禁打个寒颤。 王琦突然问道:“陈二娘在想什么?” 当然是想贾平安先前光芒万丈的那一幕啊!陈二娘心中一颤,说道:“奴在想,那吴王麾下竟然有这等多智的人才,难怪相公要除去此人。” 王琦抬头,眼神锐利,“此事不可议论!” 陈二娘不解,心想吴王都尸骨已寒,为何不能议论? 王琦看了他们一眼,严肃的道:“此事错综复杂,若是说错了话,我也救你等不得!” 晚些他去褚遂良那里汇报了此事。 “竟然是吴王余孽?” 褚遂良皱眉,“要盯紧了,若是发现就动手,不必留活口。” 等王琦走后,褚遂良叹息一声,喃喃的道:“吴王英武,可惜不是辅机的外甥。可辅机对他本无杀机,他却走错了路,可见这人还是要谨言慎行才是。” “褚相,相公那边来人,说有事商议。” 褚遂良点头,起身去了长孙无忌那边。 长孙无忌神色平静,微胖的脸上在见到褚遂良后多了些笑意,“你来的正好,柳奭遣人传话,说皇后想着该给太子寻几个老师,你可愿去?” 褚遂良下意识的点头,然后又摇头,“皇后不该把此事告知柳奭。” “你算是变聪明了,可见前次被发配到了州县去的好处。”长孙无忌的脸上多了讥诮之色,“皇后想借此把咱们和太子绑定了,可老夫活的够久,知晓皇帝和太子之间的矛盾,怎会犯蠢!” 褚遂良笑道:“外界不少人都说辅机你此次算是失策了,竟然力挺陈王为太子,等陈王成人后,先帝和废太子之间的事怕是难以避免。” 褚遂良淡淡的道:“宫中的萧淑妃老夫不喜,武媚……那是个贱人。如此若是不立陈王,皇后便会岌岌可危,仅此而已。” …… “皇后,太子殿下的人来了。” “让她进来。” 一个宫人进了殿内,行礼后说道:“太子殿下今日学了诗经,殿下说先生布置的功课多,做的头疼,且等明日再来探望皇后。” 王皇后笑道:“看看太子,被先生教的头疼都不忘来说说,可见是个顽皮的。” 蔡艳吹捧道:“可见太子殿下是个孝顺的。” “是啊!” 王皇后起身,“让人带些东西去,这天热了,消暑的吃食弄些过去,盯着太子吃了。” “是。” 母慈子孝的戏码完毕。 王皇后问道:“那贱人如何?” 这里的贱人指的是武媚。 蔡艳说道:“那贱人整日就在带孩子,身边水泼不进。” “这般谨慎。”王皇后冷笑。 “萧淑妃来了。” 外面有人惊呼。 王皇后摸了一下额头,发际线越发的高了,“她来做什么?” 萧淑妃昂首走进来,“听闻你在陛下那里说了我的坏话?” 王皇后只是冷笑。 蔡艳说道:“这是污蔑。” 萧淑妃怒道:“贱人,迟早让你威风扫地。” 这二人争风吃醋的根源便在于太子之位,如今王皇后的假子陈王做了太子,萧淑妃母凭子贵的希望破裂,这仇可结大了。 二人眯眼,缓缓靠近。 萧淑妃双手成爪,冷笑着。 王皇后右手成拳,盯住了萧淑妃引以为傲的高挺鼻梁。 不知是谁先动的手,顷刻间乱作一团。 …… “昭仪,萧淑妃去了皇后那里挑衅,打起来了。” 武媚只是哦了一声,然后接过孩子看了看。 孩子的眼睛乌溜溜的,就像是宝石。 武媚轻轻触碰着他的脸颊,低声道:“五郎可想走路?” 李弘呀呀几声,还挣扎了几下。 “果然是个聪慧的。”武媚轻轻颠着孩子,笑道:“这孩子从生下来到如今都没大病过,可见是个孝顺的。” 话音刚落,孩子面色一变,看着似笑非笑的。 “陛下!” 武媚还没来得及查看,李治就进来了,笑吟吟的伸手,“给朕看看。” 武媚把孩子递过去。 李治熟门熟路的抱住,笑道:“这孩子一看到朕就笑。” 孩子的神色放松了下去。 李治越发的欢喜了,然后抽抽鼻子,“什么味?” 天气热,孩子的襁褓也薄…… “陛下!” 王忠良已经发现了不对劲。 “孩子拉稀了!” 稀粑粑顺着李治的手往下去。 武媚:“……” 她看着左右,突然皱眉,“为何没有带着面纱?” 李治准备去洗手,“带着面纱作甚?” 武媚恼火的道:“平安说孩子娇嫩,伺候他的人最好戴面纱,如此可隔绝了疾病传染。” 这个…… 晚些,这里多是蒙面人。 “你是谁?” “哎呀!周山象?” 乱了! 武媚头痛。 “让平安进宫。” 贾平安晚些进宫,见到这些人时不禁想笑。 从邵鹏到周山象,竟然全带着面纱。 这是开蒙面舞会呢? 武媚面色不善的道:“你说的面纱究竟有无用处?” 擦! 贾平安身体一震,“可是咳嗽了?” 肺结核在此时就是绝症,只能缠绵等死。李弘前世便是死于这个疾病。 若是他没死,李治和阿姐之间的关系说不得会更融洽,两口子也不会拿儿子来熬鹰,熬死一个算一个。 “并未,只是腹泻。”武媚问道:“医官说不清缘由,你来说说。” 这个…… “受寒了?” 武媚摇头,似笑非笑的道:“若是说不出道理,周山象。” 身材魁梧的周山象揭开面纱,“昭仪吩咐。” 武媚冷笑道:“说不清楚,回头我便让陛下为你和周山象赐婚。” 啊! 周山象看了一眼俊美的贾师傅,就像是盘丝洞得女妖看到了俊美的唐长老般的,竟然舔了一下嘴唇。 贾平安打个寒颤,觉得阿姐最近有些邪恶,不知是被谁给影响了。 “阿姐,我觉着……弄不好便是食物有问题。” “食物?” 武媚不解,“乳娘有何问题?” 问题大了! “食物的……那个地方,事先不消毒,也会导致孩子生病。” …… 晚安! 第391章 不可调和的矛盾 武媚回去,随即问了乳娘。 “昭仪,奴今日却忘记了抹温水。” 武媚怒,当即换了乳娘。 邵鹏很是纠结的道:“昭仪,武阳伯竟然连这个都懂,奴婢以为……该给他相看女人了。” ——昭仪,那厮寂寞难耐,竟然开始研究这些了,很可怕啊! 武媚深以为然,“等我看看。” …… 贾平安还不知道自己的博学引来了阿姐的担忧,随即就去了学堂。 人渣学生们来的很整齐,见他进来,都起身,“先生好。” “人……同学们好。” 差点就说出了人渣。 李元婴一脸‘我什么都知道的’的模样,“先生,今日教授什么?可能教教如何做生意?” 他在暗示贾平安:你答应的生意呢? 贾平安点头,“今日虽然说的不是生意,却大有关系。” “首先,要理解商业的意义,这是根基。商业的根基何在?” 贾平安看看人渣们,“谁知道?” 杨渊举手,“先生,商业通有无。” “对,商业通有无,东边有海鱼,西边有大米,商人通过商业活动把东边的海鱼运送到西边,再把西边的大米运送到东边,这便是最基本的意义。但随着商业的蓬勃发展,商业还有其它意义……” 贾平安看了一眼教材,“其一,解决就业,所谓就业,便是商人雇佣了人手;其二,便是商业创造财富,产生利润,可提供赋税。” 杨渊再举手。 “先生,大唐并无商税。” 是滴,大唐目前没有正经的商税,要收商税得等到大唐衰微后,藩镇为了增收而征税,这算是地方税。等两税法后,这才从地税变成国税。 “是啊!商人是不交税。”尉迟循毓难得有懂的事儿,得意洋洋的道:“这个我知道。” 这个蠢人!李元婴回身鄙夷的看着尉迟循毓,一本正经的道:“先生自然有先生的道理,你等不懂,莫要信口雌黄,这很可笑。” 人渣藤! 尉迟循毓冷冷的道:“先生不吃你的马屁!” 谁说的? 这个马屁贾平安很是受用,“可农户都交税,商人为何不交税?” 晚些下课,学生们都有些炸。 尉迟循毓回到家中依旧有些浑浑噩噩的。 他去了后面请安问好。 尉迟恭穿着道袍跪坐在水榭里,听到脚步声问道:“可是大郎。” “阿翁。” 尉迟循毓行礼,“阿翁,商人可是贱人?” 尉迟恭点头,“商人逐利,轻情意,自然是贱人。” 他抬头,“让你读书,书中有什么?书中有圣贤的道理。世间万物靠什么来维系?尊卑情意。尊卑不谈,情意……你我祖孙,若是不讲情意可使得?” 尉迟循毓摇头,“那定然不行?” “世家门阀,那些大族,往往数百家聚居在一起,若是只讲利益好处,只论钱财多寡,那可能维系?” 尉迟循毓说道:“不能,东家穷,西家富,若是没有家族的规矩在,迟早会内部分裂。” “商人重利轻情意,所以便是另类。”尉迟恭见他还在迷茫,就问道:“可是有不解之处?” “阿翁,那些权贵家中大多都做了生意。” “这些却是无碍。”尉迟·驰名双标·恭很是坦然的道:“咱们家也有,不过都是他们在做,家中只是看看账目罢了。” 这不是又当又立吗? 尉迟循毓腹诽着。 “阿翁,今日先生说该收商税。” “屁话!”尉迟恭随口道:“历来都不收商税,他这是异想天开。” “可为何要收农人的赋税,而不收商税?” 呃!尉迟恭被卡住了。 尉迟宝琳刚好来给老头子请安问好,见祖孙二人在辩难,不禁抚须含笑,倍感欣慰。 尉迟循毓激动了起来,“阿翁,你说商人是贱人,可咱们家也做生意,为何不是贱人?” 尉迟恭面色一僵,“咱们家是让下人去做。” 尉迟循毓却觉得不对,“可那些大商人也是把生意交给下人去做,他们被称为贱人,那咱们家是不是……” 这话过头了啊! 怎地有杀气? 尉迟循毓觉得杀气来自于身后,就缓缓回身。 “逆子!竟敢忤逆祖父!” 砰砰砰砰砰砰! 尉迟宝琳一阵暴打。 然后他发现有杀气。 看到孙儿被打,尉迟恭怒不可遏,“你竟敢对大郎下此毒手!” 砰砰砰砰砰砰! 你打你的儿子,老夫便打自己的儿子! …… 李元婴觉得此事对皇室增收大有好处,便去请见皇帝。 “陛下,为何要收农人的赋税,却不收商税?” 李治也愣住了。 是啊! 为何把商人撇下了? 反而去折腾国家的根基农户。 “朕知道了。” 这事儿就在他的心中留下了一根刺。 “新罗使者回去了?” “是。” 李治想了想新罗使者答应的条件,心中不禁一松,“贾平安此事颇为机敏,问问他想要什么赏赐。” 一般的臣子听闻帝王要赏赐自己,只有欢喜的份,谁还敢说自己想要什么赏赐? 所以这是个极为让人羡慕的事儿。 李元婴很羡慕,想到自己最近为皇室立功不少,就觉得该有自己的一份。 李治看着他,皱眉道:“你怎地还在?” …… “赏赐?” 贾平安最想要的便是钱财,但作为一个正直的君子,自然不能这般说。 “为大唐、为陛下效力乃是臣的本分,赏赐与否,臣……不在意。” 他的心在滴血,觉得李治太low了。 赏赐就赏赐,问臣子想要什么,臣子哪里敢开口? 但他期盼着李治能良心发现,赏赐自己个十万八万的。 可王忠良就像是两地恋中的女人,一去不复返,当初的山盟海誓也变成了乌有。 郑远东再度约了他。 看来我和老郑的感情更铁一些。 铁头酒肆里,乔装的郑远东一进来就用那种男中音问道:“多多呢?” 许多多就在那里练字,郑远东依旧询问,这便是搭讪的技巧之一。 许多多放下毛笔,伸手摸了腰后。 双手背在身后,这便是敞开胸怀的意思,对这个男人不设防…… 郑远东心中暗喜,上前道:“多多……” 锵! 两把短刀猛地出现,然后戳在桌子上。 郑远东下意识的一个躲避。 然后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再叫我多多,回头就剁了你!” 于是贾平安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很老实的郑远东。 “老郑。” 贾平安坐下,许多多亲自奉茶。 哎! 女人果然是浅薄的生物,只喜欢俊美的男子,却不知男子更重要的是才华。 郑远东把杂念抛掉,等许多多出去后,低声道:“我听了些消息,吴王当年曾得了关陇门阀的青睐。” 嘶! 贾平安按着茶杯,哪怕热气熏蒸也不放开,不敢相信的道:“这不能吧?长孙皇后所出的才是正统。” 这便是李治能上位的重要原因。 李恪的母亲是杨广之女,李唐造反替代了前隋杨家,这是世仇。所以李恪若是做了皇帝,那便是一个笑话。 这是一个死结。 但关陇那些人为何看好李恪? “正统是正统,可你别忘了,先帝也不是正统。”郑远东看了一眼室外,再放低了些声音,“若是论正统,当初也有太子,也有齐王,第三个才轮到先帝。所以……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大唐的帝位传承从先帝主导了玄武门之变后就没法看了,这个贾平安最清楚。 “可……长孙无忌呢?” 长孙无忌也是关陇的贵族,为何不反对? 郑远东笑道:“关陇内部也分了几帮人。” 是了,派中有派,这个才是主流。 “也就是说,一部分人支持吴王,那……这便是和长孙无忌为敌。” 先帝喜欢李恪这个儿子,觉得这个儿子像自己,可终究拗不过长孙无忌等人。 “长孙无忌当时并无这等权势,不说旁的,一个房玄龄就能碾压了他。”郑远东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先帝也看好吴王,所以吴王有一阵子颇为得意。” 啧啧! 贾平安想到了长孙无忌当时的憋屈。 “若是吴王当时成为太子,长孙无忌便会被陛下……” 郑远东点头,“不杀长孙无忌,吴王为太子便是大乱之兆。只等先帝驾崩,长孙无忌定然会和那些人起兵造反,长安城中将会成为鬼蜮。” “所以先帝只能放手。”贾平安仿佛看到了长孙无忌得意的笑容,“于是长孙皇后的另一个儿子,当今陛下便脱颖而出。” 郑远东点头,“长孙无忌杀吴王,我觉着多半是为了当年之事。” “吴王的麾下如今在长安城中躲藏着,他们知道了什么,以至于要盯着我和长孙无忌。盯着我是杀人泄愤,盯着长孙无忌,这是要报仇。” 贾平安恨不能把背后谋划那人的脑袋给打开,探寻一番长孙无忌杀李恪的动机。 而在此事中,李治是既得利益者。 可他和长孙无忌后续为何闹翻了? 为了阿姐成为皇后? 贾平安以前是这么认为的,现在却觉得不止于此。 也就是说,长孙无忌和李治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最终李治联手阿姐悍然出击,一举干掉了自己的亲舅舅。 究竟是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忌惮权臣?还是别的…… 不知道这个,贾平安就无法在未来掌控先机。 一旦李治和长孙无忌开始暗战,旁人不小心就会成为炮灰。 哥不做炮灰! 想到舅甥之间在未来数年不断暗战,最终矛盾爆发,贾平安就觉得骨髓发寒。 帝王无情,别指望李治对谁能多眷顾一些。 “生活太冷酷无情,我需要去寻些温暖。” 他起身准备回去。 “何处有温暖?”郑远东是卧底,每时每刻都在演戏,早就忘记了温暖为何物。 当然是感业寺。 贾平安去了感业寺。 “住持在修炼。” 好人陪着他进去,边走边说,“住持最近修炼的很勤奋,刚猛精进。” 刚猛是她,精进是我。 贾平安发现好人在偷窥自己,就看了她一眼。 腾地一下,好人的脸就红了,扭捏的道:“武阳伯,我听了狐女的故事,流了一夜的眼泪,你……那故事是真的吗?” “假的。” 人渣贾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敷衍。 若是他心仪的少女,那么这便是一次机会,他可以引申下去,从狐女的悲惨到现实生活中那些嫁错人的女子的遭遇,最后再把自己说成是诚实可靠小郎君。 如此,摸个小手定然是没问题吧。 好人遗憾的道:“可惜了,对了,后来如何了?” 这个故事的结尾我连对我有赠马之恩的萧淑妃都没说,若是告诉了你,回过头萧淑妃绝对会炸。 “后来啊!”贾平安深沉的道:“后来便没有了。” 断更的渣男看到了住持的房间,为了能单独相处,他马上补了一下,“其实,答案在每个人的心中,只是你没有去探问自己罢了。” 他发现好人有些文青,于是便试试用这等文青的方式来沟通。 好人的眼中多了愁绪,随即道:“我在外面,半个时辰可够?” 对于我不够! 贾平安点头,“差不多。” 随后他敲门,沉声道:“查房!” 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传来了喝水的咕咚声。 房门悄然打开,苏荷探头看了一眼,见是贾平安,就嗔道:“吓得我一口就把肉干吃了,都没仔细品品味道。” 贾平安走了进去,见房间里布置简单,就说道:“可要给你弄些闺房的东西?”,说话见他看到了…… “这不是我做的那个……” 苏荷猛地扑到了床上,用身体盖住了那个托奶。 啧啧! 贾平安背身道:“收拾吧。” 前世女友也经常把自己的内衣丢在床上,刚开始有些那个啥,等后来就麻木了。 苏荷把东西收拾好,然后过来坐下,可脸都红了。 脸红的苏荷看着多了些女人味,她不自在的避开贾平安的视线,“你看我作甚?” 渣男贾认真的道:“你真美。” 什么赞美都比不过一句‘你真美’,而且这等夸赞还能让女方多了遐思。 ——他夸我真美,是哪里美?鼻子?眼睛,耳朵,嘴巴……还是凶。 苏荷侧身,本想避开贾平安的视线,可从侧面看去,更凶了。 贾平安干咳一声,“如今感业寺没什么事,你可想回宫中去?” 苏荷摇头,身体跟着摇,“不想。宫中不清静。” “你喜欢清静?”贾平安觉得这样的性子不大好。 苏荷再摇头,“不喜欢。不过姨母是宫正,我原先在宫中时,有许多人会有意来套近乎,烦不胜烦。” 一群心机男和心机婊啊! 贾平安把这次的修炼物资摆出来,临走前皱眉道:“修炼要有度,莫要走火入魔了。” 苏荷看着新物资欢喜不已,点头如捣蒜,“知道了。” 等贾平安走后,她把这些东西小心翼翼的收好,然后拿了一块肉干来慢慢吃。 “住持!” 好人的声音有些慌。 苏荷赶紧把肉干吞了,然后喝水漱口,拍打身上可能的食物碎屑,再伸手扇扇风,散散气味……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随后开门。 好人面色惨白,“明义死了。” 明义也是先帝的无子嫔妃。 苏荷问道:“为何?” 好人的眼中有些水光,“她在自己的房间里……用绳子了结了自己。” 苏荷抬头,“明义不喜打麻将,不喜出操,我错了,不该疏忽了她。去看看。” 二人去了现场。 明义已经被解了下来,但绳子还在房梁上荡来荡去的。 一个女尼在查看,听到脚步声回头道:“住持,没救了。” 苏荷神色黯然,“告知宫中。” 女尼拿着一张纸,“住持,这是明义的绝笔,说是生前最得祖母疼爱,可进了宫中后,却不能孝顺祖母,死后想拿了一些骨灰去家中,请家中葬于祖母墓旁……她……”,女尼哽咽道:“她想死后尽孝。” 晚些宫中来人,是一个内侍,他冷冰冰的道:“化了,随后按规矩安葬。” 苏荷想到了明义的绝笔,就说道:“可能拿了一些骨灰给她的家人吗?” 内侍皱眉看着她,“少啰嗦,别给自己惹祸!” 他回身招手,“把尸骸弄走。” 几个内侍一脸晦气的进来,随后把明义的尸骸搬运出去。 苏荷急匆匆的跟着。 带队的内侍冷冷的道:“此事与感业寺无关。” 苏荷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就双手合十哀求道:“你等等好不好?就等一下。” 她的娃娃脸看着诚恳,还可爱,内侍眯眼,“没实在的,什么话都无用!” “实在实在!” 苏荷转身就跑,跑的飞快。 她气喘吁吁的一路喊道:“都来!” 那些女尼不知何事,纷纷跟着跑。 到了苏荷的房间前,她回身,气喘吁吁的道:“谁有钱,都拿出来,我回头还。” 说着她进了自己的房间一阵鼓捣。 有女尼说道:“这是要做什么?那些钱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攒下的,留着老了保命呢!” “就是,咱们无儿无女得在这等地方,若是病了谁会管?还不得花钱请人?” 苏荷晚些出来,手中拿着个包袱,见众人都没回去,就低下头,然后抬头,脸上重新出现了笑容。 她一路急匆匆的跑回去。 那内侍已经不耐烦了,见到她背着包袱来,心中一喜,但却板着脸道:“别以为你姨母是宫正就了不得,咱们是专门收尸的,宫正也管不着。” 宫中那些宫人无儿无女,孤苦死去,传闻有怨气不散,所以没人愿意去收尸。这些人都是阴差阳错各种原因才干了这个活,若是没大错就处罚了,回头谁来收尸? 苏荷喘息的厉害,“这是我的事,你看。” 她打开包袱,里面有布料。 “不够。”内侍真的不耐烦了,“咱很忙!” 苏荷缓慢在身上摸出了一根金钗,“这个可够了?” 内侍咽了一下口水,“不够!” 这是杀猪! 苏荷绝望,“明义可怜。你……我还认识……我还认识武阳伯!” 见她真是没有了,内侍才装作勉强的模样,“如此便给宫正一个面子。” 至于贾平安,他的手伸不到宫中来。 内侍接过了金钗,随口问道:“她虽是先帝的女人,可却无子,死了还不如寻常人。你为何出钱?” 苏荷认真的道:“因为我也想孝顺祖母,可她却不在了。” …… 求票,顺带有能力的书友订阅一下啊!不然娃娃脸会瘦,阿姐会逼贾师傅娶周山象…… 第392章 人间自有真情在 内侍一怔。 “祖母吗?” 内侍漠然,然后转身走了。 苏荷回去,想到了那枚金钗是姨母给的,不禁有些心虚。 “下次姨母问金钗怎么办?” 苏荷有些纠结。 姨母是要揪耳朵还是打屁股? 想想就头痛。 她回到了房间。 好人随后而来,见那些女尼聚在一起说着苏荷借钱的事儿,就冷哼一声。 一个女尼正色道:“旁的都有,可咱们这这里便是绝境,手中剩下的钱财都是保命的,任谁都不借。” 这里是被帝王遗忘的地方,按照帝王的尿性,他巴不得这些女人早些去了,省事。 好人去了自己的房间,出来时拿着一叠布匹往苏荷那边去。 一个女尼冷笑道:“你这是想拍马屁?” 好人先前被苏荷交代过,不许说出此事,可此刻却忍不得了,反唇相讥,“住持把自己的金钗都拿了出来,所谓何事?不就是为了完成明义的遗愿吗?你等不肯相助就罢了,为何还冷嘲热讽?真当我没脾气?” 女尼们愕然。 她们缓缓站起来,质疑的女尼重重的一巴掌抽在自己的脸上,右脸马上就红肿了起来,她骂道:“我就是嘴贱!” 她们默然回去,好人撇嘴,这才去寻苏荷。 “住持!” 苏荷开门,见她抱着布匹,就摇头,“不要不要,我不差这个,回头和姨母要就是了。” “可你的金钗也给了那人。”好人的眼中多了泪水,“你都为她们掏心掏肺了,她们却还风言风语的,不值!” 苏荷笑道:“哪有什么值不值的?我只要的是心安。” 好人想把布匹放下,可苏荷坚决不收。 “住持。” 外面有人叫门,好人开门,惊道:“你等来作甚?” 那些女尼都拿着东西,有的捧着布匹,有的拿着首饰,还有拿着金银的。 “住持,这是我等的心意。” 那脸上肿起的女尼惭愧的道:“我不知住持为明义如此,枉为小人。这是一点心意。” 苏荷摇头,“我不要!我不缺钱。” “可你的金钗都给了那人。” 苏荷笑道:“回头我再寻姨母要,再说……”,她揭开帽子,“我没头发,要什么金钗?” 一番争执后,苏荷一样都没要。 当晚她睡的不大好,一会儿梦见明义来感谢,一会儿梦见了姨母揪着自己的耳朵呵斥。 第二天她请人去寻了贾平安。 贾师傅不知道何事,急匆匆的赶来禁苑。 “我没事。”苏荷见他满头大汗,心中不知怎地,就有些欢喜,“明义去了,她想把一些骨灰送去家中,葬在祖母的墓旁,可我却出不去……” 这事儿弄不好会被宫中收拾,苏荷觉得自己是来为难贾平安,“要不……我求姨母也行。” 蒋涵作为宫正是有这等手段,但风险极高。 贾平安伸手,“地址姓名拿来。” 苏荷拿了遗书出来,笑道:“在这。” 贾平安看了一眼,“骨灰呢?” “嗯……说是明日送来。” 苏荷看着很镇定。 但贾师傅何等人?随即寻个借口去巡查,却找到了好人。 “住持的金钗给了那人。” 晚些他回到百骑,寻了明静说话。 “明中官,有个事求你帮忙。” 明静马上就微微昂首,那种扬眉吐气的欢快啊!恨不能用手指头点点贾平安。 ——你也有求人的一日? 贾平安仿佛听到了她得意的笑声,“是要紧事。” “说吧。”明静在琢磨该怎么提条件。 “我有事想寻卫无双,请你带个话。” 竟然只是这等小事? 准备敲诈一笔的明静很是失落。 “咳咳!”但该敲诈的还是不能错过。 她伸出白嫩的手,再干咳了一声。 贾平安掏出一块银子递过去。 “这还差不多。” 贾平安直至第二天早上才见到了卫无双。 长腿妹子站在那里,哪怕是戴着羃?,依旧惹人关注。 “腿好长。” 这是腿玩年好不好! 贾平安说道:“苏荷那边遇到些事,宫中收尸的那些人,为首的……蒜头鼻的那个,打听到此人,随后你去告诉他,若是不把东西还给苏荷,这辈子他就别想出宫,出来我打断他两条腿!若是他依旧得意,你去寻邵鹏,老邵在宫中得力,能收拾他。” 卫无双问道:“是什么东西?” “金钗。” “好!” 贾平安叮嘱道:“记得让他装作是心甘情愿,被苏荷感动之后才还回去的。” 卫无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知道了。” …… “赵昂!” 掖庭宫的某处。 赵昂正在得意洋洋的把玩着金钗,听到女子的声音就先收起金钗,回身见是卫无双,就问道:“何事?” 卫无双问道:“你便是赵昂?” 赵昂点头。 卫无双伸手,“苏荷的金钗,拿出来!” 赵昂一怔,笑道:“来人!” 后面出来十余人,见是个女子,不禁都笑了起来。 “这是来陪耶耶们玩耍的吗?” 卫无双眯眼,“再说一次,把金钗交出来!” “什么金钗?”赵昂笑道:“你要不自己来摸?” 卫无双活动了一下脚腕…… 人影闪过。 砰砰砰砰砰砰! 晚些,她踩着周昂,身边倒下了一圈人,拍拍手问道:“金钗可在你这里?” 赵昂的脸看着完好无损,可身上却中了几脚,疼的厉害,他龇牙咧嘴的道:“在,就在咱的怀里!” 卫无双松开脚,“明日还回去,记得说你是被苏荷感动了,若是还说了别的,看看那个……” 左边有个盆架。 众人不知她要作甚,但只求这个女魔头赶紧走。 卫无双疾步过去,一腿踢出。 呯! 她拍拍手走了。 颇粗的盆架已经断作一团。 内侍们目瞪口呆。 …… “住持!有人找。” “来了!” 苏荷急匆匆的去了前面。 “咦!” 苏荷止步,“是你?” 赵昂板着脸走过来,“那天听了你的一番话,咱回去辗转反侧睡不着,就想着祖母。谁还没有个祖母?就许你孝顺,咱不能?拿着。” 他把金钗递过来。 苏荷一怔,刚接住,赵昂就走了。 一出感业寺,赵昂就龇牙咧嘴的,身上被卫无双踢到的地方痛的不行。 那个女人太虎了,一人踢倒了十余人,看着还有余力。 耶耶怎么就招惹了这个女人啊! 对了,苏荷外面还认识武阳伯,那人虽然没法伸手……不对,他认了武昭仪做阿姐,回头武昭仪要是得势了…… 他发誓从此一见苏荷就笑。 我一见你就笑…… 苏荷拿着金钗,眼睛很亮。 “原来许多人都心存善良吗?” 一种不孤独的温暖让她下午多修炼了一碗饭。 晚上,她点起蜡烛,愁眉苦脸的看着那些修炼物资,不知该从哪个先下口。 “住持。” 好人来了。 苏荷把东西收好,开门让她进来。 “住持,我一直想问,感业寺这般凄凉,你为何不回宫中?” 苏荷愕然,“禁苑很有趣啊!” “可没人!”好人觉得这是借口。 是啊! 感业寺里一群失去了公用老公的女人整日不是操练就是在打麻将,那些监督她们的女尼百般无聊。 这样的地方谁愿意呆? 苏荷沉默了一下,然后笑道:“姨母在宫中也艰难,好些人恨她,还有人说她大公无私是假的……我来此之后,再无人说这等话了。” …… 人其实不能太闲,一旦太闲,你就会失去对生活的追求,觉得人生迷茫。 纸醉金迷的生活看似激情满满,可午夜梦回的那种孤寂会让你觉得活着没有一点意义。 包东就陷入了这种迷茫中,来寻人生导师贾师傅解惑。 “人活着为啥,这个问题你去问一百个人,那么会得到一百个不同的回答。”贾平安前世也琢磨过这个问题,不,是琢磨了许久许久。 包东木然道:“我最近吃饭不香,睡觉不好,看着妻儿也麻木了,五香楼也不想去了。” 你是最心疼自己竟然对五香楼的妹纸们失去了兴趣吧? “武阳伯,那你觉着自己活着为何?” 这个问题…… 当然是吃喝玩乐了。 贾平安认真的想了想,“我觉着,活着就是活着,没有任何意义,又有无穷的意义。人活着的意义,是你自己赋予的,与旁人无关。你觉着自己活着很有意义,那么就有意义,哪怕你每日辛苦奔忙;你若是觉着活着没有意义,那你就算是身居高位也倍感凄凉和孤独。” 他拍拍包东的肩膀,“有人说有生皆苦,活着就是受罪。有人说活着就是幸运,每一日都是捡来的,好坏只是看你的心情罢了。” 包东抬头,“那……我该如何做?” 贾平安伸出两根手指头,“两次五香楼。” 包东心痛了,“一次吧。” 呵呵! 包东点头,“好。” 不让你出血,你怎么知道人生的意义? 贾平安说道:“心疼,这便是你活着的意义之一。” 明静进来,冷笑道:“又去青楼。” 果然是个不正经的。 贾平安笑道:“要不……一起?” 明静看了包东一眼,“他请客还差不多。” 包东心更痛了,艰难的点头,然后霍然发现自己又精神了。 什么颓废,不存在的。 难道花钱能使人快乐? 欢乐总是短暂的。 “武阳伯,卢国公出事了。” …… 兵曹参军事陈志躺在门板上,面色惨白。 程知节的咆哮声回荡着,“只是十板子,为何打成了这样?” 外面两个打板子的小吏吓坏了,跪在那里瑟瑟发抖。 “郎中来了。” 郎中一番诊治,“怕是伤到了腰。” 程知节心中一个咯噔。 三日前程知节交给他一个任务,到今日该有结果,可他却因为贪杯误事,事情没办。程知节大怒,当即令人重责十板子,可没想到竟然伤到了腰。 “我不是有意的!” 外面两个小吏在哀嚎。 “住口。” 程知节面色百变,“老夫自会上书请罪。” 责打下属没问题,就算是文官也能如此。可把下属打残了,这事儿可没法说。 程知节的请罪奏疏刚到宫中,弹劾也到了。 “陈志曾得罪过卢国公,此次乃是报复。” 一个御史言辞凿凿的说出了陈志在去年顶撞程知节的事儿。 啧啧! 堂堂左屯卫大将军,大唐卢国公,竟然这般小心眼。 程知节百口莫辩,只能蹲在家中等待处置。 “那二人可审讯了?” 李治看着神色平静,但王忠良知晓平静的下面是滔天巨浪。 程知节一旦下去了,皇帝这边就会少了一个巨大的支撑点。 这便是此消彼长。 “审讯了,都说是打歪了。” 除非是专业人士,否则杖责经常打偏,比如说大腿,比如说腰,这是常事。 但陈志却被打瘫了。 李治负手看着外面,“此事……暂且让卢国公在家吧。等等……” 王忠良止步回身,李治想了想,“让百骑去看看,护着些。” 陈志的家人在冲击皇城,哀嚎声让人头皮发麻。 贾平安带着百骑出动,护送着程知节回到了家中。 崔氏见他来了,笑吟吟的道:“小贾且等等,我叫人弄些好羊肉来,你和夫君饮酒。” 呃! 大婶,你老公下野了啊!你还有心思笑,还想喝酒吃肉。 你的心真大。 程知节一脸郁郁,崔氏视若未见,就招呼了起来,“去厨房弄一只羊来,夫君牙口不好,要煮烂了……小贾的牙口好,如此一半煮烂,一半寻常。先送了酒水好菜来。” 大婶,你怎么像是要庆祝似的……贾平安一脸懵逼。 程知节坐下,看样子是想抗议一番。 “夫人……” 崔氏‘亲切的’的问道:“夫君要什么?” 程知节:“……” “没要什么。” 崔氏旋即就忙碌起来,“赶紧弄了冰盆来,洗漱的。” 晚些,崔氏盯着程知节洗脸洗手,然后又帮他换了外裳,这才带着人离去。 程知节一脸惬意,贾平安一脸恐惧,想到婚后的日子便是这样,就觉得生无可恋。 “少年郎,你不懂,女人在乎你才会管着你,若是她不在乎你,你脏你饿与她有何关系?” 老夫便是情圣在世……程知节一脸得意洋洋。 贾平安问道:“卢国公,可有私房钱吗?” 小子……程知节面色如常,“自然……是有的。” 晚些酒菜来了,贾平安依旧是一杯酒慢慢喝。 程知节却大口喝酒,大声说话。 “说老夫与陈志有夙怨,这不是血口喷人吗?老夫真要弄他何须如此?只需频频派他出长安去办事即可。” 在长安为官本就是享受,若是频繁被出差,谁也受不了啊! 晚些,程知节喝的醺醺然,垂着头,嘟囔道:“管不了,管不了了。” 贾平安默然起身,随即告辞。 回到百骑,明静不在。 程达见到贾平安就是一个哆嗦。 “老程你哆嗦什么?” 程达干笑道:“我这是冷的。” 贾平安抬头看看阳光,觉得见鬼了。 明静回来了,面色凝重的道:“卢国公倒霉,陛下很生气。” 后果很严重…… 程达起身,“我肚子疼。” 贾平安摆摆手。 没觉得什么。 等程达走后,明静说道:“陛下让咱们去查查此事。” 马丹! 贾平安这才想起程达见到自己就哆嗦的缘故。 这厮怕是早就算到了这些,但觉得这里面的水太深,不敢涉足,就来个屎遁。 老程……果然是天然的避祸专家。 我不如也! 明静却跃跃欲试,“此事我看该从那两个小吏的身上着手,看看他们是否故意打断了陈志的脊椎。” 她觉得自己的建议再没错了。 贾平安斜睨着她,“内侍干政了啊!” 明静恼怒,“我不是内侍。” “呵呵!”贾平安看看她的凶。 可怜,为了女扮男装,只能勒平了。 明静终于忍无可忍,身体蓦地腾起,旋转着一腿踢来。 贾平安本想和长腿妹子般的接了,可一想不对,赶紧低头。 呼! 这一腿从头顶过去,那劲风…… 若是被踢中,贾平安觉得自己能当即昏迷。 “好一个狠毒的娘们!” 贾平安抄起凳子,外面有人路过,见状喊道:“武阳伯别动手。” 明静气得连发红,“让他动手,老……我一拳弄死他!” 贾平安暴跳如雷,包东和雷洪赶紧把他抱着拉出去。 “耶耶迟早有一日要让你好看!” “有本事你便来!” 晚些,贾平安和明静再度聚首。 房门关着。 外面的包东等人都担心打起来。 “你说……武阳伯会不会动手?”包东很担心。 雷洪扯扯脸上的胡须,叹道:“你觉着……有哪个女人能对武阳伯下狠手?我只担心打一打的,最后打上了床。” 这个荡漾的家伙是雷洪? “人不可貌相啊!”包东觉得自己看错了雷洪。 雷洪得意的道:“女人再矜持也得要男子,所以怕什么?我若是有武阳伯这等俊美,怕是家中都是女人。” 你特娘的还以为自己是人型凶器呢? 包东撇撇嘴。 值房里,明静看着贾平安,“我知道你的心思,邵鹏是因为和你等走的太近倒的霉,所以你刻意和我争执。” “聪明。” 明静露出了笑容,“如此,你我假打一场更好。” 贾平安无所谓。 “哈!” 明静一拳,贾平安轻松避开,然后还以一拳……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外面围拢了不少兄弟,有人喊道:“开盘了,开盘了,赌武阳伯和明中官谁赢,来来来,胆子大得来下注了!” 里面,明静轻喝一声,跃起站在了贾平安的桌子上,准备飞扑。 可桌子却一下垮了…… 呯! 外面那些兄弟在偷听,结果一挤,房门就被挤开了。 “哎哟!” 众人涌了进来。 贾平安保持着黄飞鸿的起手式。 而明静就趴在他的身前。 …… 本月最后三天了,有月票的书友,恳请投给爵士! 第393章 与众不同的三观 “我没输!” 明静在辩解着,“是桌子垮了,我才掉了下来。” 众人哦了一声,有人悄然出去。 上官出丑的时候赶紧走,否则回过头小鞋穿的你莫名其妙。 转眼屋里就只剩下了贾平安和明静。 明静羞恼的道:“你胜之不武!” 贾平安淡淡的道:“你先前上桌子时还跺脚,这是自作孽。” 装高人就装吧,非得要跺个脚,结果把自己跺扑街了。 “还有,我的桌子……实木打造,私人订制,品位不凡,赔来。” 明静才将得了贾平安的一块银子,转眼就要开始还债了。 “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 明静面色难看,贾平安出去,“包东雷洪,带几个兄弟,咱们去左屯卫。” 程知节的事儿一发,左屯卫看着依旧不乱。 “果然是卢国公,治军严谨。” 随行的有沈丘。 李治的疑心病越来越重了啊! 贾平安觉得这是病,得治。 现场没有什么好看的,贾平安就叫来了那两个小吏问话。 “多久开始打板子的?” “五年了。” “半年。” 一个老手,一个二把刀。 谢集是二把刀,潘墨是老手,而打断了陈志腰骨的便是谢集。 贾平安再问道:“板子打在腰上和屁股上手感定然不同,你等就没发现?” 谢集苦笑道:“当时我便感觉不对,就赶紧停了,问陈参军可有事,陈参军说麻了,我就心慌,赶紧禀告了上去。” 潘墨苦笑,“当时大将军还骂,说装死。” 这是随口的话,若是老程知晓打断了脊椎,怕是当场能蹦起来。 “为何打偏?”贾平安盯着这二人。 谢集跪下,“我知晓罪不可赦,却无话可说。” 手艺不精,说什么都是空。 贾平安摆摆手,等他们走后,沈丘问道:“你觉着可有谎言?” 贾平安摇头。 这事儿不好办呐! “若是意外,那么此事卢国公就无话可说,只能被处置。” 你杀敌多少都没事,把自己人打瘫痪了,这就是大过。 梁建方也来了。 “可有结果?” 贾平安摇头,梁建方骂道:“老程就是个傻的,杖责有何好处?不如令他们跑半日。” 老梁果然比程知节阴险。 贾平安心中所想,难免就有些不以为然。 “觉着老夫阴险?” “没!”贾平安坚定的道:“大将军足智多谋,让我敬仰。” 沈丘木着脸,觉得贾平安的不要脸颇有些王忠良的模样。 “此事要抓紧。”梁建方沉声道:“老夫总觉得不对劲。” 沈丘依旧木然,梁建方心中不爽,“老夫厮杀多年,一旦觉着不对劲,多半敌军有问题。年轻人,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沈丘被这个比给装的……拱手道:“是。” 梁建方这才洋洋得意的回去。 但此事却依旧没有头绪。 沈丘随后带了几个内侍来查探。 贾平安有些警惕,随后寻个借口问了其中一人,“兄弟在哪厮混?” 内侍笑道:“内侍省。” 原来是宫中的人手,不是李治私下的另一股力量。 皇帝姐夫依旧没有抛弃百骑。 贾平安心情一松,思路就如尿崩般的滚滚而来。 “咱们先要排除意外之说。” 这是有罪推定,但在查探之前需要这个立场假设,否则没法查。 沈丘点头,“是,先断定是有意打断了陈志的腰骨。” 孺子可教也! 贾平安一脸欣赏的表情,“是谢集动的手,但他及时止住,所以无懈可击。不过既然是有罪推定,那么就需要查找谢集的背景。” 沈丘起身,“咱来。” 不知他从哪弄来的消息,很快就回来了。 “谢集家中简单,父母妻儿都是良人,家中普通。谢集不赌钱,就喜欢下衙回家喝一杯,家人和睦……” 这生活看似平庸,可却是少见的幸福。 “看不出问题。”贾平安有些头痛。 沈丘点头,“咱琢磨过了,谢集压根就没有动机。” 事情陷入了僵局。 李治显然并不甘心,迅速的增派了人手来。 “你等做事不够细心。” 大理寺卿唐临来了,只是查探了一下,就发现了谢集曾经贪腐的事儿。 “十文钱罢了。” 老唐你莫要装比……沈丘觉得这有些小题大做。 唐临却用专业人士的口吻说道:“在这等时候,一文钱也是要紧的线索。” 随后便是询问。 贾平安带着人去查了谢集的家人。 “谢集的父亲如今在家,和谢集的母亲一起做些活计,贴补家用。他的妻子在家带孩子,操持家中。” 这便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人家写照。 贾平安最后还是提了谢集的父亲来问话。 “谢集最近可认识了什么人?” 谢集的父亲眼睛都哭红了,“并未认识什么人。” 随后一连串问题,谢集的父亲都老实回答了。 啧! 贾平安回到百骑,唐临召集议事。 大理寺里,唐临坐在上首,贾平安和沈丘各自一边。 “谢集老夫令人查了,并无动机。”唐临看着有些为难之色。 此事李治令他来挑头,可如今却找不到头绪。 “难道就是无意的?”沈丘觉得有罪推定可以休矣。 如此大伙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完事。他还得去看看娃娃脸修炼的如何了,是否到了结丹境。 唐临说道:“再想想。” 可程知节回家,左屯卫得有人来接任啊! 现在重臣们都在推荐人选,甚至苏定方都是其中的候选人。 老苏骂道:“老夫就算是辞官回家,也不会接了卢国公的左屯卫大将军之职!” 但…… 梁建方亲自去做工作。 “若是别人接任了会如何?老苏,大局为重。” 贾平安也觉得大橘为重,但李治显然是恼火了。 “陛下令我来看看。” 明静加入了临时小组。 沈丘明显的是被李治嫌弃了。 在场的都是大佬。 唐临是李治欣赏的大理寺卿,沈丘是李治身边的人,大概和王琦在长孙无忌小团体里的地位差不多。 贾平安看着就是个打酱油的。 你好自为之。明静幸灾乐祸的看了贾平安一眼,觉得这厮弄不好就会被迁怒。 皇帝不好迁怒唐临,但心腹呢? 沈丘才将被嫌弃,你贾平安怕是也难讨好。 这娘们竟然这般狠毒吗? 迁怒…… 明静也是李治的人,若是迁怒的话,贾平安最多被罚钱,可明静能罚什么? 打板子! 想到明静趴着被打板子,贾平安就觉得可乐。 唐临没注意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沉声道:“此事关系到卢国公的前程,我等受陛下委托查探此事,不可懈怠,沈丘说话。” 咱无话可说……沈丘满头雾水的找不到头绪,“咱觉着……会不会是无意的。” 这是弃疗了,回头李治会请他吃竹笋炒肉。 唐临板着脸,“有意无意此刻说的尚早,老夫看……动刑吧。” 老唐变坏了,原先刚正不阿,现在竟然准备屈打成招。 唐临看着贾平安,“小贾如何看?” 一声小贾,尽显唐临对贾师傅的偏爱。 明静不禁暗自咂舌,心道原来这个扫把星竟然这般有人缘吗? 唐临见贾平安面带难色,就说道:“如此,拿了谢集动刑。” 可一旦动刑拿不到结果,老唐就危险了,随后李治必然会处罚。 但唐临依旧如此决断,这便是准备背锅,把李治的锅和在场人的锅一起背在背上。 老唐……豪杰也! 明静都有些小感动了,“要不……再看看?” 唐临没搭理她。 气氛很悲壮。 “我觉着……此事应当从另一个角度来看。” 贾平安发话了,“为何不查潘墨呢?” 沈丘觉得这是病急乱投医,比唐临的背锅还不如,“是谢集打断了陈志的脊骨,查潘墨为何?” 唐临起身:“先拿了谢集来讯问!” 老唐有担当! 沈丘微叹。 明静觉得这才是大臣风范,她坐在贾平安的身边,低声道:“你为何就没有唐临的风范呢?” “我一直隐瞒着你是女人的事实,这还不够有风范?” 贾平安一句话差点把明静气炸了,然后起身道:“此事我看且等等!” 唐临皱眉,“还等什么?” “先等等!” 贾平安沉声道:“我觉着还有疑点!” 你疯了! 这个事儿目前来看多半就是无意的,而唐临就是发现了这一点,就准备背锅。可贾平安阻止了不说,还说此事有疑点,这便把锅背在了自己的背上。 这一刻连沈丘都为之侧目。 明静知道自己看低了贾平安。 唐临看着贾平安,目光中带着探寻之意,“小贾,为何?” “我只是觉着还有些疑点。” 贾平安很认真。 作为小组中的一员,若是他坚持,唐临也不能做决断。 唐临盯着他,突然喟叹道:“年轻人何必这般争强好胜。” 于是不欢而散。 贾平安和明静出了大理寺。 外面阳光明媚,天空蔚蓝。 明静问道:“先前你说没有头绪,为何改口说还有疑点?” 贾平安抬头看着蓝天,“我无法坐视拷打一个没有嫌疑的人。” 明静身体一震,“可……可这不是常事吗?” “我知道是常事。在上位者的眼中,普通人便是一个数字,一个工具,连唐临也不能免俗,想通过拷打来向陛下展示自己的努力,以示此事确实没有阴谋。” 明静默然,然后问道:“他们都能,你为何不能?” 不够狠,就不能上位,否则迟早会被弄下台来。 贾平安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因为在我的眼中,谢集也是人。” 这笑容格外的纯净,让明静心头猛地一震。 这是个分等级的时代,世家门阀和皇室高坐云端,恍若神灵。而后便是那些中等人家……最后便是平民。 谢集这等干苦力的便是平民,在上位者的眼中,牺牲他们就像是喝水般的随意。 可贾平安却不能坐视谢集被冤打。 就像是他不能坐视兵部的人鞭打那些酒坊的奴隶一样。 他上了阿宝,径直而去。身后,明静呆立原地。 这与众不同的三观让她茫然了。 谢集也是人! 贾平安回到家中,表兄拎着一只肥硕的鸭子来,“今日我寻到了一个错处,高尚书很是欢喜,这不,有仓库喂养了鸡鸭,专门吃废弃的东西,好肥,高尚书便赏了我一只,平安你会弄,弄个什么老鸭煲吧。” 贾平安接过鸭子拎了一下,“少说四五斤,正好弄个鸭煲。” 但高履行怎地这般抠门? “表兄发现了什么错处?” 杨德利得意的道:“我发现高尚书每日喜欢拿公家的纸去擦屁股……” “然后你就指了出来?” “是啊!” 表兄…… 贾平安觉得表兄迟早会在户部再度激起公愤。 “我听说宫中的陛下擦屁股也是用厕筹,不过是金子打造的,那高尚书用纸擦屁股多耗费?” 金厕筹! 贾平安不禁想起了据闻皇帝吃饭用金碗筷,每餐要吃半斤羊肉的民间传说。 “高尚书笑眯眯的说我果然是长进了,随手就赏了这只鸭子。” 老高是说你终于还是对老夫下了毒手,果然是长进了。 这是威胁啊,表兄! 贾平安见杨德利喜滋滋的,就弄了个老鸭煲,不过需要炖许久。 “晚些送一半去家中,娘子吃肉我喝汤。” 表兄很是欢喜的回去了。 这般乐观的心态,贾平安羡慕的一塌糊涂。 但陈志的事儿还是要查的。 否则回过头李治得知是他接过了此事,定然会催促,随后不见结果,弄不好直接割蛋进宫去伺候阿姐。 想到这里,贾平安叹息一声,抬头就见到了披头散发的一个人。 “啊!” 贾平安不禁惊呼出声。 那人抬头,伸手把遮住脸的长发往后一扒拉,竟然是鸿雁。 “奴的头绳掉了。”鸿雁一脸委屈,觉得自己的长相被郎君嫌弃了。 “郎君!”。 三花飘然而至,手中捧着一杯热茶,“这是奴煮的茶。” 鸿雁瞪着她,贾平安干咳一声,“我还有事。” 这两个女人看样子要做一场,他不准备干涉。 鸿雁和三花出去,离了一段距离,确保说话不会被贾平安听到后,鸿雁侧身。 三花侧身。 四目相对。 鸿雁挺凶! 你如何? 三花低头看看自己小了些的凶,就昂首,把自己绝美的脸亮出来。 我好丑! 鸿雁低头。 想跟我斗?三花的嘴角微微勾起。 她可是贵女出身,刚开始到贾家需要熟悉情况,所以安分守己了许久。此刻发现了自己竟然只有一个愚蠢的对手,那还不趁机上位等什么? 只要成功逆袭,随后……据闻这位郎君乃是皇帝的心腹,到时候说不得能衣锦还乡,再把杀了自己父亲的那人弄死。 泉盖苏文,狗贼,你等着。 三花自信满满。 “小贾!” 一袭红裙映入眼帘,热情似火的高阳来了。 天气热,她穿的衣裳底线低了些,顿时连鸿雁都自惭形秽的避开。 那张白嫩的脸上毫无瑕疵,鼻子挺拔,一双凤眼分外有神。 三花…… 我不如也! 她也避开了。 然后捅了鸿雁一下,低声道:“公主在,咱们都没机会。” 她想寻求一个同盟军。 鸿雁嘟囔道:“我不怕,管家说我的机会最好。” 杜贺那个老贼,看女人都只知道看凶的蠢人。 自觉腹中颇多才华的三花不禁冷笑一声,觉得自己迟早能逆袭,成为贾家的主人之一。 高阳进了书房,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用小皮鞭的手柄敲打着桌子,“听闻你接下了程知节那事?” 我去,这是谁传的? 在场的四人,明静不会,唐临更不会…… 好你个沈丘,竟然是个碎嘴子,贱人! “我先前进宫,正好遇到沈丘给皇帝禀告此事,我说你为何这般愚蠢?”高阳恨铁不成钢的道:“此事你只管交给唐临便是了,程知节在家最多半年,皇帝就会再度启用他,如此皆大欢喜不好吗?” 原来不是沈丘啊! 贾平安看了一眼桌子上,有些可耻的干咳一声,“此事我再琢磨。” “琢磨琢磨,最后挨一顿板子就舒坦了。” 高阳突然媚眼如丝的俯身过来。“小贾。” 贾平安心肝打颤,“何事?” 高阳笑眯眯的道:“三日后休沐,去终南山避暑吧。” “只有一日假期,如何去?” 高阳得意的道:“先前皇帝说了,这天气渐渐热了,百官辛苦,便趁着旬假再放几日,合计五日假期……皇帝还说也想去终南山散散心,弄不好会去许多人,我先叫人去占了地盘,让他们住荒郊野岭去。” 这不是后世凑黄金周的手段吗? 但有假期自然是好得,贾平安心中欢喜,鼻端又嗅着高阳身上的幽香,急忙暗呼淡定! “好!” 他两次去终南山都是事,没有一刻是放松的,这次正好借机去游览一番。 高阳要走了,奇怪的发现贾平安坐着不动,竟然不送自己。 “小贾!” “啥?” 贾平安犹自不动。 高阳怒了,“你怠慢我了。” 贾平安干咳一声,“再坐坐吧。” 咦! 高阳在贾家从都没有享受过被挽留的待遇,不禁喜上眉梢。 “你可有话要说?” “淡定之后再说。” 高阳不解,晚些突然呸了一口,双颊绯红。 …… 晚安! 第394章 八府巡按贾师傅 “我还没用饭。” 高阳这一留就留到了晚饭。 正好老鸭煲好了,贾平安分了一半,让人送到表兄那边去,剩下的一半给了高阳。 “女人吃这个不错。” 后世江浙一带就喜欢这个东西,据闻滋补。 高阳一脸不屑,“谁吃鸭子……” 大唐贵族的首选肉食是羊肉。 但这是硬汉贾做的,高阳只是嫌弃了一下,还是准备赏脸。 她夹了鸭腿,勉为其难的咬了一口,然后…… 竟然这般美味? 这滋味让高阳不禁眼前一亮,“美味,这是如何做的?” 伺候的三花嗅到了香味,不禁倍感好奇。 贾平安淡淡的道:“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简单的烹饪……” 高阳又喝了一口汤,眼中就多了水波,“小贾,你家给我准备个房间吧。” 这娘们还准备长期来蹭吃蹭喝? 贾平安板着脸道:“回头御史便会弹劾。” “稀罕吗?”高阳很是骄傲。 吃完饭,她看着三花,突然问道:“家中可是为官?” 三花一凛,心想若是郎君说的,高阳必然不会如此问,那么就是看出来了。 她恭谨的道:“是。家父在新罗为官。” 高阳微微眯眼,贾平安惊讶的发现,这个娘们瞬间就变成了雍容华贵的大唐公主,骄傲,且威严。 高阳淡淡的道:“既然到了贾家,便要好生伺候武阳伯,把你那些傲然都去了。” 三花虽然身为奴婢,但骨子却觉得自己还是那个新罗贵女,这是支撑她精气神的根源。被高阳一眼看穿后,她心中惶然,“是。” “若是让我听到你不安分,回头便卖去西域,那边的胡人最喜你这等带着矜持的女人。” 三花浑身颤抖,“奴婢不敢。” 她见过高阳几次,一直以为这个女人就是疯疯癫癫的,可此刻她才知道,高阳的疯疯癫癫那是对贾平安,对她……高阳瞬间就能把她碾压成渣渣。 贾平安含笑看着这一幕,高阳回头,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凶了些,就装了些娴静的模样,“我这便回去了。” 这文绉绉的高阳让贾平安很不适应,送走她后,就开始琢磨程知节的事儿。 十杖,一人五杖,五杖不可能都打在脊椎上,也就是说,一两杖的事儿。 这等下手的强度……有问题啊! 贾平安琢磨了许久,终于灵机一动,琢磨到了自己感兴趣的环节。 打板子就是打屁股,屁股肉厚,打了不致命。 而陈志惹怒老程的原因是喝酒误事,按照军中的规矩来说,若是战时,老程多半是一刀剁了他。可这是和平时期,十杖真心宽容,让人觉得陈志便是老程的私生子……反正都姓陈(程)。 所以行刑的人应当也感受到了老程的‘慈爱’,下手不该重。 那些小吏最擅长的便是揣测上官的心意,所以不该下重手。 谢集担任行刑的职务也才半年,按照老程发怒的频率,贾平安觉得最多有一两次实战机会。 这样看来,便是谢集手滑了。 哎! 想到一个大好前程的官员就这么被打瘫了,贾平安也难免唏嘘不已。 屋里有些闷,他起身出去转悠。 王老二带着徐小鱼在琢磨怎么杀人,一开口就是狠话,“杀人要杀要害,砍杀就不说了,若是要下暗手,那最好的便是捅腰子,一捅一个准,保证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徐小鱼问道:“那若是捅错地方了怎么办?” 王老二笑道:“斥候也有传承,杀人也有传承。当年带着我去哨探的老斥候,手把手的教我如何哨探,如何杀人。第一次从背后杀人便是他带着我去干的。他示意我捅进去,我第一刀便歪了,他在边上补刀。” 这便是传承有序。 果然,各行各业都是如此。 徐小鱼欢喜的道:“那二哥下次带我去捅腰子吧。” 贾平安莞尔回身,随即眉间多了冷色。 他便去寻了崔义玄。 老崔看着越发的安静了,越来越像是老狐狸了。 “崔公,长安县打板子最厉害的人是谁?” 崔义玄随口说道:“你寻曹英雄,此事他清楚。” “兄长!”见到曹英雄时,这厮热泪盈眶的冲了过来,“兄长看着竟然瘦了,可却格外的英俊,让我也为之心动。” 贾平安皱眉,“说人话。” “兄长看着更威严了。” 贾平安说道:“长安县谁打板子最厉害,手法最老道,寻了来,我请他喝酒。” 曹英雄诧异的道:“兄长有事只管吩咐他便是了,他若是敢支吾,我回头弄死他。” 蠢货! 贾平安说道:“这些底层的胥吏看似不打眼,可坏事却轻而易举。所以该给的礼遇还得给。” 许多大人物最终都栽倒在自己看不起的小人物身上,贾平安不会犯这种错误。 晚些一个老吏被带了来。 “这是黄老鼠。” 贾平安皱眉,“好好说话。” 曹英雄干笑道:“兄长,他真叫做黄老鼠。” 老吏咧嘴笑了,一口黄板牙,“此事却是不怪曹主事,老夫当年出生时,正是造反最厉害的时候,老夫生出来小小的,和老鼠一般,阿耶便取了黄老鼠这个名字,说是老鼠能生,也能活,在阴沟中都能长得肥肥的。” 说着他挺挺肚腩,“这些年好歹也养活了家人,好东西也吃了不少,值了。” 贾平安带着他们去了铁头酒肆,叫了酒菜,“只管吃。” 黄老鼠先喝了一杯酒,再夹了一口菜吃了,然后放下筷子,“老夫只是个人见人恨的胥吏,武阳伯何等的贵人,竟然请老夫吃饭,老夫吃了,请武阳伯直说,但凡能办的,老夫没二话。” 他先喝一杯酒,吃一口菜,这便是表示领情了。但你贾平安若是要逼着我去干什么抄家的事儿,那对不起,我也就喝了一杯酒,吃了一口菜。 果然是人精。 这等底层生存智慧不差。 贾平安没有生气,笑道:“我想问问,你打板子多年,带徒弟如何带?” “带徒弟?”黄老鼠想了想,“那说来简单,但却不简单。” 贾平安指指酒杯,“不会让你做事,只管吃喝。” 黄老鼠咧嘴一笑,“老夫哪敢这般想?只是武阳伯何等的贵人,若是不能帮忙,老夫白吃着羞愧呢!” 老人精! 贾平安笑了笑。 黄老鼠喝了一杯酒,“好酒。” 他放下酒杯,开始说着自己打板子的事业。 “……徒弟不好带,打板子要讲求个轻重,关键是力道,力道可里可外,有时候你用甩劲,这劲头就在杖头,狠!若是你用腰力,这看似不重,可却会打出内伤来……” 这竟然还有些武学宗师的派头啊! 贾平安听的津津有味的。 “这行刑第一件事便是问清楚上官的意思,是想严惩,还是想告诫。若是严惩还得接受暗示,是打死还是打残……” 黄老鼠喝了一口酒,美滋滋的继续说道:“若是打死好说,打残也好说,往腰上一拍,记住要用腰力,这里甩劲就无用了。” “带徒弟,新徒弟老夫会让他下手轻些,先能打准再说。” 贾平安的眸色深沉。 “如此行刑便是老夫为主,老夫打重一些,还得盯着徒弟,让他轻轻的打。若是看到打的不对,奔着腰去了,老夫还得出手格挡……” 曹英雄叹道:“这竟然还有如此学问?” 黄老鼠笑道:“只是些腌臜事罢了。” 贾平安问道:“若是徒弟打残了人呢?” 黄老鼠沉吟了一下,“这不能。带徒弟,至少一年内不会让他下重手,就是练一年,从轻到重,就是要打准,随后再琢磨劲头。” 贾平安再问道:“打板子……可是有传承的吗?” “当然有。”说到自己的专业,黄老鼠的脸都在发光,“新手哪里敢打?得了任命后,就得赶紧带着礼物去拜师,否则就等着出错被罚吧。” 懂了! 贾平安起身,“英雄陪着他喝酒,我先去办事。” 黄老鼠赶紧起身,微微弯腰,“哪里敢耽误武阳伯……” 贾平安微微颔首,随即离去。 身后传来了黄老鼠的赞叹,“看看武阳伯……那些贵人有事就倨傲的问老夫,那眼睛都长头顶上去了。老夫该说的说,不该说的……想都别想。若是那等得意的,老夫就装傻。” 曹英雄讶然,心想兄长果然睿智。 贾平安回到了百骑。 “包东带着人去查潘墨,小心些,换便衣。” 程达诧异,“为何查潘墨?” 明静更急,“人是谢集打残的。” “就因为人是谢集打残的,才要查潘墨。” “你这般……”明静咬着红唇,“宫中定然以为你是在搪塞,先是大话,可发现疑点不存在,就想寻了潘墨来搪塞……” 这等人在帝王的眼中便是不堪重用的典型。 会上黑名单的。 贾平安摇头,“速去!” 在事情没有结果之前,他也不好说出自己的判断来。 包东去了,明静一拍桌子,“好话不听,等你倒霉了,我来送你去辽东!” 辽东不是好地方,官员不乐意去,将领也不乐意去,所以一说某某不好,就会说他迟早会被弄到辽东去。 贾平安没搭理她,继续完善着自己的想法。 若是潘墨,那他怎么弄断谢集的脊骨? 下暗手? 按照黄老鼠的说法,下暗手能让你生死不由己。 贾平安心中琢磨着。 第二天包东查出了些东西。 “那潘墨最近很是老实,可此事之前,他却喜欢去青楼寻那些最便宜的女妓。” 贾平安心中又多了些把握。 “他私下还说谢集下手没有章法,自家也失于教导。” 贾平安的眉猛地一挑。 ——老夫带徒弟,老夫打重,徒弟打轻,这一年只让他轻打,练准头。 他眯眼,屈指叩击着桌面。 这人又在琢磨什么? 宫中的李治对此事颇为恼火,沈丘已经被责打了一顿,唐临也被呵斥了一通,明静这几日也被王忠良喷了几次。 眼看着就要进入死胡同了,怎么办? 挨打是肯定的。 可明静是女人,被剥了下裳,光溜溜的打板子,不说疼痛,那羞辱就能让她没脸见人。 想到这里,她不禁咬咬银牙,想喷贾平安吧,可贾平安说的也没错,凭什么把锅丢在谢集的头上? 那也是人! 可现在是老娘没法做人了。 贾平安缓缓说道:“打板子不是谁都能上,都是师傅带徒弟,谢集便是潘墨的徒弟。此事……走,去问话。” 他带着人去了左屯卫。 谢集就被软禁在这里。 房间里乌漆嘛黑的,让贾平安想到了后世的乡村柴房。 “谢集!” “在……在。” 谢集低头,避开外面的光线。 贾平安走进去,蹲下来问道;“你是潘墨的徒弟?” “是。” 按照调查来看,谢集便是个老实人。 “潘墨教你怎么打板子?” 谢集缓缓抬头,眯着眼,“是武阳伯……” “是我。” 贾平安尽量和气一些,“是如何打。” 谢集想了想,“打轻些,打准了。” 贾平安再问道:“那你为何打了陈志的脊骨?” 谢集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我失手了。” 嗯? 贾平安说道:“你可要想清楚了。” 谢集又沉默了。 贾平安心中涌起了希望,“你可知晓,外面有人说要收拾你。” 谢集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明静在外面不禁翻个白眼,心想贾平安果真是贱人,竟然出言哄骗。 “我……我跟着打。” “说清楚。” 明静身体一震,顾不得自己刚腹诽了贾平安,就走了进去。 谢集看了她一眼,惶然道:“潘墨先打了脊骨。” 嘶! 明静俯身下来,“你是鬼吗?竟然知晓潘墨有问题。” 贾平安起身,“那你下手轻重如何?” “我轻。”谢集哽咽道:“潘墨打的更轻,只是触碰了一下,都是我的错。” 这个老实人,大概是觉得这事儿自己连累了师父,就咬牙硬挺。 贾平安回身,“把潘墨找来。” 明静雀跃的道:“把唐临寻来,还有沈丘。” 贾平安看了她一眼,心想这是我寻到的线索,你高兴个什么?这女人一点也不羞愧吗? 明静冷哼一声,“事情还未知呢!若是潘墨无辜怎么办?” 说着她就有些后悔了。 “安心。” 贾平安已经把事情前后都想通了,他吩咐道:“去把陈志抬了来。” 唐临先来了,一来就问道:“可是有发现?” 贾平安指指谢集,“他只打了一杖。” 唐临明白了,但依旧木然,“如此,潘墨也也该询问。” 他觉得这事儿就这样了。 唐临是如何当上的大理寺卿? 前年还是什么时候,李治去查看刑狱,结果无人喊冤。一问,人犯说唐临审的案子他们都心服口服…… 老唐你不会是把他们打服了吧? 一提到老唐这个称呼,贾平安又想到了唐旭,不禁暗自内疚。 唐旭去了北疆这么久,也不知如何了,上次来信说那边的女人力气大,他有一次去嫖,结果被掀翻,羞耻的被扑倒。 哎! 老唐果真是雄风不在了,要不给他寄点东西去? 比如说在高丽和新罗弄的那些万年老人参。 一片就能补的喷鼻血的那种。 “小贾!” 贾平安依旧没动静。 这是在思索吧。 明静觉得贾师傅能成功果然没有侥幸,就凭着这份专注,就把自己都比了下去。 而唐临微微一笑,“且等老夫举荐一番,让小贾去大理寺,想来多年后会史书留名。” 贾平安刚好出神结束,“此事还得等三方到齐才好对质。” “无碍!” 唐临饶有兴致的坐下,问道:“小贾可愿和老夫学了这一身刑名之学?” 你这是想让我成为神探贾? 贾平安颇为意动,但想到自己是关陇的死对头,以后阿姐和山东门阀也是暗斗许久,就觉得进大理寺是自寻死路。 到时候那些人随便弄几个案子就能让他扑街,随后发配去某处,最后死于毒杀。 但不能断然拒绝,否则以后真想去大理寺怎么办? 做人要给自己留后路! “多谢唐公。”贾平安一脸遗憾之色,“如今百骑诸事繁多……” 我分身乏术啊! 换做是旁人定然会说我愿意,这个年轻人果然实诚……唐临点点头,“如此等以后再说。” 沈丘来了,“可是有了发现?” “坐。”唐临指指凳子。 沈丘坐下,想再问,唐临说道:“养养神。” “潘墨来了。” 潘墨看着一脸懵。 唐临、贾平安、沈丘,这代表着三方力量。 唐临坐在中间,起身道:“小贾坐这里。” 老唐这是要抬举我? 贾平安笑道:“哪敢。” 唐临一把拽住他,“坐!” 贾平安坐下,一边大理寺卿唐临,一边是皇帝的代表沈丘,顿时就生出了些别的感受。 这个场面怎么像是三司会审呢? 铛铛铛…… 八府巡按贾师傅! 贾平安定定心神,问道:“潘墨,那日行刑,你可打了陈志得腰骨?” 潘墨叹息一声,低头道:“打了。” “为何?” “我前日去了青楼……精神不济。” 贾平安再问:“那你在询问时为何不说?” 唐临配合的冷哼一声。 “嗯!” …… 本月最后两天,求票! 第395章 吝啬的帝王,靠才华吃饭的贾师傅 沈丘在盯着潘墨。 潘墨先是一怔,接着内疚的看了徒弟谢集一眼,吸吸鼻子,难过的道:“那时谢集认了……” 他抬头,嘴唇蠕动,“我对不起他。但那确实不是我打断的。” 谢集叹息一声,却没辩驳。 果然是个老手啊! 贾平安说道:“你是老手,杖责陈志的脊骨这是大错。” “是。”潘墨低头,“此事我难辞其咎,甘愿受罚。” 他笑道:“这几日我一直心中不安,总觉得对不住谢集,如今说出来心中好受了许多。谢集,对不住了。” 谢集哽咽道:“是我的错。” 师徒二人相对含泪。 明静摇摇头,示意贾平安这个怕是不行了。 唐临心中一横,“动刑!” 谢集二人身体一颤。 贾平安说道:“唐公无需如此,我有一言。” 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当时谢集跟着你杖击陈志的腰骨,你为何不阻拦?” 潘墨身体一颤,“那时我神思不属……都是那女妓……掏空了我的身体。” 掏空精神还差不多,身体是自己败坏的。 贾平安冷笑道:“谢集。” 谢集抬头。 “我问你,你杖责时用的什么劲?” 潘墨的身体再度一颤,双手不禁握拳。唐临在盯着他,心中蓦地涌起希望…… 谢集看了潘墨一眼,说道:“就是平着拍下去,找准头。” “劲多大?” “不大。” 贾平安突然一拍案几,喝道:“潘墨!你可有话说?” 潘墨惶然道:“我有过错,愿受罚。” “你这是避重就轻。”贾平安说道:“谢集是你的徒弟,一年内跟随你杖责不可尽全力,只是找准头,循序渐进……他平平一板拍下去,那点劲头就算是拍到了后背,也只是震动腰子,损伤肉罢了……何来的打断脊骨?” 潘墨干咳了一声,“谢集本是打屁股,突然跟随我打了腰部,就没了准头。”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贾平安问道:“长安县那人可来了?” 外面有人说道:“来了。” “让他在外面说话。” 晚些,黄老鼠的声音传来,“老夫在此。” 黄老鼠是个老油条,不肯得罪人。贾平安让他在外面说话,就是保全之意。 “谢集,潘墨挥杖时是何动作?” 谢集想了想,“两腿分开,微微蹲着。” 外面黄老鼠说道:“这是用了腰力,看似轻,实则重。只有上官令打死或是打残才会如此。” 潘墨面色一变,说道:“这是谁?” “这是比你更出色的老手!”贾平安冷笑道:“谢集不过是行刑两次,平日里你教得严厉,谢集不敢质疑。那日你率先杖击了陈志的腰骨,谢集老实胆小,便跟着杖击,可他却没想到自己轻轻的一杖,却背上了把陈志的脊骨打断的罪名!” 谢集抬头,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师父。 他那天用力真的不大啊! 潘墨的脸颊颤抖,“武阳伯,确是谢集打断了他的脊骨,我只是失神轻轻的拍了一下。” 外面的黄老鼠说道:“若是失神,不会双腿微微弯曲。被行刑之人趴在长凳上,行刑人站着,若是要用腰力下狠手却高了些,于是只能微微蹲着,再腰部发力。” 这有些腰马合一的意思啊! 贾平安冷笑道:“潘墨……” “武阳伯,陈志来了。” “抬进来。” 陈志被抬了进来,见到谢集和潘墨二人,不禁破口大骂。 等他情绪稳定后,贾平安问道:“陈参军可还记得那日受刑时,打在腰骨的两杖谁最狠?” 陈志仔细想着,缓缓说道:“那日先前四杖都打在了臀上,第五杖开始往上移……” “第五杖是谁?” 贾平安看着谢集。 谢集看向了潘墨。 “继续说。” 贾平安的心中多了几成把握。 陈志多想了想,“第五杖就打在了我的臀之上,第六杖也是如此……” 贾平安眯眼,“这是诱导!这两杖应当不重。” 陈志点头,“是不重。” 明静心中一震。 而唐临觉得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沈丘深吸一口气,觉得屁股有些痛。 “第七杖……” 看来这几日陈志把此事想了许多,堪称是刻骨铭心了,提到第七杖时明显的多了怒色,“第七杖打下来,我当即就觉着骨头那里震了一下,随即……随后就麻了。” 贾平安起身,问道:“第七杖谁打的?” 他的眉间全是自信。 谢集浑身颤抖,“是……是潘墨打的!” 他再蠢也猜到了些事情。 贾平安微笑道:“谢集只是个新手,全然不知该如何做,只能萧规曹随,潘墨打哪他便打哪。从第五杖开始,潘墨就渐渐往上打,谢集跟着。最后第七杖……潘墨第七杖就下了毒手,为何?因为他只有五年的经验,不敢担保一杖就能打残了陈志,所有若是第七杖不行,那么他还有最后一杖!” 潘墨在颤抖。 贾平安喝道:“潘墨!” 潘墨浑身一震,“在!” 唐临一拍大腿,“竟然是这个贼子!” 贾平安从开始的问话就一直在铺设,把杖责的规矩渐渐告诉了众人,最后一举揭穿了潘墨,所有人的脑海里都生出了一条线,对这件事再无疑惑。 明静霍然起身,然后才发现自己过于激动了些,想坐回去吧,有些羞刀难入鞘的尴尬;不坐回去…… 你这是想干啥呢?贾平安看了她一眼。 果然是贱人! 明静恼火,但见潘墨浑身颤栗,就不禁欢喜了起来。 屁股不用遭殃了,真好。 不对,沈丘挨打了。 沈丘神色复杂的看着贾平安,心中有些难受。 若是贾平安能早些把这事儿查清楚,他也不会挨了这一顿。 “拿下!” 唐临断喝一声,两个小吏扑过来,把潘墨控制住了。 此刻的潘墨浑身发软,嘶声道:“就是谢集打断的,就是他,和我无关!” 蠢货! 贾平安回身,“此事怕是还涉及到些秘辛,唐公……” 下面估摸着就是背后那人的情况了。 贾平安知晓和那些人脱不开关系,就装作是大度的模样,把机会让给唐临。 果然是大气! 唐临笑道:“此等事老夫岂会抢功?你却看低了老夫。” 随后便是用刑。 …… “阿郎。” 侍女端着盘子在寻程知节。 葡萄是个新鲜的东西,程知节作为大唐豪横一代,喝葡萄酿之余,也种了一株在家中的后院,只是结的果小而酸涩,不能吃。 但葡萄架下面却是乘凉的好地方。 程知节就在葡萄架下躺着歇息。 “阿郎。” 侍女看到了他,悄然把装着水果的盘子放在了边上。 程知节其实没睡着。 年纪大了哪有那么多好睡的?他只是在想事儿。 想到陈志被打瘫,他难免心有愧疚。但想到自己才将‘复出’就遭遇了这等事儿,真的是流年不利。 难道老夫近年的运气不好? “夫君!” 崔氏来了,拿着扇子轻轻给他扇着。 “夫君这是心中不快?”崔氏一看就知道他在装睡,“其实在家歇几年也是好事,对了,小贾弄了个什么麻将,据闻很是有趣,妾身去弄一副来可好?” 程知节不动。 这老头还耍脾气! 崔氏笑了笑,她本希望程知节能急流勇退,现在出了这事儿,对于她而言便是天意。 “夫君,这是天意,不可违背呢!” 程知节的眉动了一下。 这是不同意的意思。 老夫老妻有许多默契,崔氏懂了,就冷笑道:“随后还得被处罚,你还想怎地?难道还想出去领军?” “阿郎!” 外面有人在飞奔而来,那喊声嘶声裂肺般的。 崔氏怒道:“喊魂呢!” 一个侍女飞奔而来,“娘子!左屯卫来人了。” “说什么?要责罚?就说夫君不在家。” 崔氏马上就露出了世家门阀遮奢的嘴脸。 侍女摇头,“说是武阳伯拿到了真凶,是有人陷害阿郎。” 咻! 崔氏只觉得眼前一花,程知节就不见了。 她不禁捂着胸口喊道:“既然这般不着家,那就别回来了!” 奔跑中的程知节欢喜的道;“如此为夫明日回来。” 有这等好消息,他怎肯按时回家,此去定然要寻了老兄弟们一起去青楼痛饮。 崔氏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就没见过这等不正经的老家伙,罢了。” 她起身道:“小贾果然是程家的福星,他未曾成亲,这等好男儿……肥水不流外人田呐!走,去理理家中那些适龄的小娘子……” 晚些一阵清理,侍女抬头,“娘子,只有五姨母合适。” 崔氏:“……” 那个五姨母才十余岁,但辈分却高。 “这个……再看吧。” 若是介绍了过去,等以后怎么称呼小贾? 想到老程见到小贾要行礼,恭谨问好…… 想到自己见到贾平安得行长辈礼。 崔氏打个寒颤,“罢了罢了。” …… “是庄中候指使的。” 潘墨交代了。 “拿人!” 唐临带着人去了,贾平安此刻施施然的出来。 左屯卫的人纷纷拱手。 明静跟着后面,目光复杂的看着贾平安。 “你是如何发现的?” 当然是睿智! 贾平安此刻自我感觉良好,有些小膨胀,“我在想,此事能下手的便是行刑之人,谢集老实,并无动机。那么潘墨呢?” “可谁都没想到潘墨。”明静压根就没想过潘墨是罪魁祸首。 贾平安笑道:“我去寻了长安县行刑最出色之人,请他饮酒,仔细询问,才知晓杖责里有大学问,随后一查潘墨竟然变老实了,我便心生疑窦,随后……” “随后便是抽丝剥茧。”明静低下头,有些失落,然后说道:“难怪陛下让你少年执掌百骑,我以前以为是别的缘故,可此刻才知晓,陛下是看重了你的本事。” 贾平安摸摸下巴,叹息一声。 我本可靠颜值吃饭,可最终却选择了靠才华取胜。 “死人了!” 后面有人在喊。 贾平安和明静过去,只见唐临面色铁青的在骂人,“狡黠之辈,死后也该入地狱!” 室内,一个男子吊在了房梁下面,舌头都伸出来了。 “庄林自尽了。” 左屯卫有厮杀的老手进去,查看了一番,回身道:“才将死。” 唐临皱眉道:“也就是说,我等才将拿了潘墨,这边就上吊了?” 庄林自挂东南枝,让这件事彻底的卡住了。 程知节蒙冤得雪,第一件事竟然是喝骂:“耶耶知道是谁干的,曰你娘!” 老程豪迈的一喊,喊得许多人在沉默。 随后唐临和贾平安进宫。 “陛下,此事已然查清,乃是左屯卫有人指使小吏在杖责时下了狠手,随即那人自尽。” 几句话便说了此事的大致经过,这是因为皇帝没工夫听什么细节。 李治说道:“朕知道了。” 我的功劳呢? 贾平安觉得自己亏大了。 按理唐临就该告退了,可他却继续说道:“陛下,此事全靠武阳伯,若非是他,臣也查不清此事。” 老唐竟然这般义气,难道是真想传我衣钵? 贾平安不禁心动了,可一想到离开百骑,就脱离了李治的保护,随后会被关陇那些豪强围攻,他又打了退堂鼓。 李治点头,“朕知道了。” 果然,皇帝就是抠门。 等他们走后,李治沉声道:“朕记得前些年卢国公多在家中,左屯卫……令他清查!” 帝王的敏锐在此刻展露无疑。 但假期却到了。 李治回到后宫,径直去了武媚那里。 “程知节被人陷害,险些就蒙冤了。” 李治把事情告诉了武媚。 武媚第一个念头就是:“平安果然出色。” 李治面色微黑,“无需你提醒,朕以后自然会赏赐他。” 武媚笑了笑,“臣妾不敢。” 这个女人看着就是言不由衷! 李治换了个话题,“后来问出了幕后之人,却晚了一步,那人自尽了。” “这是自知必死,所以自尽,好歹不连累家人。” 武媚的眉间全是清冷,“陛下,要杀一儆百才好。” 李治淡淡的道:“朕先前已经令人拿了那人的家眷,女子为妓,男子为奴。” 这对男女很是平常的谈论着普通人的生死荣辱,仿佛是谈论着蝼蚁。 “此事会是谁干的?” 武媚的心中已经有了模糊的人选,却有些迟疑。 李治的嘴角讥诮的勾起,然后说道:“那些人的目的何在?定然是想以此把程知节弄回家中,如此,左屯卫便入了他们的手中。这些蠢货……” 武媚抬头,眼中有惊骇之色,“上次……” 李治点头,“上次房遗爱谋逆时,朕突然令诸军戒备,那些人慌了。如此便生出了这等念头,想拿了军权与朕抗衡。” …… “辅机,他们谋划左屯卫之事失败了。” 褚遂良看着痛心疾首的模样。 长孙无忌在看书,他的目光缓缓而动,从上到下,再抬头,再从上到下……偶尔会停顿思索。 看完了一页,他拿了书签夹上,然后抬头,目光深邃,“要让他们知晓,动了军权,皇帝会不安。” 褚遂良苦笑道:“可你知道的,那些人从前隋之前就是靠着军权才得了势,否则当初杨广怎会败?” 长孙无忌皱眉,“那是前隋,如今是大唐,那些野心也该收了。” 褚遂良欲言又止。 长孙无忌冷笑道:“老夫知晓他们收不了,人呐,贪心不足!” …… 假期到了。 皇帝要去终南山,令千牛卫护卫,而百骑可以趁机放个假。 贾平安本想睡个懒觉,可大清早高阳就来了。 一袭红裙,整个人美的带着侵略性。 “看看你,都日上三竿了,竟然还在睡。” 高阳一脸的嫌弃。 日上三竿…… 贾平安看看日头,这东方的太阳才将升起,哪有什么上三竿? “我再睡一会。” 年轻人就是渴睡,这个和想法没关系,就是身体的本能。而等你老了之后,整日忧心忡忡,于是不舍得睡,动辄惊醒。 贾平安打着哈欠回身。 “小贾!” 高阳的声音不善。 贾平安刚进房间,高阳就跟了进去。 杜贺和王老二站在远处,杜贺一脸欢喜,“公主要努力呀!” 王老二叹道:“大清早的……怕是不能吧?” 杜贺不屑的看着他,“你懂什么?年轻人大清早就在努力了。” 王老二看了他一眼,“那你如何?大清早可努力了?” 当年迎风尿十里,如今顺风尿湿鞋……杜贺脸颊微颤,显然是自尊心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没有吧。”王老二用那种‘我早知如此’的语气说道:“郎君天赋异禀,自然努力。而你,一看两眼无神,走路塌腰,这便是腰子不中用了。” 贾平安才将进屋,香风阵阵而来,他下意识的喊道:“这便起床了。” 高阳看了一眼室内得布置,“好冷清。” 你是想说还缺一个……不,是还缺一群女人吗? 贾平安回身,“腹中有诗书,眼前便是繁华。” 高阳只是看了一眼就出去了。 这个女人一心想扑倒自己,今日幸亏是人多,若是晚上呢? 贾平安有些担心,高阳的作风非常硬扎,若是她一心动手……我是从,还是不从呢? 他洗漱后,刚准备吃早饭,高阳就不耐烦了,“我车里有,赶紧走,不然皇帝都走远了。” “还有谁?” 阿姐去不去? 高阳皱皱眉,“武昭仪带着孩子也去。” 过分了,竟然不怕孩子路上生病? 贾平安觉得阿姐心真大。 晚些准备好了,贾平安点了王老二和徐小鱼随行,令杜贺看好家。 高阳突然叹息一声,“你如今是武阳伯了,随行没有婢女,别人会笑话你。” “为何?” 前世贾平安背个包就出行了,一人在某地的大街小巷转悠,感受着各种风物人情,什么婢女……看见各种娱乐场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高阳指指三花,“你跟了来。” 三花心中暗喜,“奴去收拾衣裳。” 晚些,车队滚滚而去,鸿雁已经哭的不能自已了。 杜贺劝道:“这是出门抛头露面,你没听公主说,随行没婢女,别人会笑话郎君。可谁说随行没妻妾会被人笑话的?” 鸿雁抬头,眼睛都哭肿了,期冀的问道:“真的?” 杜贺点头。 不远处,王老二双手抱胸,淡淡的道:“野外麻烦,随行的婢女什么活都干。” 徐小鱼问道:“二哥,干什么?” “白天干活,晚上……” 第396章 唾面自干上官仪 夏日游,阳光晒满头。 高阳开始还带着帷帽骑马,后来阳光渐渐炽热,便进了马车。 “小贾。” 她掀开车帘,冲着贾平安招手。 “公主何事?” 贾平安比较耐晒,而且这一路正好让他放松心神。 高阳的眼睛很大,转动间便多了妩媚,“外面日头大,进来躲躲。” 我怕进去会羊入虎口,到时候马车经不住震。 贾平安笑了笑,“晚些吧。” 到了中午时,他也顶不住了。 高阳的马车当得起豪车二字,一盆冰放在侧面,中间是小几。 高阳的腿就从小几下面伸过来。 在车里她脱去了外裳,一身薄纱,能隐隐约约的看到细嫩的肌肤。 贾平安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小贾。” 高阳觉得贾师傅有些冷漠。 “何事?” 贾平安睁开眼睛便看到了底线。 太低了些。 高阳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骄傲的挺挺凶,“小贾,程知节之事究竟如何?我怎么听闻有人说想杀了你。” “这只是那些失败者的无助哀嚎。”贾师傅最喜欢看到对手哀嚎沮丧的场景,“此事那些人手段不错,利用了……” 他把此事的查探过程细细说来,高阳不禁听的出神,渐渐的收回双腿盘坐,双手手肘落在小几上,双手托腮,定定的看着贾平安。 “……此事便陷入了僵局,他们准备寻个由头交差。可做人……要紧的是锲而不舍!我曾听闻打板子有诀窍,生死不由人,于是就去寻了个老吏询问,果然里面有许多关窍……” 贾平安抬头,“我一一验证了所想……最后提了嫌犯问话,那些狡黠在证据之前皆是虚幻……” 高阳听的入神,“还有呢?” 我真的没了,一点都没了。 高阳呼出一口气,“小贾……你真厉害。” 车厢狭小,她呼出的气打在了贾平安的脸上,贾平安笑道:“下面没了。” 高阳坐了回去,双脚搭在了小几上,那白嫩的脚趾随着马车的轻微颠簸而微微动着,“小贾,你说此事是谁干的?” 把脚搁在别人的眼前,这事儿不礼貌。 唯有对亲密的人可以如此。 贾平安忍住挠她的脚底一下的冲动?“此事你无需管。还有?皇帝为何想着去终南山出游?” 李治去年年底才将给了长孙无忌等人一巴掌,现在就敢离开长安城?胆子很大啊! 高阳随口道:“那日我去了宫中?皇帝说天气太热……” 于是就骚动了? 贾平安撂开了此事,和高阳一路扯淡聊天?倒也快活。 而三花就在后面侍女们坐的马车上。 侍女们坐马车自然没有贾师傅那等豪华商务座,有些挤。 几个侍女窃窃私语?就是不搭理三花。 “说是新罗贵女。” “新罗贵女有何用?还不是得伺候武阳伯?” “出门在外?白日辛苦,晚上侍寝,这等事多见了。这新罗婢绝色,正好。” 果真要侍寝? 三花心中不禁暗喜?又有些害怕。 晚些?前方有人喊道:“都小心些,前方便是陛下的车队。” 一行人聚在了一起,贾平安很遗憾的只能下了马车。 “早知道就慢些!”高阳很喜欢和贾平安独处的那种气氛,觉得这一路能走到天尽头去。 贾平安上了阿宝,随后去了前面。 李治在马车里竟然在喝酒?陪同的是武媚。 “陛下,昭仪?武阳伯说来护卫陛下。” 李治放下酒杯笑了笑,“他和谁来的?” 王忠良说道:“说是高阳公主。” 李治沉默了。 平安果然厉害?竟然让骄傲的高阳主动邀请出游……武媚心中欢喜,“陛下?平安忠心耿耿。” “朕知道了。” 李治随口道:“让他们的车队进来。” 这便是合兵一处。 没多久?外面传来了贾平安的声音?“陛下,臣贾平安在此。” 皇帝的马车最大,武媚指指车帘,伺候的宫女把车帘掀开。 李治看了外面一眼,见贾平安很是恭谨,心中的不舒服就少了些。 贾平安敏锐的发现了皇帝的态度不对。 这是为何? 他想到了高阳。 阿姐是皇帝的女人,他可以称一声便宜姐夫。可看皇帝的意思,分明就是认为自己睡了高阳…… 高阳是皇帝的姐姐,这关系马上就复杂了。 你称呼我姐夫,我称呼你姐夫。 这个…… 武媚笑道:“终南山风景宜人,平安去了可求求姻缘。” 皇帝,我家阿弟是良家子,自然会娶良家女。 至于公主……不敢高攀。 李治觉得这是对自己猜忌的回应,就觉得有些没意思,于是笑道:“相公们都在前面,快一些,好歹听听他们作诗。” 武媚这才含笑道:“陛下所言甚是。” 阿姐的气势渐渐起来了。 贾平安笑着应了。 晚些追上了前方的大队,只见车流滚滚,人马成群。 “小贾!” 许敬宗热情的招手。 “兄长!” 李敬业顶盔带甲,和同袍们一起护卫这些重臣。 贾平安分身乏术,就冲着李敬业挥挥手,然后去了许敬宗那边。 “如何?”许敬宗冲着后面的高阳马车猥琐一笑。 老许……竟然这般猥琐吗? “我是清白的。” “清白……那要你何用?”许敬宗叹道:“韶华易逝,趁着还能干,就别歇着,回头上了终南山,老夫传你几手,保证你纵横床笫无敌。” 这个牛笔太过清新脱俗,贾平安左耳进右耳出。 到了终南山下后,车队在边上停着,大队人马开始上山。 “高阳!” 丹阳也来了,过来挽着高阳的手臂,看了贾平安一眼,低声道:“可曾把他吃了?” 高阳的俏脸微红,“我和小贾好好的,没你想的龌龊。” 丹阳捂嘴窃笑,“龌龊?你看看你,脸红的……哟哟哟,竟然是粉红,可见早就芳心暗许,恨不能与他双宿双飞。” 高阳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我比小贾大了好几岁。” “我听闻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五,赛老母……” “我掐死你信不信?” “不信!” 贾平安发现了好些老家伙,这些老家伙聚在一起,或是作诗,或是笑谈,但不时目光转向了李治那边。 “他们便是那些人。” 许敬宗低声道:“这些老家伙……如今关陇是长孙无忌做主,他们便渐渐日暮西山了。此次为何邀了他们出来……” 贾平安等着答案。 老许踌躇满志的想了许久,“怕是来游玩的吧。” 贾平安摇头,“这些人在渐渐远离朝堂,今日之聚,我看陛下应当是不乐意。” 这群浑身散发着野心和腐朽味道的老家伙让人忌惮,李治不疯,只会敬而远之。 许敬宗叹道:“其实……此次终南山之行,便是去年年底之事的延续。” 贾平安懂了。 “去年年底时,陛下一声令下,长安皆惊。这些老东西坐不住了,这不,就寻了这个机会,大概是想和陛下套近乎。” 前方开始吟诗,不时能听到叫好声。 有人朗声大笑,“我等家族诗书传承多年,今日见了这太乙山,当有诗作传世。” “没落了。”许敬宗低声道:“关陇从来靠的都不是什么诗书,那是山东门阀。关陇靠的是刀枪。他们彼此联姻结为一体,手中握着军队,随时都能改朝换代,这才是他们的倚仗。” 但近些年关陇门阀老一批家族不得志,于是就转向了诗书,想走文官的路。 前方就是个平台,此刻众人爬山累了,就各自坐下歇息。 有人在煮茶,有人在拿出食盒分食物。 李治坐在最好的地方,身边是带着羃?的武媚,他含笑道:“诸位有诗,朕当倾听。” 这是明主的派头。 有人起身吟诵自己的诗。 气氛很热烈啊! 贾平安见到这幅君臣其乐陶陶的景象,觉得有些荒谬。 李治恨不能把天下的世家门阀都拆散了,而这些世家门阀也恨不能把他变成傀儡,双方的矛盾几乎是不可协调。 这君臣和睦就是做给大伙儿看的。 一时间诗赋横飞,众人不时大声叫好。 丹阳听到了一首好诗,不禁赞道:“真是好诗。” 高阳抬头,丹阳问道;“你在寻谁?” 高阳傲然道:“若是小贾开口,他们都会自惭形秽。” 丹阳:“……” 李治不时点评一番,众老鬼们都颇为自得。 有人已经在喝酒了,喝得醺醺然,“谁的诗能压过老夫?” 这人竟然有些‘老夫就问还有谁’的气势。 老东西,李治的神色微微冷了些,然后召唤了自己的心腹,“上官仪何在?” 武媚突然轻声道:“武阳伯也来了,听闻他有些诗才。” 才将走出来的上官仪面色一滞。 上次在曲江池他摆出了老前辈的姿态,想给贾平安一个教训,结果贾平安一首‘二月春风是’直接碾压了他,至今想起依旧难受。 李治见他愣神,不禁就冷哼了一声。 关陇的这些老家伙们在这里作诗就是向他表态:我们从文了,你怎么安排? 关陇门阀对于皇帝而言就是毒瘤,如今他们在新老交替中,以长孙无忌为首的新门阀正在接收着老一代人的资源。 可这些人……看看他们对长孙无忌的态度,看似亲切,可眼神却有些冷。 长孙无忌等人操纵朝政,若是让这些老门阀卷入进来,李治觉得就是一场灾难。 上官仪有诗才,而且地位恰好,正好在宰相下面,不高不低。让他出手分寸感会非常好。赢了那些老家伙也不会太难堪。 可上官仪却迟疑了。 他深吸一口气,想了想。 作诗不是吃喝拉撒,想来就来。许多在现场作的诗大多是预先准备好的,而不是什么所谓的即兴之作。 这里没有贾平安的座位,他和老许站在一起,低声说着附近的风景。 上官仪的诗开始了。 前方有人喊道:“避开此地,绕路!” 几个樵夫在前方出现,惶然拱手告饶。 他们背负着柴火,绕路的话就是坑人。 李治皱眉,“让他们过。” 王忠良举手,前方的军士喝道:“陛下仁慈,你等赶紧过了。” 上官仪趁机退后。 李治不满的看了他一眼。 几个樵夫顺着下来,李治含笑道:“山中如何?” 那几个樵夫慌忙止步,其中一个年纪大的说道:“山中有雾气,云多。” 众人一阵夸赞,都觉得这才是游玩的正确开启方式。 李治笑道:“赏他们。” 有人过去,一人给了一串钱,几个樵夫急忙谢恩。 等他们走后,有人问道:“上官少监的诗呢?” 是啊! 上官仪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嘀咕道:“以往聚会作诗,上官少监才思泉涌,无需催促,今日这怎地不说话了?” 上官仪心中暗自叫苦,李治瞥了他一眼,再不出去,不堪大用的标签要飞来了。 上官仪深吸一口气,刚想出去。 这个场合不该是阿弟出彩的好时候吗? 武媚淡淡的道:“上官少监看来有些不适。陛下,臣妾听闻武阳伯诗才了得,何不如让他作诗一首?” 这是暗示:皇帝,上官仪作诗不如我阿弟,只有被碾压的份。这等关键时候不让平安上还等什么? 随着李治渐渐把许多政事和她分享后,武媚的话语权也在渐渐增加。 朕也想,可贾平安只是个百骑统领…… 其实李治就是想用自己的心腹来完成逆袭。 但上官仪一看明显信心不足。 李治微笑道:“贾卿。” 都叫卿了,平安你不作一首好诗,回头小心皇帝给你穿小鞋。 武媚透过羃?看了贾平安一眼。 这是要让我出风头? 可这里又没有美人,出风头给一群老鬼看有何用? 贾平安想敷衍,可看阿姐的意思,分明就是作不好回头就会把周山象嫁给自己。 想到周山象的膘肥体壮,贾平安只得打起精神来。 终南山的诗不少…… 他得仔细想想。 一群关陇老鬼在看着他,神色各异。 “这便是那个扫把星?” “对。” “看着颇为年少。” “可给辅机他们带来了不少麻烦,褚遂良也曾灰头土脸。” 长孙无忌就在边上,褚遂良同样如此。二人…… “看看他能作什么诗,若是不好,咳咳!咱们带来的子弟也该露个面才好。” 十余世家子弟被召唤了来,行礼后,李治出言抚慰。 接下来就该是考教。 “臣有了。” 众人正在期待着考教,却被贾平安打断了。 高阳毫不犹豫的道:“定然是好诗,上官仪也不及。” 这是冲着上官仪抽呢!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上官仪不出来驳斥一番? 众目睽睽之下,上官仪一脸平静的站在那里,仿佛没听到高阳的话。 上官仪都唾面自干了,这得多怕我?贾平安走出来,缓缓吟诵道:“太乙近天都,连山接海隅。” 太乙便是终南山的别称。 开头两句气势磅礴,有人赞道:“不错。” “岂止是不错?”高阳斜睨着那人。 “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 我刚从白云中上山,前方雾气一片,可进去后却触不到,也看不见。 画面感来了。 上官仪的嘴角抽搐着。 这特娘的就这两句老夫就比不过。 “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 终南山辽阔,以中峰为分野,能观千里江山变化,阴晴不同。 这两句仿佛是一幅画,把整个终南山和远近的景致都包含了进去。 丹阳坐在高阳的身边,讶然道:“这少年竟然这般豪迈吗?” 他还是硬汉!高阳俏脸微红,“是呀!” “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 贾平安拱手退了回去。 前面豪迈大气,后面两句细微作为收尾。 李治看了上官仪一眼,心中对他的不满消散大半。 原来你是有自知之明,知道不是贾平安的对手,所以才选择了退缩。 但怎么有些忍辱负重的味道呢? 李治旋即抛掉了可怜的上官仪,目光温润的看着那些老鬼,心想你们想玩什么武转文,还假惺惺的作诗来表态。 可你们引以为傲的诗,如今却被一个百骑统领给羞辱的没脸见人。 他淡淡的问道:“诸卿以为如何?” 那群老鬼自然知晓自己得斤两,此次出来时家中便集思广益,幕僚们也纷纷出手,写了不少诗,就准备今日出头。 可谁曾想却给那个年轻人一巴掌给打的老眼昏花,眼冒金星。 年轻人这般没有道德,迟早会有报应。 一群老鬼实在是没脸,那十多个子弟更是自惭形秽,压根就没敢来个学业汇报。 李治心中暗乐,对武媚低声道:“你那阿弟果然诗才了得。” 阿弟了得的地方还很多,只是你没发现罢了。 武媚含笑道:“那也是陛下仁慈,这才有了他的施展余地。” 这话暗捧了李治一下。 高阳那边已经是喜出望外了,却装作是淡定的模样,“我早就知晓小贾定然能才压那帮子老家伙。” 丹阳想到了薛万彻那个莽夫,不禁叹息。 “高阳,这等少年抢手,你看那些老家伙,都在两眼放光呢!说不得回头还想和你的小贾联姻。” 高阳傲然道:“小贾不寻世家女,他们想多了。” 李治起身,随即开始继续爬山。 高阳嘴里说着小贾不稀罕世家女,心中却有些忐忑,担心贾平安娶一个凶悍的关陇世家女子,回身招手,“小贾,我脚下不便,来扶我一把。” 贾平安满头黑线。 …… 晚安! 第397章 云豹,窃听,熬鹰 爬山是一项年轻人不喜欢的运动。 不是他们没体力,而是没耐性。 而中年人喜欢爬山,在阅历了俗世滔滔后,山间的一株草,一棵树,一块青苔,一处山泉……这些都能让他们暂时忘却尘世的丑恶。 但中年人明显的身体不赶趟。 那些老鬼在喘息,有人甚至需要随从架着往上爬。若非皇帝也是步行,贾平安敢打赌,他们甚至敢让人背着自己上去。 所谓人上人,这个称谓来自于压制。同样是人,你得背着我,伺候我,相对你而言,我便是人上人。 而那些贵妇人也是如此,此刻个个香汗淋漓,需要侍女搀扶着。 丹阳就是如此,她甚至把羃?都掀开了。什么规矩,在这个时候,凉爽便是规矩。 但她还无需搀扶。 她回身看了一眼,高阳一脸虚弱的模样,被贾平安扶着上来。 天可怜见,高阳当初在宫中曾经舞刀弄枪,公主中就数她的身体最好,这才到哪里,竟然就需要搀扶了。 再看看她差不多把半边身体都倒在贾平安身上的节奏,丹阳不禁叹道:“年轻真好。” 身边的侍女也艳羡的看着高阳,“公主,你也年轻呢!” 丹阳虽然辈分高,但年纪却不大。 “女子一嫁人,什么年轻,都化为乌有了。” “你累不累?”高阳有些心虚的看看贾师傅。 “累。”贾师傅不是那等装比男,“但扶着你却精神百倍。” 高阳的眼中便多了小得意,心想小贾果然是最照顾我的。 一路上去,在下午……按照后世的时间大概是三点左右时,到达了第一处宿营地。 这是一座道观,观主出来相迎,一脸云淡风轻。 贾平安不禁想到了娃娃脸。 娃娃脸看似六根不净,可心思却比许多人都干净。 所谓出家,求的不就是干净吗? 高阳此刻看着恢复了精神,不,是格外的精神,看着光彩照人。 这娘们一路就装虚弱,贾师傅本想不扶吧,又怕她下不去台。扶吧,一路磨磨蹭蹭的,让贾师傅觉得自己和吃了人参一样,有些上火。 “小贾,跟我来。” 高阳得意的带着贾平安去了道观后面,指着一排屋子说道:“这些都是我们的。” 五间屋子,他和高阳一间……不,是他和高阳一人一间,剩下三间给随行的随从。 而那些老鬼…… “那些人两三人一间房,随从都在外面露宿。”王老二去看了一眼,回来对高阳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 “公主厉害!” 连侍女们都在由衷的赞美着公主。 等她们看到几个柔弱的侍女满头大汗,却没有屋子换衣裳时,对高阳的忠心值直线飙升。 皇帝和武媚独占占据了一个院子,门外是李敬业等人在把守。 贾平安路过,李敬业低声道:“兄长,可有肉干。” 这个吃货。 贾平安就是来给他送补给的。 一条羊腿塞过去,李敬业马上就大口撕咬着。 “别急。” 贾平安摇头,刚出去,身后传来一阵争执,回头看到那些千牛卫正在争夺羊腿。李敬业吞咽了下去,然后张嘴撕咬下来一大条肉,就松开手。 千牛卫跟着皇帝,吃的是厨子做的大锅饭,那味道难吃的要命。 贾平安去了侧面。 这里是重臣们的地盘,连老许都假模假式的在这里有一间房。 郑远东站在树下,见他来了,就使个眼色。 这是什么意思? 贾平安看不懂他的眼色,心想这货太喜欢装比了,连眼色都自带这等属性,看着颇为淡漠。 他摸摸后脑勺,然后出了道观,绕到了后山去。 后山也有人在巡查,贾平安一看不妥,就往更深处去了些。 “常记溪亭日暮……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亵裤。” 贾平安吟诵着莫名其妙的词,进了一条林荫小道。 前方有人。 而且是两人在说话。 偷听人说话不道德,贾平安躲进了侧面的林子里。 林子里很清幽,贾平安刚想吟诗一首…… “……长孙无忌那老贼无能……” “我等子孙危矣……要出头……” “……可稳靠?不可伤了皇帝……” “稳靠。” 声音越来越近,看来那二人在往回走。 贾平安听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浑身僵硬,想拔刀,却担心惊动了外面的那二人。 是谁? 他缓缓拔出横刀,猛地回身。 一只云豹正在接近中。 卧槽! 打不过! 贾平安上了战阵敢冲杀,但面对这等迅捷的东西依旧没有丝毫把握。 “用横刀对着它。” 郑远东的声音传来。 云豹看了他一眼,悄然而退。 贾平安浑身冷汗。 呼! 他随意坐在地上,落叶被压着,发出了声音。 郑远东左右看看,“此次那些老家伙是主动来的,长孙无忌对此不满,但却无可奈何。” 这是此行的最要紧之处。 “他们想要什么?”贾平安在猜测。 “我得赶紧回去。”郑远东急促的道:“他们的目的长孙无忌没说,不过我想多半是和皇帝商议要事。” 贾平安明白了。 郑远东悄然离去,贾平安等了一会儿,绕了个方向下去。 他在想先前那二人的话。 对长孙无忌不满这是常态,整个小圈子都是如此。他们渴望能重归荣耀,能控制朝堂和帝王。可长孙无忌却屡次告诫他们要知道分寸。 但后续说什么:可稳靠,不可伤了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刺客? 不可能! 这里不但是皇帝在,还有重臣等大佬,还有宗室,若是玩什么行刺,这些大佬定然不会善罢甘休,随后一起出手调查,背后那人怕是连噩梦都没机会做,就得赶紧逃命。 那么是什么? 咦! 前面说了句什么……我等子孙危矣,要出头。 先前本想来个汇报演出,让李治看看关陇子弟的成色,谁知道贾师傅一首终南山就让他们自惭形秽,不肯班门弄斧。 我是不是太狠了些? 贾平安觉得自己该低调,但才华太多,不下心就经常会满溢出来,挡都挡不住。 回到道观后,厨房已经送了饭菜来,一看…… 干饼子烙的还行,但菜呢? 几块带毛的羊肉和蔬菜一起炖汤,看那模样分明就没法吃。 作为大唐知名的美食家,高阳宁可饿死也不会吃这等食物。 “公主,连宰相们都在吃一样的食物,据闻陛下和武昭仪也是如此,你不吃,回头会被弹劾。” 随行有御史,高阳若是不妥,不用回去,路上就会被弹劾。 高阳怒了,“明日说是要看日出,能许愿,我今日不吃晚饭,明日心诚则灵。” 好借口! 侍女一脸钦佩。 高阳抬头见到了贾师傅,马上就后悔了。 “这菜……你等吃了吧。”贾平安把自己和高阳的菜都给了侍女和王老二他们。 “老二,把咱们的家伙拿出来。” 王老二和徐小鱼拿了一套家伙出来,有小锅,有锅铲,甚至还有小瓷瓶装的调料。 “小贾……”高阳心动了。 等贾平安垒了个简易灶,点燃了柴火时,高阳不禁吸吸鼻子。 几片腊肉进去煎出油,下作料炒香,加水。接着调面…… 晚些水开,贾平安用筷子拨着面浆下去,一条条的。 “这叫做麦虾,不过你要叫做面疙瘩也成。” 贾平安最后加了调料搅拌,起锅…… “小贾!” 高阳觉得饿的厉害,可先前她都说了自己要禁食。 出尔反尔不好吧。 高阳目视肖玲。 作为忠仆,该你想办法的时候到了。 肖玲一下愣住了,想了许多办法,可一想到许愿要心诚则灵就没招了。 说什么? 这个时代对这些话比较敏感,违反承诺就怕神灵听到了。 没用的奴婢! 高阳剜了她一眼,觉得自己以往的无能都是这些奴婢的锅。 贾平安递了一碗面疙瘩过来,“趁热吃了。” “好。” 什么借口……我高阳需要吗? 高阳吃的很是嗨皮,吃完眼睛放光,“山里的野味多,只是野兽凶狠,明日小贾你打一只狼来吃吧。” “野味腥膻,你吃不惯。” 人人都说野味好,这是个误区! 你若是按照正常的烹饪手段来制作野味,那味道保证你难以下咽。 高阳随后便出去。 “好难吃的菜。” “就像是豕吃的一般。” “那厨子就该千刀万剐了。” 丹阳和一群贵妇人在发牢骚,见到高阳就问道:“高阳,你可吃了?” 高阳点头,“吃了,好饱。” 贵妇人们齐齐看着她,有人说道:“这等饭菜竟然能吃下去,公主的胃口……” 这话有些贬低之意,暗示高阳粗俗。 高阳性子直接,脾气不好,这些贵妇人早就看不惯了,此刻得了机会,不少人出言暗讽。 丹阳皱眉,“饿了就吃,有何问题?” 一个贵妇人捂嘴道:“我等在家……夫子说割不正,不食。我等虽不止于此,不过味道不好的饭菜,我宁可饿着。” 老夫子当年曾经曰过:割不正,不食。老夫子也有些强迫症的意思。 一群贵妇人在家都是金尊玉贵的,别说是带毛的羊肉,味道不好,你就算是弄了龙肉来也不肯吃。 所以高阳在她们的眼中就成了异类。 高阳好整以暇的听完,然后慢条斯理的道:“小贾先前做了什么面疙瘩汤,味道极好。” 说完她缓缓而行,却不肯走快。 肖玲在忍笑。 贵妇人们一怔,有人问道:“小贾……谁?” “扫把星!” “那扫把星做了什么汤,难道好吃?” 丹阳淡淡的道:“你等吃的炒菜便是发端于小贾。” “竟然是他弄出来的炒菜?” “那他做的什么汤怕是美味无比,我等还奚落公主,自家吃的是什么?都是干粮。” 高阳甚至还去了皇帝那里看看,准备炫耀一番。 可一进院子,就见到院子里架着篝火,一条羊腿在烤着,王忠良在边上看火候。而边上也弄了个简易的灶,武媚用手帕包着头发在做菜,李治在边上递东西。 这是普通人家的做派。 “臣妾以前在家也做过菜,不过多年未做了,想来味道会差一些。” 武媚很谦虚,但炒的羊肉味道却不错。 李治站在边上含笑道:“今日这里就数朕吃的最好。” 这是间接撒狗粮! “高阳来了。” 李治想到先前有人反馈厨子做的大锅饭很差,就问道:“今日的饭菜可还好?” 高阳一肚子的火,“那些人都说要宰了厨子。” 李治:“……” 王忠良赶紧解释道:“那厨子以前是在军中做饭的,此次原先的厨子病了,他说自家当年做的饭菜,连英国公都赞不绝口,这才带了他,谁知道……” 武媚笑道:“军中的吃食粗糙,陛下,要不……明日还是换个厨子吧。” “此地离长安不近,等换了厨子来,我等怕是已经回程了。” 李治想到一群大佬都在吃糠咽菜,而自己在和武媚玩情趣晚餐,不禁有些心虚。 “高阳定然也没吃好吧,晚些带些回去。” 李治得先安抚这个脾气不好的姐姐再说。 高阳得意的道:“小贾做了好饭菜,我吃的很饱。” 出门游玩就想吃好的,所以才有了穷家富路的说法。 小贾……贾平安弄出的炒菜,他做出来的饭菜,那味道比武媚不知好多少。 李治的脸黑了。 武媚看了高阳一眼,对她的小心思了然。 你这样做会没朋友的! 只是平安…… 她把勺子一放,“王忠良把平安叫来。” 王忠良早就听的流口水了,闻言一溜烟就去把贾平安寻来。 贾平安进来就觉得气氛不对,好像有些火药味。 高阳微微板着脸,这是不高兴的意思。 阿姐含笑而立,看似云淡风轻,可贾平安却看到了些许不悦。 至于李治,他正在一脸平静的看书。 “平安来了,正好,这菜你来做。”武媚把勺子递过去。 贾平安瞬间就明白了。 高阳啊高阳,你得罪了你弟弟都行,得罪了阿姐,回过头你就等着倒霉吧。 想到这里,贾平安就接过勺子,笑道:“昭仪只管歇着。” 武媚看了高阳一眼,心想在你和我之间,阿弟自然会听我的。 高阳的怒火腾地一下就冲了起来,刚想说话,贾平安用勺子敲打了一下锅边,铛的一声。 武媚站在边上,看似含笑看着阿弟做饭,可目光却飘着。 这是他的阿姐啊! 我竟然想冲着她发脾气,小贾怕是要怒了。 高阳觉得自己昏头了,竟然觉得只有自己才能指使小贾,别人若是敢,那便是侵犯了她的禁脔。 我竟然把小贾当做是自己的禁脔了? 高阳有些懵。 于是她就冲着武媚笑了一下。 武媚今日就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治治她这个狂妄的毛病,没想到还没出手,高阳竟然就服软了。 我准备的手段一个都还没派上用场,你竟然就服软了? 这不好吧? 武媚笑道:“明日让平安再来做饭。” 她在看高阳会不会发作起来。 阿姐这是要熬鹰呢? 贾平安看得分明,阿姐就是不满意高阳的肆无忌惮,担心会给他带来祸患,这才想熬高阳一下。 高阳啊高阳,你可千万被顶撞啊! 想想阿姐后来那狠辣的手段,贾平安就觉得高阳和阿姐斗的结果很悲剧,大概是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就被干掉了。 愚蠢的女人呐,要知道人外有人的道理。 高阳抬头,正好贾平安微笑看了她一眼。 那是小贾的阿姐,被她凶几下又怎么了? 我若是这也要发怒,小贾多半会觉得我蛮横无理,随后会疏离了我。 一瞬间高阳福至心灵,走过去道:“我来帮你做饭。” 贾平安心中一松,就指点她做饭的一些诀窍。 武媚过去,和李治转悠着。 “你想敲打高阳?” 李治看似在看书,可外面的反应都没瞒过他。 他难道是觉得我扫了皇室的脸? 若是如此,我定然要让平安以后远离了高阳和皇室,还有那个什么滕王,也让他一并疏远了。 想到这里,武媚眉间多了些惶然,心中却格外的平静,“臣妾不敢。” 李治没注意她的神色变化,随口道:“高阳前几年颇为跋扈,虽然无伤大雅,却让人头疼。及至朕登基后,她就变了许多,不惹事了,不闹腾了,这是好事。但今日一见,骨子里的那股子傲气还在,跋扈的劲头也还在。” 你想说我敲打得好就直说了完事,非得要绕个圈子,有意思吗? 武媚微笑道:“高阳公主却是无邪。” 无邪这里指的是没有坏心眼。 李治点头,“正是因为她的无邪,朕便容忍了许多。” 武媚猛地想到了谋逆大案,心中多了些猜测。 晚些高阳告退,竟然给武媚福身。 武媚微笑还礼。 这个娘们变聪明了…… 贾平安不禁觉得高阳这是否极泰来了。 阿姐对她多一些好感,这便是多了一份富贵,以及多了一份生机。 …… 第二日,高阳早早起来,拉着贾平安去看日出。 “小贾,日出了。” 看着一轮红日渐渐从远方浮起,高阳欢喜的和孩子似得。 贾平安却和李敬业在嘀咕,“今日你注意跟着我,若是我有吩咐,你只管照着做。” 换个人定然会问为什么,李敬业却没有思索,“好。” 贾平安看了一眼那些看日出看的抖冷的老鬼,觉得今日怕是会出些事儿。 …… 本月最后一天,月票不投就作废了……有月票的书友,恳请投给爵士。 第398章 抢夺了关陇子弟的气运 看了日出,随即就出发了。 今日将会去探访几处景点,距离道观都不远。 高阳被丹阳拉进了贵妇人里,看着一阵嬉笑,竟然没啥疏离。 果然,女人天生就会做戏。 贾平安一直在李治的侧后方,身边是李敬业。 李敬业看着精神抖擞,和那些萎靡不振的同袍截然不同。 “蚊子好多,昨夜好些人被叮咬的没法歇息,轮换后只能干瞪眼……我却不怕,咬就咬呗,反正我血多,蚊子吸不完。” 果然,憨人有憨福。 贾平安昨夜也深受蚊虫的袭扰,高阳却未卜先知的敲门,竟然只穿着睡衣,给了他一点香,说是点燃了就没蚊子。 贾平安当时上身赤果,高阳在那六块腹肌上多看了许久。 “英国公为何打你?” 高丽出使归来后,据闻李敬业被老李毒打了一顿,贾平安一直没可原因。 李敬业叹息一声,“我把家里的东西全给阉了,阿翁可,我说阉割的更美味。” 这个…… 当初贾平安请老李主刀阉割了家中的小豕,随后这些豕长大后一一宰杀了,那味道不提,引得长安许多人跟风养豕,顺带阉割技术也在不断扩散中。 李敬业吃的最多,自然垂涎欲滴,试验一番有啥? “也没什么大错吧。” 老李为此毒打了孙儿一顿,有些家暴的嫌疑啊! 李敬业再度叹息,委屈的道:“我顺手把阿翁准备配种的战马也割了。” 贾平安:“……” 该! 为啥没捶死你呢? 贾平安想到李勣下衙回家,看到自己心爱的配种宝马在惨叫,一看下身血淋淋时的心态。若非是亲生的,老李绝对会动刀。 “老夫不与你这等小人为伍!” 前方的重臣群里,许敬宗昂首出来,身后的柳奭在冷笑。 “许公!” 这等时候自然要给力支撑。 许敬宗觉得自己豪横到没朋友,但难免有些形单影只,见贾平安招手,顿时觉得自己的人生还不算是完全成功。 他和贾平安二人厮混在一起,义愤填膺的道:“柳奭先前说什么太子聪慧,可见皇后贤淑,老夫一听就火了。” 贾平安还得捧个哏,“为啥?” 这个哏捧的好,许敬宗的情绪刚好接上,“太子又不是皇后生的,也不是她养的,就算是聪慧,和皇后有何关系?老夫就见不得这等小人……” 这话有些捅肺管子的嫌疑,柳奭竟然没动手,可见心胸还不错。 “柳奭还想动手,老夫……”老许握拳,得意的道:“老夫当年在瓦岗时,为了保命也学过拳法刀法,就柳奭这样的,老夫一拳一个。上次去青楼老夫便遇到了柳奭,老夫出来时特地打听了一番,说是早就走了。” 许敬宗洋洋得意,李敬业突然说道:“许公,你一次能叫几个女人?” 不是一个吗?难道还能叫两个?腰子受不了吧。 许敬宗想装个比,就淡淡的道:“老夫时常叫两个。” 两个……就老许的身体,贾平安判断第二天会告假。 许敬宗看了李敬业一眼,“年轻人莫要嚣张。” 李敬业摇头,“我没嚣张。” 许敬宗见他皱眉,就怒道:“那你为何不屑?” 李敬业很无辜,“我在算……” 许敬宗:“……” 李敬业良久叹道:“最多的一次,我好像叫了五个女妓,回家被阿翁毒打了一顿。可见阿翁也羡慕我。” 这娃迟早会被打死。 许敬宗的老脸一下就红了。 贾平安干咳一声,“此事吧……” “小贾你别说话。” “兄长你别说话。” 许敬宗和李敬业不耐烦的撇开了他,开始哔哔自己曾经的辉煌。 而贾平安这个童子鸡没资格掺和这个话题。 出来游玩,许敬宗也算是彻底放松了,吹嘘道:“当年老夫英俊潇洒,曾引得无数娘子翘首以盼……” 李敬业吹嘘道:“若非是阿翁拦着,我家中怕是都安置不下了。” 这二人的牛笔越吹越邪乎。 丹阳和高阳手挽手的来了。 许敬宗眼前一亮,马上就装作彬彬有礼的模样,堪称是衣冠禽兽。 连李敬业都端着脸,假模假式的。 “小贾。” 丹阳和高阳无视了老许和李敬业,一左一右把贾师傅围住了。 “她们说前方有个能沐浴的地方,外人咱们不放心,小贾,你来为咱们把守。” 两个美艳的公主沐浴,只需想想那个画面…… 许敬宗前几日吃了贾师傅给的参片,此刻鼻血都差点喷了出来。 李敬业的脸上燥热,身体也燥热。 贾平安却有些头痛。 高阳倒是好说,可丹阳却是薛万彻的娘子,这个有些膈应。 他刚想婉拒,就见到那些关陇子弟中,有人踮脚在看着前方,然后又看看左右,甚至还回头看了一眼。 贾平安拍了李敬业一巴掌。 李敬业懵,“兄长为何打我?” “手滑了。” 那人已经回头了,贾平安贴近了几步。 昨日那二人的对话不断的被他分析着。 ——我等子弟危矣,要出头。 关陇子弟……就像是黄鼠狼下崽,一窝不如一窝。在大一统之后,环境变了,那些子弟渐渐习惯了灯红酒绿的奢靡生活,忘却了祖辈的努力。 要出头……那日老鬼们把子弟叫出来,准备在大唐君臣的面前来一场汇演,谁知道被贾平安砸了锅。 他们不会想刺杀我吧? 贾平安有些心虚。 ——可稳靠?不可伤了皇帝! 这说明他们有所行动,而且这个行动还带着些风险性,弄不好会受伤,甚至是殒命。 果然是好手段,不过天意如此……这便是我立功的好机会啊! 贾平安低声道:“许公,敬业,前面的风景不错,去看看。” 他们从左边绕了过去。 皇帝和重臣们都在一起,不时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贾平安满脑子都是那件事,不时看看左右。 许敬宗觉得他有些古怪,“小贾你怎地有些兴奋?” 老许果然观察能力大有提高…… 贾平安笑道:“年轻就是精神好。” 你想说老夫老了吗? 许敬宗刚想说话,贾平安一把拽住了他的手。 “小贾你想作甚?” 这里是个丁字口,左边是山坡,右边是一条小径。前方有十余千牛卫在巡查,此刻他们刚过了那条小径没多久。 贾平安回身看了一眼,只见那个门阀子弟面色潮红,低声和同伴说着些什么。 那话儿来了。 “我感觉不对。” 贾平安很笃定的道:“前面有危险。” 许敬宗笑道:“小贾你莫非还跟着太史令修道不成?这里是终南山,哪有什么危险?” 话音未落,右边的小径那里传来了轻微脚步声,若非贾平安专注倾听,怕是也听不到。 贾平安回头,见那些子弟在往前涌,瞬间就想到了些什么。 ——关陇下一代子弟不成器,加之李治也存心打压,所以前途渺茫。这次老家伙们是来和皇帝商议,想达成一个有利于他们子弟的协议,可没想到李治没搭理。 于是他们就启用了一招…… 英雄救皇帝! 所以才会提及什么别伤到了皇帝。 可能让他们如意? 贾平安想起那天自己作诗一首后,那些老家伙阴冷的目光,就知晓自己只要坚持抱住皇帝和阿姐的大腿,就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那么就截胡了如何。 贾平安喊道:“保护陛下!” 他率先冲了出去。 李敬业毫不犹豫的跟在后面。 许敬宗楞了一下,但习惯性的跟着。 三人冲了过去。 君臣都愣住了。 而后面那些关陇子弟一边跑一边想吐血。 “是何事?” 有人在喝可。 王忠良站在李治的身前,忠心耿耿的左右看看,想找出刺客来。 李治心惊,他知晓贾平安不会平白无故的喊什么保护陛下,那么他发现了什么? 这个时候他竟然发现自己可信任的人不多。 环顾左右,长孙无忌等人都只是惊讶,李勣看了这边一眼,喊道:“保护陛下!” 前方的千牛卫在回援。 王忠良在踢打着随行的内侍,让他们挡在前方。 可忠心耿耿的太少了,让李治有些心冷。 身边人呢? 他偏头,武媚对他微微一笑,“妾身的拳脚……其实不差。” 李治心中的阴冷被治愈了许多,他握住武媚的手,“朕的刀法是先帝亲手教授……” 右前方蓦地冲出来一个东西,有人惊呼:“是野彘!” 彘:豕。音:zhi。 两头大野猪带着一群猪崽子冲了出来。 莫要轻视了野猪! 刘彻的小名就是彘。他的老爹汉景帝当年宠爱贾姬,走到哪带到哪。二人一起游上林苑,贾姬上茅厕,汉景帝也耐心的等待着。 谁知道一头野猪冲进了茅厕里,贾姬不禁高声呼救。 这野猪也算是逐臭之徒,可随行的郅都却不敢小觑,在汉景帝令人去救贾姬时选择了拒绝。汉景帝大怒,就准备亲自去救爱妃,依旧被郅都阻拦,引发了一段著名的话。 ——亡一姬复一姬进,天下所少宁贾姬等乎?陛下纵自轻,奈宗庙太后何。 天下的美女多的是,死掉一个再弄一个进宫就是了。可皇帝只有一个,怎能冒险? 而这个贾姬并非浪得虚名之辈,她生了中山靖王刘胜,这刘胜大伙儿看着是否眼熟? 没错,等到了汉末时,刘备刘皇叔便自称是中山靖王刘胜的后代。 李治突然握紧了武媚的手。 武媚已经看出来了,低声道:“若是没有平安察觉,咱们这里正好被冲击,而无人阻拦。” 平安又立功了啊! 武媚喊道:“小心些!” 李治眯眼看着长孙无忌,心中不知在转些什么念头。听到她的喊话,不禁眼皮子跳了一下。 贾平安本就是冲阵的悍将,身边的李敬业更是勇猛过人,有他们二人在,那些野豕能有什么作为? 至于许敬宗,不好意思,被李治忽略了。 那些老鬼却面色骤变,有人低声道:“为何是他们去了?” 是啊! 一个老人把眼睛皱成了三角眼,阴狠的道:“原先策划是让咱们的子弟去救了皇帝,如此忠心耿耿,皇帝还好意思拒绝?可……事情泄密了?” “不,是贾平安提前发现了。” “让他们快些上去,好歹也能抢些功劳。” “可……没了!” “什么没了?” 前方,贾平安就像是斗牛士般的潇洒侧身,避开了野猪的冲击,引得贵妇人们尖叫不已。 “太洒脱了。” 一个贵妇人双手捧心,脸都红了。 贾平安冲着这边露齿一笑,然后挥刀。 装比好像装大了,这一刀没能斩断野猪的头,但却重创了它。贾平安再补一刀,野猪趴在地上挣扎着。 李敬业显得蛮力十足,一刀就剁掉了野猪的头,回身见那些贵妇人冲着兄长尖叫,不禁纳闷不已,“兄长,我一刀就剁掉了豕头,你两刀,她们为何冲着你尖叫?” 贾平安淡淡的道:“看看我的脸,再看看你的脸。” 李敬业看了看,“没什么吧。” “我比你俊美。” 李敬业:“……” 他摸了一下自己满是横肉的脸,默默的提着刀过去。 许敬宗本在后面,在两头大野猪被干掉后,就拔出刀来,大呼小叫。 “看老夫斩杀了这些野豕!” 可怜的小野猪们,在失去了大猪的保护后,顿时就茫然了,然后撒腿到处跑。 贾平安注意了一个情况,这些野猪竟然不敢往来时路跑。 这是动物的本能反应,说明那条路上有让它们惧怕的东西。 贾平安此刻敢打赌,这便是个彻头彻尾的局。 英雄救皇帝的局! 小豕们到处跑,那些姗姗来迟的门阀子弟面面相觑,心中空荡荡的,倍感失落。 说好的当英雄呢? 现在英雄成了贾平安,而我们却成了背景板。 这是何等的卧槽! 那些老鬼面色难看,等皇帝看过来时,又得马上切换成忧心忡忡的模样,一时间演技乱飞。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有女人喊道:“咱们都在看风景,就小贾发现了异常,可见他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保护皇帝,这样的小贾不重用该重用谁?” 高阳的呼喊堪称是‘振聋发聩’。 贾师傅想捂脸,心想你就算是要为我说话,婉转些行不行?说什么这样的小贾不重用该重用谁,很羞耻啊! 李治微笑道:“诸卿悍勇,忠心耿耿,朕心甚慰。这些野豕便烤了,君臣共享。” 贾平安敢打赌,李治绝对察觉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比如说他看向那些老鬼的目光中就多了些玩味。 “陛下,先前武阳伯冲过去时,那些关陇子弟紧跟其后。”沈丘带来了最新分析,“像是有所准备。” 李治含笑。 先是为子弟们求仕途,可他们的子弟门荫的不少,尤不知足,恨不能家中人全是官身。可他并未答应,于是这些人便准备了一次巧遇,准备让他们的子弟来一次救驾。 有趣! 可惜被贾平安抢先了。 晚些,两头野猪被洗剥干净,随行的厨子开始烤制。 贾平安只是看看,就觉得不好吃。 王忠良悄然而来,“武昭仪寻你。” 呃! 这是觉着我的反应太快了吧? 贾平安一边准备忽悠,一边过去。 李治在边上和宰相们说话,神色轻松。 武媚就站在树下,身后周山象抱着李弘,也不怕中邪什么的。 “你如何发现了那些野豕?”武媚可道,同时看了李治那边一眼。 这是李治的疑惑。 没有担当的男人,连可话都要委托自己的女人来进行。 贾平安早就想好了答案,“臣当时正在观察左右,查看异常。左侧是山包,容易隐藏刺客,臣就观察的仔细了些,恰好听到了右侧路口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我只是来度假的,可却自发的承担起了保护陛下的职责,这等责任心还有谁? 武媚点头,“后来呢?” 后来当然是夺了那些关陇子弟的气运! “后来臣便往前观察,千牛备身李敬业和礼部尚书许敬宗也自发跟随臣去查探,就遇到了那群野豕。” 立功不忘拉扯兄弟,这人品没话说。 瞬间,一个责任心满满,人品满满的年轻人形象就跃然而生。 武媚低声道:“你觉得是谁干的?” 果然是阿姐! “阿姐英明。” 贾平安先拍个马屁,武媚的眼睛笑的微微弯曲。 “此事我以为是设计的。” “为何?”武媚虽然凭着敏锐的直觉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却没能分析出事情的本质来。 “阿姐,那些野豕冲出来,这里是丁字路口,它们的右侧是十余千牛卫,都提着横刀;左侧是上百人,人多势众,正常的野豕遇到这等局面,定然会掉头就跑……” 后世那些野猪在遭遇大批人后,径直就往没人的地方跑。这个是本能。 武媚眯眼,“你是说……来路有人在逼着它们冲过来?” 阿姐英明…… “阿姐英明,我都还没想到,阿姐竟然便先猜到了。” 这个马屁之拙劣,连邵鹏都听不下去了。 无耻! 可武媚却笑得很是开心,“晚些让他们给你些烤肉。” 烤野猪肉能吃? 而且现在的手艺,没有那些重料来掩盖野猪肉的腥膻味,怎么吃? 野猪肉坚硬,烤来吃嚼的动? 贾平安本想拒绝,可一看阿姐的模样,就知晓避无可避。 晚些李治回来。 “平安说他一直在盯着左右,听到了右侧的脚步声,就抢了上去。”武媚低声说着,“另外,他说这是故意得。野豕冲出来发现两侧都有许多人,按理该转身就跑,可它们却宁可送死也不回去,可见身后有人在逼迫它们。” “明白了。” 李治和武媚都是从政治的角度来分析了此事,而贾平安从常理推断出了事出有因,这便补足了证据。 “那些人……可耻!” …… 周一啊,例行求推荐票。 第399章 心理阴影 烤野猪肉难吃的要命。 坚韧不说,腥膻味很重。 贾平安看到那些老鬼们都用刀子削肉,津津有味的吃着,不禁觉得自己的味觉系统怕是出了问题。 等看到贵妇人们都背身而立时,他就知道自己没错。 连武媚都笑着摆手拒绝了野猪肉,说是担心孩子被味道熏了。 李治却要君臣同乐,笑吟吟的吃了几块,看样子很是受用。转身王忠良就谄媚的献上了一个小瓷瓶,李治吃了一丸什么东西。贾平安敢打赌,那定然就是能消除腥膻味的药丸,和后世的口香糖一个德性的东西。 随后便是游玩。 李治很随性的作诗一首,众人纷纷叫好,随后各自作诗。 贾平安不懂为何都要作诗,等看到有随行的文官在记录时,这才恍然大悟。 这回头多半是要集结成册,传于后世的。 流芳千古啊! 贾平安心动了,就往那边靠。 不怪他功利,这年头印刷不易,大部分书籍的流通都有赖于抄写,唯有皇家能大手笔的抄录。 正在吟诗的上官仪看到了贾平安,顿时后面的思路就断掉了。 “上官少监为何停了?” 上官仪有些尴尬,却不知如何解释。 难道老夫能说看到贾平安就想躲吗? 随着他的目光,众人也看到了走来的贾平安。 顿时人人都像是吃了一坨翔般的膈应。 就像是后世一群人在ktv唱歌,准备把这些歌声都录制下来,人手一份留作纪念。可门一开,歌神进来了。 这还怎么唱? 在场的人中,大多膈应。而上官仪却几乎崩溃。 第一次是在五香楼,他走后贾平安来,一首诗把他碾压了;第二次是在曲江池,他摆出文坛老前辈的姿态想让贾平安知晓什么叫做前辈,可依旧被碾压…… 这便罢了,好不容易来一次终南山,在各位大佬的瞩目下,他为了保住自己的脸面,甚至唾面自干。 这还不够吗? 老夫还不够隐忍吗? 可那个扫把星又来了! 贾平安走到半路,突然感到有杀气。寻摸了一下,发现上官仪目光悲愤,那模样分明就是生死大仇。 不对! 怎么忘记了低调? 贾平安笑着转身。 大伙儿本就做好了被碾压的思想准备,见他转身回去,心中已经一松,可羞耻感又来了。 高阳悄然过来,“小贾,你惹怒了好些人。” “不遭人妒是庸才。” 贾平安很是云淡风轻,可心中却分外的忐忑。 叫你低调你偏生不听,这下好了。 高阳瞬间就被这话给击中了。 她想到了贾平安的经历。 从小就被歧视,命运多舛,长大些又恰好遇到了先帝驾崩,于是被斥为扫把星…… 这样的遭遇并未磨灭他的斗志,从结识了许敬宗开始,到进了长安城,他的哪一步不惊艳? 但他挂着一个扫把星的名头,多才多艺依旧被人诟病,被人羡慕嫉妒恨。 “不遭人妒是庸才,说得真好。”高阳面色微红,突然觉得这才是硬汉贾的心声。 只有心智坚强的人才能发出这等呐喊,而我…… 高阳想到了贾平安嘴里说着要有礼有节,可却不时偷窥自己底线的事儿,不禁又觉得这人言不由衷。 但这不就是男儿吗? 若是他对我不屑一顾,那……那便是天阉! 瞬间,贾平安以往所有的负面都被高阳在心中抹平了。 他依旧是我的硬汉。 中午太阳大,队伍返程回到了道馆,随后各自歇息游玩。 道观后有个小瀑布,天长日久在瀑布下面形成了一个小水潭,这里是道观的取水地,也是一处风景。 此刻这里被人占据了,外围有大汉在巡查,看到人就驱离。 水潭边,长孙无忌负手而立。 身后,十余老鬼的眼中喷薄着怒火。 “我等的子弟若是没了前途,后续谁来支撑家族?后续谁来支持你?你一心就想着平衡,可帝王贪婪,咱们退一步,他便会进一步,你这是痴人做梦!” 长孙无忌冷笑道:“难道要逼宫?要叩阙?皇帝已经让步了许多,你等的子弟大多门荫为官,可你等尤不知足,须知……” 他回身看着这些人,沉声道:“须知人不可越界!” 一个老人冷笑道:“你长孙无忌如今权倾朝野,自然不屑于与我等为伍,可你要知道,你如今的风光是我等家族在背后扶持的结果。你若是觉着自己单枪匹马也能如此,那我等无话可说。” 这是威胁! 你是想成为孤家寡人,还是想我们站在你的身后。 长孙无忌眯眼。 十余老人冷笑。 褚遂良双手握拳,担心双方爆发冲突。 良久,长孙无忌颔首,“老夫会仔细思量。” 显然那些老人也不想翻脸,于是拱手散去。 长孙无忌看着他们离去,回身盯着小瀑布。 瀑布落水恍如白练落下,偶有落在石头上的,顿时飞溅开来,如珠似玉。 风吹来,一股子水汽扑打在长孙无忌的脸上,他深吸一口气。 褚遂良犹豫再三,“辅机,这些人看似不打眼,看似没落了,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的手中依旧有强大的人脉,若是真想坏事……咱们怕是挡不住。” 长孙无忌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水潭边,看着幽深不见底的潭水,冷笑道:“当年曾威震天下的八柱国,如今早已没落了。为何没落?不过是贪图享受,不肯冒险罢了。” 褚遂良点头,“他们这些年多享受,可从高祖皇帝开始,老夫发现……皇帝便有意无意的在削弱他们。” “没错。”长孙无忌微笑道:“军队是国家的刀,大唐前是太阿倒持,刀柄握在了以八柱国为首的门阀手中,帝王忌惮,但却无可奈何。隋炀帝以身试险,于是身死国灭。及至本朝,太祖皇帝和先帝汲取了前隋的教训,于是便少了激烈,多了悄无声息……” 褚遂良叹道:“此次出游,他们非得要跟着来,不外乎便是想和皇帝讨价还价,为自家的子弟某个好前程,可……那扫把星一首诗就乱了他们的谋划。” “可他们还弄了个救驾的把戏!”长孙无忌冷笑道:“那野豕岂是傻的?见到人群竟然还敢奔来,身后原路返回不好?为何不回?只因有人持刀驱赶,回去也是死!” 褚遂良笑了几声,“那些蠢货,真以为这样的局能骗过咱们。” “他们不是想骗,而是想低个头,暗示他们愿意为了皇帝做事。” 长孙无忌对这些门清,“两次都是贾平安坏了他们的好事,你说故意……第一次作诗贾平安没动静,是武媚那个贱人提了两次,登善,你说这是那贱人的主意,还是皇帝的暗示。” 褚遂良沉吟着,“武媚提了两次,而皇帝一直在盯着上官仪,可见并非是皇帝的意思,而是武媚想让阿弟出风头。” 长孙无忌点头,心中莫名的一松,“那么此次就算是意外。可第二次贾平安依旧率先发现了那些野豕。先前有人告诉老夫,就在贾平安冲出去时,那些子弟都跟了上去。可见这便是有心布局,可惜让贾平安捷足先登。” “功劳成了贾平安的,他们这是为他人做嫁衣,估摸着此刻想吐血。” “吐血……若是全死了才好。”长孙无忌的眉间多了恨色,“这些人不顾大局,经常破坏老夫的谋划,可恨可恼!” “辅机,他们对你好似有些不满啊!”褚遂良有些忧心忡忡,“先前他们出言威胁,若是不妥,他们会另起炉灶。倒是咱们独木难支,大好局面顷刻便倒了。” 长孙无忌笑了起来,神色从容的道:“登善你却有所不知,那些人看似凶狠,可他们却少了个领头的。若是没有老夫,你看看朝中谁还能为他们说话?谁还能带着那些人做事?谁有这等威望?” “再无第二人,没有辅机你,这便是一团散沙。”褚遂良心中一震,“不对,辅机你清洗的那些臣子中,有人颇具威望,你……” 褚遂良的眼中多了震撼之色,“你竟然早就在谋划此事了?从早些就在削弱他们中间有威望之人。” “若非如此,那些人野心勃勃,早就把老夫挤了下去。” 长孙无忌看着瀑布,突然叹息一声,很是怅然的道:“当初先帝临去前揽着老夫的脖颈,说……辅机,你是舅舅呀!是啊!老夫是舅舅,总是要护着他的。” 褚遂良皱眉,“辅机,优柔寡断必会害了自己啊!” “皇帝有分寸。”长孙无忌淡淡的道:“去年年底时,他令诸军戒备,那时若是他悍然动手,咱们谁能逃脱?可他却没动。” 褚遂良争辩道:“皇帝当时若是出动大军镇压我等,天下的世家门阀就会联手起来,包括山东门阀也会和咱们联手,一起出手推翻了他。” 长孙无忌淡淡的道:“他心中有大局,难道这不是一个好皇帝?有大局的皇帝才不会学了隋炀帝那般任性,如此与我等各自相安,岂不是更好?” “辅机!”褚遂良急道:“你为何这般优柔寡断!” 长孙无忌幽幽的道:“老夫答应过先帝……” …… 贾平安一直不大理解李治和长孙无忌之间的关系,开始他以为长孙无忌跋扈到了极点,李治只能装傻来求存。 可渐渐的他发现不对劲。 若是长孙无忌要挤压李治的活动空间,那么朝堂上将会成为他的一言堂,李勣一人独木难支,高季辅垂垂老矣,压根争不过。 但目前来看,李治显然还有腾挪的空间,他的意志还能被贯彻。 这对舅甥真是古怪啊! 贾平安又去了道观后面。 他有些小紧张的看着周围。 “那头豹子不会再来了。” 郑远东从侧面进来,“可有吃的?” “没。” 其实有的,贾平安怀里就有肉干,但那是给高阳的零嘴。 和高阳相比,郑远东当然是要靠边站。 “厨子做的饭菜太难吃了,怨声载道啊!”郑远东发发牢骚,然后问道:“此事你如何看?” “你为何对这些感兴趣?”贾平安觉得这厮不只是担心自己成为炮灰而自保,有些古怪。 郑远东沉声道:“许多事……我只是喜欢琢磨。” 八卦? 贾平安含笑道:“那些人布局,想和皇帝做交易。” 郑远东明白了,“我回去了。” 这人是真喜欢八卦,还是别有用心? 贾平安决定试探一下,“王忠良腹泻的厉害。” 郑远东止步回身,眼中露出了贾平安熟悉的光芒。 八卦之光! 这个死卧底长期呆在敌军中间,提心吊胆的担心自己哪天暴露了会被乱刀砍死,或是被一杯毒酒毒死,所以喜欢上了八卦。 八卦能慰藉他那寂寞空虚的心灵,能安抚他那高度紧张的情绪。 难怪老郑没得什么强迫症和抑郁症,原来是八卦的功劳啊! “王忠良吃了烤野猪肉,吃多了些,就腹泻了。” 嘁! 郑远东觉得这个八卦不值得自己回来,急匆匆的走了。 贾平安又待了一阵子,然后换个方向回去。 到了小径上,他负手缓行,没走多远,就看到了高阳和丹阳在粘蝉。 高阳拿着长竹竿,踮脚去粘,整个身体都往上提,那臀格外的醒目,双腿的腿型也彰显无疑。 高阳这般喜欢骑马,竟然没有罗圈腿? “小贾!” 高阳粘了几次都没成功,回身见到贾师傅,就招手求援。 贾平安笑着过去。 丹阳在边上笑道:“小贾这是去了何处?” “在那边走走,看看风景。”贾平安随口敷衍。 随后他粘了几只蝉,高阳叫人弄了草编笼子装进去,说是晚上看看叫不叫。 叫了才怪! 贾平安心中好笑。 …… 皇帝去了终南山,程知节便在青楼请客。 梁建方等人应约而来。 “陛下去了终南山,叫了老夫,老夫说要戍守长安。”梁建方一脸得意洋洋,“陛下便赏赐了老夫玉如意,还问了几个孙女的婚配,老夫说还年轻……” 程知节皱眉,“若是陛下想为你那几个孙女做媒,你这岂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愚不可及!想想我家老二就是尚了公主,如今两口子的小日子蜜里调油,别提多好了。” 老东西就喜欢显摆他的儿子。 梁建方冷哼一声,“老夫就问……可否赐婚。” 苏定方冷笑:“大将军这是想把孙女嫁给小贾?” “难道不行?”梁建方振振有词的道:“虽然老夫孙女年少,可老程家当年尚公主时,公主更小。老程家使得,老梁家为何不能?” 程知节一拍案几,“蠢货,你只想着这个,却忘记了宫中的武昭仪。” 梁建方叹息一声,“老夫就是想着这个女人,最后……哎!这个女人老夫知之不多,不过据闻她不喜小贾娶世家女。” “不只是世家女,重臣家的都不能。” 苏定方笑道:“否则小贾家的门槛早就被媒人给踩烂了。” “这等金龟婿……哎!”梁建方再次叹息,然后话锋一转,“老程今日眼巴巴的请了我等来青楼,定然是有事,先把事情说了再玩女人。” 程知节也不遮掩,“老夫被人陷害之事你等都知晓了吧。” 梁建方点头,“老程不是老夫说你,你前些年过的太舒坦了,整日在家中躲着不肯见人,在左屯卫也唯唯诺诺的,哪有当年瓦岗时的风采?” 苏定方仔细想了想,“那事虽说断掉了后续,不过左屯卫里定然是不安稳。” “苏烈果然有谋略。”程知节赞了苏定方,然后说道:“陛下临走前让老夫查左屯卫……老夫怕是要掉脑袋了。” “什么?”梁建方失态的拍了案几,“是何事?难道是有人谋逆?” 程知节苦笑道:“虽说不是谋逆,不过也差不多。” 苏定方双眸闪过厉色,“可是被人掺和进来了?” 这些都是老将,军中有什么手段猫腻一目了然。 程知节点头,“老夫查了左屯卫中的人,竟然有三成来自于洛阳各折冲府。” 苏定方猛地吸一口气,骇然道:“这是谁的手笔?” 梁建方冷冷的道:“长安诸卫及率府三卫大多从周边调遣,地方上番人数较少。可三成来自于洛阳,这不符合规矩,谁在操控这些?” “陛下还未归来,老夫不好打草惊蛇,只能暗自看着。”程知节觉得憋屈。 苏定方沉吟着…… “要不,暗中查探?” 程知节喝了一杯酒,并指如刀,眼中多了杀机,“老夫一查,左屯卫中已经有了异动。” “狗曰得老程,耶耶说你怎地这般好心请老夫来青楼,原来是求助。”梁建方一边拼命嫌弃,一边琢磨着,“三成,若是遇到事情骤然而动,左屯卫会大乱,老程你弄不好会被一刀斩掉狗头……” 程知节骂道:“贱狗奴,有主意快说。” 梁建方皱眉,神色凝重的道:“此事怕是一个谋划,上次陛下令诸军戒备时,左屯卫那三成人并未出手,可见所谋甚大。” “老夫就是担心这个。”程知节骂道:“老夫得了这个消息,脊背都汗湿了。瞬息便想到了前隋之前。” “八柱国!”苏定方幽幽的道:“他们最拿手的便是造反。” “老夫也是这般看的。”程知节看了一眼外面,把风的程处默点头,表示没问题。 老子来青楼让儿子把风,这事儿本就不寻常。 程知节低声道:“老夫已经令人快马去通知陛下了。” 梁建方的眼中多了杀机,“还得警惕对方狗急跳墙,若是不行,尽数杀了!” “左武卫要戒备。”苏定方给出了方案。 “妥当!”梁建方再补充了一下,“别让左屯卫的人去报信,老程,让你的随从去,如此不会惊动他们。” 程知节眸色平静,“老夫自然知晓这个,去的是老夫的随从。” …… 晚安! 第400章 我什么都没看到,果然是你小子 野猪突袭之后,此次就算是功德圆满了,随后贾平安被高阳抓壮丁,带着她和丹阳在附近转悠。 “这里可以沐浴!” 高阳发现了一处浅水水池,欢喜不已。 “可周围有人呢!” 丹阳有些担心。 高阳招手,“小贾。” 贾平安过来,看到水池难免也意动了一番。在这等天气中泡一下,倍感舒坦啊! “小贾,我和丹阳在此沐浴,你在外面看着。” 不怕我监守自盗? 贾平安看看高阳那丰腴的身材,暗呼淡定。 这里靠近路边,还真得小心。 贾平安咬着草根,听着身后两个女人低声取笑。 “高阳,你好凶!” “你也凶。” “没你的凶,没你的白。” “你的……” 贾平安听得口干舌燥的。 此刻右边来了两人,是便衣打扮。这二人急速奔跑,显然是有急事。 贾平安举手,“止步!” 两个女人被惊了一下,赶紧潜入水中,只露出脑袋。 两个男子近前止步,见到是贾平安,其中一人欢喜的道:“总算是到了。” 贾平安认出其中一人,乃是程知节的随从,就问道:“卢国公可是有要事?” 老程别是嗝屁了吧? 贾平安心中一沉。 随从看看左右,贾平安警告道:“别看,小心被挖眼睛。” 传闻老程有三板斧,什么掏耳朵挖眼睛,但老程用的是马槊。 高阳和丹阳就在贾平安身后不远处沐浴,被看到了…… 随从知晓贾师傅是老程的救命恩人,更是皇帝的心腹,就放低声音说道:“阿郎查了左屯卫,发现有三成将士来自于洛阳诸折冲府。” 卧槽! 贾平安为之一怔,随从拱手,“我这便去禀告陛下。” “你往前,遇到路过往右下去就能看到道观,陛下就在道观里。” “多谢武阳伯。” 贾平安眯眼在想着此事。 长安诸军并非固定,将士们都是从各地的折冲府轮番来戍守,也就是说,长安诸军的士卒经常轮换。 经常轮换不说,而且士卒的来源很散,比如说华州的折冲府每年会抽调府兵进长安城,分配后戍守。 这叫做上番。 一个左屯卫,军中将士的来源纷杂,少说七八处。 而洛阳上番的人数占据了三成,这个比例高的离谱。 洛阳,长孙无忌就是洛阳人吧? 但关陇的势力在洛阳并不庞大…… 马蹄声骤然而起,从左边而来。 是沈丘! 贾平安心中一凛,知晓李治做出了反应。 沈丘被数名千牛卫护送着,一路疾驰而来。 见贾平安站在路边,沈丘微微颔首,随即远去。 沈丘一去,定然是代表李治令程知节和梁建方等人戒备,随后终南山之行就算是结束了。 我还没玩够啊! 贾平安真心想再多耍几天。 “小贾!” 贾平安回身,就看到白嫩一闪而逝,接着高阳嗔道:“你为何回身?” 这呵斥不像是呵斥,倒像是打情骂俏。 这娘们,也不顾忌丹阳就在边上。 “高阳你……哈哈哈哈!” 丹阳在笑,笑的水波荡漾。 贾平安没好气的道:“公主你叫我,我不回身……” 我回身这不是习惯动作吗? 两个女人晚些在侍女的服侍下更衣出来。 贾平安恪守君子之道,一直没回身。 “小贾。” 哥不回身。 一只手扒拉在他的肩膀上,高阳踮脚,附耳道:“你先前看到了什么?” 当然什么都…… “没看到。” 高阳明显的失望了。 想和哥玩这些,你差些段位。 晚些,李治那边有人来传话。 “陛下说,今日就下山。” 当皇帝不易啊! 连出游都是急匆匆的。 …… 长安,当皇帝的车队进了皇城后,程知节松了一口气。 “陛下召见!” 不出预料的,李治刚回来,甚至都来不及洗个澡,就令人议事。 贾平安作为百骑统领,也接到了通知。 看来左屯卫果然是出大事了。 这是贾平安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被召去议事,他整理了一下衣冠,用手在角落里弄了些尘土抹在脸上。 “这是要作甚?”明静觉得贾师傅疯了。 程达微微一笑,“武阳伯刚到百骑,本想洗漱一番,却接到了陛下的召见,于是征尘未洗,便急匆匆的进宫,这便是勤劳王事……武阳伯果然是我辈楷模。” 明静翻个白眼,“不就是弄虚作假吗?” 贾平安一边抹脸,一边说道:“这世间谁不是在弄虚作假?譬如说有些夫妻,明明两看相厌,却要装作喜欢彼此的模样。晚上还得在脑海中假想一番才能敦伦,这样的可是弄虚作假?” “夫妻间竟然是这样吗?”明静中了毒鸡汤,不禁问了老司机程达。 武阳伯为何对夫妻间的关系这般熟稔? 程达想到了自家的妻子,不禁叹道:“只觉着不是夫妻,而是兄妹。” “老程你堕落了。” 贾平安又把头发弄乱了些,明静心中对男女之情少了憧憬,问道:“武阳伯可还有别的比喻?” 这可是你自找的。 贾平安一边出去一边说道:“譬如说明中官你明明恨我,却要装作是亲密的模样,这可是弄虚作假?” 贱人! 明静拿着茶杯就扔。 可贾平安早就溜了,程达觉得自己和明静在一起很不自在,不知怎地,总觉得……那个啥,觉得自己三观不正,而且心态也在渐渐扭曲中…… 他刚出来,呯! 明静的手法自然是准的,她瞄准的是贾师傅的后背,可程达比贾平安矮,这一下正中后脑勺。 因为后背抗打,所以明静用劲不小。 程达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缓缓回身,然后摸摸后脑勺。 …… 贾平安到了宫中时,才发现自己来得最早。 我是要扮辛苦,大佬们是要扮作什么? “此事你如何看?” 李治的问话就像是阴天打孩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但对于贾平安却是表现的机会。 他从终南山归来的一路上就在思考这个问题,此刻有了些想法。 但刚张开嘴,冷汗就在背后出来了。 “敢问陛下是何事。” 左屯卫的事儿按照程序来说,终南山之行的众人只有李治和他的身边人知晓,贾平安按理是不知道的。 若是贾平安刚才脱口而出对此事的看法,那么问题就来了。 ——谁告诉你的? 王忠良? 不能! 那么就是程知节! 这等大事程知节竟然派人告诉了你,这是什么心思? 果然,皇帝都是老阴比! 贾平安真心被吓到了,以至于有些神思恍惚。 “告诉他。” 李治显然不想废口舌,王忠良说道:“卢国公发现左屯卫有三成将士来自于洛阳。” “竟然有三成?” 后世有秀演技的综艺,贾平安若是去了,绝对能进前三名。 他的嘴微微张开,眼神呆滞中带着惊讶,然后渐渐转为锐利…… 只是一瞬间,他就变换了两种眼神。 “陛下,此事有情弊,弄不好有逆贼!”贾平安目光锐利的扫了一眼王忠良。 咱老王是陛下的身边人,你看什么看? 王忠良最近没挨跪,觉得自己终于是摸清了陛下的心思,正是膨胀的时候。 “陛下,此事左屯卫内部有内应,少说是将军这个级别的将领。” 左屯卫领军的是大将军,也就是程知节,下面还有两个将军协助,那位劈腿的长陵候洪夏就是其中的一个。 李治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还不满意? “另外,兵部定然有人接应,否则这般大的动静,瞒不过他们。再有……” 很有条理的分析。 李治看了王忠良一眼,这个蠢人最近又在自作聪明了,可此刻却一脸懵逼。 可见还是个蠢的。 如此,便继续用他。 “再有,臣以为不可骤然拿人。” “为何?”李治的语气中多了些满意。 果然被我猜中了! “陛下,若是骤然拿人,弄的满城风雨,其一天下人会如何看大唐将士?是忠心耿耿还是野心勃勃?是皇帝的人还是那些贼子的人呢?其二,那些将士会人心惶惶,觉着自己的同袍弄不好就是那些人的傀儡…… 陛下,军心会散了。将士们不再相信那些兄弟,战时不敢把后背交给他们……” 李治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这时程知节和梁建方到了。 随后宰相们也稀稀拉拉的到了。 李治言简意赅的说道:“左屯卫发现三成将士皆是洛阳人。” 长孙无忌起身,“老臣有罪。” 这等时候辩驳是无用的。 李治看了褚遂良一眼,见褚遂良一脸震惊,就微笑道:“此刻与舅舅有何关系?不过是些贼子的手段罢了,舅舅安心。” 长孙无忌看了褚遂良一眼。 褚遂良微不可查的摇摇头,眼神中带着否定的意思。 褚遂良不知情,那么便是某些人的手笔。 崔敦礼有些纠结,一听到此事后,他就敏锐的觉得和兵部有联系。 是谁? “此事卢国公看着。” 程知节领命,他知晓自己终究还是犯错了。这些年他一直在蛰伏着,不管事,不犯忌讳,帝王自然不会猜忌。 但后果来了,左屯卫失于监管,竟然出了这等大事。 皇帝令他看着,就是站边上去,这事儿和你没关系了。 怕被猜忌反而被猜忌,老夫这是自作孽啊! 李治看了梁建方一眼。 老梁心中微喜,知晓陛下还是最信任自己。 他已经做好了清理左屯卫的准备。 “贾平安。” 为啥不叫贾卿了? 贾平安站在后面当透明人,此刻被叫,身前却有人挡着了。 “让个道。” 身前的是柳奭。 他让开路,目光复杂的看着这个扫把星。 皇帝竟然不让梁建方去收拾左屯卫,而是让百骑去,这便是一种姿态。 ——朕感到了威胁!所以动用心腹百骑去查。 但左屯卫那些骄兵悍将贾平安可能震慑?若是不能……闹出兵变的事儿来……那可就不可收拾了。 李治神色平静,“你带着百骑去查探此事,王忠良跟着去。” 王忠良去就是李治的代表。 贾平安领命而去,等他走后,梁建方担心事情闹大,“陛下,百骑怕是镇不住左屯卫那些骄兵悍将。” 李治的嘴角紧抿。 李勣说道:“此乃军中事,让百骑去查更好。” 梁建方恍然大悟。 若是让左武卫去查,会不会有情弊? 让别的部门去查,会不会有情弊? 门阀世家在大唐几乎是无处不在,若是他们相互遮掩,此事最终很有可能无疾而终。 而百骑不同,他们出身于元从禁军,忠诚度有保障。 …… 贾平安出了大殿,急匆匆的就走。 “武阳伯!” 身后的王忠良小跑着来追。 “咦!”贾平安回身,好奇的道:“王中官现在就去?” “为何不能?”王忠良觉得这厮对自己有偏见。 “如今先得仔细查细节,王中官去了大材小用。” 王忠良豪气干云的道:“咱等得住。” 到了左屯卫,贾平安先领着人拿了名册,随后叫人来问话。 问了一阵子后,有百骑进来,低声道:“兵部的两位郎中都在,并未告假。” 王忠良在边上问道:“为何不直接拿下?” “因为崔敦礼离开兵部没多久,若是大肆拿人,外面会说陛下在清洗兵部,随后宰相们也会不安。” 所以做皇帝其实还是做昏君好,想干啥就干啥。 晚些,二位将军来了。 洪夏是老熟人,另一位毛起贾平安也见过几次,每次都是微笑颔首,很是客气。 “二位将军请坐。” 洪夏和毛起坐下。 贾平安说道:“左屯卫进了三成洛阳人,卢国公不管细节,那么你二人便是直接责任人,我想问……洪将军,此事你可知?” 王忠良撇撇嘴,觉得贾平安是在给老程的脸上贴金。 什么不管细节,分明就是懒政。 洪夏遭遇了丧子之痛,此刻看着已经恢复了,“武阳伯,老夫才将任职左屯卫将军,以前只是参军,且不怎么管事。” 贾平安当然知道这个,问就是要敲山震虎。 毛起神色平静,“武阳伯可是疑老夫吗?” 这人光棍! 贾平安笑道:“是啊!” 毛起笑道:“老夫在左屯卫多年,若是要谋逆,早就做了,何须等到现在。” “是啊!” 这事儿没证据还不好拿人。 “拿下掌管将士消息之人,拷打!” 这个没话说。 等这二人出去后,王忠良问道:“为何不拿下毛起?” 连他都觉得毛起有嫌疑。 贾平安说道:“毛起是有嫌疑,可若是无凭无据的拷打他,会引发众怒。” 军中不同于地方,随意拷打将士后果严重。 “此事要紧的是查清是谁干的。”王忠良作为代表,有很大的话语权。 “我知道。左屯卫之事顷刻间就能解决了,三成将士全数请遣返,随后清查洛阳那些折冲府收尾。” 可李治要的是寻到对手。 其实……能有这等大手笔的也就是那些人。 “盯着毛起。” 贾平安眯眼吩咐道。 老关陇所谓的八柱国始于西魏,随后靠着互相联姻组成了一个军事集团,从那时起,改朝换代就成了他们的游戏。 西魏灭,北周立,随后就是大隋……直至大唐。 这个集团不断的在进化,直至大隋灭亡后,他们的进化终于告一段落了。 掌握兵权是他们的本能,否则他们会睡不安枕。 但番上制度让他们的本能受阻,而从高祖皇帝开始,帝王就在悄然更换着将领,等到了先帝时,更是提拔了一批关陇外的将领,比如说程知节等人。 这便是要釜底抽薪的意思,所以先帝在时有许多事儿让人不解,但联系到这些后,自然就豁然开朗。 毛起看着很正常,该做事做事,该歇息歇息。 剩下的工作很简单,就是清理。 “你在等什么?” 王忠良一直不理解贾平安不去兵部的举动。 “在等他们动作。” “什么意思?” 这人竟然不懂? 贾平安觉得皇帝的身边人不该如此。 “兵部两个郎中,一个在外大半年了,一个胡康。咱们进了左屯卫,胡康若是涉及此事,定然会惶然不安,随后要么出逃,要么求助。” “出逃难,除非进山做野人。” 王忠良觉得胡康会进山。 你想多了! 贾平安知晓那些人的尿性,压根不可能进山。再说了,进山也只能进终南山,山里人迹罕至处不乏虎狼,进去啥时候就成了野兽的腹中餐。 “盯着他们!” 贾平安带着人在查账册,一一查证那些将士的籍贯和详细情况。 晚些,他去了兵部。 “我要左屯卫将士的消息。” 兵部这里负责调遣,每一个将士的籍贯都有。 兵部主事胡康笑道:“可是有大事?” 我不信你不知道! 贾平安微笑道:“是啊!左屯卫三成将士皆是洛阳人。” 他在看着账册,可明显的察觉到胡康的气息骤然乱了一下。 果然是你小子! 贾平安心中笃定。 但现在不是抓胡康的时候。 而是要用他和毛起来钓鱼。 晚些,大车开出了左屯卫,资料全在车上。 只需两边核对,此事无所遁形。 而后……该抓的抓,该杀的杀。 贾平安出了兵部时,对相送的胡康说道:“陛下震怒,此事弄不好就是全家……哎!” 全家干啥? 主犯定然逃不脱一死,随后男的为奴,女的好一些为奴,不好的……为妓! 胡康得神色平静,贾平安拱手,“不必送了。” 胡康没说话。 贾平安上了阿宝,王忠良近前低声道:“他的腿在颤抖。” …… 月初,求保底月票。 第401章 有大长腿,贵女算什么? 王忠良自然不能连夜里都在百骑,所以晚些卫无双出宫了。 天气热,她穿的薄一些,一双长腿看的贾平安道貌岸然的道:“亏了亏了。” 卫无双不解,“什么亏了?” “被别人看了。” 这双大长腿若是丢后世,那绝对是回头率百分百。 卫无双皱眉,“此事涉及逆贼,陛下震怒了,先前在宫中令人责打了内侍,这可不多见。你若是还这般轻浮,小心被打。” 这是表态吧? 若说震怒,那简单,只需令人来说一声,贾平安旋即就能拿了毛起和胡康来给他泄愤。 外界的听闻皇帝令人责打内侍,自然而然就联想到了左屯卫的事儿,随后皇帝要是做出什么过头的反应,都别奇怪。 贾平安觉得这样活着真累。 卫无双进了值房,明静马上就感受到了威胁,起身见礼。 二人相互行礼,随后坐下,明静笑道:“这是陛下对此事的看重,武阳伯,要抓紧办。” 这个娘们在狐假虎威,想借此来表达自己在百骑的地位不低。 可她却不知道贾师傅和卫无双的关系,所以这番话算是白说了。 卫无双看了她一眼,没搭理。 “今夜怕是要熬了。” 贾平安看看明静,“明中官顶着上半夜,我顶着下半夜。” 卫无双呢? 明静心想她既然是皇帝派来监督的,那自然能排个班。三班倒比两班倒好多了。 “无双,晚些你去我的值房歇息。” 贾平安说着就去寻被褥。 “要新的。” 贾平安吩咐人的声音不小。 明静暗自咬牙,觉得贾平安这是拍马屁。 卫无双默然坐着,一双长腿随便扒拉,明静下意识的把自己的腿收回去。 没办法,虽然她的腿不算短,但和卫无双的没法比。 而且卫无双的长腿还笔直,这个就要命了。 晚些贾平安进来,“铺好了,洗漱的东西都在那边。” 卫无双来百骑就是客人,贾平安自然要安顿好她。 卫无双以来就发现明静对自己的有敌意,若说先前敌意是一,那么此刻敌意就是十。 要动手吗? 她看了明静一眼,双腿收回,随时能出招。 明静察觉到了不对,她微笑着,坐姿变化了一下,更有利于出手。 这两个娘们怎么都在微笑? 但笑意都浅浅的,明静更是双手放在了大腿上,看似拘谨,可这样反应最快,一蹦起来,双手就能抓挠…… 而卫无双随意的坐下,大长腿收着,但所谓一寸长一寸强。 贾平安低头,觉得下一刻就会打起来。 “你是女人!” 卫无双淡淡的道:“女人在百骑厮混艰难……” 明静一下就放松了戒备,想到卫无双是皇帝的人,若是哪日给自己在宫中上个眼药岂不糟糕? 于是她就说道:“可不是,这里的男子大多好色,经常出入青楼……” 说着她斜睨了贾平安一眼。 卫无双平静的道:“武阳伯乃是君子,从不去那等地方。” 明静:“……” 这女人傻了吧? 卫无双突然觉得自己的话太过笃定,太过护短了些,就补充道:“他就算是去了,也是逢场作戏罢了。” 果然是我的知己! 贾平安心中暗喜。 明静突然觉得不对,“你对武阳伯了解颇深?” 糟糕,失策了! 卫无双是下意识的为贾平安说话,可贾平安是她的谁?这态度不对啊! 但她却依旧稳沉的道:“武阳伯的好名声尽人皆知。” 笑话,武阳伯心胸狭隘,经常怼我,这样的人有何好名声? 明静冷笑道:“我便不知。” 这是她的第一波进攻。 卫无双淡淡的道:“那是你无知。” 贾平安仿佛看到了明静仰头喷血的场景,不禁暗自佩服长腿妹子的稳沉。 任你东南西北风,姐就这态度,不行就出腿。 “武阳伯!” 包东进来了,禀告道:“下衙了。” “盯着。”贾平安眯眼,“召集兄弟们。” 晚些,外面列队完毕。 贾平安走了出去,见众人精神抖擞,就说道:“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陛下交给了百骑来办,为何?” 捧哏何在? 包东扯着嗓子喊道:“只因我等皆是元从禁军。” “对,这是陛下对元从禁军的信任。”贾平安很满意包东的反应,“从此刻起,三班轮换,轮流歇息,一旦得了命令,必须马上反应。” 接着贾平安令人烧饭。 百骑本就有小厨房,只是原先的厨子的手艺太让人感动,所以就废弃了。 贾平安亲自出手做了两大锅馎饦,累的手臂都抬不起来了。 “大锅做的饭菜不好吃。” 明静看来没少在道观里吃过亏。 “不吃饿着。” 贾平安给了卫无双一碗,自家端着一碗蹲外面吃的痛快。 一时间,外面只听到了唏哩呼噜的声音。 那么好吃? 明静见卫无双也在吃,就想尝一口,但羞刀难入鞘啊! 她干咳一声,“我就尝尝。” 大锅饭若是用心做,味道更浓郁。 一顿馎饦吃了,士气大振啊! 贾平安随即安排了轮班,他自己率先睡觉。 卫无双去了他的值房睡,贾平安却只能在公共值房里打盹。 明静坐在另一边,屋子里刚熏了艾草,烟熏火燎的,她没法睡。 贾平安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的人事不省。 和豕一样! 明静以手托腮,可怎么就睡不着。 这是她第一次在外面过夜,而且身边还有个男人,满脑子都不安静。 …… “老夫要离开长安!” 胡康面色铁青,“贾平安今日冲着老夫笑,那笑……一看就是不怀好意,他这是想等着老夫去求助。” 书房里,胡康坐着,对面站着一个黑衣男子。 烛光闪烁,黑衣男子的声音有些沙哑,“你要稳住,咱们的人正在想办法把你弄走。” 胡康举手猛地往下拍,最后却忍住了,他用食指虚点着案几,声色俱厉的道:“那贾平安可是在盯着老夫,老夫敢打赌,此刻家门外就有百骑的人在盯着,老夫若是赶出门,随即就会被拿下。” 黑衣男子冷笑道:“百骑又能如何?当年咱们杀戮时,百骑的祖宗还在种地。” 胡康精神一振,期冀的道:“那便带老夫出长安!” “你安心,另外,若是想灭口,你此刻已经是尸骸了。所以等着!” 胡康一个激灵,“好。不过越快越好,那扫把星的手段老夫有些怵!” 黑衣人走近一步,认真的道:“我说过,咱们声名赫赫时,百骑的祖宗还在种地。安心!” 这话带着强大的自信,胡康点头,身体虚脱般的瘫坐下去。 黑衣人从后面翻墙,悄然出去。 一个男子靠近,“周围无人。” 黑衣人低声问道:“毛起那边如何?” “刚去了,他说宁死都不会说出咱们。” “他说了有何用?”黑衣人冷冷道;“没有书信往来,没有任何证据,说了只是诬蔑!所以聪明些便住口。” “胡康呢?” “胡康比较麻烦,他和某位交好,那位交代了,把他弄出长安,随后改名换姓在某个庄子里待几年,等皇帝去了再出来。” “如此,明日就把胡康弄出去,至于毛起……程知节看似没管此事,可他却恨毛起入骨,梁建方等人亦是如此,毛起……” …… 贾平安只睡了两个时辰,随即醒来。 明静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着了。 这人值夜就是这么值的? 贾平安悄然出去,寻了水井打水洗脸,再漱个口,顿时就精神了。 “武阳伯!” 程达来了,“毛起家有人进出,胡康家也是,咱们的兄弟在跟。” “好!” 这说明对方已经急了。 …… 包东带着人跟着那两个黑衣男子,一路顺着各坊之间快速狂奔。 那两个男子奔跑的游刃有余,转过一个拐角后,有人突然反方向冲了出来。 “是弩弓!” “趴下!” 包东毫不犹豫的趴下,随即翻滚。 弩机并未击发,包东却不敢冒险,连续翻滚进了排水沟。 “他们跑了。” 包东一跃而起,带着冲了过去。 转过拐角后,前方空无一人。 “回去!” 包东知晓遭遇了劲敌。 回到百骑后,贾平安看他的面色就知道事有不谐,“对方如何?” “对方判断精准,配合得当,下官本想包抄,可才将准备分开人手,对方就有人接应,持弩弓现身……” 剩下的贾平安都能想到,他问道:“身手如何?” “不知,不过跑得很快。” 那些老东西竟然还有这等压箱子的货色? 贾平安恨不能一网打尽了,想来李治会毫不犹豫的为他封爵。 升官发财……随后迎娶白富美。 这样的人生才是贾平安所期待的。 但白富美显然不妥,阿姐不同意,说贵女不适合他。 可贵女保养好,而且知道情趣。 “如何了?” 卫无双来了,看到大长腿,贾平安觉得贵女也就那样了。 “有人去了毛起和胡康家,包东带着人追击,对方有备而来,用弩弓逼退了他们,从容而退。” 卫无双皱眉,“可要宫中援助吗?” 男人从来都不需要援助,这个道理你不知道? 就算是要援助,也不会当着妹纸的面。 贾平安摇头,“不需要。” 作为皇室第一鹰犬,贾平安必须要体现出自己的价值来,否则李治凭什么庇护他? 这便是等价交换。 不过李治这个老板显然比较抠门,赏赐都扣扣索索的。 卫无双失望的道:“那今夜就无事了?” “不。”贾平安分析道:“他们既然夜里去见那二人,可见是有了安排。其一想办法脱罪……” 卫无双摇头,“别的事都好说,动了军队,陛下不会妥协。” 军队就是帝王的根,捏一下会痛。 “其二就是安排逃出长安城。”贾平安智珠在握,“此事已经稳妥了,他们唯一的机会便是在早上和下衙后,这是两个能出城的机会。” 明静出现了。 “他们为何这般着急?” “只因我今日去了兵部,带走账册时,对胡康笑了笑。” 那个笑容…… ——我想做个好人,给我个机会吧。 ——抱歉,我是大统领。 他已经用眼神告诉胡康,你死定了。 这样的情况下,胡康若是无辜,定然会自辩。可他没有,而是平静的笑了笑,可王忠良都看到了他的腿在打颤。 这如果不是缺钙,那多半就是怕得要死。 明静以手掩嘴打个哈欠,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夜里不是更方便逃出去?” “百骑盯着他们,夜里如何出逃?” 这个女人身手了得,可在这些常识性的问题上经常犯错误。 “你以前修道就没去外面看看?” “没去。” 明静很随意。 在道观里修炼多好?丹炉里随便弄什么,烤出来都喷香。 出去也出去,不过都是采买。 想到这里,她觉得饿了。 “弄吃的吧。” 贾平安没搭理。 卫无双都没说饿,你饿个什么?想吃什么?板刀面? 贾平安渐渐眯眼,明静本想怼他一下,可看了他的神色后,就知道此刻的贾平安惹不得。 “早上逃……早上毛起和胡康必须要往皇城方向来,否则咱们的人会出手。” “下衙后?”明静来了兴趣。 “下衙后……”贾平安在思索着,“可能性最大。” 下衙时,皇城里无数人往外走,人人都想早些回家,于是拥挤不堪。 若是胡康二人借此逃跑,机会还不小。 “都去睡觉。” 贾平安起身去了值房。 明静没好气的道:“稀罕你做饭吗?” 她可是炼丹师! 晚些,百骑里多了烟火气。 贾平安醒来时,天色微亮。他是被烤肉的香味弄醒的。 他伸个懒腰,缓缓转身,就见明静坐在那里,手中拿着一块烤肉在冲着自己吹气。 这个娘们! 贾平安起身准备去洗漱,但只是看了那块烤肉一眼,就心动了。 “你可是先用小火慢慢的炙烤,等里面大半熟之后再用大火烤制,如此便是外焦里嫩。” 这个贱人竟然懂这个? 明静不禁生出了遇到知己的欢喜,“正是,不过还得要腌制。” 原来也是个棒槌! 贾平安嫌弃的道:“好肉原味才好!” 你不怼我会死? 明静冷笑道:“我炼丹多年,早就吃过了用各等法子弄出来的烤肉,原味……不好!” 渣渣! 贾平安肚子饿了,为了不出丑,就出去喊道:“雷洪,你带着些兄弟去平康坊,按照每人三张饼的分量去采买。” “武阳伯,谁给钱?” 雷洪自从成亲后就变抠门了,能不花钱就不花钱,一心只想和娘子过小日子。 “娘的!耶耶给钱!” “多谢武阳伯!” 众人不禁欢呼了起来。 吃着早饭,消息依旧在源源不断的送来。 “毛起在路上了,身边并无旁人。” “胡康出了家门,有些晚了,在打马赶来。” 目前来看一切正常,对方很聪明,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出逃。 那么就是下午。 “雷洪。” “武阳伯。” “你带着些兄弟散在城外各条道上。” 小心驶得万年船,贾师傅深谙此道。 时光流逝,兵部这个繁忙的部门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外面百骑的人需要仔细盯着。 一个小吏出来,挥了一下手臂,恼火的低声骂着。 这等事儿皇城中每日都在发生,上官不公平,指派难度超高的事儿给你,你也只能受着,还不能大声叫骂。 哎! 都是打工人,何必为难彼此呢? …… 贾平安在百骑闭目养神,可脑海里全是此事。 “下衙后人太多,咱们如何盯住那二人?”明静觉得此事难度不小。 贾平安却胸有成竹,压根不慌。 “让人跟在他们的身后,紧跟不舍。”明静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 “武阳伯已经安排了。” 明静看着程达,再度使出‘钦差’眼神。 程达马上低头,“明中官的谋划高瞻远瞩,下官佩服。” 老程太无耻,节操碎了一地。 节操…… 贾平安想到了一件事,就叫来了包东。 “你说昨夜那些人身手敏捷,而且谋划甚为妥当?” 包东点头,“他们逃的不慌不忙,接应的也是如此。” 既然如此,他们会不知道下午出逃的难度? 那二人一出皇城就得乔装,否则逃不过各处城门得观察。 可身后跟着百骑他们如何化妆? 马车! 但马车的目标太大了。 下衙后逃跑的各种手段都被贾平安给想到了。 这也是他不慌不忙缘故。 但对方既然手段了得,会想不到这些? 若是想到了,他们怎会飞蛾扑火? 唯一的办法就是…… “走,去兵部!” 贾平安霍然起身,一边走一边吩咐道:“老程去左屯卫,看看毛起在不在,要盯着看,莫要被乔装糊弄了。” 他急匆匆的去了兵部。 “胡康何在?” 值房里,‘胡康’身体一软,惨笑道:“胡郎中早就走了,哈哈哈哈!” “追!” 贾平安一刀鞘把此人的脸打成了盛开的桃花。 他知晓自己轻敌了,以至于被对手来了个金蝉脱壳。 但他早有布置,只希望城外的那些兄弟能顶住。 …… 城外。 胡康已经换了衣裳,但脸上依旧有乔装。 两个男子一前一后把他夹在中间,三骑飞快而去。 …… 月初,求票。 第402章 长陵候激动的颤抖了起来 每日的议事对于李治来说就是帝王价值的体现,他能通过这等手段来掌控大唐。 但勤政的帝王,往往便是猜疑心极强的帝王。 明太祖每日辛劳,对臣下苛刻,但凡知晓谁贪腐,一律杀了,顺带抄家。 而李治这等事必躬亲…… “诸卿各自回去吧。” 议事结束,崔敦礼看着有话要说,可李治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宰相们走了,李治走出大殿,看着他们远去。 长孙无忌被簇拥在中间,周围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李勣和高季辅在后面,李勣不急不慢,高季辅微微驼着背,走几步咳嗽一下。 李治的眸色阴郁。 “陛下。” 沈丘来了。 “如何?” “陛下,贾平安突然带着人去了兵部,随即发现胡康乔装遁逃,已经带着人追出去了。” “好贼子!”李治冷笑道:“兵部有内应!” “是,有兵部小吏穿着胡康的官服,在值房中坐着。” “毛起如何?” “陛下,毛起依旧还在。” 这不对…… 李治一怔,“一人出去简单,二人出去麻烦,这是弃了毛起,救了胡康。” 他深吸一口气,那种被糊弄的恼火让他想动手,“贾平安如何说?” 沈丘摇头,“奴婢未曾见到他。” “无能!” 帝王至高无上,被玩弄的后果就是暴怒! …… 胡康摸摸脸上的化妆,不禁想到了家中的妻儿,心如刀绞。 按照皇帝的尿性,他的妻儿将会被流放,或是为奴为婢。 但他毕竟逃出了生天啊! 想来妻儿也不会埋怨老夫的吧? 他自我安慰着。 前方的男子一边打马疾驰,一边说道:“再走两里,咱们就能从小径转过去,百骑……哈哈哈哈!” 后面的男子也笑了起来,“贾平安号称百骑之虎,可此刻何在?晚些皇帝定然会呵斥他,想来颇为好笑。” “止步!” 前方出现了三骑。 前方的男子眸子一缩,“是百骑!” 胡康不禁慌了,“快,从右边去,从右边去!” “住口!” 男子并未减速,喝道:“老三,弄死他们!” “看着吧。” 后面的男子摸出了短刀,随即超越了前面的两人。 而胡康前面的男子摸出了一把小刀子,垂手下去。 他们开始减速了。 “稳住,不要低头,显得有些紧张是对的。” 前方的男子低声说着。 “去哪里?” 三个百骑分出一人上前询问,另外二人握着刀柄在戒备。 这是标准的搜查阵型。 胡康身前的男子微笑道:“有些意思。” 当先的百骑缓缓接近,“抬起头来,去何处?过所何在?” 在大唐要想出远门就得有过所,没有过所寸步难行。 前面的男子笑道:“官人,我家就在前面。” 那么就不是出远门,而是回家。 百骑的眸色微松…… 刹那间,胡康身前的男子猛地挥手。 刀光闪过,那百骑下意识的闪避,避开了咽喉,却没避开肩头。他肩头中了飞刀,旋即喊道:“是贼子!” 后面的两个百骑拔刀,其中一人喊道:“发信号!” 另一个百骑拿出了牛角号,奋力吹了起来。 “呜呜……” 雄浑的号角声中,前方的百骑已经拔刀拼杀起来,因为肩头中刀,没几下就败下阵来,胸腹处两个刀口,看着分外的可怖。 两个百骑,两个贼人,一对一厮杀。 甫一交手,百骑就发现对方的刀法凶悍,自己竟然隐隐不是对手。 一个百骑中刀,惨叫着喊道:“不可退!” 他们只要一退,这二人马上就能带着胡康远遁。 两个百骑拼死拦截,没一会儿局势便岌岌可危。 “呜呜……” 号角声传来,两个百骑精神大振。 而对方却微微皱眉,“快一些!” 一个男子面对百骑的攻击竟然不格挡,而是躲避。 他付出了胸口一刀的代价,一刀把和自己厮杀的百骑斩落马下,旋即和同伴围攻剩下的百骑。 剩下的百骑左支右挡,没几下就陷入了绝境。 马蹄声由远及近。 “弓箭……” 两个男子听到了喊声,毫不犹豫的放弃了对手,随后打马疾驰。 身后,贾平安带着人狂追。 他看了一眼落马的两个百骑,脸颊颤抖了一下,“追,追到天尽头也得把他们围杀了。” 三大二,百骑竟然败了。 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 他轻敌了! 胡康紧紧地跟在二人的后面,可渐渐的,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远。 “救老夫!” 他绝望的呼喊着,身后的百骑超越了他,却无人看他一眼。 最后一个百骑减速,长刀出鞘,搁在了他的脖颈上。 “老东西,你再跑一个试试?” 前方,贾平安带着百骑在狂追。 这时候就能看出宝马的好处了。 阿宝渐渐跑发了性子,不断加速。 这便是超跑的作用。 贾平安一马当先,不断拉近和对方的距离。 这个时候他无比痛恨自己的箭术平庸,若是箭术高超,他现在就能轻易的射杀了这二人。 前方一个贼人突然回头挥手。 贾平安下意识的伏身。 飞刀从头顶飞过,贾平安一身毛毛汗。 竟然有飞刀这东西,这帮子贼人放到后世也是妥妥的特种兵啊! 但阿宝就是阿宝,它飞快的逼近了对手。 落后的男子猛地回身挥刀,贾平安格挡。 铛! 双方渐渐开始并行。 男子连续斩杀。 贾平安连续格挡。 岌岌可危了。 身后,包东喊道:“武阳伯退后!” 对方很明显的就是那等最精锐的死士,他们从小操练,有好手教导,成人后,放出来就是一头头猛虎。 前面三个百骑拦截两个贼人竟然不敌,这便是最好的佐证。 论冲阵,贾平安不怕这等人。但单打独斗,他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短刀从他的腰肋处抹过,衣裳破开,幸而未曾伤到身体。 对手的眼中多了轻蔑之色,前方的男子喊道:“老三,这是贾平安,杀了他,这是大功!” 对手的眼中迸发出了异彩,连续几刀,贾平安险之又险的避过。 还能行吗? 绝境下,一个声音在告诉贾平安:跑!等后续的兄弟们来围杀。 另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只要你跑了第一次,那便会有第二次。 人一辈子会遭遇许多挑战,当你面对困难选择了逃避时,第一次会愧疚,会难过,但第二次、第三次便成了习惯。 对方一刀当头劈来。 贾平安身体微微后仰。 从后面的角度看,贾平安被砍中了。 惊呼声中,贾平安挥刀。 对手仓促格挡。 贾平安旋即连续挥刀砍杀。 他渐渐的忘却了恐惧,一刀接着一刀。 对手刚开始还觉得自己能再度压制贾平安,可贾平安的刀法却陡然一变,凌厉的让他毫无还手的余地。 “老三!” 前方的男子回头,发现因为厮杀的缘故,老三落后了太多,百骑距离他不过二十步。 这是一个能用弓箭射杀的距离。 贾平安突然厉喝一声,接着一刀从侧面斩杀。 这一刀他蓄势已久,快若闪电。 男子的肋部被劈开了,那口子大的贾平安没兴趣看第二眼,而是一夹阿宝。 阿宝打个响鼻冲了出去。 身后的贼人呆呆的坐在马背上。 包东随后赶到,刚想挥刀。 男子的身体摇晃了几下,猛地一头栽倒下去。 有百骑下马,先摸摸脖颈,再猛地拉开衣襟,看着那十多道疤痕楞了一下,喊道:“是老手!” 包东楞了一下。 武阳伯竟然能斩杀了这等老手? 这个疑问挂在了所有人的心中。 阿宝越来越快。 贾平安把长刀搁在身前,缓和着手臂的酸痛。 而在沙场上却没有这等歇息的时间,所以这便是战阵的不同之处。 最后一个贼人不时回头看一眼,贾平安发现他的眼中并未有哀伤或是恐惧之色。 这便是死士,生死早就抛之脑后的工具人。 但一个是面包车,一个是超跑,即便贼人经常玩什么车技,最终还是不可避免的被贾平安迫近。 一旦被缠住,百骑便会快速跟上合围,他没有半分生机。 就在贾平安靠近时,贼人突然勒马。 马儿猛地长嘶一声,然后开始减速。 而阿宝依旧在高速疾驰。 这是弃疗了! 贼人以逸待劳,眼中全是杀机,随即挥刀。 贾平安没有任何反击的法子,只能双手握刀,挡在前方。 铛! 这一刀意外的轻。 老阴比! 贾平安想都不想,随即来了一招苏秦背剑。 铛! 男子第一刀是佯攻,力量小,一触即收,随即反手一刀。幸亏贾平安反应快,否则这一刀就能把他斩落马下。 苏秦背剑接着就能斜劈,这一招贾平安练过多次,和他对练的邵鹏当年就吃过亏,还说他阴险。 阿宝的速度已经降下来了,但贾平安的这一刀却因为距离的缘故,砍在了马头上。 马儿人立而起,随即疯狂蹦跳。 男子显然无法控制发狂的战马,刚开始还努力夹紧马腹,可几下后,就被蹦落马下。 贾平安好整以暇的策马冲了过来。 横刀摆平,刚站起来的贼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人头便飞了起来。 贾平安挥动横刀,把血弄干净,然后归鞘,抬头…… 包东等人追了上来,勒马停住,齐齐看着他。 “下马查看。” 两个百骑下马过去,撕开贼人的衣裳,仔细检查着。 “胸前有疤痕九道,五处刀伤,三处箭伤,一处捅刺伤……其中两次风险极大……” 这是一个杀人机器! “胸腹的肉有力,铁板桥估摸着能做十几次……” 强大的腰腹力量能确保控制力。 “手上有茧子,是常年握刀的茧子。” 验尸的百骑起身,看向贾平安的目光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崇敬。 回到皇城,有人把胡康押解去了百骑,贾平安却径直去了左屯卫。 百骑,明静见到胡康时不禁欢喜的道;“先前陛下令人来呵斥,说是百骑无能,没想到竟然拿了回来,我这便进宫禀告……” 她问了情况,不禁愕然,“是武阳伯斩杀了那两个贼人?” 随即她进宫。 “陛下,百骑明静求见。” 李治把奏疏放下,“让她来。” 明静一到,李治便喝问道:“可是贾平安回来了?” “是。” 明静低头道:“陛下,武阳伯带回了胡康。” 李治眉间的怒火渐渐消散,“如何拿到的人?” 明静回想了一遍百骑的解说,依旧心潮澎拜,“昨夜百骑便在枕戈待旦,一直在盯着那二人家。早上那二人进了皇城并无异样。随后武阳伯令人在长安城外各条路上布防,查探车马……” 这是极为稳妥的举措。 “昨夜双方就交过手,对方手段凌厉,百骑竟然落了下风。” 明静有些难受。 李治眸子一缩,“必然是那些人家!” 此刻幕后的人已经出现了。 “那些人的祖辈就是靠军权来维系荣耀,颠覆、刺杀无所不干。为此家中都养着死士。这些死士却不是寻常人,每一次关陇那些人有大动静时,这些死士的身影便在期间闪耀。” 明静继续说道:“武阳伯突然说对手既然如此厉害,那必然不会等待下衙后再接应,那是自寻死路,于是便带人去了兵部,当即发现胡康已然乔装遁逃,就带着人去追赶……” 先前李治遣人来百骑呵斥,明静心中窝火,所以这个解释是必须的。 “带走胡康的乃是两个贼人,他们在城外遭遇了三名百骑的拦截,随后三名百骑不敌……” 这再一次印证了李治的判断,此次行动就是老关陇干的! 那些老不死! 他的眼中闪过杀机。 “武阳伯带着人追了上去,随后他连续斩杀两个贼人,擒获了胡康。” 前面明静说的紧张,跌宕起伏,可后续却说的简单之极。 李治一怔,“贾平安竟然能杀了那两个厉害的贼子?” 贾平安冲阵不错,但冲阵是冲阵,面对面厮杀是面对面厮杀,两码事。 明静点头,“随行的百骑说……开始武阳伯不敌,但却渐渐的扳了回来,斩杀了对手,随后追杀,枭首贼人。” 李治只是想象了一下,“贾平安悍勇,此事他虽有错漏,但却弥补得当。” 这是来自于帝王的褒奖。 李治随后去了武媚那里。 “你那阿弟今日犯下大错,朕本想处罚……” 武媚一怔,下意识的道:“想来是无心的吧。” 女人果然都是护短的吗? 李治不禁想起了母亲,当年母亲也是这般。 “后来他令人追杀,一人杀了两名死士,令朕也颇为吃惊。他的刀法竟然如此了得吗?” 武媚心中一松,接着便后怕了起来,“陛下,可是外面那事?” 李治点头,“胡康乔装逃了,被贾平安令人追了回来。” “那这便是有功。”武媚觉得阿弟也该升官了,但他此刻若是离开百骑,风险极大,那些关陇门阀会吞了他。 李治似笑非笑的道:“那朕让他六部为官可好?” 戏弄女人很有趣吗? 武媚伸手要过了孩子,低声逗弄着。 李治觉得没意思,就换了个话题,“毛起竟然被留下了,可见并无多少价值。” “陛下。”王忠良在外面接到了消息,进来禀告道:“武阳伯带着人去了左屯卫,有人鼓噪……” 李治面色微冷,“此等事要果断,贾平安……” 武媚心中一冷,“平安自然果断。”,但在心中她却在犯嘀咕。 你可千万别退缩啊! …… 左屯卫,数百将士护住了毛起,手持横刀在喝骂。 “为何拿了毛将军?” “洪夏这个贱人,污蔑毛将军,当杀!” “……” 对面是贾平安和数十百骑,更外围是左屯卫集结的百余骑兵。 洪夏在贾平安的身边,面色忽青忽紫。 他才将任职左屯卫将军没多久,这污蔑从何说起? “对面全数是洛阳籍的将士,先前毛起突然散播谣言,说左屯卫所有洛阳籍的将士将会被处死,而原因是洪将军进了谗言。” 擦! 洪夏想死! “这是污蔑!” 贾平安看着他,脑海里转动着各种念头。 洪夏劈过腿,俗话说劈过腿的男人靠不住,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李治对洪夏定然是厌恶居多,只是为了恶心那些人,外加想千金市马骨,这才让他逍遥。 若是借机把洪夏弄了如何? 贾平安干咳一声,“长陵候,这里是皇城,这等对峙骇人听闻……” “是啊!是啊!”洪夏点头。 “我也认为你是被污蔑的,这定然是毛起为了逃避罪责,想了这个法不责众的手段,通过污蔑你来讨价还价。” 武阳伯果然是我洪夏的贴心人呐! 想到贾平安上次对自己的好,洪夏感动了。 “可事情不能不解决,长陵候对陛下可是忠心耿耿?” “当然。”洪夏知晓自己是死里逃生,但依旧在李治得黑名单中,所以表忠心不遗余力,“为了陛下,老夫死而后己。” 那你一路好走……贾平安说道:“如此,长陵候可去当面揭穿毛起的阴谋。” 老洪,我看好你哦! 洪夏身体一颤,看了贾平安一眼,“武阳伯……老夫……老夫……” 贾平安笑道:“你等看看,长陵候得了报效陛下的机会,兴奋的都颤抖了起来。” 众人:“……” 这分明就是害怕啊! 看看对面那些人,紧张的要崩溃的模样,这时候去解释…… 弄不好就会被乱刀砍死。 …… 晚安! 第403章 谁更悍勇?阿姐开车 古往今来的无数战例中,使者是一个不可忽略的角色。 两军对垒,杀的昏天黑地的,但尸骸堆积太多,天气热容易导致腐烂,引发疫病,于是派使者去说说,两边休战,把尸骸清理了再战。 或是一方优势,得意洋洋的派出使者去劝降:此刻归降尚不失封爵,若是牙崩半个不字,管杀不管埋,顺带全家杀光。 使者的风险极高,在双方杀红了眼的情况下,一方绝望引发了兽性,轻则把使者的耳朵割了,重责一刀枭首,把头颅挂在城头,以示抵抗到底的决心。 洪夏是武勋之后,自然知晓这些前辈的惨痛教训。 他想拒绝,可贾平安的微笑面孔下,却是冷冰冰的杀机。 包东站在贾平安的身后,手握刀柄。 斩杀他自然是不能的,但这是一个姿态:你最好听从大统领的话,否则回头皇帝能弄死你。 劈腿一次,终身‘受益’。 这是民间的说法,而在帝王那边就成了:一次不忠,百次不容。 老夫难道只能去送死吗? 好像只能如此啊! 洪夏强笑道:“老夫去试试。” “长陵候威武。” 贾平安轻飘飘的鼓鼓掌。 洪夏一步步的走了过去。 那些被蛊惑的将士先是一怔,接着有人喊道:“杀了这个奸贼!” 洪夏身体打颤,但知晓此刻自己有进无退……他再近前几步,说道:“毛起为某些人效力,在左屯卫引入奸贼……” 这个蠢货! 这时候说什么引入奸贼? 这时候该说只除首恶,余者不纠,那些将士的情绪自然就渐渐平息了。 不过让洪夏出头并非是贾平安的意思,而是…… “看好他,最好是殉职。” 沈丘的声音宛如毒蛇。 李治终究容不下洪夏,于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让他‘殉职’,如此他的眼光便能让人赞美:看看皇帝看重的洪夏,果然是个忠心耿耿的臣子。 可…… 这不是睚眦必报吗? 贾平安觉得这样的皇帝更真实。 洪夏的身体在颤抖。 “杀了这个小人!” “砍死他!” 他们应当不敢吧? 洪夏觉得自己最多被威胁。 但…… 一个军士双眼发红的冲上来。 老夫休矣! 跑! 他不敢! 那军士扔出了手中的横刀。 横刀打着旋飞了过来。 洪夏慌了! 他下意识的一个趴下,横刀飞过身体上空。 装晕! 洪夏果断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一万个赞,然后趴着不动。 “小人!” 沈丘很失望。 但那些乱兵已经开始失去了理智。 贾平安缓缓走了过去。 “武阳伯!” 沈丘低声道:“尽数杀了就是。” “有人无辜!” 我始终做不到草菅人命,这是不是说明我不配做一个枭雄? 呸! 我本就不是枭雄! 贾平安缓缓走过去。 “我的身后是骑兵,只需一次冲杀就能冲散了没有长枪的你们!” 贾平安的声音在回荡着。 “此次事件乃是毛起和兵部的胡康联手作假,让你等洛阳籍的将士超额进入左屯卫,此事与士卒并无关联,事后只需查问将领就是了。” 那些士卒的情绪渐渐平静。 横刀垂下,眼中的血丝渐渐隐退。 这场混乱即将消弭。 “他在撒谎!” 一个将领冲了出来。 “此人乃是扫把星,他来了,大伙儿都要倒霉。” 这等撒比! 贾平安举手,“射杀!” 弓弦声起,将领身上中了两箭,缓缓倒下。 贾平安抬头,“弃刀蹲下,没有参与毛起之事的,最多是遣送归家。” 有人弃刀! 前方突然闪开。 毛起手握横刀,就这么冲了出来。 两个神箭手刚放箭,还未曾准备好。 毛起已经冲了过来。 在此事发生之后,百骑就调查过毛起。 ——十五年前,毛起在北方只是一个队正,就这么一步步的凭着手中的横刀杀了上来。 这样的人在军中堪称是悍将。 而贾平安也有悍将之名,但却无法和这等老牌悍将相比。 包东变色,疾步来援。 正在远处看着这边的程知节面色大变,“毛起乃是悍将,小贾危矣!”,随后他发足狂奔。 毛起死死地盯着贾平安,那目光就像是尖刺,更像是箭矢,让贾平安浑身发麻。 这便是煞气! 贾平安身体一震,驱散了负面情绪,双手握刀,眯眼看着毛起。 在这等时候,害怕会让你十成本事只能使出两三成来。 贾平安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斩杀了此人! 双方接近。 毛起挥刀。 横刀匹练般的的划过双方之间的空间。 贾平安举刀。 间不容发的格挡。 铛! 火星在眼前迸发,贾平安只觉得眼睛花了,就像是被闪电炫了一下。 毛起吸气收刀,身体转动,旋转着再次出刀。 贾平安再度格挡。 铛! 从横刀处传来了巨大的力量,和三十多岁的毛起相比,贾平安在力量上还是输了一筹,连退两步。 这两步给了毛起发挥的空间,他连续劈斩,最后竟然腾空跃起,一刀斩杀而来。 “小贾!” 奔来的程知节恨不能把手中的长刀丢出去。 包东已经这么做了,把横刀冲着毛起扔了出去。 可远水解不了近渴。 弓箭手张弓搭箭…… 贾平安看似毫无还手之力。 他抬头看着毛起,脚下横着移动。 横刀几乎是从他的鼻尖擦过,但凡晚一瞬,这一刀将会把贾平安的脸削平。 贾平安轻喝一声,横刀挥动。 这一刀平平而去。 毛起愕然,接着人头飞起。 包东的横刀这才从空中飞过。 两支箭矢落空。 奔跑中的程知节愕然止步。 那些骚乱的将士也安静的和一群鹌鹑一样。 “都蹲下!” 骑兵上来了。 那些乱兵纷纷蹲下,有人依旧站着,贾平安挥手,箭矢飞去,当即射杀。 在这等时候还站着的,必然就是自知必死的反贼,不杀留着过年? 中原好不容易才安定了下来,那些老家伙们却不甘心,在各处布局落子,准备在关键时刻重演前朝的一幕。 王朝末年,千里无鸡鸣,白骨露於野! 要阻止那些野心家! 贾平安的信念从未这般坚定过! 啪! 身后的程知节一巴掌拍在他的肩头上。 “你可知毛起曾在征伐高丽时阵斩高丽将领?” 贾平安点头。 程知节后怕不已,“那你还敢和他厮杀?” 贾平安笑了笑,“卢国公,我也曾阵斩敌将!” 你不努力,那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上限在何处。 他当初练刀,从表兄到唐旭,到邵鹏,最终靠自己一刀一刀的去厮杀,去战阵上寻求经验。 但凡他软弱或是志得意满,那么今日的他已经变成了尸骸。 贾平安随后回去,把这里交给了左屯卫。 而沈丘随即进宫复命。 李治一直在等待左屯卫的消息,见他来了就问道:“那些乱军如何了?” 沈丘恭谨行礼,“陛下,先前数百乱兵被毛起蛊惑聚集闹事,长陵候去劝阻无果晕倒。” 李治的眼中多了讥诮之色,“无耻,还软弱无能!” 洪夏……聪明些就赶紧告病吧。 沈丘说道:“随后武阳伯相劝,大多人放下了兵器……” 李治的眼神依旧阴郁。 “随后有将领出来呵斥,武阳伯令人射杀。” “杀得好!”李治眼中的阴郁越发的浓郁了。 “毛起突然暴起,和武阳伯激斗。” 李治眯眼,在此事之后,他就令人查过毛起,结论此人是一员悍将。 贾平安…… 只要不死就好,随后封爵赏赐,如此武媚自然也无话可说。 “武阳伯一刀斩杀了毛起。” 李治一怔,“你说贾平安斩杀了毛起?” “是!” 沈丘想起了自己和程知节等人当时不敢相信的心情,觉得皇帝这般失态也情有可原。 李治毕竟是皇帝,很快就平复了心情,“他是如何斩杀的?” “开始看似不敌,但渐渐的就从容了许多,最后避过毛起的一刀,顺势枭首。随即那些将士皆弃了兵器。” “一刀枭首……” 李治觉得自己需要仔细想想。 他慢慢转悠,一路去了武媚那里。 武媚抱着孩子相迎,想问问那事的进展,却觉得有些唐突。 “贾平安在左屯卫一刀枭首悍将毛起,镇压了乱兵。” 李治接过孩子逗弄了一下,给武媚整理心情的时间。 “毛起可是平庸?”武媚抓住了要点。 “不,当年跟随先帝征伐高丽时,毛起曾斩杀高丽将领。” 武媚的心陡然一跳,喜悦之情就涌了起来,“平安竟然这般厉害了吗?” “这也在朕的预料之外。”李治把孩子递给周山象,坐下后,有宫人站在边上扇扇子。 平安竟然这般了得,那婚事是不是要重新考虑一下? 武媚第一个念头被她抛开,然后说道:“陛下,平安在家据闻操练不辍,每日闻鸡起舞,更是在百骑寻人拼杀,这般数年才有了今日斩杀逆贼的本事。” 作为皇帝,你不该赏赐他吗? “是啊!”李治仿佛没听到弦外之音,“这等年轻人,朕自然是要用的。” 咱们慢慢来。 武媚笑道:“如此,臣妾以后为他张罗亲事就更方便了些,原先不敢想的也能想一想了。” 李治平静的道:“长安城中门阀权贵不少,家中的女子都是联姻所用。” 你若是生于这个时代的权贵家中,不论男女,你的亲事都别想平淡,大多是联姻。 武媚也平静的道:“他并无根基,而权贵就算是肯嫁女给他,也是要有回报。那些回报不要也罢,陛下也能给。” 李治颔首,“如此也好。” 等李治走后,邵鹏松了一口气,“先前奴婢真怕昭仪说要寻门阀家的女子给武阳伯。” 若是如此,李治绝对会把贾平安踢出百骑,任由他和那些仇家纠缠。 “我有意提了一下,陛下……” 皇帝果然是这个态度,那么武媚就有数了。 “平安的亲事我早有主意,只是他滑不留手,每次提及此事就顾左右而言他……” 武媚有些恼火,“你等说说,他这是何意?可是不满意我说的人选?” 邵鹏点头,“可能。昭仪,奴婢在百骑多年,当初武阳伯进了百骑后,就经常跟着咱们去青楼,他相貌俊美,诗才无双,引得那些女妓自荐枕席……可武阳伯从未动过她们。” 武媚:“……” 阿弟莫非有问题? 这个念头一起,她就急不可耐,“去,寻了平安进宫,就说我寻他有事。” 贾平安刚回到百骑,正在接受麾下的崇拜,就被叫进了宫中。 “阿姐。” 贾平安判断阿姐叫自己入宫是为了今日的两次厮杀,大概是要叮嘱一番。 他早就做好了应对手段:男儿在世,当凭刀枪博取功名! 这样阿姐必然无言以对,进而生出愧疚心来。 武媚看着他,“抬头。” 这怎么像是审讯? 贾平安抬头。 武媚仔细看着他,最后干脆起身过来,近距离观察他的脸。 双眼有神,肌肤红润白皙,这不像是那等无用的男人啊! 但……知人知面不知心! 贾平安心中七上八下的,不知道阿姐这是想干啥。 难道是想看看我是否带着煞气? 贾平安有些心慌。 武媚摆手,所有人都出去了,她缓缓问道:“你对女子……可是觉着寻常?” 没啊!见到长腿妹纸和娃娃脸我就想调戏。 “没。” “那你对女子……可是从未动心?” 怎么会不动心? 男人见到美好的事物总是觉得赏心悦目,进而动心。 比如说每次见到卫无双的大长腿,还有苏荷的……他都会怦然心动。 “动心。” 咦! 既然动心,那为何不动? 武媚觉得好奇,她都三十多了,在这个时代就算是称一声老身也使得。所以她径直问道:“那你去青楼为何无动于衷?” 竟然是为了这个? 阿姐竟然以为我是个无能之辈? 贾平安想叫屈,但他确实是没动啊! “阿姐,我想着……” “你想着什么?”武媚皱眉,“若是不妥,我便把周山象赏赐给你。” 救命啊! 贾平安狼狈的道:“阿姐,我正常着呢!真的。” “那便正常给我看看。” 阿姐你别开车啊! 贾平安纠结的道:“这个……这个……” “你正常有谁知道?”武媚有些绝望,想着老贾家就阿弟一个人了,这不就断了香火。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没了香火,祖宗的棺材板要按不住了。 谁知道? 知道他器宇轩昂的人…… 雅香知道,但青楼女子的话当不得真。 剩下的…… “不说?” 武媚的神色平静了下来。 瞬间贾平安就跪了,“阿姐,高阳公主知道。” 那次他藏器于身,不肯起来,高阳已经看到了端倪。 “高阳?” 武媚心中微松,淡淡的道:“那个随意你。” 但凡进了皇室的,对男女关系都是这般随便吗? “你要抓紧了。” 武媚含蓄的警告着。 这是要让我去证明自己的男儿属性吗? 贾平安有些纠结的出了这里。 “武阳伯!” 贾平安回身,只见一个宫人飞也似的跑来,“萧淑妃叫你。” 那个娘们这是要报复吗? 贾平安毫不犹豫的道:“后宫之中,臣子不得擅入。” 林冲进白虎堂就是一个圈套,只要进去,生死不由人。 萧淑妃这等手段……落伍了吧。 宫人倨傲的道:“陛下已经点头了。” 贾平安不信。 一个内侍来了,贾平安记得在王忠良的身边见过此人。 “萧淑妃病了,陛下让你去看看。” 可我不会治病啊! 贾平安跟着到了后宫之中。 萧淑妃躺在床上,看着分外的……妖娆。 “哎哟!” “我浑身酸疼。” 医官望闻问切都做了,可一筹莫展,看到贾师傅来了,就如蒙大赦般的道:“臣回去查查医书。” 咻! 这人消失了。 萧淑妃斜睨了贾平安一眼,“这是谁啊?” 贾宝玉! 贾平安不能乱了礼数,他拱手,“臣贾平安。” “哦!那个奸贼啊!” 萧淑妃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 贾平安干笑一下。 下面怎么办? 他没啥办法。 宫人低声道:“武阳伯,出手呀!” 手…… 贾平安看看自己的手,觉得今日不该出门。 “此事吧,其实臣不会看病。” “是邪祟。” 宫人信誓旦旦的模样让贾平安觉得萧淑妃最后被弄死事出有因。 动辄说什么鬼啊神的,这不是给自己招祸吗? “其实……萧淑妃要不试试麻将?” “太难。”萧淑妃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 “其实……麻将是有口诀的。” 贾平安一句话让萧淑妃多了精神。 “什么口诀?” “宁挨千刀剐,不胡第一把。谨慎每张牌,庄上也得傻。”贾平安尽量说快些,避免被这些人记住。 “开牌吃边卡,莫吃两头牌。先抓有用张,再等打出来。牌从门前过,不如摸一个。” 那些宫人都纷纷眯眼,一看就是在记忆。 “原则不放炮,职责看下家。金三和银七,危险二五八。” 贾平安拱手,“臣学艺不精,就这些了。另外,这次的邪祟看着可怕,臣不能镇压。” 萧淑妃冷笑道:“那我要你何用?” 贾平安:“……” “臣推荐一人。” “谁?” 李大爷,你老人家好久都没冒泡了,上次还听你抱怨皇帝越发的不肯给太史局拨款了,那我给你寻个要钱的借口吧。 “臣举荐太史令。” …… 李淳风正在太史局里如痴如醉的研究着自己的学问。 “太史令!” 没动静! 内侍急了,刚想去拍。 “且住!” 小吏及时赶到,制止了他的行动。 内侍斜睨着他,“宫中有要紧事,若是错失了时辰,你可担当得起?” 小吏不慌不忙的道:“太史令正与天上的神灵沟通,看似平常,可早已神游域外了。你这般俗人得叫法是叫不醒的……” 那么牛? 内侍被唬住了,“那该如何?” 小吏上前,起身道:“太史令,发现新星!” “在哪?” 李淳风瞬间精神抖擞。 …… 求月票。 第404章 报复,恶趣味,灭口 李淳风进宫,当被带到了萧淑妃的寝宫时,他懵了一下。 这和男女之别没关系,老李是修道的,而且年岁大了,这等忌讳反而少了许多。 可萧淑妃一脸气若游丝(红光满面)的模样,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老李想打退堂鼓了。 随行的内侍低声道:“太史令,萧淑妃中了邪祟,宫中无人能治……” “谁举荐的老夫?” 李淳风神色平静,但内心波涛汹涌。 老夫与你何仇?竟然把老夫推进了这漩涡里。 “武阳伯。” 老李失去了情绪管理能力,低声道:“太坏了!” 但驱邪还是要做的。 他号称半仙,桃木剑在手,一声轻喝。 一套法事做下来,老李仿佛是被抽空了身体,“臣精疲力竭,告辞。” 萧淑妃幽幽的道:“太史令得道高人,我不好说什么,只能说痊愈了。” 她后悔了,本想借势闹一闹的,这下没法闹了。 “贾平安呢?” “武阳伯回去了。” “下次……” …… 贾平安觉得自己的安排天衣无缝,回到百骑就被起哄请客。 “五香楼!五香楼!五香楼!” 一群憨货,整日就想着嫖女人。 “低级趣味,不可取!” 贾平安板着脸,可他知晓这几日兄弟们都累坏了。 做大佬就得有担当。 “今日包下五香楼。” 欢呼声中,李淳风飘然而入。 小子你缺大德了! 贾平安一脸欣喜的迎过去,“太史令好巧。我想着上次你说太史局的钱少了许多。今日进宫遇到了萧淑妃中邪,这不,我本可随手驱除,却想到了太史令的难处。想来如此一来,陛下难道还好意思不给钱?” 是啊! 老夫怎地忘记要钱了? 李淳风转身就走。 跟我斗! 等李淳风进宫要钱回来时,贾平安已经走了。 五香楼里成了百骑的天下。 五花幽怨的道:“贾郎许久未来了。” 我若是经常来,迟早得被你给拖下水。 贾平安只是笑了笑。 “贾郎。” 五花的眼中仿佛能滴出水来。 随着贾平安出使高丽归来,他在高丽的几首诗也随之在长安城中流行了起来,让女妓们为之疯狂。 这等才华多的满溢出来的年轻人,为何就不肯怜惜我呢? 五花幽怨。 我只是想精益求精! 贾平安面对诱惑无动于衷。 晚些老鸨来了,使个眼神,暗示老娘要汇报工作,你闪开。 等五花走后,老鸨低声说着最近的一些事儿。 “武阳伯,有人说陛下有暴君之兆,行事霸道。” 李治行事霸道……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在处置政事时,李治堪称是从善如流,宰相们的意见都仔细倾听,并积极讨论。 这样的皇帝你说他行事霸道,不对吧。 “还有人说当年跟随高祖皇帝起兵的那些世家如今被弃之如敝履……” 这等幽怨的话说出来有意思吗? 想到那两个身手了得的贼子,贾平安问道:“谁说的?” “就两个男人?才进屋子没多久就出来了?气喘吁吁的,丢人!” 这样赚快钱你不该高兴吗? 贾平安在思索着。 这是哀怨?也是告诫。 ——当年我们帮你老李家起兵造反?如今你家做了皇帝,可媒人不能丢过墙吧? 贾平安不知道那些世家门阀的力量究竟有多大?但看李治的反应,竟然能和皇室分庭抗礼?可见不凡。 而后皇帝和阿姐都曾想削弱了山东门阀?可毛用没有,就说老崔崔义玄家,他的子孙在玄宗时皆是大官。家族聚会要用案几来堆放携带的笏板,家族辉煌由此可见一斑。 这样的世家门阀一旦联手?皇帝也只能跪了。 难怪啊! 贾平安有些心痒难耐?恨不能去崔氏看看。 “武阳伯!” 一个女妓喝多了,起身道:“奴自知蒲柳之姿,不堪为武阳伯侍寝,便一舞以娱武阳伯。” 贾平安微微颔首,表示领情了。 这一舞颇为出色?让贾平安都拍手相和。 晚些他走出五香楼,深吸一口气?把肺腑里的脂粉气和酒气呼出来,“我先回去了。” 大唐为何青楼多?因为无聊!白天做事?下午一回家坊门就关闭了,整一个封闭式小区。所以青楼和酒肆就是长安人的心灵寄托之地。 包东和雷洪赶紧出来?作为哼哈二将?他们需要把贾平安送回家去。 马蹄声哒哒?在夜里格外的清晰。 贾平安在想着胡康的事儿。 此次胡康的审讯并未交给百骑,而是给了刑部。 这是为何? 刑部人多口杂,一旦审讯结果被泄…… 李治是故意的! 贾平安猛地警醒。 唯有如此才能解释李治把胡康丢给刑部的动机。 审讯出了结果,随即公之于众,那些老关陇就坐蜡了。 而百骑这把刀暂时就歇菜了。 李治这位帝王的手段果然是令人折服,一点一滴的把自己的威信立起来,把身边的所有资源都利用起来。 牛逼! 贾平安心中突然生起警兆。 “武阳伯!” 呯! 扣动弩机的声音在夜里传出很远。 贾平安毫不犹豫的翻身落马。 我的阿宝! 弩箭很精准的从他原先坐着的地方飞过,若是不躲的话,就是胸膛中箭! “雷洪保护好武阳伯!” 包东拔刀冲了过去。 前方数十步开外,隐隐约约的看到几个黑影正在撤离。 “有刺客!” 雷洪高声示警。 金吾卫的人出动了。 马蹄声从身后传来,雷洪喊道:“刺客有弩弓!” “弓箭手!” 将领的喊声刺破夜空。 “冲杀!” 十余骑冲了过去。 但刺客消失的无影无踪。 包东回来了,面色铁青,“追不上,他们一击不中就翻进了坊里,随后不知往哪边去了。” 一旦进了坊市,再想找的话,除非把整个坊市围起来,然后动用数百人进去密集搜索。 “罢了!” 金吾卫的人回来了。 “武阳伯可知刺客是谁?” “此事你等不必管。” 贾平安不想带累这些普通人。 “武阳伯!” 将领皱眉,“这是必须回答的问题。” 这等认真的人有时候很可爱,有时候很让人头痛。 贾平安说道:“你们管不着的人,回头我自然会禀告给陛下。” 包东摇头,示意将领莫要纠缠。 回到道德坊,家仆们大多睡了,杜贺在等他回家。 进家后,先把阿宝安置好,随后去洗漱。 “郎君。” 鸿雁在收拾铺盖,三花就悄然出现。 “何事?” 贾平安在漱口,仰头啊啊啊。 三花手中拿着毛巾,“郎君的背都湿透了,我给郎君抹一下吧。” 背部确实是不好擦。 贾平安点头,三花就从后颈那里把毛巾弄进去,擦啊擦。 但那手怎么在趁机乱摸呢? 贾平安在想事,所以没注意。 “郎君!” 鸿雁来了,她蔑视的看着三花,“这样是隔靴搔痒,要脱了衣裳。” 最近鸿雁在积极的学习,隔靴搔痒这个成语用的不错。 可脱衣裳…… 鸿雁两下就把贾平安的外裳解下来,接着…… 贾平安还愣着,身上就剩下里衣了。 鸿雁拿着毛巾从身后摸进去,轻松的为贾平安擦着后背。 毛巾被井水冰过,一接触肌肤那个爽啊! 完事后,贾平安接过毛巾,自己擦了一下。 等他进了卧室,鸿雁才得意的回头,“你压根就不会伺候人。” 就你这样的,也配和我竞争? 鸿雁得意洋洋的搓毛巾。 “你可会写字吗?” 鸿雁:“……” 这个女人嘚瑟什么? “我会学,郎君说了,但凡我愿意学,便让赵岩教我,管家也能教我。” 赵岩是贾平安唯一的学生,杜贺更是前官员,他们教授鸿雁识字,堪称是大材小用。 愚蠢的女人,就你这样的,学十年都学不会! 而我却不同! 三花微微昂首,夜风吹过,衣袂飘动。 “我家学渊博,会作诗,你可会吗?” 这个年头你想自称一声读书人,那么诗赋文章你得选一项。 鸿雁冷笑道:“郎君的诗无数人赞颂,你的诗可有人赞许?” “红袖添香你可会?” 鸿雁愣住了。 果然是粗鄙无文的婢女! 三花瞬间就心情愉悦了。 她转身离去,准备歇息。 鸿雁猛地想到了,说道:“郎君不焚香,你做美梦呢!” 三花的背影踉跄了一下。 …… 早上起床,先是洗漱,接着练刀。 阿福就在边上,王老二配合贾平安在对练。 “郎君的刀法愈发的凌厉了,不过若是郎君能收发自如,那就更厉害些。” “慢慢来。” 贾平安才多大,他不着急。 徐小鱼在边上跟着练习,问道:“二哥,那我的刀法呢?” 王老二看了他一眼,虽然心疼这半个弟子,但依旧实话实说,“你的天赋比郎君差远了。” 贾平安只是笑了笑。 什么天赋? 他从到了这里开始,每日就在练刀,而且一旦闲下来,就会琢磨自己刀法的问题,随即验证。 手心起了茧子,不小心受伤都是常有的事儿。 可他一一把这些困难克服了,坚持了数年。 这才是他成功的原因,而不是什么天赋! 王老二和徐小鱼练完了,贾平安依旧在练。 晚些到了百骑,程达看着没精打采的,明静在冷笑。 “老程这是怎么了?” 早锻炼后,贾平安看着精神抖擞,和萎靡不振的程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程达欲言又止,竟然有些羞愧之色。 明静冷笑道:“他一边看消息一边打瞌睡,错过了一个重要消息,还振振有词的说自家昨晚睡的早……” 程达昨夜好像是叫了一个女妓,随后就消失了。 这是…… 萎了? 人到中年果然就是这般力不从心啊! 程达叹息一声,“我只是……睡的不好。” 一群男人去了五香楼,能干什么? 看看程达这模样,明静就觉得贱人贾的人品确实是不错,至少不会因私废公。 …… 今日议事很顺畅,但李勣觉得气氛不大对。 长孙无忌看着神色平静,但李勣觉得他在看戏。 褚遂良在微笑,许久未曾见到这样的褚遂良了,像是在幸灾乐祸。 柳奭等人一看就是在神游物外。 唯有崔敦礼备受煎熬。 兵部郎中胡康出逃被抓,涉及了左屯卫番上将士比例异常的重大事件。 而崔敦礼这位前兵部尚书坐蜡了。 你要说这事儿是在崔敦礼离开后发生的,和他无关。可此事已经准备了好几年,崔敦礼在兵部时就有了,只是没有被发现而已。 一个事儿商议确定,李治含笑道:“昨日百骑拿人,闹得满城风雨,朕听闻左屯卫有人被斩杀,兵部有人出逃,诸卿可知?” 这是明知故问。 一般帝王这般问多是想借机引出话题。 长孙无忌默然,浑身放松。 高季辅毫不犹豫的起身道:“陛下,臣听闻兵部郎中胡康与左屯卫将军毛起相互勾结,私下抽调洛阳籍将士入左屯卫,有三成之多,骇人听闻呐!” 崔敦礼看了他一眼,心道高季辅看着随时会倒下的模样,这是要在临死前向皇帝表忠心,为儿孙们的前程努力一把? 但这事儿还得看李治的看法。 “左屯卫有三成将士出自于洛阳,意欲何为?”李治的声音渐渐变了,“朕在宫中也颇为不安,朕想问问,兵部那边……胡康是谁提拔的?” 崔敦礼起身请罪,“陛下,臣有罪。” 李治讶然道:“崔卿何罪之有?” 终究是要当众打脸啊! 崔敦礼苦涩的道:“当初臣没有看出那胡康的狼子野心,在举荐时为他说了好话。” 大唐官员要升官,上官的看法很重要。吏部那边需要上官对此人的评价,随后融合此人为官期间的言行政绩,最终做出决断。 李治默然。 此刻他无比怀念心腹许敬宗,若是许敬宗在,此刻定然会鼓起三寸不烂之舌,奋力抨击崔敦礼。 “崔卿……坐下吧。” 李治没有呵斥,但这比呵斥更让崔敦礼煎熬。 皇帝都不好意思说你了,你说说这事儿咋整的? “臣……有罪!” 崔敦礼唯有再度请罪,这一刻将会被记录下来。 而皇帝的反应也会被记下来,以后会成为崔敦礼的历史评价之一。 李勣看去,就见李治微微皱眉。 ——帝不虞! 老崔算是得了一个差评。 “陛下!” 外面来了内侍,“前兵部郎中胡康死于刑部大牢。” 李治问道:“可是死于刑讯?” 内侍说道:“说是早上狱卒送饭,发现他倒在了床铺上,咽喉插着一根削尖的筷子。” 崔敦礼只觉得咽喉处发寒,下意识的道:“这是谁干的?” 李勣看了皇帝一眼,他知晓皇帝把胡康丢给刑部看管审讯的动机,就是要让审讯的结果广为人知,可才将开始,胡康就被灭口了。 “胆大妄为!” 李治怒了,“堂堂刑部竟然任由贼人出手,废物!” 废物是帝王对官员最差的评价,刑部有人要倒霉了。 长孙无忌起身道:“刑部该英国公出手。” 李勣点头,“臣晚些会严查此事。” 李治淡淡的道:“兵部如胡康这等人还有多少?” 崔敦礼失态抬头,心想皇帝这是要清洗兵部吗? 六部的领导,左仆射李勣说道:“臣失察,有罪。” 李治冷冷的道:“英国公也该好生的看看六部了,莫要等到酿成大祸了才后知后觉。” 六部一直有对手在牵制李勣,经常给他下绊子,皇帝知情,那么这话就是在敲打长孙无忌等人。 李勣应了。 随后各自散去。 晚些,沈丘来了。 “可看到了吗?” 沈丘点头,“昨夜奴婢就在大牢中,丑时末,有人悄然进来,丢了一根削尖的筷子进去,同牢房的有一人未睡,捡起筷子磨蹭了一番,捂着胡康的嘴,一下捅进了他的咽喉,挣扎声惊动了旁的人犯,这人喊胡康自尽了!” “同牢房的人犯?”李治不解。 “陛下,胡康这等重犯为了防备他自尽自残,必须安排人与他同处一室。” 李治点头,“朕知道了。” 外界压根就不知道,灭口的事儿李治一清二楚,而且手下还亲眼目睹。 …… “那些人的手倒是伸的长,竟然在刑部得大牢里灭口,肆无忌惮了些。” 褚遂良有些不满。 长孙无忌喝了一口温水,淡淡的道:“不灭口……那就要成为天下笑柄。” “这是陛下的手段。” “那又如何?”长孙无忌觉得这事儿干得好,“那些人肆无忌惮的在左屯卫安插人手,前隋时他们这般干过,可这是大唐。” “昨夜……”褚遂良放低了声音,“有人寻了老夫,说昨夜陛下的人进了刑部大牢。” “是去看热闹的。” 这是皇帝的恶趣味……长孙无忌平静的道:“陛下此举就是要逼着他们动手,也是一个警告。” 褚遂良楞了一下,突然问道:“若是那些人不动手呢?” 长孙无忌举起水杯,水汽蒸腾着,他的声音也跟着多了缥缈之意,“那陛下的人会动手。” 胡康知道的太多了,一旦爆出来,李治无法坐视,只能对那些世家门阀动手。而那些世家门阀同样无法自处,只能出手…… “大唐……不能乱啊!” 褚遂良明白了,“胡康自从被带回来之后,他就必死无疑!” 长孙无忌微微点头。 第405章 大杀四方,曲线救国 “程达!” 明静在发飙。 “看看!”明静拿着消息记录在怒吼,胸脯有些颤颤巍巍的,像是李敬业的胸肌,“滕王在青楼聚集群妓荒唐……这样的消息重要?” 你是故意让老娘难为情是吧? 你就是故意的! 明静气得脸红。 程达打起精神,“明中官,我只是神思恍惚了。” “我不管!回头我就给陛下说……” 程达苦着脸,又是拱手又是作揖的。 人渣藤果然是原形毕露啊! 贾平安没感到意外。 但…… 我好像忘记了做生意的事儿了? 贾平安拍了一下脑门,觉得这不是自己记性不好,而是最近事太多。 明静怒吼,“你若是有武阳伯一半人品,也不至于会看错了消息!” 这个打击有些大了啊! 贾·节操满满·平安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被人当做是人品典范的一日,不禁唏嘘不已。 “武阳伯,太史令那边有人求见。” 擦! 贾平安有些心虚。 晚些,他跟着来人到了太史局。 李淳风站在空地上,负手看着蓝天。 “你可知天上的星宿有多少颗?” 贾平安一直看不透李半仙,你说他是专心于道术吧,可实际上他更倾心于学问。 和玄奘相比,他更懂的低调之道,在太史局不显山不露水的,一直至今。 “无数颗。” 宇宙无穷无尽,你要问星宿有多少颗……这就和让人拿着显微镜去数一个人有多少个细胞般的绝望。 “老夫以为数不清。” 李淳风幽幽的道:“有人说天上的星宿会下凡,或是说地上的名人上应星宿,你如何看?” 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上应星宿,就是所谓的一个人对应一个星宿,比如说诸葛亮在五丈原逝去,天上有大星坠落。或是史书里经常看到的,星宿落,帝王病重垂危。 这些都是天人感应的产物,不说旁的,一颗星宿多大、多重? “我以为这是牵强附会。” “包括你这个扫把星?” “是。” 贾平安觉得今日的老李有些神秘。 “哎!” 李淳风叹息一声,“先前有人来了太史局,让老夫出头,说你乃是扫把星,当镇压,如此可保大唐国祚绵长。” 竟然有人想坑我? 扫把星这事儿许久都没人提及了,这时候突然冒个泡,不消说,定然是老关陇那伙人恼羞成怒了。 “你可知是谁?” “关陇那些人,腐臭的那群人。” 但这一招确实是毒辣,在世人的眼中,长安城里有两个人近乎于神灵,其一是玄奘法师,威望高;其二便是李半仙。 玄奘自然不可能出面说贾平安的坏话,那么李淳风呢? 李淳风但凡指认贾平安就是扫把星,此后他一生都洗不掉这个匪号。 这是要毁人啊! 但老李可不会参与这等事儿,而且他和贾平安交好,那些人算是白做小人了。 “那人带着十二卷书,名曰……包元太平经。” “这经书是干啥的?” 贾平安一听名字就觉得不俗。 “前汉时,甘可忠造‘包元太平经’十二卷,被诛杀。随后此经流传……被人多次修改,前汉张角便是得了修改后的太平经,最后起事。” 原来是原版的太平经啊!贾平安听到了惋惜,“太史令,这东西……就是缘分呐!” “是缘分。” 李淳风淡淡的道:“小贾,老夫让你来,并非是萧淑妃之事,而是……你在终南山坏了他们的事,接着又拦截了胡康,你彻底得罪了那些人,你可知晓?” “知晓。” 老李怎么有些给我开追悼会的意思呢? 贾平安觉得气氛不对。但老关陇注定是要没落的,那些人仇视他,可在帝王的眼中却是功劳。 李淳风回身,“此后你会有不少麻烦。” 贾平安点头,“多谢李公关切。” 李淳风叹道:“你可是欠了老夫的情?” 这话怎么不对劲呢? “是。” 李淳风突然微微一笑,“今日萧淑妃再度请老夫去宫中驱邪,你便代替老夫去吧。” 贾平安:“……” 合着你老人家装了半天,竟然是想让我进宫啊! 但老李的大腿也值得抱一抱,贾平安随即进宫。 等看到了萧淑妃后,他才知晓老李为啥宁愿装个比也不愿意来了。 这女人穿着红色的衣裳,盘膝坐在榻上,听到脚步声后抬头,幽幽的道:“有人想害我!” 疯了! 贾平安觉得这个女人真的疯了。 她经常扮演被邪祟入侵,竟然代入了。 “你可看到了?” 萧淑妃问道。 贾平安摇头,“并无邪祟,所谓邪祟,便是心神不宁导致的幻象。” 萧淑妃冷笑道:“你这是搪塞!我当请玄奘法师一看。” 看吧看吧。 贾平安准备出宫。 路上他‘巧遇’卫无双。 “宫中有人说武昭仪狐魅,乃是邪祟。” 贾平安明白了,原来萧淑妃没疯,只是想借此来打击阿姐。 但这注定是徒劳的。 李治去了一趟萧淑妃那里,一番话后,萧淑妃果断病愈。 随后,她热情邀请武媚来打麻将。 “贾平安说的那些秘诀果然不错。” 经过多番实战后,萧淑妃觉得自己的麻将技术大进。 武媚应约而来。 “一番十贯钱!” 萧淑妃在挑衅。 武媚皱眉,“宫中赌钱不好。” “你这是不敢吗?” 萧淑妃冷笑道:“听闻你靠着麻将让陛下夜夜煎熬,今日为何不敢了?” 麻将最初是贾平安给了武媚,随后李治就迷上了,有一阵子为此痴迷,被弹劾过。 武媚叹息一声,“如此,便来吧。” “我这里出姜红衣,你那边谁?” 姜红衣坐在了萧淑妃的对面,如此二人的作弊难度大增。 “邵鹏!” 邵鹏应了,坐在了武媚的对面。 牌局……开始了。 第一局没人愿意胡牌,最后流产。 萧淑妃抬头,微笑道:“宁挨千刀剐,不胡第一把。” 武媚微笑。 接着第二把。 萧淑妃胡牌,“自摸!” 武媚依旧在微笑。 第三把是姜红衣胡牌。 “哈哈哈哈!” 萧淑妃的猖狂笑声回荡在室内。 第四把,武媚连续碰,最终大对子。 “运气罢了!” 第五把,萧淑妃守清一色。 武媚不动声色的看着桌面,缓缓摸去…… “自摸三筒,清一色。” 武媚倒牌。 萧淑妃一看,不禁惊了,“你竟然胡边三筒?” 接下来武媚大杀四方,萧淑妃输的面如土色。 最后武媚带着萧淑妃签名的赌账准备回去。 萧淑妃咬牙切齿的道:“宁挨千刀剐,不胡第一把。谨慎每张牌,庄上也得傻。开牌吃边卡,莫吃两头牌……我自问不但背的滚瓜烂熟,还深切探究过,为何输给了你?” 武媚淡淡的道;“这是我阿弟弄出来的东西,你以为那点口诀就能赢我?” 她转身出去。 风中,声音隐约传来。 “小鸡不能打,一打就是俩。二五先打八,拆边不拆卡……” “下家打一万,就要防二五……” 萧淑妃面如土色…… …… 贾平安不知自己走后宫中还发生了这么一幕。 不过第二日宫中来人。 邵鹏带来了几块金子。 “昭仪说了,只管花用。” 贾平安心中一惊,“阿姐这是……发财呢?” 宫中有份例,阿姐是昭仪,份例不算太高,但有了李弘后就不同了,当娘的也能跟着沾光。 可这几块金子价值不菲啊! “放心。” 邵鹏看着红光满面的,心情超好。 “五香楼多久没去了。” 他有些唏嘘。 “阿姐是如何发财了?” 贾平安有些担心。 邵鹏低声道:“昨日萧淑妃挑衅昭仪,说是打麻将,十贯一番,结果昭仪大胜。” 阿姐打麻将那是有天赋的,加之贾平安传授了不少口诀,堪称是后宫第一高手。萧淑妃去挑衅,这不是送菜吗? 随后他带着教材去上课。 “先生好。” 天气热,学生们都有些没精打采的。 “今日给你等说说……” 一节课上完,贾平安想闪人,但他先前节奏没掌握好,时间没到。 “上一课给你等说了力的作用,都有什么心得体会,说说。” 前世的老师在教授完了课程内容后,要么让自习,要么就是给大伙儿讲讲人生,说说梦想。 贾平安一堆梦想,却知道和这群人渣不可能产生共鸣。 那么就让他们自己说。 尉迟循毓举手,“先生,先前我被阿耶一顿毒打……” 打得好! 这群人渣不打不成才。 “我当时就想到了先生说的反弹力,于是我就顶……鼓着肌肉顶上去,果然,阿耶打了几下就说手疼……” 擦! 这是人才! 竟然把物理学用在了这等地方。 “不错,再练练抗击打能力就厉害了。”贾平安赞道:“力学在生活中无处不在,能活学活用便是人才。” 尉迟循毓得意洋洋的冲着李元婴说道:“殿下可活学活用了?” “当然。”李元婴甩甩头,“本王前日在青楼召集了十余女妓……” 他目光平静,但装比的味儿连贾平安都嗅到了,“先生说过力的最高境界是借力打力,本王测试了,果然不差。” “殿下这是如何测试的?” “可有反噬?” “今日腰不酸吗?” “可曾头昏眼花?” 李元婴压压手,淡淡的道:“本王今日依旧龙精虎猛,可见这借力打力的妙用。” “殿下可否教授与我?” “我请殿下去青楼……” 李元婴顿时就成了中心。 晚些,他得意的道:“先生可会吗?” 这等渣渣,那点知识量不及贾平安的万分之一,但却得意洋洋,堪称是跳梁小丑。 贾平安淡淡的道:“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不动……” 李元婴愕然,旋即呆滞。 “先生高明!”他心悦诚服的道:“先生莫非有专长?” 贾平安淡淡的道:“理论要与实践相结合,你……还差得远!” 渣渣! 贾平安起身,“下课了。” 李元婴追了出来,“先生果然精于此道,虽此刻并未实践,但想来一朝勃发,定然天下皆惊。学生在此为师娘贺!” 这特娘的真是个人才! 贾平安脸颊抽搐了一下,“别拍马屁!” 李元婴认真的道:“学生所言句句发自肺腑,先生若是不信,学生便剖了胸膛,让先生看看学生的真心。” “有事说事。” “先生。”人渣藤郁郁的道:“宫中已经催促过本王多次了,问生意之事如何了。” “催促就催促吧。”贾平安不担心这个。 “可……”李元婴一脸痛苦和愧疚。 这演技妥妥的能碾压了影帝。 “先生,陛下前日召见,说本王在长安懒散,准备把本王丢去辽东。” “先生救我!” 啧啧! 贾平安敢断定,李治是通过这个方式来提醒他:小子,你答应给朕赚钱的,别忘了。否则你的学生就准备去辽东和傻狍子们为伍吧。 李元婴期冀的道:“先生定然是舍不得我的吧?”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你若是去了辽东,这是好事。” 李元婴差点被梗住了,呆立原地,然后又追了上去。 “此事有些为难。” 贾平安一脸纠结,“不过我能解决,对了,你可知晓宗室对武昭仪的看法?” 李元婴被这个神转移弄的有些晕乎,“知道啊!说是狐媚惑主。” 娘的! 果然是有人在说阿姐的坏话。 贾平安拍拍李元婴的肩膀,“我觉着这是污蔑!” 李元婴明白了。 晚些他去寻了几个宗室的人饮酒。 酒过三巡,李元婴叹道:“今日本王听到有人说那武昭仪的坏话,说什么狐媚惑主……” 几个宗室闻言都笑了,其中一人说道:“皇帝最近不都是专宠她?” “专宠……”李元婴摇摇头,“你等在家多久去正妻那边睡一次?” 呃! 众人开始回忆。 一群渣男! 李元婴断言道:“最多两三日。你等都如此,陛下难道还得日日去?” “是啊!正妻给她尊重就好,至于侍寝……久了看着没有丝毫想法。” 这些棒槌,果然是上钩了。 另一人说道:“可萧淑妃原先也曾专宠啊!如今也成了枯木,雨露半点也无。” 李元婴嗤笑道:“那萧淑妃整日说什么邪祟,连宫外都知道了。你的小妾若是整日神神叨叨的,你敢让她侍寝?” “不敢,我怕夜里她披头散发的坐起来,拎着刀子把我杀了。” 众人脊背发寒。 李元婴看着这些棒槌,心想为啥还没人出头呢? 本王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还不说话? 这群宗室终日饱食,无所事事,最喜欢扯八卦。只要他们转变了态度,宗室内部就会多出一股支持武媚的力量来。 一个宗室喝了一杯酒,叹道:“皇后和萧淑妃都是这般,皇帝也是人,连个侍寝的都没有,还不如我等。那武媚据闻都三十多了,皇帝依旧宠爱,可见并非美貌,而是……皇帝看着皇后和萧淑妃提不起劲来。” 众人纷纷点头。 晚些去传播吧……李元婴热情举杯,心想完成了此事,先生该救我一救了吧。 晚些他去贾平安那里表功。 “如此……雷洪!” 贾平安叫来了雷洪,“上次让你去寻那些走私的商人,可寻来了?” 不是你说的暂且搁下吗? 雷洪:“下官……忘记了。” 贾平安骤然变脸,“大胆!来人!” 外面进来了包东,贾平安寒着脸,“重责!” 李元婴有些如坐针毡,心想要是放任雷洪被打,随后他们办这事儿定然不会尽心,甚至会挖坑。 作为一个曾经的宗室小透明,他深谙此道……所以,他果断的道:“且慢。” “这等人怠慢我的令,杀了都不解恨!” 我等的就是你这个且慢啊! 贾平安一脸杀气腾腾。 李元婴诚恳的道:“百骑事务繁多,想来他也是一时疏忽了,先生,让他戴罪立功岂不是更好?” 贾平安骂道:“看在滕王的份上,今日饶你一命,速速去把此事办了。” 雷洪满头雾水,“是。” 出去后,包东跟在后面,低声给他解释,“武阳伯是见机行事,不是对你发火。” …… 宫中的形势在渐渐的变化着。 皇帝越发的爱去武媚那边了,连带着李弘都得了宠爱,赏赐就没断过。 虽然如今的太子是自己的假子,但王皇后依旧感受到了危机。而造势就成了她唯一的选择。 等左屯卫的事儿渐渐少有人提及后,她请了些宗室贵妇来宫中做客。 宗室才将被干掉了几个皇子,外加一个公主和两个驸马,堪称是人人自危。在这个时候请她们来做客,就带着些安抚之意,皇帝据闻很满意。 一群贵妇人在后宫中坐下,瓜果美酒摆上,也没什么拘束的,就开始扯淡。 “那武媚据闻狐媚惑主?”一个贵妇人好奇的问道。 王皇后本就在等人提及此事,闻言叹息一声,不说话。 她需要的是做出姿态,自然有反感武媚的人为她出头。 果然,随即不少人都出声表达了对武媚得反感。 晚些她们回去,自然会带着武媚狐媚惑主的话传播四方,如此,李弘有这么一个娘,自然不能和太子竞争。 她含笑看着,发现有几个贵妇人在看着自己的头顶,不禁伸手摸摸…… 那让人感伤的发际线,记得去年还没那么高吧。 一个贵妇人突然说道:“皇后侍奉陛下当以德行为重,如文德皇后……” 文德皇后就是先帝的长孙皇后。 这话不对吧。 有人看了一眼皇后,发现她容颜普通,额头……那头发怎地如此稀少? 这样的皇后……皇帝怕是没兴趣吧? 另一个贵妇人捂嘴笑道:“听闻萧淑妃整日神神叨叨的,老说邪祟缠身,陛下怕是会敬而远之呢!臣妾为皇后贺。” 王皇后面色木然。 晚些众人出去,先前提及文德皇后的贵妇人低声道:“我这几日听闻武媚狐媚惑主的话乃是谣言,说皇后丑,萧淑妃疯,陛下自然只能去武媚那边。今日一见……果然。” 众人一想…… 晚些,宫中有传闻,皇后砸了满屋子的东西,怒不可遏! …… 求月票啊啊啊!有月票的书友,恳请支持爵士。 晚安! 第406章 翻云覆雨的贾平安,激动的李元婴 天气热,武媚带着孩子也不方便用冰,于是就寻了阴凉处乘凉。 邵鹏经验丰富,如今主管着武媚这里的事儿,没多久就梳理的井井有条的,深得武媚的看重。 他此刻站在边上,低声说道:“说昭仪狐媚惑主的坏话,这最早是从皇后那边传来的。” 武媚淡淡的道:“当年说萧淑妃狐媚惑主,如今说我,这便是谁有威胁谁便是狐魅子,手段太简单。” 在您的眼中自然简单……邵鹏笑道:“可不是。” “昭仪!” 周山象急匆匆的进来,笑道:“刚才皇后砸了一屋子的东西。” 武媚诧异,“她今日不是请了那些宗室女子吗?为何发怒?” “说是有人提及了皇后的相貌,说皇后有德即可。” 武媚一怔,“这是暗示她丑?” “还说萧淑妃神神叨叨的,陛下不敢去。” 邵鹏心中一喜,“昭仪,这便是对所谓狐魅的反击啊!皇后这般丑,萧淑妃浑身邪祟,陛下除去来此,还能去何处?” 武媚心中欢喜,但面色不露,她谨慎的道:“要打听清楚,莫要被人利用了。” 邵鹏亲自出马,利用原先的人脉很快查清了此事。 “昭仪,最早是滕王在宴请宗室人时说了这番话。” 武媚的眼睛骤然多了神彩,“是平安!” 邵鹏不知她为何这般笃定,“说不定呢!” “就是平安!”武媚起身看了一眼皇后寝宫的方向,“那滕王原先乃是宗室的弃子,在外胡作非为自污,以求自保。后来是平安授他算学,如此才在陛下那里寻到了事做,否则他早已落魄了…… 此等人胆小,不敢涉足后宫争斗,所以他说这番话定然是违心。而唯一能让他违心的,除去陛下,便是平安!” …… 明静其实算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在知道百骑不是个好地方后,迅速调整了心态,给自己寻到了乐子。 大清早她就捧着消息看的津津有味的。 王忠良进来,见状赞道:“明中官果然是兢兢业业。” 明静刚看到一则消息,说是东市有商人莫名死去,仆役说昨夜看到了雾气从地底升起,接着钻进了商人的卧室里,大清早商人的娘子醒来,发现枕边人已经没气了,面色铁青,不禁吓的尖叫起来。 果然很精彩啊! 明静闻言放下消息,一怔之后,说道:“陛下所令,我自然要尽心尽职。” 王忠良过来准备拿起消息看看……这只是个随手的动作,但明静却慌了。 要是被他看到我刚才是在看八卦…… 兢兢业业的评价马上就会变成无所事事,闲极无聊。 我药丸! “王中官!” 贾平安来了,王忠良刚拿起消息,闻声放下,然后转身道:“陛下说……滕王不错。” 什么意思? 贾平安不解,和王忠良一起出去,低声道:“我对王中官的敬仰之情犹如渭水……滔滔不绝。” 这等马屁自然是无用的。 贾平安一块银子递过去,有些小心痛。 王忠良接过银子,冷笑着还回来,“咱不吃这一套。” 呵呵! 贾平安笑道:“我听闻王中官拒腐蚀不沾,可我想着这俗世滔滔,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竟然还有这等人?我是万万不信的,于是便试探一番,果然……” 王忠良只觉得心中微爽,进而神清气爽,就随口道:“宗室有人为武昭仪说了好话,陛下……很是欣慰。” 人渣藤立功了? 贾平安马上就理清了这事儿的线索。 人渣藤不知用了什么手法,让一些宗室觉得阿姐并非是狐魅子,于是李治觉得不错,就派王忠良来传话,让他赶紧把生意的事儿提上日程来。 要想证明这个判断,只需…… 贾平安笑道:“正好我这里想着生意之事……” 王忠良的脸上多了满足之色,贾平安心中一松。 果然就是这样。 人渣藤……不差啊! 贾平安觉得李元婴果真手段不错,但仔细一想也是应当。 这些年他活的就像是一个小透明,唯恐被帝王猜忌,可就这样他还活的这般恣意,这便是本事。 “落霞与孤鹜齐飞……” 贾平安不禁想到了王勃的滕王阁序。 那真是名篇中的名篇。 既然人渣藤出色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那贾师傅自然会完成自己的承诺。 他亲自盯着雷洪带人去寻那些走私商人,不过三五日,就汇集了二十余人。 选了一个黄道吉日,贾平安把李元婴叫来,带了些百骑,浩浩荡荡的去了长安食堂。 此刻是上午,早饭后,长安食堂空荡荡的,贾平安带着人进来,纪成南问道:“晚些可要关门?” 贾平安点头,“晚些等人来了,一一验证身份,一刻钟后关门。” 纪成南问道:“若是有晚到的……” 贾平安淡淡的道:“晚到……那就是轻视我,无需来。” 霸气! 纪成南心中暗赞。 大堂里已经摆好了案几和席子,贾平安坐在正对大门的方向,边上是李元婴,外加一个王忠良监督旁观。 刚坐好,就有人来了。 “见过武阳伯。” “见过滕王殿下。” 这些人都是先给贾平安行礼,可见李元婴活的真是个小透明。 王忠良今日奉命而来,任务就是监督。 “在下黄义,见过武阳伯。” 黄义看人是定定的一瞬,好似要把你牢牢地记在脑海里,随后才微微一笑,让人脊背发寒。 雷洪低声介绍,“此人走私酒水。” “在下丁尚,见过武阳伯。” 丁尚看着富家翁的模样,笑眯眯的。 “此人走私奢侈品。” “在下杨焕,见过武阳伯。” 杨焕看着分外的老实憨厚,行礼时都显得有些笨拙。 雷洪的眼中多了凝重之色,“武阳伯,此人走私奴隶,新罗人把他视为大仇。” 这等奴隶贩子下手狠辣,可杨焕却看着老实憨厚……这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新罗婢以乖巧听话著称,不知从何时起,拥有新罗婢就成了权贵们的标配,家中没有新罗婢,你出门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 一个个走私商人进来,一刻钟后,有人来禀报,“武阳伯,少了余进。” 雷洪介绍道:“那余进乃是走私金银的。” 金银作为贵金属,基本上不参与市场流通,但却深受权贵们的喜爱,作为压箱底的好东西,怎肯放任外流?于是走私就应运而生。 余进便是从外藩走私金银回来,那些大唐权贵喜欢这些,于是他就成了座上客,很是得意。 贾平安颔首,纪成南说道:“关门!” 大门缓缓关上,室内昏暗了些。 众人有些不安。 王忠良跪坐在边上,身后有两个内侍,其中一人低声道:“王中官,这些都是狠人,武阳伯说是不要本钱就能让他们低头……咱看不能吧。” 另一人也说道:“这些人的背后都有靠山,真要一起翻脸,武阳伯也无可奈何。” 咱也担心这个啊!可贾平安信誓旦旦的……拭目以待吧,王忠良微微点头,“咱知道了。” 贾平安说道:“做生意要的是什么?挣钱!挣许多钱!” 为了利润,这些商人敢冒着杀头的风险,所以你和他们说什么国家大义只是扯淡,唯有利益才能让他们动心。 二十余人神色各异,但有个共同点,那就是轻蔑。 “大唐周边诸国都是你等的生意场,大唐的货物就是硬通货,特别是奢侈品,以及酒水等物。” “可做这些生意的风险大不大?” 商人们的神色微微严肃了些,但却无人说话。 有内侍低声道:“王中官,僵局了。” 议事最怕的就是这等僵局,一旦形成这等局面,再想缓和很难。 王忠良心中焦急,但此刻他还不能表露身份,否则事儿就砸了。 贾平安,你还在等什么? 就在此刻,有人叹息一声,却是黄义。 黄义叹道:“此事……我做的是酒水生意,大唐的酒水在草原上便是宝贝,至于辽东就更不用说了,那些高丽商人对大唐的酒水是有多少要多少,可这一路关卡处处,若是被查了,轻则没收货物,重则被抓捕。” 他看了那些不以为意的同行一眼,“大家都有靠山,所以不以为然,可长走水边终归会踩到水。若是哪一日遇到了强项的官吏,难道咱们还能杀了他不成?” 这话说的没错。 有人接着说道:“可这与今日之事有何关系?” 该我上了! 贾平安说道:“若是有人能为你等遮掩呢?” 李元婴这个小透明无人认识,但贾平安是百骑大统领,若是百骑出手庇护…… 黄义兴奋的道:“可是百骑吗?百骑有去域外打探消息之责,若是咱们能挂靠,那谁能检查咱们的货物?” 众人都兴奋了起来。 “若是如此,武阳伯想要什么?” 是啊!这世间从未有无缘无故的好处,贾平安想要什么? 众人冷静了下来。 贾平安等的就是这一下,他先默然,晾一下这些自我感觉良好的走私贩子,然后缓缓说道:“你等的生意最怕的是关卡,其次便是安全。若是遇到地方军队一口吞了你等的货怎么办?” 这事儿不是没发生过,地方折冲府假借操练之名,突袭了走私商人的货场,人赃俱获……你要说哥有后台,不好意思,军方系统不认账。 除非你能把程知节这等老家伙拉进来,否则军方吃了就吃了。 那些商人都沉默了,眼中却多了期冀。 贾平安说了这些,那么必然是有解决之道。 若是代价不大,那他们甘之如醴。 “另外,我听闻你等同行之间经常互相拆台,你卖五百钱,我便卖四百八十钱,在外藩人那里相互降价,看似抢了生意,可损害的却是市场!这价钱好降却难升起来!” 咦! 杨焕惊讶的道:“武阳伯竟然也懂这些?此事却是。我这边渡海去了新罗,本来收一个新罗婢没多少钱,那些人家都巴不得自家的女儿能来大唐享福。可同行却把价钱提了起来……为此还厮杀过数次。” 他说的简单,众人却嗅到了血腥味。 没有形成统一的市场标准,各自为战,自然会发生这等事。 贾平安觉得这群人的手段真是不堪入目,低劣的让人唏嘘。 我是来拯救你们的。 他让自己代入了些情绪,诚恳的道:“想解决这些问题吗?” 当然! 二十余人的眼睛都亮了。 但凡贾平安能解决了这些问题,让他们叫耶耶都行。 贾平安微微一笑,气氛马上就便和煦了起来。 边上的李元婴暗赞道:这些走私商人都是穷凶极恶之人,先生却显得游刃有余。 “诸位!” 贾平安说道:“关于庇护之事,你等只管放心,可我有一言。” 开始谈条件了! 众人端坐好。 贾平安说道:“资敌的货物不能走私。” 这是条件。 有人问道:“何为资敌的货物?” “譬如说书籍。”贾平安很认真的道:“书籍、工匠、对外藩有帮助的货物……这些东西,以后但凡被查获,商人斩杀,伙计全家流放,背后的靠山全家拿下!” 杀气顿时充盈在大堂里。 有人冷笑,“这话好大的口气,怕是不能吧?” 早知道有人会哔哔,那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能! 贾平安指着王忠良说道:“这位乃是贾某在宫中的好友,今日请他来喝酒,听闻有诸位贤达在此,他便想来结识一番。” 说话那人马上就缩了脖颈。 这些商人哪里认得王忠良?一个百骑淡淡的道:“这位是王忠良王中官。” 草泥马! 贾平安,你阴人呢! 说话那人马上起身请罪。 但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 皇帝身边的内侍都来了,这说明这盘棋很大啊! 有了皇帝的支持,这走私生意还担心做不大? 贾平安果然拿咱来压人……王忠良冷哼一声,以示不满。 贾平安压压手,微笑道:“既然你等不贩卖危害大唐的货物,那这算什么走私?这便是正当生意!” 卧槽! 李元婴觉得自己有些无耻,但和先生比起来,他只是小巫见大巫。 大唐和敌国是有贸易禁令的,你说不是走私就不是了? 先生难怪是先生,就凭着这无耻本王就比不上。 那些商人们面色都涨红了。 什么老鬼,什么穷凶极恶,在此刻他们都变成了贾师傅的拥趸。 果然,这些人都是有钱就是爹的货色……贾平安继续说道:“可这一切得有人为你等张罗,在此我隆重介绍一位……诸位,这位便是滕王殿下。” 李元婴微微颔首,很是矜持。 这是贾师傅的安排,让他要保持逼格,别一开口就露馅了。 “滕王……没用的那个?” 李元婴再矜持,也经不住这等质疑啊! 他有些怒。 贾平安看着那人,冷冷的道:“滕王能保证你等的货物畅通无阻,能保证边疆的大唐军队不会黑吃黑,能组织你等统一价格售卖,你等觉着不妥?” 说话那人一拍脑门,“我错了。” “蠢货!”贾平安毫不犹豫的开骂,“不懂就别装懂,再啰嗦就出去!” 那人拱手,然后坐下。 此刻谁愿意出去? 疯子才出去! 所有人的眼中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们知晓,今日在场的人都走运了,此后他们的身后不再是那些靠山,而是最大的靠山。 滕王算个屁! 贾平安执掌的百骑还行,但王忠良都在现场,显然,是皇帝缺钱了。而滕王李元婴只是皇帝的代表罢了。 皇帝是不可能行商贾之事,但人渣藤却无所谓,反正他的名声已经够臭了,再臭一些正好做臭豆腐。 李元婴这才知晓自己要干的事儿。 为皇帝背锅,做皇帝的代表。 被发现后,他会成为众人口中的人渣,但……人渣就人渣吧,只要本王活得滋润。 想到这里,他不禁对先生投以感激的一瞥。 还是先生了解本王的性子,知晓本王不在意名声。 贾平安淡淡的道:“但为你等疏通关卡很难,滕王还得去寻关系,还得去求人,这些……哪一样不花钱?” 那话儿来了。 众人屏声静气。 贾平安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成?”走私奢侈品的丁尚嘶声道:“太多了。” 贾平安冷笑道:“多?你等以往为了打通关卡花了多少钱?三成都不止吧?” 众人一想也是,但谁嫌钱少?于是纷纷出言辩驳。 一时间现场群魔乱舞。 一个内侍低声道:“王中官,不是说好的一成吗?” 先前在宫中时,贾平安给皇帝的承诺是能拿到一成的货值。 不要什么利润,就是货值。统一售价后,算账很是方便。 李治当时颇为意动,觉得这是一注大财。 可贾平安竟然喊三成。 王忠良也觉得贾平安太狠了些。 可他们哪里知晓营销得手段? 一阵争执后,贾平安冷着脸,众人这才讪讪的坐下。 贾平安屈指叩击着案几,用那种‘我说了算’的口气说道:“你等出生入死的也不容易,滕王殿下,可否少一些?” 本王哪里知道……李元婴觉得自己就是个傀儡,就点点头。 先生,你做主就好。 贾平安叹道:“看看滕王……这等通情达理,你等可羞愧?如此,二成五!” 呯! 黄义一拍案几,起身道:“好,滕王豁达,我答应了。” 走私生意的利润丰厚的能让人疯狂,二成五的货值后,他们依旧能赚的盆满钵满。而且此后他们无需担心什么关卡,更无需担心没有靠山被人整治…… 众人轰然应诺。 “好!这买卖我做了!” “只要货物畅通无阻,老夫的子子孙孙都跟着滕王一起做!” 子子孙孙无穷尽也,但滕王显然活不了那么多年。 不过…… 贾平安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若是滕王这一系世代都为皇帝干这个活呢? 李元婴的声音悄然传来,“本王愿意。” …… 求票! 第407章 我说让她后悔,言出必践 事情大功告成,贾平安令人带着商人们去后院签订契约。 “上酒!” 贾平安和李元婴,以及王忠良三人在此庆功。 “二成五,这是一笔多大的财富?” 王忠良都有些懵了。 “以后走私……除去这些人之外,其他人都要严厉打击。” 贾平安举杯,王忠良喝了,叹道:“这生意竟然还能这般做?” 他今日算是开眼界了。 贾平安板着脸道:“这不是生意,滕王只是有感于这些商人做事混乱,于是出面呵斥一番……” 轮无耻本王还是要甘拜下风啊! 李元婴觉得自己不是对手。 可毕竟是收钱了啊!以后有人以此来诟病皇室呢?王忠良问道:“那给钱呢?” “谁看见收钱了?” 贾平安一脸无辜。 这次连王忠良都暗骂无耻。 但这手段真心好用。 那些走私商人给钱时,难道还敢叫人来做个见证?美不死你,弄不死你。 大事定矣! 王忠良有些好奇的问道:“先前你说了三成,若是他们翻脸不干怎么办?” “翻脸不会。”贾平安笃定的道:“三成看似多,可他们赚的更多,以往他们要四处疏通,花钱不少。如今咱们这里一站式的全给他们解决了,傻子才不干。再说……我的心理预期是二成。” 王忠良倒吸一口凉气,指着贾平安道:“你先是说三成,随后降到二成五……” “他们会觉着赚了。” 这种销售心理学……不好意思,这些人谁都不懂。就算是懂,也被那巨大的利益给淹没了。 “陛下还担心你不会做生意,哎!”王忠良觉得贾平安有做奸商的潜质。 李元婴知道此事一成,自己就再也无需担忧以后了。 但有一事他却不明,“先生,先前僵局时,你难道不担心?” 我当然不担心…… 贾平安微笑道:“那黄义被百骑拿到了把柄……” 卧槽! 你竟然安插了内应。 李元婴捂额,“先生你安插了此人在里面,若是僵局,此人就出来搅合,难怪今日每逢那些商人沉默时都是他带头说话,最后也是他带头答应了此事。” 这位先生的手段,真的堪称是神出鬼没啊! “这只是兵法而已。” 这是装比。 真实的是……后世招投标议标时,有些企业会安插一家内应单位去搅局。企业会事先告诉这家公司:这个标你们实力不够,就别想了,不过可以来陪杀场。 所谓陪杀场就是陪标。 双方商议好了细节,到了招投标时,这家公司就会在局面僵持时出头:十万我们公司能做。 然后企业就会给其他公司说:看看,某公司的投标书,十万,货真价实。但我们考虑到你公司的实力,以及和咱们企业的合作关系良好,你们看看……价格再降降。 这便是内应。 贾平安反手就移植在了此处,大获成功。 晚些事情完成,大家一起出去。 “余进?” 黄义提高了嗓门,“余进来了。” 前方一个中年男子正慢腾腾的走来。 雷洪低声说道:“武阳伯,那便是走私金银的余进。” 走私金银吃的是利差,往往大唐权贵愿意出高价收货,所以利润也不少。 这人看着慢腾腾的,一脸无所谓,分明就是看不起我贾某人! 或是他背后的人不满。 贾平安心中有数。 “余进,你却来晚了。” 余进近前,一看众人都是红光满面、喜气洋洋的模样,心中就是一个咯噔。 “这是……”商人的本能发作,他堆笑道:“先前我腹泻,所以来晚了。” 一个相熟的商人低声道:“贾平安出面组织,以后由滕王出面打通关卡,只要二成五。” 走私的疏通费用绝对不止二成五,所以这是大赚的事儿。 余进急匆匆的进去,拱手道:“见过武阳伯,我却是来晚了。” 贾平安没搭理他。 余进跟在边上,哀求道:“武阳伯,此事我若非腹泻,早就一路跑来了……” 贾平安淡淡的道:“若是腹泻,我答应你。若是没有,杀!” 走私商人,弄死没问题。 余进的脸颊颤抖,突然跪下,“武阳伯,求你给个机会!” “贾某说过,晚到的,就不必来了。” 贾平安上了阿宝,随即离去。 王忠良急匆匆的回宫,见到李治后,把今日的事儿禀告了。 “二成五?” 这个…… 皇帝家也没有余粮啊! 李治的眼皮子跳了一下。 “是啊!奴婢心想武阳伯在宫中说的是一成,可他开口就要了三成……” 那些商人都没有贾平安穷凶极恶。 但李治却有不同的看法。 从帝王的角度来看,贾平安此举就是勤劳王事,为君分忧的一片拳拳之心。 “朕听闻不少走私商人的背后都有权贵的影子?” “是。” 王忠良觉得脊背一寒,就偷窥了一眼,发现皇帝似笑非笑的,好像有些幸灾乐祸之色。 可他的偷窥蹩脚了些,被李治察觉了。 他指着边上。 为啥? 王忠良觉得自己没犯错。 跪下后,地面传来了一阵冰凉,他不禁暗想:陛下果然对咱仁慈。 李治随后去了武媚那里。 “二成五?” 武媚笑道:“陛下此后怕是不缺钱花了,臣妾恭喜陛下。” 这话有些夸张,但李治会因此而每年多出一大笔收入。 但赏赐呢? 平安不该赏赐吗? 武媚不提,只是抱过孩子,低笑道:“舅舅要发财喽!” 这是逼着朕赏赐…… 李治淡淡的道:“你这里养着孩子不易,王忠良。” 王忠良上前,“陛下,奴婢在。” 李治吩咐道:“武媚此处的份例提高,从朕那边走。” 这是皇帝私下补贴。 武媚起身谢恩。 等李治走后,周山象接过孩子,说道:“恭喜昭仪。” 皇帝私下补贴,宫中就这么一例,是该贺喜。 邵鹏并无喜色,“昭仪,陛下此举……” 武媚淡淡的道:“此刻陛下需要平安看着百骑,所以如何赏赐?我逗弄五郎,提及了舅舅,这便是暗示。” 她抱着孩子进去了。 周山象不解的道:“邵中官,昭仪暗示了什么?” 邵鹏微笑道:“昭仪代替皇子称呼武阳伯为舅,陛下并未反对,这便是最大的赏赐。” “咦!那以后武阳伯就能正大光明的进宫吗?” 周山象的眼中有憧憬之色。 邵鹏冷笑道:“你这般虎背熊腰的,也敢觊觎武阳伯的美色?” 擦!这个不能忍啊! 周山象怒了,“你抠门的连一文钱都要弄成两半来花,擦屁股还嗦手指头。” 咱……咱…… 邵鹏怒,近前低声道:“外面的名妓排队武阳伯都没动,你……你也不照照铜镜看看自己的脸,武阳伯哪里会多看你一眼!” 周山象昂首,“我喜欢武阳伯又怎地,他那般精美,还多才,哪个女子不喜欢他?” “好男不与女斗!” 邵鹏走了。 晚些,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从床底下拖出了一个木箱子来,打开,里面都是绸缎和铜钱。 他轻轻触碰着绸缎,然后摸摸铜钱,“再攒些钱,就请小贾代为送给二娘,外甥也不小了,再过几年也该去读书了……” 他坐在地上,仰头看着虚空,眼前全是欢喜。 …… “没有赏赐?” 贾平安觉得不可思议。 皇帝也太抠门了吧? 贾平安盯着明静,“我为陛下每年捞了这么多钱,顺带还能规范走私货物,不至于损害大唐的利益,竟然没有赏赐?” 我竟然有些羞愧……明静觉得有些难为情。 “太过分了!” 贾平安一拍桌子出去,明静突然醒悟,“关我何事?” 呵斥了明静一顿,让她无话可说,我可真是太睿智了…… 贾平安刚想出去,就看到右边的墙壁上多了一横。 死卧底求见! 我是见还是不见? 那货多半是想趁机讨好许多多,可他在许多多那里的人设是睿智的成熟男,许多多不喜,他能怎么变? 化身舔狗? 贾平安很是好奇。 到了铁头酒肆,贾平安站在门外,就见郑远东拉开条幅,用标准的男中音,还带着磁性的那种强腔调说道:“你看,这便是我画的烟雨长安……” 许多多问道:“你的字写得好吗?” “你看这里,这首诗便是我所作,你看看。” 老大叔竟然想吃嫩草,无耻! 贾平安在看戏,他觉得老郑马上要扑街了。 许多多拿起笔墨,金鸡独立,看了郑远东一眼,示意他照着来。 小意思吧……郑远东也来了个。 许多多拿起毛笔开始写字。 晚些,她把笔搁在笔架上,伸手示意郑远东来一次。 呃! 郑远东金鸡独立已经在晃晃悠悠了,写字…… 但美人面前不言退! 他拿起毛笔,只是写了一个字…… 许多多转身,什么话都没说。 郑远东心丧若死。 我竟然连一个恶少头目都比不过吗? 那我还要这一身所学何用? 这一刻他只想自废武功。 “咳咳!” 熟悉的声音中,许多多欢喜的道:“武阳伯。” 听听这个声音是如此的热情洋溢,而对我却是冷冰冰的。 郑远东深吸一口气,把玩着手串,再度找回了成熟男的自信,“我有事寻你。” 二人坐下。 郑远东看了许多多一眼,等她出去后,才低声道:“昨日有人寻了长孙无忌,二人在屋里争执,我在外面听到了些只言片语……” 你这是要吊胃口? 贾平安面色平静,心想我断章起来不是人,萧淑妃为此想捶死我,阿姐为此想把周山象嫁给我……你这个算什么? 这小子的定力竟然这般深厚?我失策了……郑远东叹息一声,“那人骂长孙无忌没卵子!” 擦! 长孙无忌那尿性,不该砍人吗? 贾平安觉得不可思议。 “长孙无忌没砍死他?” 砍死是不可能砍死的,但事后出手收拾也不错。 郑远东摇头,“随后长孙无忌说了什么听不清,隐隐约约听到什么……大唐非前朝。” 那些老关陇还想着祖辈和父辈的辉煌,想继续操纵风云,但长孙无忌却不同意。 先帝…… 这一刻贾平安想到的是先帝,也就是那位太宗皇帝,他究竟是如何判定自己的舅子长孙无忌权倾朝野后依旧不会造反? 贾平安真的不理解。 后世那些看错眼的事儿比比皆是,比如说所托非人,把自己的家业弄的一团糟;或是自己委托的人伙同外人侵吞家产…… 一句话,人心难测。 可先帝为啥就笃定长孙无忌不会捅自己的雉奴一刀呢? 皇帝这等生物的想法捉摸不透。 贾平安准备回去了。 郑远东淡淡的道:“你……觉着我如何?” 我不好这一口,你问道于盲了。 贾平安仔细看看,你还别说,老郑面白,加点胡须看着竟然颇有些帅气,只是发际线有些悲剧。 “你看看我。” 贾平安指指自己。 郑远东看着他,良久摆摆手,“你去吧。” 俊美少年贾平安悠哉悠哉的出来,路过长安食堂时,就见高阳站在门外和一个女人对峙。 什么情况? 贾平安在马背上居高临下,隔着围观的人群看的一清二楚的。 对面的女人看着颇为贵气,一身衣裙华丽,连身边的侍女都穿着不凡。 “一个炒菜的方子罢了,那点钱家中看不起,不过……”贵妇矜持的道:“你知晓我是谁,拿了炒菜方子也不过是孝敬长辈罢了。” “蒋氏,你觉着这长安城就是你家的?” 高阳一开口就火药味十足,看来和这个女人有过节。 不过就算是没过节,就凭着这等轻飘飘就想要炒菜方子的人,贾平安也不可能会有半分好感。 蒋氏冷笑道:“长安城自然不是我家的,不过公主开酒楼,行商贾之事,另外,据闻公主还有些生意……” 高阳挥鞭。 啪! 蒋氏肩头中了一鞭,她压根就想不到高阳敢出手,捂着肩头惨叫一声,“走,回去!” 她没说什么走着瞧,但临走时那怨毒的眼神却告诉了高阳,这事儿咱们没完。 高阳昂首,“怕你我便不是高阳!” 她瞪眼,冲着围观的人喝道:“看什么看?” 众人散去,贾平安孤零零的和阿宝在后面。 “还敢看!” 高阳侧身,刚想喝骂,见到是贾平安,就放下了小皮鞭,声音也低了些,“小贾你怎地来了?” “路过来看看。” 贾平安下马过来,“那女人是谁?” 高阳把小皮鞭卷作一团收在袖子里,然后和他进去。 “那蒋氏是长孙无忌的亲戚晚辈,以前进过宫,和我发生过冲突。” 贾平安皱眉,“她要炒菜方子作甚?” “说是孝敬长辈,其实不过是想拍长孙无忌的马屁罢了。我若是要给也是给她毒药的方子,毒死长孙无忌那条老狗!” 高阳一看就是认真的,甚至还低声问道:“小贾,你可有这等方子?有便给我,我送去毒死长孙无忌!” “毒死之后呢?” 这疯娘们迟早有一天会把自己弄死了。 “毒死……”高阳的眼睛很大,一瞪眼,贾平安就觉得可以去演动画片了。她理直气壮的道:“毒死了……皇帝定然会暗中高兴,随后不说赏赐我,也……也……” “为了消除褚遂良等人的怒火,陛下会赐你三尺白绫,或是毒酒一杯,让你肠穿肚烂而亡。” “说的真恶心!”高阳轻轻拍了一下贾平安的肩头,这个动作竟然有些小女人的味道。 “小贾……” “干啥?” 高阳拿手在脸侧扇扇,“好热啊!” 擦! 你莫不是要解衣? 贾平安赶紧溜了。 “下次看你往哪跑!” 高阳双手叉腰,气得想骂人。 贾平安回到百骑,就令人去盯着公主府。 这不是他敏感,而是长孙无忌原先谋划高阳的动机有问题,是夙怨。若是得了这个机会,长孙无忌会不会借势收拾高阳? 第二天就有人来报。 “武阳伯,有个女人去了公主府外面,公主不见,那女人冷笑,说下午再来,到时候让公主别落泪。” 狗曰的长孙无忌,这是非要把高阳弄死?贾平安阴着脸,“下午我有事出门。” “你……”明静本想说你这是早退,可一看贾平安的脸色,就知道此刻的贾平安惹不得。 午时一过,贾平安就出去了。 这是私事,所以他没带人。 戴着斗笠的贾平安一路晃悠,刚出皇城,就看到了陈二娘。 这娘们早不来晚不来,此刻来了是啥意思? 贾平安心中有事,但却欢喜的道:“二娘!” “贾郎。” 二人用目光亲近了一会儿,贾平安问道:“二娘来寻我可是有事?” 陈二娘低声道:“王琦他们在寻吴王的那些余孽,昨日差点就寻到了,王琦说若是能抓获头目,就准备提升刑部的职责……” 这是和百骑抢生意,加强小圈子的力量……王琦谋划的不错。 贾平安心中焦急,可今日的陈二娘却看着多了些妩媚,竟然和他一直说话,正事说完又说了些王琦最近的变态事儿…… 直至看到公主府时,贾平安依旧记得陈二娘眼中的厌恶之色。 “公主走私,这是大罪,你阻拦本官,须得小心回头本官一本奏疏进了皇城,公主也得被严惩!” 贾平安一怔。 大门外,钱二的脸色已经变了,变得微白。 那官员板着脸道:“闪开!” 他身后得是蒋氏,此刻蒋氏一脸冷漠,“我说让她后悔,言出必践!” …… 订阅,月票,推荐票,都是爵士码字的动力,累了时看一看增长,精神百倍。 第408章 舅舅,这是自己人 “公主!” 天气热,室内奢侈的摆放了两大盆冰,颇为凉爽。 高阳午睡刚起,慵懒的靠在榻上看书。 肖玲冲了进来,神色惶然的道:“公主,那蒋氏带来了大理寺的官员,说是公主走私……要弹劾。” 高阳面色微变,“蒋氏那个贱人竟然知晓此事?难怪昨日她说什么生意,贱人!” 高阳拎着小皮鞭急匆匆的去了前面,衣裳都没换。 肖玲知晓,公主这是慌了。 到了前面,官员见到了她,只是微笑。 蒋氏走上前来,嘴角微微勾起,“听闻公主与人合伙做生意,只是生意做得极大,竟然做到了域外,可喜可贺。只是走私之事若是被弹劾会如何?宗室走私,这是在做什么榜样?群情汹涌之下,公主可能善了?” “贱人!”高阳握紧了小皮鞭,蒋氏退后,官员淡淡的道:“本官大理寺蒙真,公主竟然走私,令人震惊……” 他回头看了蒋氏一眼,蒋氏微微颔首,眼中有厉色闪过。 当年高阳对长孙无忌颇为无礼,若是她给高阳一下,想来会得到赞许。 蒙真回头,神色严肃的道:“此事我既然知晓了,定然要上奏疏弹劾……” 马蹄声哒哒。 众人不禁侧脸看去,就见一个带着斗笠的男子牵马而来。 是小贾! 高阳心中微松,但想到了那件事儿,就喊道:“小贾快回去,此事与你无关。” 贾平安近前把斗篷掀开挂在背后,看着贵妇问道:“夫人是官员之妻?” 蒋氏冷笑道:“是与不是,与你何干?” 这个女人吃枪药了。 贾平安问道:“百骑有监察长安城治安之责,我巡查到此,你等为何在公主府外闹事?” 他看到了高阳眼中的惶然,就微微一笑。 别担心! 狗男女!蒋氏把他们之间的眉来眼去看在眼中,冷笑道:“百骑莫非要庇护走私吗?” 呵! 贾平安一听这个就觉得来劲,“谁走私了?” 蒋氏指着高阳,“高阳公主走私。” “她和谁走私?” 贾平安在回忆那些走私商人的名字。 蒋氏得意的道:“丁尚。” 蒋氏竟然把名字说出来了,可见是存心要对付高阳。 “小贾,此事你别管。”高阳面色苍白,喝道:“贱人,那又如何?” 钱二面色剧变……我的公主啊!人家才开口你就自家承认了,就算是罪犯,进了牢里也能扛一阵子啊!就你这样的,刑部和百骑负责审讯的人遇到了得说是极品嫌犯。 蒙真听到了有确切的名字,眼中不禁多了厉色,“我随即会上弹劾奏疏,公主好自为之!” 他刚回身,一个拳头就迎面而来。 呯! 蒙真倒地,鼻血喷了出来。 “啊!” 他捂着脸惨叫了起来。 “你……你!”蒋氏退后几步,声色俱厉的道:“你是谁?竟然敢动手行凶,殴打官员!” 贾平安恼火她借此欺凌高阳,上前一步,一巴掌扇去。 啪! 蒋氏捂着脸,不敢相信的道:“你竟然敢动手打我?” 这娘们大概从小就被娇惯的厉害,没经历过社会毒打。 蒙真爬起来,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着贾平安说道:“殴打官员,我这便回去弹劾你……还有你!” 他指指高阳。 贾平安摸出了一截绳子,狞笑道:“本官百骑统领贾平安,现在贾某怀疑你公器私用,敲诈勒索高阳公主。你是自己跟着贾某回百骑,还是贾某打断你的腿拖着回去?” 蒙真冷笑道:“此事有证人,你信口雌黄也是无用!” 呛啷! 横刀出鞘,闪电般的挥出。 蒙真没想到贾平安竟然敢出刀,腿一软就跪了。 横刀在他的肩头停下,蒙真浑身颤栗。 “你这个疯子!” 我的刀法好像有进步了……贾平安心心情愉悦,一脚踢翻蒙真,把他的手反绑了,自己牵着绳头,就像是牵马一样。 “小贾!” 高阳走过来,眼神中多了些别的,“放了他,我随后进宫请罪。” “安心!”贾平安在听到了丁尚这个名字之后,就知道此事妥了。 小贾为了我竟然愿意以身犯险……高阳的眼中多了水光。 贾平安低声道:“从此刻起,你只管在家中,不许出门。” “小贾,皇帝会连带你一起处置了!” 高阳眼泪汪汪的,和往日那个跋扈的公主压根两个样。 “听话,在家中别出门。” 贾平安板着脸,“莫要让我操心。” 贾平安硬化之后,随即带着蒙真回去。 “你不得好死!” 蒋氏得知他是扫把星后,就知道这是自家的对头。 “你想如何死?”贾平安上马,回头问道。 蒋氏刚想说话,高阳的眼中露出了凶光,一鞭子抽来。 我答应小贾在家老实呆着,可现在还没进家啊! 蒋氏低头躲过了,然后撒腿就跑,侍女跟着身后喊道:“娘子慢些!” 贾平安一路回到了百骑,包东见他牵着蒙真,就问道:“此人可是犯事了?” “此人被权贵利用威胁高阳公主,拷打,询问身后之人。” 身后之人就是蒋氏啊! 蒙真喊道:“贾平安,你等着长孙相公剥了你的皮,全家流放!” “耶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是啊!贾平安就一人…… 蒙真骂道:“你就等死吧。” 包东烦他聒噪,弄进刑房就是一顿毒打。 惨叫声中,明静走到了贾平安的身后,低声道:“是长孙相公的人?” 贾平安点头,明静说道:“你要知道……陛下不能次次都护着你!” “我知道。” 李治在关键时刻护不住自己人,上官仪就是炮灰的先例。 但他不能坐视高阳被那女人勒索……不,他怀疑蒋氏是利用要炒菜方子的借口把此事引出来,如此她是先礼后兵。 高阳…… 那个蠢女人! 贾平安已经有了把握,此次李治定然会护着高阳。 晚些,蒋氏把此事告诉了家人。 随即有人来百骑要人。 “滚!” 贾平安手按刀柄,眼中全是杀气。 …… “从那个案子之后,所有人都说我成了丧家犬,是侥幸逃过一劫,于是许多人轻视我。蒋氏便是其中之一,不过她付诸实施了而已。” 高阳跪坐在案几后,眉间平静,“所有人……有人说小贾是贪恋我的美色,可满长安的青楼女子都在等待他去采撷。他为的不是我的美貌……他这般有情有义,我如何能坐视……备马!” “公主!” 肖玲知晓高阳是要进宫请罪,惶然道:“公主,武阳伯说有办法……” “什么办法?他哄我!” 高阳骂道:“快去!” …… “那扫把星竟然如此猖獗?去告诉相公!” 消息随即到了长孙无忌那里。 “走私?” 长孙无忌忘掉了这个词,想到的是高阳。 “老夫这便进宫。” 晚些,宫中。 “高阳和人合谋走私,陛下,此事已经传出去了,不惩治怕是不妥。” 长孙无忌含笑说道。 李治看了他一眼,“舅舅怕是不知道,大唐走私原先混乱不堪,多有权贵在后面指使。” 别人家走私你不管,高阳走私你就伸手,舅舅,你这样可还好? 大唐驰名双标长孙无忌含笑道:“终究是发现一起,处置一起才好。” 他觉得此事妥当了。 但李治却露出了古怪的笑容,“舅舅,那走私商人是谁?” 皇帝还得去调查一番? “叫做丁尚。” 李治吩咐道:“把那本册子拿来。” 王忠良心领神会的拿了册子来。 李治翻开,看到了丁尚这个名字,就说道:“舅舅,此人却是滕王的下属。” 一句话,这些走私商人就变成了李元婴的下属,算是半个官方性质。 长孙无忌自然知晓这个态度的意思。 ——皇帝竟然用李元婴来掌控走私商人? 他笑了笑,“此事……” 怕不是作假吧? 为了弄掉高阳,他上次就出过手,可最后无功而返。此次他得了机会,就想一巴掌拍死高阳,可皇帝竟然阻拦…… 什么册子上有名字,你这般糊弄老夫吗? 他面色微红,竟然是勃然大怒了。 李治把册子翻过来。 长孙无忌的眼力还不错,顺着上面往下看…… 第五排:丁尚,货物:奢侈品。 …… 高阳进了皇城。 走到一半时,她侧脸一看,贾平安板着脸站在边上。 我就知道这个娘们会来! “小贾。”高阳过来,眼中多了毅色,“此事我来!” 你来只会坏事! 贾平安没好气的道:“此事我已有了万全之策,你别管。” 他不知道李治后续是否会让那些走私商人脱离原先的靠山,所以才没把收编的事儿告诉高阳,免得这娘们去宫中和李治讨价还价,到时候他作为泄密之人会倒霉。 高阳刚想说话,前方有人说道:“见过相公。” 长孙无忌来了。 他含笑走了过来。 高阳握紧了小皮鞭,可长孙无忌的眼中全然没有她的存在。 近前,长孙无忌平静的看着贾平安。 渐渐的,周围的人觉得不对劲了。 相公这是要收拾此人吗? 换个人的话,大概率就跪了。 有人在猜测贾平安能扛住多久。 贾平安平静的抬头看着他。 长孙无忌这是要想对我动手吗? 难道李治抛弃了我? 贾平安心中没底,渐渐的有些不安。 长孙无忌微微颔首,然后走了。 贾平安呼出一口气,只觉得刚才自己就像是面对着一座山。 周围的人都诧异的看着他,有人说道:“此人竟然面对长孙相公而神色从容,好大的胆子!” 高阳站在后面,却感受不到压力,此刻满心都是贾平安的无畏。 长孙无忌回到了值房,家人还在等待。 “回去。” 长孙无忌摆摆手。 家人欲言又止。 长孙无忌看了他一眼,“蒋氏多嘴!” 这话被转到了蒋氏那里,她惶然道:“为何?高阳确是走私,为何说我多嘴?” 家人已经打探到了消息,沉声道:“阿郎从宫中出来,看着面色不大好,随后遇到了贾平安,阿郎只是看着他……” 想起上次有人来见长孙无忌,被他盯着看了一会儿,竟然腿都在打颤,蒋氏心中一喜,“那贾平安还不得被吓破了胆?” 家人摇头,“他神色从容。” 蒋氏跺脚道:“他只是个乡下的小子,面对叔祖的逼视哪里能神色从容?!” 家人叹道:“当时许多人都看到了。” …… “陛下,长孙相公和武阳伯碰面了,长孙相公盯着武阳伯,武阳伯神色从容。” 王忠良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若是自己被长孙无忌这般盯着,估摸着心中早就乱作一团,那里还能从容。 李治眯眼,“如此也好。” 舅舅盯着贾平安,这便是施压,若是贾平安丑态百出,那以后自然不堪大用。可贾平安竟然能顶住舅舅的压力,可见意志坚定。 “陛下,大理寺有奏疏,说是大理寺一名官员被百骑拿下,至今音讯全无。” 李治问道:“为何?” 王忠良说道:“高阳公主走私之事,先是被长孙相公的家人发现,那人……就是带着这名官员去了高阳公主府威胁,被贾平安撞到,当场拿回了百骑,说是询问背后是谁。” 这是泄愤。 李治摆摆手。 哦嚯……王忠良幸灾乐祸的为蒙真默哀一瞬。 …… “公主……” 丁尚的消息颇为灵通,竟然知晓自己差点就被拿下了,而靠山高阳公主为了他和长孙无忌硬顶,这份恩情…… “公主放心,就算是滕王殿下那里要份子,老夫这里依旧每年都会给公主一份。” 呃! 高阳很想说这事儿是小贾解决的。 但说了何用? 我高阳恩怨分明…… “此事武阳伯出力最大。” 丁尚哆嗦了一下,“那……那是自己人啊!公主,老夫对武阳伯颇为敬仰。” 那天贾平安一番话把他们揉扁搓圆,最终人人欢喜,可也有些忌惮这位玩弄人心的武阳伯。 “你去吧。” 高阳有些沮丧,“小贾为了我和长孙无忌那个老贼直面,雉奴为我和他硬顶,肖玲,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肖玲的脸上多了无奈之色,“公主,谁敢说公主无用?” “小贾啊!” 高阳觉得自己就是个麻烦,经常拖累小贾。 可武阳伯没嫌弃啊……这话肖玲不敢说,但公主这般难得的忧虑让人头痛。 “公主,许多人家都走私呢!” 这话应当能安慰公主了吧? 高阳皱眉,“可就我被抓住了。” …… 贾平安知晓自己算是在长孙无忌的心中挂上号了。 以前的他在长孙无忌的眼中就是个小喽啰,伸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的臭虫,可现在却成了小祸害。 但事已至此,他唯有接受。 长孙无忌啥时候去的? 贾平安不大记得了。 唯一记得的是阿姐封后之后,双方的矛盾就炸了,不可调和。 回到家中,杜贺心急火燎的道:“郎君,听闻你和长孙相公当朝对峙了?” “不是对峙,是他想恐吓我。” 贾平安事后也明白了,长孙无忌就是想给他这只臭虫一个教训。 威压是一回事,后续会不会有什么手段,这个让人头痛。 “郎君,长孙无忌可是权臣,他若是有出手,郎君你如何能敌?” 这等灭自家威风的话都说得出来,由此可见长孙无忌的威势。 “此事无需担心,根子在陛下那边。” 这事儿的根源就在于李治和长孙无忌渐渐增加的矛盾。 一边是逐渐成熟的帝王,想要获取更多的权力;一边是渐渐羽翼丰满的权臣,想要握住手中的权力。 我就是炮灰! 贾平安要想在这个局面里找到出路,就只能和阿姐联手。 “郎君喝茶。” 三花进了书房,见贾平安在沉思,就说道:“郎君,以前奴给阿耶按摩头部,阿耶说颇为舒缓,可要一试吗?” 贾平安本来意动,但转念一想,这不是小宝剑吗? “罢了。” 三花出了房间,鸿雁在不远处冷笑,“郎君可是长安有名的君子,什么色诱,什么美女都无用,你看看你……不凶,干巴巴的,就一张脸……脸有何用?管家昨日说什么……把灯一吹,什么脸都是假的。” 这话啥意思鸿雁还不懂,但不妨碍她拿来打击自己的对手。 三花冷哼一声,从她的身前走过。 她竟然在扭屁股,只是扭的有些生涩,所以看着不怎么美。 咦! 我竟然不会这个? 作为积极向上得贾家一员,鸿雁发誓要把三花这个高丽婢给挤下去。 她盯着三花的背影,琢磨着怎么扭。 随后她就在书房前学。 出腿,扭腰,好像不得劲啊! 再出腿,扭腰…… 贾平安出来,就见到鸿雁在别扭的出腿扭腰,像是后世的老太太们学模特步般的好笑。 “鸿雁你在作甚?” 鸿雁止步,故作镇定的道:“郎君,奴在学走路。” “学会了吗?” 贾平安担心她迟早连正常走路的节奏都忘记了。 他摇摇头,走了出去。 身后的鸿雁依旧在学。 “这里怎么扭的?” 她一出腿,用力扭胯。 吧唧! “哎呀!” 贾平安回身见她摔在地上,就笑道:“要用腰力。” 他随便忽悠了一句,觉得鸿雁不会懂。 “腰力?” 鸿雁眼前一亮。 …… 晚安! 第409章 长安的胸怀,替天行道 当百济使者看到长安城时,不禁赞道:“这般雄伟的城池,果然是中央之国。” 雄伟的长安城让人目眩神迷,但随从有些担忧,“此事还得看唐人的态度,若是依旧冷淡,那此行就算是白来了。” 使者颔首,目光坚定的道:“白来就白来吧,总得试试。上次那位大唐使者说了,长安将会敞开胸怀迎接来自百济的朋友,今日便试试。” 到了城门处,随行的大唐官员交涉了几句,守门的军士却说道:“此事还请在城外的凉棚里等等。” 这是什么意思? 城外有凉棚,那些远行的人和送别的人都会在此聚居,喝点小酒,作几首诗,随后依依惜别。 可这是使团啊! 为何要在外等候? 使者暗怒,随从们已经开始呵斥了。 “这等羞辱人,咱们还来作甚?回去吧。” 使者摇头,“这都到了长安,好歹把文书递交了,随后便回去。” 作为使者,自然是不能冲动的,要充分考虑各方的情况。 消息已经被报到了鸿胪寺。 “少卿,百济使者来了,按照上次的交代,已经让他们在城外等候。” 鸿胪寺少卿朱韬起身,“你不必说,老夫知道。” 他随后就紧急进宫求见。 “陛下,百济使者来了。” 李治一怔,“百济使者……新罗首鼠两端,百济……” 朱韬目光炯炯的道:“陛下,大唐要让百济知晓,新罗不是大唐的盟友。” 什么盟友,在上次贾平安出使归来后,朱韬就断言,新罗人不地道。 如此拉拢一下百济,也能形成牵制。 “陛下,大唐不能被新罗人当做是傻子!” 这话显然捅了李治的肺管子,他神色淡淡,“鸿胪寺出迎吧。” 鸿胪寺少卿出迎,这便是迎接朋友的待遇。 晚些,朱韬带着一群官吏,仪仗打起,浩浩荡荡的出了皇城。 长安城外,百济使者已经喝了三杯茶水,被羊油腻的想吃干饼子。 “大唐这是何意?” 他忍不住问了随行的大唐官员。 “这……应当是要禀告吧。” 这些地方官员哪里知道大唐的外交政策变化,都觉得是故意怠慢。 故意怠慢也是一种外交语言,让你知晓大唐的态度,要么低头,要么就哪来哪去。 使者想到了国中对他此行的殷切期盼,不禁含泪道:“我带着真诚而来,可……上次大唐使者,那个武阳伯说长安将会敞开双臂,迎接来自于百济的朋友。双臂没看到,耳巴子倒是挨了一下。” 随从们都阴着脸,连茶水都不喝。 “有人来了。” 城门里一阵嘈杂,接着仪仗出来了。 “这是哪位出行?” 官吏们齐声站好。 朱韬随后出来,他板着脸道:“百济使者何在?” 随行的大唐官员赶紧过去,“朱少卿,这位便是百济使者。” 百济使者此刻已经懵了。 他本以为大唐方面是要晾着自己一行,可没想到鸿胪寺少卿竟然来了,这…… 莫不是相迎? 可他作为外交人员,知晓连新罗这个盟友的使者来到大唐都没有过这等待遇。 何况百济? 而且竟然是鸿胪寺少卿,这等人除非是重要人物来访,比如说某位可汗,或是某位国主,否则你就别想他出城相迎。 他心中七上八下,欢喜吧,但不敢确定。 朱韬的目光转动,看着使者,亲切的道:“贵使一路辛苦了。” 瞬间,所有的憋屈和郁闷都消散了,使者不禁落泪,“大唐……果真伸开双臂欢迎了百济。” …… “百济使者来了。” 鸿胪寺来了个小吏,带来了朱韬的话,“朱少卿说使者颇为感动,一迭声说武阳伯所言不虚,大唐这般热情,让他宾至如归,回去后定然要让百济知晓大唐的善意。” 此事成了一半! 贾平安心中欢喜,急匆匆的去寻了朱韬。 “朱少卿,百济使者可有要求?” 出使出使,一般都是汇报一下自家最近的情况,以及和周边国家的纷争什么的。然后大唐需要表个态,比如说支持新罗,那么就会告诫百济好自为之。 这就是外交的意义。 还有一种就是有求而来。 朱韬笑道:“百济使者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了,说是新罗频频在边境袭扰,那金庾信时常领兵呼啸而过,若是不小心,便会被他带兵侵入。” 新罗! “新罗依旧是想着击败百济。”贾平安笃定的道:“我上次见过金春秋,此人深沉,野心勃勃,并非平庸之辈。” “老夫知道,你不必说。”朱韬沉吟了一会儿,“金春秋继位,既然是野心勃勃之辈……他首要当是慑服国中的各路势力,在此之前,他不敢对外开战,否则根基不牢,一旦战败,新罗国中便会反对声四起。” 贾平安:“……” 这个老是喜欢打断别人的话,开口就是‘你不必说,我知道’的朱少卿,眼光竟然如此犀利? 新罗和百济再次开战是在数年后了,在此期间,金春秋就是在巩固自己的权位。 小瞧了天下英雄啊! 前有王玄策,后有朱韬,大唐有无数这等官员,这才是大唐盛世的缔造者。 贾平安心中欢喜,他知道,这样的大唐只要避开那些大坑,再改造一下,便能把盛世延续下去。 而眼前这位朱韬就是一位难得的外交人才。 “朱少卿……” “你不必说,老夫知道。” 贾平安:“……” “我说下衙一起饮酒。” 朱韬一怔,“好说。” …… 中午,褚遂良吃了些东西,然后散步,刚进值房,就来了客人。 “登善如今忙碌,老夫也不敢来打扰,可听闻辅机与皇帝有争执,老夫便想来问问,你等如今可是要一心辅佐皇帝?” 老人鹰钩鼻,目光平静。 褚遂良淡淡的道:“大局为重。” “何为大局?”老人嗤笑道:“以前的大局是八柱国,后来八柱国散了。有人身死族灭,有人落魄无依,如今你等便是新的八柱国,难道八柱国改了胃口,开始吃素了吗?” 褚遂良默然。 老人起身,“老夫来此只是想告诉你等,帝王是虎狼,你可听闻虎狼不吃人?今日之隐忍,必然换来明日之屠刀,你等好自为之。” 褚遂良双拳紧握,却不是愤怒。 “老夫……” 老人的眼中多了异彩,一闪而逝。 但褚遂良随即深吸一口气,“此事老夫自然会与辅机商议。” 老人冷笑道:“好自为之!” …… 早上,尉迟宝琳带着几个儿子来后面给老太爷尉迟恭请安问好。 尉迟宝琳有公事在身,说几句话就走了。 阿耶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啊! 尉迟循毓有些艳羡。 尉迟恭起身,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大郎可想为官?” 尉迟循毓当然想,但却知道祖父被猜忌,不能为自己出面求官,只能等着门荫……就说道:“阿翁,我不想。” 一个少年人在尉迟恭这等人的面前说谎弄鬼,那真是班门弄斧。 晚些,儿孙们尽数离去。 尉迟恭叫了管事来问话。 “郎君在外很是谨慎,并无错漏可寻。” “大郎如何?” 您怎地不关心郎君,就关问小郎君呢? 管事觉得阿郎太偏心了,“小郎君不是上课读书,就是跟着几个朋友出去喝酒玩耍,还时常打马毬。” 尉迟恭的眼中多了些温柔,“宝琳管着一家子,五十多岁的人了,当年老夫压制的太过了些,以至于他谨慎有余,开拓却不足。如今陛下那边并无猜忌之意,但老夫当年毕竟被先帝申饬,不好再出去做事,宝琳又是如此,尉迟家只能看大郎了。” 管事笑道:“小郎君如今也算是认识了不少人。” “滕王?”尉迟恭冷哼一声,“此人浪荡子,自污以求活命,此等人能有何为?” “阿郎,滕王如今不同了,他管着陛下的钱财呢!” 咦! 尉迟恭一怔,“他竟然这般了吗?” 既然如此,大郎之事便不可再等。 尉迟恭的眼睛眯着,骤然睁开,竟然有利芒闪过,“老夫这便进宫。” 晚些,尉迟恭进了甘露殿。 “陛下,老臣老矣,不能为陛下效力。犬子宝琳才干平庸,老臣只求他平安过了这一世,只是孙儿尉迟循毓……陛下,循毓单纯,对陛下忠心耿耿……” 这是来求官的。 在科举不彰的情况下,大唐为官的路径比较分散,而门荫就是最重要的一个途径。 尉迟循毓……李治听闻此人颇为憨直,憨直之人可用,但不可大用。 尉迟恭是老臣,他亲自出面相求……上次尉迟恭跃马皇城外,一声断喝,令长孙无忌一伙为之震惊。 有功不赏,下次谁愿意帮你? 李治含笑道:“军中倒是个好去处……” 但尉迟恭却苦笑道:“老臣当初想着孙儿这一辈便不从军了,循毓的武艺却是不大好。” 在被先帝暗中警告后,尉迟恭骇然,于是回家避祸。随即连孙儿也不培养武艺兵法了,以此暗示尉迟家的无害。 但……这样的尉迟循毓该如何安排? “陛下!” 尉迟恭跪下了。 谁都没想到他会跪。 这不是个见到帝王就跪的时代,尉迟恭轰然跪下…… 王忠良眼睛发热,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亲人。 尉迟恭为了自己的孙儿下跪,自己的父母…… 李治动容,亲自过来扶起尉迟恭,“鄂国公何必如此?” 尉迟恭坦然道:“到了老臣这等岁数,什么功名利禄皆是浮云,念念不忘的不过是儿孙的未来罢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 李治猛地想到了一件事儿,就笑道:“正好朕这里有些事要人办,如今是滕王在打理,朕还得要个可信之人……” 这便是为皇帝打理私事的职位,不管高低,不管是否有品级,只要做了,以后就是大好前程。 尉迟恭毫不犹豫的道:“尉迟家对陛下忠心耿耿,循毓若是有二心,老臣……老臣告退。” 这人风风火火的干什么? 李治满头黑线。 晚些外面尉迟恭再次求见。 “陛下,鄂国公带着尉迟循毓来了,那尉迟循毓看着好似刚被毒打了一顿,在宫外喊对陛下忠心耿耿。” 李治的脸颊颤抖着,“让他们来。” 晚些,尉迟恭就像是拎小鸡般的把孙儿尉迟循毓拎了进来,“说话!” 尉迟循毓鼻青脸肿的跪下,“陛下,臣此生对陛下忠心耿耿,若违此誓,天人共灭,死无葬身之地。” 尉迟恭寻到了孙儿,然后一顿毒打,让他发誓效忠朕……这等手法看似粗俗,可李治却微笑道:“何必如此?此后你便和滕王一起处置那些事吧。” 让滕王一人执掌走私之事也不妥,一旦他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那些走私的路线,以及走私商人的力量将会成为野心的发源地。 而把尉迟循毓这个憨直的加入进去,便能形成有效的监督和制衡。 李治颔首。 出了宫中,尉迟恭扬长而去。 “先生。” 尉迟循毓去百骑寻了贾平安。 “卧槽!” 贾平安被鼻青脸肿的尉迟循毓吓到了,“谁干的?” “阿翁。”尉迟循毓苦笑道:“阿翁毒打了我一顿,随后带我进宫表忠心,陛下让我和滕王一起管事。” 这是制衡,顺带还解决了尉迟循毓的事儿,赢得了尉迟恭的感激之情,果然是皇帝。 贾平安拍拍他的肩膀,“鄂国公为你算是尽心尽力了。” 有个这等祖父真是不错,不过贾平安更欣慰自己就是官一代和富一代。 “天气热了,打架动刀子的人也越来越多了,雍州那边说金吾卫经常睁只眼闭只眼,弄的隔三差五就有人捅刀子,上面让百骑经常查探一番。” 明静从宫中带来了最新指示,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这天气出门……无需多久就晒脱皮了。” 想到贾平安变成个黑不溜秋的家伙,明静就觉得心情舒坦。 贾平安真心不想出门,但这是来自于皇帝的指示。 他走出值房,喊道:“包东带一队兄弟跟着我和明中官出巡。” 明静炸了,“为何有我?” “有难同当。”程达说完就捂着肚子,“肚子疼。” 明静气呼呼的出来,贾平安赞道:“明中官要与我等同甘共苦,兄弟们,赞一个。” “彩!” 明静咬牙切齿的跟上,“我若是晒黑了,进宫去会被人笑话,陛下见到我也会诧异。” “这是你勤勉的证据,陛下只会夸赞你。” “可我晒黑了如何见人?”明静想杀人。 贾平安纳闷的道:“你是女冠,为何在乎相貌?” 是啊!我是女冠,相貌于我不就是臭皮囊吗? 明静安慰了自己。 贾平安自言自语的道:“东市杨家的脂粉好像能遮盖,一抹全白……” 竟然有这般好的脂粉? 作为女冠,明静以前没用过这些化妆品,此刻一听,竟然就心动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当一个人不再在乎自己的容颜和外在的一切事务时,这人不是绝望,就是看透了人世间的浮华。 “好像要一贯钱才买的到,而且还得排队预约……” 明静尖声道:“贾平安,你不要脸!” 贾平安大笑着,随即一行人出了皇城。 夏日的长安城中人流不少,众人带着斗篷,明静心中略微好受了些。 一路进了东市,此刻东市里人流如织,商家的吆喝声让人脑仁痛,不时能看到讨价还价的场面,双方争执,甚至饱以老拳。 “住手!” 包东带着人制止了一起斗殴,回来说道:“下官为何有些成就感呢?” “为百姓做事,心安理得。” 贾平安一句话就解释了他的心理活动。 “咦!武阳伯,前面有人斗殴。” 一家店铺的外面,两帮人正在群殴。 “住手!” 明静上前喝止。 “弄死他!” 两边压根没看她。 不给脸…… 明静怒了,冲进去一阵打。 砰砰砰砰砰砰! 前面她打倒数人,可当两边来围殴她时,明静就显得有些艰难了,最后脸上挨了一拳,踉踉跄跄的退了回来。 她捂着眼睛怒道:“你为何不出手?” “你最近需要功劳。”贾平安指指她的眼睛,“这和晒黑的脸都是你的功劳。” 这厮怎么知道的?明静:“……” 若非是需要功劳,明静怎么可能会出手? 臭男人们也值当老娘出手? 这才是明静的态度。 两边顿了一下,贾平安上前一步,沉声道:“谁打了她一拳,站出来。” 这些人没有退缩,一边出来一个男子,左边男子魁梧有力,冷冷的道:“这里是东市,我等游侠儿之事,官府都不管,此人出手殴打咱们的兄弟,该打。” 长安得游侠儿是一个比较著名的群体,你别以为带着个侠字就是好人,实际上这群人比恶少还凶悍,视官府和律法为无物。以鄙夷无视官府和律法为荣,以听从官府的安排为耻。 一群不知道荣辱的渣渣! 贾平安眯眼,“十息。” 右边的游侠儿骂道:“有本事便用刀,耶耶定然一刀剁了你!” “有趣!” 贾平安颔首,“你等游侠儿目无法纪,今日贾某便替天行道,给他刀!” 那游侠儿兴奋的道:“呸!耶耶自己有!” 有小弟递上了横刀。 马丹! 这是非法持有管制刀具! 贾平安单手按着刀柄,眼睛微眯…… …… 求票! 第410章 刀法大进,衣锦还乡 游侠儿,实际上贾平安一直觉得游字用的不错,游手好闲。 这等人在长安不少,和专业的嘿社会恶少不同,游侠儿还带着些理想主义色彩,比如说他们以蔑视官府为荣,而官府却是恶少们的客星,猫和老鼠般的关系。 一句话,游侠儿就是一群闲汉。 但这群闲汉却身手不错。 那个彪形大汉握住横刀,众人退后了几步。 明静捂着眼睛,不敢相信的道:“他竟然敢对着百骑动刀子?” 你才知道?果然是武阳伯口中温室里的花朵……包东说道:“这些游侠儿胆大包天,若是陛下在此旁观,他们说不定会更大胆。” 明静见包东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就问道:“为何这般模样?” “下官才知道武阳伯为何把你带出来。” “为何?”明静觉得贾平安就是存心见不得自己歇息,所以把自己拖出来晒太阳。 看看,这没多久背上就有些湿意了,那些百骑能肆无忌惮的摸摸擦擦,我能吗? 到时候被大伙儿看到细皮嫩肉的,还不得怀疑是个西贝货啊! 包东欲言又止,明静大怒,“再不说,回头就让你进宫!” 包东双腿一紧,“明中官你不知市井之事,武阳伯带你出来是见世面。” “那我还得感谢他?”明静摸摸有些肿起的眼睛,老娘感谢他个屁! “是啊!” “滚!” 这边在怒不可遏,可当贾平安上前一步时,连明静都屏息等待。 大汉拔出横刀,眉间全是豪迈,“若是我死于武阳伯的刀下,兄弟们不可生事,聚在一起喝顿酒,把我给丢护城河里喂鱼就是了。” 那护城河里的鱼吃了你的肉,还能钓吗? 本来杀心起来的资深钓友贾平安深吸一口气,一按,随即拔刀。 呛啷! 横刀出鞘。 边上的人不禁眯眼。 二人迅速接近。 铛! 刀光闪过,接着贾平安后退。 大汉的手垂下,随即松开。 呯! 横刀落地。 他摇摇晃晃的向前一步,有人惊呼,“血!” 微风吹过,大汉的前襟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里面白生生的胸膛上多了一道血痕,鲜血缓缓流淌下来。 贾平安收刀回鞘,眯眼道:“下次再敢动刀,百骑里说话。” 大汉的腿一软,就瘫坐在地上。 众人这才发现,他胸口的刀痕不深。 “好险,若是这一刀再深一些,此人必死无疑,武阳伯还能得了个为民除害的名头。” “这是武阳伯的刀法好。” “是啊!” “难怪说武阳伯是悍将。” 众人看着走出人群的贾平安,不禁敬佩不已。 “这等人,迟早会成为大唐名将。” “那大汉看样子刀法不错,竟然挑衅武阳伯,若非武阳伯手下留情,此刻便没命了。” 大汉突然浑身颤抖,竟然哽咽了起来。 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道后,什么豪迈都没了。 “多谢武阳伯!” 贾平安饶了他一命。 天气太热,百骑诸人随后进了一家铺子,要了淡酒,坐下歇息。 明静看向贾平安的目光中多了些别的味道,“那一刀你是故意的?” “当然!” 贾平安一直在试王老二所说的收发自如的境界,但许久都不得寸进,今日用了大汉来测试,差点用力过大,一刀灭了此人。 此刻贾平安有了些心得,正在琢磨。 包东低声道:“明中官觉着武阳伯的刀法如何?” 明静翻个白眼,“我若是上了,同样能一刀让那游侠儿跪下!” 这个牛笔吹的清新脱俗,连包东都差点信了。 贾平安随口道:“一刀剁了他的双腿,他自然就跪下了。” 你……明静双拳紧握! 晚些再度出发,顺着巡查了东市一圈。 回到百骑后,宫中有人来了,让明静进宫。 明静此刻有些后悔自己带斗篷了,她不禁看看角落,想学贾平安弄些灰尘抹在脸上。 到了宫中,李治看着很是平静,“百骑最近如何?” 明静恭谨的道:“陛下,百骑最近并无异常。” 李治看了她一眼,“滕王和贾平安之间……可有异常?” 这是怀疑滕王和贾平安可能勾结? 明静说道:“陛下,滕王……武阳伯私下叫他……人渣藤。” 李治一怔,然后说道“不好听,却是恰如其分。” 随即他摆摆手,等明静走了之后,他径直去了武媚那里。 李弘含含糊糊的叫唤着。 “阿耶!” “朕的五郎!” 李治抱起孩子,笑眯眯的逗弄了一阵,然后交给周山象,坐下后默然。 这是有事……而且是寻我帮忙,但却要面子,于是不愿意开口…… 武媚微笑着,“天气渐渐炎热了,五郎也渐渐长开了些,臣妾在想当初生他的时候,正是炎热之际,浑身发热却不能沐浴,孩子也遭罪……平安说养儿方知父母恩,陛下你说这等少年如何知道这等道理?臣妾当时听了都觉得诧异。” “他命运多舛,自然比常人的感触要深些。” 李治明显的有些心不在焉。 这事儿还不小! 武媚知晓卖关子不能太长,就问道:“陛下看着面有难色,可是前朝有事?” 李治的眼中多了唏嘘之色,“上次左屯卫之事你可知是何人所为?” 武媚现在是他的帮手,所以也直言不讳的道:“长孙无忌不能,那么便是原先老关陇的那些人。这些人行事肆无忌惮,幸亏被发现了,否则以后说不得会酿成大祸。” “是啊!”李治突然冷笑道:“事后朕本想派人去洛阳查探此事,可随后洛阳有折冲都尉自尽,于是有人便上疏,说是洛阳一地折冲府不少,若是纠结此事,怕是会引发地方震动……” “所谓震动,便是有人会跳梁。”武媚微微一笑,眉间多了轻蔑之色,“可若是不清理掉,那些便是祸根。” 李治点头,“你果然是朕的知己。” 这人原先说的情话最多不过是什么‘媚娘’罢了,什么知己……这是要干什么? 武媚笑道:“陛下英明神武,臣妾却不敢当。” 李治看了她一眼,“那些人以为朕就此偃旗息鼓了,这便是查的时机。若是不清理干净,朕寝食难安。” 平安! 武媚瞬间就明白了。 此行瞒不住那些人,一旦去了,这一路说不得会遇到许多困难。按照那些人敢造反的胆子,弄不好就能把平安给截杀了。 李治幽幽的道:“你莫要看帝王风光,在那些人的眼中,李家也只是普通人家罢了。所以帝王之路,步步皆是血!” 当初先帝在时,令人修撰氏族志,以此来拔高皇族李氏,可最终结果却是以山东士族崔民干为第一等…… 皇室威望低下由此可见一斑,不管是权贵还是民间,都尊世家门阀。 这是帝王所不能忍的! “媚娘,关陇不可怕,朕担忧的乃是山东那些人。” 李治的眉间多了忧色,“那些人不动声色,天下混乱时,他们势力庞大,虽能左右局势。可他们却不会轻易涉足天下事,所以大唐立国之前,关陇世家损失惨重,而山东士族依旧风光。这些人才是李家的大敌。” 武媚看了远处被周山象抱着的儿子一眼,知晓若非是生了儿子,李治永不会把她当做是自己人。 有了儿子,她的立场自然也就变了,站在了李家这一边。 她深吸一口气,“陛下……平安忠心耿耿。” 她的右拳在身侧李治见不到的地方紧握着。 她不愿让阿弟去洛阳冒险,可李治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她若是再装糊涂,那便是给脸不要脸。 李治来提前告知,这是情分,也是看重。 而拒绝就是扫脸。 那么朕径直下令让他去,难道他敢不去? 这才是帝王! 李治微笑着拍拍她的手,“此次朕让他挑选些精悍的人手去,再让许敬宗也去,如此,当可无恙。” 晚些李治走了,邵鹏才敢说话,“昭仪,此事危险,但百骑责无旁贷。” “我知。”武媚冷静的道:“陛下庇护了平安,可帝王从未有白给的恩典,给了你庇护,那么你就得用什么来回报。去洛阳便是如此,令平安进宫来。” 这才见决定让贾平安去洛阳啊……邵鹏身体一震,“昭仪,陛下可会不满?” 武媚起身,随手挥了一下衣袖,那双长眉微微挑起,“他令他的,我过问我的,若是这也不能,那也不能,谁会为帝王效命?” “昭仪英明!”邵鹏心悦诚服,随即令人去百骑。 武媚站在那里,默默看着眼前的宫殿。 周山象觉得昭仪好似在思索着什么重大事情,就抱着孩子低声哄着。 李弘咧嘴在笑。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来报。 “昭仪,武阳伯来了。” 贾平安现在大了,除非是特殊情况,再也不能自由出入后宫。 武媚点头,随即去了前面。 贾平安还在琢磨着是不是谁给阿姐推荐了自家的女儿,等武媚进来后,就笑道:“阿姐看着越发的雍容了。” 武媚天然就有一种威势,此刻比在感业寺时更多了雍容。 武媚摆摆手,众人出去。 这是要介绍哪家的小娘子?竟然连邵鹏都得避开。 “陛下准备让你去洛阳。” 武媚的脸上浮现了一抹讥诮之色,旋即隐没。 “左屯卫之事?” 贾平安瞬间就想到了此事,武媚点头,“那些人以为陛下偃旗息鼓了,但只要你一出发,必然会落入那些人的眼中,随后这一路……” 武媚抬头看着他,“此事不可避免,那么你就该有万全的准备,陛下许你带些精悍之人去,你自行挑选了……还有,许敬宗也会去。有他在,那些人就算是不要脸也得有些分寸……” 李治竟然让我去捅马蜂窝? 贾平安心中一惊,但知晓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否则阿姐不会专程叫自己进宫。 “是,我有数。” “你没数!” 武媚冷笑道:“原先的八柱国手握兵权,以至于倾国。到了前隋时,杨坚和杨广都不断在削弱他们,于是那些人就鼓动天下,兴风作浪……几番失败后……当今皇室成功改朝换代,可所谓的八柱国也精疲力竭,凋零的凋零,一阕不振的在苟延残喘,不管是威望还是实力皆不可与往日相比……” “他们这是不甘心。”贾平安知晓左屯卫之变的来源,“若是手中无兵权,他们便是待宰的羔羊。” “对。”武媚微笑道:“你此去要紧的是保全自身。平安,从此刻开始,你就要注意……” …… “去洛阳?” 明静一拍桌子,柳眉倒竖,“终于到我出手的时候了吗?” 这个女人在百骑要憋疯了,若是让她选择,她一定会选择一辈子在道观里自在炼丹。 “你……” 贾平安有些迟疑,这娘们的身手是不错,但一旦撒欢了难控制。 “你若是不让我去,回头我便在陛下的面前说你跋扈。” 明静矜持的看着贾平安。 程达一脸的跃跃欲试,却不是想跟着去,而是觉得贾平安和明静都走了,自己就能做一阵子百骑的老大。 贾平安随即又点了些人手,就在一个黄昏,出城汇合了许敬宗后,悄然离去。 …… “洛阳有牡丹,美不胜收。” 许敬宗带着斗笠,一路指点江山,只觉得这个类似于长假的出行真是不错。 当行到一处山边时,有人喊道:“左边有闪光!” 闪光自然就是金属! 盾牌顷刻间立起来,包东带着几个好手飞也似的冲了进去。 “有箭矢!” 箭矢飞了出来,包东挥刀斩落,脚下并无迟疑。 箭手应当发不出第二箭了。 包东急速冲了进去,当看到了第二个张弓搭箭的男子时,下意识的就是一个飞扑。 弓弦声此刻格外的刺耳。 包东伏地,那两个男子弃弓拔刀扑了过来,准备合击冲在最前面的包东。 包东跃起,刚想退一步,身边有人喊道:“避开!” 包东下意识的侧身,贾平安就从他的身侧冲了过去。 铛! 一刀之后,贾平安看都不看缓缓倒下的对手,冲向了第二个贼子。 那贼子大喝一声,“杀!” 贾平安保持着冲击的态势,身体猛的向右侧冲起,就在贼人攻击落空时,挥刀。 贼人脖颈被砍掉了大半,弃刀扑倒。 贾平安并未停步,而是带着麾下冲进了更深处。 一个男子正在逃跑。 树林稀疏,但坡度不小。 贾平安身体前倾,不断加速。 年轻人的身体恢复能力超级强大,他哪怕是挥刀斩杀了那二人。可依旧觉得身体里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在奔涌。 前方的男子近乎于要手足并用了。 他听到了贾平安的呼吸声越来越近,猛地回身挥刀。 贾平安却只是俯身就避开了这一刀,接着双脚用力,人就站立起来。 刀光闪过…… 噗! 胸腹处开了个口子的贼人扑倒,顺着山坡开始往下滚落。 许敬宗就在山坡下,身前有百骑的人举着盾牌在保护。 “穷寇莫追,这不是兵法里就有的吗?小贾就是好勇斗狠。以前在华州时,他还说什么当效仿韩信,可韩信能受胯下之辱,他却忍不得一个刺客。” 明静没有上去,而是在这里盯着官道两侧,提防贼人突袭,闻言就觉得不对,“武阳伯悍勇,怎会说这等话?” 许敬宗看了她一眼,“你懂什么?老夫相识小贾于微末时,那时候他还在家里和杨德利惶然不安呢!” 老家伙,胡言乱语! 明静知晓老许是皇帝的心腹,而自己只是皇帝的一条狗,所以很聪明的放弃了继续怼老许。 “来了!” “他们回来了。” 最先回来的是几个百骑,他们拖着三具尸骸出来。 “小贾呢?” 许敬宗没关注这些。 “武阳伯在后面查看踪迹,马上到。” 贾平安晚些和包东等人出来,许敬宗问道:“是哪边的人?” “只能是那边的人,许公,咱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 瞬间许敬宗面色惨白。 咦! 这人竟然这般贪生怕死?难怪被人叫做奸臣许。明静心中鄙夷,但却不敢说出来。 “前面要小心。” 贾平安上马,阿宝嘶叫了一声,摇头晃脑的,这是在责怪贾平安刚才没骑着它冲杀。 可那是山林啊! 贾平安拍拍它的脑袋。 “三人伏击,这说明他们仓促之间只能派出三人来拦截。”贾平安觉得那些人的动作真的不够快,可见在漫长的岁月中,他们失去了许多,包括能力。 但想到了上次遭遇的黑衣人,贾平安心中不禁一凛。 不要得意,小心翻船! 那些黑衣人都是好手,对上百骑压根就不怵,甚至某些时候还能占据上风。 一路前行,当到了华州时,明静问道:“当初你就在此处?” 贾平安点头,回想起刚到这儿的场景,不禁唏嘘不已。 那时候他和表兄穷的掉渣,还面临着被镇压的危险,堪称是四面楚歌。 但好歹都过去了。 这人当初就是个扫把星,据闻差点被乡邻给活埋了,此刻来到这里,怕是有些发憷吧? 明静笑吟吟的道:“要不,在华州歇息一晚?” 贾平安看看天色,觉得也行。 “许公,在华州住一晚吧。” “好。” 明静发现许敬宗满面红光的模样,而贾平安却有些怯。 许敬宗在此任职刺史,此刻以礼部尚书的身份路过,自然是风光无限。 贾平安呢? 明静很是好奇。 晚些进了城,明静好奇得看着周围的一切,直至一个妇人过来。 百骑阻拦,妇人揉揉眼睛,一拍大腿,“可是贾郎君?” 贾平安此刻的相貌变了些,但轮廓依旧在,他微微点头。 妇人回身喊道:“扫把星回来了!” 街上的行人先是楞了一下,接着就涌了过来。 明静面色大变,不少百骑也是如此,如临大敌般的准备戒备。 这是得造了多大的孽,才能引发这等疯狂啊! 明静自诩身手了得,可在面对这等声势时,依旧面色煞白,只想转身逃跑。 第411章 老夫与武阳伯缘悭一面 百姓蜂拥而至,那声势骇人。 百骑在布防,可面对这等人海,他们依旧面色大变,觉得下一刻就会被冲垮了。 明静的马在不安的动着。 贾平安虽然经常怼我,可好歹也睁只眼闭只眼的放任我每天看消息里的热闹…… “保护武阳伯!” 明静喊了一声。 “退后!” 包东怒吼。 “慢!” 就在百骑准备拔刀时,眼睛有些微红的贾平安恢复了些情绪管理能力,说道:“让开。” 他下马走了过去。 人群渐渐止步。 贾平安拍拍包东的肩膀,示意他退开,然后走出了保护圈。 那妇人见他出来,欢喜的道:“贾郎君,奴还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 贾平安不知怎地,脑海里仿佛有个人在操控自己的情绪,泪水就忍不住流淌了下来。 “这是我的家。” 他重复道:“无论我去到何处,我的家都在这里。” 说完这话,他只觉得脑海里一阵轻松。 一个老人笑道:“老夫就说贾郎君何等人,怎会忘却了家乡父老。” 妇人说道:“如今是武阳伯了。” 老人板着脸道:“早些年有相公回乡摆架子,家乡人皆默然,随即无人理睬……” 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只是灵魂有些改变……贾平安笑道:“在外多大的官,回乡也只是当初那个少年。” 老人一拍手,“就是贾郎君这个话,说的好!” 随后老人拉着贾平安的手,“走,今日我等请贾郎君饮酒,接风洗尘。” 我想去看妹子啊! 许敬宗都说好了,那位接任的刺史定然会请大伙儿去青楼。不要钱还能看歌舞,为啥不去? 但众人一拥而上,把他簇拥着走远了,阿宝孤零零的在后面跟着。 明静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心想这是为何? 许敬宗的眼中有艳羡之色,“你等这一路看到那些乡人在做竹编,可觉着奇怪?” 明静点头,“进了华州境内,处处都是,这是为何?” 许敬宗说道:“当初华州贫困,后来有人说华州多竹,为何不利用起来?于是便让百姓编制竹器,随后带着去长安贩卖。长安通天下,那竹器精美,价钱还便宜,卖的好啊!华州一地便渐渐富裕了起来。” 明静不知他为何说这个,但还是很钦佩这等造福百姓的人,“许公,那人是谁?” 许敬宗指指前方,“就是小贾。” 明静:“……” 那个每天都喜欢怼我的扫把星竟然还有如此光辉的一面? 为家乡人筹谋生计,造福一地,难怪他一出现,那些百姓就欢喜不已。 贾平安被人簇拥着进了市场,随即就被几家酒肆争抢请客,差点把他五人分尸。 …… 许敬宗等人被华州刺史刘素接到了青楼里,正在饮酒。 这是惯例。 曾经的刺史来到这里,你就冷冰冰的请他吃个食堂,这个像什么话?传到长安去,人人都会说你刘素不近人情。 酒过三巡,刘素笑道:“当年许尚书在此任职期间,为华州解决了不少大事,譬如说那块田地纷争。” 许敬宗还记得那里,就问道:“那两个村子如今如何了?” 刘素说道:“那两个村子联姻之后,便日益和睦,如今还经常走动。” “好!” 许敬宗的欣慰之情溢于言表,刘素叹道:“当初来华州之前,那些人说许尚书如何不堪,甚至还有奸佞之名,到了华州之后,老夫才知晓,原来许尚书何等的兢兢业业,何等的为民操劳……” 明静不禁愕然,心想我在道观里都听闻过奸臣许的名号,难道是假的? 许敬宗没想到自己在华州依旧被人赞颂,不禁心情激荡,举杯邀饮。 微醺后,老鸨带着一个女妓来,“让黄花给诸位贵人歌舞可好?” 刘素笑道:“这黄花乃是华州新晋的名妓,老夫也只是看了一次她的歌舞,颇为不错,不比长安的差,许尚书,今日还请赏鉴一番。” “好说。”许敬宗含笑点头。 黄花看着颇有柔弱之相,也就是楚楚可人之态,肌肤细嫩,让人见了不禁想亲密怜爱一番。 她站在堂中,乐声起,歌声悠扬。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歌声悠扬,随即舞蹈令人赞不绝口。 晚些黄花告退更衣。 出来后,有两个女妓在嘀咕。 “那武阳伯就在赵家的酒肆里,可惜我等竟然无法一见。” 是写出了那些名篇的武阳伯? 黄花悄然出了青楼,发足狂奔。 晚些,刘素和许敬宗谈的契合,不禁欢笑不已,随后愕然,“黄花呢?” 有人去寻,回来说道:“黄花不见了。” 刘素板着脸,“这是欺老夫无能吗?” 老鸨吓得浑身发抖,“使君,黄花怕不是……怕不是……” 更衣把人更不见了,这是作死呢? 作为华州刺史,刘素要灭一家青楼真是轻而易举,此刻他觉得自己在许敬宗的面前丢人了,就把脸一板,“回头再说话。” 当着许敬宗他不好发作,等晚些许敬宗一走,这家青楼也就离关门不远了。 明静坐在边上只顾着吃,顺带看歌舞,见到如此,就问了包东,“接下来如何?” 包东叹道:“要关门了。” “那黄花怠慢了许尚书,要倒霉了。”明静觉得那等楚楚可怜的美人被责罚,当真让人心中不忍。 老鸨又急又怒,刚想去寻黄花,就听外面欢呼,“黄花回来了。” 黄花提着裙子跑着进来,喘息着福身,“奴失礼了。” 老鸨知晓要想挽回影响,必须要表态,就厉喝道:“贱婢!竟敢怠慢二位贵人,晚些定然杖责,让你知道天高地厚,现在还不请罪?” 黄花跪下,依旧在喘息,“奴……见罪于二人贵人,求责罚。” 许敬宗默然,这等事作为客人他不能插手,否则就是打刘素的脸。 刘素冷笑道:“你倒是好大的架子,今日许尚书与老夫在此,你竟然也敢一去不复返,胆大之极,来人!” 两个随从上前。 刘素淡淡的道:“杖责!” 这便是给许敬宗一个交代的意思。 这么楚楚可怜的女子,竟然要被杖责吗? 想到自己差点就被扒去下裳,光溜溜的被羞辱责打,明静就脱口而出,“可有隐情?” 说完她就后悔了。 刘素都发话杖责了,她此刻说话就是干扰了刘素的权威。 刘素的嘴角紧抿,有些不悦。 许敬宗皱眉看了明静一眼,心想你一个内侍来青楼就算是奇葩了,竟然还不知天高地厚的为女妓求情,果然是狂妄! 黄花已经被吓坏了,闻言赶紧抬头,“二位贵人,奴先前更衣时听闻武阳伯就在左近,奴忍不住就想去见见。” 她含泪道:“奴这几年听闻了许多诗赋,可无一人能与武阳伯相媲美,奴情难自禁,还请二位贵人高抬贵手。” 刘素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这个,先是一怔,旋即问道:“许尚书,先前听闻什么扫把星来了,老夫还说怎地不见武阳伯,难道他就在左近?” 许敬宗也没想到是为了这个,苦笑道:“小贾一进城就被百姓发现了,随即被簇拥着去饮酒接风,老夫想着这本是他的家乡,如此便不强求,没想到竟然就在边上。” 刘素笑道:“武阳伯一个竹器造福了华州乡亲,功莫大焉。” 老鸨在边上觉得这事儿兴许有缓和的余地,就试探着问道:“二位贵人,黄花要不……” 一州刺史说话,自然一言九鼎……那两个随从走了过去。 想到被杖责的羞辱和痛楚,黄花不禁浑身颤栗。 刘素看了她一眼,“起来,为贵客歌舞。就用武阳伯的诗,唱得不好,两罪并罚!” 这便是宽恕了。 黄花本以为就算是有武阳伯的缘故,但责罚依旧少不得,没想到竟然被宽恕了。 那位武阳伯竟然能让刘使君都为之放弃了威严,果然是大材斑斑。 老鸨笑道:“武阳伯在长安城作了许多诗,黄花赶紧唱来。” 乐声起,歌声出。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好!好诗,唱的也好!”刘素抚掌轻合,笑容满面。 一场能让青楼关门的事儿就此消弭了,明静低声问道:“这位刘使君可是钦佩武阳伯的文采?” 包东低声道:“武阳伯不但是文采风流,更有冲阵斩将的威风,这位刘使君当年曾杀过敌……” 刘素突然一拍案几,“老夫想到武阳伯少年冲阵,一刀斩杀了朱邪孤注就不禁感慨,来,唱侠客行。” 歌声陡然高亢。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刘素叹道,“武阳伯这首诗却该用横刀敲击铁板伴奏才好!” 歌声渐渐高亢。 刘素跟着一起高唱,“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这等少年,老夫缘悭一面终究不爽快。”刘素猛地起身,“走,去酒肆。” 众人不禁讶然。 明静更是都忘记了吃,“他竟然为了这首诗要去见武阳伯?” 包东兴奋的道:“每次唱这首诗,我便热血沸腾。你看刘使君面色发红,这便是想去寻了武阳伯饮酒高歌。” 晚些,众人寻到了酒肆,旋即狂欢。 贾平安不知自己最后是如何回到的住所,倒下就睡。 梦中,一个少年站在田坎边,右边是十余少年冲着他扔东西,叫骂声不绝于耳;左边,一个妇人跌跌撞撞的跑来,边跑边喊道:“平安!快跑!平安……跑啊!” 于是他便跑,那些少年在追。 妇人捡起泥块冲着那些少年砸过去,凶神恶煞的喊道:“再欺负我儿,回头都砍死了!” 那些少年一哄而散…… “阿娘!” 睡梦中的他泪流满面。 …… 洛阳,当贾平安一行到了时,洛州别驾李营持出迎,随即一行人被安置在了城中。 沐浴更衣后,许敬宗去出席洛阳官员的招待宴会,贾平安不在邀请的名单中。 包东明显的怒了,“下官花钱收买了一个小吏,说是上官说扫把星一来准没好事,再说了,此子乃是百骑统领,一条狗罢了,也配咱们宴请?” 骂贾平安是狗,那我也是了……明静大怒,“欺人太甚!” “生什么气?” 贾平安却很是平静。 这人莫不是冷血?明静都觉得怒不可遏,可当事人却一副没事人的模样,让人齿冷! “他们越是这般说,就越说明他们在忌惮我!”贾平安从容的道:“都淡定,此事涉及颇广,各个折冲府之间是谁在串联?长安是兵部和左屯卫有人勾结,洛阳呢?” “此事在那些人看来是完结了,心中有鬼的也安了心,可咱们突然来了洛阳,许公乃是陛下的心腹,咱们百骑更是陛下的人,他们若是心中没鬼,必然是坦然大方。如此,当是有问题。” 包东叹道:“话是这般说,可从何处着手?” 明静看来做了功课,自信的道:“我以为当从折冲府入手,一旦寻到了情弊,当即拿下,随后拷打询问。” 这个女人看来是被我怼多了,竟然知道上进……贾平安说道:“折冲府的调动,也得报与地方官。而且……那些折冲府是如何统一行动的?” “是啊!”明静的自信恍如沙滩上的建筑,一下就垮塌了。 她看了贾平安一眼,心想此事可是难办,贾平安会从何处入手? “我觉着,要不就从洛阳官员入手。” 明静又找到了自信。 “你就不能多一些立场?一会儿从军中,一会儿从官员,左右摇摆。” 女人,呵! 你不怼我会死? 男人,呵! 明静翻了个白眼。 贾平安分析了一下,“洛州刺史曹科不是那边的人,但也不算是陛下人,属于逍遥派。河南道有数十折冲府,洛阳这里能影响多少?这些问题是我等要去查探的。” 晚些许敬宗饮酒回来,破口大骂。 “那些洛州官员交头接耳,说我等无事生非,无事找事,老夫一怒之下就呵斥了数人。” 老许果然还是那等作风,一旦不如意就要说话。 “许公,曹科如何?” 曹科这位刺史的态度很重要。 “曹科就坐在那,和木雕神像一般。”许敬宗冷笑道:“老夫看此人是想袖手旁观,不管结果如何,谁都没法说他的错。” 这就是逍遥派。 许敬宗的面色阴晴不定,在室内负手转悠几圈,止步道:“洛州别驾李营持还算是不错,对老夫颇为照顾。老夫在想……越是不喜欢老夫来洛州的,必然就是惧怕老夫的手段……” 贾平安:“……” “老夫当年也曾叱咤风云。”许敬宗皱眉,“若是老夫出手查清了此事,以老夫刚正不阿的性子,定然会把他们一网打尽。如此,他们这是怕了,于是便冷嘲热讽,想乱老夫之心!卑鄙无耻!” 你这个是自娱自乐啊! 贾平安很无奈。 “小贾,你说说可是如此?”许敬宗负手而立,若非贾平安知道他的根底,定然会以为这是个正人君子。 “许公,你在洛阳可有熟人?”此事还得要寻个内应。 “熟人有不少。” 贾平安心中一喜,“那便联络一番。” 许敬宗干咳一声,“都是仇人。” 贾平安捂额,“此事麻烦了。” 老夫…… 许敬宗有些羞愧,但羞刀难入鞘,就说道:“你等着,老夫去寻一个来。” 老许说做就做,随即带着人出去。 “要隐秘!” 贾平安觉得自己迟早会被老许气死。 “你小觑了老夫。” 许敬宗进屋一趟,出来时,竟然便了个人,脸都白了许多。 “许公你这是抹了什么?” 明静看着他的白脸,不禁心动了。 若是我也有这等东西该多好? 许敬宗干咳一声,“你一个内侍要这等东西作甚?” 我是女人! 明静暗怒。 许敬宗从身边走过,贾平安嗅到了些脂粉味,不禁就笑了起来。 老许竟然买了脂粉,这多半是要带回去给谁的吧。 许敬宗出去转悠了一圈,寻到了一个小吏回来。 “赵雄在洛州认识不少人,那个小贾,你问问。” 赵雄有些拘束,等得知贾平安的身份后,坐都不敢坐,起身束手而立。 明静好奇的问道:“为何如此惧怕?” 赵雄干笑道:“听闻武阳伯在长安很是威武。” 我何时才能有这等威势? 明静在琢磨着。 贾平安简单问了话,随后让人带着赵雄出去。 “如何?”许敬宗一脸期冀的问道。 毛用没用……但话不能这般说,会伤了老许得玻璃心,贾平安笑道:“很有用处。” 他在眯眼沉思。 “当初左屯卫事发,武定折冲府折冲都尉常岱自尽,两个果毅都尉,吴欢遁逃失踪,只剩下一个鲁石主持折冲府事务。可见武定折冲府问题最大。” 贾平安屈指叩击着大腿,“另外,其它折冲府并未有人主动请罪,可见此事复杂。” 许敬宗点头,“小贾,还有一事你却忘记了,抽点天下折冲府将士乃是兵部之责,折冲府的都尉们兴许不知情。” 这个问题贾平安早就想过了。 “麾下去了何处都不知情?”贾平安觉得这一条说不通,“至少是漠视了兵部的错误。” “其实……”贾平安眯眼道:“此事与士卒无关,要紧的是那些跟随去了长安的低阶将领。那些校尉,以及队正。左屯卫里,那些人被编为一体,校尉和队正一蛊惑,那些麾下都是洛阳人,你说他们会不会响应?” 这便是伏笔,以及杀招。 外面来了个百骑,“许尚书,武阳伯,刚才有人投了一份文书进来。” 难道是我许某人的德行感召了那些贪官污吏?许敬宗眼前一亮,“拿来看看。” …… 晚安! 第412章 本官贾平安,大唐武阳伯,百骑统领 “等等!” 明静突然叫住了许敬宗,然后小心翼翼的摸出了一块皮子包住手,这才接过书信,顺口吩咐道:“你快去洗手。” 这娘们竟然知晓接触不明来历的东西需要洗手消毒? 贾平安笑了笑,“不至于,再说了,什么毒用手接触就能让人毙命?” 这不是后世,没有那等人类自己弄出来的生化武器。 是哈!但我明静怎么能输? 明静皱着细眉,“若是疫病呢?” 你以为疫病满大街都是?现在是夏季,而且洛州这里并无疫病,你去哪弄疫病的病毒? “打开看看。”贾平安懒得和她怼。 书信打开,摊在了案几上。 “字迹很丑,而且很不自然。”明静皱眉,“这难道是一个初通文墨的人写的?” “你忘记了一件事,左手。”贾平安仔细看着。 是啊!左手拿笔,写的可不就是这等丑陋不堪的字体吗? 贾平安怎地懂的那么多? 书信里写的很简陋,内容却很震撼。 “说是武定折冲府里有人想灭口,折冲都尉常岱自尽之事不明不白……” 嘶! 许敬宗没想到问题竟然这般严重,“此事怕是不在折冲府了。” 贾平安点头,“是外界介入之后发生的事,不过此人说常岱自尽之事不明不白,这是为何?” 包东在琢磨着,“会不会是灭口?” “目前不能确定。”贾平安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灭口,但…… “这封信来历不明,若是有人想误导咱们,那便是个圈套。”许敬宗一脸睿智的模样,“老夫觉着,该查查洛州那些人。” “下面的折冲府定然有了发现,是谁在中间压下了疑惑,那人定然巧舌如簧。”贾平安看了明静一眼。 我巧舌如簧吗? 明静大怒。 “此事要查。” 贾平安起身,“包东带着些兄弟,咱们一起去武定折冲府看看。” 一行人出了驻地,贾平安扫了一眼,然后径直走向了斜对面蹲着的一个男子。 男子躲在墙下打盹,听到脚步声茫然抬头,“郎君……” 贾平安狞笑道:“谁让你来的?” 男子缓缓起身,“郎君说什么?” 贾平安解下长刀,连着刀鞘一下拍去。 呯! 男子的脸颊被重重一击,旋即张嘴喷了一口血,血中还夹杂着牙齿。 “拿下问话。” 贾平安转身就走。 两个百骑一阵拳打脚踢,随后拖死狗般的把男子拖回了驻地。 包东问道:“武阳伯为何发现此人不妥?” 贾平安淡淡的道:“那人看似在打盹,可却是把下巴搁在手臂上,打盹最舒服的便是把额头搁在手臂上,下巴一搁,重心不稳,脖颈无法放松,如何能打盹?而且我出来时,此人飞快的抬眼看了一下。看就看吧,随即就低头,心中无鬼,为何怕我?” 想当年我也是打盹大军中的一员,对各种打盹姿势的研究堪称是专家。 那个时代…… 贾平安有些唏嘘。 晚些到了武定折冲府。 折冲府平日里只是维系着一套班子,而其他人都在家中务农,到时间就集结,由都尉等人指挥操练。每年冬季的农闲时节折冲府会组织一次大规模的军事演练,相当于是演习。 这便是大唐的府兵制,平日里种地,闲时操练,寓兵于农。 折冲府里人不多,果毅都尉鲁石把他们迎了进去,苦笑道:“自从左屯卫之事发作后,常岱自尽,吴欢跑了,只剩下了下官在此,上面也不指派新的折冲都尉,整个武定折冲府都人心惶惶的。” 鲁石长相颇为粗豪,身材魁梧。举手投足间,武人的那种豪迈气息很是浓郁。 进了值房,有人煮茶。 谁知道这里还有没有内应?若是一杯茶毒死了我……贾平安笑道:“茶水别弄了,就是问话。” 鲁石摆摆手,煮茶的那人出去。 室内安静了下来,只有些许姜蒜味。幸而羊油还没放,否则就和厨房没啥区别。 贾平安沉声道:“武定折冲府之事的始末,你说一说。” “是。”鲁石说道:“当初折冲府抽调不少人去长安番上,后来轮换归来的兄弟说好些洛阳籍的都在左屯卫。我问过常岱此事,常岱说陛下刚登基,关内道那边不稳……” 关内道确实是不大稳当,后来阿姐登基后,径直选择了洛阳作为京城,便是想远离那个地方。 “常岱说洛阳这边对陛下忠心耿耿,所以抽调些兄弟去填补。” 贾平安点头。 鲁石叹道,“后来左屯卫之事发作,常岱就在值房……就是在此处……” 他抬头指指房梁,“常岱把绳子挂在上面,把自己吊死在……” 他指指包东站着的地方,包东不禁退后了几步。 所有人都脊背发寒,仿佛看到了常岱吊在房梁下,身体来回摆动的场景。 “吴欢呢?” “吴欢……”鲁石笑的很是无奈,“他先跑,常岱才自尽。” 晚些众人出了折冲府,明静分析道:“吴欢出逃,常岱自知难以幸免,于是自尽。看来吴欢才是大头目。” 贾平安皱眉,“可吴欢在逃,回去问问许公。” 老许在城中并不受欢迎,那些官员自从接风宴之后,就再也没邀请他去嗨皮过。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呐!” 许敬宗有些痛心疾首。 “许公,你可问过关于追捕吴欢之事?” “问过。”许敬宗骂道:“一群贱狗奴,只说是已经尽力了,城中搜索了数次,还出城追过,可一无所获。” “他能去何处?” 吴欢是这件事的重要人物,若是能抓获此人,撬开他的嘴,此事一半就查出来了。 贾平安换了便装,带着明静去了市场。 晚些,他寻到了一家酒肆。 “找谁?” 一个脖颈上能看到刺青的恶少用那种很叼的姿态问道。 “找死!” 被憋闷的太久的明静果然开始炸了,上前就是一拳。 呯! 恶少挨了一拳,随即撞开房门,摔进了屋里。 明静拍拍手走了进去。 酒肆里十余大汉正赤膊喝酒,个个体壮如牛。 他们缓缓看向明静,然后弯腰,从侧面拿起了横刀。 呛啷! 十余把横刀齐齐出鞘。 这便是你说的什么恶少窝子?怎么像是杀人越货的贼窝。定然是走错了地方……明静的脸上挂着强笑,“诸位……诸位这是在议事喝酒呢?我这便出去。” 她的身手是不错,可看看这十余大汉,当他们拎着横刀砍杀过来时,明静觉得自己会被乱刀分尸。 一个光头大汉起身走来,魁梧的身躯逼近,压迫感十足。 “你……” 明静刚想退出去,就见光头大汉笑了起来,然后说道:“贾郎君竟然再度来到洛阳,陈和尚欢喜不胜。” “陈和尚,你怎地变得这般文绉绉的?” 贾平安从明静的身边走进来,“怎地?这是要去哪里火并?” 陈和尚笑道:“最近有人想夺了我的地盘,这不,兄弟们枕戈待旦,一旦来了,砍杀了再说。” “来,贾郎君请坐。” 陈和尚过去,一脚踹开一个大汉,又捡起一件脱掉的衣裳抹了案几,骂道:“贾郎君来了,还不赶紧换了酒菜来?” 贾平安坐下,微笑道:“上次记得我来时,你这里还没那么多人,如今家业不小。” 陈和尚笑道:“这两年倒是弄了些兄弟,不过也惹了不少对头。不过男儿在世,没对头那活着有什么意思?” 贾平安点头,“来之前,许多多让我代为问好。” “哈哈哈哈!”陈和尚大笑了起来,然后问道:“多多可好?” “很好,一笔字写的越发的出色了。” 陈和尚是许多多老爹当年的兄弟之一,后来来了洛阳另起炉灶,上次贾平安来洛阳查李勣的事儿,就是寻了他襄助。 明静站在边上有些无所适从。 贾平安和这些恶少竟然谈笑风生…… 而且这些人是洛阳的恶少,他是怎么认识的? 许多多是谁? 一连串问题让明静有些懵。 喝了几杯酒后,贾平安说了来意,“左屯卫之事可有耳闻?” “此事前阵子在洛阳引发了不少事,听说过。”陈和尚笑道:“贾郎君可是来查探此事?” 聪明人! 贾平安点头,“吴欢逃了,我需要你帮忙打探他的消息。” 陈和尚眯眼不语。 你这是不给面子? 明静心想换了自己是贾平安,定然会呵斥。 贾平安却含笑喝酒,不以为忤。 良久,陈和尚说道:“那吴欢乃是本地人,若是出逃……洛阳之外唯有山里能藏人。周山不够险峻,游人多,不是好地方。龙门山更小,藏不住人。万安山也是如此……唯有花果山,不过花果山太远,若是吴欢一路往那边去,路上的关卡会拦截询问过所,所以……” 原来他不是不给面子,而是在盘算……明静觉得自己又学到了:要沉稳! 贾平安微笑道:“和我想的一般,吴欢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就还在洛阳城内。” 这里是后世的河南地界,地平,产粮大省。若是换了西南地区,逃一个人出去……到处都是山,想寻人便是大海捞针。 陈和尚举杯,贾平安喝了一口,“你人面广,此事帮我查一查。” 陈和尚点头,“好说。贾郎君放心。” 外面突然有人喊道:“陈和尚,出来受死!” 陈和尚眸色一冷,笑道:“是对头来了,倒是让贾郎君见笑了。” 贱笑不至于,可这声音怎么听着有些肆无忌惮呢? 贾平安颔首,这等事儿他不好掺和,只能等他们争斗结束后再说正事。 陈和尚霍然起身,“贾郎君稍待,等我杀退了那些贱人再来陪你饮酒。” 十余大汉冲了出去。 外南来了几个大汉,陈和尚大笑道:“杨伟,你这是来送死的吗?” “剁了他!” 身后的大汉在咆哮。 这便是大唐版本的抢地盘,只要不砍死人,把官差喂饱,怎么厮杀都没事。 而大唐百姓的胆子也非同一般的大,听到这里有恶少要火并,顿时欢喜的不行,许多人蜂拥而至,甚至有妇人背着孩子来看热闹。 对面的大汉冷笑道:“我可从不喊打喊杀,生意,自然是要和气生财。” “咳咳!” 几个官吏排开人群走了出来,为首的竟然是市令袁任。 袁任微微皱眉,额头上便有三道横纹,他淡淡的道:“提着横刀……这是要杀人?” 陈和尚随即收刀。 恶少和游侠儿有兵器不是稀奇事,长安城中的金吾卫都不管,你一个管市场的市令难道还要越俎代庖? 杨伟侧身笑道:“袁市令,这陈和尚抢了我的三家店铺,今日还带着人,拎着刀子准备寻我的麻烦,还请袁市令为民做主。” 他竟然寻了袁任来……这是用官府来压我!陈和尚怒道:“那三家店铺本不是你的,被我抢了来,与你何干?” 这些恶少们在市场里弄了店铺出租,每年收益不少。抢地盘一是抢夺保护费,二就是抢店铺。你抢我来我抢你,肉弱强食,便是丛林法则的体现。 杨伟冷笑道:“那是我的产业,凭什么被你等抢来抢去的?这天下可有这等道理?” 地下世界的规则自然和律法不同,更遵循丛林法则的那一套。可杨伟突然摒弃了这套法则,竟然寻了官府来压制陈和尚,这便是成了官贼勾结。 “兄长!”有恶少低声道:“杨伟怕是给了袁任不少好处,否则袁仁哪里会为了他出头?” 袁任目光转动,先是看了杨伟一眼,然后顶着陈和尚,淡淡的道:“不法之物,物归原主!” 陈和尚脑门上青筋蹦跳,双拳紧握。 那是兄弟们拼死从对头的手中抢来的啊!凭什么给杨伟? 可若是不给,袁任这个从六品上的市令随时都能封杀他,甚至一声令下,还能令军士来镇压了他一伙。随即死的死,流放的流放,顷刻间烟消云散。 彪悍的陈和尚面对袁任也只能哀求道:“袁市令,那些店铺早些时候是别的恶少所有,后来那恶少和人火并失踪后,被杨伟抢夺了去……后来我便带着兄弟和他争斗,夺了来……这不是他的东西!还请袁市令明察。” 周围的围观者大多知道这些事儿,有人说道:“那恶少是被人在夜里砍死了,随后不知埋在了何处。那杨伟就夺了店铺,都不是好人。” “可这杨伟有人撑腰,陈和尚却无人襄助,这亏是吃定了。” “吃亏只是小事,杨伟和他是对头,有了袁任做靠山,此后陈和尚一伙人怕是没了活路。” 陈和尚知晓这个道理,否则他会毫不犹豫的壮士断腕,把三家店铺交出去,换取袁任的既往不咎。 “小小恶少,胆大包天!”袁任冷笑道:“这里是洛阳市场,我说了交出来,怎地?谁不同意?站出来,让本官看看。” 在市场里袁任就是天! 杨伟得意的在笑。 陈和尚看了他一眼,杨伟的眼中迸发出了些狠辣之色,这是要斩草除根之意。 先拿到三家店铺,旋即再一步步逼迫陈和尚退后……最后退无可退,陈和尚手下的兄弟自然就散伙了。 到了那时,陈和尚便是案板上的肉,随意他处置。 “我不同意。” 酒肆里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贾郎君! 陈和尚心中暗自叫苦,心想你也压不住袁任啊! “谁?”装比被人反驳,袁任的火气一下就冲起来了,骂道:“贱狗奴,滚出来!” 他一摆手,两个小吏冲了进去。 周围的人惊呼一声。 噗噗噗! 里面传来打斗的声音,少顷,两个小吏被打了出来,倒在地上惨叫。 当先出来的是明静。 好一个俊美的男子! 连袁仁都被这等美色给迷住了一瞬。 随即贾平安走了出来。 他看了陈和尚一眼,见他面色涨红,敢怒不敢言。 上次陈和尚就帮过他的忙,此次他带了些财物来作为感谢。可看情况……这些钱财基本上能省下了,顺带陈和尚还得欠他的人情。 多谢了! 贾平安上前,哪怕是便服,可袁仁却眯眼道;“郎君何人?” 这是要盘根脚! 贾平安问道:“陈和尚,那杨伟可是恶少?” “是。”陈和尚说道:“这杨伟手下还有一帮兄弟,平日里经常干些见不得人之事,连恶少都不屑这帮人。” 杨伟骂道:“贱狗奴,凭你也敢诽谤耶耶吗?” 贾平安存心要省钱,自然要把声势弄大些。 他疾步过去,拔刀出鞘,反转刀口就是一刀。 杨伟还没来得及叫喊,就被一刀背劈在了手臂上。 “嗷!” 惨叫声中,贾平安再上前,横着用横刀侧面抽打在杨伟的脸颊上。 呯! 清脆的声音中,杨伟的惨嚎戛然而止。 接着贾平安就是一膝。 杨伟双膝跪地,双手捂着小腹,身体前倾,用额头抵在地面上,身体因为剧痛而颤抖着。 贾平安收刀,侧身看着袁任。 此人是谁? 当着我的面动刀,好大的胆子! 贾平安是从酒肆里出来了,袁任觉着此人就是恶少。 不,这等大胆,唯有游侠儿! “拿下!” 他厉喝一声,又忌惮游侠儿的肆意不法,于是就往后退。 贾平安按着刀柄,面对扑过来的小吏们淡淡得道:“本官贾平安,大唐武阳伯,百骑统领!” 瞬间,小吏们惶然止步。 袁任面色惨白。 陈和尚不敢置信的看着沈安。 第413章 哎呀!是谁叫我?(感谢新盟主“ps人懒”) 跪倒的杨伟听到了百骑统领这话,连疼痛都被暂时忘记了,双手撑地,抬头看着贾平安,“这般年轻,袁市令,这是个骗子!” 是啊! 这般年轻……说武阳伯过得去,那些袭爵的年轻人不少。但要说什么百骑统领,这不是玩笑吗? 有人笑道:“竟然出了个骗子,今日可算是开眼了。” 武阳伯? 不知道。 但百骑统领……袁任记得说是个年轻人,据闻和宫中的武昭仪姐弟相称。有人说那人是扫把星,有人说那人是靠着枕边风上位…… 但所有的传言都指向了一点:百骑统领是个年轻人。 作为洛阳市场的市令,袁任就知道这些。 他觉得百骑距离自己很远,可眼下却有个年轻人说自己就是百骑统领。 他面色大变,看了陈和尚一眼。 陈和尚的神色……惊喜,也有些释然,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但……好歹得试试,袁任颤声道:“有何为凭?” 贾平安拿出了鱼符! 有小吏过来看了,惊呼道:“是他!” 袁任的身体一个摇晃,喊道:“拿下杨伟!” 百骑此次下来查左屯卫之事,这事儿他昨日就听了一耳朵,若是顺手把他带进去…… 他必须要自救! 可贾平安却想着要让陈和尚记恩,不但把以前和此次的人情还了,还得有剩余。 “袁市令,礼部许尚书便在洛阳,回头你就等着被处置吧。” 贾平安转身进去。 “武阳伯!” 袁任傻眼了。 年轻人气盛,我当众收拾杨伟给你赔罪,这难道还不够? “武阳伯!”他知晓自己一旦被弹劾,随即就是断崖式的完蛋,很有可能会被丢到某个穷乡僻壤去。 他刚冲过去,就被明静喝住了。 “贪官污吏!滚!” 明静最恨的便是这等官贼勾结之人。 酒肆里,陈和尚躬身行礼,再抬头时,眼中有掩饰不住惊喜,问道:“贾郎君上次来还只是百骑的一个……” 一个渣渣! 贾平安知晓自己上次来洛阳的身份很尬,但人生往往就是这般让人意外,看似不经意的坚持,却给自己带来了丰硕的果实。 “承蒙陛下看重,我如今已是百骑统领了。” 话一说,在这些大汉的眼中,贾平安仿佛就多了威势,魁梧高大了不少。 这个便是自动脑补,把权势脑补在了贾平安身上的结果。 “那袁任……” 陈和尚迟疑了一下,“其实那袁任吃了这么一次亏,以后定然不敢对我下手,留下也无妨。” 可我欠你的人情怎么还?用钱还?表兄上次还说我花钱大手大脚的,以后怎么给三个孩儿存家当。 所以,能省则省啊! 贾平安淡淡的道:“我远在长安,若是这里有何变故,那袁任定然会变本加厉的收拾你等。那时我在长安鞭长莫及,既然如此,不如斩草除根,为你等去除了这个后患。” 好一个义薄云天的武阳伯……陈和尚起身拱手,“此后但凭武阳伯吩咐。” 那些大汉都起身拱手,“这条命便卖给了武阳伯!” 我若是把这些人收为己用,渐渐的组建一个庞大的社团……以后不但能在朝中叱咤风云,还能在江湖中呼风唤雨…… 贾平安意动了一下,但想到一旦曝光后给自己带来的巨大负面作用,就压下了这个想法。 他走出了酒肆,外面残留的几个看热闹的人用敬畏的目光看着他。 “你为何暴露身份?那些人会盯着陈和尚他们。”明静觉得贾平安这是在害人。 “我是百骑统领,天然便是罪恶的客星。我此次来借用陈和尚帮忙之事瞒不过有心人,既然如此,我自然要让那些人知道……但凡欺负了我的人,那便要做好倒霉的准备。陈和尚只是恶少,那些人身娇肉贵,哪里肯为了一群恶少而冒险?” “我怎么觉着有人在盯着我们?”明静想回头。 “别动。” 后面就是个恶少,是陈和尚的人……贾平安轻声道:“我早就发现了。” 贾平安果然是百骑之虎! 明静心悦诚服了一瞬,然后返回了互怼模式。 “那人是谁?” “大概是觊觎你美色的男子。” 明静低头看看一马平川的胸前,“这样还有人觊觎?” 贾平安随口道:“有人喜欢男子。” 明静面色古怪的看着他,“不会是你吧?” 耍流氓?贾平安看了她一眼,“今晚你可试试?” “如何试?”明静问道。 “今夜子时你可来我的房间,你便会知道我喜欢女子还是男子。” 呸! 明静呸了一下,“不要脸!” “对了,你为何不把常岱自尽那日在折冲府的官吏叫来问话?” “因为……若是有人知情,定然会被灭口。不过兴许有人知道些什么不敢说,所以我派了兄弟们在盯着那些人,若是有动静……” “你这是守株待兔。” “……” 一路斗嘴,回到驻地后,有百骑禀告道:“武阳伯,先前拿获的那人说是有人花钱请他来盯着咱们,消息晚些有人来要。” 娘的,那些人看来是有些心虚,所以胆小如斯。 刚坐下,包东急匆匆的来了,“有兄弟失踪了。” 贾平安霍然起身,“在何处?” 包东说道:“早上下官派了那个兄弟去查常岱的家人,可一直未归,先前下官派了兄弟去查问,那个兄弟竟然失踪了。” “最后在何处出现?” “上林坊!” 贾平安略一思忖,“寻了许尚书来。” 老许听闻此事后,“老夫去寻李营持,让他帮忙。” 这等事儿只能出动巡城的军士去查。 晚些,军士出动了,一同出动的还有一些小吏。 贾平安在等待消息。 直至关闭坊门时,依旧没有得到好消息。 “武阳伯,又来了书信。” 那人又投送了一份书信。 “说了什么?” 贾平安在盘算此事。 “说常岱不是自尽,而是被灭口。” “此事有趣了,此人先前是说可能,如今却肯定。”贾平安垂眸,“若常岱是被灭口,那么他们想掩饰什么?” “为了掩饰追查上去。”明静想到了。 这个娘们不蠢,只是以往只顾着炼丹快活,所以不谙世事。 “对,若是常岱被灭口,就说明常岱知晓上面有人和左屯卫之事有关,那人……是谁?” 当夜贾平安想了许久。 第二天一早,他就带着人去了武定折冲府。 鲁石已经到了,笑着把他迎了进来。 “吴欢可能没死!” 贾平安随口说道。 鲁石愕然,“可寻到了吗?” 此人不是演技出彩,便是无辜之人……贾平安说道:“还未曾找到,不过有了眉目。” 常岱若是被灭口,能杀他的有谁? 谁都可疑! 贾平安进了值房,突然问道:“常岱自尽时,谁在值房外?” 鲁石说道:“并无人。” “是吗?”贾平安起身,“把当时在折冲府的人都叫来,我一一询问。” 鲁石出去交代。 十余人被叫来,从别将开始一一询问。 最终一个文吏开口,“那日下官在值房里,就听到常都尉的值房里有动静,就几下,下官也没注意,晚些就传来常都尉自尽的消息。” 有戏! 贾平安微微昂首,包东出去。 晚些包东回来,俯身低声道:“此人这两日在家并无异常。” 贾平安早就派人盯住了可能的知情者,此人就是其中之一。 那么就是无意! 贾平安起身道:“先带他出去。” 小吏被带了出去,晚些贾平安出来。 “你的值房在何处?” “就在第三间。” “带我去。” 贾平安和小吏,外加鲁石等人进了小吏的那间狭小值房。 值房里的文书不少。 “都噤声。” 贾平安带头默然。 众人都不知所以。 晚些,那边值房传来了声音。 呯! 很细微的声音,还有微不可查的嘎的一声。 贾平安问道:“那日你听到的可是这个声音?” 小吏仔细想了想,“不是。” “那再听听。” 接着又是轻轻的一声。 “可是这个?” 小吏摇头。 “换一个!” 那边沉默了一下,接着就是嘭的一声。 小吏皱眉。 连续几声之后,声音越来越小。 小吏抬头。 贾平安看了鲁石一眼。 鲁石对他笑了笑。 “这个声音……像!”小吏说道:“那日先是嘭的一声,接着有几声比较小。” “都来!” 贾平安当先出去。 大伙儿跟着进了常岱的值房,只见房梁上吊着绳子,下面站着一个百骑,双手拉着绳子。而另外几个百骑在奋力的把一个浑身瘫软的同伴架在墩子上,把他的脑袋努力往绳套里套。 “成功。” 随后几人离开,一个百骑双手拉着绳套,身体悬空,绳子来回摆荡,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边上案几倒地,一片狼藉。 贾平安回身,“先前测试的是一个正常人心丧若死自尽的过程,套绳子时不会发出声音,畏罪之下,常岱会尽力避免发出声音……” 他在看着鲁石。 鲁石回以惊讶的微笑。 你看我作甚? 贾平安借着说道:“自尽时,常岱的脑袋套进去,随即会踢开墩子,来个声音。” 一个百骑把墩子踢倒。 呯! 很细微的声音。 “值房里所能听到了就是这个声音,若是外面有杂音,压根就没法听到。” 我抓到了你们的尾巴! 贾平安自信的道:“随后再次听到的声音,第一次是动手偷袭,打晕了常岱。人倒地之后发出的声音,很闷。” 一个百骑来了个背倒。 嘭! 小吏神色微动,“就是这个。” “接着边上砸倒东西的声音。” 案几倒下,上面的东西落下,声音细微。 接着几个百骑上来,先是弄绳套,然后再奋力把倒下的百骑弄上去。 “若是发生了打斗,常岱会喊叫,会呵斥。唯有偷袭,方能不发出大动静制住这样的悍将,至于自尽……” 贾平安盯着鲁石,“自尽的话,外面压根就无法听到动静!而常岱……便是死于灭口!” 鲁石的眼皮子跳了一下,呼吸急促的道:“竟然是如此吗?” 你装的和影帝一样,那日……贾平安问道:“发现常岱自尽时,鲁石在何处?” 有人说道:“鲁都尉从茅厕急匆匆的跑了出来。” 拉的这般凑巧? “是谁率先发现常岱自尽?” “下官!”一个官员举手,看来被问过多次了,很自觉的说道:“那日下官去寻常都尉有事,一推门……” 他的眼中多了恐惧之色,“一推门便看到屋里吊着一个人,微微晃荡。” “那一日……看门的是谁?” “那日看门的军士不轮班。” 鲁石看来很清楚。 越是这般胸有成竹,就越说明此人有问题。 可我早有准备!贾平安淡淡的道:“带了来!” 一个男子被带了进来。 贾平安问道:“那日你看门,在常都尉自尽前半个时辰之内,有谁进出?” 男子在路上就被问过了,此刻流利的道:“无人进出。” 鲁石神色黯然。 “那么……一个时辰前呢?” 男子说道:“一个时辰前我被叫去……” “谁叫你?” 男子看了鲁石一眼。 果然,此事洛阳官府压根就没认真查探! 有人在搞事! 贾平安指着鲁石,“拿下!” 两个百骑扑过去,鲁石一边反抗一边说道:“武阳伯为何如此?” “常岱自尽在何时,被人发现之时?为何不能是一个时辰之前?为何不是两个时辰之前!” 鲁石被控制住了,奋力挣扎着,“洛州的仵作验过尸……” “洛州……便是个笑话!”贾平安意气风发的道:“要想偷袭常岱,唯有同伙,而此人定然地位不低,否则只能站在常岱的身前,偷袭风险太大……” “鲁石偷袭常岱,随后有数名同伙一起动手,把常岱弄上了绳套,活生生吊死了他,那几个同伙何在?就在看门的军士被叫到鲁石那里之后,从大门进来,又从大门出去……” 那军士懵逼,贾平安问道:“那日你在鲁石那里待了多久?” “下官当时寻他有事!”鲁石奋力挣扎着。 军士说道:“那日鲁都尉叫了我去,让我说说最近有哪些人进出,还说有人钱财被盗,定然是我看门不尽心……前前后后许久,我记得出门时脊背全是汗。” 贾平安微笑道:“鲁石,你很闲?” 鲁石嘶声道:“你这是污蔑陷害!长安的……” “长安的什么?” 贾平安的眼中多了兴奋之色,不禁一笑。 “人在绝望时,第一个念头想到的便是救星。按理你首先想到的该是兵部,可你想到的却是长安,来,告诉我,长安谁能救你?” 贾平安冷笑道:“折冲府不隶属地方,由兵部和各军管辖,说说,你在绝境时为何第一想到的便是长安的谁?是长安的某位权贵或是官员吧?” 鲁石被按倒在地上,努力昂首,嘶吼道:“我说的是长安的父老……” 你以为你是狄仁杰吗?你以为自己是况钟吗? “长安的父老管不着你,长安的父老也管不着折冲府,你想所说的不外乎就是长安的某人。” 贾平安负手看着他,“本官问过,那常岱和洛州的不少人交往甚密,一个折冲府都尉哪来的这等人脉?本官再查了常岱的履历,此人在军中多年,履历深厚,结识了许多将领,而往左屯卫塞人,居中协调非得此等人不可……” “于是常岱就为了此事四处协调,此事中有多少人涉及他一清二楚,不灭口此人,那些人将寝食难安……” “而你!”贾平安踢了鲁石一脚,“你偷袭了常岱之后,随即就把门子叫了进来,而同伙趁机进了值房,把昏迷的常岱活活吊死……畜生!你可还有话说?” 鲁石面色惨白,众人一看,哪里还不清楚此人就是那个内应。 “这是污蔑!” 鲁石在嘶吼着。 “污蔑?”贾平安冷笑道:“你恰好在那时把守门的军士叫进去,一番无聊的扯淡吓唬住了他,也拖延了时辰。” “这是巧合!”鲁石的面色潮红,身体在颤抖。 “好吧,这是巧合。”贾平安微笑道:“那为何发现常岱自尽时……对了。”,贾平安指着那个官员问道:“你当时去寻常岱办事,事先可有准备?” 官员点头,“下官手中有仓库各色物资的数目不清,先寻了鲁都尉,鲁都尉说不清楚,于是下官便去寻了常都尉。” “看看!”贾平安摊开手,“此人先去寻你,随即你便说不知情,随后就去了茅厕……我敢打赌,你清楚那些物资的数目,你说不知,只是想让此人去寻常岱核实罢了。否则常岱的尸骸一旦吊久了,仵作都不好作伪!” 贾平安森然道:“鲁石,这也是巧合吗?” 洛州官员绝对有问题,竟然把此事轻描淡写的就糊弄了。 但此刻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此刻贾平安需要钉死鲁石,打响洛阳第一枪! “贾某随行带了精通刑讯之术的手下,鲁都尉,可要试试自己的毅力吗?” 鲁石只是喊冤枉污蔑。 贾平安走了出去,“拷打问话。” 明静跟着问道:“那些人为何不灭口鲁石?” “一个折冲府两个都尉自尽,一个都尉逃跑,那些人不好糊弄。留下鲁石便是误导我等。那些人自信满满,以为能糊弄过去,可陛下的眼中却不揉沙子。” 李治不是小白兔,而是猛虎,一群腐朽的老门阀世家竟然觉得能在此事上压住皇帝,真是得意忘形了。 里面得惨叫声不绝于耳,但鲁石一直不肯说。 刑讯的百骑出来,惭愧的道:“武阳伯,那鲁石嘴硬,下官无能。” “难怪能被留下来。”贾平安冷笑道:“这是要逼我出大招……彭威威!” 明静发现包东的面色一变,竟然有些畏惧之色。 是谁? 她心中一凛。 “哎呀!谁叫我?” …… ps人懒,熟悉的id,老兄弟了,谢谢。 第414章 发动,你太平了 明静在百骑也算是‘一霸’,可百骑依旧有些人事她不清楚。 比如说刑讯这一块。 为了加强刑讯的能力,贾平安在元从禁军中征募了一次,那次来了三人,最后留下一人。 是谁? “哎呀!是谁叫我?” 哎呀这一声叫的细声细气的,呀字竟然是第三声,而且还拖长了腔调。 明静只觉得脊背发寒。 一个百骑从右侧过来。 黝黑的脸,粗手粗脚的,但却能看到些妩媚之色。 我是疯了吗?竟然能看到妩媚? 明静打个寒颤。 她发现包东的脖颈上全是鸡皮疙瘩。 贾平安呢? 那个lsp什么样? “去,那个人交给你了,我只要口供。” 贾平安看着很是平静。 “士为知己者死。”彭威威鄙夷的看了明静一眼,然后拱手,“我这便去伺候他。” “辛苦了。” 贾平安在微笑。 彭威威进了房间,见有人来,就皱眉,“哎呀!我行刑不能有外人在,出去!” 等人出来,嘭的一声,房门被关上了。 明静双手抱臂靠近了贾平安,“那个……你觉着他会如何拷打?” 我怎么知道?但我能幻想……贾平安幻想了一下满清十大酷刑,不,是比那个更让人绝望的刑罚,“定然是让人兴奋的手段。” “啊!” 里面传来了一声惨叫,声音听着不对劲,不像是剧痛,而是像…… 明静的手臂上全是鸡皮疙瘩,“以前道观里有人说遇到鬼了,就是这么惨叫的。武阳伯,这人邪性。” 彭威威动过两次手,一律不许人旁观。事后有人禀告,说那惨叫声就像是见鬼了一般。 贾平安也觉得脊背发寒,但好歹此人是自己的下属。 明静见他不回话,就不悦的道:“你为何不回复我的话?” 在乎你的人都是秒回,不在乎你的人都是月回……贾平安说道:“是有些邪性,不过人才就是这般的特立独行。” “啊!” 惨叫声渗人。 “要不,你去看看?” 女人的好奇心有时候能害死猫,平日里见到一只老鼠或是蟑螂都会被吓得半死的她们,在某些时候,面对某些诡异的事儿时,却敢于浑身颤抖着去探险。 贾平安淡淡的道:“你去看吧,我特许了。” “你说的?”明静真的好奇彭威威是用了什么手段,于是犹豫了一下后,缓缓往房门去。 “你别过来!” 鲁石突然尖叫了起来,就像是即将遭遇野蛮的那个啥。 “哎呀!你可愿说了吗?” 明静只觉得毛骨悚然。 “哎呀……” “啊……啊……啊……” 惨叫声太过惊悚,吓得明静转身就跑了回来,躲在贾平安的身后瑟瑟发抖。 “救命!我说了,救命!武阳伯,求求你让他走,我说了……” “总是有人想试探底线,何苦来哉!”贾平安微微叹息。 房门打开,彭威威走了出来,黝黑的脸上全是欲求不满的唏嘘,“武阳伯,可有那等真正的硬汉吗?” 我! 贾平安随即进了房间,鲁石上半身赤果,下半身就穿着一条犊鼻裤,伤痕累累,但却不知道彭威威用了什么手段。 “说话。” 鲁石喘息着,一种叫做惊魂未定的情绪让明静不禁回身看了彭威威一眼。 彭威威正在出去,背影看着格外的萧索和寂寞。 怎么像是当年那位在道观里论道独孤求败之后离去的背影呢?明静有些怅然。 “常岱是我弄晕的,他们说不能弄死,否则仵作不好做。” “谁指使,谁参与?” “常岱想先发制人!”鲁石面色惨白,“左屯卫之事发作后,常岱惶然不安,随后召集我和吴欢议事,说陛下定然是要杀鸡儆猴,如此要对口供,可他当日浑身杀气腾腾的,吴欢就跑了,随后我觉得不妙,就寻了几个心腹一起下手……” “谁指使的?” 知道了凶手,剩下的事儿贾平安就不关心了。 鲁石摇头,“无人指使。” “彭威威……”贾平安再度祭出了那位刑讯好手。 鲁石浑身颤抖:“武阳伯,真是无人指使!” “那仵作为何会配合你?” “仵作是我的堂弟。” 贾平安回身出门。 明静失望的道:“后续怎么办?” “接着寻吴欢!”贾平安仔细想了想,“两次送信的那人是谁?” 随即百骑开始在洛阳城中查探。 许敬宗也在给当地官员施压。 他骚扰多了,竟然有官员来驻地告诫,“许尚书,我等已经尽力了,此事还得看天意。若是不妥,我等便上疏长安,请陛下做主。” 这是想告御状。 许敬宗突然就笑了,“尽管去。” 李治对老许格外的信任,贾平安估摸着这等告御状,多半最后就成了‘堂下何人,为何状告本官?’ 这是遇到流氓了。 官员拂袖而去。 “老夫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许敬宗的声音不小。 回过身,他认真的道:“小贾,你如今也算是陛下的心腹了,老夫便传授你些手段,如此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老许的所谓手段多半不堪入目。 李治并未把我当做是心腹……好吧,这么说有些没良心,好歹是李治护着我免受长孙无忌和老关陇那些人的镇压,否则此刻我多半是在某个塔底唱着千年等一回…… “武阳伯!” 贾平安刚想拒绝,包东来了。 “陈和尚来了。” “带了来。” 陈和尚被带进来,“武阳伯,有兄弟查到了,吴欢最后出现在上林坊,随后就失踪了。” 贾平安猛地一惊,“那个兄弟也是在上林坊失踪。” 百骑倾巢出动。 “让坊正和坊卒带着咱们的人一家家的查。” 贾平安站在那里,就像是个匪首般的喊道:“把马车带来!” 两辆马车被带了过来。 “掀开!” 覆盖的布被掀开,一串串铜钱,箱子里的绸缎让人眼花。 “但凡提供消息抓获了吴欢,赏两万钱。提供消息寻到百骑那位兄弟的,赏……三万钱!” 周围有围观的,马上就惊呼了起来。 “钱都在这了,童叟无欺!”贾平安继续说道:“还有,此事保密!是谁寻到的,只需和百骑的人说,该如何不引人注目收钱,此事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坊正随即带着人一家家的查问。 “若是坊正他们找出来的呢?”明静觉得这钱给的太多了些。 “绝对不会。”贾平安知晓百姓的力量,只要能发动起来,这些真不是事。而官府往往就轻视、无视了这股力量,所以常常扑街。 “你就那么笃定?”明静看着有些不舒服,不时的深呼吸。 这女人用布条把凶勒的太紧了,此刻定然难受……“你那个……偶尔该透透气!” “什么透透气?” 明静一怔,贾平安起身过去了。 她低头看看一马平川处,羞恼的道:“贱人!” 消息在上林坊中不断蔓延,但贾平安却觉得慢了。 “包东!” 包东第一次干这等事,有些没经验,满头大汗的跑来。 “叫嗓门大的兄弟一路喊,每个地方都喊到。” 包东楞了一下,“也好。” 也好? 那是你们没见过发动起来的百姓有多可怕,能迸发出多大的力量。 晚些,上林坊里到处都回荡着喊声。 “但凡帮助百骑寻到吴欢的,赏两万钱!但凡帮助寻到失踪百骑的,赏三万钱!” “钱财就在外面,验证了就能拿钱。” “……” 沸腾了! 整个上林坊的百姓,但凡能动弹的都出来了。 连老人都杵拐出来,颤颤巍巍的道:“老夫小时候在前面那条沟里玩耍过,那里有个大洞,大郎,带着锄头来挖!” 有孩子喊道:“阿耶,我知道有个狗洞!” …… 一个废弃院子的厢房侧面堆积着一些枯枝,有声音隐隐从地下传来。 “百骑竟然来了吗?” 黝黑的地下洞穴里,吴欢说道:“你说,我若是出去,武阳伯会如何?” “呜呜呜!” 边上,那个失踪的百骑被绑着,吴欢拔掉堵嘴的布团,“你别逼我,否则我会杀人,随后自尽。” 百骑喘息了几下,“武阳伯在长安有个匪号,叫做以德报怨,你这样的……你暗算了我却不杀,这便是立功。还有,此事还得看你在左屯卫一事中的责任。” “我只是分了些钱!”吴欢骂道:“常岱要灭口,我只能跑,随后竟然听到常岱自尽的消息,我就觉着不对劲。我要是出去,定然会被人灭口。” “你可知晓……武阳伯连长孙相公都不怕。” “果真?”吴欢心中欢喜。 “当然是真的。” 我说谎了,但只是为了大局!百骑说道:“武阳伯悬赏那么多,咱们能躲多久?那些孩子最喜欢折腾这等地方,上面的枯枝一旦被搬掉,那一层破席子哪里能瞒得住人!” “是啊!” 吴欢心中微动,却担心是谎言,就拔刀抵在百骑的脖颈上,“你若是说谎,我一刀……” “但凡帮助百骑抓到吴欢的,赏两万钱!但凡帮助寻到失踪百骑的,赏三万钱!” 百骑笑道:“武阳伯为了寻你只是出了两万贯,为了寻我却出了三万贯,你有本事便一刀剁了我,有这等上官,我死而无憾了。” 是啊!为了手下竟然悬赏那么高,比我还多出一万钱,可见那位武阳伯义气无双,如此……吴欢问道:“你说,若是我主动出去,那些赏钱可都是我的了?” 这个脑回路太过清奇……百骑:“……” 吴欢越想越觉得有搞头,就掀开了头顶的破席子,奋力把枯枝挪开,然后把百骑提溜上来,扶着他走了出去。 包东正在喊话,“……但凡帮助寻到失踪百骑的,赏三万钱!” 明静在后面嘟囔,“这么久都没人寻到,弄不好就没在这里,若是真有,我便透透气。”,说着她低头看看太平…… 边上的一个小院的门被打开,一个男子走出来,堆笑问道:“可真是有五万钱吗?” 包东点头。 男子伸出双手,“我便是吴欢,那两次书信就是我隔墙送的。” 贾平安闻讯而来,见到那个失踪的百骑后,吩咐道:“给他解绑。” 吴欢的双手获得了自由,赞道:“你悬赏我两万钱,为了麾下的兄弟却愿意出三万钱,常岱若是有你这等爱护麾下的心思,也不至于死于非命。” 外围的百骑驱散了围观的百姓,贾平安让人弄了马来,和吴欢并肩而骑。 出了上林坊,吴欢好奇的问道:“你不怕我跑了?” 我当然怕……贾平安淡淡的道:“既然你主动出来了,这便是合作的态度。对于朋友,贾某总是多一些宽容。” 武阳伯可真能忽悠……明静看看手扣弩机的两个神箭手,觉得自己经常怼不过贾平安就是因为不够无耻。 回到驻地,贾平安随即询问了吴欢。 “左屯卫之事发作后,我发现常岱看着鲁石的背影眼神阴沉,像是要杀人,我出去时,老是觉着背后有人在看着我,我回头一看,常岱就在值房门外站着……” “于是你就逃了?” “是。”吴欢很老实的承认了。 这人的运气真好……贾平安再度问了些情况,吴欢报出了十余个名字。 “全数拿了。” 包东领命起身,出去前看了吴欢一眼,觉得这厮的运气真好。 吴欢算是解脱了,贾平安甚至都没给他上绑,“你两次投信提醒,拿了百骑的兄弟也未下毒手,加之在此事中涉及不深,我最后上疏时,会提及这几点,相信不会涉及家人。不过你本人流放难以避免。” 这是实话。 吴欢的身体一下就松了,“武阳伯,敢问那些赏钱……” “两万贯会给你的家人,三万贯因为是你动手的缘故,只能给一半。” “我没想那三万贯。”吴欢觉得能拿到一万钱就算是幸运了,没想到竟然能拿到三万五千钱,不禁喜上眉梢:“家中妻儿有了这笔钱,就算是我不在了,也能活得好。” 贾平安颔首起身,准备出去。 吴欢问道:“武阳伯,若是我留在折冲府内会如何?” “鲁石会弄死你。” 贾平安突然回身,“对了,洛州谁和你等有勾结?” 明静站在门边,被他这么突然回身吓了一跳。 吴欢下意识的道:“别驾李营持。” 贾平安点头出去,身后的吴欢面色煞白。 “你竟然差点忘记了问这个?”明静有些抓狂,“这是何等重要之事,我先前就一直想提醒你,可你却看都不看我一眼……” 你太平……贾平安淡淡的道:“吴欢虽然一直在回答问题,可身体紧绷着,显然在戒备。在这等时候,我若是问了文官之事,他定然会忌惮以后家人被洛州的官员报复。” 我虽然还有些不懂,但却不能再问了。再问下去显得我蠢。可不问清楚,我心痒难耐啊!明静纠结了。 哥就看你问不问! 贾平安就是故意留着口子不说,让明静这个八卦王煎熬。 熬呀熬的,最后就熬成了老婆婆。 “武阳伯!” 明静突然发嗲,吓得贾平安一身鸡皮疙瘩。 “我说!我说!” 哼!果然宫中的老宫女说的是对的,这些男人最喜欢女人装可怜!原来你贾平安也不能免俗啊! 贾平安揉揉手臂,“人在达成了心愿时最为放松,我说了吴欢的家人不会被牵连,他心就放松了大半,等我答应给他的家人三万五千钱时,他的心就彻底的放松了,此刻一问,猝不及防之下,他九成九会说出真实的答案。” 明静想起了吴欢当时难看的表情,不禁暗赞。 他果然是算到了骨子里。 可这是为何? 贾平安看着神色放松,要不要试一下他的这个法子? “武阳伯,这是什么道理?” 贾平安侧脸看着她,见她失望,就笑道:“这一招对我却是无用。” “为何?” 因为从穿越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在担心自己无意间说出些惊世骇俗的东西来,所以任何话我都会过滤一下再回答。 “因为我修炼过,神魂强大。” 擦! 这个贱人竟然修炼过? 明静想到了自己的女冠身份,不禁有些心虚。 “召集兄弟们!” 贾平安杀气腾腾的道:“叫了许公来。” “许尚书在和洛州官员吵架。” 洛州官员不配合,老许就摆出了礼部尚书的架子,每日折腾不休。于是洛州官员为了不被长安诟病,每日都派人来和老许纠缠。 “去看看。” 贾平安带着几个兄弟去了许敬宗那边。 “……许尚书,这里是洛阳,不是长安,我等已经尽心尽力了,你这般纠缠有何用?下官劝你好自为之……” 洛阳没几个官员尊重奸臣许,只是维系着等级尊严罢了,可此刻不耐烦了,他们同样敢说好自为之。 老许得声音依旧中气十足,“洛州有官员和折冲府的逆贼勾结!” “那只是许尚书你的臆测,洛州官员皆清廉如水,兢兢业业。” 贾平安推开房门进去。 屋里,一个官员站着,还保持着讥笑的模样。 “许公,嫌犯交代,洛州别驾李营持与他们相互勾结!” 官员目瞪口呆。 …… 求票。晚安。 第415章 丑态毕露 洛州州廨。 刺史曹科看似沉稳,实则慵懒的问道:“许敬宗和贾平安带着百骑在洛阳城中查探左屯卫之事,谁在联络啊?” 李营持笑道:“使君,此事乃是下官在联络。” 曹科的眼神看似浑浊的瞥了他一眼,“许尚书乃是陛下的心腹,德高望重,你负责联络,不可怠慢,否则老夫只寻你的罪责。” 这是甩锅,但甩的李营持不敢不接,否则曹科就能用上官的身份压下来。 老东西,除去甩锅再无别的本事了……李营持笑道:“是。” 上官吩咐你不能顶撞,就算是不公你也得忍着,用别的法子来反抗。 曹科嗯了一声,好似极为满意他的态度,干咳了一声,说话就带上了痰音,“还有,百骑来查左屯卫之事,你也要协助好,莫要闹出事来。” 竟然把百骑的事儿也丢在他的头上,这是不要脸了……李营持依旧笑吟吟的道:“使君放心。” 晚些他回了值房,反手关门,低骂道:“老狗,迟早有一日让你滚蛋!” 他拿起一份文书,走到窗前仔细看着。 “使君何在?” 外面有人急匆匆的来了。 有小吏随口道:“使君刚才还在值房里,你此刻去正好。哎!你这是遇到了何事?竟然一脸兴奋。” “那武阳伯带着人冲进了上林坊,悬赏五万钱寻吴欢,还有那个失踪的百骑。” 李营持身体一震,不禁推开了些窗户,从缝隙里看着外面的那个小吏。 小吏兴奋的道:“五万钱呐!你说会如何?” 另一个小吏也为之咂舌,“连我都心动了,此刻去可还来得及?我也去寻摸一番,若是寻到了吴欢,那还做什么小吏,回家做富家翁岂不是更好?” 小吏捂额,“我也想,可却晚了。” “咦!这是寻到了?” “不是寻到了,你再也想不到,那吴欢竟然自家出来了,说自家出来,那赏钱就该给了他。他还带着那个失踪的百骑,啧啧!最后武阳伯说那百骑是他擒的,只能给一半,如此便是三万五千钱……” “发财了!” “是啊!他自家说了,就算是被流放也值了。” “快去寻使君吧,说不得还能被夸赞几句。” 那只手一松,文书便掉落在地上,发出噗的一声,很轻微。 李营持面色僵硬,浑身冰冷,身体竟然颤栗了起来。 “老夫必须跑。” 他回身冲到了放置文书的地方,翻箱倒柜,翻出了两块银子,又看看钱袋里的那些铜钱,开门出去。 到了大门处,门子谄笑道:“李别驾这是要出去呢?” 李营持止步,微笑道:“家中有些事,老夫回去看看。” 门子看着他出去,诧异的道:“往日打招呼李别驾都不理不睬的,最多鼻孔里喷个气,今日怎地不但笑了,还说话……古怪!” 话音未落,就见李营持急匆匆的进来,不过是转瞬,竟然满头大汗。 “这天没这么热吧?”门子抬头看看天空,心想就算是出来晒一阵子,也不至于满头大汗。 李营持边跑边回身,神色仓皇。 门子纳闷,就出门看了一眼。 “这外面难道有老虎?” 外面没有老虎,却来了一群百骑。 贾平安一马当先被人簇拥而来。 大门外下马,贾平安问道:“李营持可在?” 底层的胥吏最是奸猾,门子一听竟然不是问李别驾,而是直呼其名,这多半是出事了。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门子热情的指着里面道:“先前李别驾出去,刚出门就掉头跑了回来,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像是见鬼似的。” 妙! 这是不打自招! 门子立功了。 贾平安拍拍他的肩膀,问道:“许公可来了?” 包东说道:“许公马上就到。” “告诉许公,门子有功。” 门子一个哆嗦,“不敢不敢。” “担心被报复?”贾平安随口道:“如此给赏钱。” “多谢武阳伯。” 门子脸上笑的和开花似的。 若是赏功,他最多也就是能做个刀笔吏罢了,可洛州官场马上就会知晓他做过的事儿,不管立场站在哪一边,都饶不了他。 但赏钱却不同,悄然给些钱,自己悄然用了,多爽。 “竟然连我想什么都知晓,果然成功从无侥幸。” 贾平安前世本就经历过许多事儿,对这些胥吏的想法和顾虑一目了然。 明静跟在后面,越发的觉得自己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进了后面,有官吏诧异看着他们。 “李营持何在?” 贾平安手按刀柄,目光睥睨。 从到了洛阳开始,洛州官员一直在采取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让百骑举步维艰。 现在李营持涉案,贾平安真想看看这些人的脸嘴。 一个官员冷冷的道:“那是李别驾!” 门子能从贾平安对李营持的称呼中猜测出李营持有事,可这人却看不出来,这不是智商问题,而是态度。 洛阳离长安不远,从前隋开始,一旦长安的粮食不够吃,帝王就会带着家小和长工们来洛阳就食,这也让洛阳的官员们觉得在此为官与众不同。 长安派了一群狗(百骑)来,这引发了洛阳官员的集体抵触情绪。特别是许敬宗也在,更是让人嫌恶。 贾平安上前,眯眼看着他,“李营持何在?” 官员梗着脖子,“你该称呼他为李……” 啪! 官员捂着脸,不敢相信的道:“你……你竟然敢动手?” 啪! 贾平安反手又是一巴掌。 官员瞪着眼睛,“来人!来人呐!百骑行凶了!” 明静附耳低声道:“此人是李营持的心腹。” 难怪态度这般恶劣! 贾平安侧脸听着,猛地一脚踹翻了官员,“拿下!” 两个百骑冲过来,贾平安目光扫过另一个官员,“李营持何在?” 那官员指指侧面的值房。 算你聪明! 洛州刺史曹科出来了,干咳一声,“这是为何?” 此人的不作为让百骑的效率大打折扣! 贾平安回身看着他,“百骑此次来到洛阳,洛州上下对百骑多有襄助,回长安贾某自然会如实禀告。” 他微微昂首,一脸少年得志的倨傲模样。 “使君!” 那个被控制的官员悲呼,“下官并无过错。” 平日里甩锅没问题,但关键时刻你得能护住下属,否则谁会跟你混? 曹科浑浊的眼中多了厉色,“出去!” “谁?”贾平安心中大乐。 曹科戟指着贾平安,“滚!” 这一声滚堪称是酣畅淋漓,在场的官员都为之欢喜。 偷偷跟着来的门子在给曹科使眼色…… 使君,李营持出事了,赶紧低头啊! 李营持出事,作为刺史,曹科逃不脱连带责任,这个时候他越强硬,事后被处置的就越重。 可曹科的眼神不大好…… 贾平安笑道:“洛州刺史令我等滚……包东!” 包东按刀上前,喝道:“下官在!” 贾平安微笑微变,“砸门!” “领命!” 包东冲去,一脚踹开了值房的门。 值房里,一根绳子刚搭在房梁上,,李营持站在凳子上面打绳套。 闻声他抬头看了一眼。 “退下!” 贾平安上前一步,包东退下。 不该是来拿我吗?不该是凶神恶煞的把我打倒在地吗? 李营持拿着绳子,不知该怎么办。 贾平安淡淡的道:“赶紧。” 赶紧什么?打绳套? 明静愕然,“他死了,你有罪责。” “他但凡真想自尽,也不会抖成这样。” 李营持浑身筛糠似的颤栗着,双手不断的动作,可绳套却总是打不好,最后他脚一滑,从凳子上跌落下来,就趴着嚎哭道:“老夫不想的!是他们让老夫做的,是他们让老夫和常岱去联络那些折冲府……” “让他把涉案的人交代清楚,随即拿人!” 贾平安转身,曹科面色难看。 你故意阴老夫……他的双眸瞬间冷厉,“武阳伯这是挖了坑,就等着老夫跳吗?” “此次洛州上下做了什么,你等自己清楚,许尚书马上就到,剩下之事于百骑无关,希望你们运气不错。” 一群老阴比,这下傻眼了。 “小贾!” 许敬宗来了。 贾平安笑道:“许公,洛州别驾李营持交代了自己和常岱勾结的罪行,剩下之事就交给你了。” 啥? 许敬宗眼前一亮,尖刻的本性发作,“曹使君,前日老夫来了你托言不见,这是不是在庇护李营持啊?” “你在血口喷人!” “老夫看便是如此!”许敬宗迅速代入人设,喝道:“陛下令老夫来此便是为了清查洛州官吏,曹科,老夫看你便是此事的幕后指使!” 许敬宗,你公报私仇……曹科神色迅速一变,竟然堆笑道:“此事……还请许尚书进屋说话。” 他以为许敬宗贪图这等虚荣,可却不知此刻的老许已经进入了清官模式,一声厉喝,“事无不可对人言!想贿赂老夫……老夫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只为陛下,只为天下百姓说话。曹科,你有何话,只管当众说来。” 好一个正义凛然的许敬宗。 贾平安出了州廨,吩咐道:“按照名册拿人,但凡敢反抗的,格杀勿论!” 百骑出动了。 陈和尚悄然出现,“武阳伯,先前兄弟们发现有人盯住了你们。” 贾平安点头,“知晓了,让你的兄弟们撤了。” “不需要继续盯着?”陈和尚一脸桀骜的道:“那些兄弟并不差,就算是厮杀也能弄死他们。” “那些不是普通人。” 贾平安拒绝了陈和尚的好意,随后一行人在各处游弋,协助拿人。 “武阳伯,各处拿人顺遂,只是去康城折冲府拿人的兄弟遇到了伏击,二人重伤,格杀对方一人。” “看好兄弟们。” 贾平安知晓是那些人来了。 “可是那些黑衣人?”明静有些跃跃欲试。 贾平安点头,“他们一直想插手此事,可百骑在上林坊突然悬赏,让他们措手不及。此刻出手更像是泄愤。” 明静有些愕然。 晚些包东回来,明静把他叫来问话。 “在上林坊悬赏可是故意的?” 包东点头,“武阳伯早有谋算。” 那个贱人竟然有这等谋划……明静有些不服,“难道他前面不动手也是故意的?” 包东诧异的道:“明中官慧眼如炬啊!武阳伯前期没悬赏寻吴欢,便是不想惊动那些黑衣人,只等消息确凿了动手,不给他们插手的机会。” “原来他前面不是在偷懒?” 贾平安开始几日看着是很懒散,不像是来办事,更像是来度假的。 包东满头黑线,“武阳伯一直在谋划这些事,前期谋划好了,万事俱备,随后动手若雷霆……这才是武阳伯的手法。” 原来是我误了……明静看着前方的贾平安,“那此次我们该如何?” 各处拿人迅速,贾平安寻了许敬宗,旋即许敬宗以礼部尚书的名义下令洛阳驻军出动,护送各处百骑往来。 …… “那贾平安狡黠,出动了军队。” 洛阳的某个地方,十余男子在屋里议事。 上首的男子神色沉稳,“李营持被抓,此事已然不可为,长安那边的消息已经传回去了,该扫清的手尾都该扫清了。” 下面的一个男子问道:“王甲,那我等还在此作甚?” 男子眯眼握拳,“皇帝突然令百骑来洛阳,上面那些人争执不休,以至于我等晚了两日,若非如此,怎会如此被动?此刻木已成舟,我等若是灰溜溜的回去……” “我等纵横天下多年,何曾这般吃过亏?”另一个男子怒道:“若非是那些人不够果决,事情怎会如此?” “住口!”王甲喝住了此人,起身道:“那些人在洛阳留了些人手,如今那些人手惶惶不安,召集他们,我自然有谋划。” …… 剩下的事情很快,许敬宗在咆哮,洛州上下抱着戴罪立功的心态疯狂做事,各处的信息汇总迅速而准确。 “果然,人都是贱皮子!” 许敬宗看着一箱子文书,自得的道:“小贾,此次算是功德圆满了吧?” 当然没有,那些黑衣人还没冒泡。但贾平安知晓老许贪生怕死的本性,所以就隐瞒了这个猜测。 “准备回去。” 百骑迅速集结,人犯也被清点装车,随后出发。 五十余百骑在护住车队,随即出了洛阳城。 陈和尚站在了车门边,低声说道:“这一路怕是不安宁啊!” …… 第二日顺利到达新安。 “并无问题。” 包东带着人不断往来巡查。 “还早。” 随后一路渐渐崎岖,当到了硖石时,三门峡也就映入眼帘。 水流湍急,河中怪石嶙峋凸出于水面,看着让人头晕。 “那些粮食到了洛阳后便要顺着这条河道送到长安。” 许敬宗的眼中多了些敬畏,“每年都有不少船只搁浅翻覆,依旧还得运送。可等到枯水时,也只能停了。各地的粮食都停在了洛阳,所以从前隋开始,每当缺粮时,帝王就会带人浩浩荡荡的从长安到洛阳就食。” “不就是去讨饭吗?” 贾平安随口说道。他在看着两岸。 这里两岸山峰陡峭,若是伏兵藏于此…… “要敬重。”许敬宗板着脸道:“那是帝王,什么叫做要饭?” “长安无食,要么就寻到运送粮食的便道,要么那地方就无法作为都城存在。” 这是历史的必然,唯一的办法就是修路,修一条大路。 但目前来说不大可能。 “长安有王者气!” 许敬宗开始背诵一些赞颂长安的词句。 贾平安听了无动于衷。 明静赞道:“许尚书果然有才。” 老许当然有才,否则也不会一路高升。 前方突然有鸣镝声。 “敌袭!” 瞬间许敬宗的脸就白了,“小贾,这是哪的敌人?” “那些地老鼠寻来了。”贾平安拔刀,目光扫过身后的人,“护好人犯。” 前方一骑回转,喊道:“武阳伯,贼人数十,都有战马兵器。” “去看看!” 贾平安带着人往前,半路遇到了撤回的包东。 “四十余人,看着凶悍,不过并未交手。” 包东按照贾平安的交代选择了谨慎的应对方式。 贾平安已经看到了那些贼人。 数十人正策马疾驰,兵器也是以横刀为主。 “这是来送死的吗?” 只是看了一眼,贾平安就断定不是黑衣人。 “弓箭准备。” 百骑也是正规军的做派,弓箭人人都有。 对方不断在逼近。 “二十步……放箭!” 按照军中操典,二十步开始放箭。 一波箭矢射落了十余人,接着拔刀。 贾平安摧动战马,第一个杀了上去。 “那是贾平安!杀了他,头功!” 顿时那些贼人就兴奋了起来。 当先的贼人迫不及待的挥刀。 铛! 贾平安冲了过去,贼人的胸口飙射着鲜血,重重落在地上。 第二个贼人刚一接触,就发现自己面临着一个刀法精湛的老鬼。 一个错身,贼人落马。 贾平安迎面一刀,贼人格挡,旋即错身时,贾平安顺手就把他拖了下来。 贼人刚想爬起来,后续的百骑驱使战马踩踏。 “啊!” 惨叫声中,贾平安一人冲杀在前,直至那个高喊杀了贾平安头功的贼人之前。 贼人万万没想到贾平安的厮杀这般犀利,喊道:“救我!” 横刀挥过。 贼人人头飞起,贾平安策马回身。 车队得后面已经看到了烟尘。 “果然,这是声东击西!” 贾平安喊道:“跟我回去!” 这些贼人被一波冲杀干掉大半,剩下的慌不择路到处奔逃,有人落到了河滩中,人马扑倒,旋即被水流顺着冲了下去。 有人往山坡上冲,半路太过陡峭,竟然倒仰倒了下来。 果然是百骑之虎……明静赞道:“果然是我百骑!” …… 求票。 第416章 大唐破天荒第一次 王甲就在后方的一座山上,身边是十余手下。 上百骑突然从后方发动了袭击,这便是他的杀手锏。 “前方的数十人便是诱饵,贾平安果然去了……”王甲的眼中有些迷惑之色,“所谓的悍将便是这般吗?” 有同伴笑道:“你高看了此人,大唐将星云集,他一个年轻人算个屁。王甲,咱们可要突袭?” 王甲摇头,“此事长安那边会有大人物断尾求生,咱们再露头不好。眼前那些人就够了。” “洛阳那些折冲府的人被犁庭扫穴,许多人会疯。而人一发疯,就想杀仇人!这便是我送给贾平安的礼物,希望他能喜欢。” 山下,剩下的十余百骑挡在了后面,贾平安等人在往回赶,但明显的来不及了。 那些贼人兴高采烈的呼喝着,马蹄声如雷,车队的驮马不安的在嘶鸣着。 “小贾呢?” 我的小贾呢……许敬宗回头看去,绝望的发现贾平安来不及赶回来了。 “老夫当年……当年也曾立马横刀。”许敬宗哆嗦着拔出横刀,喊道:“冲杀上去!” 没人搭理他。 被绑在车上的人犯喊道:“救我!” 这一去多半是没活路了,好死不如赖活着,跟着这些人往山里钻,好歹也能做个隐士啊! 一个百骑猛地把披风扯掉,那魁梧的身躯就映入了贼人们的眼帘。 他拔出自己那把比普通规制都要宽大的横刀,狂笑道:“耶耶李敬业在此!” “杀!” 李敬业当先冲杀了上去。 卧槽! “李敬业竟然隐藏在百骑里?小贾为何没对老夫说?”许敬宗恼怒的道:“他一人难道能杀退那些贼人?” 话音未落,李敬业接敌。 没有什么花哨,就是一刀。 再一刀! 他奋力的劈砍着,贼人不断倒下。 许敬宗目瞪口呆。 王甲一直在盯着贾平安,随口问道:“可冲垮了百骑?” 同伴没回答,王甲不悦,“可斩杀了人犯?” 什么救你等去逃亡,不存在的,只是全数杀了。第一灭口,第二还能让贾平安背锅,这手法堪称是犀利。 “王甲……失败了。” 在观战的一个男子猛地一拍,身边的树枝竟然断裂下来。 “嗯?”王甲偏头,正好看到李敬业在横冲直闯的场景。 “是李敬业!” “李敬业竟然这般勇猛?难怪贾平安敢带着大部人马去前方迎敌。” “不,这是个圈套。”王甲按住刀柄,眼中有阴郁之色,“贾平安一直把李敬业隐藏着,哪怕百骑在洛阳遇袭也是如此,就是预料到了咱们会动手。” “败了!” 有人无奈的道:“李敬业果然是猛将,一人就能冲散百余人。” “当年薛万彻便是这等悍将,带着数百骑就敢冲杀敌军万余。” 王甲看到贾平安带人回来,“完了!” 下面的贼人已经开始溃逃了。 贾平安勒马,目光扫过这片。 王甲冷笑着看下去。 “我的布置,该动了!” 下方的道路边上,一堆落叶下猛地弹起一个身影。 落叶纷飞中,明静惊呼道:“刺客!” 她从马上飞跃而下。 刺客刚站稳就张弓搭箭,目标贾平安。 王甲冷笑道:“这次看你如何逃脱生天!” 渣渣,这等手段也想来杀我……贾平安在盯着这片山坡,也就是王甲这个方向,目光冷冰冰的,丝毫没有一点儿惧怕之色。 两个百骑伸手,手中类似于后世手提箱的东西哗啦一声往下散开。 唰! 两面长盾牌在贾平安的身前和身侧立起。 从分解到打开,速度快的不像话。 按理刺客就该是冷静的近乎于无情,山崩于眼前而不惊的淡定……可目标没了,刺客楞了一瞬。 失去了目标后,他必须要选择。 是逃走还是冲杀上去。 明静来了,一拳打去,刺客随手格挡,可明静却悄无声息的从身下来了一腿。 刺客一边应付她,一边还得注意贾平安那边的反应,应对明静自然没法尽全力。 他腾空跃起避开这一脚。 包东张弓搭箭。 刺客落地,明静刚想出手,发现他的咽喉上插着一支箭矢。 “包东!” 包东再度张弓搭箭,看着山上。 “王甲,失败了。” 王甲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些微恼怒之色,“这一套保护皇帝的法子……若非如此,此刻他已经是个死人了!走!” …… 天气一热,户部的工作效率就低,对此高履行也没什么好办法。 “弄些解暑的药材来,熬煮了汤水给大家喝。” 老高也热的不行,可作为礼部尚书,他必须要以身作则。 “那个……最近杨德利可还安分?” 他坐下,只觉得背后一团热浪。 小吏笑道:“杨主事最近很是安分守己,已经有半月没有挑出毛病来了。” “哦!那就好。”高履行觉得精神一松,甚至想打个盹。 稍后他觉得精神了些,就去了各处巡查。 到了仓部时,因为天热,那些官吏懒懒散散的,甚至有人在打盹。 “不像话!”高履行冷冷的道:“你如何管的仓部?甚至还有人在打盹。” 仓部郎中向长林心中惶然,“高尚书,天气太热了。” “是吗?”高履行径直推开一间值房的门。 杨德利正在伏案翻看账册,手边还有各种记录,聚精会神到竟然没发现有人进来。 无需言语,向长林‘惭愧不已’。 “仓部若是人人能如此,明年老夫就举荐你为户部侍郎!” 高履行一个承诺丢过去,向长林却不敢接,“高尚书,杨德利这等……比不了。” 这人满脑子都是做事,仿佛只有做事才是生命的全部意义。 杨德利这时才察觉,急忙起身行礼。 高履行知晓管束下属不能太强硬,得一手硬,一手软……硬的一面是责罚,可软呢? 杨德利便是最好的软。 高履行走出值房,朗声道:“仓部主事杨德利做事兢兢业业,可为户部表率。若是再能查到些大事,老夫定然要为他请功,为他升官而奔走!” 卧槽! 一个尚书为了下属升官而奔走,这脸给大了。 那些官吏各种羡慕嫉妒恨,但也是各种无能。 杨德利那种疯狂的工作模式……臣妾学不来啊! 一群没有上进心的蠢货……高履行淡淡的道:“不管是杨德利还是谁,做出了功绩,老夫同样为了他去奔走!” 这便是诱饵。 努力干活吧,干出了成绩老夫发誓会为了你们请功,不能升官老夫就把吏部尚书一口吞了。 众人都为之一震。 但谁都没有杨德利震的凶……他筛糠般的在颤栗,兴奋的不能自已…… “升官……若是能升官,姑母的在天之灵定然能欢喜,姑母……” 他看看左右,一拍脑门,懊恼的道:“如今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值房,为何忘记了再做一个姑母的牌位,每日烧几株香也好啊!” 他心中欢喜,连看账册的眼神都锐利了许多。 我要升官! 但……高尚书若是随口一说呢? 杨德利嗖的一下冲出去,高履行正在往外走。 “高尚书!” 高履行回身,见是自己竖立的典型,就笑道:“可是有事?” 杨德利认真的问道:“若是寻到了大事,这就能升官吗?” 哪有那么多大事给你寻? 杨德利最高记录是查到了每年损耗数千斤,这算个屁的大事。 你努力查吧……高履行点头,“老夫身为户部尚书,自然说了就算。” 杨德利的嘴唇蠕动,一万句马屁,最终化为一句话,“高尚书……真英俊。” 后世有句话叫做男儿永远是少年,说的就是男人的心态。 高履行也是这等心态,虽然知晓杨德利多半是违心之言,但心情也颇为愉悦。 而这个时代的标准就是……年纪大了要稳重,官做大了要稳重,什么英俊,这等马屁太过轻浮。 向长林担心高履行不悦,就喝道:“满嘴胡言乱语,还不回去做事?” 回过头,他笑道:“杨德利没读过书,这几年才跟着他表弟武阳伯学了些,依旧粗鄙不文,倒是让高尚书见笑了。” 你想说老夫不够英俊? 正因为是杨德利这个憨憨说出来的英俊,老夫的心情才愉悦,换了你向长林,老夫能把你喷的羞愤欲死! 高履行拂袖而去。 “我这是……哪犯错了?” 向长林一脸懵逼。 …… “做个牌位多少钱?” “这个……牌子不值钱,但虔诚才值钱,一看郎君便是贵人,这心虔诚了,祖辈才能听得到,才能受了那些香火。” 杨德利摇摇头,转身就走。 伙计喊道:“少五文钱!” 杨德利再摇头。 伙计喊道:“少十文钱,再不能低了。” 他觉得这笔生意妥了。 “我回家自己做。” 擦! 伙计骂道:“竟然遇到了这等狠人?” 杨德利回到家中,寻了木材,自己加工,最后写字时却有些麻爪。 王氏抱着闺女大丫来了。 “阿耶!” 一岁多的闺女叫人奶声奶气的,杨德利抬头笑道:“阿耶做个牌位,晚些带你玩耍。” 王氏知晓杨德利的抠门性子,“这是什么?” “牌位。” “那便是写字……要不去隔壁,杜贺原先是做官的,字定然写的极好。” “是啊!我怎地忘记了他。” 这便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于是杨德利的值房里便多了一个牌位。 早上进了值房,先洒扫,然后杨德利点了三炷香,嘟囔道:“姑母吃香火哦。” 随后他便开始了工作。 这半个月他不是没成绩,而是在查一件事。 “这蓝田县水灾……竟然少三十一户人家,二百五十九人。当年华州也是暴雨水灾,可也没死几个人吧。” 杨德利随后去了户部。 “我寻一下蓝田的户籍。” 户部的同僚也习惯了此人的各种奇葩,提供了方便。 杨德利顺着编号,一路寻到了那二十多户人口。 “咦!” 杨德利诧异的发现,这二十一户人家竟然不在一处。 “那一年华州淹死人大多在一处,这发大水难道还把整个地方都淹了不成?” 杨德利把这些资料抄录下来,随后去告假。 向长林爽快的批了,杨德利就去了东市,寻了几个蓝田籍的商人。 “前年蓝田可是发水灾?” “是啊!” “可大?” “不小,不过大多在无人处。” “再问一句,可知晓淹死了多少人?” “说是淹死了数百人,可除非是整个村子被淹了,否则哪有可能?” 这就是底层人的经验。 杨德利回到了户部再度告假,随即去了蓝田,一一查看了那二十一户人家原先的地址。 “这里怎么可能会被淹没了?” 站在完好无损的房屋边上,杨德利满脑门都是黑人问号。 回到长安城,他径直去寻向长林。 ——以后不可越级上报!这是向长林的告诫。 他汲取了教训。 “向郎中去了尚书那里。” “哦!” 杨德利很老实的去了高履行那里。 “……朝中的诸位相公先前都说了,天气热了,处处做事都慢,要严厉处置了。” 高履行在给各部的郎中转达朝中的决议,他看看郎中们,发现大多恹恹的,不禁怒火就飙了起来,喝道:“做事要学杨德利!” “高尚书,仓部杨主事请见。” 老夫这是什么嘴?莫非前阵子见过高人起作用了……高履行淡淡的道;“让他进来。” 向长林起身道:“高尚书,杨德利才将告假,这是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吧。” 这是又发现了几百斤粮食的错处?如此老夫要当众奖掖一番,以此提振户部的士气。 杨德利进来了,发现高履行微笑的很是亲切,心中不禁激动。 高尚书这是对我工作的肯定啊……他朗声道:“高尚书,向郎中,下官前阵子发现蓝田县销了三十一户人家,人口两百五十九人。下官一看缘由,竟然是水灾淹死了。下官一想不对啊!以前老家发水灾时,除非是大水灾,否则哪里能死那么多人?而且一个都没逃出来,让下官不解。” 不好……高履行只觉得脑门子突突在跳。 向长林刚想呵斥,杨德利已经流水般的把问题说出来了,“后来下官去了蓝田查看,这分散的三十一户人家,压根就只是挨了洪水的边,哪里能淹死人了?” 看看,我可是寻到了个大问题,这次升官没跑了吧……杨德利心中美滋滋的。 高履行的嘴唇在颤抖。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竟然做了这等人的上官……向长林哆嗦着拱手,“高尚书,下官请封口。” 不是灭口,说明向长林还有理智……高履行点头,“如此,此事都不许说。” 向长林觉得自己得分了,于是准备呵斥杨德利,却发现他一脸难为情。 “你这是……” 你不会是告诉了别人吧? 向长林只觉得小心肝噗通噗通的跳,就像是年少时自己被隔壁小娘子一脚踹下水的声音。 隐户从前汉开始便是一个痼疾。 何为隐户? 就是不在户籍中的百姓。 这些人不在户籍,赋税自然就不交了,劳役也不服了。 按照后世的说法,这便是偷税漏税! 而地方官有一项政绩便是清理隐户,你清理出来的隐户越多,功劳就越大。 从前汉开始,清理隐户的没几个有好结果。 那些隐户大多在世家门阀和权贵的手中,整日种地交租,看似没了户籍,可和官方缴纳的赋税相比,日子已经很逍遥了。 这也是百姓主动投靠的缘故。 世家门阀和权贵手中的东西,你去抢来试试? 所谓存在即合理…… 你要说这不合理,可这是谁的天下? 所有的疑惑最终归于一个问题:这是谁的天下? 这是世家门阀的天下,是权贵们的天下,所以隐户这个事儿就堂而皇之的在大唐各处存在着。 现在杨德利竟然查出了有人违规收了良人为隐户,这事儿就是捅马蜂窝。 可杨德利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只看到了功劳和浪费……于是在向长林紧张的注视下,他笑道:“下官刚把事情告诉了别人。” “谁?” 向长林冲着高履行拱手,“下官僭越了。” 高履行不动,默许了向长林在此喝问杨德利。 这事儿好像不大对劲?难道是这个功劳太大,高尚书想分润一些?平安说做官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如此……便送些给他们吧。 杨德利忍着心疼,“告诉了好几个人。” 向长林浑身放松得坐了回去。 一个人还可能封口,几个人……按照那些官吏八卦的尿性,早就传开了。 随后那些世家门阀会把杨德利当做是对头收拾,连带他这个仓部郎中也跑不了。 耶耶命好苦…… 向长林突然跪下,“高尚书。” 大唐没有动不动就跪的事儿,所以向长林的下跪才显得格外的珍而重之。 高履行在琢磨此事,想着如何把事情的影响尽力缩小,见他跪下,就皱眉道:“何事如此?起来!” 向长林抬头,“高尚书,求高尚书把下官弄去别处吧,金部、度支,随便何处都行,哪怕去做个主事都成。” 这…… 竟然有人被下属逼的主动降职求去! 大唐破天荒第一次! 我做错了什么?好像没有吧?难道是这个功劳太大,向郎中担心我功高震主?杨德利一脸茫然。 第417章 帝王身不由己(感谢新盟主“真理高中喀秋莎”) 百骑回来了。 一溜马车上全是嫌犯,为首的便是洛州别驾李营持。 此刻的李营持被晒的黝黑,加之一路上没能洗漱,看着比乞丐还狼狈。 正在议事的君臣得了百骑归来的消息,崔敦礼看着面色如常,可明眼人就能看出此人的抑郁。 晚些贾平安奉命觐见。 “陛下,臣此行洛阳,拿获各处折冲府多人,另有洛州别驾李营持与那些逆贼勾结,闻讯想自尽,臣一路疾驰,堪堪赶到,阻止了此人畏罪自尽。” 他本想说风驰电掣,披星戴月,可一想这里的都是老鬼,这等夸张的话只会引来鄙夷,于是就改了回来。 李治含笑道:“此去洛阳,你果然不负朕望,如此可去歇息,朕稍晚自有赏赐。” 要么给钱,要么给土地,别弄什么口头嘉奖这等无用的玩意儿……贾平安肃然道:“为大唐,为陛下办事,臣从未想过赏赐。” 李治微微颔首。 就这样了? 后世那些领导在此刻都会夸赞一番,然后含糊说一些奖励的方向。 可李治却不动声色。 无情啊! 贾平安告退。 刚出去,有内侍拦截。 “武昭仪听闻你来了,要见你。” 阿姐…… 贾平安觉得自己此刻的形象有些问题。 晚些见到了武媚。 “你这是在泥地里打滚了?” 武媚皱眉。 不如此怎么表功……贾平安叹道:“这一路我就想着赶紧回来,都没沐浴。” 臭人……武媚问道:“此行可凶险?” 当然凶险,若是没有万全的准备,我就撂在路上了。但话不能这么说,贾平安笑道:“就是遇到了几次袭扰,我随行带着百骑,还有李敬业跟着,毫毛无损。” 武媚点头,“我知晓你这是谎言,不过无事就好。” 阿姐果然慧眼如炬,贾平安干笑着。 “此次清理之后,你觉着洛阳可安全?” 皇帝这是要去洛阳讨饭吗?贾平安说道:“此次清理了折冲府,当地官吏反而无碍。” 武媚点头,“是了,握住了军队,那些官吏但凡敢忤逆,杀了就是。” 阿姐…… 贾平安脊背发寒。 “对了,你的亲事……” 救命…… …… “高尚书!” 大清早才将到了户部,向长林急匆匆的进了高履行的值房,行礼都忘记了,“岳州等地的赋税账册丢了。” “那些账册丢了,如何核对?”高履行一怔,旋即怒道:“查!” 可此事无需查。 “杨德利昨日一直在查岳州等地的赋税账册,都搬到了他的值房里。” 大早上开门后,发现账册不见了的杨德利有些懵,“昨日还在的呀!下官也不知道为何不见了。” 有人在后面喊道:“说一千道一万都无用,查就是了。” 这话说得好……向长林摆手,几个小吏进了值房。 呯! 笔架落地。 “别动!” 杨德利见有个小吏碰到了牌位,就冲了进去,小心翼翼的把牌位重新摆放好。 “这里有东西!” 一个小吏在牌位后面的箱子里找到了东西,回身喊道:“是银子!” 室内的光线不算明亮,可银锭依旧闪烁着钱财的辉光。 “有五锭!” 向长林的眼皮子跳了一下,“拿下!” 这事儿瞒不住,因为涉及到来路不明的钱财,随即有官吏去了道德坊杨家。 王氏正在家里带着孩子,几个官吏闯了进来,吓得她抱着孩子后退,喊道:“阿耶!阿娘!大锤!” 别人出嫁了想回一趟娘家艰难,可王氏的娘家就在隔壁,迈腿就出家门,抬腿就进了娘家。 “阿姐!” 王大锤正好在家,第一个冲了进来,见是官差,一下就吓傻了。 随后王学友和赵贤惠也来了。 王学友毕竟是成熟男,上前谄笑道:“敢问贵人,这是何故?” 为首的官员皱眉看着他,“杨德利贪腐,我等奉命搜查!” 王氏下意识的道:“夫君怎会贪腐?他连官家的水都省着喝。” 那官员喝道:“都出去!王氏留下。” 赵贤惠猛地喊道:“定然是有人陷害!” 阿娘,你好英明……王氏热泪盈眶,觉得自家老娘真的是太彪悍了。 那官员冷笑道:“再不出去,全数抓起来!” 王学友凝神想了想,“这里乱,莫要吓到了大丫,娘子去把孩子抱过来,咱们先回去。” “可大娘子一人在这边被人欺负了……” 赵贤惠恨不能拎把菜刀来坐镇。 王学友冲着官员谄笑一下,然后没好气的道:“咱们就在隔壁,有动静都听得见。” 这特娘的竟然娘家就在隔壁? 几个官吏也算是开了眼界。 “慢着!” 杜贺来了。 王老二和徐小鱼跟在身后,衬托着他就像是官老爷般的威风。 官员眯眼,“你是谁?” 杜贺拱手,“杜贺。家主人武阳伯贾平安。” 百骑大统领……官员冷笑道:“此事乃是刑部主办,与百骑无关!” 竟然不给郎君的面子?那么多半是对头……杜贺微笑问道:“敢问表郎君所犯何事?” “贪污!毁坏岳州的赋税账册!” 杜贺笑了笑,“如此请便,不过杜某虽是奴身,却要在此提醒诸位一句,我家郎君回来,若是发现不对之处,那必然是要申诉的。” 怎么申诉?宫中有武昭仪,宫外有李勣等人。 他回身,“走!” 全程他没有看王氏一眼,但王氏却觉得心安了许多。 回到家中,王老二说道:“此事该去求援。” “我知。”杜贺的眉间全是冷肃,“表郎君贪腐……他虽然抠门,却从不拿官家的一针一线,一心只想着升官,一心只想着做事,这样的人,贪腐……还是岳州的赋税账册。” 徐小鱼问道:“管家,岳州在何处?” “南方,距离长安一千多里地。”杜贺觉得不对,“按照他们的说法,就是表郎君接受了岳州方面的贿赂,随即毁掉了岳州的赋税账册……” “此事求助于英国公吧?”王老二觉得此事紧急,“郎君不在家,英国公和咱们家交好,可为助力。再有,卢国公家也能去求助,梁大将军那里也能去。” 杜贺不禁叹道:“不知不觉,郎君竟然有了这等人脉,说出去谁敢信?” 一个华州乡下来的少年,顶着个扫把星的名头,在长安打拼了数年,有此局面,堪称是令人震惊。 “大娘子怎么办啊!” 隔壁王学友在叹息。 赵贤惠板着脸道:“怎么办?就算是女婿贪腐了,和大娘子也没关系,到时候让她给女婿送饭,好生养着大丫。” 这是一个女人所能做到的全部。 赵贤惠瞪了王学友一眼,“天塌下来了,你顶着,你顶不住了,我来顶着,再不行,大锤来顶着。” 啊! 顶什么? 王大锤很茫然,心中焦虑,却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妹妹一家。 “武阳伯回来了。” 外面传来了坊民的声音,赵贤惠顿时就喜上眉梢:“快,快去告诉他!” 王大锤一溜烟跑了出来。 贾平安骑着阿宝,手中拿着阿姐给的一枚金制的钱,准备留着给孩子辟邪。 “武阳伯。” 王大锤飞也似的跑了过来。 另一个黑白相间的身影比他更快。 “咿律律。” 阿宝有些焦躁不安。 贾平安下马,阿福狂奔而至,随后人立而起,嘤嘤嘤…… “好阿福,回头带你去马杀鸡。” 贾平安揉搓着阿福的头顶,觉得毛茸茸的手感真好。 王大锤近前,“武阳伯,杨德利被抓了,家里来了官人。” 贾平安松手,盯住了杨家的大门,“什么罪名?来了家里作甚?” “说是他收了贿赂,故意把岳州的赋税账册毁掉了。” 不可能! 贾平安压根就不信,他随手松开缰绳往杨家去。 杜贺迎了出来,“先前我去问过,此事我以为不可信。另外,我觉着那些官吏怕是来者不善。” “贿赂当然是栽赃!”贾平安骂道:“这群猪脑壳!对了,表兄最近做了什么事?” 杜贺摇头,“还不知。” “去打听!” 杨家,几个官吏正在翻箱倒柜,甚至连装着女子衣裳的箱子都不放过,满地都是衣裳。 “找!” 官员一脚踹倒案几,又踢翻了一个罐子。 接着柜子被打开。 “没有。” “掀翻!” 官员指挥小吏掀翻了柜子,见后面没东西,不满的道:“掘地三尺也得找到东西!” “那何不如栽赃?” “贱狗奴……” 官员喝骂,随后回身,然后…… “武阳伯?” 他淡淡的道:“本官奉命行事,武阳伯难道要阻拦不成?” 贾平安看着狼藉的屋子,问道:“这是搜查?” 官员点头,矜持的道:“本官刑部……” 呯! 贾平安一拳就撂倒了他,随即一脚一脚的踹。 官员翻滚着,尖叫起来,“救命!救命!” 外面的人傻眼了。 杜贺的脸颊颤抖,“郎君竟然动手了?” “打得好!”王老二恨恨的道,“先前他们多得意,多嚣张,就该收拾。” 隔壁的王学友一家子懵了。 “听声音竟然是贾平安打了官吏?” “救命!” 几个小吏扑过来,贾平安把长刀解下来,连着刀鞘狠抽。 有小吏肋骨被抽,一下跪在地上惨叫起来。 还有小吏被一刀鞘抽在了脸颊上,刚用手捂着,接着再一刀鞘,把手背打骨折了。 官员趁着这个机会,连滚带爬的冲了出来,喊道:“贾平安你殴打官员,等着被处置吧。” 贾平安出现在了门内,骂道:“撒比,当着我的面说什么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东西,什么东西?” “自然是受贿的证据!” “证据?搜!” 贾平安摆手,杜贺喊道:“有人要栽赃表郎君了啊!看呐!” 王老二和徐小鱼冲了过去,按倒了官员,一阵乱摸,徐小鱼摸到了一串铜钱。 “这是我的钱!” “可我觉着你准备栽赃!” 贾平安走过来。 官员骂道:“血口喷人!” 这些人的态度不对,什么掘地三尺,既然抓到了表兄受贿的证据,为何还说要找到其它东西? 这些人带着敌意而来。 表兄究竟是做了什么大事,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贾平安俯身:“贾某刚从洛阳归来,此行立下大功,你觉着……陛下是信你的话,还是信贾某的话?” 杜贺准备叫喊。 一旦被坊民们听到了,随即有官员想栽赃杨德利的消息就会传遍长安城。 你好毒……官员喘息道:“你要如何?” 节操呢?一点节操都没有。 “把此事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你早说啊,早说我啥都说了,何必挨一顿毒打,还得被你栽赃……官员含泪道:“岳州的赋税账册在杨德利的值房里丢失,仓部官员在他的值房内找到了几锭银子。” “荒谬!”贾平安冷笑道:“岳州今年定然是出了纰漏,可他们如何能攻略一心做事的表兄?这就是栽赃陷害!” …… 刑部,王琦跪坐着,针线摆放在案几下,看着神采飞扬。 “此事与我等无关,那杨德利点出了权贵收拢良人为隐户的之事,这是捅了天下世家门阀与权贵地主的心窝。” 周醒微笑道:“此事天下人都知道,皇帝知道,宰相们知道,但凡有些身份的都知道。可谁敢去捅此事?他杨德利就敢,那些人若是不杀鸡儆猴……谁都担心后续会有人不断要求清查隐户。” 这人竟然变聪明了些? 王琦看了他一眼,“隐户不只是在那些地方,还有寺庙里同样也有隐户,杨德利这一下算是得罪了天下人,无需我等出手,贾平安就要痛失表兄了。” 陈二娘跪坐在侧面,微微低头。 那是贾平安的表兄,若是被弄死了,他定然会伤心吧…… 可他伤心与我何干? 陈二娘深吸一口气。 外面来了个小吏,“贾平安来了。” 王琦霍然起身,“去看看。” 众人到了大门那里,就见几个官员在和贾平安说话。 “此事的审讯不便说,武阳伯莫要为难我等。” 贾平安看了王琦一眼,指着他说道:“这些别人的狗若是掺和了进来,我便会认为刑部想故意弄死杨德利。” 王琦气的面色惨白。 你在教我做事……那官员冷笑道:“那又如何?” 贾平安只是微微一笑。 一个官员过来,“英国公有令,不得私下对杨德利动手,不得下狠手。” 贾平安微笑问道:“你觉着如何?” 李勣的令你拒绝一个试试? 兵部才将倒霉,刑部若是想跟上也没问题,李勣会异常欣喜,随即借势清理刑部。 那官员面色忽青忽紫,“是。” 贾平安指指王琦,“但凡敢私下对杨德利动手,耶耶发誓,就算是在刑部也要弄死你!” 你真以为自己能让刑部的人买账……王琦看到不少官吏都出来了,存心想给贾平安拉仇恨,“这是刑部,不是你的百骑!” 你想坑爹?什么叫做我的百骑……贾平安觉得这人越发的阴了,“那是陛下的百骑,蠢货,打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可全是浆糊?” 这人怒了,那便趁机挑逗一番,王琦心中微动,就上前来,淡淡的道:“刑部之事有刑部人做主,你……算个什么?” 是啊! 你管你的百骑,刑部何时轮到你贾平安来发号施令了? 顿时那些刑部的官吏都生出了同仇敌忾之心。 果然,我的手段越发的犀利了……王琦心中自得。 “一只地老鼠罢了。” 贾平安猛地挥手。 啪! 这是个机会,顺势让人知晓贾平安的跋扈……王琦捂着脸刚想叫喊,贾平安森然道:“撒比!若是我表兄死在了刑部,若是他断手断脚,身上少了些器官,坏了一些器官,若是他变成了傻子,那么贾某会认为,是刑部暗害了他。那么……到时咱们不死不休!” 他转身离去。 王琦的一个手下在叫喊,“贾平安殴打刑部官员了!” 众人默然,他的叫喊声格外的苍白。 贾平安去了李勣那里。 “此事证据确凿。”李勣很遗憾的道:“当时人赃俱获,杨德利喊冤,可谁来作证?” 贾平安有些脑壳痛。 “此事在于杨德利揭开了隐户之事,虽然只是蓝田一地,可你要知晓,那些人都是吃肉的,谁敢阻拦他们吃肉,那么他们便会吃谁的肉。杨德利此事……老夫知晓多半有问题,可却难以出手……” 老李果然睿智。 “此事有人栽赃,若是想查清此事,就得从岳州那边着手,可是小贾,岳州距此千余里,去了还得查,来回奔波,明年都查不清。” 姜还是老的辣,李勣一番话就把贾平安的一个方向给堵死了。 “别以为仓部能寻到栽赃的那人,你能如何动手?拿人询问?你是百骑统领,不是刑部,你没这个职权。你若是强行拿人,长孙无忌就会多了意外的收获。” 所谓的意外收获,就是贾平安要玩完。 老李何时说话这般酸了? 贾平安一怔。 李勣淡淡得道:“此事你以为是为了隐户?” 这又是何意? 贾平安一下懵了。 小子也有愚蠢的时候,老夫很是欣慰……李勣不厚道的欣慰了一下,“此事的根子依旧是你。” 贾平安豁然明白了,“表兄弄出了此事,可根子不过是蓝田县的一个地主罢了,就算是收拾了那个地主,难道谁还敢借此彻底清查隐户不成?只需在宦途上给表兄使绊子,让他此生再无寸进即可。” “百骑清查了左屯卫之事,随即又去了洛阳清理折冲府,这些都是那些人费尽心思安插的人手,被我一网打尽,许多人要心疼了,于是便借此整治表兄泄愤。” 李勣幽幽的道:“你要知道,帝王在许多时候也身不由己。” …… 感谢新盟主“真理高中喀秋莎”的打赏。 第418章 王老二的声音中带着血腥味 王氏在哭。 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女娃嚎哭让人头痛。 王学友蹲在边上叹息,赵贤惠在骂人。 “哭哭哭,就知道哭,哭能把你男人哭回来?” 王氏抬头,“阿娘,可夫君不可能受贿。” 但凡了解杨德利的人,都认为他不可能受贿。 “你说了不算,皇帝说了算。”王学友叹息一声,起身道:“此事还得看小贾的。” 王大锤拎着斧头在边上砍柴,地上砍了一堆。 “消停了!” 赵贤惠喝道。 “武阳伯回来了。” 赵贤惠闻声准备出去,贾平安就进来了。 “如何?”王学友眼巴巴的问道。 “此事定然是栽赃。” 贾平安知晓王氏没什么城府,就劝道:“安心,随后我会去查探此事。” “可他们会拷打。”王氏一想到杨德利被拷打的浑身浴血,就觉得难受。 “他们不敢。” 贾平安的话里带着强大的信心,随即出去。 “小贾是百骑统领,真要撕破脸,回过头专门寻刑部的麻烦,他们也受不了。” 王学友看似不打眼,一开口就让赵贤惠松了一口气,“只要女婿不受罪就好,此事慢慢的看吧。” “阿耶!” 大丫突然嚎哭了起来。 …… 宫中,李治在看奏疏。 帝王要想掌握这个庞大的帝国,必须要通过奏疏来了解各个地方的情况,以及各个官员的情况。 也就是说,一个称职的帝王,至少对这个国家的大致情况要有了解,至少对这个国家的主要官员们要有判断。 失去了这种素质,这个帝王就危险了,要么万事不管,要么就把事情丢给宰相们,自己渐渐被架空。 李治很勤奋,宰相们说他是大唐帝王中最勤奋的那一个。 “陛下。” 王忠良接到了消息。 “说。”李治头都不抬。 “陛下,户部主事杨德利,就是武阳伯的表兄,被查了受贿。” 李治在看着奏疏,“真假?” 咱也不知道啊!可若是说不知道……王忠良看看边上那块自己经常跪的地方,恨不能垫上一层被褥。 但皇帝的问题必须回答,他仔细想想,“奴婢觉着……贾家不差钱,武阳伯和表兄相依为命多年,若是杨德利没钱花,他定然会伸出援手。如此,此事怕是值得商榷。” “连你都知晓,那别人为何不知?” 李治放下奏疏,“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这个成语王忠良恰好知道,上次还因为理解错了被罚跪,所以印象深刻,“陛下,那沛公可是后来的汉高祖,武阳伯哪里能与他相提并论?” 李治指指边上。 为何又让咱跪? 王忠良低头瘪嘴,过去跪下。 李治负手漫步,“贾平安执掌百骑,前阵子清查左屯卫之事得罪了那些老关陇门阀,接着再去洛阳清理……那是在刨他们的根。” 可那是贾平安啊!和您没关系。 王忠良差点又脱口而出了,急忙捂着嘴。 这个蠢人! 李治淡淡的道:“那些人恨的是朕,可朕是天子,朕是帝王,他们能如何?除非想翻脸,他们就只能在底下动手。如此,执掌百骑的贾平安就成了他们的目标。想想以前的百骑……” 王忠良明白了,“是了,以前的百骑死气沉沉的,武阳伯执掌之后,百骑做了好些事,也坏了那些人的不少事,所以他们借此来弄杨德利,想让武阳伯吃亏。” 可此事该咋办? 王忠良觉得皇帝会棘手。 “陛下,此事怕是没办法了。” 都人赃俱获了,还能怎么办? 李治淡淡的道:“臣子有臣子的路,若是什么都要靠朕来解决,那朕要他何用?有人弹劾贾平安殴打刑部官员,朕压下了。” 这就是李治的出手。他会看着贾平安去闹腾,去折腾。若是贾平安不能解救杨德利,他也只会看着。 王忠良低头。 这才是帝王啊! …… 百骑。 “这是对百骑的挑衅!” 贾平安把案子一说,随即就定性为对百骑的挑衅。 明静意外的没有说他假公济私,而是开始琢磨…… “你们说说,若真是栽赃的话,那些人为何要针对杨德利?” 这个女人不算笨,但也不聪明。 当然是为了打击我,我被打击了,皇帝也就被打击了……咦!这个怎么像是两口子。 贾平安有些恶心自己的分析角度,“三十一户隐户之事不足以让他们冒险栽赃杨德利,只需在仕途上拦截就是了。” 程达刚过了一阵子大统领的瘾,觉得很是舒坦,“岳州那边今年必然是出事了。” 果然,老程也是个老阴比,和李勣一样,率先想到的就是岳州的赋税会出事。 “此事乃是必然,雷洪。” 雷洪起身,“武阳伯吩咐。” 他此次没能跟着去洛阳,很是沮丧。 贾平安起身出去。 雷洪跟在身后。 “知晓为何要留你在百骑吗?” 难道是因为我实力出众,留下来压场子? 雷洪想到了这个可能,心中不禁暗爽。 “我去了洛阳,百骑若是没有心腹在如何能放心?出了事,我如何能知晓?” 原来如此……雷洪瞬间觉得精神百倍,“武阳伯放心。” “你带着兄弟们去查……”贾平安的眉间多了厉色,“老关陇一系的官员,从七品开始查起,查到了把柄马上通禀。” 这是要干啥?雷洪浑身一震,“武阳伯,这……” 贾平安狞笑道:“耶耶动左屯卫,那是有令在身,他们冲着表兄动手,这是以为耶耶只能忍着?那耶耶便告诉他们,谁动了我的表兄,耶耶就动他!” 疯了! 雷洪面色煞白。 “只管去,此事他们不会在意你等。” 贾平安随口一句话就让雷洪燃了,他涨红着脸,“武阳伯这是看不起我吗?” 这货竟然燃了?贾平安拍拍他的肩膀,“好,去吧。” 回过头,贾平安觉得感觉不大对。 这种感觉……怎么就那么像是后来的锦衣卫呢? 也不对,百骑没有拿人的权利。 想到这里,贾平安就觉得自己离厂公又远了些。 百骑随即就动了起来。 那些操练数年的技能都发动了起来:打探,潜伏,收买…… 京城中暗流涌动。 贾平安以为明静会第一时间禀告上去。 但…… “好累。”明静披散着头发坐在床上,“拖延了一日,该够意思了吧?” 她晚些起来,径直去求见皇帝。 “陛下,武阳伯令百骑去查探那些老关陇门阀世家一系官员的把柄。” 这事儿犯忌讳,皇帝不会把那贱人给撤职了吧? 李治头都不抬。 什么意思? 难道陛下震怒了? 可看着不像啊! 还是我说的不够大声。 明静干咳一声,王忠良摆摆手。 出去! 可暗自查官员犯忌讳的吧,陛下竟然不管? 明静懵了,旋即想到了武昭仪。 这是陛下被吹枕头风了吗? 回到百骑,她忍不住就问了贾平安。 “陛下为何不说话?” 他当然不会说话,如此失败与他无关。贾平安觉得这个女人有些轴,“那些人弄我的表兄,我弄他们的人,这是对等还击。不犯忌讳!” 若是这事儿犯忌讳,李治还能有几个心腹? 心腹的家人被报复了,你这不许来那不许,最终心腹寒心,随即离心。 这等事儿多见,所以李治不闻不问。 狗曰的,皇帝都不是好东西! 消息不断汇总。 “武阳伯,有五人了。”雷洪满头大汗的送上了名册。 “再查几个,刑部优先。” 大统领要发狂了。 可刑部压根不觉得。 “杨德利,出来!” 没有遭遇拷打的杨德利被带到了堂上。 堂上坐着的是刑部侍郎杨慎孟,他捋捋自己的大胡子,有些酒糟鼻的鼻子里喷出一声嗤笑,“杨德利!” “在。”杨德利在牢里想了许久,一直没想通自己为何被抓。 杨慎孟一拍案几,“你收受了岳州的贿赂,毁掉了岳州赋税的账册,可知罪?” 我不知啊!杨德利懵,“下官不知。那些账册明明就在值房里,第二日一来却不见了。” “一派胡言!”杨慎孟冷笑道:“那些银子你怎么说?” “那不是下官的银子,定然是有人栽赃。” 杨德利有些心痛,要是我捡到那些银锭该多好? 杨慎孟叹息一声,“你家已经被封了,你的妻儿整日惶然嚎哭不休……” 娘子,大丫! 杨德利的眼中多了痛楚之色。 果然,妻儿便是他的命……杨慎孟淡淡的道:“你一日不认罪,你的妻儿一日便不得安宁。你要想清楚。” 杨德利的嘴唇蠕动着。 说吧,赶紧说……杨慎孟心中暗喜。 只要杨德利认罪,贾平安在外面如何折腾都无济于事。 认罪? 杨德利想到妻儿受罪就意动了。 但…… 但有表弟在啊! 他猛地想到了表弟。 我就算是不认罪,娘子和大丫自然有表弟照看,按照表弟的性子,谁敢欺负了她们去? 憨人只要打开了脑洞,马上就乐观了起来。 杨慎孟盯着他,心中默念着:认罪,认罪,认罪! 此事他费力才从汪海的手中抢了过来,就是因为背后有人指点:钉死杨德利! 这是他的任务。 眼瞅着就要成功了,这份欢喜啊! 他双拳在案几下紧握着。 就等着杨德利说出我认罪。 杨德利抬头,“下官不认罪。” 卧槽尼玛! 期待值拉满的杨慎孟一脚就踹翻了案几,满地狼藉。 他面色涨红的喊道:“动刑!老夫就不信你能挨过刑部的大刑!” 杨德利一个哆嗦。 果然,此人惧怕受刑。 杨慎孟的心中再度燃起了希望。 可下面的胥吏们却磨磨蹭蹭的,你推我,我推你。 杨慎孟大怒,“还不快来?” 刑部动刑,杨德利招供,贾平安再想出手就晚了。 几个胥吏推攘着,突然齐齐跪下。 这是何意? 杨慎孟皱眉,“为何如此?” 一个胥吏颤声道:“杨侍郎,那武阳伯曾在刑部放了狠话,说他的表兄但凡身上少了什么,坏了什么,或是残废,或是成了疯子,那就不死不休。武阳伯这几年凶名赫赫,我等胥吏哪敢啊!” 要是打出了些问题,贾平安报复我们毫无压力。大佬,要不你亲自动手吧。 一群狡黠的蠢货! 杨慎孟冷声,“老夫再问,可愿动手?” 几个胥吏齐齐摇头。 杨慎孟冷笑道:“打!” 胥吏们浑身一松,顿时感谢了起来。 “多谢杨侍郎。” 刑部的兄弟动手自然有分寸,他们又没犯下大错,挨一顿打回家养着,正好避过了这件事。 晚些胥吏们相互搀扶着回去了,下面换了一批人来。 杨慎孟发现这批人都是一脸晦气的模样,心中一动,知晓自己被那群胥吏给忽悠了。 果然,任你官清如水,奈何吏滑如油。 “杨德利!” 你竟然不敢动手吗?那真是太好了……杨德利硬气满满的抬头,“下官在。” 杨慎孟指着他,“你……” 你什么? 妻儿的威胁杨德利不在乎,动刑没人敢动手,他有恃无恐。 …… 贾平安的手中已经有了一份名册。 刑部有人在传消息。 “今日杨侍郎先是用杨德利的妻儿来威胁,未果,就准备动刑,结果那些胥吏不想掺和此事,担心被武阳伯报复……” 贾平安不禁笑了,“多谢。” 官员笑道:“英国公的吩咐,下官的荣幸。” 老李真心不错。 贾平安回到家中,先去了王家。 “如何?” 王学友的鼻翼有半边红肿了起来,看样子是焦急上火了。 “表兄在刑部并未被动刑,此事再等两日。” …… “王主事,今日杨慎孟想动刑,可那些胥吏却不敢,要不……让咱们的人去?” 周醒的建议让王琦心动了。 他那日挨了贾平安一巴掌,刑部的人私下都在议论纷纷。 ——实际上没人议论,是他自己脑补。 陈二娘忍不住说道:“咱们的人去,贾平安会不会动手?” 王琦看了她一眼,右边嘴角高高翘起,贾平安若是见了,定然惊呼一声‘你便是歪嘴大佬?’。 “你心疼了?” 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和痛苦这两种情绪,面色惨白,嘴唇却潮红。 这个变态!果然,贾平安说的对,王琦已经变态了……陈二娘心中鄙夷,但却依旧保持着恭谨的态度,“那贾平安羞辱奴,奴恨不能杀了他。” 羞辱……王琦的脸越发的白了,眼中闪烁着妖异的神彩,“此事不可为,若是咱们的人去动手,便是掺和了老关陇之事,相公那边会震怒。” 而后陈二娘和周醒告退。 出了值房,周醒低声道:“他已经疯了,你可从了我,我能护着你。” 陈二娘的腿往后一踢。 “哦!” 周醒夹紧双腿,捂着下身缓缓跪下。 “贱人,你也配?” 陈二娘回身冷笑。 不知怎地,她想到了贾师傅握着自己手时的模样。 …… 早上,贾平安起床早就练刀。 随即吃早饭。 三花站在边上,鸿雁在另一边,贾平安觉得有些热,就吩咐道:“鸿雁晚些去书房洒扫。” 书房可是贾家的重地,只有我才能进去。 鸿雁傲娇的看了三花一眼,“是。” “三花晚些去把后院洒扫了。” “是。” 后院是女眷和主人家的地方,我能洒扫,这便是郎君对我态度的转变之始。 二人出去,鸿雁冷笑:“我去书房。” 三花淡淡的道:“你可知自己为何能去书房吗?” “因为郎君信任我。” 鸿雁很是得意。 三花微笑道:“只因你识字不多,看到那些机密文书也看不懂,所以郎君才放心你去书房。” 是这样吗? 鸿雁失魂落魄的走下了台阶。 跟我斗!三花冷笑。 晚些杜贺发现鸿雁在角落蹲着哽咽,就问道:“这是为何?” 鸿雁抬头,眼睛都哭肿了,“郎君让我进书房,是因为我识字不多,不是因为信任我。” 杜贺满头黑线,“可就算是识字不多,却能把那些东西盗出去!蠢不蠢?啊!” 是啊!郎君难道不担心我被人收买了把那些机密的东西拿出去? 鸿雁的心情一下就暴爽了起来,觉得天空蔚蓝的沁人心脾,空气是如此的清新,连杜贺都是如此得可亲。 “谢谢管家。” 鸿雁蹦蹦跳跳的跑了。 杜贺抚须微笑。 王老二悄然出现,“你为何不告诉她,郎君是想让她和三花相互监督。” 杜贺淡淡的道:“少女怀春,让她高兴高兴也好。再说了,郎君这般对她,已经是破格的信任了。换了别人家,书房都是主人亲自洒扫,谁能进去?” 王老二点头,“郎君确实大气。不过最近那事要来了。” 杜贺回身,“郎君令你和徐小鱼查了几日,可有了结果?” 王老二点头,“查到了刑部郎中管胜贪腐的证据。” 杜贺冷笑道:“那些人都以为郎君只是令百骑查探,可哪里知晓暗中却让你和徐小鱼去查了管胜,这便叫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郎君果然是手段了得! 王老二说道:“那管胜还在叫嚣什么……武阳伯跋扈,该严惩。等郎君把他贪腐之事砸出来……我真想去看看他那张脸!” “还有,你让徐小鱼多注意杨家,若是有人窥探或是袭扰,拿下了再说。” “杀了便是!”王老二的声音中带着血腥味。 …… 周一,求票啊! 第419章 要比狠吗 长孙无忌走在宫中,身边是褚遂良,再后面些是柳奭等人,最后才是李勣。 褚遂良步履矫健,边走边说道:“那杨德利在户部的名声不大好,不过说岳州官员向他行贿明显不对路。” “杨德利是贾平安的表兄,百骑统领的表兄,岳州官员向他行贿,这是自寻死路。” 长孙无忌微微一笑。 “是啊!所有人都知晓是那些人在报复,辅机,咱们可要帮一把?” 长孙无忌摇头,“那些人老了,一心就想着攫取权利和钱财,只会挡着咱们的路。贾平安不是出动了百骑吗,让他们之间去闹腾。” “咱们看热闹。” “对!” 晚些见到了李治,一番话后,开始议事。 “陛下,刑部有奏疏。” 这是一份紧急送上的奏疏,经过了中书和门下,但李治事先并未知晓。 “刑部有案子,户部仓部主事杨德利受贿,销毁了岳州赋税的账册,人赃俱获。” 李治摇头,表示不看奏疏。 “此事刑部如何看?” 柳奭说道:“陛下,刑部说此案证据确凿。” 李治微微一笑,“证据确凿……那便按律处置了。” 一个仓部主事罢了,恍如涟漪,随即消散。 随即刑部的人去了杨家。 要抄没家产。 王氏抱着大丫嚎哭,王学友叹息,赵贤惠骂道:“诬蔑人的不得好死!还有,小贾呢?他说过此事有办法……” 王学友叹道:“他只是百骑统领,这是刑部,你……罢了。带些东西去刑部探望一番女婿吧。” 处置的决定一下,家属就能去探望了。 …… 贾平安拿着册子,身边的明静在嘀咕,“刑部都上了奏疏,此事板上钉钉了,赶紧去探望一番,好歹给些钱,让他少受罪。” 这女人连劝人都是这般的无趣。 贾平安坐下,“磨墨。” “凭什么?”明静要炸。 包东已经开始磨墨了。 明静没好气的道:“你这人做事不牢靠。” 贾平安在写奏疏。 百骑统领有话可以直接和李治说,写奏疏…… 他莫不是想请罪,为表兄求情?果然是有情有义。 明静凑过去看了一眼。 “你……” 奏疏随即按照程序被送到了门下省。 “崔相!” 给事中拿着一份奏疏过来。 “何事?”崔敦礼抬头。 给事中行礼,“崔相,百骑贾平安弹劾奏疏。” “哦!” 那个扫把星弹劾谁?他不是能直接上报给皇帝吗? 崔敦礼问道:“谁?” “雍州法曹杨舒。” 崔敦礼接过看了一眼,“竟然是贪赃枉法?送上去。” 这等事儿他没有理由阻拦。 随后奏疏到了中书省。 柳奭看了奏疏,“送上去。” 随即这事儿就进入了议事日程。 随后杨舒被抓。 第二日,贾平安再上奏疏。 “贾平安弹劾军器监监令王著贪腐!” “查!” 李治依旧如故。 柳奭出了大殿,笑道:“这贾平安难道是想转去做御史?” 这个笑话不错,但长孙无忌和褚遂良都没笑。 随后消息传来。 “这二人都是老关陇一系的人。” 贾平安疯了! 他连续弹劾了两位老关陇的官员,随后此二人被抓,证据确凿。 刑部。 汪海寻到了杨慎孟。 “杨德利之事你们做过了。” 杨慎孟抬头,讥诮的道:“证据确凿,为何说做过了?” 汪海的三角眼一扁,吊梢眉微微挑起,“所谓的证据确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做人,要问心无愧才好。” 杨慎孟只是冷笑。 “老夫有感觉,贾平安不会停止。”汪海颔首离去。 “那老夫便拭目以待!” …… 再过一日,贾平安的奏疏又来了。 “贾平安弹劾太仆寺寺丞余进中。” 李治看了奏疏,“说是证据确凿,百骑随时能移交。” 很诡异的是,没有任何人质疑百骑越权调查官员。 长孙无忌晚些回到值房,随后有人求见。 还是上次的那个老人,他冷笑道:“辅机如今志得意满,却忘记了咱们这些老人。” 长孙无忌淡淡的道:“老夫如今事多,若是有事只管说。” 老人坐下,目光扫过室内的小吏。 长孙无忌点头,小吏出去。 老人的身体前俯了些,目光炯炯的道:“贾平安连续三道奏疏弹劾了咱们的三个人,一个比一个的职位高,他这是要做什么?” 长孙无忌目光平静的看着他,“老夫不知。” “你知道!”老人低声的咆哮着,“可你和褚遂良在坐视他的跋扈,坐视他一个个拔掉咱们的人。” 那是你们的人! 长孙无忌的眼中多了些淡漠,“他的表兄被你们弄进了刑部,就等着这几日流放,你还要怎地?” “为何不把他压下去?”老人的眼中多了狠厉,“皇帝不敢不听你的,你和褚遂良联手就能压制了他,随后寻个罪状拿下了贾平安,这有何难?” 长孙无忌的眼中多了厌恶之色,“既然不难,你等为何不做?” 这话几乎是逐客令! 老人起身,点头道:“你很好!” 他随即出去。 长孙无忌的眸色深沉,带着些许冷意。 随后,贾平安再度弹劾…… 李勣得了消息,惬意的道:“那边在用他的表兄逼迫他,许多人都觉着他该去查杨德利受贿之事,可他却转过头抓住了那些人的把柄,一一把他们拉下马来。这便是威胁,看看谁先受不住。” 对面坐着的是崔建。 催胸看着稳重了许多,“英国公,下官的手中还有几个官员的把柄,若是小贾那边要,下官随时能转过去。” 小贾这是交了些值得交的朋友啊! 李勣有些艳羡,心想孙儿李敬业若是有这等朋友该多好。旋即又失笑。 贾平安不就和孙儿交好吗? “老夫问问他。” 崔建是吏部官员,掌握着官员的前程,若是直接和贾平安交涉,会引发公器私用的弹劾。 晚些贾平安来了。 “目前够了。” 贾平安很感谢崔建的好意,但他知晓那些人都是崔建握在手中有用的利器。 若是送美女他便受了。 贾平安回到了百骑,明静带来了李治的最新指示。 “陛下说百骑最近做得不错。” 呵呵! 李治巴不得百骑具有锦衣卫类似的功能,贾平安这几日就给他提了个醒。 ——为啥百骑不能直接监察百官呢? 这个想法一旦生根,天知道啥时候就能迸发出来。 至于以后百官倒霉,那关我屁事! 贾师傅很淡定的想着以后的岁月。 “他们还在等什么?” 程达也知晓了贾平安的目的。 “等着看我先眨眼,去求他们。” 贾平安靠在墙壁上,双腿搭在桌子上,很是惬意的模样。 刑部绝对不敢对表兄动刑,至于流放,大伙儿都看到了最近的局势,谁敢提这茬? “他们都说你疯了。”明静仔细看着贾平安的眼睛。 “虽然我的眼睛大而有神,可也不至于就迷住人吧。” 贾平安闭上眼睛。 我特么不睁眼,怎么眨眼? 时光流逝。 三天后。 “不能再耽误了!” 刑部里传来了咆哮声,“再不带走杨德利,律法何在?” 而在外面,贾平安开始弹劾第七名官员。 谁先眨眼? 连李治都饶有兴趣的在看着这场对决。 长安的某个地方传来了咆哮声,“那个扫把星该死!” …… 下衙了。 贾平安牵着阿宝在人流中缓缓而行。 身后,一个声音传来,“长安食堂。” 贾平安没搭理。 身后那人恼怒的道:“有人等你。” “我不喜欢有人冷冰冰的和我说话。” 那要怎么和你说话……那人大概有些风中凌乱,半晌才憋着嗓子,装作温柔的腔调,“此刻在长安食堂有人等你。” “好好说话。” 贾平安随口扔下一句。 那人一口老血差点就喷了出来。 晚些,贾平安到了长安食堂。 “公主也在。” 纪成南给了贾平安一个你懂的眼神,“听闻武阳伯从回来后就没去见过公主,果然是硬汉。” 高阳大概是在傲娇的等着自己去见她吧。 是啊! 回来后忙碌了许久,那几个红颜知己竟然都没去见一见,我难道是清心寡欲了? 但此刻正事要紧。 专属于贾平安和高阳的包间里,傲娇的高阳正在喝酒。 有人敲门,“公主,武阳伯来了。” 他来他的,关我何事? 高阳举杯,“不管。” “他去了另外的地方。” 高阳咬牙切齿的道:“不管。” …… 贾平安进了房间,里面坐着一个老人。 老人鹰钩鼻,一双眼睛精光四射。 所谓精气神不可外露,否则短命……贾平安想劝他一下,别为了保持威严而故意把自己的眼神弄的神采奕奕的,真的不好。 “坐。” 老人伸手。 贾平安坐下。 案几上是丰盛的酒菜,但贾平安没动。 虽然酒菜是长安食堂的,可天知道对面这个老鬼是否在里面下了毒药。 老人问道:“你想要什么?” 这是为我的志向?可我的志向阿姐问也就罢了,你个外八路的老鬼也配……贾平安淡淡的道:“我的表兄。” 我问他志向,他却说此次弹劾的目的,这人看来虽然手段凌厉,却不够聪明。 老人淡淡的道:“杨德利受贿,证据确凿。” 你想吓唬我? 贾平安微笑道:“我弹劾的那些人都是贪官污吏。” 老人抬头,目光微微一凝,“若是你的表兄死于流放之中……” 威胁我?贾平安微笑道:“那么我保证你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从你开始,到你的子子孙孙,包括你在外面的私生子,都会逐一死去,任何人都查不出与我有关。” 要比狠吗? 老人眯眼,“口气不小。” 贾平安随口道:“你可试试。” 气氛骤然一紧。 老人握住了酒杯,“此刻老夫能让你走不出这扇门。” 你这个牛笔太过清新脱俗了些! 贾平安指指窗户。 老人偏头看去,包东就挂在窗户外面。 老人的眼中有厉色闪过,“来人!” 房门开了,进来的却是王老二和徐小鱼。 “郎君,外面三个大汉,全数……” 王老二并指如刀挥动了一下。 这个杀胚! 贾平安目光不动,依旧盯着老人,“你想要什么?” 刚开始老人用这个话来问他,此刻被他反问,局面却完全颠倒了过来。 一抹红色从老人的脸上浮起,他微笑道:“少年人手段果然不错。” 贾平安微微颔首,“过奖了。” 老人是暗讽,贾平安却照单全收,这等后世人才有的厚脸皮让他不禁一怔。 手段狠不要紧,但加上脸皮厚……这就让人头痛了。 老人深吸一口气,“如此,明日交代。” 贾平安点头,“不过我这里却还有一人要弹劾。” 呯! 再好的城府也被贾平安击破了,老人一拍案几,喝道:“贾平安,你莫要得寸进尺!” 我就是想激怒你! 贾平安被这些老鬼弄的有些火气,所以借此来调戏一番,没想到竟然成了。 他拍拍案几,“这都是上好的实木家具,小心拍。至于你说的得寸进尺,只因奏疏已经递了上去。” 老人深呼吸,然后起身,“如此,明日收场。” “如此也好。” 贾平安微笑着。 从刚开始谋划杨德利的志在必得,到现在主动妥协,那股子憋屈让人难以忍受,此刻再见到贾平安的得意微笑,老人的心中杀机骤然而起。 “你……好自为之。” “我还能活数十年。” 贾平安又刺激了他一下。 老人少说六十了,和满脸胶原蛋白的贾师傅比起来,垂垂老矣。 老人恢复了平静,看着再无半点怒意。 果然是老鬼,换做是别人的话,此刻定然会和贾平安激烈的争吵。 “这是谁?小贾见他作甚?” 外面传来了高阳的声音。 贾平安起身,马上就变成了一脸疲惫的模样。 “小贾你可是吃亏了?” 高阳见到他的模样,就柳眉倒竖,“我去抽他。” 要尊老爱幼啊! 贾平安赶紧拉住了她,“那人吃亏了。” 被他弹劾了七个官员,明日还有一个,最后还得主动来求和,那老头回家估摸着气个半死。 高阳回身,低头看看贾平安的手,“小贾……” 卧槽! 贾平安才发现自己竟然抓住了高阳腰部的衣裳。 男人的头,女人的腰,都摸不得啊! 错了错了……贾平安松开手,“你怎地在这?” 小贾这是想和我亲近,但却害羞? 那我主动些呢? 高阳看看贾平安,又觉得太主动了怕是会吓到硬汉贾。 二人去了包间。 高阳坐下,“最近宫中闹腾的厉害,你那阿姐不动声色,可皇后几次出手都无功而返。” 当然,以后的阿姐会更让人目瞪口呆。 “阿姐只是自保罢了。” 这个是实话,阿姐此刻依旧没想着什么皇后之位。 但李弘渐渐长大后,她自然而然就会盯着那个位置。 一句话,但凡有儿子的嫔妃都不会老实。 二人缓缓吃饭。 吃完饭就该回去了。 高阳上马的姿势很洒脱,一身红裙更是惹人注目。 贾平安上了阿宝,高阳仔细看看阿宝,说道:“都是好马,为何我的不如你的?” 因为这是萧淑妃送的! “因为阿宝经历了多次战阵。” “可惜女子不能上阵。”高阳有些遗憾,“小贾,把阿宝给我骑乘一阵子吧。” 阿宝很专一的…… “咿律律!” 阿宝不知是否感觉到了些什么,就长嘶一声。 二人出了坊门后,六街就开始打鼓了。 “关坊门了,可还有人进来!” 外面十余人开始了狂奔。 贾平安和高阳并肩而骑,身后是王老二等人。 “小贾,我有食邑,公主府每年的收益也不少,你说要不要再买些地?” 权贵们最喜欢的就是土地,因为土地能不断的产出。 “最好不要。” “为何?”高阳侧脸,红唇在夕阳下分外的动人。 “人不能太贪婪。”贾平安随口说道:“长安以外的土地你买来有何用?就是投资罢了。而长安周边得土地太少了,人口却太多了些,以至于粮食不够吃,权贵们买卖土地,赋税越来越少……” 他看了高阳一眼,“你是公主,陛下如今也就对你亲切些。公主,人心换人心。” “可……”高阳犹豫了一下,“可其他宗室有挣钱之事就去做,我已经很守规矩了。” “那便继续守下去。” 高阳定定的看着他,心想换做是旁人定然会赞同我的举动,唯有小贾,从不可附和我的话,有错就指出来……果然只有小贾才是真心对我。 “何人?止步!” 金吾卫的开始巡街了。 高阳冷哼一声,微微昂首,“小贾你别动,我来。” 你以为公主就能直接刷脸过关? 傲娇的高阳让贾平安微微一笑。 数骑近前,一人拱手,“原来是武阳伯。武阳伯辛苦了。” 贾平安拱手,“兄弟们辛苦了,老二,给兄弟们些酒钱。” 王老二单手就摸出了一串钱扔过去。 “多谢武阳伯。” 随后一行人顺利过去。 因为那些人从头到尾都没关注自己,高阳有些受挫,“小贾,你为何给他们钱?” 贾平安微笑道:“因为威权短暂,相互尊重才能长久。” 第420章 兄弟二人,她好强势 杨德利已经绝望了。 在接到自己即将被流放的消息后,他不吃不喝两日。 他想到了妻子和女儿,想到了表弟。 唯独没想到自己。 “我无罪!” 杨德利绝望的喊声在大牢里回荡着。 “住口!” 面对这个被定性受贿的人犯,刑部的狱卒毫不犹豫的拎着棍子来了。 杨德利扒着围栏喊道:“那些账册不是我弄丢的,银子也不是我收的,我冤枉!” 狱卒隔着围栏用棍子捅了他一下,“再叫喊就弄死你!” 杨德利跪在地上嚎哭着,“娘子和大丫怎么办?表弟怎么办?” 狱卒笑道:“你先顾着自己吧,回头去了冰天雪地的辽东,不被冻死,说不得二三十年后能回来。” 若是遇到大事……比如说帝王驾崩了,新帝登基宣布大赦,那么罪行不重的都能被赦免。 杨德利的哭嚎声在大牢里回荡着。 王琦大清早就来了,问道:“那杨德利何时送走?” 周醒去问过了,“说是杨侍郎已经数次为此奔走,最迟不超过三日。” “好!”王琦笑着进了值房,“走的那一日,记得去弄些好酒菜来。” 周醒凑趣,“贾平安从小就和杨德利相依为命,这兄弟感情颇深,杨德利被流放,于他便是心如刀绞啊!” 王琦的面色微冷,“我希望某一日亲手用刀绞了他的心。” 这个变态……陈二娘在外面摇摇头。 “有人来投案了。” 外面有人在喊,接着有官吏急匆匆的往外面去。 “投案?” 王琦一怔,“投案不该去长安县或是万年县吗?” 随后一个小吏被带了来。 周醒笑道:“这是贪腐了吧?” 王琦皱眉,“贪腐也该是向上官投案,而非来刑部。” 这事儿很奇葩,有人说道:“此事怕是涉及到了上官。” 嘶! 这般劲爆的吗? 陈二娘也颇为好奇,就跟着去看。 到了刑部郎中的值房前,有人喝问道:“你为何投案?” 小吏面色平静,“我乃是户部仓部的掌固,岳州的账册乃是我所盗,杨主事值房里的银子也是我偷偷放置的。” 周围安静了下来。 最近贾平安和那些人较劲的事儿很热闹,连刑部的官吏都在吃瓜。 可今日这瓜竟然落地了。 有人来自首! 汪海来了,问道:“账册何在?” 是啊!账册在何处?没有这个就无法翻案。 小吏说道:“那一日我当值,账册我带到了围墙边上,挖坑埋了。” 晚上户部也得留人值班,而掌固就是打杂的。 陈二娘只觉得一股喜悦升起,心道:他果然是厉害,竟然能逼着对方低头了。这份本事谁有?王琦?万万不能! “带他去仓部寻账册。”汪海指派了人跟着去。 陈二娘心中欢喜,刚准备回去,就见周醒在人群中,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那个扫把星!那边竟然对他低头了?” 杨慎孟的值房里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少顷房门打开,杨慎孟出来说道:“老夫失手掉了东西,清扫一番。” 小吏进去一看,我去,满地都是东西,甚至连镇纸都丢在了地上。 汪海来了。 二人相对而立。 “你谋划了许久。”汪海的神色中带着不屑。 “你想说什么?”杨慎孟冷笑着。 汪海突然一笑,吊梢眉也撇开了些,“老夫想说,你等万般谋划,就是没想到贾平安会采取两败俱伤的手段吧?” 杨慎孟嗤笑一声,“为何没想到?” 汪海指指他的值房,“若是想到了,怎会恼羞成怒?那个年轻人竟然能让你如此恼怒,老夫心中甚为欢喜,哈哈哈哈!” 杨慎孟冷笑道:“他的身后必然有人指点,李勣,还是梁建方等人。” 汪海摇头叹息,“老夫为此事去寻过英国公,英国公说了,此事他若是出手,定然会引发事态更严重。” 杨慎孟面色微变,“你是说……此事都是那贾平安一人的谋划?” “你以为呢?”汪海心情舒畅之极,“一个年轻人有破釜沉舟之心,你等却投鼠忌器,最后主动低头。老夫在想贾平安此刻定然是意气风发,少年人……就该如此啊!哈哈哈哈!” 随后小吏被带到了仓部。 当账册被挖出来时,仓部的人先是一喜,接着都微微变色。 “这是为何?” 刑部的官员纳闷的道:“难道都不喜杨德利洗清了冤屈?” 一个小吏叹道:“那杨主事人是好人,可却喜欢管闲事,在户部到处寻错漏,大家苦不堪言。” 刑部的官员也为之一惊。 这样的人,堪称是奇葩了。 向长林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忧愁。” …… “我无罪!” 杨德利的嗓子都沙哑了,然后回身拿起碗,刨了几口粗糙的麦饭,皱眉,“还没我做的好吃。” 那个狱卒捅了他几次,最后干脆充耳不闻,几个狱卒聚在一起闲聊。 “此人据闻乃是被栽赃了。” “定然是如此,否则哪有把受贿来的银子放在值房的道理?这栽赃栽的肆无忌惮,可这便是证据啊!再说那账册就是在他的手中不见了,不是他也是他。” “他的表弟乃是武阳伯,执掌百骑,也算是威名赫赫,可依旧救不得他,可叹呐!” “不过贾平安已经很了得了,他在刑部放话威胁,若是谁敢动了杨德利,那便不死不休,结果连杨侍郎都无法对他动刑。对了……邓老三,你特娘的捅了杨德利几下,回头小心贾平安收拾你。” 先前用棍子捅杨德利的狱卒楞了一下,然后笑道:“杨德利过几日便走了,他贾平安哪有心思报复我这等小人物?要报复也是那些……” 他指指头顶上。 众人不禁都笑了起来。 脚步声传来。 脚步声在外面止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这里便是刑部大牢,请进。” 几个狱卒一听就知道是有大官来了,赶紧装作勤勉的模样,纷纷四处巡查。 一个官员先进来,接着进来的是一个年轻官员。 他笑吟吟的道:“听闻此处乃是龙潭虎穴,一进来便生死不由人,我在想,表兄会是什么模样!” 官员陪笑道:“杨主事一直在牢中读书,很是从容……” 贾平安微笑道:“表兄的定力当年曾被许尚书夸赞过。” “放我出去,我无罪!” 官员:“……” 贾平安:“……” 幸好我说的是老许,老许不要脸,不会在意自己的名声。 听到表兄的声音中气十足,贾平安心中一松。 杨德利歇息了一阵子,吃了些东西,已经恢复了些精气神,继续开工,“我无罪,那是污蔑,有人把银子放进了我的值房里……” 他听到脚步声靠近,越发的激动了,“我无罪!” 这里阴暗,来人近前,杨德利愕然:“平安?” 贾平安见他虽然蓬头垢面,但却不见受刑的模样,心中一松,“表兄,咱们出去了。” “无罪了?” 杨德利问道。 贾平安点头。 杨德利的眼中迸发出了异彩,回身跪下,喊道:“姑母……” 官员看着贾平安,心想这是什么意思? 表兄又开始汇报工作了…… “开门!” 官员觉得杨德利颇为奇葩,恨不能赶紧弄走。 邓老三拿着钥匙过来,开门时手在颤抖,几次都无法打开锁。 官员尴尬的道:“武阳伯你威名赫赫,他这是欢喜。” 门一打开,邓老三就跪了。 “杨主事,先前我拿棍子捅你,可没用力呀!” 嗯?捅哪里? 贾平安皱眉,难免眼中多了厉色。 百骑大统领要弄一个狱卒……邓老三狂抽着自己的耳光,喊道:“我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杨德利汇报工作完毕,回身道:“他只是捅了三下。” 三下,看样子不是满腚伤,贾平安说道:“那便跪三刻钟。” 杨德利觉得不忍,可邓老三却欢喜的道:“多谢武阳伯!” 出了刑部大牢,杨德利眯眼看着外面,“平安,让他跪三刻钟太长了吧?” 那官员没管这事,但也想听听贾平安的解释。 “但凡狱卒,大多眼中无人。我在刑部放话,谁敢动你就不死不休,可他依旧敢捅,那么别人没放过话的他会如何折腾?” 杨德利悚然一惊,“那么狠?” “他们眼中无人!” 贾平安再度说了这句话。 官员目视他和杨德利走远,身后有小吏说道:“这个祸害总算是走了。” 官员回身,“邓老三平日里在狱中如何?” 小吏说道:“下手狠毒,那些人犯家中不给好处,他便会下手毒打人犯。” 原来贾平安说的眼中无人,不是说他们倨傲,而是说在他们的眼中,那些人犯都不是人,随意他们摆弄。 官员叹息一声,“武阳伯竟然连这些都知道?” 贾平安两兄弟在刑部缓缓而行。 “平安,为何不走快些?” 杨德利一心只想回家看看妻儿。 “不着急。” 贾平安就是要慢慢走。 当初刑部上下牛气冲天,现在他就让这些人感受一番被打脸的滋味。 有人怒道:“此人小人之心,存心想恶心刑部上下。” 刑部郎中管胜淡淡的道:“此人猖狂,迟早会有大祸临头。” 有人笑道:“管郎中,你前几日说贾平安跋扈,该严惩……” 管胜平静的道:“如今我依旧这般认为。” 外面有人发足狂奔而来。 “跑什么?” 这人兴奋的道:“贾平安又上奏疏了。” 长安城中的某个地方,鹰钩鼻老人骂道:“那个贱狗奴,他哄骗了老夫!” 昨日贾平安说奏疏已经上了,来不及撤回了。 晚些,几个官吏进了刑部。 管胜正在和杨慎孟说话。 “管胜!” 官员一马当先走来。 管胜一怔,刚想说话,却认出了此人是大理少卿唐临。 大理寺只管审案,不管抓人。 但有一种情况却不同。 当刑部有高官犯事后,为了避嫌,皇帝经常会指定大理寺来抓人。 管胜的脸瞬间煞白,腿一软,就想伸手去抓杨慎孟。可杨慎孟在看到唐临时就已经如避蛇蝎般的退开了。 管胜摔倒在地上,半边脸都肿了,兀自强笑道:“唐少卿此来何事?” 这人到了此刻竟然还心存侥幸……唐临冷冷的道:“管胜,你贪腐之事发了,跟老夫走一趟吧。” 管胜心中绝望,“是谁弹劾了我?。” 唐临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武阳伯弹劾你贪腐,证据确凿。” 管胜瘫软在地上,任由两个小吏把自己拖着出去。 王琦等人也默然看着这一幕。 一个小吏艳羡的道:“我若是能如武阳伯这般手段了得,那少说得是个尚书。” 我原先自诩尚书之才,可如今却只是个刑部主事……王琦的脸颊抽搐了一下。 陈二娘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中多了妖异之色。 这人又开始对贾平安羡慕嫉妒恨了…… …… 王家依旧愁云惨淡。 王学友故作镇定的在安慰着女儿,赵贤惠抱着外孙女大丫在骂人,“就知道哭,当年你阿耶和我吵架,我抱着你就走,哭什么?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蹲在边上的王大锤抬头问道:“阿娘,那你当年没带我?” 老娘…… 赵贤惠发现自己说漏了,就强硬的道:“你是男娃,你妹妹是女娃,女娃可怜,不懂?” 我是不懂啊!为何男娃阿娘不疼爱。 王大锤心中委屈,却不敢说出来。 赵贤惠觉得这样对儿子不大公平,就说道:“那时就是吓唬你阿耶的,我难还能抛下了你?” 王学友张大嘴巴,“原来当年你是吓唬我的?” 果然,女人的嘴,哄人的鬼! 王学友起身,赵贤惠冷笑……夫妻二人转就要开演了。 王大锤吸吸鼻子,“不是劝阿妹的吗?” 大丫在赵贤惠的怀里喊道:“阿耶!” 哎! 啥战斗欲望都被这奶声奶气的吆喝给弄没了。 赵贤惠抱着她埋怨道:“你阿耶怕是要重新做人了。” “阿耶!” 大丫看着大门。 赵贤惠缓缓侧身。 王氏楞了一下,然后狂奔而去。 杨德利就站在门外,百感交集的看着自己的妻儿。 王氏扑了过来。 杨德利也扑了过去。 “大丫!” 夫妻二人半途擦身而过。 杨德利接过大丫,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阿耶的好大丫啊!阿耶在牢中就只想着你。” 我呢? 王氏茫然若失。 赵贤惠欢喜的道:“你如何出来了?” 杨德利逗弄着女儿,随口道:“平安使劲了,他们一日不放我出来,平安就一日弹劾一名他们的官员,弹劾了七人,他们顶不住了,主动让偷账册的那人投案,平安去把我接了出来。” “果然是好兄弟!” 王学友埋怨道;“你整日还说小贾没尽心,这一日弹劾一名官员,难道不尽心?” 赵贤惠心中愧疚,“回头我补偿他,对了,好几日没见阿福了,阿福……” 边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黑白相间的圆脑袋探出墙头。 干哈? 赵贤惠招手,“来,有好吃的。” 阿福顺着梯子爬了下来。 这边的王氏终于抱住了杨德利,夫妻俩嚎哭了一场。 完毕后,阿福在边上喝着粥,王大锤挠挠头,“阿妹,先前杨德利都没看你,就只顾着大丫了。” 杨德利身体一僵…… 大舅子坑我? …… 贾平安走在皇城里,脚步都跋扈了许多。 到了百骑,程达率先奉上了彩虹屁,“一日弹劾一人,武阳伯威武!” 明静也颇为赞许的道:“果然是百骑之虎。” 这个女人说话怎么钙里钙气的? 贾平安拱手:“今日下午五香楼,不醉不归。” 众人欢呼,孟亮随即请贾平安去说话。 程达和明静进了值房,他唏嘘道:“武阳伯此次连续弹劾八人,堪称是强硬到了极点。我若是哪日也能如此,那该多好?” 明静被他怼过多次,闻言嗤笑一声,“你?” 她要说什么你不及武阳伯,软蛋一枚这等话也就罢了。 就一个字。 你? 还带着强烈不屑的反问。 卧槽! 这羞辱的味道都出来了。 程达起身。 明静吊儿郎当的起身。 动手? 谁怕谁? 程达做强硬状。 你还想学贾师傅?明静淡淡的道:“明日我该求见陛下了。” 瞬间程达得脸上就浮现了笑意,“那个,明中官可知晓五香楼哪个女妓最红吗?以前邵中官最喜欢的便是嫣红,别的不说,就丰腴……” 内侍没家伙事,只能看,只能摸。 明静冷笑道:“程达,你做事见难就退,可称为百骑之耻!” 程达怒了,“明中官,莫要羞辱人。” 明静一拍案几,“就羞辱你怎么了?” 程达:“……” 外面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程副尉,这话不尊重明中官。” 人家都没家伙事了,你偏生要说什么那个女妓好,这不是存心给人添堵吗? 百骑之耻程达拱手,“我错了。” …… 孟亮请了贾平安去,先是躬身。 这般隆重,难道这货犯大事了? 孟亮抬头,“下官要成亲了,若非武阳伯劝诫,下官几无可能走出那等困境。武阳伯对下官堪称是恩同再造,请受下官一拜。” 孟亮跪下。 这货竟然走出了心理绝境? 改造了一个舔狗的成就感让贾平安微笑了起来,“如此就好啊!以后好好做人。” 这话好像说错了。 但孟亮显然并未察觉,“都是武阳伯的教导。” 贾平安随口问道:“对方如何啊?” 孟亮的眼中流露出了幸福,“她好强势……” 第421章 还请武阳伯授我新学之道 阿福每天起的很早,起来后它会在家里巡视一圈。 三花从房间里出来,阿福看了她一眼,甩着圆滚滚的屁股继续向前。 “阿福!” 鸿雁出来了,打着哈欠下来,欢喜的揉揉阿福的脑袋。 “阿福不喜欢你!” 鸿雁得意的冲着三花炫耀着。 三花长这么大,压根就没见过这等可爱的生物,所以刚来贾家时很是好奇了一番。但不知是为何,阿福却对她不理不睬的。 今日你对我不理不睬,明日我让你…… 三花微微昂首,眼中有坚毅之色。 贾平安出来了。 “郎君。” 鸿雁马上就精神抖擞的去收拾床铺。 小女仆很欢乐,一边收拾一边还唱着莫名其妙的歌。 “郎君。” 三花弄了洗漱的东西来。 洗漱,操练,吃早饭,这是早上的三部曲。 “先生。” 赵岩来了。 “昨日的算术题做完了。” 今天的功课昨天就做完了…… 这学生勤奋的不像话。 贾平安随口道:“如此,你也该去陈继东那边学儒学了。” 赵岩应了,陪着他出门。 “先生,昨日有人和我辩驳,他说世间大道当是天地人,儒学便是探索天地人的学问,而新学却是去琢磨那些细微的东西,一个高,一个低……” 这是哪个蠢货的理论? 贾平安说道:“所谓的天地人,在儒学里只是一个形而上的东西,他们说这便是道。可人生来便是要吃喝拉撒,什么是人的道? 儒学探索天地人,形而上的方式实则和佛道有共通之处,这便是道。 他们说形而下乃是器,这个器我以为说得好,咱们探讨的便是器,是格物。他们从上琢磨,咱们从下琢磨,当咱们琢磨出了无数东西时,他们依旧在说着什么……天之高,高不可言,地之厚,厚不可测……可咱们新学会去测测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赵岩一怔,“先生,这么说……儒学高高在上,就是扯嘴皮子。而咱们新学躬身在下,却是在做事?” “对,他们是君子,动口。咱们是凡人,动手。孺子可教也!” 学生领悟了自己的意思,让贾平安心中欢喜,拍拍他的肩膀后,就上了阿宝。 “先生大才。” 赵岩目送着贾平安离去,刚开了坊门来巡查的姜融路过,就问道:“赵岩,你跟着武阳伯学了些什么?” 赵岩看着他,很自豪的道:“学了如何躬身做事。” 有坊卒说道:“坊正,这赵岩如今看着精气神都不同了,看人的眼神也不同了,好像多了什么……” “自信!”姜融难过的道:“当初若是我的孩儿做了武阳伯的学生,此刻这般自信的就是他了。耶耶肠子都悔青了。” 大唐的学校多是官学,从上面国子监诸学,到下面的州学县学,有的地方甚至还有乡学,这便构成了大唐的教育体系。 但能够进入官学的毕竟是凤毛麟角,剩下许多想读书却不得其门的年轻人,便催生了私教这个行业。 陈继东便是在家中私教。 靖安坊离道德坊不算远,赵岩背着包,一路小跑着到了先生家。 陈继东面色微红,国字脸,一开口便是呵斥,“要稳重要稳重,说多少次了?” “是。” 赵岩赶紧压住喘息。 “坐下吧。” 赵岩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身后的同窗程瑜低声道:“先生昨日说了,新学便是骗人的,你小心挨打。” 赵岩感激的点点头。 “今日……” 陈继东开始上课了。 晚些,他随性的散发思维,说道:“当今大唐国势蒸蒸日上,尔等学子便该好生读书,为官治理天下,为民约束自身,教导子弟,乃至于教导相邻,教化一方,这便是读书的意义。” 他看了赵岩一眼,“当今许多人有些看法,说新学乃是当年儒学的刀下亡魂,你以为如何?” 这是个艰难的时刻。 程瑜叹息一声,知晓先生是想通过赵岩来向贾平安发出挑战。 赵岩起身,心中有些难受,但却目光炯炯的道,“先生教授新学时,也曾提及儒学。先生以为存在即道理,儒学能历经多年而备受欢迎,那么就有它的长处。” 他本想就此坐下,可突然觉得这样很不公平。 凭什么他们能对新学指手画脚,任意撒泼,而新学就只能低头承受? 赵岩深吸一口气,“先生还说……动辄就利用威权来打压其它学问,这是心虚!” 程瑜的呼吸一紧,觉得赵岩要闯祸了。 陈继东冷笑,“他这是想说……当年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错了?打压杂学错了?” 这是个立场问题。 程瑜觉得赵岩会选择退缩。 可赵岩却用力的点头,“是。先生说,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 陈继东面色微黑。 “下课!” 先生竟然没有呵斥? 学生们愕然。 等陈继东出去后,程瑜勾着赵岩的脖颈,兴奋的道:“你把先生驳倒了。” 边上的杨驰淡淡的道:“是那两句诗让先生无话可说了。” 赵岩欢乐的回到了家。 “大郎回来了。” 韩氏在喂猪。 “阿娘,我来。” 赵岩把书包一放,就接过了了木瓢,一瓢一瓢的把猪食舀到石槽里。 几头猪哼哼唧唧的在吃着,热腾腾的猪食散发着一股子山野的味道。 韩氏用围裙擦擦手,“学习才要紧,这些活哪里要你来干。” 赵岩一边舀猪食,一边笑道:“阿娘,先生说世间之事并无高低之别,别以为读了书便是人上人。” “那不是人上人是什么?” 赵岩笑了笑,也不再解释。 下午贾平安下衙,赵岩带着功课过去。 授课结束后,赵岩说了陈继东的那些话。 “学问无高低贵贱之分。”贾平安淡淡的道:“不过这等话题不该你们讨论,明早我去一趟。” 第二天早上,贾平安跟着赵岩去了陈继东家。 “赵岩,这是你兄长?” 程瑜看到神色从容的贾平安,有些有艳羡。 赵岩摇头,“是先生。” 这便是武阳伯? 程瑜拱手,“见过武阳伯。” “这里是学堂,不是官场,无需如此。” 贾平安很随意的和他们说了几句话,陈继东来了。 “你是……” 贾平安拱手,“贾平安见过陈先生。” 陈继东的眼中多了警惕之色,“武阳伯来此何意?” 这人好像有些怕我? 贾平安心中微动,“还请借一步说话。” 陈继东点头,“如此便在外面。” 二人出去,学生们挤在窗户边看热闹。 “我晚些还得去百骑有事,那么简单些,陈先生认为新学有何不妥之处,只管说来。” 今日贾平安没告假,晚些回去明静那边娘们定然要嘀咕什么迟到。 陈继东冷笑道:“武阳伯这是来找事的吗?” 这人脑补太多了……贾平安笑道:“我只是想把此事说开,否则赵岩学着也不安心。” 陈继东淡淡的道:“所谓新学,便是杂学,杂学可在,但只能在下……” 就是做小老弟,不,是做孙子。 儒学是老子,新学是灰孙子。 这些人哪来的自信? 陈继东说了一堆。 贾平安微笑道:“新学可曾危害江山社稷?可曾让人走上了邪路?可曾害了民心?” 这个…… 陈继东想了想,“并无。” “那么……”贾平安认真的道:“儒学害怕新学作甚?” 陈继东面色涨红,“儒学并未惧怕新学。” “那何必屡屡说新学乃是什么刀下亡魂?”贾平安觉得这些人就是不自信,“若是自信儒学能碾压了新学,那便去碾压。新学既然无害,为何不能存在?难道学问的存在与否,还得看儒学的眼色?” 陈继东深吸一口气,“新学干扰了儒学。” “这便是不自信!”贾平安笑道:“新学在何处?最大的便是在算学,可国子监诸学那么多学生,算学只是边缘,忌惮什么?至于外面,也就是几个权贵子弟在学。至于民间,贾某也就收了赵岩一个学生,如此……儒学在害怕什么?” 陈继东的嘴唇动了动,“……” 他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了,只能负手而立,保持尊严。 是啊!新学无害,又不会蛊惑人心去干什么坏事儿,又不会鼓动百姓放弃什么帝制,压根就没涉及政事,那儒学为何害怕呢? “这是不自信!” 贾平安颔首,然后冲着教室那边笑了笑,拱手离去。 “先生看样子是赢了?” 程瑜觉得陈继东负手而立的姿态比贾平安随和的姿态更威风,多半是赢了。 杨驰也觉得如此,“多半是。” 赵岩的心中一沉,难过的想哭。 “先生回来了。” 众人赶紧坐好,装作乖宝宝的模样。 陈继东进来,并未拿起课本,而是沉默着。 良久,他沉声道:“以前我对新学却是偏颇了。” 杨驰愕然,“先生……” 陈继东是个骄傲的人,给他们授课的时候出了错也不会低头。 可今日他却低头了。 程瑜不敢置信的道:“不是先生赢了吗?” 赵岩只觉得心中欢快的想蹦起来。 是我的先生赢了。 陈继东问道:“赵岩,武阳伯教授了些什么?” 赵岩起身,“先生教授的有许多,天文地理,算术,物理化学……” 天文地理还知道,算学也知道,但物理化学是什么东西? 陈继东问道;“物理化学是什么学问?” “是研究世间万物根源的学问。” 好大的口气! 陈继东问道:“何以能研究世间万物?” “譬如说道人们炼丹,煅烧雄黄为何出了砒霜。譬如说油脂为何会凝固,木材为何能烧成木炭……” 这些都是身边事。 陈继东皱眉,“那炼丹炼出来的乃是丹药,什么砒霜?胡言乱语。” 在此他又对新学生出了些看法,觉得大话连篇。 赵岩想到了别的,“鄂国公原先就在家中炼丹,身子越来越差,后来先生去了,说那些不是好东西,于人而言,乃是毒药!” 陈继东愕然。 程瑜起身,“先生,我家恰好知晓此事。” “你说说。”陈继东点头。 程瑜说道:“原先鄂国公家经常采买些炼丹的东西,后来就不来了,我家还问过,说是鄂国公已经不再炼丹,每日服药排毒,原来竟然是武阳伯的劝导?” 当然是先生! 赵岩骄傲的点头,“鄂国公家的小郎君尉迟循毓便是先生的学生,对先生恭敬有加。” 陈继东的坚持再度被打击了一下。 晚些下课,他去寻了一个交好的好友元兴。 “鄂国公?” 元兴一脸唏嘘的道:“那武阳伯和太史令去了鄂国公府,回过头鄂国公就断了炼丹之道,每日喝什么牛乳排毒。那是仙丹啊!什么毒?都是骗子!骗子!” 元兴突然激动了起来,面色潮红,眼神激动。 这是…… 陈继东记得元兴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边上的仆役赶紧劝道:“仙师,该服药了。” 元兴坐下,仆役拿了一包东西出来,打开一看,花花绿绿的粉末。 “来一口?”元兴劝道。 陈继东摇头,绝望的发现自己错了。然后他问了炼丹的事儿。 “是啊,用雄黄和其它东西能炼出仙丹,服之轻身,延年益寿……” 陈继东是个痴迷于学问的人,闻言不禁就再问道:“那是如何炼出来的?” 元兴一番道理,说的云山雾罩,陈继东完全不懂,出来后悄然为了仆役。 “郎君服丹多了就变成了这样。” 难道真是毒药? 他随后去了道德坊,寻了赵岩问话。 “砒霜……”赵岩学过,“就是用信石或是雄黄来煅烧加温,里面的坤便升华了出来,随即出来氧化……上面覆盖东西,砒霜便凝结于上。这能药用,但也是毒药。” “毒药……” 想到好友元兴服用那些东西,陈继东再也忍不住了。 …… “武阳伯,你迟到了。” 明静板着脸,一脸纪律委员的矜持。 “那又如何?扣钱吧。” 贾平安一脸土豪的气息,就差说一句,“嗟,来食。”。 是啊! 他不差钱,不在乎。 “可你的考评……”明静得意的笑了笑。 贾平安也笑了笑,“谁来评价我?” 上官要给下属评价,这个评价作为该人的考评,升官发财就靠它了。 “你……”明静一怔,发现好像贾平安没上官。 不,也有,但他的上官竟然是皇帝。 “我很忙。”贾平安随口道:“大清早我还得去拯救那些堕落的灵魂,累啊!” “什么灵魂?” “有人对新学不满,我去开解了一番。” “那又何用?不如斗法吧。”明静想到了以往道观里的辩论。 “我已经赢了。” “吹嘘!” 明静觉得贾平安真的不够谦逊。 贾平安看了消息,起身道:“我去禁苑看看。” 从回来到现在,他一直没去看过娃娃脸,也不知道她修炼的如何了。 “我也去看看。” 明静不喜欢待在百骑里,得了机会就想出去转悠。 “随便,不过感业寺你不能进。” 众人一路出了皇城,明静叫嚣道:“你的新学教来教去就只有那几个学生,都是敷衍了事的学,和那些人较什么劲?依我看你就该寻个地方修炼,收几个弟子,每日教授新学,数百年后得道飞升,留下新学几卷,如此才能与儒学抗衡。” 这女人几时修炼了毒舌? 贾平安斜睨着她,“可知晓什么叫做日冕吗?” 明静摇头。 “可知晓什么叫做微积分吗?” 明静:“……” “可知晓什么叫做化学变化吗?” 明静…… 贾平安淡淡的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是文盲啊! 明静怒了。 “到老了你的新学依旧是过街老鼠!” 这个诅咒太给力,贾平安瞟了她的凶一眼,“你以后多半会一直太平。” 太平……这个寓意不错啊! 明静心中一喜,觉得自己怼贾平安有些过分了。 “你这个……我觉着你还是很有才华,只是儒学强大,你这是螳臂当车,自求灭亡。” 一个男子近前,包东喊道:“退后!” 男子躬身,“在下陈继东,曾任儒学助教。” 儒学助教在国子监里大概就相当于后来得大学教授。 关键是整个大唐就这么些助教,堪称是珍稀动物。 包东面色稍霁,“何事?” 陈继东抬头,“见过武阳伯。” 贾平安颔首,心想这货来干啥?难道是早上被我一番辩驳说的恼羞成怒了,要在这里给我来一下? 明静低声道:“看看,看看,我就说你的新学是过街老鼠,这不连儒学助教都来了,这是要当着众人的面给你下不去台,要不你先去禁苑吧,我来应付他。” 陈继东近前一步,“早上与武阳伯一番话,后来我仔细想想,又去问了好友,不禁对物理化学颇为好奇,恳请武阳伯传授此学。” 这变化让贾平安颇为好奇,“你为何突然就想学了新学?” 陈继东说道:“我有好友乃是道人,此人用雄黄等物煅烧得了丹药,服用后却有些问题。” “那玩意不可煅烧。” “为何?”陈继东拱手,诚恳的道:“还请武阳伯慈悲,救他一救。” “雄黄朱砂等物,里面含有毒物,若是高温煅烧,毒性便会发作出来。” 雄黄里是砒霜,朱砂里是汞,高温烧那些东西,也不怕中毒? 陈继东无奈的道:“那好友却是无法自拔了。” 这是在自己编织的丹药大道中沉迷太久了。 “如此,雄黄朱砂等物不得煅烧,若是要研磨粉末,也不可捶打……” “那用什么?”陈继东心想难道用手搓? “加水捣碎,在水中研磨,随后细末上浮于水中,粗粒下沉,取了上层,再研磨下层。” 妙啊! 前儒学助教陈继东郑重躬身,“多谢武阳伯,还请武阳伯授我新学之道。” 明静心中震撼,看着微微皱眉的贾平安,心道:我竟然以为新学乃是过街老鼠,可看此人的神色,分明就是心悦诚服……儒学助教,竟然对他低头求教,若是传出去,多少人会震惊? 第422章 好歹让他看看自家舅舅的威风 感业寺。 苏荷正在修炼。 肉干要奋力的嚼,然后要细细的品味,千万别快。 果脯要先含着,感受那股子清香和甜意,再缓缓咀嚼。 最后吞咽,大道成矣! 苏荷看看剩下的肉干和果脯,拍拍凶,叹道:“修炼的东西不多了,武阳伯还不来。” “住持!” 外面有人来了,苏荷飞快把修炼物资收好,擦嘴,喝水一气呵成…… 瞬间,一个端庄的住持就出现了,还带着些威严的道:“进来。” 好人推门进来,“住持,武阳伯来了。” “武阳伯来了你欢喜什么?”苏荷有些不满,然后眼睛一瞪,“武阳伯来了?” 好人点头,“是呀是呀!” 苏荷起身,“去看看。” 说着去看看,脚下却快的不行,好人在后面都追不上。 贾平安走在感业寺里,感受着那份清静,不禁赞道:“此处可隐居。” 当然,他是不可能会隐居的。 “武阳伯!” 娃娃脸出现了。 贾平安目光扫过她的脸,以及身材。 脸上的婴儿肥……竟然少了些,可恨! 身上……看着还好。 幸好幸好,还没苗条。 “修炼如何啊?” 苏荷笑嘻嘻的道:“前面还行,后面就断断续续的。” “安心。” 贾平安给她使个眼色,表示修炼物资随后送到。 苏荷顿时就笑眯了眼。 娃娃脸啊! 贾平安忍不住伸手去捏了一把。 苏荷愕然。 你不能这样调戏我吧? 手感真是不错。 贾平安板着脸道:“我只是想看看你是瘦了还是胖了。” 苏荷跟在身边嘀咕道:“不是看的吗?” “我最近眼神不大好。” 苏荷看看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炯炯有神。 这妹纸越发的灵动了。 贾平安翻个白眼,“在洛阳我每日都在看文书,因为担心那些贼人发现,就借着月光看,不敢点灯,所以就……” 他好可怜! 苏荷用手指头沾了些口水,轻柔的点在了他的眉心?“以前祖母在时曾说过……这般点一下?眼神就会好。” 贾平安吸吸鼻子,“你先前吃了肉干?还有果脯。” 苏荷看着他?认真的道:“难怪无双会说动辄就想动手打人。” 二人笑着进去查看。 “三万!” “碰碰碰!” “胡了!混一色,哈哈哈哈!” “……” 哎! 贾平安欣慰的道:“看着她们有了精神寄托?我很是欣慰。” 苏荷意动了,“武阳伯?打几把吧。” 这妹纸学坏了。 好人也心动了?含羞道:“武阳伯,我在你的上面。” 这妹纸坐上面容易点炮。 晚些再加上一个人,四人开始。 “碰!” 贾平安目光扫过三人,好人给了一个羞涩的眼神。 这是要放什么? 二万? “五万。” “胡了。” 二五八万! “清一色!” 苏荷就是想找乐子?可当脸上的纸条越来越多时?她后悔了。 “修炼时辰到了。” …… “都是过河拆桥的。” 贾平安没过足瘾就散了牌局,心情郁郁。 明静在禁苑里转悠了一圈,热的不行,见他面色微冷,心情不禁大好?“武阳伯这是不高兴了?” 看到你不高兴,我就高兴了。 贾平安看着她?“你看着有些胸闷?” 是啊! 明静低头看着凶。 突然,一缕恶意袭来。 早些时候贾平安说我太平?当时他就是这般看着我的凶。 那不是祝福,而是嘲笑! 嘲笑我的凶太平! 仇恨那么大! 明静抬头?那杀气几欲实质化。 卧槽! 这女人要狂化了。 贾平安一拍阿宝?“跑!” 阿宝撒腿就跑。 明静咬牙切齿的道:“贾平安?我要弄死你!” 阿宝放开了跑,没一会儿就把明静甩在了身后。 贾平安突然勒马。 左边是一片林子。 怎么感觉冷飕飕的? 贾平安一脸诧异,可在侧面,包东带着一队兄弟冲进了林子里。 里面,乔震手中握着石块,“我有把握一下砸死他!” 辛先生点头,“准备!” 这里距离有些远,乔震需要再出去些。 他刚走出几步。 右侧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是个圈套,撤!” 辛先生撒腿就跑。 乔震不甘心的把石块丢掉,长啸一声,往相反方向而去。 晚些二人从狗洞钻出了禁苑,不禁浑身发软。 “那个贱人,他一脸诧异的模样,让我以为他真是察觉了什么,随后侧面就来了百骑,若非有野兽被惊动弄了动静出来,咱们俩……” 乔震也有些欲哭无泪,“咱们去伏击他,可却不知他也在伏击咱们,结果被追的和狗似的。” 你就不能说个好的? 说成是奔马也好啊! 把自己比喻成狗…… 辛先生起身,跺跺跑的发软的脚,“别担心,咱们会有弄死他的那一日。” 二人缓缓溜达到了芳林门侧面,正好贾平安等人出来。 “我告诉你,我很生气。” 明静觉得贾平安讥讽自己太平太过分了。 “后果不严重吧。” 贾平安看了她一眼,认真的道:“我是真诚的建议,那样……不好!” 这是后世的科学研究结果,长期处于憋屈状态会导致血液循环不畅,后果很严重啊! 明静呸了他一下,“那你逃什么?” 做贼心虚! 贾平安笑了笑,没解释。 包东来了,近前说道:“下官带着人进去,果然有二人在里面窥视,地上还有石块,随即我等追击,那二人熟悉地理,顺着林子一路逃了。” 战马在林子里没办法施展开来,所以最终还是要下马步行。 “无碍!” 贾平安不担心这个,现在要想靠近刺杀他却不容易了。 原来他是故意的?做出了那个模样,随后一人跑了,以此引诱那些刺客现身…… 明静突然就原谅了贾平安。 回到百骑后,程达送来了最新指示。 “武昭仪召见。” 贾平安预感不是小事,“我肚子疼,哎哟!卧槽,肚子绞着疼,快,送我去看郎中。” 特么的!包东雷洪赶紧啊! 武阳伯,你这个装的太假了吧?程达:“……” 明静冷笑,看着这个贱人要倒霉了,我怎么就那么高兴呢? 包东和雷洪忠心耿耿的把贾平安架了出去。 院子里,邵鹏负手而立,回身笑道:“昭仪料定你有此一招,武阳伯,跟着咱进宫吧。” 贾平安挣脱了包东和雷洪的搀扶,强作镇定的道:“怎地肚子又不疼了?” 雷洪很有经验的道:“那多半是岔气了,晚些会化为一个屁放出来。” 邵鹏:“……” 包东,“……” 贾平安凄凄惨惨戚戚的进了宫。 “老邵,咱们什么交情?说说阿姐寻我何事?” 这个时候和咱说交情,呵呵! 邵鹏摇头。 “老邵,回头五香楼。” “你不说五香楼还好,那地方咱去了就是憋,憋的回宫洗冷水澡,你可知晓咱在百骑时洗了多少次冷水澡吗?” 贾平安摇头,一脸同情。 邵鹏怒道:“天寒地冻的你等也要去五香楼,回来咱也只能洗冷水澡,心中火热,身体却被冻成了冰……” 卧槽! 这造孽造大发了。 贾平安很无奈的道:“都是老唐带的头。” “是啊!” 贾平安很好奇的问道:“老邵你竟然没报复老唐,果然是心胸宽广。” “咱的心胸自然宽广。”邵鹏淡淡的道:“只是请人告诉了老唐的娘子,说他在外面养了女人。” 贾平安渐渐石化,“原来上次老唐的娘子去青楼手撕老唐便是你的谋划?” 邵鹏挑眉,“老唐至此修身养性,据闻腰子都养好了。” 晚些见到了阿姐。 “果然一表人才。” 武媚笑的很是……让贾平安想到了后世给幼弟介绍对象的老姐。 ——看看我家小老弟,长得这般帅气。国有企业百骑的大统领,月收入高,年底有奖金,关键是他有自己的产业,主城区超大四合院一套……这样的帅小伙你还等什么? “阿姐!” 贾平安有些心虚。 “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不小了。” 武媚沉着脸道:“这说亲还得等,如今定下来,年底或是明年春天成亲正好,生孩子也正好避开了夏日。” “我……”贾平安想说还早。 可他现在就算是放在后世也属于可以承担完全法律责任的成年人了,再说小就是老黄瓜刷绿漆——装嫩! “阿姐,我再想想吧。” “想什么?” 武媚冷着脸,“世家女、权贵高官家的女儿你都别想,那会让你和他们之间的利益趋同,随后便成了一丘之貉,最后不是被我捶死,便是被陛下赶到辽东去……” 阿姐果然慧眼如炬啊! 但我该和谁成亲? 有选择困难症的贾平安犹豫着。 武媚起身,“百姓家的女子没见识,大字都不识一个,如何能为你掌家?如此,小家碧玉最好。我这阵子令人去寻了些,你来看看……” 贾平安觉得脚下千斤重,一步步磨蹭了过去。 武媚打开一本册子,贾平安瞬间就被感动到了。 一打开就是个少女画像,下面写着家庭情况。 “这个小娘子识字。” 翻开第二页,依旧有画像,但怎么都像是一个人呢? 七八页翻下来,贾平安觉得自己是在后世看棒子选美,参赛选手都像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亲姐妹都没法长那么一致。 “阿姐,这怎么都一个模样?” 武媚楞了一下,“这个都是根据媒人口述,我叫人画的。” 阿姐…… 贾平安想哭! “那些媒人能把丑的说成美,能把普通长相说成貌若天仙。” 长眉微微一皱,嘴唇紧抿,武媚盯着他,“说吧,可是有隐疾?” 我鳝长的啊! 贾平安无奈,“没。” “那就这样吧,这几个你喜欢谁?” “都没见过。” “那你想娶见过的女人?”武媚的唇角带着讥讽。 虽然现在没法谈恋爱,也没法婚前同居来验证一番彼此的契合,但好歹要知晓对方的性格吧……贾平安点头。 “滚!” 武媚摆手,周山象心中难受,怒道:“昭仪令他滚。” 两个内侍上前,“武阳伯,请吧。” 完蛋! 贾平安觉得自己药丸。 “阿姐,可不能乱点鸳鸯谱啊!” “滚!” “阿姐……” 声音还在回荡,武媚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 “这个不过是拿来哄他的,果然,一提此事他就说要认识的。” 邵鹏见周山象难过,就说道:“昭仪,武阳伯认识的小娘子好像没几个吧。” “有。” 武媚早就调查过了,“宫中一个,感业寺一个。” 周山象想到自己的梦中情人竟然要成亲了,不禁悲从心来,“昭仪,感业寺的不能吧?” 昭仪就是感业寺里出来的。 邵鹏看了她一眼,心想你路走窄了! 但武媚有些头痛。 邵鹏低声道:“昭仪,卫无双冷冰冰的,看样子能掌家,可武阳伯不能每日都对着这样一个人吧?” “你不懂,女人但凡跟了男人,自然会变了。” 女人善变。 “那苏荷颇为可人,我看平安最喜欢的就是她,可苏荷却软弱了些。” 武媚真的有些头痛。 贾平安出了皇宫,心中七上八下的。 要是阿姐给我寻个什么小家碧玉怎么办? 一旦进入了程序,这事儿就没法改变了。 贾平安一路琢磨着…… 大长腿? 还是娃娃脸。 以前他一直以为卫无双是个冷冰冰的,动辄出手的暴力女。 可后来卫无双在高丽一腿爆头后,他才知晓那妹纸对自己从未下过狠手。 苏荷……呆萌,但呆萌只是她的表象,许多事儿她都知道,只是看着而已。 而且苏荷好凶。 一个大长腿,一个娃娃脸好凶。 我娶哪一个? 贾平安抑郁了。 他回到百骑就把自己关在了值房里。 娃娃脸,大长腿。 大长腿,娃娃脸。 “武阳伯。” 程达来了。 “左武卫有人来召唤。” 老梁这是有啥事? 贾平安起身出去,随口问道:“老程你说若是两难之选该如何?” 程达随口道:“都要了完事。” 都是成年人了,不该是都要吗? 贾平安到了左武卫,洪夏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亲人般的热情。 “小贾!” 贾平安正在应付洪夏时,老梁走出了值房。 洪夏顿时就打蔫了,堆笑着离去。 贾平安进了值房,梁建方冷笑道:“洪夏首鼠两端,害人害己,如今在左武卫的日子颇为艰难。” “那他为何不辞官回家?” “辞官就意味着没了权力,手中无权,谁都能欺负你。” 老梁坐下,用手指头指指地图,“林邑王去了,国中争斗了一番,有权臣杀了林邑王全家,随后自立不成,乱糟糟的,后来寻了一血脉立了,如今遣使来贡。” ——那不是后世安南那块地方吗? 贾平安摇头,“大将军,此地目前对大唐而言便是鸡肋。” “何意?” “鸡肋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梁建方点头,脸上多了些笑意,“叫你为的是操练,两日后左武卫操练,陛下亲临,老夫想着再抓紧些,好歹得个彩头。” 贾平安就此被老梁抓了壮丁。 “站稳,昂首。” 贾平安站在阵列前骂道:“站都站不稳,如何去厮杀?别人也会站,左武卫要想取胜,唯有比他们更悍勇,更有气势。” “站了无用!” 一个声音突兀的传来。 贾平安抬头,“谁说的?出来!” 一个高大军士走了出来。 “左武卫樊毅,见过武阳伯。” 樊毅黝黑的脸上全是桀骜。 这才是大唐的兵! 但这等刺头要打击! “说说你的理由。” 樊毅说道:“站多了除去腿疼之外,再无好处。” “站边上去。” 这些人已经换了一茬,没有被贾平安操练过,但左武卫操练阵列已经成了标准,一来上番就被折腾到了现在,早就按捺不住了。 “耶耶也不处罚你,你便站在边上。” 时间流逝。 以往站在阵列里的樊毅此刻在外面看着这个阵列,突然发现自己错了。 近乎于纹丝不动的阵列散发着震慑人心的力量,那无声的将士们就像是一棵棵大树,组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庞大森林。 原来这便是阵列的作用吗? “我愿领罚!” 樊毅跪下请罪。 “是个恩怨分明的好汉子,且先戴罪操练。” 樊毅进了阵列,心中憋着一股子劲,发誓要在操演中立功。 “摇旗变阵!” 中军两面旗帜摇动,全军阵型随之变化。 两日后。 “陛下,萧淑妃说想去看看操演。” 今日左武卫在玄武门外操演,李治准备去看看。 “她去做什么?” 李治刚想拒绝。 “陛下,皇后说想去看看操演。” 李治得脸黑了。 这两个女人多半是在较劲。 “萧淑妃说许久未曾看到太阳了。” 宫中难道看不到? 这是抱怨太闷了。 李治深吸一口气,“叫武媚也来。” 王忠良看了皇帝一眼,觉得这是二桃杀三士。 不,应当是陛下有些心虚,担心扛不住那两个女人,所以召了武昭仪来助拳。 想想晚些三个女人凑在一起…… 王忠良觉得会很热闹。 “去看左武卫操演?” 武媚有些好奇,“为何?” 皇帝怎会带着嫔妃去? 邵鹏说道:“说是萧淑妃和皇后都要去。” 武媚起身,“知道了。” 那个皇帝又想拿我来当挡箭牌。 邵鹏感受到了些冷意,“昭仪,说是武阳伯这几日在操练左武卫呢!今日他也去。” 武媚的脸上多了神彩,“去请示陛下,带着五郎一起去,好歹让他看看自家舅舅的威风。” 第423章 李治:可他失败了 多了三个女人,还有一个孩子,出行就被拖延了一下。 三个女人聚齐,皇后雍容华贵,额头还戴了花钿。 但作为最熟悉的陌生人,武媚看了一眼就知道她的用意。 皇后的发际线太高了,为了掩饰这个缺陷,就戴了花钿。 萧淑妃的胭脂抹了不少,整个人看着艳光四射,看向武媚的眼神中带着鄙夷。 武媚只是淡妆,萧淑妃突然冷笑道:“武媚你竟然不肯化妆,以素面示人,这是对陛下不满吗?” 李治刚到,见状就知道要开战了。 武媚淡淡的道:“孩子还小,那些脂粉里含有铅,会让孩子变傻子。” 萧淑妃一怔,李治也看着武媚,“谁说的?” “平安。” 皇后嗤笑道:“纯属胡言乱语。” 脂粉人人在用,什么傻子,我怎么没看到? 萧淑妃却问道:“可是新学?” 武媚点头。 萧淑妃想擦脸,但却忍住了,回身吩咐道:“明日记得提醒我,少抹些脂粉。” 李治的神色有些古怪,像是吃到了苍蝇般的难受。 王忠良不知这是为何,等和邵鹏一起时就问道:“老邵,陛下为何这般神色?莫非是厌恶了谁?” 邵鹏以前经常出去五香楼,此刻看着也在恶心。 “亲一口……” 他不能说的再多了。 王忠良恍然大悟。 是了,陛下经常和这些嫔妃敦伦,亲一口脸,那岂不是把含着毒物的脂粉给吃进去了? 皇后这才想起最近武媚都是淡妆模样,原来竟然如此吗? 陛下难道喜欢这般素颜的? 至于什么毒,不存在的,若是有毒,陛下为啥这般聪明? 她微微一笑,觉得自己抓到了皇帝的喜好。 到了玄武门,左武卫已经列阵完毕。 “陛下,请上城头。” 玄武门守将薛仁贵顶盔带甲出现,威风凛凛。程知节等人也来了,大概率是来砸场子的。 众人上了城门上方,随行的内侍赶紧把凳子搬了上来。 “朕不坐。” 李治的眉间多了肃然。 这是他的军队,只有站着才能让将士们知晓他的尊重。 几个女人坐下,武媚把孩子抱过来,指着下面低声道:“舅舅在下面。” 李弘奶声奶气的道:“舅……” 边上的皇后冷笑一声。 一个外八路的女人,一个外八路的少年罢了,姐弟……迟早有一日让你们二人变成阶下囚。 有了孩子的萧淑妃和武媚不会善罢甘休,这场争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个觉悟王皇后还是有的。 贾平安就站在梁建方的身侧,见他上前,大声喊道:“陛下,左武卫诸将士列阵以待,请陛下校阅。” 李治微微颔首。 王忠良喊道:“可!” 下方,梁建方回身准备进中军。 我呢? 贾平安心想我可是百骑统领,进去不妥当吧? 梁建方森然道:“还不进入,是想做逃卒吗?” 老梁…… 贾平安担心被他走马活擒,就跟着进了中军。 皇后看到了,就笑道:“陛下,那武阳伯不是百骑统领吗?怎地进了左武卫。” 这是疯狂的挑拨! 不! 武媚看了她一眼。 这是疯狂的挑衅! 贱人! 皇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就微微一笑。 萧淑妃大乐,觉得这两个死对头同归于尽了最好。 李治淡淡的道:“贾平安乃是军功封爵。” 皇后瞬间就感觉自己被抽了一巴掌。 武媚微微一笑,“是啊!平安可是军功封爵,梁大将军颇为欣赏他,说是以后能成大唐名将,为陛下效力。” 我的阿弟是名将,你的舅舅却是靠着裙带关系和长孙无忌等人的支持才能为相,两边一比较,高下立判。 皇后的脸冷了一瞬,“他二十不到吧,二十不到说什么名将。” “是啊!还早。” 武媚微笑着,低头对李弘说道:“五郎,谁是名将?” “阿耶。” 李治看似在观察着下面的左武卫,可实则在听着这边的争斗,听到这话后不禁一乐。 我的儿,果然是贴心。 武媚也乐了,逗弄道:“阿耶是名将,五郎是什么?” 李弘哪里能知道这些话的意思,阿耶也是随口而出,他蹦跶了一下,猛地…… Tui! 李治正好过来,这一泡口水虽然是吐在了李弘自己的前襟上,但萧淑妃却惊讶的道:“他竟然吐陛下。” 这个苗头可不好啊! 李治却抱起了李弘,举在空中颠了一下,笑道:“五郎长大可想领军厮杀?” 那是将领,宗室将领可不少。陛下这是要安排他以后走武将的路子吗?那可真是兵不血刃就解决了一个夺嫡的对手。 皇后和萧淑妃齐齐面露喜色。 皇后想到的是太子李忠,而萧淑妃想到的是自己的儿子,许王李素节。 武媚抬头看着儿子,觉得这两个女人从未看懂过李治。 李治若是想意味深长的暗示让李弘以后从军,那么他不会当着皇后和萧淑妃的面,而是会和武媚说。 而且李治的性格从不是那等急躁的,李弘才多大?这时候在他的眼中只是个孩子罢了,随口一句调侃而已,这两个女人竟然欢喜非常。 这也说明她们的压力很大。 所谓母凭子贵,现在到了拼儿子的时候了。谁的儿子更得皇帝的欢心,谁就能占据上风。 现在李忠为太子,皇后却依旧如此,可见她压根就没掌握李治的心思。 这是个可悲的女人! 武媚抬头。 下面开始欢呼。 “万岁!万岁!万岁!” 数千军士转向列阵。 阵列的最前方站着稀稀拉拉的一些人,每一人的身后都是按照一、二、七、八、九、十、十一、一,为顺序。 薛仁贵介绍道:“陛下,每一队前方的是队头,身后拿着旗帜的是执旗,其后是副执旗,中间是战锋兵,最后一人是督战的副队头。” 李治饶有兴趣的问道:“队头当先厮杀?” “是。”薛仁贵骄傲的道:“所以队头从无舞弊或是靠着人脉能做。” 队头率先接敌,一人当先,引领全队将士厮杀。没这个本事偏生去做队头,死了都是白死。 后来的李嗣业便是队头,他手持陌刀站在阵列的前方,所向披靡。 “执旗呢?”李治再问。 薛仁贵说道:“一旦开始厮杀,惨叫声,呼喊声,战马的嘶鸣,各种声音交织,军令难以传递,如此便用旗帜为号令,中军摇旗,诸军应旗领命。” 李治问道:“如此执旗可为紧要之人。” “陛下英明。”薛仁贵衷心的赞美,“军中有规矩,若是执旗被伤,救得者重赏。但若是执旗乱了旗帜,以至将士惊惶,当斩杀执旗!” “副队头在最后督战,若是有人违令或是逃窜,斩杀!” 李治点头,“都是忠勇之士。” 下方开始了。 中军旗动,白色和碧色两面旗帜交错。 前方的执旗喊道:“合为一队!” 跳荡、战锋队、驻队开始动作,融合为一队。 “好!”城头上的苏定方赞道:“这动作迅捷,丝毫不乱,若是遇敌堪称是从容。” “看,中军再度摇旗。” 梁建方所在之处,令旗不断交叉,前方的执旗也不断在应旗呼喝。 整个大军在来回移动,但却丝毫不乱。 随后就是卧旗,诸军开始分散。 这便是操练的最大意义所在。 薛仁贵说道:“陛下,这便是令行禁止,若是号令不明,遇敌便只能凭着一腔血勇拼杀,不堪一击!” 李治点头,“朕明白了。” 这便是令行禁止! 大军遇敌,将领会根据战局随时变化阵型,此刻若是混乱,那就是倾覆之局。 “好一个左武卫!” 程知节骂道:“梁建方这个贱狗奴,往日定然是藏着掖着了!” 这群老东西……李治的脸颊微微一颤。 “列阵了。” 大军列阵。 “竟然不动?” “好整齐!” 城头一阵惊呼,三个女人也站起来往下看。 左武卫数千将士站的笔直,萧淑妃惊呼道:“竟然笔直?” 仿佛有无数线条拦住了那些将士,把整个阵列切割的整整齐齐的。 “好!” 李治不禁拍拍城头。 苏定方不失时机的道:“陛下,这等阵列乃是武阳伯操练而来。” 李治点头,“朕记得,当初百骑便是如此,让千牛卫自愧不如。” 千牛卫也跟来护卫,闻言人人黑脸,羞愧难当。 王皇后看了武媚一眼,武媚回以一笑,然后抱着孩子嘀咕。 “看看舅舅好厉害。” “啊啊啊!”李弘张牙舞爪的叫嚷起来。 “陛下。”薛仁贵说道:“梁大将军今日准备了实战拼杀,请陛下一观。” “哦!”李治对此也有些猜测,“这如何能用刀枪厮杀?” 薛仁贵解释道:“陛下,都是木刀木枪,披甲厮杀。” 下面,梁建方吩咐道:“两队各三百人,披甲,都用木刀木枪厮杀,要当做是战场厮杀,若是懈怠,重罚!” 众人凛然。 梁建方看看将领们,“罗猛!” 一个虬髯将领昂首,“下官在!” 梁建方再看众人。 这可是在皇帝面前露脸的好机会,人人都想上,于是纷纷抬头,恨不能把梁建方的眼珠子弄在自己的身上。 贾平安第一次领略大军指挥就是在梁建方的麾下,那次是征伐反叛的阿史那贺鲁。 此次他再度看到了大将的各种指挥手段,受益匪浅,正在回忆琢磨。 梁建方目光扫过,“贾平安!” 贾平安抛掉思绪,“在!” “你二人各领三百人,披甲厮杀。”梁建方再度告诫道:“尽力厮杀,让陛下看看你等的本事。胜者……赏!” 这…… 我不是左武卫的人,老梁把这个露脸的机会让给了我,这不妥吧? 但若是拒绝便是矫情,辜负了老梁的厚爱。 “领命!” 罗猛盯着他,“武阳伯……我期待与你交手许久了。” 贾平安笑了一笑,“我领军一千,击败数千敌军,阵斩了朱邪孤注。” 罗猛颔首,“我也曾领军厮杀,战功无数……” 但特娘的却没有贾平安这等出众的战绩,更别提斩杀朱邪孤注这等大头目的战功了。 二人各自去了。 梁建方见诸将若有所思,就说道:“贾平安非倨傲之人,这便是战前先声夺人,压制罗猛。随后罗猛若是气馁,那便是不战而败。” 这便是兵法。 但贾平安却更喜欢叫它心理战。 双方各自领军三百人离开本阵,在靠近城门的两侧列阵。 “陛下,请看。” 这便是左武卫给皇帝陛下准备的大菜。 双方将士皆浑身披甲,罗猛方的甲衣为红色,而贾平安方的甲衣为白色。 “列阵!” 三百人列阵完毕。 罗猛深吸一口气,“出击!” 三百人全体出击。 什么弓箭,什么弩弓,大伙儿都是旗鼓相当,唯一能较量的便是将士的厮杀本事,以及将领的指挥能力。 贾平安站在中间,看着对方倾巢出动。 樊毅便在他这边,此刻握紧木刀,迫不及待的等候命令。 “出击!” 贾平安率军出击。 城头上,萧淑妃问道:“那红方的将领是谁?” 薛仁贵恭谨回答道:“那是左武卫将军罗猛,战功赫赫,胆略过人,深得梁大将军信重。” 萧淑妃得意的看了武媚一眼,“那武阳伯不过出战数次,如何能与这等宿将相比?” 这个贱人! 武媚抱着孩子,默默的看着贾平安在冲杀的路上。 皇后看着她们二人之间的争斗,微微一笑。 身后的蔡艳低声道:“皇后,武媚那阿弟胆大妄为,曾与长孙相公对视。” 皇后轻笑,“那么便是热血之辈,今日若是败北,回头记得……” 蔡艳心领神会,“回头奴婢自然会叫人散播些话,譬如说贾平安是靠着武媚才得了这等功劳。” 贾平安立功时武媚还在感业寺呢! 但这并不妨碍谣言的产生。 皇后心中满意。 下方。 双方不断接近。 贾平安喊道:“左翼分兵一百,从侧翼突击!” 双方相距不过是二十步,白方骤然变阵。 罗猛冷笑,“右翼突击我军?这是想打乱我军的部署,不动,继续突击!” 双方靠近。 “杀!” 木刀奋力砍杀。 贾平安在军中看着左翼的那一百人。 那一百人此刻正在奋力突击,可红方却坚守不动。 右翼坚守,中间突破。 这便是罗猛的算盘。 “贾平安分兵,这是主动送死!” 罗猛狞笑着,双目如电,盯住了白方军中的贾平安。 正面红方有兵力优势,你能挡多久? 城楼上,程知节颔首,“罗猛稳沉,贾平安锐气勃发,且看下一步指挥。” 双方不断拼杀,看似旗鼓相当。 罗猛盯住了贾平安,不断在前进,想寻他厮杀。 大唐将领最擅长的便是斩杀敌将,敌将一死,敌军自然崩溃。 这是欺负我刀法不好? 可你却不知道我刀法的长进速度之快! 那么便给你一个惊喜! 贾平安深吸一口气,在人群中往前挤去。 左翼依旧在突击,只要罗猛和他贴身厮杀,将再无做出应对的功夫,左翼……这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木刀闪电般的劈砍而来。 贾平安侧身避开,木刀一撩。 这个小阴比! 这一刀有些阴,罗猛后退一步,这才避开。 贾平安猛地大喝一声,木刀挥砍。 罗猛格挡,旋即一脚。 玛德!竟然还玩腿? 贾平安毫不犹豫的一刀往下砍去。 腿部那里可没有甲衣,就算是木刀也能造成伤害。 罗猛收腿,随即双手持刀,当头砍来。 这一刀气势十足。 贾平安格挡。 呯! 木刀竟然被砍进去半截。 这特么的是偷工减料吧? 贾平安知晓,这不是偷工减料,而是罗猛主攻的结果。 “武阳伯危险了!” 城头上有千牛卫分心观战,不禁有些幸灾乐祸。 贾师傅当年曾经踩过千牛卫的场子,所以千牛卫除去李敬业这个憨憨之外,所有人都巴不得贾平安此战扑街。 武媚心中一紧,边上萧淑妃得意的道:“你的阿弟……” 只见贾平安猛地一刀砍去,接着竟然把木刀冲着罗猛一扔,合身扑去,飞起便是一膝。 罗猛刚格挡完毕,木刀飞来,他下意识的挥刀格挡。 随即贾平安飞起一膝。 罗猛两难。 他左手往下拍击,右手持刀格挡。 可这一膝势大力沉,左手挡不住。 罗猛心中暗恨,唯有荡开木刀之后,旋即松手弃刀,右手手臂格挡。 呯! 双方分开,旋即边上有白方军士见罗猛赤手空拳,就扑了过去。 罗猛也不逞英雄,疾退回到了自己人中间。 贾平安也是如此,双方一直在盯着对方。 狗曰的,刀法果然凌厉。 小崽子,刀法不错啊! 左侧,白方士卒在奋力冲击着红方的阵列。 “闪开!” 众人闪开,樊毅猛地冲了上去。 他跃起一刀,当面的红衣军士倒地,旋即他冲了进去。 “杀!” 左右有对手夹击,樊毅大吼一声,竟然不退。 “赶他出去!” 红方有人厉喝。 樊毅连中数刀,脸上也被一头撞的满脸喷血。 “樊毅,退!” 后面的白甲士卒们在呼喊着。 樊毅抬头,已经看不出人脸来了。他突然露齿一笑,顶着一杆木枪就这么冲杀了进去。 右侧木枪当做是长棍,一棍子劈在了他的头盔上。 “死!” 得意的喝声中,樊毅的头猛地震动了一下,双眸茫然。 “杀!” 他猛地摇头,冲过去一拳打翻了对手,接着抢到了木枪,就这么抽打了过去。 侧面一刀砍在了他的小腿上,樊毅单膝跪下,随即用木枪撑起自己,一枪把当前的对手捅倒。 “武阳伯,左翼突破了!” 贾平安已经看到了,敌军右翼大乱。 樊毅愕然。 “杀!” 白方发动了总攻。 城头上,程知节开始介绍情况。 “陛下,贾平安先期分兵一百从左翼突击,这是不想和对方纠缠。罗猛自信能快速击溃贾平安所部,于是便全军冲杀……这是考教两边将领本事的时候。罗猛亲自冲杀,贾平安果断应战,可罗猛却忘记了自己的右翼还有敌军在突袭,不,他是太过自信,觉着能阵斩了贾平安,于是便孤注一掷。” 李治看看武媚,“可他失败了。” 阿弟赢了……武媚缓缓看向皇后和萧淑妃,一缕笑意在嘴角渐渐溢开。 阳光明媚,照在那二人的脸上,全是不敢置信。 第424章 有人说武阳伯是个好人 玄武门外的演武对于宫中人而言并没有多少吸引力,大家该干啥就干啥,卫无双也是如此。 “无双,宫正叫你。” 卫无双转身,一双长腿让叫她的宫女有些惊叹。 “长腿走路很累吧?” 卫无双在前方大步走,宫女一溜小跑才跟得上。 到了蒋涵那里,卫无双行礼。 蒋涵破天荒的没有处置事情,而是单手托腮,目光幽幽的看着卫无双。 “宫中的女子多孤老终生,你是如何想的?” 卫无双一怔,“我也如此。” 蒋涵看着她,突然叹道:“我在你这个年纪时,一心就想出宫,哪怕是晒着外面的阳光也好。等到了如今这个年纪,却不想出去了。” 卫无双有些好奇,“为何?” 蒋涵说道:“我每日处置宫中之事,见到的都是那些人,如此心中波澜不惊,吃得好,睡得香。一想到出宫,我就觉得心慌意乱。” 卫无双的眼中多了些别的,“可我觉得还是宫中好。” “小娘子们总是渴望着自由自在的生活,若是有出宫的机会,你可想出去?” 卫无双愣住了。 宫正莫不是在哄人? 蒋涵笑道:“就是问问。” 原来只是问问啊! 卫无双摇头,“不想。” 蒋涵只是一笑。 晚些苏荷来了。 “姨母!” 苏荷一进来就搂住了蒋涵的脖颈摇啊摇,“姨母,我好想你。” 蒋涵被她摇的头痛,“你想的是肉吧?” 苏荷做个鬼脸,“也想姨母。” 蒋涵扒开她的手,“有个事……你可想出宫?” 苏荷一怔,“出宫做什么?” 呃! 是啊! 告诉她吗? 蒋涵说道:“出宫去过正常人的日子,成亲,生子。” 苏荷紧张的双手抱臂,“姨母,我不嫁人。” “你在宫中时日长了,对外面的人有些惧怕,这正常,不过并非所有人都是坏人。” 蒋涵在循循诱导。 苏荷只是摇头,“我不嫁人。” 蒋涵脸一板,“再说一次?” 苏荷可怜巴巴的道:“姨母……” 说着她又扑过去,准备搂住蒋涵的脖颈。 蒋涵推开她,没好气的道:“你去看看那些年纪大的宫人,去看看。” 苏荷被带到了掖庭宫的某个地方。 几个老宫女孤独的坐在屋檐下,偶尔抬头,那眼神茫然,就算是看到了人也没有丝毫波动。 “这些人……”苏荷的面色终于变了。 带她来的内侍说道:“这些都是年老的宫人,没人陪她们说话,病了没人照顾……” “好可怜。” 晚些,内侍回去。 “她可怕了?” 内侍一脸纠结,“宫正,苏荷说……为何不修炼。” 瞬间蒋涵就炸了。 …… 贾平安回到百骑,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 “武阳伯今日一战让我百骑光芒万丈。” “千牛卫前日还说百骑如今江河日下,回头我就去羞辱他们。” 程达一连串彩虹屁让贾平安颇为受用。 明静一脸鄙夷的道:“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程达斜睨了她一眼,“今日陛下亲临,据闻连宫中的嫔妃都去了,这是为何?” 明静想都不想,“这是无聊了,出来找乐子。” 这女人的直觉真可怕……贾平安在想是否下次做重大决策时请明静来直觉一把。 程达冷笑道:“这分明就是相看武阳伯。定然是有皇家贵女看中了武阳伯,可却不好意思相见,于是便请了嫔妃代为查探。” 这特娘的堪称是无稽之谈! 明静却脑补了一番,然后很是底气不足的道:“就算是要相看,难道陛下不能?” “陛下会做这等事?” 是哈! 明静败! 贾平安不禁想到了阿姐。 阿姐,千万别乱点鸳鸯谱啊! 程达看着他,眼中有艳羡之色闪过。 随即贾平安出去。 明静冷笑道:“你什么事都不敢做,羡慕武阳伯有何用?” 程达只是笑了笑。 晚些,他喃喃的道:“我身后无人,本事也不算大,再往上折腾,弄不好就能把自己给折腾没了……” “武阳伯,滕王求见。” 门子一脸嘚瑟,心想连宗室进百骑都得来一句求见,可见我百骑如今的蒸蒸日上。 这一切都是武阳伯带来的,所以他看向贾平安的目光中难免多了些崇拜之色。 贾平安看到了这个眼神,心中巨爽之余也有些反思。 再这样下去,百骑会不会变成我的一言堂? 程达不敢置喙,明静的监督也渐渐流于形式…… 不要骄傲! 他提醒着自己。 “让他来。” 人渣藤急匆匆的来了,进了值房就拱手,“先生救命。” 老子欠你的? 贾平安骂道:“整日除去惹事还会什么?说话。” 李元婴说道:“有商人不肯和背后的靠山脱离,于是寻本王,说是不想做了。” 这是藕断丝连,骑墙观望! “背后的靠山是谁?” “宗室中人。” 娘的! 果然和贾平安想的一样。 宗室中人才敢这般无视了李元婴。 “你可暗示他了?” “暗示了。”李元婴一脸愤怒,“本王就差直接告诉他这是陛下的生意了,可他却恍若未闻。” “先生!” 尉迟循毓也来了,一脸愤怒,“那人说了,陛下哪里会做什么生意,此事定然是咱们胡诌,回头他会弹劾咱们。” 这货竟然还倒打一耙,这滚刀肉般的性子让贾平安不禁生出了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这是挖大唐的墙角,这是挖陛下的墙角。” 贾平安迅速为此事定性,“把此人痛打一顿,那商人逐出圈子,随后令人盯着他,但凡走私,马上拿了。” “妙啊!” 尉迟循毓两眼放光,“你耍无赖,我便耍威权,弄死你!” 看来我又熏陶出了一个好人…… 贾平安不禁倍感欣慰。 李元婴被这么一下点醒了,冷冷的道:“事后要让那些商人看到此人的下场,杀鸡儆猴!” 二人拱手感谢,贾平安提醒道:“切记,先打人。” 李元婴有些踌躇,“先生,打宗室……不大好吧?” 尉迟循毓点头如捣蒜,“当年阿翁就是殴打了李道宗,随后被先帝警告。” 两个眼界不够宽的蠢人! 贾平安觉得自己未来的道路还很长,很累。 “你二人可有当年鄂国公的赫赫威名?” 二人摇头。 一个宗室人渣,一个权贵纨绔,连给当年的尉迟恭提鞋都不配。 “那你二人可有鄂国公当年的意气飞扬?” 尉迟循毓摇头,“阿翁当年跋扈。” “那人可有李道宗这等宗室名将的威风?” 李元婴明白了,“可陛下会雷霆震怒。” 震你妹! 李治和先帝不同,他从小就是个小透明,被兄长姐妹们无视,和那些宗室亲戚也不亲近。对于他而言,那些亲戚就是累赘。 有人敢挖他的墙角,打了有功无过! 但贾平安当然不能把这些分析给他们听,所以他皱眉道:“只管打,记着别打残了就是,速去!” 二人懵,出了百骑相互嘀咕。 “打不打?” “不打先生定然会翻脸。”尉迟循毓敏锐的察觉到了贾师傅的真实为人。 晚些二人寻到了那个宗室。 “你二人还来作甚?” “打!” 一顿暴打后,事情发作了。 宗室带着一张青肿的脸进宫哭诉。 “这下怕是要倒霉了。” 李元婴和尉迟循毓也有值房,二人在值房里愁眉不展。 尉迟循毓好一些,“大不了我便回家,反正最后袭爵的也是我。” 李元婴觉得这货是个蠢的,“你家的国公爵禄最多到你阿耶这一代,到了你时,你若是无用,最多给你个官做,再给个什么侯爵。” 看到尉迟循毓心情郁郁,李元婴竟然觉得有些小舒服…… 这样的心态不好吧? 尉迟循毓看了他一眼,“你以后怕是也好不了。” 是啊! 李元婴坐了下来,“我若是能有事做,那么便是活着。若是无事可做,还得要折腾,不折腾……那就是死路一条。” 二人相对苦笑。 值房在宫中,二人的叹息无人听到,不禁生出了些凄凄惨惨的感慨来。 “不公!陛下不公!” 外面有人在嘶吼。 “这谁那么大胆?” 尉迟循毓开门,不禁乐了,“殿下,殿下!” 这个尉迟黑子,果然是没心没肺的,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有心思乐呵。 “殿下!” “喊魂呢!”李元婴没好气的走出来。 然后…… “这不是……” 正在嘶吼的便是被他们二人打伤的宗室。 “光天化日之下殴打宗室,竟然不处置,我要去宗室长辈那里哭诉!” 这人回身嘶吼,寄希望于皇帝能听到自己的威胁。 可身后连鬼都没有。 显然皇帝并没有把他当回事。 此人回身就看到了尉迟循毓二人,不禁悲愤的道:“就是这二人殴打我!陛下为何说我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尉迟循毓愣住了。 而李元婴却热泪盈眶,“当年我被人欺负了,先帝便是这般说的。” 当年的他小透明的无人心痛。 可现在他竟然痛殴了宗室却被屁事没有。 先生! 二人相对一视。 “先生果然是大才,慧眼如炬,竟然就看穿了此事。”尉迟循毓激动万分。 李元婴叹道:“我以往遇到事情只能自己琢磨,错了便提心吊胆的等着宫中的责罚或是呵斥,每一次都如履薄冰。若是早遇到先生,我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晚些二人再度去百骑求见了贾平安。 值房里,贾平安正在看消息。 “先生。” 贾平安抬头,看着颇为疲惫。 “多谢先生指点。” 二人躬身。 那事儿成了? 如此就证明我对李治的判断正确。 贾平安心中欢喜,知晓自己又多了一张底牌。 “若非先生,此事我二人怕是就要办砸了。” 贾平安叹道:“你等是我的学生,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我如何能坐视你等倒霉?” 他差点就说终生为父了,要是说出来,那辈分怎么算? 先生高风亮节! 李元婴躬身,由衷的道:“本王从未见过如先生这等气度的男子。” 助人为乐会带来一种平和大气的愉悦感,贾平安此刻就感受到了。 宗室被滕王和尉迟循毓殴打,陛下竟然说打得好。 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 贾平安也被高阳抓了去。 “小贾,皇帝为何说打得好?” “大概是那人不堪吧。”贾平安当然不会说你的小老弟当年是个小透明,被宗室众人欺负惨了。从小就在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所以成了皇帝后,他最喜欢看到宗室倒霉…… 是啊! 所以谋逆案倒霉的全是宗室,李治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 高阳舔舔嘴唇,“小贾,你该成亲了。” 怎么又提这茬? 贾平安抬头,见高阳眼波流转,心中就是一个咯噔。 高阳叹道:“可惜我却是不能。” 贾平安心中生出了些别的感觉来,觉得多愁善感不是这个娘们的性子。 不过高阳马上就挑眉道:“你莫要娶贵女。” 这是第二个人告诉贾平安别娶贵女,第一个是阿姐,第二个是高阳。 这两个贾平安最信任的女人都如此说,可见李治对世家门阀和权贵的憎恶。 高阳放低了声音,“皇帝不喜那些人家。” 阿姐只是霸道的说你不能娶贵女,不说缘故。高阳却说了。 这个娘们! 贾平安颔首,“我知晓。” 他觉得气氛有些悲伤。 “小贾。”高阳突然精神了起来,“哪日咱们去打猎吧。” 打猎,最后会不会打人? 贾平安点头。 出了长安食堂,外面人流攒动,热的不行。 夏季炎热,权贵人家送礼都格外不同。 回到家中,杜贺汇报了今日的事儿。 “英国公府送了冰块来。” “把咱们家的火腿送几条去回礼,告诉英国公,这东西下酒老好吃了。” 杜贺笑道:“可不是,咱们家的熏肉和火腿什么的,外面许多人想要都不得。” 那是贾平安弄来自家吃的,多余的就送人。 “郎君,鄂国公府送了一车好东西,说是郎君为他家小郎君筹谋辛苦,若是差什么只管说。” 尉迟恭当年全盘接收了齐王李元吉的府邸和财富,加之后来先帝对他赏赐丰厚,所以家底雄厚的不像话。 “滕王那边令人送来了几幅画,说是郎君若是有暇可慢慢赏玩。” 人渣藤好像画画颇有名气,如此也算是合适。 “他那边无需回礼。” 杜贺不解,“为何?就怕无礼。” “鄂国公府是鄂国公做主送的,如此回礼,滕王府中是滕王自家做主,无需回礼。那是学生。” 杜贺呆了。 “滕王真把郎君当做是先生了?” 王老二淡淡的道:“若非郎君,滕王如今怕是已经被贬谪去了南方。” “郎君这般大才,是那滕王走运了。”徐小鱼一直觉得郎君是个大才,只是太懒散,没有大规模收徒。 “见过郎君。” 今日三花竟然看着多了些恭谨。 贾平安洗个澡,随后披着头发出来。 这一头秀发,在后世能引来不少妹纸的艳羡吧。 贾平安坐在凳子上,三花在身后用毛巾给他擦头发。 “郎君,今日好些人送了冰块来。” “嗯!” 贾平安觉得这便是小宝剑,恨不能就此睡去。 “好些都是权贵。” 在高丽时,三花觉得能担任使者的贾平安多半是某位公子哥,无他,太年轻了。 可到了贾家后,她这才知晓,原来贾平安竟然是个农户家的苦孩子出身,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到了今日。 今日炎热,不少人家送了冰块,家里的地窖都堆满了。 那些人家的名号三花听了都觉得震撼,可贾平安却很是寻常的模样。 这样的郎君,若是在高丽,泉盖苏文定然会嫉妒,随后暗害。 但这样的郎君若是能一直飞黄腾达,那我将来能否看到高丽灭国的那一日,看到泉盖苏文身死的那一日? 想到这里,她的手更轻了些。 这女人怎么变温柔了? 鸿雁在边上敏锐的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三花这个女人,她发骚了! 鸿雁冷哼一声,然后昂首进了卧室,走路竟然扭着腰。 第二日,贾平安到了百骑,明静寻他说话。 “陛下说你昨日做的不错,秉公而行,做错了也无过。” 李治知晓了昨日是他给人渣藤和尉迟循毓出的主意,于是很是赞赏,觉得这般整治宗室太解恨了。 呵! 换个人贾平安估摸着就信了,但皇帝的话是不可能信的。 “你是做了何事?让陛下这般说话。” 明静很好奇。 贾平安一身正气,认真的道:“我只是尽忠职守而已,做大唐的好臣子。” 我信你个鬼! 明静一脸不屑。 “武阳伯,有个叫做晨明的道人求见。” 什么意思? 贾平安不解,“我不认识什么晨明!” 明静却一脸欢喜,“那可是阳泉观的高人,快请进来。” 贾平安干咳一声,“是你是百骑统领,还是我是百骑统领?” 明静拱手,“这位可是道门高人,我一直想请见都不能的,武阳伯行个方便,最多以后你犯错了我帮你遮掩。” 程达刚进来,目瞪口呆。 这监管就这么形同虚设了? 明静的眼中多了冷意,“你听到了什么?” 程达拱手,“我就听到有人说武阳伯是个好人。” …… 求票! 第425章 我腿麻了,蹲一下 晨明乃是阳泉观的观主,于道家典籍的理解颇深,深得诸位道友的尊敬。 三缕黑须,面白,双目炯炯有神。 “好一个神仙中人!” 雷洪忍不住赞道。 包东颔首,“可是晨明道长?” 晨明点头,“正是贫道。” 包东在值房外禀告,“武阳伯,晨明道长来了。” “请进来。” 腾地一下,明静就站起来了。 这女人难道做女冠做久了,真以为自己就是道家子弟? 晨明进来,明静马上就稽首,随即才发现不对,自己已经不是女冠了,而是‘内侍’,就半途把稽首变成了拱手,“见过道长。” 晨明只是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 道长果然是对我这个一面之缘的小透明没印象吗? 明静心中略微沮丧。 “可是武阳伯?” 晨明稽首问道。 贾平安点头,“道长此来何事?” 晨明的眼中猛地一亮,竟然有凌厉之色,认真再行礼,“前几日有友人说武阳伯授了炮制雄黄、朱砂之法,更听闻武阳伯说丹道有毒,今日贫道来此,还请教……” 这道人脚下一动,竟然靠近两步。贾平安差点想摆个黄飞鸿的姿势,然后才想到这里是百骑,他一声令下,顷刻间晨明就会被乱刀砍死。 威严要保持…… 但晨明看样子是来砸场子的。 “你可懂物质变化?” 晨明摇头。 “你可懂矿石有毒?” 晨明摇头。 五石散从魏晋开始流行,至今依旧有人服用。每天嗑点五石散,然后浑身发热,肌肤敏感的要命。就穿着宽袍大袖的旧衣裳四处发散……此处备注:那旧衣裳必须不能洗,最好有泥垢什么的,如此不会摩擦敏感的肌肤。 我该不该拯救此人? 贾平安有些犹豫,但见到明静眼中的崇拜之色后,就觉得还是伸个手比较好。 “水在加热到了一定程度时便能沸腾,钢铁在加热到了一定程度时会液化。许多野菜生吃有毒,而用开水焯过便无毒……你可知道为何吗?” 晨明刚开始时神色冷淡,但渐渐的就变色了。 是啊! 水为何沸腾? 钢铁为何液化? 有些野菜是有毒,吃多了就中招。但焯水后便能吃了,这些大伙儿都知道的事儿,可谁知道里面的道理? 晨明一扫先前的冷淡,稽首道:“阳泉观有诸位道兄在为此辩驳,还请武阳伯前往,为我等解惑。” 这是一次挑战! 关我屁事? 贾平安把脸一冷,拿起消息就开始看。 晨明的面色微白,笑道:“武阳伯莫非不敢吗?” 贾平安抬眸,“我一声令下,顷刻间你便死无葬身之地。你和我说什么敢不敢,你是谁?也配?” 他不喜欢这等激将法,若非对方是道人,他早就令人拿下了晨明。 晨明这才想起这位可是百骑的大统领,自己的态度过了些。 他躬身,“贫道恳请武阳伯前往。” “没空。”贾平安深吸一口气,觉得这个时候该去见见大长腿。 明静见晨明吃瘪,心中有些不忍,但却不好劝,就给程达使眼色。 ——赶紧去劝! 程达懵:凭什么? 关我屁事! 明静的眼神渐渐冷厉:不劝……回头给你穿小鞋! 程达:我从了还不成? 程达笑道:“武阳伯,道长在长安也颇有名气,此事怕是个误会。道门慈悲,若是武阳伯能和诸位道长交好,想来……也是一段佳话。” 目前大唐以佛门为主,道家……说句实话,虽然老李家自诩是老子的后人,可对道家也不见有多扶持。但好歹脸面还是要的,这些道人在长安的日子颇为逍遥,和那些权贵交好的也不少。 这样算下来,道人们也是个势力,若是能交好的话,对贾平安颇多好处。 贾平安抬眸看了他一眼,冷冰冰的。 我的面子不要的吗?这事儿,不低头就不去。 明静拱手,“武阳伯胸襟宽阔。” 贾平安看了一眼她的太平,心想至少比你的宽阔。 晨明躬身,“贫道错了。” 贾平安起身,明静屁颠屁颠的过来搀扶,“武阳伯慢些。” 我还没老吧?这人怎么就那么上杆子的来讨好了? 明静低声道:“那是我敬佩的前辈,给个面子,回头万事好说。” 这女人果真是能屈能伸啊! 贾平安知晓自己以后说不得会干些皇帝不喜欢的事儿,如此在百骑打造一言堂就越发的紧迫了。程达是根墙头草,只要贾平安不倒,那么他就不敢捅刀子。 而唯一可虑的便是明静这个太平公主。 如此让她欠个人情也好。 贾平安冷哼一声,“看在你的面上,罢了。” 贾平安竟然这般看重我? 明静不禁莫名一喜,然后又生出了不屑来。 我稀罕他的看重吗? 但我为何有些雀跃? 那不是雀跃,只是……我心情好! 到了阳泉观,十余道人坐在堂内正在辩驳。 那些术语听的贾平安头痛,但明静却精神一振。 这女人莫非还喜欢修道?那可愿与我一同双修。 三人一进去,道人们起身相迎。 “这位便是武阳伯?”一个道人冷笑道:“贫道闻你说了什么什么变化,这是大道。丹道万千,火候略微一变,投放材料的次序和数目一变,出来的丹药便不同。这是大道!” 这不就是化学实验吗? 各种物质丢炉子里煅烧,融合,看看这些物质之间能产生什么变化……最后出来谁敢吃? 反正贾平安是不敢的。 “武阳伯可知丹道?” 贾平安摇头,那道人长笑一声,“如此请来何益?我等还是继续辩驳吧。” 众人不禁笑了起来。 明静看着贾平安,为他感到有些难过。 我利用他来达到了见这些前辈高人的目的,却只能坐视他出丑,我是不是错了? 明静觉得自己有些卑鄙。 贾平安等他们笑够了,才淡淡的问道“朱砂有毒,能杀人,可对?” 道人们一怔,一个年纪大的道人起身,脸上的皱纹动了动,“贫道胜义,见过武阳伯。” 有人驳斥,“朱砂何来的毒?一派胡言!” 胜义喝道:“你住口!” 道人愕然,“道兄……” 胜义盯着贾平安,“你说辰砂有毒,在何时有毒?” ——辰砂即朱砂,因以前辰州出产最多,所以也叫做辰砂。 这个道人有些意思,贾平安说道:“煅烧时有毒。” “嗯!”辩驳的道人再次说道:“何来的毒!” “滚!”胜义勃然大怒,那道人赶紧坐下。 “贫道听闻有人说辰砂与雄黄有毒,便来看看是谁,初时见武阳伯年少,难免轻视,但听武阳伯说煅烧有毒,贫道却深以为然。” 众人皆惊,晨明问道:“道兄何出此言?” 胜义叹道:“这便是活得长的好处。贫道在漫长的岁月中看着那些道人从少年变成中年,从刚开始好奇到后来自己煅烧丹药……有人加了辰砂煅烧,经常烧,数年后,此人便疯疯癫癫的。此事不止一起。” 众人不禁一惊。 晨明惊讶的道:“竟然如此吗?” 胜义点头,饶有深意的看着贾平安,“敢问武阳伯,为何知晓此事?” 是啊! 胜义是活得长久,而且还善于观察,这才发现了煅烧朱砂中毒的同道,可贾平安这般年轻,为何也能察觉? 明静也觉得不对劲。 我真不想和你们讲课,但不讲清楚,明静这女人就不会欠人情。 罢了! 贾平安说道:“朱砂最先是用作颜料,当年那些先辈刻字时,为了让刻痕醒目,于是便把朱砂涂抹在刻痕中,于是便有了红色的字。其后朱砂还染过衣裳的颜色,甚至还有人用朱砂调色作画……” ——在没有笔墨时,甲骨文便刻在龟甲等物上,而刻痕容易忽略,不易辨别,用朱砂染色,于是那些甲骨文便成了红色,一目了然。 胜义频频颔首,并投以赞许的目光,觉得贾平安果然博学。 我只是爱百度啊! 贾平安继续说道:“朱砂辟邪,甚至能作为药材治病,于是有人便把朱砂加入了丹炉里一起煅烧,可却不知晓……当温度越高时,朱砂里的汞便会被分解出来。汞乃毒物,那人坐在丹炉边,每日被汞毒害,先是疯疯癫癫,最后难逃一死。” 众人轰然,有人呵斥道:“一派胡言,贫道便用朱砂,为何不傻?” “因为朱砂乃是硫化汞,你是服用,不会急性中毒,那东西不消化,吃了进去便会拉出来。你去经常煅烧试试?” 硫化汞煅烧,三百度以上就能解析出二氧化汞来,你蹲那用力的呼吸试试,再服用试试。 “硫化汞?” 胜义问道:“此为何物?” “新学里,朱砂就是硫化汞,也是一种化合物。”贾平安顺带给新学打了个小广告,觉得自己真机智,“诸位,若是治病服用朱砂,量少无碍。但切忌一点,莫要煅烧,就算是要煅烧,你人别站在边上,离远些。” “这是一派胡言……” 你就会说一派胡言吗? 贾平安看着那个道人,眼神不善。 “住口!” 胜义依旧只会说住口,然后兴奋的道:“当初煅烧朱砂时不止一人,但守丹炉的那几人疯疯癫癫,而外面的人却无恙,贫道说怎会如此,今日听了武阳伯之言,这才知晓,原来是靠近了丹炉,煅烧出来的汞被吸入所致……” 这道人果然聪明,而且经验丰富。 贾平安微微颔首,“正如我先前所说,许多东西在平日里看着无害,可做了别的处置之后就会成为毒药。譬如说有毒的东西,你熬煮它,站在边上之人可能就会中毒。” 这么说简单不? 那些道人却在茫然。 这是觉得朱砂有毒太让人绝望了。 胜义却觉得这是个机会,“如此我等知晓了此事,以后在煅烧丹药时,便能扬长避短……” 胜义的眼中多了兴奋之色,“以后咱们便能把更多的东西丢进丹炉里去,说不得真能煅烧出仙丹来。” 仙丹是不可能的,最多是煅烧出些稀奇古怪的化学品来,比如说玻璃,比如说各种化合物。 贾平安觉得这个时代的炼丹其实更靠近化学,西方后来出现了炼金师,双方都有志一同,把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合在一起煅烧。 但为何结局不同? 因为华夏的丹师们出发点是长生不老,是炼出仙丹,你要说这个化合物有趣,有什么作用,那是亵渎! 咱炼丹炼的是寂寞,炼的是长生久视,人世间的事儿和咱们没关系。 于是炼出了什么东西都被丢弃在一边,或是吃进肚子里,炼丹大佬们一心就盯着长生不老。 出发点不对,外加太过痴迷于长生之道,导致华夏的炼丹术一直原地踏步,没有进阶为化学。 众人激动了。 “贫道有许多想法,若是能一一测试,弄不好真能煅烧出仙丹来。” “贫道上次测试了一次,把丹房给烧了。” 这一群都是些什么人…… 明静看着贾平安,发现这人竟然好整以暇的在打量着大堂的布置。 “都住口!” 胜义大喝一声,稽首,“贫道听闻是用什么水洗……还请武阳伯指点。” 他们以后会不会万物都洗一洗再去煅烧? 想到那种场景,贾平安脊背发寒,“许多东西一旦遇热便会发生变化,甚至会释放毒性。而有的东西一旦加热反而会减少毒性,譬如说乌头就必须长时间熬煮,否则服用有毒,如此……” 这水飞法好像是孙思邈孙大神弄出来的吧? 他现在可弄出来了? 弄出来也不怕,那是英雄所见略同。 贾平安心安理得的说道:“把朱砂放进水里研磨,最细的便会悬浮于水中,把这些悬浮液倒进容器中沉淀,晚些把清水倒掉,再换上清水……而原先的朱砂粗粒都沉底了,加水再度研磨,一次次重复这些,最后晾干水,就得到了洗过的极细的朱砂粉。” 胜义欢喜的道:“是了,如此不但不热,而且得的粉极细,多谢武阳伯指点!” 他郑重稽首。 贾平安侧身表示不敢受礼。 明静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就出了大堂。 她回身看着贾平安,见他含笑和胜义说话,姿态从容。 “贾某公事还多,就不久留了。” 贾平安拱手告辞。 “武阳伯满腹才华,为何不肯与我等坐而论道?” “这个……贾某俗事缠身,无可奈何。” 你们一开口就是什么姹女,就是什么心猿,什么求阳,我不懂啊!开口就露馅。 贾平安微笑道:“下次贾某再来。” 下次我绝对不来了! 明静有些束手束脚的站在那里,贾平安皱眉,“还不走?” 明静看了胜义一眼。 这个女人先前崇拜晨明,为何转眼又换了个偶像? 果然,女人善变! 明静拱手,“以前见过道长,那时不敢言,今日……” 她有些紧张,但为了达到目的还是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道长可能赐字吗?不多不多,就两个字。不行就算了。” 不但善变,还立场不坚定! 贾平安觉得这个女人做粉丝都不够格。 胜义看了她一眼,本是冷淡的眼中多了和气,“要什么字?” 明静的心猛地就蹦跶了一下。 胜义在道门颇有威望,德高望重,但凡是道人,无不以拥有他的字而感到荣幸。得了他的字后,都会裱糊挂起来。 可并非谁都能寻胜义求字,当年明静所在道观的观主带着她去参加聚会,小透明明静很好奇,看着一群道人围着胜义说话,而观主也凑过去求字,结果得了两字。 ——庸俗! 观主灰溜溜的回来,感叹胜义果然是真人,连字都不肯赐。 她这个小透明开口就很难,想着多半会被拒绝,可没想到胜义竟然是问要什么字。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一本道德经行不行? 明静觉得自己会被这些前辈捶死,就低声道:“明静二字。” 贾平安回身,身体不断颤抖着。 这女人求字竟然求了自己的名字,那为何不加几个字? “笔墨拿来。” 胜义的书法很厉害,悬腕写了明静二字,边上一阵叫好声。 明静面色涨红,欢喜的接过了这张纸,准备稽首时赶紧改了,竟然是准备福身…… 有道人笑道:“这是要福身?” 我要死……明静笑道:“我腿麻了,蹲一下。” 她小心翼翼的拿着这张纸,一路吹着字迹。 出了道观,贾平安好奇的问道:“你为何不请道长多写几个字?譬如说祝明静貌美如花,日日逍遥。” “是啊!” 明静真的后悔了,“反正是你的面子和人情,我就该多求几个字的。” 不要脸! 贾平安上了阿宝,“走。” “哎!等等我!” 明静上了自己的马,一路追去。 …… “最近那些人在朝中兴风作浪,还攻击了你,辅机,此事该给他们一个教训才是。” 褚遂良有些不满。 “慌什么?”长孙无忌端着茶杯缓缓喝了一口,“那些人不甘心老夫做头领,更不甘心老夫压住了他们的野心,所以分外不满。可不满又能如何?老夫能压住他们一时,更能压住他们一世。” 褚遂良叹息一声,起身道:“反正你拿主意,老夫跟着你便是了。” 长孙无忌点头,对这个最坚定的战友保持着初心,微笑道:“下衙来家里饮酒?” “好,不过辅机你得拿好酒出来。” 长孙无忌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好说。远东,去送送登善。” 郑远东微笑起身,“褚相,请。” 二人一前一后的出去,褚遂良嘟囔道:“怎地忘记把张赛之事说了……是弄流放还是贬官……” 郑远东面上依旧在微笑,心中却掀起了波澜。 那张赛乃是陛下看重的人,据闻准备进兵部,这要是被流放了,陛下威严扫地…… 关键是兵部很重要,他们拿下了张赛,必然会塞人,到时候不只是李勣麻烦,陛下也会对兵部失于掌控。 此刻该如何? 郑远东没办法提前告知宫中,只能在老地方画了一条线。 第426章 张赛,你这个伪君子 程达觉得明静有些怪,不停的在偷窥贾平安。 别人偷窥贾平安也就罢了,他一个内侍……这是什么意思? 他假装起身,走过贾平安身边时,微微跺脚。 这个暗号给的不错,贾平安抬头一看,明静正在盯着自己。 程达出去,贾平安没好气的道:“我不喜欢太平。” 明静心中的感激瞬间消散大半,“我只是感激你罢了。” “那就来些实惠的。” 贾平安看看她,皱眉,“你身无分文。” 有这么歧视人的吗? 明静摸摸钱袋,“我还有十二文钱。” 可怜的女人。 贾平安开始掏钱袋。 最近明静花销比较大,主要是花在了采买上,经常带着一堆东西回去。 贾平安这是想接济我? 果然,这人大气! 贾平安掏出了一文钱,随手扔了过去。 明静接了,然后大怒,“才一文?” “一文也是钱。”贾平安伸手,“不要便还我。” 你在想屁吃! 明静把一文钱握住,冷笑道:“你想早退。” 这个女人竟然已经察觉到了我早退的规律? 果然是狼子野心! 贾平安信口道:“最近治安不好,我得去巡查一下,包东!” 包东急匆匆的赶来,“武阳伯。” “走,去巡街!” 贾平安随手把横刀取下来,大步出去。 “不给钱,回头发现你偷懒就告诉陛下。” 这个女人好毒……而且还喜欢买买买,经常把自己弄成月光族。 贾平安随手弄了一小块银子丢回去。 “哈!银子!”明静欢喜的道:“回头去采买。” 贾平安和包东出了百骑,贾平安见墙壁上多了一横。 那个死卧底寻我作甚? 他回身道:“明静得了我的钱,你只管回去。” 包东止步,对雷洪说道:“明中官来监督百骑,可渐渐的竟然就松缓了,可见武阳伯的感召力。” 雷洪扯扯脸上的抚须,“那是因为武阳伯做事问心无愧。” 包东一怔,良久点头,“是,武阳伯虽然看似懒散不羁,可对咱们,对公事都从不轻慢,这样的人,难怪明中官都不怎么热心监督。” 包东又想了想,“我觉着……兴许还有武阳伯才华横溢,让明中官心软的可能。” …… “写字,要紧的是全神贯注,你单腿而立,这便分心了。” “你看看,你这个万字……” “比你的好。” 郑远东坐下,叹息一声。 这就好比看到妹纸打篮球,把篮球卡在了篮球架上,你牛笔哄哄的上去,“闪开,我来!” 这个比一定要装好啊! 你一跃而起…… 再次跃起…… 第三次…… 你气喘如牛,满面羞红,篮球依旧在架子上。 妹纸轻轻一跳,就把篮球捅下来,让你无地自容。 郑远东现在就是这个心态。 “武阳伯,久违了。” 正在难堪的时候,贾平安来的恰到好处。 死卧底,我可是为你解围了啊! “奴先告退了。” 许多多很有眼色的告退。 郑远东马上板着脸。 “老郑我知道你有些尴尬,别这样,我不会嘲笑你,哈哈哈哈!” 贾平安捧腹大笑,“没装成,哈哈哈哈!” 郑远东的脸黑了。 “先前我听到褚遂良说……他们在弄张赛。” 崔敦礼从兵部离开后,兵部便成了几方角力的地方,一个侍郎的空缺引得无数英雄尽折腰,现在看来,张赛的可能性很大。 “张赛是陛下的人。”郑远东毫不犹豫的泄露了这个机密,当然,连褚遂良都知道了,这事儿保密没有任何意义。 “张赛……要做什么?” 贾平安有些尴尬,觉得自己的消息竟然如此不灵通。 “你没有关注时事?”郑远东皱眉,“这很糟糕,一个官员不关注时事,迟早你会因此犯错。” 你这样子真的像是领导……贾平安觉得自己是该检讨一下最近的懒散。 “张赛如今是在礼部做郎中,据闻……颇得许尚书的看重。” 郑远东说的有些勉强。 看来这位张赛在礼部和老许不怎么和睦,多半也是看不起奸臣许的人之一。 “那些人既然要动,那便是拦截。拦截最好的法子……王琦善于栽赃……” 郑远东在分析。 “我在长安。” 郑远东抬头,欲言又止。 是啊! 贾平安在长安,王琦吃过几次亏,这次会不会选择别的法子? “武阳伯,此事若是被他们得手,对陛下的威信是一个打击。” 郑远东神色肃穆,仿佛自己对李治忠心耿耿。 李治的威信和我没关系,而且他也不需要威信,任何觉得他是好脾气的,最终都死的很惨。 贾平安沉吟着,“此事你先禀告给陛下,随后看陛下的意思。” 郑远东楞了一下,“你不想主动出手?” “我主动出手,对你有何好处?”贾平安觉得老郑做卧底太久了,竟然忘记了卧底守则,“到时候他们会怀疑消息泄露。” 最后找到你这个死卧底,把你种荷花。 是了! 郑远东觉得自己舍生忘死太久,竟然忘记了卧底的危险。 晚些他回到了住所。 叩叩叩! 白白的胖子进来,笑容可掬的道:“辛苦了。” “我打听到了消息,他们准备对张赛动手,阻截他。” “知道了。” 白白的胖子走了,郑远东觉得自己还算是机警,把恰好听到的消息说成是打听到的。听到和打听到,看似只是差了一个字,但内涵却天差地远。 听到是顺势,是运气。而打听到却是努力,是辛苦。 “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李治得了消息后,冷笑道:“上次他们被清理了不少人,这是心急了。” 他负手而立,晚些去了武媚那里。 “朕的人准备调动,有人准备拦截,你说该如何?” 不知从何时起,李治就喜欢带着问题来到这里,虽然许多次他并未采纳武媚的意见,但却有些轻松的感觉。 武媚毫不犹豫的道:“当然要打回去。” 说完她低头看着画册。 卫无双腿长,苏荷娃娃脸。腿长的作为女人的角度来看不怎么样,还是上下匀称最好;而娃娃脸一看就欢喜,平安每日见到了这样的妻子,想来心情会很好吧。 哎! 操不完的心呐! 武媚在琢磨,良久抬头,发现李治也在看着画册,就赧然道:“倒是忘记陛下还在这了。” 李治指指画册,“这是看什么呢?” “给平安相看娘子。” “这些女人……可要朕给他寻一个?” 这可是恩典。 可武媚毫不犹豫的婉拒了,“平安农家子出身,娶贵女不合适。” “也好。”李治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但心中却极为满意。 等人走后,邵鹏说道:“昭仪,其实有的贵女也不错。” 武媚毫不犹豫的道:“可平安更不错。” 当咱没说……邵鹏闭嘴。 晚些,王忠良去了百骑。 “有人准备拦截礼部郎中张赛,陛下令百骑查探,破坏对方的谋划。” “领命。” 贾平安迅速答应,接着去了礼部。 “小贾!” 许敬宗很高兴,一迭声叫人去煮茶来。 贾平安不见外的径直坐下,“许公,接下来的话需要保密。” 许敬宗微微皱眉,“说吧。” “张赛此人许公可熟悉?” “那个贱狗奴!”许敬宗毫不客气的骂道:“整日就装清高,见到老夫也是板着脸。” 清高…… 清高之人要么有道德洁癖,要么就是把清高作为面具。 张赛是哪一种? “请他来吧。” 老许带着情绪化的描述让贾平安没法判断张赛的性格。 许敬宗嘟囔道:“小贾你搭理这等人作甚?” “陛下的交代。” “来人!”许敬宗的脸上马上浮现了忠心耿耿,一腔正气。 “叫张赛来。” 老许的代入法越来越出色了。 许敬宗和他聊了些近况,有些关切的问道:“你不小了,该成亲了,老夫亲戚家中有极为出色的小娘子,今年方十三……” 不要脸的老许! “下官张赛,见过许尚书。” 许敬宗的脸一下就冷了,淡淡的道:“有人寻你有事,老夫先出去。” 张赛站在那里,等许敬宗走后,平静的问道:“武阳伯寻老夫何事?” 这人果然清高。 “陛下吩咐。” 张赛马上束手而立。 假清高,真面具! 贾平安说道:“最近有人会寻你的把柄,我问你,你可在外养有女人? 张赛冷冷的道:“这是对老夫的羞辱!” 好吧,这人还有道德洁癖! 贾平安再问,“可曾贪腐。” 他目光炯炯的盯着张赛,“我的问话你必须照实说了,否则你死了也是白死。” 张赛的面色微微一变,“是那些人?” “你知道就好。” 贾平安没有耐心了,“告诉我你的问题,足以让你声名扫地,丢官贬职的问题,否则此事若是失败,与我无关。” 他觉得这段话很顺溜,就像是那些警察抓人前的告诫。 张赛毫不犹豫的摇头,“老夫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并无问题。” 贾平安起身,张赛的手动了一下。 你有本事再清高一个给我看看! 贾平安皱眉。 他这是要逼迫我低头?张赛却不知为何,但…… 长孙无忌等人要对老夫下手,若是不低头,贾平安会阳奉阴违,到时候老夫倒霉与他何干? 张赛拱手,“多谢武阳伯。” 贾平安淡淡的道:“做人,还是要诚恳些才好!” 他这是说我是伪君子? 张赛面色发红,刚想发作,却忌惮贾平安会私下坑自己,那脸色忽青忽紫的。 他转身,许敬宗就站在外面,面色平静。 张赛的嘴唇动了动,什么话都没说,随即离去。 “小贾。” 贾平安和张赛无冤无仇,却突然怼他,那便是为了老夫……许敬宗觉得眼睛发涩,“小贾……” 贾平安认真的道:“许公,我认为你是个真正的君子。” 和那些伪君子相比,贾平安更喜欢真实的老许。 …… 随后百骑出动。 “盯着王琦那伙人,盯着张赛一家子。” 随即这事儿贾平安就丢下了。 因为卫无双来了。 “无双。” 卫无双皱眉看着他,“有人说你要娶世家女,引得昭仪动怒。” 这谁干的? 贾平安怒了,“没这回事,无双你放心。” “我只是告诉你,免得你措手不及。” 卫无双临走前说道:“还有,我放什么心?你娶谁与我无关。” “那你脸红什么?” 一般人听到这话都会下意识的摸摸脸……卫无双就摸了。 “真红。” 一摸脸,心中就会生出不打自招的感觉。 然后怒火啊! 呯! 贾平安被一腿撂倒。 果然,力量很小。 贾平安哼着歌,晚些下衙回家。 刚到家,就见杜贺灰头土脸,但却极为兴奋。 “郎君!” 杜贺兴奋的道:“今日好些人来说媒,大多是有背景的女子。” 贾平安这才知道卫无双让自己小心,免得措手不及的意思。 “合着我还很抢手?” “非常抢手!” 杜贺得意的道:“那些都说了自家小娘子的好处,王娘子都听傻了。” 贾平安不在家,表兄不在家,那么唯一能出面的便是表嫂王氏。 “以后都拒绝了。” 富婆,我不想努力了……贾平安有些小心疼,“我这个海王,终究还是要放弃这片森林。” “海王是什么?” 杜贺不解,王老二说道:“海王,多半是海里的王吧,海里浪多,浪啊浪的,便浪成了王。” 徐小鱼艳羡的道:“那我何时能去浪一浪。” 杜贺和王老二齐齐看他一眼,然后摇头。 “你这等去了,只会被淹死。” “那郎君为何不会?” “郎君……郎君水性好。”杜贺感慨道:“换了别人有这等美事,早就喜上眉梢了,郎君却毫不犹豫的拒绝,可见意志坚定,视富贵如浮云,否则娶个贵女能省许多事。” 王老二点头,“郎君本就不是一般人。” 吃饭时,鸿雁和三花又在暗中眉来眼去的。 贾平安只是看热闹。 吃完饭,他要散散步。 “郎君。” 鸿雁跟在身后,终于忍不住上前问道:“我可是很笨?” 是啊!不但笨,而且还莽撞,整日不是被磕碰,就是去磕碰。 但这个女仆很忠心,基于此,贾平安觉得该给她个安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比如说你,你的长处便是忠心耿耿。” 是啊! 郎君觉得我忠心耿耿! 鸿雁喜滋滋的溜了。 她去后面寻到了三花,得意的道:“郎君说我忠心耿耿。” 三花心中微叹,觉得自己想要获取郎君的信任道阻且长。 但作为曾经的高丽闺女,我不会放弃。 她昂首道:“你也只剩下了忠心耿耿。” “你什么意思?” 三花淡淡的道:“夸你呢!” “哦,谢谢你。”鸿雁是个善良的女仆,见三花一脸落寞,就安慰道:“其实你很漂亮。” 她竟然承认我漂亮? 三花抬头,眼中有些欢喜之色。 她一直担心自己的美不是大唐男儿喜欢的类型,所以才有些纠结。鸿雁竟然说她漂亮,那想来便是真漂亮。 我一定要让郎君动心! 这一刻她信心满满。 “真的?”她再问。 鸿雁点头,“真的。” 好妹纸! 三花觉得自己可以在得势后让鸿雁来伺候自己。 鸿雁补充了一句,“只是别人更漂亮。” 三花的脸瞬间黑了。 贾平安晚些进来,见三花黑着脸也不管,径直去了书房。 他在书房里看着家中的账册。 既然要准备成亲,那么家底也得好好的盘一盘。 毫无疑问,火星湾和城外的贾家庄都是传给子孙的固定资产,最有价值的传家宝。 而挣钱最多的长安食堂估摸着能成为百年老店,为老贾家提供上百年的收入。 这些是大头,能让他养活妻儿。 最后便是俸禄,这个不看也罢。 我是个有些小钱的权贵了。 贾平安笑了笑。 那些世家门阀和权贵的财力能碾压了他,但他却年轻,有漫长的岁月来发展贾家。 所以,我不急啊! 他心中美滋滋,起身准备睡觉。 出了书房,他仰头看看看天空,月亮隐藏在乌云之后,黑麻麻的。 “月黑风高……杀人夜啊!” 贾平安就摸黑往卧室去。 转过一个拐角时,他看到前方有个黑影,矮矮的,还在一抽一抽的动。 卧槽! 这是什么鬼? 贾平安浑身汗毛倒立,刚想上去一脚,那黑影猛地起来。 “见过郎君。” 娘的!竟然是三花。 “这大晚上的,你蹲在这里作甚?” 三花吸吸鼻子,“郎君,奴想家了。” 你爹被泉盖苏文用战马拖死在王宫前,一家子都没了,你还想什么? 贾平安没说话,三花抹了一把泪,“泉盖苏文还在,也不知他何时死。” 反正不是被你弄死……贾平安很平静的道:“国家大事,你问了作甚?” 三花楞了一下,福身,“奴孟浪了,郎君恕罪。” “歇息吧。” 贾平安进了卧室,鸿雁悄无声息的来了,“郎君,三花在哭,说什么要弄死谁。” “泉盖苏文。” “咦!郎君竟然知晓?”鸿雁嘀咕着。 …… 第二天早上,三花恢复了正常,甚至和鸿雁之间依旧眉来眼去,一路火花四溅。 百骑。 “张赛为官清正,并无劣迹。” 这是包东带人查来的结果。 “家人。” 贾平安在看消息,没抬头问道。 “张赛的儿子张跃认识不少人。” 贾平安放下消息,“他的妻子。” 包东诧异的道:“张赛的妻子乃是内宅妇人。” 这个时代的妇人可不是后世能伙同自家老公一起贪腐,甚至是鼓动自家老公贪腐的那等人,大多都在后宅蹲着。 呃!贾平安觉得自己搞混了,“其他人呢?” “其他人并无劣迹。” “再查张赛和张跃,另外,王琦他们有何动向?” “他们的人明着的没什么动静。” 如此,就说明小圈子不能明目张胆的拦截张赛的升迁,只能暗中动手。 “盯住。” 贾平安皱眉,“此事要想阻截,唯一的可能便是张赛的身上有把柄,或是他的家人。张赛说自己一身正气,可我看着却是一身骚气,难说。他的儿子可看过?” 许多时候,你一眼看去,就能断定这人的性格。比如说跋扈,矜持,或是不屑一顾。 包东回想了一下,“很是洒脱。” “张跃在何处为官?” “在国子监读书,咱们的人不好去打探消息,容易打草惊蛇,再说……也进不去。”包东有些悻悻然。 还是贵族学校的学生,同学都是非富即贵,这样的人…… 想了解一个人,最好的法子是了解他身边的人。 贾平安悄然去了国子监。 “陈司业,久违了。” 国子监司业陈宝的儿子陈翔便是贾平安的学生之一,整日和人渣藤他们厮混。 “武阳伯。”陈宝的眼中多了些冷淡,却起身拱手。 没办法,儿子在人家的手下,得罪了贾平安,回过头陈翔就得倒霉。 “陈翔很是勤奋……” 贾平安说了一番陈翔的情况,随后话锋一转,“我来此是有事相求。” “武阳伯请说。” 儿子的先生,不帮忙就是不近人情。 “国子监有个学生叫做张跃,父亲是礼部郎中张赛,我想打听张跃的情况,学业和平日里的情况都要打听。” 这事对于外人而言难上加难,可对于陈宝而言就是顺手人情。 “好说。” 陈宝随即叫了两个张跃的同窗来,一阵呵斥,说他们读书如何如何不努力,然后等他们惶然不安后,才问了张跃的情况。 “……张跃喜欢赌钱,输赢不小。” 卧槽尼玛! 张赛,你这个伪君子! 第427章 武阳伯之才,老夫不如 刑部。 王琦跪坐在那里,陈二娘在边上。 左手绷,右手针,王琦全神贯注的在绣花。 那红艳艳的嘴唇让陈二娘觉得格外的妖异。 脚步声传来,王琦抬头。 “王主事。” 周醒进来,顾不上行礼,喜滋滋的道:“那张跃喜欢赌钱。” “妙!”王琦放下绷子和针线,微微眯眼看着陈二娘,“色是刮骨钢刀,赌乃万恶之源,此人喜欢赌,输赢如何?” “输。”周醒喜滋滋的原因便是这个,“张跃欠下了不少赌债,兄弟们正在查那些赌债的去向。” “路子对了。”王琦起身,顺势拍拍膝盖处的皱褶,“张赛只是个礼部主事,他哪来的钱去还那些赌债?若是无钱,那些开赌的却不是善人,只需威胁把此事捅出去,让张赛身败名裂即可。” 周醒笑道:“堂堂礼部主事的儿子竟然嗜赌成性,而且那些赌债如何偿还?如此,张赛必然要出手。可他能做什么?” 王琦负手,淡淡的道:“权能生钱!” 周醒点头,“如此下官便令人去寻那些开赌之人,拿到欠条。” 王琦点头,幽幽的道:“要注意贾平安。” 周醒的脸颊颤抖了一下,“是。” 王琦重新拿起了针线和绷子,淡淡的道:“贾平安行事狡诈,我还寻了人去,有备无患。” …… 贾平安回到了百骑。 “如何?” 明静神采飞扬,贾平安知晓这个女人多半是又准备去买买买。 “包东!” “在。” 包东进了值房。 贾平安走过来,突然一脚踹去。 包东踉踉跄跄的退后,贾平安骂道:“那张跃喜欢赌钱为何没能查出来?懈怠!洛阳之行是累,可谁不累?累也得顶着。” 明静不明所以,见程达神色不对,就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程达:“此事你不知为好。” 明静瞪眼,“想怎么倒霉?” 这个女人的好奇心太强了,程达苦笑,“这是武阳伯的事,与你无关。” 他咬死不说。 包东却站直了,躬身请罪,“下官有罪。” 可明静发现他在感动。 这是为何? 贾平安骂道:“懈怠乃是大忌,下次再如此,严惩。你此刻悄然带着兄弟去寻了那开赌之人,拿到欠条。” 包东带着人分散出去。 晚些,贾平安起身,“我也出去了,老程看好家,有事先顶着。” 程达点头。 贾平安此举便是为包东开脱,他怎能对明静说? …… 黄老虎身材粗壮,而且看着颇为豪气,一双硕大的眼睛开合间,自然有威势慑人。 这里是群贤坊的一个院子,大堂里,十余人正在赌钱,声音不大。 黄老虎和几个手下站在院子里,他缓缓说道:“做人要紧的是和气生财,咱们开赌犯忌讳,可人皆有好赌之心,奈何禁锢?如此堵不如疏。我开赌,赌的是运气,大家不带现钱,赌具乃是求签,谁求到了一等,谁便赢,输家留下欠条,事后给钱来赎回。我只是抽些好处,如此大家都好。” 手下王举笑道:“兄长这个赌开的妙,任谁都抓不到把柄。那些蠢货开着开着的就被官府抓了,咱们这里也被人抓过,可一看……咱们在求签祈福呢,哈哈哈哈!” “咱们首要是什么?义气为先。”黄老虎淡淡的道:“做事都会有麻烦,都会有困难。有麻烦就退缩了,那可还是大唐男儿!困难再多,也没有咱们的法子多。” 有人敲门,门开,一个孩子进来,“有人来了。” 虽然赌局安全,但把风的人自然是有的。 黄老虎问道:“是何人?” 孩子吸吸鼻子,伸手,“六人,腰间鼓鼓囊囊的。” “这是带了兵器。”黄老虎变色,“撤!”,说着他还不忘扔一串铜钱给孩子,“快跑。” “有官人来了。” 小弟喊一声,那些赌徒马上就跪坐着,开始说些八卦。 黄老虎带着人翻墙溜了,报信的孩子滑溜的跑了出去,躲在一棵大树后盯着那些狂奔而来的大汉,不时伸手进怀里摸摸那串铜钱,骂道:“把黄老虎弄走了,我以后寻谁挣钱去?” 若是官吏来也就罢了,公事公办,可这些人便衣还带着兵器,分明就是来者不善。 黄老虎先是慢慢踱步,然后进了巷子后,就发足狂奔。 “他在前面。” 身后有人在追赶。 这是要抓我……黄老虎一边跑一边想着自己最近可是得罪了谁,可想来想去都想不到。 官府抓人不会这般,这些人是干啥的? 巷子前方传来了脚步声,黄老虎毫不犹豫的飞身跃起,扒拉着上了左边的围墙。 两帮人在巷子中间汇拢。 “他翻墙进去了。” 外围,便衣的周醒带着几人在游弋。 一个大汉从巷子里冲出来,“黄老虎逃了!” 周醒冷冷的道:“他能逃到哪去?顺着一个方位……合围!” 这是最好的法子。 那些大汉圈定了一个方向,缓缓往中间搜索。 一时间坊民们被敲门声弄的不知所措,开门后,一帮子人说刑部办事就冲了进来,四处搜索。 黄老虎就躲在了一户人家的房梁上,听着外面那些嘈杂的声音心乱如麻。 竟然这般大手笔的来抓他,这必然就是大事。 他能有什么大事? 就是开赌。 “这里没有!” “这边看看。” 声音渐渐逼近。 黄老虎知晓自己必须要动手了。 他缓缓下了房梁,从门缝里往外看,就见两个男子进了厢房。 这是个机会。 黄老虎悄然开门,猛地往外冲。 他冲出了大门,右边正好有人过来,见他就喊道:“站住!” 黄老虎笑道:“里面好些人。” 他赌此人不认识自己。 来人果然进了院子,黄老虎转身就跑。 “是黄老虎!” 身后沸腾了。 那些大汉冲出来,兴奋的喊着。 黄老虎在巷子里狂奔,身后一群大汉在狂追不舍。 而周围有声音不断在迫近。 耶耶要完蛋了。 他冲出一个巷子,前方便是大道。 一个男子孤零零的站在十字路口那里。 杨大树觉得自己挺倒霉的,包东带着大伙儿便衣来到了这里,看到有许多人在搜寻黄老虎,包东就把人手打散去寻人,留下杨大树在大道中间查探。 这等查探实际上就是放哨,发现异常就高声叫喊。 可杨大树想的是立功啊! 在吐谷浑绞杀吐谷浑叛逆和吐蕃细作的那一夜他立下了功劳,如今也算是小头目了。若是再能立功,就能再进一步…… 男儿要有上进心,否则便是咸鱼,这话是武阳伯说的,杨大树奉为圭臬。 咦! 杨大树看到黄老虎跑出来,开始还以为是王琦那边的人,可一看相貌…… “牛眼,粗壮,这不是黄老虎吗?” 卧槽! 老天有眼,合该我杨大树立功啊! 杨大树想上前。 而黄老虎却在左右查看。 杨大树喊道:“我乃百骑杨大树,那些人会把你灭口,我发誓,定然能护得你周全。” 黄老虎身体一震,回身看了一眼那些大汉,知晓自己麻烦了。 百骑出动,那些大汉又是谁? 耶耶究竟是惹了谁啊! 他咬牙切齿的冲了过来,“闪开!” 他谁都不信,只信自己。 杨大树拔刀,“止步!” 黄老虎果断止步。 “过来,慢慢的。”杨大树觉得自己能震慑住此人,可见最近练刀练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可喜可贺。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杨大树缓缓回头。 十余男子在周醒的带领下缓缓而来。 “黄老虎!” 周醒冷笑道:“你此刻过来,我担保你不死。” 可若是被打残呢? 或是被流放。 黄老虎不知道对方是谁,心中没底。 他靠近了杨大树,“你发过誓会护得我周全?” 可对手太多……杨大树的眼皮子狂跳,“是啊!我家祖传盗墓,发誓定然要践行,否则下了墓地就出不来了。” 盗墓贼能进百骑? 黄老虎开始怀疑杨大树的身份。 可现在他只有这条路可走。 周醒带着人缓缓逼近,“黄老虎,那人护不住你。你若是执迷不悟……” 脚步声传来。 “滚开!” 包东带着人冲了进来,见到黄老虎和杨大树在一起,不禁狂笑,“老天有眼,让我戴罪立功,哈哈哈哈!” “冲过去!” 周醒带着人冲过来,两边对峙。 “这是我的人先抓到的。”包东冷笑。 身前的周醒眯眼道:“是我的人把他驱赶了出来,若非如此,你抓谁?” “那是我运气好。” “你让不让?” 包东拔刀,徐徐退后一步,“不让!” 周醒拔刀,“我乃刑部的人,今日拿人被你百骑抢了,此事说到何处都是我有理。” 包东笑道:“谁看到了?” 是啊! 谁看到了。 这是耍流氓。 双方的气氛渐渐紧张,一触即发。 百骑的人少,对方的人多,但包东却怡然不惧。 “武阳伯来了。” 贾平安一身便衣,被人护着进来,见到这个剑拔弩张的局面,就问道:“这是为何?” 包东指着杨大树说道:“武阳伯,先前杨大树擒了黄老虎,可刑部的人说是他们的功劳,不肯放手。” 周醒狞笑道:“众目睽睽之下,那些坊民都知晓是我刑部的人在搜索,你百骑还要不要脸了?” 脸值几个钱? 贾平安觉得此事需要强硬来办,就板着脸,“人我带走了,你等不服,可让王琦来百骑。” 这是不要脸了! 就在此时,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出声,“我乃国子监助教杨定远,我看到是刑部之人围捕人犯,百骑却是占便宜。” 意外发生了。 周醒冷笑道:“王主事早就知晓你贾平安不要脸,所以请了杨助教来旁观此事。杨助教德高望重,蜚声域外,当着他的面,你百骑不要脸看看?回头一本奏疏进宫,让你贾平安颜面扫地。” 王琦这是学聪明了,也学阴了。 清瘦的杨定远出来,戟指贾平安,“当着老夫的面,你百骑竟然敢信口雌黄。今日老夫在此,你等且颠倒黑白来看看。” 包东面色微变,低声道:“武阳伯,此人脾气不好,喜欢寻事,不依不饶……” 就是逮到事就不放手的性子,这等人一般没人敢惹,不是惹不起,而是缠不起。 这是给我埋雷…… 贾平安淡淡的道,“百骑是陛下的百骑。” 开赌场的人要聪明,要会察言观色,否则迟早横尸街头。 刑部是衙门,而且来势汹汹。百骑是皇帝的百骑……刑部做事可以不要脸,但众目睽睽之下,皇帝却要顾忌脸面。 关键是李治的名声不错,都说他仁慈。 黄老虎一怔……去了刑部定然要被拷打,他们要什么?多半是有赌徒出事了,如此我就算是招供了也会倒霉。 而百骑却不同,皇帝哪里会关心一个恶少头子如何,关键是……贾平安的名声太响亮了。 黄老虎福至心灵的喊道:“是百骑的人擒住了我,可刑部的人想把我从百骑的手中抢了去。” 周醒面色涨红,“颠倒黑白,畜生,我弄死你!” 包东挡住了黄老虎,冷笑道:“你想弄死谁?” 果然刑部的人对我带着杀机……黄老虎不禁庆幸着自己的睿智,“刑部和百骑一起上门,我想着武阳伯大才,连青楼的女妓都说武阳伯以德报怨,我便主动投案,可刑部的不依……就打了起来。” 周醒要气炸了,“一派胡言!” 我的名声竟然那么好?以德报怨,是了,这是那几次忽悠的结果……果然好人有好报,贾平安也不啰嗦,“带走。” 那杨定远本是被王琦请来帮忙助拳的,眼看着就能让贾平安颜面扫地,可黄老虎一个反口,他马上坐蜡了。 但作为一个著名的喷子,杨定远的战斗力并非浪得虚名,他冷笑道:“这便是威胁利诱的结果,什么大才槃槃,老夫看都是欺世盗名!” 这是战斗的号角。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你是……” 这是疑问句。 想我杨定远名声远播,你贾平安竟然这般羞辱老夫……杨定远咆哮道:“奸贼,你不过是农人子弟出身,作了几首歪诗便以为自己才华无双了,老夫告诉你,你还差得远。 你去问问何为才?何为大才?老夫在国子监多年,桃李满天下,岂是你这等奸贼能比的?” 不说事,而是说自己多牛笔,这等人多半觉得怀才不遇,牢骚满腹,遇到人就喜欢喷。 和他争执一番有何用? 贾平安看都不看他一眼,“我们回去。” 这是彻底的无视了。 杨定远笑道:“奸贼,你无言以对了?” 这老贼是想寻死吗? 贾平安心中一动。 人群中有人喊道:“奴信武阳伯!” 这一声喊堪称是振聋发聩。 众人回头,就见一个妇人在叫喊。 众目睽睽之下,妇人面色发红,但依旧倔强的道:“武阳伯弄了阉割小豕的法子让咱们也能吃得起肉,奴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谁能让奴的家中日子好过,谁便是大才。那位先生,你可为咱们做了什么?” 这是世间最朴素的价值观:谁对我好,我便对谁好。 杨定远也不怒,不屑的道:“老夫的文章诗赋岂是你等能懂的?” 这话贾平安有些耳熟:我的文章内涵很深,里面有对人性的揭露和思索,有对社会丑恶现象的鞭挞……一般人你看不懂。 那妇人一怔,不懂这些,就问道:“文章诗赋可能吃吗?” “不能!” “哈哈哈哈!” 有人在大笑。 杨定远拂袖,不屑的道:“不知礼。” 这话说的比较婉转……你们一群文盲! 妇人焦急的道:“武阳伯的诗赋文章果真不如他吗?” 这些百姓大多是文盲,一提到这个就懵了。 几个孩子在边上看热闹,见都安静了,就拍拍手,起身唱了起来。 “床前看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山明,低头思故乡。” 众人一怔,有人说道:“这便是武阳伯的诗!” 大唐的流行歌曲有个流程:名诗,青楼谱曲传唱出名,传入民间…… 在这里就有个标准,直白的诗百姓传唱度最高,后来的白居易就力求自己的诗直白易懂,连老婆婆都能理解传唱。 贾平安的这首诗便是如此。 杨定远愕然。 妇人拍手笑道:“杨先生,武阳伯的诗在此,你的在何处?” 众人起哄,“你的在何处!?可敢说出来吗?” 杨定远的脸颊颤抖,“这等……这等诗不堪之极……” 一个少年喊道:“不对,我读书的先生说了,这首诗通俗易懂,天然有趣,堪称是名篇,本朝无人能及。” 杨定远今日本是来给贾平安制造麻烦的,可现在却深陷麻烦之中,他把脸一板,“一群无知之辈,哪懂什么诗?” “那老夫可懂?” 话音中,一个男子缓缓走了出来。 “陈司业?” 来人正是国子监司业陈宝,身边还跟着张跃。他皱眉看着杨定远,“以前听闻国子监有狂士杨定远,老夫还以为你乃大才。后来进了国子监,才发现你好大言。 今日听你一番话,没想到竟然是此等大才。 这首静夜思写了静夜之景,思乡之情,乃是率真之作,淡而有味,可遇不可求。你却大加讥讽,更有蔑视之意。 来,今日老夫在此,你可作诗,但凡能有武阳伯之才,老夫便举荐你。” 百姓们起哄,“作来,作来!” 杨定远面色煞白。 陈宝走到了贾平安身前,“张跃今日想来此地赌钱,被老夫拿了,随后老夫令他带路来此,没想到竟然遇到了这等事。” 他回身看了杨定远一眼,“虽然老夫不喜武阳伯,但实话实说,武阳伯之才,老夫不如,你……更不如。” …… 求票啊! 第428章 你在我的眼中只是一条狗罢了 周醒知晓自己要倒霉了。 回到刑部,他小心翼翼的进了值房。 王琦没抬头,“听你的脚步声就知晓不是好消息,先关门。” 周醒反手关门,开始颤抖。 王琦抬头,“为何失败?” 周醒跪下,双手撑在地上,“下官带着人已经围住了黄老虎,可包东带着百骑也来了。” “于是你便没抢过他?” 王琦的声音很平静。 周醒低头,“在对峙时,杨定东出面了。那黄老虎改口,说是百骑的人先拿到的他。” 王琦深吸一口气,问道:“杨定东没能帮上忙?” “帮了,可那些坊民却为贾平安说话。” 王琦拿起针线,“如此,想通过坊民的口来反击就不能了?” 周醒浑身颤栗,“是。” 王琦起身,“你让我失望了。” 周醒仰头,双手支撑在身后,目光惊惧。 “啊……” …… 晚些,王琦出现在了褚遂良那里。 “被百骑抢走了?” 褚遂良大怒,“你是如何做事的?” “下官有罪。” 王琦毫不犹豫的跪下请罪。 “滚!” 褚遂良随后去寻了长孙无忌。 “张赛怕是要过关了,我等的布置都成了空。” 随后举荐某人为兵部侍郎的奏疏悄然被撤回。 …… 百骑,张跃一脸无辜,“我就赌了点小钱!” 贾平安坐在他的对面,看着很平静,起身走了过去,“多小?” 张跃抬头看着他,“真的不大。” “我问多小。” 张跃在笑,那种矜持的笑。 贾平安劈手抓住他的头发,猛地往案几上掼去。 呯! 随后他一提,张跃抬头,鼻血狂喷了出来。 “阿耶!” 二十多岁的张跃哭的就像是个孩子。 “你特娘的前前后后输了八百余贯,张赛哪来那么多钱去为你还赌债?他只能去贪腐!” 贾平安想起了张赛的清高,那份清高的背后却是一副‘慈父心肠’。 “武阳伯。” 明静觉得贾平安太狠了些。 贾平安看了她一眼,“他若只是赌钱也就罢了,还特娘的和人一起玩女人。玩女人也就罢了,竟然是花钱引诱那些……畜生!” 贾平安一巴掌就抽去。 张跃惨叫一声,“救命!” 贾平安伸手。 明静被吓了一跳,“武阳伯。” 包东递过一根木棍。 贾平安接过木棍,奋力砸下去。 咔嚓! “啊!” 惨叫声回荡在百骑。 程达出去,板着脸道:“人犯自残。” 众人点头,“我等都看到了,人犯自残。” “啊!” 惨叫声再度传来,接着贾平安走出了刑房,“把黄老虎提来。” 已经交代完毕的黄老虎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儿,等看到双腿被打断的张跃后,不禁打个寒颤。 太狠了啊! “想死还是想活?” 黄老虎颤声道:“想活。” “离开长安吧,劳役五年。” 黄老虎跪下,“多谢武阳伯。” 身后的值房里,明静得意的道:“此事我百骑算是占了上风,回头陛下那里定然有嘉奖。” 程达也颇为欢喜,“武阳伯运筹帷幄,后发制人,那周醒据闻被王琦惩治,惨叫声让刑部的人为之颤栗。” 那个变态,他的惩罚手段是什么?滴蜡还是鞭挞?不对,上次陈二娘好像说过他喜欢刺绣。 不会是学了教主用针刺吧? 想想贾平安就觉得头皮发麻。 “此事我百骑下手果断,杨大树嘉奖。” “是。”程达应了。 “包东也不错。”明静需要展示一下存在感。 “包东属于戴罪立功,功过相抵。” 哪怕是我的心腹,过是过,功是功……贾平安觉得自己的节操满满。 程达笑道:“此事张赛算是逃过一劫,他该感谢咱们百骑才是。” “定然会感激零涕。” 贾平安晚些回家。 “郎君。” 杜贺给他汇报了今日之事,贾平安嗯嗯嗯的进了书房,随后把自觉在外面等着的杜贺叫进来。 “写一封书信。” 郎君竟然让我写书信,这是对我的信任。 杜贺心中暗喜,拿起毛笔抬头。 “八百余贯皆是民脂民膏……” 杜贺不知写这些为何,但却知晓有人要倒霉了。 “小鱼!” 徐小鱼领受了任务,欢喜的道:“郎君放心,我定然把书信放在他的枕头上。” 你特娘的……贾平安没好气的道:“就放在书房里。” …… 张赛回到家中,妻子一边迎接他,一边说道:“大郎今日没回来。” 大郎在百骑,怕是少不得要挨一顿打……张赛和颜悦色的道:“大郎大了,以前也经常不归家。” 妻子嘀咕,“可他还有妻儿呢!也不顾了。” 张赛皱眉,“妇人唠叨。” 他换了衣裳,一路进了书房。 案几上摆放着一封书信,张赛坐下,叹道:“这是谁进了老夫的书房?” 外面的老奴说道:“阿郎,并未有人进去过,老奴盯着呢!” “那这是哪来的?” 张赛一边呵斥,一边打开书信。 在没有什么炭疽病毒的时代,打开书信无需紧张。 信很简单。 ——八百余贯皆是民脂民膏,清高面具后的是无耻之尤。三日不滚,身败名裂! 信纸缓缓跌落。 …… 第二日,张赛突然求见皇帝。 “陛下,臣贪腐千余贯,臣有罪。” 已经准备让张赛出任兵部侍郎的李治寒着脸,“此事不可声张。” “陛下,臣……老迈,请辞。” 张赛的话让准备压下此事的李治骤然大怒,然后深吸一口气,淡淡的道:“也好。” 随后李治召集宰辅们议事。 “兵部缺一侍郎,朕以为,尤式可接任。” 不是张赛吗? 褚遂良一时愕然。 随即几番交往,此事便被定了下来。 回到值房后,褚遂良寻了长孙无忌,苦笑道:“陛下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意吧。” 长孙无忌也以为如此。 “相公。” 有官员进来,“礼部郎中张赛请辞。” 褚遂良:“……” 长孙无忌迷惑的道:“陛下这是何意?” …… 贾平安再度进宫。 “我想来想去,你的妻子必须是能支应家门的女人。” 武媚很严肃的说着。 武媚见他一脸纠结,就笑道:“别人如你这般大时,早就有了侍妾。你洁身自好,以至于……罢了,此事我为你做主。” “阿姐。” 武媚皱眉,“此等事哪有男人自己做主的?” 除非是家中没人了,否则自己的亲事得长辈做主。 “卫无双。” 武媚抬头看着他。 大长腿妹纸…… 苏荷呢? 贾平安不知晓苏荷的心意。 晚些他便去了感业寺。 “可想过出去?” 这是试探,贾平安一本正经。 苏荷一边修炼一边含糊道:“出去做什么?” “出去……” 出去做我的二夫人啊! “出去自由自在的多好?” 苏荷摇头,“外面吓人,不出去。” 贾平安侧身,认真的道:“出去嫁人可好?” 苏荷猛地蹦起来,“想都别想!我可不嫁人!” “为何?” 苏荷的眼珠子转动,“我……” 这妹纸在宫中时日长了,有些畏惧外界。 贾平安轻声道:“你在此便会与草木同枯,而且外面修炼的东西更多,譬如说……红烧肘子,香肠,腊肉,美味的超乎你的想象。还有许多美食……” 苏荷犹豫着,耳根却渐渐的红了。 贾平安起身,“你好好想想。” 苏荷纠结着。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向我求亲吗? 可我该不该答应? 武阳伯对我是真的好,经常接济我修炼,还……长得俊美。可我是女尼啊! 出了禁苑,有人来寻他。 “英国公寻你。” 晚些,尚书省。 李勣点头,值房的门被人从外面关闭,外面的声音也被遮蔽了大半。 骤然安静下来的环境让贾平安有些不大适应。 李勣的目光温润,“先前张赛来求见老夫,说辞官乃是不得已,是有人逼迫。” 张赛这是心有不甘,但不敢和李治诉苦,否则张跃的事情一发作,他怕是连辞官都不能了。 “老夫知晓张赛即将接任兵部侍郎,昨日百骑和那些人在群贤坊发生了冲突,你也去了。随后张赛之子便进了百骑。老夫知晓这是出了问题。那么……谁在逼迫张赛?” 李勣似笑非笑的看着贾平安。 说不说? 不说老李看样子也琢磨到了。可若是说了,这可是欺君之罪,老李会不会因此和我生了隔阂? 贾平安抬头,“是我。” “果然是你。” 李勣起身过去开门,看看外面,然后回身过来,“你可知张赛即将出任兵部侍郎?” 贾平安点头。 李勣叹道:“那你为何要出手拦截了他?这本是王琦那伙人该做的事。” 贾平安说道:“我只是担心晚上会睡不着。” 李勣的眼中多了不满,“这是什么理由?!” 贾平安说道:“英国公,张赛贪腐。” “贪腐的官员有许多。”李勣皱眉,觉得需要给这个小子上一课,“可要看他站在哪一边。” 看人不是看好坏,而是看他站在哪一边。这是一个官员的基本修养。 可能我天生不适合做官吧……贾平安自嘲了一下,然后认真的道:“想到张赛在我的帮助下升官发财,我会睡不着。” 李勣楞了一下,然后摆摆手。 贾平安告退。 李勣跪坐在那里,良久,“来人。” 一个心腹官员进来,李勣沉声道:“告诉张赛,长安居,大不易!” 官员领命。 这是要让张赛赶紧滚蛋,回老家去的意思。 “等等。” 李勣叫住了心腹,思忖了片刻,“叫人……罢了。” 那一刻,心腹看的真真的,李勣的眼中全是杀机。 张赛的运气真好,心腹不禁感慨着。 …… “你到底爱不爱我,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贾平安扯着嗓子在嘶吼着。 刚溜达出了尚书省,贾平安就撞到了王琦。 二人相对一视。 气氛脉脉。 贾平安发现王琦的嘴唇很红,就漫不经心的问道:“可是涂抹了口红?” 瞬间王琦的脸都红了。 “贱人!” 啪! 贾平安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扇去。 边上有人惊呼,贾平安低声道:“你可去弹劾我。” 一个刑部主事被抽了一耳光,随后去弹劾…… 李治一听是王琦,说不得会在事后嘉奖贾平安。 王琦捂着脸的手放开,平静的道:“你曾说过一番话,天黄有雨,人狂有祸,我深以为然。” 可转过身,他的眼中全是疯狂之色。 我要杀了他! 弄死他全家! 兵部之事尘埃落地,张赛一家子悄然出京的当日,贾平安在铁头酒肆和郑远东再度见面。 “此事褚遂良很不满,呵斥了王琦,随后张赛请辞一下让他们有些懵了,陛下正好让人接上,此事果然是天意。” 天个毛线,贾平安笑道:“在那边最近如何?” “很难。”郑远东放低了些声音,“长孙无忌对你的阿姐越发的厌恶了。” “他是如何说的?” 记得后来李治想改立阿姐为后,两口子去了长孙无忌府上细说,可长孙无忌却断然拒绝。 那一刻的长孙无忌在想什么? 贾平安不知道。 “他只是说贱人。” 再过几年,就轮到长孙无忌变成贱人了。 郑远东突然再放低了些声音,“有人给长孙无忌说……皇帝做的太过了,要不就……” 卧槽! 好大的胆子。 但贾平安却冷笑道:“长安诸军大多效忠皇帝,他们能做些什么?” “是啊!”郑远东有些惆怅,“但那些人胆子极大,若是他们铤而走险我也不觉着奇怪。另外,你是皇帝的马前卒,要小心了。” 老郑怎么有些多愁善感的? 晚些郑远东走了,许多多进来,“最近有人在盯着咱们。” 王琦的人! “我会安排人手。” 许多多看着他,眼神平静。 晚上,酒肆关门。 许多多一人出来,行走在平康坊中。 转过繁华处,进了小巷十余步,身后传来脚步声。 许多多回身,就见五个大汉摸出了短刀,狞笑着过来。 这是要杀人。 另一面也传来了脚步声。 一个大汉率先冲过来。 许多多的双手放在背后,再出现时便握着两把短刀。 铛! 刀锋交错,许多多身体前冲,身后的大汉脖子上多了个口子,鲜血嗤嗤嗤的飙射出来。 她微微垂首,“是谁?” 一个男子上前,“许多多!” 许多多眯眼看着他,“这般大场面,只为了我吗?” 男子冷笑道:“你甘为扫把星的走狗,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到了。” 许多多猛地打个呼哨。 两边的墙头突然冒出了人来,他们手中拿着弓箭,一波箭雨下来,对方死伤惨重。 随后有人喊道:“杀人了!” 许多多跃起,墙头有人拉了她一把,随即消失。 男子侥幸未曾中箭,但已经呆了。 这特娘的人呢? “这些恶少比油还滑!” 他们急匆匆的带着同伴往巷子里钻。 当到了一处时,男子突然觉得不对。 “谁?” 前方的幽暗处点燃了火把,贾平安摆手。 “全数弄死!” 数十百骑蜂拥而至。 贾平安转身而去。 许多多就在另一边等着。 “是王琦的人,他们刚吃了一次大亏,所以想来报复,我会给他一次教训。” “为何不杀了他?”许多多觉得贾平安有些优柔寡断。 贾平安随意的道:“这等变态的对手难寻,难道换一个更厉害的?” 身后的惨叫声结束了。 包东带着血腥味靠近,“都杀了。” “让弟兄们去五香楼。” 随后一群杀胚就在五香楼里嗨皮上了。 贾平安却让人收集了几颗人头带走。 再出现时,前方便是王琦的住所。 “弄到他的这枕头边。” 徐小鱼灵活的翻了进去。 晚些他出来,得意的道:“妥当了。” “撤!” 第二天早上,王琦的卧室里传来了惨叫声。 “啊……” “贾平安!” “这定然便是贾平安干的!” 王琦面色惨白的来到了刑部。 “你连一个恶少都无法弄死,我还要你作甚?” 周醒跪在那里瑟瑟发抖。 “把人叫上,我亲自去。” 王琦冷笑道:“刑部发现恶少的劣迹抓人,谁能置喙?” 他浩浩荡荡的带着人出来。 另一面,贾平安带着人也出来了。 百骑和刑部在皇城外对峙。 “那许多多是你的人!” 王琦的面色有些不健康的潮红。 “那是认我做兄长的小弟,怎地,你想动她?” 王琦冷笑道,“你能护住她多久?” 有人在看戏。 “王琦这是要发狂了,贾平安可能挡住?” “王琦如今有了官身,百骑也不好阻拦。” “说是为了平康坊的一个恶少。” “那贾平安就更没法阻拦了。” 贾平安微笑道:“若是如此,我定杀你!你可要试试?” 王琦冷笑道:“你敢杀刑部主事?” “你在我的眼中只是一条狗罢了!”贾平安猛地揪住了王琦的衣领往上提,如今他的力量不小,竟然把王琦揪的脚跟离地,然后森然道:“昨夜是人头,明日可能便是你的人头。” 他松开手,回身,“走!” 百骑浩荡往禁苑去了。 王琦站在那里,脑海里全是早上醒来时看到的那几颗人头…… 他蹲在地上狂呕。 “王琦不敢了。” “贾平安下手太狠,而且陛下对他深信不疑。” “那是他用功劳换来的,而王琦只是某些人的狗罢了。” 几个官员站在皇城门外摇摇头,随后转身进去。 第429章 一怒杀人 武媚站在殿外,热浪扑面而来。 邵鹏在身侧说道:“武阳伯坏了那王琦的事,不,是坏了那些人的好事,于是王琦恼羞成怒,随即准备杀了武阳伯麾下的恶少。” “平安麾下的恶少?” “是,奴婢原先在百骑知道些事。百骑要想消息灵通,就得和那些恶少合作。武阳伯与那恶少合作数年,那边还算是忠心。” 咱要不要把许多多的女人身份说了? 邵鹏想想还是觉得不说为好,免得昭仪又要琢磨那个许多多是否适合阿弟。 许多多……据闻擅使双刀,凶悍无比,而且武阳伯也从未流露过对她的喜爱,咱就别多嘴了。 “如此便是那王琦无理?” “是。” 武媚红唇微启,“王琦既然是长孙无忌等人的打手,那么事败后必然会被呵斥,甚至会被责罚更换。王琦突然在皇城里挑衅平安,被抽了一耳光后再度出手挑衅,更是在皇城外对峙……这是做给长孙无忌那些人看的。” 邵鹏有些不解,“不能吧?” 武媚回身,眉间多了不屑之色,“他这是故意让平安抽他,更是故意在皇城外被平安收拾,众目睽睽之下受辱的目的就一个,想告诉长孙无忌等人,失败并非是他的错,而是他的手下比不过平安的手下,仅此而已。” 邵鹏仔细一想,不禁赞道:“昭仪明见万里。” “平安……”武媚吩咐道:“我本想让陛下赐婚,可想着这样树大招风,如此,让卫无双来。” 晚些卫无双来了。 果然腿长……武媚看了一眼她的长腿,心想平安可会喜欢? “可想出宫?” 卫无双下意识的摇头。 “那么便一辈子不出宫。”武媚突然冷笑,“我问你,你照实说了便是。再问你,可愿出宫?” 我……自然是愿意的,但出宫干啥我还没想好。卫无双点头。 武媚颔首,问道:“出宫之后,若是有人找麻烦上门,你要如何办?” 武昭仪问这个作甚?难道是想让我去她家……卫无双说道:“先问清事,有理说理,对方无理胡搅蛮缠,报官……” 武媚的眼中有些失望之色。 许多事儿都是民不举官不究,而且对方既然恶客临门,说不得官面上的关系能碾压了你。 这时候报官就是自寻烦恼。 武媚想到了自己当年和母亲在老家的时候,被亲族欺凌的日子。那时候报官可有用?什么用都没有。 卫无双这般处置有些天真了。 “……报官多半是无用,如此便出手。” 武媚的眼前一亮,“如何出手?” 卫无双陡然站直了,竟然有些凛然之色,“打了再说。” 不错不错! 卫无双得分+1。 “若是家中仆役狡黠该如何?” 这怎么问的都是管家的活啊!难道昭仪想让我去她家里管事? 卫无双说道:“唯有赏罚分明。” 她跟着蒋涵几年,见识了什么叫做杀伐果断,也见识了各种人心。 有趣的小娘子! 邵鹏俯身低头,轻声道:“昭仪,她跟着蒋涵数年。” 这便是我看重她的缘故。 武媚笑道:“给她凳子。” 第一关过了。 邵鹏饶有深意的看着卫无双,心想此人看来有很大的可能成为武阳伯的妻子,当初和她保持客气还是很睿智的。 坐下后,武媚和她闲聊了几句,都是家里的事儿。 晚些,等卫无双一走,武媚起身,“去蒋涵那里。” 武媚不知和蒋涵说了什么,半个时辰后才出来。 回到寝宫,武媚笑道:“平安的事我算是安排好了,晚些准备礼物,邵鹏你先去一趟,好歹试探一番。我估算不会有问题,不过既然是结两姓之好,那自然要尊重对方。” 邵鹏一听也乐了,“以往武阳伯去了青楼,那些名妓就像是飞蛾扑火般的冲过来,可武阳伯从不假以颜色,如今成亲,想来也是一个好事。” 咱去一趟青楼回来都得要用冷水沐浴才行,武阳伯苦熬数年,也算是熬出头了。 武媚笑了笑,“如此,我也了了一桩心事,只等他成亲生子,也算是延续了贾家的血脉。” …… “皇后!” 蔡艳急匆匆的进了寝宫。 “何事?”王皇后放下手中的书,抬眸,见蔡艳面带喜色,就笑道:“可是有喜事?” 蔡艳笑道:“可不是。不过皇后,此事机密。” 王皇后看看左右,众人悄然出去。 “说吧。”王皇后打起了精神。 蔡艳近前几步,低声道:“先前武媚寻了卫无双说话,接着又寻了蒋涵说话,有人听到蒋涵说……”,她抬头,眼中有得意之色,“蒋涵说苏荷的路找到了,以后和武媚那边要什么……和气些。” 王皇后的双眸猛地迸发出异彩,霍然起身道:“这是勾结!” 蔡艳笑道:“可不是,那蒋涵历来都标榜自己刚正不阿,连皇后你的话都不从,可这是什么?这是阴谋与武媚勾结。而那贾平安和苏荷便是暗手,皇后,机会来了。” “武媚贱人,当初亏我把她弄进宫来,脱离了苦海,可她却恩将仇报。这等人我若是不能弄死她,我何以执掌后宫?” 王皇后一拍案几起身,“去打听陛下在哪。” 一直等到了晚上,李治那边才有空。 “陛下,皇后来了。” 李治刚吃完饭,闻言点头。 王皇后笑吟吟的走了进来,行礼。 “坐吧。” 除非是彻底的翻脸了,否则该给的尊重李治还得给。 王皇后跪坐在侧面,“陛下看着清减了些。” 女人啊!这等套话说来何益? 想到自己最近脸上多了肉,李治不禁冷漠了些。 “陛下,臣妾先前得闻,有人和蒋涵勾结。” 王皇后身体倾斜,神色认真。 “谁?!” 蒋涵是李治用于掌控宫中的那只手,可这只手竟然有了主意…… 王皇后低声道:“今日武媚先寻了卫无双说话,接着亲自去寻了蒋涵,有人听到蒋涵说……苏荷的路找到了,以后与武昭仪那边亲近些。” 李治淡淡的道:“无稽之谈,你且回去。” 王皇后的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失望,起身告退。 等她走后,李治坐在那里拿着奏疏看。 不知过了多久,李治抬头,王忠良看到那眼神不禁一个哆嗦。 “武媚禁足。” 禁足,就是关闭寝宫。 把人闷在寝宫之中,不得进出。 接下来就是严惩。 比如说某个嫔妃触怒了皇帝,一般就是禁足,接着过一阵子后再降份位。 王忠良心惊胆战的应了,亲自去了武媚那边。 “禁足?” 恍如晴天霹雳般的,邵鹏愕然。 周山象浑身颤栗。 他们都是宫中的老人,自然知晓禁足的后果。 武媚抬头,“是。” 随即寝宫关闭。 消息不等天亮就传到了各处。 “皇后,武媚被禁足了。” 蔡艳觉得此事自己堪称是首功,为皇后除掉了一个大敌,不禁喜上眉梢。 “哦!” 皇后躺在榻上,本是沮丧,闻言一下坐了起来,“禁足了?” “是。” 皇后双手合十,“老天保佑,那个贱人总算是被收了。” 她看着蔡艳,“此次你立下了大功,回头自然有赏赐。” 蔡艳笑道:“这是奴婢的本分。” …… “武媚那个贱人被禁足了?” 萧淑妃欢喜异常,叫人点燃了许多蜡烛,“唱歌,我要舞一曲。” …… 贾平安得知消息是在第二天午时。 “不知何故,武昭仪就被禁足了,宫中皇后和萧淑妃得意洋洋。” 明静说了这个消息,发现贾平安很平静,就赞道:“你果然是镇定自若。” 我已经要炸了…… 贾平安有些懵。 他不知晓历史上是否有过这等事儿,若是有,也难保如今的局面和历史上出现偏差。 若是无…… “禁足在宫中代表着什么?” 贾平安觉得能让皇后和萧氏一起欢呼雀跃的禁足,绝非简单。 “你果然聪明。”明静今日不知是否吃了蜜糖,“禁足之后,多半是要降份位,弄不好……” 弄不好就打入冷宫。 贾平安明白了。 他抬头,“小明啊!我对你如何?” 这人就是个不要脸的!明静冷笑道:“你每次怼我时这般刻薄,还说对我如何,可还要脸?” 这女人看来最近没少复盘和我的交锋,而且还察觉到了我的手法在渐渐变化,从明怼转为了暗怼。 贾平安诚恳的道:“那不是为了给陛下一个交代?若是咱们俩好的一被子,陛下回头就会收拾你,你看看邵鹏……” 咦!老邵去了阿姐那里算是因祸得福,这个例子不妥当。 明静冷笑,“邵鹏在武昭仪那里得了重用,宫中人都说他是因祸得福了。” 这个女人不大好忽悠了,看样子最近没少吃核桃……贾平安叹息一声,“阿姐对我恩重如山,你说说,我若是不闻不问,可还是个人吗?还请你为我打探一番消息。” 明静昂首,一脸倨傲。 这个娘们是要趁机报仇吗? 那我该寻谁去打探消息? 无双? 无双按理得了消息早就该出来了,可今日她未曾出来,说明此事弄不好她也被波及了。 李治这是发狂了? “本不该答应你,可谁让我是个以德报怨的人呢!” 贾平安抬头,拱手,“明中官霸气。” 明静得意的道:“等着。” 这女人心不坏,但胆子不大,所以李治才会用她来监控百骑,就是笃定胆小的她不敢隐瞒。 “回头给你长安食堂的贵宾待遇。” “好!” 明静动力十足的进宫了。 “兄长。” 李敬业来了。 “阿耶寻你。” 竟然让李敬业来通知,可见李勣的谨慎。 “阿耶看着又老了些,我好难受。” 李敬业真的是难受,眼眶都红了,“我劝他总是不听。” “你劝他什么?” “劝他多弄几个女人进家,会越来越年轻。” 老李竟然没把你打死,可见真是亲生的。 “胡言乱语。” “兄长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去年我遇到一个高人,他说自家一百三十余岁,可看着就是须发斑白,肌肤皱纹却很少。我担心阿翁的身体,就给了五十文请教,他说当年黄帝御女三千而飞升,男人,就是要多睡女人才能长寿。” 这特么是哪家的理论? 五十文钱也能请教问题? 至于什么一百三十余岁,那更是哄人的话。 不过贾平安想到了后世有长寿者曾经说过:我长寿的手段无他,喜欢和美女打交道。 兴许这也是一条路。 若是老李能多活些年头,对大唐,对自己都好。 他拍拍李敬业的肩膀,“好好劝吧。” “阿翁固执,每次都是一顿毒打。” 贾平安脸颊颤抖,“隔一阵……等伤好了再劝。” 见到李勣时,他摆摆手,把值房里的官员先弄走,然后也不客套,开门见山的道:“武昭仪之事老夫听闻了。此事你别轻举妄动。” 作为大唐著名的老阴比,李勣的谋划堪称是一绝。 贾平安说道:“可我心急如焚,若是降份位也罢,就怕……” 就怕李治下毒手,把阿姐打入冷宫。 “你的担忧老夫知晓。”李勣压压手,示意他坐下。 深呼吸几次后,贾平安平息了情绪,“我在宫中认识人,那人本该出宫告知此事,可却没来……” “这是个重要的线索。”李勣把谋划大战的劲头都用上,眉头紧皱,“那便是连带武昭仪亲近的人都被波及了,可见此事不小。宫中老夫虽然不甚明了,但能让帝王忌惮的不外乎便是威权。武昭仪有皇后和萧淑妃作为对手相互牵制,骤然少了她,后宫会生出许多麻烦,所以……除非她图谋不轨……” 李勣看着贾平安,等待回答。 你看着我作甚? 贾平安心想阿姐压根就没这个想法。李治此人非同小可,他在,阿姐就是一心辅佐,只是最后阿姐命长,得了单独掌权的机会,这才有了武周。 “阿姐绝非这等人。” 咳咳! 李敬业就是起兵造阿姐的反,自己兵败身死,连累老李被掘墓…… 都是一家人,何必呢? 李勣笑道:“如此你担心什么?别忘了,武昭仪有子!” 是啊! 李忠这个太子李治绝对是不满意的,而李素节,看李治对萧淑妃的劲头,多半也不靠谱。 阿姐若是被镇压了,李弘也就成了地里的小白菜……小白菜地里黄,七八岁便没了娘。好好跟着阿耶过,又怕阿耶娶后娘,弄个兄弟比我强。 贾平安回到百骑,晚些明静回来了。 “说是蒋涵也被呵斥,暂时卸下了宫正之职。” 明静拍拍太平,“我说,武昭仪和蒋涵是做了什么,竟然引得陛下大发雷霆,宫中好些人都在议论此事。” 阿姐和蒋涵…… 贾平安猛地想到了自己的亲事。 阿姐曾经说过,那些人家家中甚至有两三个夫人。而阿姐最近在为自己谋划亲事。 卫无双和蒋涵亲近,苏荷是蒋涵的侄女! 阿姐! 贾平安呼吸急促。 阿姐为了我深陷绝境,我该做些什么? 贾平安深吸一口气,笑道:“多谢了。” 明静叹道:“帝王心思难测,你……” “我无碍。” 明静出去时把门带上了,室内静谧了下来。 贾平安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李治既然猜忌阿姐,那么自然也会猜忌我。 我能做些什么? 他起身。 李治的心性绝非是外界感知的那样,作为帝王的素质他一样不缺。 而帝王必备的一项素质便是:无情! 在权力之前,妻儿都能成为陌路,杀了便杀了。 阿姐此刻并未如以后般的有自己的根基,所以李治说禁足就禁足。 贾平安在深呼吸。 他也怕死。 “我该坐视,等待结果。” 他双手捂脸。 “可阿姐为了谋划我的婚事,以至于此。” 不知过了多久,他松开手。 “包东。” 门被推开。 包东一直都在外面。 “武阳伯。” 包东的目光中带着关切之意。 “吴王的侍卫统领宋勉是什么情况?我怎么记得陛下深恨此人?” 包东说道:“宋勉当初向陛下投诚,于是得以活命。他逼死了废吴王,最后却投靠了长孙相公,被安排给了褚相。” 他看了贾平安一眼,“陛下因此深恨此人。” 李恪上了长孙无忌的必杀名单,那么宋勉此人就是他的重要线人。至于从皇帝那里弄一个李恪的侍卫头领过来,在长孙无忌的眼中压根就不是事。 这样的人,在李治的黑名单上榜上有名。 贾平安点头,“知道了。” 晚些,他摸出横刀来擦拭。 等下衙时,他缓缓走在人群中,目光盯住了前方的褚遂良和他身后的宋勉。 毫无疑问,宋勉是个二五仔加白眼狼,但长孙无忌把他丢给褚遂良,便是千金市马骨之意。 贾平安甚至怀疑在李恪的定罪上,宋勉的证词起到了重大作用,随后脱罪,亲自逼死了故主。 贾平安缓缓逼近。 刚出皇城,宋勉就觉得被人撞了一下,转身见到是贾平安后,就喝道:“滚!” 贾平安是小圈子的对头,喝骂他是自然反应。 你能如何? 褚遂良回身笑了笑。 周围的人都在笑。 “你在羞辱我!” 贾平安面色微红。 宋勉刚想说话…… 呛啷! 横刀出鞘。 挥斩! 永徽四年五月,武阳伯贾平安在皇城外一怒杀人。 …… 月票好惨,推荐票好惨,兢兢业业的爵士求票。 第430章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百官回家,各处关门,接着便是六街打鼓,提醒众人赶紧回家了。 就在鼓声中,李治的晚饭送来了。 作为老李家的帝王,每一餐必不可少的便是羊肉。 今日的羊肉是烤制的,打开食盒肉香四溢。 李治净手,王忠良给他斟酒。 烤羊肉肥瘦适宜,一口咬下去,油脂溢出,包裹了瘦肉的部分,整个口感就截然不同了。 美味! 李治放下筷子,端起酒杯说道:“长安食堂的炒菜也是美味,不过朕还是喜欢吃炙烤的羊肉。” 王忠良想起了上次皇帝吃剩下的炒菜,不禁有些馋。 炒菜才是美味啊! 李治见他这个模样,不禁心情就好了些。 帝王在面对臣子时是一个面孔,需要打起精神来。唯有在此刻,李治才能放松些。 脚步声就像是鼓声,由远及近。 李治放下筷子,知晓事情不小。 一个内侍急匆匆的进来,行礼,“陛下,武阳伯在皇城外和人发生争执,当场拔刀杀人。” 李治的面色微微铁青,“拿了!” 武媚是他在宫中的助力,而贾平安就是他在宫外的助力。如今宫中的助力被他禁足,宫外的杀人…… 顷刻间,一股子众叛亲离的感觉让李治的眸冷冰冰的。 “杀的是谁?” “宋勉。” 眼中的冷冰冰少了些,李治甚至想笑一笑。 “那个小人,竟然也有今日吗?” 宋勉当初放了他鸽子,觉得长孙无忌那边更可靠,如今却被贾平安斩杀,这便是天意。 但…… “时机不对,为何杀人?” “奴婢这便去问。”内侍只是得了消息就来禀告,并未打听清楚。 李治继续吃饭。 晚些,内侍再度回来。 “陛下,贾平安和宋勉在皇城外撞上了,宋勉辱骂贾平安,贾平安一怒杀人。” 李治放下筷子,起身走了出去。 王忠良跟在后面,不知皇帝为何心情突然变得这般差了。但他知晓,此刻若是犯错,那就不是跪能了事的。 前方,一个内侍急匆匆的跑来。 李治微笑道:“你说他带来了什么消息?” 王忠良不敢回答。 李治笑道:“多半是褚遂良。” “陛下,褚相求见。” 李治淡淡的道:“就说朕此刻身体不适。” 内侍准备回去,李治叫住他,“贾平安何在?” “陛下,贾平安杀人后就束手就擒,此刻被百骑控制住了。” “百骑……”李治摇头,“送到刑部去。” “是。” 李治站在那里,看着内侍远去,突然说道:“此事有趣。” 这个还有趣? 王忠良头皮发麻,心想皇城外杀人,这等事骇人听闻,陛下竟然不怒? 消息终究还是传到了皇后那里。 “贾平安杀了褚相的身边人?” 王皇后下意识的双手合十,感谢满天神佛,“这真是善恶有报呐!” 蔡艳笑道:“皇后,那姐弟这一下都完了,此后宫中就剩下了萧氏那个对头。不过咱们这边有太子,萧氏那边无可奈何。” 皇后嗤笑道:“我从未把萧氏放在眼里,武媚那个贱人才是我的心头大患。你寻人把消息传给她,我要让她五内俱焚!” “哈哈哈哈!” 皇后这几年都没有如此畅快的大笑过了,一宫之人都为之欢欣鼓舞。 一个内侍悄然到了武媚那边。 此刻这里关门闭户,但门外依旧有人看守,传递饭食什么的。 内侍过去,熟稔的闲聊几句,然后一本正经的道:“刚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之事。” “何事?” 宫中无聊,八卦是最好的消遣方式。 内侍的嗓门很大,“武阳伯贾平安在皇城外一刀斩杀了褚相的身边人。” “啊!” 外面的人惊诧。 寝宫中正在看书的武媚缓缓抬头,邵鹏发现她竟然没有慌乱,而是冷冰冰的。 “平安……” 武媚放下书,“陛下禁足,这只是敲打而已。” 邵鹏听出了些别的味道,摆手,“都出去!” 几个宫女告退。 “怕什么?” 武媚突然笑了起来,“宫中有许多麻烦,谁来管?皇后和萧氏都有自己的根基,她们的心不在陛下的身上。而陛下需要一个完全依附他的人来作为帮手,舍我其谁?” 原来如此吗? 邵鹏一直不知道为何皇帝会对武媚这般宠爱。你要说姿色,再美的姿色也经不住岁月的磋磨。熟悉之后,就是左手摸右手罢了。 原来皇帝是要用昭仪做帮手,可为何还要禁足? “用人之道,首在震慑。陛下令我禁足,大概蒋涵那边也会有些类似的处置,如此我二人自然战战兢兢,此后忠心耿耿……” 武媚的眸中闪过讥诮之色,“而平安……他不知这些。” 邵鹏低声道:“昭仪,武阳伯不是莽撞之人。” “我知道。” 武媚突然笑了起来,此刻外面光线幽幽,这一笑就像是牡丹盛开。 “若是和人起了冲突,平安的手段最多是挥拳殴打,动了刀。杀的还是褚遂良的身边人……” 武媚叹息一声,“你这般为我,我……” “昭仪。”邵鹏发现武媚的眼中水光盈盈,似乎有泪。 “我是他宫中的帮手,平安是他宫外的帮手。我被他禁足,平安杀了他的对头被处置……”武媚的声音突然放低,低不可闻,“以后……谁还敢为他效力?” …… 刑部的人来了。 十余官吏,王琦竟然也在其中,冲着贾平安微微一笑。 你也有今日? 贾平安被反绑双手,程达等人护着他出了百骑。 “我等奉命接手此事。” 刑部的官员竟然有些意气风发的意思。 程达认真的道:“若是谁敢对武阳伯下黑手,那么……你等最好祈求上天保佑你等此生平安无事。” 官员冷着脸,“什么意思?” 程达微笑,“没什么意思。” 百骑的人静静的看着他们。 这是威胁! 官员摆手,“带走!” 两个小吏上前,刚想按照下马威去踢人,包东过来一人一脚踹飞。 “百骑想抗命吗?” 刑部的如临大敌。 程达笑道:“我说了,你等定然平安无事。” 那官员冲着明静喊道:“明中官,你也不管管?” 明静双手抱臂,冷冷的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包东近前,压低了声音,“武阳伯但凡在刑部出事,谁动的手,百骑和他不死不休!” 官员强笑道:“这是陛下的吩咐。” 包东退后。 贾平安骂道:“好了,都滚回家去!” 晚些,他被弄进了刑部大牢里。 “哟!百骑的武阳伯也来了?” 狱卒笑眯眯的道:“还是杀了褚相的人,有趣了。” “不死也得被流放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一辈子不得回来。” “说是他的阿姐也被禁足了,如此,姐弟二人齐齐下台。” “那便是要倒霉了。” “对,要倒大霉了。” “上面如何说?” “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是苛待还是优待,总得有句话吧。” “百骑的放话了,若是贾平安在刑部出事,不死不休。” “还有,英国公家的小郎君,就是那个李敬业。他刚才来了皇城外,扯着嗓子喊,若是贾平安出事,谁干的,全家弄死。” “左武卫的军士刚才路过刑部大门,有意无意的说看着咱们刑部里面全是血光,弄不好会死不少人。” “这是梁大将军出手了。” “艹!那个……我这里还有些事,你们聊着。” “我去茅房。” “哎哎哎!等等我。” 牢房里一股子臭味,贾平安就坐在床铺上,靠墙眯眼。 宋勉一死,褚遂良能把他恨死,但贾平安不虚这个。 长孙无忌一直在刻意的和李治维持着一种平衡,其中一个就是你的心腹我不动。 否则老许早就被弄坏了。 宋勉只是个二五仔,你要说褚遂良和长孙无忌有多喜欢他,那是无稽之谈,只有恶心的份。 贾平安斩杀此人,有冲突作为借口,那便是一怒杀人,换做是后世就是激情杀人。 李恪的案子已经过去许久了,尘埃落定,长孙无忌此刻不需要一个二五仔来彰显自己的可靠,宋勉就成了一个可有可无之人。 贾平安想了许久,断定宋勉就是个鸡肋,这才出手斩杀。 但皇城外杀人会引发轰动,想平息此事也难。 阿姐在宫中被禁足,他在宫外被关押。 一个是宫中的得力助手,一个是宫外的得力干将,都遇到的大麻烦。 你继续弄,有本事就把我弄死,如此人人都看清了皇帝的真面目:狡兔还在,皇帝就开始杀猎犬了。 老许绝对会和李治离心。 李勣等人也会寒心。 这样的皇帝,谁特娘的敢为他效力? 崔氏也会做出反应,军方的老梁他们也会做出反应。 不知不觉中,我竟然已经有了这般的朋友圈了? 贾平安不禁笑了。 …… 宰相们齐刷刷的进宫。 李治看着有些没睡好,竟然有了眼袋。 年轻人,要节制啊! 长孙无忌微微摇头。 “陛下!”褚遂良起身道:“昨日百骑的贾平安因口角杀了臣的随从,恳请陛下严惩。” 长孙无忌起身,“此事发生时正好下衙,无数官吏目睹,很是不堪。” 崔敦礼起身道:“陛下,此事要从速严惩,方能震慑人心。” 李勣没说话,褚遂良看了他一眼,发现李勣的眼神不再温润,而是漠然。 李治也看到了这一点。 “贾平安年少气盛。” 李治一开口,李勣的嘴角就微微勾起。 那个小子,他早就说了,此事静观即可。可贾平安却剑走偏锋,在皇城外动手杀人,逼迫皇帝不得不做出反应。 这个小子,怎地这般莽撞……但却又让人格外的觉得安心。 “那宋勉,朕记得曾逼杀旧主?” 褚遂良的所有反驳都被卡住了。 宋勉逼杀李恪,那好歹是先帝曾经宠爱的皇子,可就这么被弄死了。 这是先天有罪。 而后宋勉掉头就投靠了长孙无忌,这是给了李治一巴掌。 对于皇帝而言,宋勉,死得其所! 但…… 长孙无忌淡淡的道:“皇城外当众杀人,不严惩,何以服众?不严惩,何以震慑那些凶徒?” 崔敦礼觉得李勣有些古怪,竟然不帮贾平安说话。 “陛下,卢国公等求见。” 李治精神一振,点头。 程知节一来就放炮,“宋勉那等小人,若是老臣被他辱骂,当场一刀就能剖了他!小贾杀得好!” 你这个无耻的老东西! 褚遂良冷笑道:“律法何在?” “男儿被辱,要律法何用?”梁建方显然更不要脸,“当年那个谁……被羞辱,也一棋盘砸死了皇子。” 老梁出发前请教了谁这个典故……苏定方脸颊微颤,低声道:“是前汉的汉景帝,用棋盘砸死了吴国的太子。” “哦!是皇帝砸死了太子。” 我特么不想和你说话……苏定方低下头。 不学无术! 褚遂良刚想反驳,程知节森然道:“谁给了那小人羞辱武阳伯的权力?你?” 褚遂良愕然。 梁建方骂道:“一个战功赫赫、前途无量的未来名将,竟然被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羞辱,这是哪门子的道理?若非你褚遂良平日里经常羞辱小贾,他一个侍从可敢如此?” 这话实在! 李治深吸一口气,“宋勉羞辱贾平安,贾平安一怒杀人,有罪,然宋勉羞辱在前,其情可悯。” 褚遂良想说话,李勣抢先说道:“北疆最近可是时有反叛,褚相是准备自己领兵去平叛吗?” 这话一举两得,一是削弱了褚遂良的气势,二是给李治提供了处置方案。 北方的异族可不消停! 程知节见李治在犹豫,就说道:“若是不成,左屯卫还有些空缺,可让贾平安来左屯卫戴罪立功。” 这个老不要脸的东西! 褚遂良冷笑。 去了左屯卫,那就是在你程知节的庇护下,随后你弄虚作假给他弄些功劳脱罪,没几下贾平安又能活蹦乱跳的出来了。 这些老家伙果真都是不要脸的玩意儿。 李治干咳一声,“铁勒那边最近并不安分,如此,贾平安去燕然都护府戴罪立功,若是不妥,两罪并罚。” “陛下!” 褚遂良不甘心。 “陛下!”程知节一脸义愤,“这处置太重了!” 这已经轻的不能再轻了。 “是啊!老臣以为,让贾平安去吐谷浑和吐蕃人暗斗一番,想来更好。” “朕意已决!” 少顷,李治回到了后宫。 “武媚那边的禁足取消。” 李治站在那里,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些什么。 随后武媚来谢恩。 “以后当要谨慎才是。” 李治看着和颜悦色。 武媚惶然福身,“是。” 武媚告退,李治突然叫住了她,“贾平安昨日在皇城外杀人。” 武媚很是平静的道:“昨夜有人在大声喧哗,臣妾已知。” 那必然是皇后的人。 李治心中冷笑,但却发现自己没法离开武媚的帮助。 “先前朝议,贾平安去北方戴罪立功。” 果然,你不敢对平安下狠手……武媚欢喜的道:“多谢陛下。” 李治微笑道:“去吧,若是有话,令他进宫来说说也使得。” 前一刻冷漠的就像是个神灵,下一刻便和气的就像是一个厚道的丈夫。 武媚喜滋滋的谢恩。 出了大殿,她的眉间多了冷漠,“邵鹏。” 邵鹏此刻心情激荡,“在。” “你去一趟,把平安叫进宫来。若是有人阻拦……” 邵鹏毫不犹豫的道:“若是有人阻拦,奴婢的拳脚不差。” “去吧。” 邵鹏紧赶慢赶的,赶到了刑部时,李敬业和几个百骑的人已经到了。 “放人!” 皇帝的吩咐会先在中书形成诏令,随后下发到门下省审核,审核无误后交给尚书省执行。 可消息已经散出来了。 包东等人忍不住就来接人。 刑部的人却阻拦着不给进。 包东认得其中一人,就喝骂道:“王琦小人,竟然派你等来阻拦,退不退?” 那人冷笑,“没有尚书省的令,一步不退。” mmp! 包东真想动手,可又不想给风口浪尖的贾平安惹麻烦。 那人见他如此,不禁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闪开!” 包东等人闪开,邵鹏近前,左手挽着右手的袖子,奋力一巴掌抽去。 啪! 这人被抽了一巴掌,还在发愣时,邵鹏一脚踹倒他,骂道:“贱狗奴!若是武阳伯少了一根汗毛,回头全数弄死!” “宫中的人都来了。” 有人去禀告了尚书,随后汪海前来交涉。 “武昭仪有令,让咱带武阳伯进宫,怎地?你等要阻拦?” 邵鹏知晓武媚此刻的怒火之大,连李治都要睁只眼闭只眼,这才令自己来动手。 汪海笑道:“早上老夫才将去看过,武阳伯在狱中安好,武昭仪之令……” 邵鹏冷笑道:“汪侍郎可要去请示陛下?” 此次武媚一系的人从惶恐到解脱,肚子里都憋着一团火,胆子也大了不少。 汪海摇头,“去,把武阳伯弄出来。” 宫中的事儿……多半皇帝默许。 汪海不准备去干涉。 晚些贾平安被带了出来。 “武昭仪召见。” 阿姐召见,就说明宫中无事了。 贾平安松了一口气,见王琦在前方,就冲着他勾勾手,“昨夜有人一直在外面窥视,说什么是用毒药还是用白纸打湿了掩盖住口鼻闷死,可是你的人?” 卧槽尼玛! 王琦想吐血! 他是想弄死贾平安,可昨夜刑部大牢戒备森严,那些狱卒不想为贾平安陪葬,所以谁的面子都不给。 但贾平安当众造谣,不管外人如何判断,他王琦一个意图毒害武阳伯的名头是洗不清了。 畜生! 贾平安冲着李敬业和包东等人颔首,“我无碍,都各自回去吧。” 他随着邵鹏进了皇宫。 “早些时候朝议,让你去北方戴罪立功。” 好事啊! 贾平安本以为自己要被丢到西南哪个地方去,没想到竟然是北方。 “卢国公和梁大将军等人的旧部有不少在那边,不过你得小心,关陇那些人虽说在军中的影响力渐渐缩小,不过依旧有不少人……”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 求票! 第431章 我的机会来了 武媚看着依旧如故,贾平安却有些灰头土脸的。 “陛下不会舍弃我。” 一见面,武媚就说出了此事的根源。 贾平安笑了。 武媚也笑了,“手段不错,可终究太过惨烈了些。不过少年意气当如斯。” “阿姐,如今可还有问题?” 在帝王的眼中,任何人皆可牺牲,所以贾平安真不知道阿姐在历史上是如何一步步的走上了那个巅峰。 武媚莞尔道:“能有什么问题?皇后和萧氏都是世家女,陛下不喜世家女,可寒族的女子大多平庸,无法成为他的帮手。你可懂了?” “身后没背景,手段还厉害的,没有谁能比得过阿姐。” 贾平安明白了。 历史上李治一直和阿姐相互扶持,背后便是这些考量。 帝王无私,帝王猜疑心重,那些有背景的人都不得他的信赖。 没有阿姐,他就少了一个参谋,少了一个可靠的帮手。 ——没有背景的武媚,忠心不会有问题。 贾平安豁然开朗。 他知道李勣是对的。 但他却不后悔。 “可后悔了?” 武媚含笑问道。 贾平安摇头。 杀都杀了,后悔什么? 男儿做事……阿姐说的对,少年意气当如斯。 而且阿姐的眼中多了温柔,很明显便是把他当亲弟了。 “此事也算是错进错出,不过也不是坏事。” 武媚显然知道的比贾平安还多,“你去了北边之后,只管放手立功。” 她有些惆怅,“可你的亲事却让我头疼。若是你数年不归,那两个都老了。” 阿姐,亲姐……我不可能数年不归,这是其一;其二,长腿妹子和娃娃脸就算是数年后,在我的眼中也还是年轻妹纸啊! 这个时代的人寿命不长,所以三十岁的人都有资格自称一声老夫。 女子二十岁,大概也有些老黄花菜的意思。 武媚看着他,叹息一声,“弄的肉干呢?还有钱财。” “都在此。”邵鹏把一个包袱递过来。 “阿姐,我家里有。” 武媚再度叹息,“带了去。” 贾平安本想回家去收拾一番,好歹一一告别,可有人跟着他。 “武阳伯,还请速速出发。” 贾平安看看自己一身便衣,“甲衣呢?干粮钱财呢?” 内侍板着脸,“路上自然有。” 贾平安想到了李勣。 先帝当年临去前把李勣发配去了叠州,老李得了令,家都不敢回,出宫后,一路出城往西北去了。 内侍说道:“你能进宫和武昭仪说一番话,那已经是不得了了。” 贾平安这才想起阿姐先前给自己准备了盘缠和干粮。 这是早就知道我连家都不能回吗? 贾平安就在这内侍的监控下,一路出城。 两名军士在等着他,而更多的人在外面的棚子里。 “兄长。” 李敬业拎着一个特大包袱,“这是我给你准备的。” 包东代表百骑送上了包袱。 “兄长,我弄了葡萄酿,你去了北方定然喝不到了,来,满饮此杯。” 李敬业送上了一个大杯子,竟然是琉璃杯。 这是想灌醉我? 贾平安抬头,仰头干了。 “武阳伯。” 包东敬酒。 贾平安再干。 几碗酒下去,他已经晕乎了。 他摇摇晃晃的上马,有人喊道:“此情此景,武阳伯可有诗?” 连监督他滚蛋的内侍都翘首以盼。 “武阳伯喝多了!”有人哔哔,被李敬业爆捶了一顿。 贾平安打个酒嗝,醉眼朦胧的道:“作诗?哈哈哈哈!” 他猖狂的笑道:“诗与我而言便是水,我贾平安满腹都是水,你等要多少有多少,驾!” 阿宝长嘶一声,开始出发。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众人目瞪口呆。 那个被爆捶一顿的男子爬起来,冲着贾平安喊道:“武阳伯,果然是满腹才华,大唐第一诗人!” 这一首诗迅速传遍了长安城。 “郎君被发配去了北方,多半是要领军厮杀,戴罪立功。”杜贺召集了一家子仆役,警告道:“郎君杀人也只是去北方戴罪立功,你等不可生出懈怠之心来,若是如此,严惩不贷。” …… 宫中,李治得了这首诗,默然。 王忠良说道:“外间都说贾平安此去北方定然要厮杀来立功赎罪,这首诗堪称是酣畅淋漓。” 李治点头,“大唐的边塞诗,自他而始。” 他突然饶有兴趣的道:“武媚那边如何?” …… 武媚抱着李弘在念诗,“葡萄美酒夜光杯……” 李弘仰头,“啊啊啊啊啊……” “欲饮琵琶马上催。” “啊啊啊啊……” 邵鹏在边上忍不住笑了,“那些说武阳伯颓废的,都被这首诗给震住了,说是以前大唐也有边塞诗,可武阳伯这首一出,前面的都黯然失色。” 武媚抬头,“平安自然是最好的。” …… 卫无双从蒋涵处出来,内侍们见到她都堆笑讨好。 蒋涵官复原职,武媚重出江湖,宫中人都被弄了个满头雾水,不明所以。前面站错队的得赶紧请罪讨好,否则蒋涵要弄他们太轻松了。 卫无双冷着脸,急匆匆的出去。 “无双!” 一个女官急匆匆的跑来,“武昭仪寻你。” 到了武媚处,武媚开口就让卫无双有些懵。 “平安去了北方。”武媚见她神色沉稳,心中不禁满意了几分,“你可愿意嫁给他?” 呯! 卫无双只觉得脑海里有什么东西被崩断了,瞬间无数画面浮现。 那人总是嬉皮笑脸的逗弄她,但却不是轻薄,每次都是如此。 每次有了好东西他都记得给自己留着。 哪怕是一路出使,他得了虎皮大氅也不用,自吹自擂什么……小伙子火力壮,大冬天睡冷炕,于是她穿着虎皮大氅一路温暖,而贾平安一路强撑。 还有许多啊! 卫无双下意识的便点了头,然后脸马上红了。 我为何点头? “如此就好。” 武媚一脸的老怀大慰,“听闻你与苏荷交好?” “是!”卫无双的脑子此刻很乱。 “若是经常在一起可好?” “好啊!”卫无双的脑子越发的乱了。 什么话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我果然做媒有天赋……武媚想笑几声,却端着脸道:“如此,此后你便好生的等着,只等平安归来,我这里便遣人去家人提亲。” 卫无双觉得晕晕乎乎的,脱口而出道:“奴婢还在宫中。” “这就急了?哈哈哈哈!”武媚调侃的大笑着,“安心,我自有办法。” 当初我早有伏笔,皇帝都答应了宫中可出二三人,你加上苏荷不过二人罢了,还有一个…… 她想到了自己开玩笑威胁时说的周山象。 罢了,那个虎背熊腰的,还是留着伺候我吧。 “你可去与苏荷说了。” 武媚随即起身。 卫无双满脑子都是懵的,“昭仪,此事……我……” 要让她们安心……武媚换了温柔的微笑,“平安出入青楼都是清清白白,洁身自好,此事邵鹏尽知。平安大才,大唐诗才第一人,此后定然会标榜青史……他还是老帅们看好的将才,更是能挣钱……” 邵鹏马上补刀:“这样出众的男儿,若是换了旁人,此刻家中定然歌姬成群,侍妾无数。连妻子都能有五六个。” 这么好的男儿,你不嫁还等什么? 是啊! 那个小贼确实是才华横溢,可……可我为何要嫁给他? 卫无双的脸破天荒的成了红布。 …… 夏末的漠南牛羊成群,那些牧人驱赶着牛羊在草原上转悠,附近有唐军的骑兵在保护。 唐旭的脸粗黑了不少,但眼神也锐利了不少。 数骑飞驰而来,近前后禀告道:“校尉,燕然都护府那边传来消息,拔野古部和同罗部蠢蠢欲动。” 唐旭冷笑道:“常有之事,先帝在漠北设立都护府,令诸部在此休养生息,如今他们觉着强大了,便时常弄些鬼,镇压了便是。” 几年在北方的征伐镇压经历,让唐旭变得越发的冷漠了。 “燕然都护府的姜都护大怒,不过燕然都护府那边多是异族,我军人少,后续有使者来,怕是要求援。” “预料中事。”唐旭远眺着前方,“此次耶耶定然要去。” 信使继续出发,唐旭令人注意哨探,随即返程。 两日后,他到了单于台。 一进城就接到了命令,“杨都护令你赶紧去议事。” 唐旭来不及洗漱更衣,就这么去了都护府。 “跟我来。” 有文官在外面等候。 进了大堂,都护杨靖和几个将领在议事,见他来了就问道:“那些突厥人可有异动?” “目下没有。”唐旭说道:“此次下官出巡,那些部族很是安稳,只要有商人来收购他们的东西,下官以为,大的乱子不会起。” “你此言却是说的大了些。”杨靖黝黑的脸上多了肃杀之气,“贺鲁不会甘心,他此刻远遁,但以后定然会再度回来。如此,他会不断派人来联络那些部族,这一点你等巡查必须要多关注。” “是。” “坐下吧。”杨靖的眼中多了些温和,“在这边便是如此,一眼看不到边的荒野草地,那些人看着咱们的眼神温顺,可这些温顺只是暂时的,要想长治久安,非得要百年之功不可。我等的辛苦便是为了子孙后代的安稳,不可懈怠。” “是!” 众人轰然应诺。 将领和文官渐渐来了不少。 “规矩没那么多,都坐下吧。” 众人跪坐下去,杨靖刚想说话,外面来了个小吏,“杨都护,长安那边派了个人来。” “派就派了。”杨靖有些不耐烦。 小吏看看唐旭,“是百骑统领,武阳伯贾平安。” 杨靖心中一凛,心想难道是陛下对老夫不放心? “说是武阳伯在皇城外斩杀了褚相公的随从,陛下令他去燕然都护府戴罪立功。” 唐旭霍然起身,“杨都护,武阳伯乃是个好人。” 杨靖眯眼,“皇城外杀人,那便是个极为彪悍血勇之人,让他来看看。” 他见唐旭神色古怪,像是在忍笑,就勃然大怒,“老夫的话可笑吗?” 唐旭这几年在这边表现的还不错,但这是边塞,不是长安,该责罚时杨靖不会手软,否则管不住麾下那些骄兵悍将。 唐旭低头,“下官……” “杨都护,武阳伯请见。” 杨靖点头,随后进来了个年轻人。 “下官贾平安,见过杨都护。” 年轻人虽然看着黑了些,但却能看出俊美来,杨靖这才知晓唐旭为何忍笑。 这样斯文的年轻人竟敢在皇城外斩杀了褚遂良的随从,要么是胆子极大,要么就是忍无可忍。 “你来了正好。” 杨靖指指角落,示意贾平安坐那里。 小插曲后,杨靖说道:“燕然都护府那边的铁勒人不大安分,姜都护派人来了,请咱们这边出些人马。如此,咱们责无旁贷……” 贾平安没想到自己竟然赶上了这等事儿。 随后就分配了任务,贾平安可以跟随支援的军队一起赶赴燕然都护府。 “此去燕然都护府得经过沙漠,你们就三人,说不得半路就没了。” 议事结束后,得了彩头的唐旭急匆匆的带着贾平安去自己的地方。 唐旭的住所不大,就三间屋子,一间卧室,两间厢房。 “我自己从不开火,晚些带你去军中吃。” 唐旭一边说一边叫人来烧水。 贾平安洗个澡出来,顿时觉得浑身轻了十斤。 “为何杀人?” 唐旭觉得贾平安不是那等冲动的性子。 “那人欺人太甚。” 唐旭冷笑道:“你以为我是傻子?那人欺人太甚,你自然会弄的他灰头土脸,何至于杀人?” 贾平安笑了笑。 唐旭明白了,“罢了,既然事情麻烦就不说了,对了,百骑如何?” 如同每一个离任后的老长官一样,唐旭对百骑的关注堪称是持之以恒。 贾平安说了些百骑的现状,唐旭叹道:“还是你适合做官,而我只适合厮杀。” 第二日援军就要出发了。 贾平安混在唐旭的身边,倒也安逸。 …… 到了燕然都护府时已经是冬季了。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 都护府的气氛很紧张。 都护姜协的胡子乱糟糟的,清瘦的脸上蕴集着怒火,“拔野古部派来了使者,说是断粮了。这是威胁,还是想出师有名?耶耶只想灭了他们,可你等却这不许来那不许,那便坐视那些铁勒人反叛不成?” 他看着的是身边的长史邱林。 “咳咳!”邱林的嗓子不大好,一开口就有些沙哑,“都护所言甚是……” 明明姜协说的便是他,他回一个此言甚是,看来也是个老阴比。 贾平安心想这些老阴比若是都聚集在长安,大概李治也会头痛不已。 邱林瞥了他一眼,眼神阴郁。 “贞观二十年,大唐大破薛延陀之后,铁勒诸部便内附,这是怕了大唐。如今他们修生养息数年,实力不可小觑,老夫的想法便是等到了春暖花开时,再汇同援军进剿。” 这老鬼看我的眼神不对啊! 贾平安想到了阿姐的告诫。 邱林再度用阴郁的目光盯住了贾平安,“听闻武阳伯被卢国公等人夸赞为将才,此刻被陛下派来燕然都护府,可有话要说?” “哈哈哈!” 有人在大笑,众人木然看着他。 一个人笑起来会很尴尬,那人捂嘴,悻悻的起身告罪。 这是给我下马威? 贾平安来此就是想立功,然后回长安去娶美娇娘。他先是皱眉,装作是被邱林针对的有些不安,然后起身道:“铁勒诸部以回纥为尊,下官不知回纥可曾参与?” 这个问题问得好。 姜协微微点头,有人说道:“回纥部并不支持。” “但也并不反对?”贾平安微微一笑。 那人点头,露出了些欣赏之色。 贾平安看了邱林一眼,心想我可是奔着立功来的,原先还担心没有冒头的机会,多亏你的点名…… “铁勒诸部纷杂,此事回纥旁观,实则也有不满之意,下官以为,此战首要安抚。” 铁勒诸部堪称是悲剧,在薛延陀被大唐击败后,就有些一蹶不振,不过在李隆基时期,回纥再度建立了庞大的汗国。 这些资料在脑海里浮动,贾平安从容分析,“安抚之后,随即要用雷霆手段来收拾反叛者。” 他拱手坐下。 大堂内很安静。 姜协是蜀国大将姜维的后裔,父亲也是将领,堪称是将领世家,他微微颔首,“铁勒诸部大多安分守己,若是一开始就动刀兵,会让他们惊惶。先安抚,再动手,先礼后兵……” 大堂里发出了哄笑声,有人说道:“昨日都护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咦! 竟然和姜协的看法相同? 贾平安起身,“下官侥幸。” 姜协微笑道:“老夫与长安时常通信,老帅们说贾平安有将才,可培养,老夫就在想是何等少年,竟然能得了卢国公和梁大将军的赞誉。今日一见,不过文弱书生。再一听,见识不俗,好!” “彩!” 众人轰然叫好。 邱林坐在那里木然,想到的却是长安前阵子快马送来的书信。 姜协随即就吩咐道:“事不宜迟,雪小一些后就出发,去安抚铁勒各部。” 我的机会来了……贾平安的眼中全是欢喜。 第432章 老天要让他贾平安立功啊 龟林都督府,这里是铁勒同罗部的地盘。 一个小小的土城便是同罗部的据点,在这样的天气里,这里就是牧民们的天堂。 肯夫约在土屋里烤火,一些贵族在边上站着,交头接耳。 肯夫约抬头,脸上被牛粪燃烧熏的有些黑红色,“普哈说没了粮食,让咱们给一些,可我们的牛羊却也不多。可若是不给,拔野古部怕是过不了这个冬季。都是铁勒人,你们说该如何办?” 一个贵族叹道:“唐人有句话,雪太大了,每家每户都只负责自家门前的雪,我们的牛羊若是给了他们,多少人会熬不过这个冬天?到时候普哈可会给我们援助?” “多半不会给。” “唐人也不见动静,可见没把咱们当做是自己人。” “是啊!拔野古部好歹当年也是最早投奔他们的部族,一直忠心耿耿,却不得安抚。” “若是这般,我们为何归附唐人?” “就是,不如自立,还自由自在的。” 肯夫约微胖的脸上露出了讥笑,“自立?薛延陀便是前车之鉴。在这块地方,要么强大,要么就只能依附强者。唐人至少不会剥削咱们,若是换了突厥人,咱们的日子会更艰难。” 一个贵族愤怒的道:“那我们为何不联手起来,建立一个大大的汗国。” 有人说道:“唐人会来的。” 那贵族指着外面,,“唐人何在?” …… 风雪停了几日,唐旭带着麾下,卷带着贾平安已经靠近了龟林都督府。 随行的文官,也是此行主持安抚工作的参军朱备下马,前方已经有人在艰难的生火。 “都是随行捡到的牛粪,将就些吧。” 唐旭的脸冻的发青。 “我觉着不错。” 因为牛粪没彻底干透,所以几次都没引燃。 “废物!”朱备此行要安抚同罗部,压力极大,所以火气也不小。 几个生火经验丰富的老卒过去也无济于事,朱备终于憋不住了,骂道:“不会拿衣裳点?” 这是惯例,在野外缺乏引火的东西时,可以撕扯一段衣裳来引火。 但这个天气…… 众人看看乌云密布的天空,都有些发憷。 “无用之极!” 朱备开始撕扯自己的衣裳。 “不用了。” 他抬头,见是贾平安,就气笑了,“难道你还能用口水引火?” 这是远离大唐几千里的地方,什么温文尔雅都没用,沟通最好的法子就是大声呼喊,不满意就喝骂,打架都行,就是别温文尔雅。 “也许能试试。” 贾平安是戴罪之身,自然不能摆谱。 他摸出个瓷瓶来,“闪开。” 几个老卒闪开,贾平安倒了些液体在牛粪上,矜持的点点头,“再试试。” “火油?” 一个老卒欢喜的问道。 贾平安点头。 火终于燃起来了,一口铜锅被架上去,随即弄了雪在里面加热。 唐旭赞道:“武阳伯你这是有备无患呐!” “当然。”贾平安看了朱备一眼。 此行他必须立功,但朱备此人有些孤傲,而且脾气不好,很难沟通。 若是能齐心协力……这事儿贾平安还是有些把握的。 朱备的面色稍霁,但依旧是孤傲模样。 马丹! 这是软硬不吃啊! 贾平安给了唐旭一个眼色。 二人到了背风处,贾平安低声道:“此事朱备准备怎么弄?” 朱备寻了唐旭议事,却避开了贾平安。 “说是见机行事,用诚意打动肯夫约。” 贾平安叹息。 此刻该有人问:先生为何叹息? 虽然不是曹孟德,但贾平安还是希望出现个捧哏的。 “小贾你有话就说。” 这个捧哏是梗人的专家。 贾平安苦笑道:“他们不是大唐人,此刻他们的脑海里想的都是什么?都是咱们坐在屋里,有火烤,有美滋滋的羊汤喝,还有大饼,浸泡在羊汤里,那味道……” 周围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 贾平安回身。 马丹! 连朱备在内,十余人就站在后面。 这一路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吃干粮,嘴里早就淡出鸟来,听到贾平安这话,谁还忍得住? 朱备黑着脸,“有话直接说,无需遮掩。” 你早点表态何至于此? 三人蹲下,贾平安说道:“拔野古部有野心,这个对吧?” 朱备点头,“拔野古部的首领普哈半年前被姜都护当着众人呵斥,于是不满,回过头就想蛊惑同罗部的肯夫约。所谓的无粮,弄不好就是普哈弄出来的鬼。” 这不就是主动上演悲情戏吗? 你不搭理,他就寻个流量大的地方咆哮,随后弄的人尽皆知。 这等事儿后世太多,反转也多,以至于吃瓜众都得小心翼翼的,一开始就站队的人越发的少了,不然回头就翻车。 “肯夫约此人如何?”贾平安问道。 朱备面露凝重之色,“此人颇有些威望。” 也就是说,安抚肯夫约是必须的。 “我懂了。”贾平安在路上就想了许多,“此事我以为用普通的法子怕是无法打动肯夫约。” 朱备点头,“这也是我头疼之处,可不论如何也得安抚了肯夫约,稳住铁勒各部。” 这一去,弄不好就是受气包。 “我在想,要不……咱们弄些别的法子?” “什么法子?” 贾平安微笑着…… …… 他们到达了同罗部的土城外。 “唐人来了!” 站在城头上警戒的军士激动的浑身颤栗,“唐人来了!” 在这个谣言四起的时刻,唐军的到来就是镇定剂。 城门打开。 五百余骑缓缓而入,最前方的三骑,贾平安和唐旭无事,但…… “这是……” 出迎的肯夫约看到一个被绑在马背上的文官,不禁诧异。 唐旭想说话,却想起小贾说自己的什么技不过关,就闭嘴。 贾平安面色惨白,“这是燕然都护府参军朱备。” “为何如此?” 就等你问啊! 贾平安神色悲痛的道:“咱们这一路带着许多大车,谁知向导带错了路,许多大车陷进了水里……” 一个贵族不禁叹道:“在这等时候,能找到方向的便是最好的向导。” “朱参军也陷入了进去,被救了出来,随即发烧,我们本想送他回去,可……”贾平安黯然,“可朱参军却说……陛下在挂记着铁勒部,陛下的挂记就是我的使命,就算是爬,也要爬到这里。后来,我等便把他绑在马背上,以免落下。” 接下来…… 程序! 草泥马!演员呢? 贾平安想骂人。 朱备此刻各种膈应,但好歹路上演练了几次,就努力抬头,目光迷离的喊道:“救他们!去救同罗部!” 他本就瘦削,那张脸又特地被冻过,顿时看着就是奄奄一息的模样。 唐旭低头哽咽。 老唐,你特娘的只知道吸鼻子,这个怎么行? 总导演贾平安心中微叹。 最终的一切还得靠我! 他深吸一口气,“朱参军担心同罗部饥饿,但凡醒来,便催促我等赶路……而他,却几度垂危。” 此刻需要演技! 朱备想吐血,但依旧虚弱的道:“粮食!粮食!” 后续的大车缓缓而来,带来了珍贵的粮食。 “本来也带了给拔野古部的粮食,可……可路上大部分大车都陷进了河中,七百余骑兵死了数十,还有许多被冻伤的,完好无恙的就剩下了这些。” 贾平安的脸颊在微微颤抖着,泪水缓缓滑落。 悲伤,而不悲痛。 那种对同袍的感情迸发的情绪让人为之震撼。 那些贵族默然。 小贾的手段果然厉害,我远远不如……唐旭被贾师傅的演技惊艳到了。 “进城。” 本来还有些小节目的,比如说诉苦,现在都没了。 没看到大唐都派人送来了粮食? 而且为此还损失惨重,这份情义难得啊! 有贵族给人使眼色,随即有人靠拢过去,假装不小心撞到了朱备,手中的尖锐东西捅了朱备一下。 朱备被尖锐的疼痛刺激的想蹦起来。 ——此去说不得会有人试探,朱参军,要稳住,斧钺加身不动容,就算是有人用刀子砍,你也只能虚弱的回应。 朱备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是垂危了! 此人回去禀告,贵族又禀告给了肯夫约。 看来……不假啊! 而贾平安早就安排了人观察这些情况,随后有军士靠近,低声道;“刚才有人捅了朱参军一下,朱参军就抖了一阵子。” 然后索然无味。 好,肯夫约果然也不是好鸟! 贾平安觉得自己的安排果然不多余。 晚些安顿了下来,贾平安三人竟然得了三间屋子,堪称是优待中的优待。 “给朱参军的屋里生火。” 唐旭一脸凝重的模样。 “烧开水,把薄被烤干了。” 贾平安却是急不可耐的模样。 啧啧! 我这还有得学啊! 唐旭不禁反省着自己的演技。 晚些有人送来了半边羊,竟然没硬,可见是刚杀的。 “熬煮羊汤。”贾平安欢喜的吩咐道,然后拱手,“多谢了。” 这喜悦发自内心,让人不禁心情愉悦。 这人回去禀告,“唐人欢喜的不行,急匆匆的熬羊汤,只是生火的本事差了些。” 肯夫约点头,“唐人如此……我却不好说话了。” 众人默然。 …… 羊肉被切块丢在水里熬煮,渐渐香味四溢。 “外面没人了。” 唐旭进来,蹲在火边伸手去烤,“朱参军。” “哎哟!” 朱备趴在木板弄成的床上,“看看我的屁股,特娘的被人扎了一下。” 唐旭过去扒拉了几下,“还好,就是一个小口子。” “草特娘!” 朱备侧身躺着,“我本忍不住想蹦跶一番,幸亏想到了武阳伯的交代,否则此事就麻烦了。” 唐旭搓搓手,喜道:“若是咱们按照原先的法子,肯夫约定然会不冷不热的。可咱们不能长久停在此地,只能无功而返。” 朱备别过脸去,“我自大了,此次多亏了武阳伯。” 这时外面传来了嘈杂,贾平安和唐旭出去查看。 一队牧民赶着一群羊来了。 我去,这是要干啥? 唐军五百余人,都被安置在附近,此刻都出来了。 “这是……” 数十头羊被赶过来,为首的贵族拱手,“大唐能舍命为咱们送粮食,咱们难道就是小人?这些羊只管拿去宰杀了,给兄弟们吃。” 这些羊到了来年春天便是牧民的宝贝,可此刻他们却笑着送了来。 等人走后,那些唐军将士齐齐看着贾平安。 这才刚到了同罗部啊!这看样子竟然就不用安抚了? 唐旭进了屋里,把此事告诉了朱备。 “不用安抚了?” 唐旭用力点头,“那些人看着都被感动了。” 我…… 那我还来这里作甚? 朱备不禁苦笑了起来。 …… 第二日,贾平安就去和肯夫约会面。 “这是大唐武阳伯,从长安而来。” 通译在介绍身份。 贾平安一脸诚恳。 难道是大唐皇帝陛下得知了铁勒的困境,所以才派来了使者吗? 燕然都护府的姜协总是说自己的祖先是汉末名将姜维,而且异常粗暴,但凡不满意就会惩治。按照他们的推断,此次姜协依旧会用暴戾的手段来解决这个问题。 可来的却不是大军,而是长安的使者。 这…… 肯夫约双眼含泪,“陛下万岁。” 这是什么意思? 贾平安不知他为何就莫名其妙的喊陛下万岁。 难道是因为朱备的演技太好了,以至于他依旧在感动? 那不能吧。 肯夫约若是这般多愁善感,哪有资格做同罗部的首领? 那么他的感动是为何? 这个猜测不对,应对就容易出问题。 他心中所想,脸上却维持着诚恳的模样。 肯夫约见状不禁越发的感动,“陛下竟然派了使者来,这是对铁勒的关怀。当年我等为了先帝修建参天至尊道,值了!陛下啊!” 通译觉得见鬼了,为了掩饰自己的震惊,就赶紧偏头给贾平安翻译。 “武阳伯,肯夫约说陛下竟然派了使者来,这是对铁勒的关怀……” 他竟然以为我是从长安来的使者? 可我只是个戴罪立功的小透明啊! 他依旧看着诚恳,通译不禁暗赞:武阳伯果然是遇事不惊。此行若是靠着朱参军的谋划,此刻大伙儿定然还在被冷眼以对。 他深深的看了贾平安一眼,暗自揣测,难道陛下是用流放的名义,把武阳伯安排到了这里,给那些叛逆一击吗? 贾平安微笑道:“陛下一直在挂念着铁勒诸部,我临行前,陛下说了,铁勒诸部从内附以来,一直对大唐忠心耿耿,这样的忠心耿耿就该嘉奖,所以我带来了陛下的善意,也带来了你们紧缺的粮食,希望同罗部永远和大唐是一家人。” 肯夫约起身,郑重的道:“同罗部永世都是大唐人。” 妥了! 此行的任务完成大半,但贾平安知晓凭此想回长安还不够。 但他还有后手。 此行第一任务是安抚同罗部,第二个任务…… 记得都护姜协当时杀气腾腾的道:“拔野古部……要让他们以后听到大唐之名而丧胆!” 这个任务他交给了另外的将领,但贾平安蠢蠢欲动的准备截胡。 若是不截胡,他何时才能回长安? 我的长腿妹子,我的娃娃脸! 贾平安笑吟吟的和肯夫约进行了友好的谈话,宾主之间气氛友好,达成了多项共识。 “如此我们就不叨扰了。” 告别时,贾平安提出了回去的要求。 他们来到了这里,这才待了一天就准备回去,这份心……这就是沉甸甸的关怀啊! 肯夫约走过来,冷哼一声,贾平安有些不解。 啪! 肯夫约把手搭在贾平安的肩背上,示意他照做。 二人勾肩搭背的走出了房间。 这是哥俩好啊! 贾平安这才明白了肯夫约的用意。 是个讲究人! “最少住三日!”肯夫约板着脸道:“你们的身体还没从寒冷中恢复过来,不该这般急匆匆的赶路,这是对同罗部的不尊重,也是对我本人的极大不尊重,这是认为同罗部和肯夫约舍不得那些牛羊吗?来人!” 有人上前,肯夫约吩咐道:“从今日起,每日宰杀五十只羊,给我们的兄弟享用。” 呃! 五十只羊,在这个时候也是大手笔啊! 肯夫约……好兄弟! 但他的谋划怕是来不及享受羊肉了。 肯夫约把贾平安等人送了出去,马蹄声响起,右侧有两名唐军骑兵在数名同罗部骑兵的簇拥下来了。 “武阳伯!拔野古部出兵了。” 干得好! 这是贾平安的安排,让麾下报个假警。 这二人的演技堪称是无懈可击,那愤怒和焦虑,表情富有层次感,就算是专业演员来了也只能甘拜下风。 贾平安回身,“我的兄弟,烽火已经点燃,我无法享用你的好意,但……当你去到长安时,相信我,你只需报上我的名号,你将会得到最好的一切,以及我的热情接待。” 肯夫约先是一惊,接着就怒了,“普哈竟然敢如此吗?” “是的,野心家总是喜欢如此。” 贾平安吩咐道:“去告诉兄弟们,集结,我们将去讨伐叛逆。” 两个报信的骑兵下马,其中一人靠近,低声道:“武阳伯,普哈真的出兵了。” 卧槽! 贾平安不禁楞了一下。 然后大喜过望。 这便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在,老天要让他贾平安立功啊! 第433章 我信 天空放晴,气温升高了些。 放眼看去,依旧是白多黄少。 五千人马正在缓缓而行。 ———— 圆圆的脸,臃肿的身材,但这并不妨碍普哈成为拔野古部的首领。 一双细细的眼缓缓睁大,然后看了身后的麾下一眼。 “让他们打起精神来。” 普哈的命令就像是寒风,让所有人都打个寒颤,然后强打精神。 “这等天气唐人只能缩在屋子里,他们抵御不了寒风和大雪。燕然都护府的人马不多,当我们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时,那些唐人将会颤栗,随后任由我们宰杀。” 普哈信誓旦旦,自信满满,“那些人将会作出回应,是掀翻大唐在漠北的统治,还是继续低头……没有谁愿意低头,只是不够强大。那么……便由我来打破唐人的强大,随后他们将会蜂拥而至。” “是的,可汗。”身边的人很恭谨。 可汗,就好比中原的皇帝一样。 普哈决定起事后,就令人称呼自己为可汗,就差弄了个登基仪式。 普哈的眼中多了厉色,“拿下漠北,随后去和阿史那贺鲁谈谈,我们可以联手,在唐人虚弱之前,我们必须联手。” 前方一阵喧哗。 “斥候有发现。” 一队斥候回来了。 “可汗,我们发现了唐人运送粮食的车队。” 瞬间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一个贵族低声道:“可汗,只要有了粮食,我们就能招募那些人,诱惑那些人来投奔,随后越来越强大……” 粮食就是草原的命根子,普哈对此深知,他压住兴奋之情问道:“在何处?有多少?” 斥候的脸有些红,不知道是寒风还是兴奋造成的,“可汗,在右侧四里地开外,那些唐人驱赶着大车急匆匆的往右边去,我们追杀,他们在叫骂,然后往右边逃了。” “右边……”普哈眯眼。 “可汗,右边就是去同罗部的路。” 是啊! 右边就是去同罗部。 斥候说道:“就只有五辆大车。” “这不可能!”普哈笃定的道:“唐人的车队至少一百辆以上,这是掉队的。” 有人马上补刀:“是的,在这等天气下,大车会损坏,那么他们必须留下伙伴来陪同修理,等修理好了之后,他们会急匆匆的去追赶大队。” “那是粮食!” 这句话代表了所有人的想法。 “杀光那些唐人,他们在雪地里无法快速移动,我们将轻易的杀光他们,随后夺取粮草。我们随后从容的去突袭燕然都护府,去杀死姜协那条老狗!” “万岁!” 欢呼声中,普哈拔刀,“出击!” …… 五百余骑兵,外加热情的肯夫约派来引路的向导,此刻正在缓缓而行。 因为有向导的存在,朱备此刻只能装作是恢复了些精神的模样,不能做大动作。 他看看前方的向导,愉悦的道:“此事完成了,我等回去定然能得到都护的嘉奖。” “是啊!” 唐旭应和着,却瞥了贾平安一眼。 在来同罗部的路上贾平安就和唐旭说了自己的谋划,用粮食作为诱饵,把普哈勾过来。随后就是丢下几辆大车,作为车队遇到麻烦的证据。 接着他又说了自己的谋划……装作死伤惨重的模样去安抚同罗部。这样的一箭双雕深深地打动了唐旭,于是二人背着朱备就安排了诱饵。 可普哈有多少人马,是否勾结了其它势力……这些唐军一概不得而知,一旦来的是数万人马…… 唐旭想到这个就头皮发麻。 而这一切朱备都被蒙在了鼓里。 斥候就像是候鸟般的,隔一阵子回来一次,随即换人去哨探。 一队斥候出发了。 “这里没必要频繁派出斥候吧。”这里毕竟时燕然都护府的腹地,朱备觉得唐旭太过小心谨慎了些。 “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老朱不会看出些端倪了吧?唐旭有些心虚。 斥候一路往前。 “这里应当没事。” 斥候觉得问题不大,难免懈怠了些。 “咦!” 有人抬头,“看,来了十余骑!” “是咱们的人!” “迎上去!” 来的便是诱饵,一碰面就喊道:“快逃!” 这些诱饵都是唐旭亲自交代的任务,而斥候们只知道普哈很有可能会在前方伏击。 斥候们一脸懵逼,“为何要逃?” “普哈来了!” “不能吧!” 斥候一脸不怕事大的笑。 远方渐渐多了黑点。 斥候的笑容渐渐僵硬。 卧槽尼玛……好多人! “逃啊!” “要看清人数。” 斥候依旧坚持着自己的职责。 诱饵喊道:“娘的,耶耶被一路追杀,早就看清了,五千余人,快逃。” 艹! 斥候们调转马头,狂奔而去。 “发现唐军接应的人,十余骑。” 普哈点头,“这是来迎接落后车队的人马,说明大队就在前方,快一些!” 他回身看了一眼,“辎重丢下,全速突击!” 这就和后世的战斗机遇敌后先抛掉副油箱是一个道理。 马蹄重重的踩踏在枯黄的草地上,草屑飞溅。 远方,唐军在溃逃,逃的狼狈不堪。 而五百余唐军正在悠哉悠哉的缓缓而行。 朱备在大车上躺着,身上盖着被子,只觉得浑身僵硬,离死不远了。 “为何躺着还更难受些?” 他不理解这种感受。 唐旭在前面些和贾平安商议。 “若是敌军人多势众……” “怕毛!”贾平安一脸桀骜,“老唐,不管是薛仁贵还是薛万彻,乃至于早些时候的卢国公他们,带着数百骑都敢冲杀上万敌军,咱们怕什么?” “可那是极少。”唐旭觉得贾平安表面看着老实,可内里却是桀骜不驯,胆子极大。 他淡淡的道:“一般人领军,有时候人数相当咱们也败过。” 哥在教你什么是天高地厚,免得你以后毛扎扎的去冲阵吃亏。 贾平安很认真的问道,“可我是一般人吗?” 唐旭脸颊微颤,“耶耶从不知你的脸皮竟然这般厚实,长安城的城墙都比不过。” “脸皮够,吃个够。” 后面来了个军士,“朱参军问,要不派人先把好消息先告诉都护。” 呵呵! 这个……此刻距离都护府还有三日路程,可贾平安和唐旭早已经把诱饵撒了出去,这时候去报告好消息,回头他们密谋抢功的事儿暴露了,姜协能把他祖宗姜维的狠劲拿出来,把唐旭抽个半死。 唐旭看了贾平安一眼。 朱备看来很乐观啊! 贾平安说道:“告诉朱参军,是惊喜好……还是欢喜好?” 军士回去说了。 “惊喜……”朱备笑道:“我有一次回家前没给书信,突然出现在了娘子的身前,她那个惊喜啊!我至今依旧记得。武阳伯看来也是个有情趣的,回头一起饮酒。” 他裹裹被子,惬意的道:“都护定然想不到咱们会这么快就完成了安抚,而且肯夫约对大唐死心塌地,这哪是安抚,这分明就是拥抱,同罗部拥抱了大唐,哈……咳咳咳!” 他刚大笑,突然想起了贾平安的告诫,就转为咳嗽。 他看着前方和唐旭在低声说话的贾平安,不禁赞道:“这位武阳伯看似年轻,可手段却了得。再历练十年放出来,便是能坐镇一方的大将。大唐啊!总是这般人才辈出,让人欢喜。” 马蹄声渐渐传来。 “斥候回来了。” 有人在喊。 “回来就回来吧,大惊小怪的作甚?” 朱备有些不满。 “他们有些仓皇!”唐旭的眼皮子疯狂跳动。 卧槽! 小贾你这个畜生,莫非普哈真来了? 斥候拔刀挥舞,这是示警。 “敌袭!” 尖利的喊声中,向导一脸懵逼。 朱备更是不解。 “这是哪来的敌人?” “准备!” 牛角号声中,对方出现了。 “五千余骑,是普哈!” 斥候带来了消息,而诱饵给贾平安一个隐蔽的崇拜眼神后,说道:“校尉令我等在半路等候大队,不曾想遇到了普哈的人马,随即一路奔逃……” 向导愤怒的道:“普哈是个骗子!” 没粮食了你还能出兵?你特娘的哄鬼呢! 黑压压的骑兵出现了。 “扶我起来。” 扶我起来,我还能肝……朱备一脸坚毅的上了战马。 向导赞道:“果然是大唐,连文官都这般。” “普哈五千余人,老唐,这一战如何打?” 贾平安的脸都红了,兴奋的无以复加。 这小子迟早有一日会成为令异族丧胆的名将! 唐旭抛掉脑海里的念头,“以少击多,以一击十,没有什么兵法,就是一个字……” 他看向贾平安,想起了贾平安以往在百骑经常鼓舞兄弟们的那个字。 “莽!” 莽就是了! 对面的敌骑缓缓减速。 “可汗,是唐军,五百余人。” 一个贵族有些不安的道:“他们带的大车很少。” “说不定在后面。” 普哈神色如常。 此刻他有两个判断:第一这是另一股唐军,第二……他被唐军哄骗了,那五辆大车是诱饵。 不管如何,他唯一的路就是杀! 不战而退,那么这个偷袭也就可以提前结束了,随后大伙儿缠缠绵绵,浪迹天涯,或是去寻阿史那贺鲁做个小弟。 但谁愿意做小弟? 就算是一个乞丐,你问他想做老大还是小弟,他定然会选择前者。 ——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普哈深吸一口气,刚想说话,那贵族紧张的道:“唐军厉害,要不……” 呛啷! 长刀出鞘,挥斩。 贵族捂着脖颈缓缓转身,不敢相信的看着普哈。 “乱我军心,杀!” 普哈回身,在阵前策马缓缓而行,喊道:“唐人无道,六年前,我们被击败了,于是诚心诚意的依附唐人。可我们得到了什么?得到的是饥饿,是不理不睬……” 士气起来了些。 普哈看了一眼唐军,“他们就五百人,最后的胜利定然属于我们。勇士们,去击败唐人,随后让我们去燕然都护府转一圈,去抢几个唐人的女子。” 最能让人提精神的就是两个东西,钱和女人。 那些铁勒人的脸上渐渐多了兴奋的红晕,鼻息咻咻,憧憬着普哈描述的美好前景。 一个贵族喊道:“十个打一个,谁能赢?” 干得好! 普哈微微颔首,把此人记在心中。 众人举刀欢呼,“我们!我们!我们!” 见士气大好,普哈缓缓回到本阵。 长刀前指。 马蹄开始动了。 一步步的,普哈的身体跟着战马的颠簸微微颤动着。 他知晓自己唯一的出路就是击败眼前的唐军。 逃……可能逃到哪去? 若是逃窜,就只能去投奔阿史那贺鲁。 可他是铁勒部,当年铁勒人曾和突厥人厮杀过。 唐旭深吸一口气,“出击!” 战马缓缓而动。 有人在喝水,有人在吃着肉干。 双方不断在靠近。 速度起来了,阿宝一马当先,唐旭担心他,喊道:“小贾,回来些!” 贾平安充耳不闻。 身后,朱备拎着横刀喊道:“多少年了……大唐从未退避过,今日也将如此,兄弟们,一路冲杀,直至杀光他们!” 大唐从未退避! 寒风吹在脸上,可贾平安却觉得浑身发热。 他第一个接敌。 阿宝机灵的从侧面冲过,敌军的长刀落空,贾平安一刀把他斩落马下。 随即他就一头扎进了敌军的中间。 “小贾!” 唐旭跟在后面,战马在疾驰,两侧的敌军在高速通过,不留神一刀就来了。 贾平安挡住了一刀。 随着双方的全面接触,都开始减速了。 贾平安领着一队骑兵径直往前冲杀。 “那是唐军将领!” 普哈指着贾平安喊道:“斩杀了他,敌军士气将会跌落。” “可汗,我去!” 一个大汉拎着长枪冲了过去,普哈赞道:“我的勇士,你将会收获敌人的头颅和我的赞美。” 大汉从斜刺里冲了进来。 贾平安已经看到了他,一刀劈退当前的敌人,然后冲了过去。 大汉怒吼一声,长枪闪电般的捅刺。 贾平安一刀劈开,旋即近前,刚想挥刀,对方把长枪当做是长棍横扫。 铛! 贾平安的身体摇晃了几下,竟然没落马。 大汉调转马头,一枪捅刺。 这是要捅我的…… 贾平安策马避开,然后猛地减速。 阿宝完美的来了个刹车。 大汉冲了过来,顺势举枪一扫。 这一下来的迅疾,贾平安只能弯腰。 可他一弯腰后,大汉收枪,调转长枪,用枪尾的尖锐处刺去。 贾平安一刀斩开,随后横刀连续劈砍而去。 此刻二人都停住了,大汉用长枪灵活的格挡着,不时还击。 普哈笑道:“我们的勇士会让敌人知晓厉害!” 此刻唐军看似已经被他们包围住了,在劫难逃,晚些就能收获胜利的果实。 大汉竟然颇为自如,而贾平安和使长枪的交手不多,经验不够丰富,所以看着有些不敌。 “杀了他,虎男!”普哈得意的道:“虎男在部族中乃是一等一的勇士,那个唐将看着年轻,哪里会是他的对手?斩杀了他。对了,唐军斩杀敌将时会喊什么?” 身边的人笑道:“可汗,他们会喊万胜。” “那我们该喊什么?”普哈狞笑道:“我们该喊杀光所有的唐人,夺取他们的兵器,随后去掠夺他们的女人!” “看!”有人指着前方,“那唐将已经支撑不住了。” 大汉嘶吼着,长枪刺、扫、劈……一时间贾平安看着有些危险。 “小贾,闪开!” 曰! 老唐来了。 贾平安本想再琢磨一下,看样子却是不行,就在大汉一枪刺来时,他不是格挡,而是扭腰避开。 这一下看着就像是被刺中了一样,甲衣上竟然串起了火星。 “小贾!” 唐旭目眦欲裂,催马赶来。 贾平安左手夹住长枪,右手挥刀。 大汉下意识的抽枪,然后心中一凉。 他若是弃枪也就罢了,还来得及闪避,可就是一个习惯性的收枪动作…… 大汉被一刀斩落马下,唐旭愕然。 普哈却心中一凉。 唐军此刻聚作一团,所到之处,敌军无不退避。顷刻间,竟然就夺取了主动权。 “挡不住了,可汗!” 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唐军让敌军领略了什么是大唐武人。 有人下马砍了大汉的人头,贾平安举起摇动。 “万胜!” 唐军的欢呼声震耳欲聋,士气勃发。 向导也混在了中间,看到唐军的威势,不禁也用走调的大唐话喊道:“万胜!” 这一刻他的眼中都是兴奋之色,原先躲在中间,此刻却努力往前冲杀,一刀砍翻了一个敌军后,他举刀欢呼,“万胜!” 朱备就在侧面,看到向导的眼神,知晓此人已经是大唐的铁杆支持者了,就算是回到同罗部,若是谁敢说大唐的坏话,他将会第一个跳出来反驳。 这便是认同感。 大唐啊! 朱备仰天喊道:“杀敌!” 他摧动战马向前,身边的军士说道:“朱参军,你重病未愈!” “什么狗屁的重病?大唐男儿,临死也是抱着敌人死!” 朱备冲到了贾平安的身边,为他挡了一刀,接着横刀劈砍,竟然把贾平安的对手斩落马下。 这是文官? 朱备在都护府干的是文官的活计,可此刻提刀砍人却娴熟的让贾平安想到了李逵。 “还等什么?”朱备见他楞了一下,就怒吼道。 是啊! 还等什么? 这一刻贾平安把什么帝王,什么小圈子都忘记了,只记得一个词。 大唐! 我是为了大唐而厮杀! 而不是为了某个帝王,或是某个小圈子! 他再度冲到了朱备的前方,横刀劈斩,当面之敌纷纷落马。 朱备冲杀到了唐旭的身边,借着间隙问道:“那武阳伯为何如此凶悍不惜身?” 唐旭看了前方的贾平安一眼,“当年他曾说要靠着厮杀青史留名,我不信……” “竟然这般吗?”朱备看着贾平安冲杀的身影,“我信!” …… 求票! 第434章 耶耶竟然自投罗网? 当阿史那贺鲁被唐军击败,狼狈逃窜后,漠南和漠北再无一个势力能挑战大唐,各部族都在大唐的统御下休养生息。 几年下来,部族人口增长,羊群也渐渐庞大,伴随着这些的是渐渐滋生的野心。 普哈一直在蛰伏着。 阿史那贺鲁干净利落的失败并未吓到他,反而激起了他的野心。 阿史那贺鲁就是个蠢货,若是换了我来,定然能成功! 人都是这样,看到别人失败后觉得自己能行。 除非是去尝试,否则他们永远都无法认清自己的真实实力。 普哈就是这么一个人,他觉得自己英明神武,甚至做梦都梦到了自己统帅着无数人马纵横草原的场面。 就像是历史上那些眼高手低的人一样,在阿史那贺鲁干净利落的失败后,普哈就决定造反。 此刻五千对五百,他觉得自己必胜。 “万胜!” 欢呼声中,拔野古部崩溃了。 “可汗!” 忠心耿耿的卫士喊道:“我们该走了。” 普哈的嘴唇在哆嗦着,“不,我们还能反败为胜,唐军坚持不了多久,他们就要败了!” “可汗快走!” 前方,那个年轻的唐将已经杀来了。 那笑容是这般的狰狞,仿佛普哈就是他的功劳。 贾平安也确实是这般想的。 安抚同罗部的功劳还行,但达不到让他回归长安的地步。 击败叛逆,斩杀敌将,这个够不够? 他不知道,但觉得应当差不多了。 “敌军败了!” 普哈被人簇拥着掉头就跑,顿时这场遭遇战就打成了击溃战。 “小贾!” 唐旭在狂追,可他的马比不过阿宝,只能在后面吃屁。 “小贾!” 朱备渐渐超过了他,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眼神怎么有些古怪呢? 唐旭回头。 mmp! 他不禁想狂骂。 他的战马腿上不知何时套上了一根缰绳,幸而没有缠住双腿,否则战马一旦突然绊倒,他也会被甩出去,基本上预定了一个阵亡名额。 他停下解决了此事,再度上马,战马欢喜的长嘶一声,然后开始追赶。 那些敌军在四处逃窜,这给追杀制造了极大的困难。 唐旭努力追赶,可怎么都看不到贾平安的背影。 “那个小子,胆大包天!” 追杀一直延续到了第二日。 “敌军大半被杀,该回去了。” 唐旭终于追上了最前面的一批人。 “武阳伯呢?” 有人说道:“武阳伯带着十余兄弟,说是去追杀普哈。” “这小子……”唐旭想骂人。 …… 贾平安带着十余人,一路跟着马蹄印追杀而去。 “武阳伯,该回去了。” 随行的副队正焦麻指指前方的马蹄形,“普哈随行的该有百余骑,而前方……咱们没向导。” 在这等季节,一旦失去方向感,这十余人将会死于冻饿。 “不,你看看这些马蹄形。”贾平安指指前方,“看看,是不是有些稀疏?这说明普哈的麾下军心尽失,此刻只想逃命。可他们没粮食!” “是啊!这一路校尉都在提醒咱们带着干粮和水在身上,当初不知为何,此刻却是能救命。” 再走半日,前方一匹马倒在了边上。 焦麻下马查看,“武阳伯,他们杀马取血了。” 贾平安走了过去,就见战马的动脉那里被开了个口子,此刻冻的硬邦邦的。 在绝望时刺马喝血,这是保命的要诀。 但这是刺,也就是刺开血脉饮血,随后伤口渐渐封闭,战马依旧能活着。 这特娘的竟然开口子,分明就是饥不择食了。 “他们熬不住了。” 众人不禁欢呼。 “武阳伯果然是深谋远虑。” 立功的憧憬让众人精神一振,旋即继续追击。 当天下午,路边再度出现了死马,而且还有三具尸骸。 “是被砍杀了。” 三具尸骸都找到了伤口,而且身上被剥的光溜溜的,亵裤都没留。 “这是自相残杀。” 第二天凌晨,前方出现了一骑,看着人马都摇摇晃晃的。 听到马蹄声后,这人高举双手叫喊。 “问他……” 焦麻问道:“普哈何在?” 这人摇头,茫然,就指指前方。 “走!” 一阵风吹过,唐军不见了。 这人狂喜了起来,呼喊咆哮。 可转过身,寒风吹过,他打个寒颤,“回来,我知道他在哪?” 寒风卷走了他的话。 “我会大唐话!” 这人哭喊着,渐渐消失。 在这等地方,没有补给,能熬过明天就算是他运气好。 …… “别停!” 普哈喘息着,身后数十骑紧紧跟随,但因为缺乏补给的缘故,此刻人人如恶狼般的,两眼闪烁着绿光,脸颊瘦削,白惨惨的十分吓人。 有人在相互使眼色,有人在嘀咕。 弄死他! 两个铁勒人打马靠近了普哈。 他们的马喘息的厉害,双眼无神。 一人拔刀。 “杀了!” 普哈一声厉喝。 身边的侍卫翻身冲杀,再回头时,两个铁勒人落马。 “可汗,喝血!” 普哈下马,侍卫割开了马脖子上的血管,战马站在那里打颤,普哈把嘴凑上去,贪婪的吸吮着。 那些人都在排队,急不可耐的就像是要去享用美食。 战马渐渐不支,打颤着倒在地上,有人拔出横刀,破开马腿,割一块肉下来,就这么热气腾腾的啃噬。 “可好吃?” 这人抬头,脸上全是马血,幸福的道:“好吃!” 马心被取了下来,奉献给了普哈。 他一口咬去,血淋淋的咀嚼着。 “都安心。”他吃了马心,在身上搓搓手,和颜悦色的道:“虽然失败了,可咱们还能去投奔阿史那贺鲁。” 有人担心的道:“可阿史那贺鲁和铁勒是世仇!” “可他失败了,所以他需要汲取各方的人马。还有,我当年曾经救过一个突厥贵族的命,那人就在阿史那贺鲁的麾下,只要寻到了地方,我保证,你们都将成为头领。” 希望重新被点燃。 唯有两人蹲在地上,神色木然。 什么救过突厥贵族的命,这等话哄哄这些在绝望中失去了思考能力的蠢货还行,但凡聪明的,都知晓这不可能。 若是遇到了突厥贵族,普哈只会斩下他的头颅去请功。 所以,这只是缓兵之计,让大家继续跟着他去送死。 那二人蹲在那里,低声说着。 歇息了一刻钟多一些,众人再度上马。 一路缓缓而行,左边有一片林子,普哈欢喜的道:“去弄些东西,想办法生火。” 有人说道:“烟火怕是会引来唐军。” 普哈坚定的道:“唐军在这等时候不会再来了。” 众人进了林子,寻了些枯枝点火。 有人杀了一匹马,喝了马血后,烤马肉吃。 “可汗,你为何不吃?” 普哈站在边上,目光平静,“你们才是我的根本,你们吃饱了,我就饱。你们饿,我就算是吃着最肥美的羔羊肉也会饥肠辘辘。吃吧。” 有人感动的落泪,那两个老鬼却只是低头吃马肉。 普哈在周围转圈。 他突然叹道,“这草原……” 十余人缓缓放慢了咀嚼的速度,身体弓起。 普哈向外走去。 那十余人突然拔刀劈砍同伴。 那些正在吃烤马肉的铁勒人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有人被当场砍死,有人挣扎着窜起来。 鲜血喷溅在了正在炙烤的马肉上,以及篝火里,发次嗤拉、嗤拉的声音。 那两个老鬼却第一时间就蹦了起来,不是反抗,而是扑向了普哈。 “可汗!” 前方的普哈回身,拔出横刀,狞笑道:“杀光他们!” 两个老鬼扑了过来,三人厮杀。 普哈的刀法意外的好,但两个老鬼也不差。 最后有侍卫来援,合力斩杀了两个老鬼。 普哈的大腿挨了一脚,但问题不大。他一瘸一拐的走过去,带着侍卫们补刀。 “可汗……” 一个胸腹处挨了一刀的男子一边哀求,一边往后退。 普哈毫不犹豫的一刀砍去。 鲜血溅在了他的脸上,他舔了舔,精神一振,“把火弄大些,如此,唐军追来,定然会先在这林子里到处搜索,咱们就能趁机远遁。” “赶紧烤肉,咱们带些走。” 刚才一阵砍杀,他的侍卫们死了三人,此刻仅存的八人有人烤肉,有人剥那些人的衣裳。 普哈得到了最好的一件,他披在身体外面,觉得暖和了些。他笑道:“唐人想追杀我,想拿了我去请功,可对于草原他们知道的太少了……” 马蹄声骤然而起。 “是唐军来了。” 普哈看了外面一眼,“撤!” 他刚上马,眼角就瞥到了人影闪动。 瞬间他就明白了马蹄声的来由。 他低估了追兵的速度,这些追兵及时赶到,在看到烟雾后并未着急,而是缓缓……他刚打赌,追兵甚至是下马步行,一步步的逼近,直至发现了他们,这才上马出击。 这般狡猾…… 普哈上马就跑。 —————— “放箭!” 箭矢飞舞,那些侍卫纷纷落马,能跟上的不过三人。 普哈策马在林子里逃窜,但速度却起不来。 追兵也是如此吧。 他回身看了一眼,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唐将。 此人的战马格外的神骏,在林木间轻松的奔驰,关键是……他的战马竟然不怕马蹄被伤到。 贾平安挥刀,只顾着逃窜的三个侍卫一一落马。 “普哈!” 普哈回头,就看到横刀闪过。 刀光反射,他眯眼,心中一片平静。 横刀突然变了个角度,从他的头顶上掠过,贾平安顺势一肘把他打下马来。 普哈落马就想跑,可后续的追兵来了。他站在那里,看着年轻的唐将下马走来,就问道:“你是谁?” 年轻的唐将笑道:“大唐武阳伯!” 横刀指着他,“弃刀,跪下!” 长刀落地,双膝跪下。 这是草原的法则,当你彻底失败后,那么就放弃抵抗,把未来交给胜利者,包括你的妻儿。 “绑了!” 贾平安回身,焦麻兴奋的过来,一脚踹翻普哈,用绳子绑住了他的双手,旋即喊道:“起来。” 普哈老实的跟在后面。 “咱们立功了。” 那些军士都欢喜不已。 跟随将领追杀敌酋,最终成功,这等功劳在军中封赏最厚。 焦麻把普哈交给麾下,拱手,“若非武阳伯,敌酋遁逃,此战功劳减半。如今我等都能沾光,多谢武阳伯。” 军士们拱手,“多谢武阳伯。” 功劳到手! 皇城外斩杀了宋勉,虽然有宋勉辱骂在前的由头,但这个罪责不小,需要大功才能功过相抵。 第一功是安抚同罗部,并且效果好的惊人;第二便是和老唐谋划,用诱饵引来了普哈,随即击败叛军,最后更是追击生擒普哈,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这两个功劳够不够? 贾平安觉得差点意思。 要不……在这里扎根? 贾平安的脑海里马上浮现了两个人。 我的大长腿和娃娃脸啊! 若是能带着她们一起来也就罢了,但按照惯例,去边疆的官员和将领少有能带家眷的。 随后的归途因为马多,所以很是惬意。 两天后…… 一个部族出现在前方。 我特么见鬼了? 贾平安揉揉眼睛,可这个看着有数千人的部族里,此刻炊烟渺渺。 这不是海市蜃楼。 “我们走错地方了。” “赶紧走。” “来不及了。” 部族里牛角号长鸣,数百骑冲了出来。 “这么快,说明他们很警惕。” 贾平安依旧很镇定,焦麻他们却有些紧张。 “武阳伯,杀了普哈,你带着人头回去,咱们……” “镇定。” 焦麻带着十余人哪里挡得住对方? 五百人对五千人能胜利,那是因为五百骑聚集在一起是一股巨大的力量。而十余人对数百人……除非李敬业在此,否则贾平安会选择另一条路。 “都到我的身后来。” 焦麻问道:“普哈呢?” “他……随意。” 贾平安笑了笑,恶意的让普哈打个寒颤。 “武阳伯……”焦麻还想尽最后的努力,劝说贾平安离去。 “你等跟着我出来,那么就跟着我回去。” 贾平安摆摆手,焦麻拱手,喝道:“拼死保护武阳伯!” 数百骑迅速而来,从左右分开,围住了他们一行人。 战马不错,衣裳有些乱,兵器也不算是齐整……这个部族看来强悍,但不够富裕。 一个披着甲衣的男子上前,一头长发披着,黝黑的脸上全是狠辣,用生涩的大唐话问道:“唐人?” 周围的人举刀。 焦麻心中一紧,给了麾下一个眼神。 果然,人人都说大唐话……贾平安微笑道:“我来自于长安,奉命来此是安抚各个部族。” “使者?”长发男皱眉,还看了普哈一眼。 贾平安介绍道:“我们遭遇了叛军,这位叫做普哈,来自于拔野古部的叛逆头领。我在安抚同罗部时听闻此人反叛,就领军击败了此人的大军,随后一路追杀,没想到竟然到了这里,尊敬的兄弟,我们并无敌意。” 长发男面色稍霁,点头道:“跟着我们来吧。” 这伙人先前一看就是要动手的模样,可没想到贾平安一番话后,竟然就缓和了。 身后的焦麻仔细揣摩了一番,发现贾平安一番话竟然颇多含义,先是介绍自己的身份,解释了来此的缘由,却趁机展开威慑:拔野古部知道吧?比你们大多了,此刻他们的首领凄凄惨惨的在这里,你们想做什么先得掂量一下。 而介绍身份就更有意思了,贾平安说自己来自于长安,对方脑补这是来自于长安的使者……这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猜测的。 妙啊! 进了部族里,焦麻等人被隔离在一边。 “武阳伯!” 焦麻想跟着去。 “安心。” 该死不得活,在这等时候唯有镇定才能自救。 贾平安对长发男微笑道:“你要知道,他们作为保护使者的人,若是我出了事,他们将会被处死。这很残酷,但这是皇帝的尊严,我也别无选择。” 唐人的使者……记得当年有人杀了唐人的使者,随后就开战,最后…… 没什么最后了。 长发男带着他进了一个大帐篷里。 敞篷里坐着一个四十余岁男子,须发斑白,目光锐利。 “我叫做木巴。”男子手中端着酒碗,喝了一口后,淡淡的道:“你带着长安的气息……” 这你也能看出来? 贾平安觉得木巴有些装比。 木巴看了长发男一眼,“那一年,长安了个使者,随后铁勒各部就说要修建一条去参见天可汗的大道。那个使者我依旧记得……昂首挺胸,目光逼人。” 原来是有前辈为我打了前哨啊!看样子事儿简单了,弄不好还能有个完美的晚餐。 长发男过去低声说了些什么。 木巴的目光不断看向贾平安,偶尔竟然有凌厉之色。 这是想动手! 为何? 大唐在漠北这些年的统治并不过分,但贾平安知晓,铁勒诸部都在憧憬着建立一个以铁勒为主的庞大部族。后来突厥再起,铁勒诸部接受了突厥人的统治,直至回纥崛起…… 但…… 他发现普哈在笑,笑的格外的畅快。 “这不是铁勒人,是突厥人,你死定了。” 尼玛! 贾平安这才发现虽然这个部族外面看着和铁勒人差不多,可在这个帐篷里仔细观察,就能看到一些突厥人的东西。 大唐和突厥可是死仇,大唐使者来到了突厥部落…… 耶耶竟然自投罗网? 第435章 当夸功(感谢“妞妞点点猫”成为本书盟主) 突厥曾是这块大陆的霸主之一,和前隋抗衡。外加一个高句丽,以及一个吐蕃。突厥人在大唐立国之初曾兵临渭水,这个战绩让他们空前骄傲,这也是他们不肯屈服,屡次反叛的缘故。 曾经沧海难为水,曾经做过老大的人,压根就不会想着做老二。 ————— 而灭掉了突厥的大唐毫无疑问就是突厥人的死仇,那些归附的部族都能隔三差五的反叛,就别提这个陌生的部族了。 贾平安看到了仇恨。 此事不大妥当,不能冲动…… 木巴敢不敢杀他,敢! 他们才十余人,一声令下就去杀了,随后寻个地方掩埋,后续雪花会掩盖一切,等到出暖花开时,野草和野花将会生长的更加的茂盛,而贾平安等人就成了失踪人口。 要怎么挽回这个局面? 威胁……在这个时候威胁只能激起他们的怒火。 贾平安想到的是这个部族的艰难。 “我曾经去过吐忠部。” 木巴已经听完了长发男的话,冷冷的道:“那又如何?” 我曾经筑过京观……贾平安诚恳的道:“吐忠部称呼我为突厥之友。” “荒谬!”木巴冷冷的道:“你的名字。” “贾宝玉。” “是个被父母溺爱的名字。” 木巴看似无意间就炫耀了一把自己对于大唐文化的了解。 这人喜欢装比! 那个长发男也是如此,弄不好二人之间有血缘关系。看看,木巴伸手拍拍长发男的手背,这等亲昵的动作只会出现在最亲密的关系之间……他们是父子? 如此,可投其所好。 “父母爱子之心人皆有之……”贾平安含笑看着长发男,“这位勇士体格雄壮,而且眼神坚定,未来……我以为会前途无量。” 木巴抚须,淡淡一笑。 妥了,就是父子! 贾平安叹息一声,“这里是铁勒人的地盘,突厥……恕我直言,在此地谋生很艰难,而且你们无法离去,数千人的迁徙,随行的还有无数牛羊和大车,你们将会寸步难行。” 这些人打扮成了铁勒人的模样,可为何这般紧张?十余骑罢了,竟然数百骑出击。而且出击的速度这般快,可见平日里就在演练,时刻准备着敌人上门。 至于搬家就更不可能了,托儿带仔的,还有全部家当……这样搬家就是送死。 可怜的! 贾平安的目光中流露出了些同情之色,“大唐皇帝陛下对突厥并无赶尽杀绝之心,阿史那贺鲁若非私心作祟而反叛,如今依旧是一方统领。” 阿史那贺鲁就是膨胀了,实力膨胀导致野心膨胀,加上周围没有制约他的力量,于是就扯旗造反。 木巴目光阴冷,“阿史那贺鲁就是个蠢货。” 坐拥巨大的地盘,手下无数勇士,可却被唐军一战击败。朱邪孤注被斩杀,阿史那贺鲁那个蠢货遁逃,突厥丧失了一次绝好的逆袭机会。 “是啊!那是个蠢货。” 木巴看来也是个不安分的……贾平安说道:“这里不好过。”,他看着帐篷里的布置,“恕我直言,这里的布置……吐忠部随便一个牧民的家中都比它好。而且周围都是铁勒人……” 你不是喜欢装比吗?那我就戳你的肺管子! 哪天铁勒人发现这个部族是突厥人,那可就热闹了。无需大唐动手,周围的部族就能围剿了他们。 木巴的眼中闪过厉色,“猛虎进了狼群,若是它死了,骨头被熬汤,肉被吃光,皮被烧毁……虎群如何知晓那只虎去了何处?” 果然是想毁尸灭迹。 贾平安笑道:“他就像是一头猛虎。” 他指着的是长发男,木巴的眼中多了柔色。 “可猛虎在此地蛰伏……木巴,你可想过他的未来?” 木巴的身体看来不大好,唯一的念想也就是这个儿子。 木巴的呼吸重了些。 果然,他的命脉就是儿子! 贾平安回想了一下前世那些在学校门口,手中拿着宣传单,向家长介绍补习班和课外班的男女,诚恳的道:“为人父母的,就算是自己落魄无依,可也希望看到孩子能一展抱负,无忧无虑。” 唐使……这个贾宝玉说话不错啊! 说的颇有道理。 木巴的眸色温柔了些。 贾平安笑道:“你可知契苾何力吗?” “那个铁勒人。”长发男露出了不屑之色,但眼中的艳羡却瞒不过贾平安。 “对,如今他是大唐的郕国公,战功赫赫。还有阿史那社尔,作为突厥人,他却是大唐的右卫大将军!” 贾平安目光柔和的看着长发男,“这样的勇士,不去博取功劳,不去封妻荫子……在这里作甚?” 贾平安指指外面,“来自于西域的地毯何在?那些西域舞娘何在?那些精美的食物和美酒何在?男儿在世,当提刀领军征伐不臣,归去享受那无穷的乐趣……而这里有什么?只有荒芜,以及提心吊胆!” 弄死他!弄死他! 普哈知晓自己的下场不会太好,大概会被丢在某个地方干苦力赎罪。可若是木巴能杀了这些唐人,那么他还有一线生机。 他在旁观着贾平安忽悠,从刚开始的不屑,到现在……他发誓自己在长发男的眼中看到了意动。 “他在欺骗你!” 普哈觉得这些人蠢透,“他是个骗子,为了保命,他把世间的好话都堆砌出来给你听。可大唐是虎狼,而你们是羔羊。” 这个蠢货,心急之下,竟然犯下几个大错。 贾平安说的都是真话;第二,大唐是虎狼,可大唐对忠心从来都会给予回报。 木巴眼中更多了些柔和,普哈心中一冷,长发男俯身说话,听不清,但能感受到他的急切。 这……难道竟然动心了? 他看了贾平安一眼。 贾平安神色轻松的在看着帐篷内的布置,就像是一个走访朋友的大唐人。 长发男子低声说话,然后看了贾平安一眼。 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木巴的老奸巨猾在儿子的面前压根就不好使。 木巴突然拍拍长发男的手背,抬头问道:“你说吐忠部称呼你为突厥之友?” “没错。” 贾平安矜持的道:“吐忠与我把酒言欢,谈笑风生。” 木巴说道:“我这里正好有人去年去过漠南……你若是撒谎……” 竟然有人去过? “当时比势噜叛乱被杀,吐忠坚定的站在了大唐这边,深得陛下的赏识。” 天可怜见,对于吐忠而言,李治也就只是知道他的名字罢了。 但贾平安这是两手准备。 若是那人说他贾师傅杀戮过甚,可这是为了平叛。若是说他威胁吐忠……坚决不认。 木巴点头,晚些,一个男子被带了进来。 “说说吐忠部的情况。” 男子看了普哈一眼,却没关注贾平安。 就凭着这个眼神,绝对是个容易被人忽悠的。 “当时比势噜起兵,唐人镇压,随后吐忠部跟着去镇压……” 贾平安神色淡定:这莫不是神助攻? “吐忠部后来如何?” “在漠南,如今过得最好的部族就是吐忠部。” 大唐从来都不会吝啬功赏! 木巴看了贾平安一眼,“可听闻过什么突厥之友?” 贾平安有些小紧张。 记得吐忠喝多了,举起他的手喊道:“这便是我吐忠部之友!” 可那些人喊一喊的,就变成了“突厥之友”。 男子点头,“有此事,说是一个长安来的年轻人,很是俊美,对我们的人颇好。” 长安来的年轻人,很是俊美。 木巴看了一眼‘贾宝玉’,果然是个俊美的年轻人。 这时外面有些嘈杂。 木巴缓缓起身出去。 贾平安就在侧面。 外面,焦麻等人被围在中间,却丝毫不惧,双方看着剑拔弩张。 普哈心中暗喜,心想赶紧杀起来,只要有了第一刀,接下来谁都无法阻拦。 “退后!” “我等要见武阳伯!” “退后!” 长刀指着焦麻等人。 木巴在看着。 若是想动手,他无需如此。 那么这便是想看看大唐将士的勇气,顺势展示自己一方的武勇。 但归根结底还是喜欢装比。 双方开始对峙,后面开始了推攘。 “今日有死而已!” 焦麻拔刀,他判断贾平安凶多吉少了,所以准备动手,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 “住手!” 木巴轻声说道。 你要装比也得大声些啊! 木巴的命令并未传递过去,但长发男却迫不及待的喊道:“住手。” 众人回头。 焦麻已经做好了被乱刀砍死的准备,可却想着贾平安…… 武阳伯怕是凶多吉少了。 围困他们的人后退,视线开阔。 焦麻看到了贾平安。 并未上绑,也未曾被包围。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暂时扣押? 木巴回身,伸出了双手。 哎! 为何要拥抱呢? 贾平安不由的想念着催胸,然后张开双臂。 二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普哈绝望的看着这一幕。 武阳伯是做了什么?这竟然……这竟然成兄弟了?焦麻目瞪口呆。 …… “我不管,各个方向都要去寻,一路寻过去,找不到武阳伯,耶耶就回去寻了大军来,横扫这一片草原!” 附近的几个部族首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眼前的这位大唐将领发狂了,寻到他们后,二话不说就扣押首领,随后令他们去寻找十余唐军。 可这等季节去寻人,怎么寻? 朱备焦虑的道:“普哈就算是能活下来,也是苟延残喘,不该追杀的!” 唐旭冷冷的道:“此刻说这些无用。” 那些部族的人再度出发,开始搜索。 唐旭下马,恼火的甩了一下马鞭。 “武阳伯为何这般急切?”朱备不解的道:“唐校尉,从来时的谋划,我便能感觉到些急切之意,恨不能一夜之间就能安抚好了同罗部。” “他不够出色?”唐旭的心情不好,说话也冲。 “当然出色。”朱备赞道:“只是一个谋划,就让同罗部和大唐贴心贴肺,我已经多年未曾见到过这等出色的年轻人了。可他为何如此急切?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那几辆大车失踪,随后出现,你说什么是去哨探的…… 唐校尉,你特娘的真当耶耶是傻子不成?哪怕是躺在大车上,我依旧知晓你和武阳伯在谋划着什么。” “那事……”唐旭蹲下来,目光茫然。 “在这等地方失踪,难说。” 朱备很严肃的说道。 “我知道,一旦迷路,或是遇到了部族,弄不好就寻不到了。” 但小贾的事迹和功劳得留下啊! 唐旭艰难的道:“那也是小贾的谋划,在去同罗部的半路上,小贾就谋划了此事,让几辆大车装作是掉队的模样,盯着普哈,若是普哈动手,就赶紧来报。” “也就是说,刚开始他只是想盯着普哈?” “当然,他只是想盯着,若是发现普哈出兵,那些人就……” 朱备冷笑道:“那些人就装作是运粮食的,普哈部闹腾的时候,姜都护就停了支援,所以普哈定然会眼红,随后一路……可若是同罗部安抚不好呢?普哈再来,咱们不小心就会全军覆没。” 小贾的手段……王琦领略的最多,据闻都变态了……唐旭淡淡的道:“可事实如何?一夜之间,同罗部就对大唐感恩戴德,恨不能去长安叩谢陛下。” 朱备摇头,“从一开始他就在谋划,可他急什么?” “是啊!若是不急,他不会去追杀普哈。” 朱备突然惊讶的道“他不会是想把功劳攒够回长安吧?” 唐旭默然。 这便是默认了。 “这人……狂的没边了!”朱备捂额,“我也见过被赶到漠南和漠北的罪官,开始时都信誓旦旦的说最多一年就立功回去,可如今五六年了,依旧在这里。他……” 唐旭淡淡的道:“他安抚了同罗部,剿灭了普哈,这功劳大不大?” “不小。”朱备很认真的道:“不过按照往日的规矩估算,还差些意思。” “是啊!所以他才会去追杀普哈。” 唐旭有些痛苦的低下头,“我原先是他的上官,百骑是因他而兴。他若是在此出事,我心如何能安?此生再无颜面回长安了。” 朱备起身,“去查!” 唐军剩下的人也出动了。 第二日,当唐旭吃了早饭遥望远方时,就见烟尘滚滚而来。 “敌袭!” 在这里,能有这般大规模兵力,就是那些铁勒人。 唐旭面色铁青,“天气这般糟糕,出兵那么多,弄不好就是反叛了,准备!” 剩下的百余人集结了起来。 “校尉,好像……好像不对!” 唐旭也看到了,“娘的!怎地有咱们的人,也有铁勒的人?” 上千骑蜂拥而来,有人兴奋的道:“那是谁?是武阳伯!校尉,是武阳伯!” 唐旭的心跳的厉害,他眨巴着眼睛,前方的那些部族骑兵闪开,两百余唐军簇拥着一人而来。 “小贾!”唐旭的眼眶红了。 …… 章都领着一千骑兵,外加两千步卒一直在去都护府的必经之路上等着。 在得到普哈出兵的消息之后,都护府内爆发了一次激烈的争执,长史邱林建议守株待兔,在必经之路上以逸待劳;都护姜协却想直捣黄龙,主动出击。 邱林苦口婆心的分析了许久,从主动出击会耗费大量粮草,到一旦主动出击都护府兵力空虚,一旦有人暴起,漠北将会乱作一团…… “都护不该听长史的。” 章都在眺望着远方,有些恼火的道。 一队斥候顶着寒风回来了,只需看看他们那麻木的神色,章都问都不问,回身道:“再派一队斥候去。” 副将应了,晚些过来说道:“都尉,唐旭等人也没回来,咱们不着急。” 章都冷着脸道;“当初我与唐旭争夺去安抚同罗部,可都护却选择了他,邱长史为我力争也无济于事。可老天有眼,普哈突然起兵,这便是我的机会。只要剿灭了普哈,唐旭也只能低头。” 副将不敢干涉大佬之间的争执,就换了个话题,“都尉,那武阳伯竟然也主动请缨跟着去,他莫非是想跟着混个功劳?” “他久在长安,哪里知晓边塞的苦楚,哪里知晓那些部族的狡黠和难缠。邱长史对他颇有微词,唐旭若是想让他混功劳怕是难了。” 说着他笑了起来,有些轻蔑之色。 “边塞的将士都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功劳,长安来个小白脸就想混功劳,那把将士们置于何地?” 副将轻松的道:“还有朱参军跟着去了,想混功劳却是不易。” 二人不禁笑了起来。 “斥候回来了……不对,不是斥候。” 数百骑卷着风雪而来,披风飞扬,甲衣闪烁着寒芒,战马和将士们呼出的白气一股股的随风消散。 “是谁?” 副将眯眼,“都尉,好像是……是唐旭他们!” 章都身体一震,“莫非是已经安抚了同罗部?好快!” 安抚非一夕之功,得慢慢的磨,按照他的估算,唐旭等人应当还得再过十天半月的才能回来。 “大多都在,咦!” 副将咦了一声,“那人是谁?” 就在队伍的中间,几个异族人格外的显眼。 “是向导吧?”章都随口道。 此刻他的心中郁结,争功的念头全被消磨了。 唐旭等人都来了,也就说明普哈并没来突袭都护府,他在这里白等的。 “是章都!” 唐旭勒马,身边的将领说道:“校尉,这章都可是和你争功来着,和邱长史是一路的。” 唐旭回身看看贾平安,笑道:“如何?” 这是问用什么态度对付章都。 唐旭在漠南任职,此行来漠北是来支援,回去后和邱林等人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所以他并不忌惮这些人。 贾平安想到了那句话。 “少年意气当如斯!” 他的眉间多了振奋之色,“当夸功。” 焦麻喊道:“我去!” 他策马冲了出去。 “都尉,这是夸功。” 副将面色难看。 章都神色阴郁,“回头我便请缨主动出击,扫灭普哈部。” 焦麻冲了过来,勒马喝道:“十余日前,武阳伯建言献策,同罗部感激零涕,已然臣服。” “贾平安建言……” 章都面色铁青。 邱长史一心想压制了贾平安,可如今却落空了。 不过我还有普哈部…… 焦麻继续说道:“随后武阳伯与校尉谋划,成功诱敌,一战击败普哈部……” 副将低呼,“普哈部没了?” 章都面色苍白。 …… “妞妞点点猫”,熟悉的老书友,感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