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小商》 第一章 潇洒离开 “你听老师一句劝……行不行?”葛功明拿起办公桌上的茶杯,仰头喝了一大口,除了一片茶叶残渣,什么也没有喝到嘴里。 吐回茶叶,盖上杯盖,假装杯子里面还有很多水。 葛功明很少有这么力不从心的时候。 “签了吧,葛妈。”潮长长把退学申请,往葛功明的面前推了推,“我哪只眼睛长得像能听人劝的?我现在就闭上还不行吗?” 潮长长的脸上挂着别具一格的笑意。 痞里痞气的。 又带着一点肆意和帅气。 似笑非笑,很难用语言来形容。 明明不过是个高中生,眼神却淡然地像遍阅过人世繁华。 葛功明一直都很喜欢潮长长身上这种超越同龄人的气质。 但现在,这个痞帅痞帅地拿着退学申请“逼”他签字的冲动少年,却让葛功明怎么都欢喜不起来。 葛功明指了指自己办公桌对面的椅子,示意潮长长坐下。 被示意的那个痞帅的少年,却站得稳如磐石,一点挪动的意思都没有。 葛功明没再勉强。 毕竟,站也好,坐也好,和交到他手上的这份退学申请一比,压根就算不上什么事儿。 “yc国际学校从建校以来,就只有十个人敢叫我葛妈。陆陆续续已经走了四个,老师……,”葛功明说到这儿,给自己换了一个称呼,“葛妈不想你成为第五个。” 【建校以来】这四个字,听起来,很是有些年代感,实际上,校史馆的档案统统加到一块儿,也不过十一年半。 葛功明是yc国际学校的“元老级”人物,工龄即校史,现任yc国际高中部的政教处主任。 三十二岁的年纪,一米八二的大高个,标准的体型,阳刚的长相,极具磁性的嗓音。 葛功明身上的每一个特质,都和“妈”这个字相距十万八千里。 敢对着一个阳刚型男叫葛妈。 敢直接忽略【政教处主任】这自带气场的五个字。 想来也不可能是一般的师生交情。 潮长长看向葛功明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眼睛也酸鼻子也酸。 一点都不符合潮长长维持了很多年的——【全世界都不在我眼里】的人设。 但也就那么短短的一个瞬间的停滞。 短暂到除了潮长长自己,再不会有第二个人感觉出他眼底的异样。 潮长长用淡定到俯瞰整个世界的语调调侃:“我这个敢叫葛妈的学生走了,还有一个敢叫自己葛妈的政教处主任,-1过后再+1,这不还是保持了人量守恒吗?” “你已经在yc念了十一半年了,刚出的a-level成绩又这么好,现在退学,你不觉得太可惜了吗?”葛功明拿着潮长长退学申请的手都是抖的。 有愤怒,有惋惜,更多的还是不愿意接受。 yc国际学校是十二年一贯制的寄宿学校,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寄宿,一直到高中。 十一年半之前,葛功明大专毕业,因为“性别优势”,击败了一众本科女老师,成为yc国际学校的第一个男生活老师。 负责照顾当时刚满七岁的潮长长和另外九个同学的起居饮食。 yc国际学校刚刚创建的时候,只有两个特点。 第一是学费特别昂贵。 第二是从实验学校挖来的校长特别厉害。 教育局审批手续下来已经八月底,匆匆忙忙,没赶上招生的时间,也没来得及宣传,一年级一共就收了十个学生。“史称”【一年级十大神兽】。 在被“丢弃”到yc国际之前,潮长长上的是实验小学。 家大业大,爸妈都没有时间管他。一天天的早出晚归。 家里换了六个保姆,七个家庭教师,都没有一个能让他按时完成家庭作业或者不在学校打架。 潮长长那时候太小太傻太天真,以为把这些人闹走了,爸爸妈妈就会全天候24小时地陪着他。 哪曾想,在知道实小的校长被yc国际给挖走之后,潮长长的父母就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沉痛心情,把他送去了寄宿。 生活老师是比较优雅的说法,更为通俗的称谓是男阿姨和男保姆。 这也是为什么一个堂堂的国际学校,会要一个大专毕业的老师。 这些个在家里养尊处优惯了的大少爷和大小姐,冷不丁一下被扔到了寄宿学校,有一多半,连衣服都没办法自己好好穿。 睡觉踢被子,和同学打架,在宿舍抢东西一类的事情,更是不胜枚举。 为了解决家长的后顾之忧,学校专门给一年级新生,配备了一个生活老师。 一开始,以潮长长为首的,不愿意归笼的【一年级十大神兽】,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捉弄生活老师。 怎么捣蛋怎么来。 小孩子的思维方式,经常会简单到可爱。 就想着只要赶走了葛功明,他们就可以告别寄宿学校,回到原来的生活环境,继续作威作福。 【十大神兽】团结一致,用自己能想到的一切方式“欺负”葛功明。 但葛功明硬是坚持了下来,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和【十大神兽】打成了一片,被亲切地称为葛妈。 最初叫葛功明葛妈,绝对不是源自【十大神兽】对生活老师的尊敬。 但十一年半下来,所有的戏谑早就变成了沉甸甸的感情。 十一年半的时间,yc国际学校从藉藉无名的小学校,一跃成为全省排名第一的私立学校。 通过“美国高考”act和“英国高考”a-level考上国外名校的暂且不说,光高考直接被清华北大录取的学生人数,都直接吊打省内所有重点高中。 大专生葛功明能进yc国际学校,算是捡了创办之初,学校还完全没有名气的便宜。 现在的yc国际,连生活老师,都至少是北京师范大学和华东师范大学这样的师范殿堂毕业的。 十一年半的时间,葛功明从大专一路进修到了教育硕士。 从小学部的生活老师一路上升到了高中部的政教处主任。 算得上是yc国际学校的一个励志典范。 葛功明不是一般的老师,更不是一般的政教处主任。 他重视这个学校里的每一个学生,他能叫出每一个人的名字,他会帮每一个制定最合适的升学计划。 但要说感情最深的,始终是在yc国际学校还无人问津的那个年代,临时被家长从别的小学“丢”到yc寄宿的【一年级十大神兽】。 从葛功明还是生活老师的时候就开始带的这十个学生。 有两个,在小学毕业就到国外念书了。 有两个,因为家里出了一些问题,没有办法再负担学校逐年增长的学费,而转去了普通的学校。 剩下六个,每一个都是葛功明心尖上的肉。 100%的。 如假包换的。 看着长大的。 一声葛妈,代表了葛功明全情投入的一整个职业生涯。 虽然没有结婚,也没有生过小孩,但【十大神兽之首】潮长长在葛功明心目中的分量,绝对不比未来可能会有的小孩低。 “叫你一声葛妈,也不能真就这么婆婆妈妈上了。”潮长长左手把退学申请从葛功明手上抽出来,放回到办公桌上,右手给他递了一支笔过去,“赶紧把字签了,别磨磨唧唧的。” 葛功明盯着潮长长,想要从他的眼睛里面,找到些许犹豫,哪怕一星半点也好。 可惜潮长长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要退学的这个少年,脸上挂着痞帅而又平静的笑容,没有不舍,没有挣扎。 一个连一整个世界都不放在眼里的人,没有理由会在乎一份退学申请。 想骂,骂不下嘴。 想劝,劝不出口。 葛功明只能迅速切换了一个角度,拿自己说事,“你也知道,这些年,葛妈一直被名校毕业的那些老师们排挤,一个一个的,都说葛妈只知道和学生搞好关系,根本就没有把心思放到升学率上。你这一退学,葛妈不就罪加一等了吗?” 潮长长抬了抬眼皮没有接话。 葛功明没有在潮长长的沉默中停下劝说的进程,“葛妈一直都想拿你打个样,让他们看看,我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带的小孩,牛津和剑桥的offer随便拿,想去哪个还得看我教的小孩乐意不乐意。” 潮长长继续保持沉默。 葛功明把这种沉默解读成了犹豫,把犹豫解读成了希望,开始更加卖力地劝说:“你就当是为了葛妈,你先别急着退学,把牛津和剑桥的申请先交了,行不行?” 潮长长“啧”了一声,“你一大龄未婚男青年,叫自己葛妈还叫上瘾了?” “你要是愿意申请,别说是葛妈,我给你做一辈子葛奶奶都行。”葛功明一点都不在意潮长长眼神里面的嫌弃。 做了十一年半学生工作,一路从小学部生活老师做到高中部政教处主任,葛功明原本就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 “我都不出国了,申请那些有的没的学校干什么?你有时间管我,不如先给自己找个老婆。”潮长长在退学申请签名的地方点了点,催促葛功明赶紧把字给签了。 “上个学期,你act拿了35分,哈佛和耶鲁你可以躺着申请。那时候说我要拿你宣扬我的战绩,你不同意。”葛功明直接跳过了潮长长跨辈分的催婚,把重点拉回到他此刻关注的文艺重点,“你那时候说要谈恋爱,说你女朋友要去英国,你放弃act考a-level。当时里里外外那么大的阻力,葛妈是不是二话没说就帮你兜着了?” 潮长长隔了好长时间才又“啧”了一声,“咱能不能不和个老妈子似的!老提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有意思吗?” “你都叫我了我十一年葛妈了,我还不能老妈子一回吗?”葛功明摆出了一副要和潮长长算总账的架势,“你当时怎么说来的?你说只要我不把act35分意味着什么告诉你爸妈,你考完a-level就把牛津和剑桥的offer都给我拿来当封口费。我就问,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潮长长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后就只叹了个气,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感觉到潮长长有松动的迹象,葛功明激动得眼眶都有些发红:“你那时候怎么和我保证的?你说牛津和剑桥这俩牛吹出去,不比哈佛和耶鲁差。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笃笃笃笃…… 葛功明的食指用力地点着退学申请,力气大到好像根本就不是他自己的手指似的,“现在,你a-level考完了,牛津和剑桥也妥妥地可以申请了,都到这时候了,你来找我退学,你让我怎么办?我要怎么向你爸你妈交代?” 潮长长在葛功明手指戳骨折之前,把自己的手垫在了下面,“行啦,葛妈,你一大老爷们,别一说话就泪眼汪汪的行不行?让人看到了,还以为我嚣张起来连老师都打。” “你别在这儿给我嬉皮笑脸的。”葛功明就差直接被潮长长给气笑了。 “答应葛妈的事情,没有做到,是我言而无信。退学的事情,我爸妈都知道,他们连问都没有再问一句,葛主任就放心大胆地把字给签了。”潮长长一个反手,把葛功明的手从退学申请上提了起来,顺带着把申请拿回了自己的手上,“你要真不想签也没事,我直接走人,也是一样的结果。” 潮长长没办法直面被自己气地眼眶发红的葛功明,喃喃自语似的给自己:“我这人就是太重感情,想着咱俩十几年的交情,怎么都应该过来和你道个别。” “我要个道别有什么用?”葛功明摊了摊双手,侧头直接对上了一脸的无奈。 “怎么没用?祸祸了葛妈十几年,害得你连交个女朋友的时间都没有,我这成天惹是生非的问题学生一退学,你下班起码提前两小时。”潮长长对着葛功明抬了一下下巴,“结婚勿忘发请帖。” 标准的痞帅。 完美的转身。 肆意而率性。 风萧萧兮易水寒,学生一去兮不复还。 就这样吧,赶在下课铃响之前。 就这样吧,让关于yc国际的记忆,停留在潇洒离开的这一秒。 第二章 了解一下 “站住!”从葛妈切换成葛主任,葛功明只用了一秒钟的时间。 不知道是被葛主任吓住了,还是脚下被灌了铅。 明明应该径直离去的人,就这么定定地站住了。 不能动脚只能动手的潮长长双手捂着耳朵,做了一个【我不听】的动作。 手掌从他的脸颊划过耳际,不着痕迹的擦掉了从眼眶滑落的两滴眼泪。 潮长长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潇洒,也没有他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你爸妈,不是连问都没有问一句,”葛功明纠正了潮长长偷换的概念,“他们是现在没有精力问,你懂不懂?” 说话间,葛功明站起来绕到潮长长的正面。 相比于葛功明从收到退学申请就开始的激动。 潮长长的脸上,完全就看不出来有什么情绪。 他很平静。 眼泪却像没有拧紧的水龙头,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连个缓冲都没有。 速度快到连眼眶都没有来得及泛红。 眼泪是眼泪,潮长长是潮长长。 就和哭不出来的演员滴了眼药水似的,没有表情也没有感情。 别人不懂这样的潮长长,从小看着他长大的葛功明却很清楚,这是潮长长真正崩溃时候的样子。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出现过一次,现在是时隔十一年的第二次。 葛功明伸手拍了拍潮长长的头,再进一步,就不知道要怎么安慰。 潮长长爱面子。 就算流泪都不愿意暴露情绪。 葛功明给潮长长时间,调整情绪。 绕了办公室一圈,葛功明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办公桌上的永动摆件,嘟-哒,嘟-哒,一下又一下,成为葛功明公室里面,唯一没有情绪波动的存在。 简单的机械运动,最能调节人的情绪。 可能一分钟,也可能都没有到,流了起码有一瓶“眼药水”的潮长长结束了像鸵鸟一样的【我不听】,转身安安静静地看着葛功明,等着他开口。 痞帅少年的崩溃,来得十年一遇,去得了无痕迹。 “你帮帮葛妈好不好?你只要拿到了牛津和剑桥的offer,葛妈就能去吹牛了。”葛功明不想看到潮长长把自己的后路都堵死了,苦口婆心地劝道,“至于你去不去念,要不要出国,那都是另外一回事,你说是不是?葛妈真的很需要你牛津和剑桥的offer来帮忙充个门面。” “在我这里,你的外号是【葛妈】,到了外面,你的外号就是【葛孔明】。”潮长长摇头轻叹,“堂堂yc葛孔明,怎么会缺我这点小门小面?谁不知道yc的政教处主任,手握连续两年全球前百大学录取率100%的记录?” 潮长长的语气戏谑中带着嘲讽,却不会让听的人觉得反感。 葛功明在潮长长独特的语言风格里面,感觉到了劝说成功的希望,“怎么不缺?你也说了,我们是国际学校,全球前百,也有第一和第一百的区别好吗?这就好比你在国内考个普通985,和考个清华北大,那吹出去能一样吗?” yc国际学校有非常独特的校园文化,拿下最受学生欢迎票选第一名的老师,会有三倍的年终奖。 连续三年斩获这项殊荣,就会获得晋升。 打从这个奖项设立以来,葛功明就没有让这个第一旁落过。 潮长长从小学部升到初中部的时候,葛功明升任初中部的学生处副主任。 学生会发起的每一个活动,只要能给出合理的解释、不触犯法律、不危害身体,葛功明就算顶着再大的压力,也一定会让这些天马行空的活动创意落到实处。 凭借一腔热血,葛功明把yc国际学校学生活动的深度和广度,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初中部的人和葛功明混熟了之后,都叫他明哥。 【有事儿找我明哥】成了初中部每一个同学的座右铭。 从小学到初中,潮长长一直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他念到哪个部,就是那个部的学生会主席。 这一点,和他是本市首富的儿子有关系,却又不是特别有关系。 真正让潮长长立于不败之地的,是他敢给同学们争取,很多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的福利。 比如,邀请国际大专辩论赛的评委,连续打赢了中文和英文两场师生辩论赛,让学校取消了每天早上六点半的晨跑。 再比如,只要整个宿舍没有一个人月考成绩是退步的,就可以在下一次月考之前享有不熄灯的权利。 又比如,让学校食堂开设宵夜,把本市各种网红名小吃和烧烤悉数网罗。 yc国际学校,除了葛功明这个生活老师出生的大专生,其他不是来自师范殿堂,就是直接从省内各大学校高薪挖来的资深特级教师。 葛功明的晋升之路,可以说,是同学们一票一票给堆砌出来的,惹来了很多老资格的老师们的不服。 一个第一学历只有大专的人,一个就知道搞点学生活动的人,有什么资格平步青云,升得比所有人都快? 一个没有为学校的升学率做出过任何的贡献的人,一个就知道和学生一块儿破坏学校规章制度的人,除了严重影响升学率还能干什么? 潮长长从小学到初中的这九年,葛功明收获的质疑要远远多于掌声。 按照学校的投票制度,葛功明理应在潮长长初三的这一年,从副主任,升为主任,却迟迟没有动静。 时任初中部学生会主席潮长长,完美演绎了什么叫“一呼百应”——集结了一百个初中部的学生,扯上了一面大旗,【明哥不升职,我们不升学】。 事情一度闹到初中部罢课的程度。 学校被逼得没有办法,最后干脆把葛功明放到了叛逆期学生最不喜欢的政教处主任的位置。 升职没有问题,但要在保证升学率的前提之下。 学校让葛功明立下了军令状,如果他上任之后的升学率没有去年好,就必须要引咎辞职。 十二年一贯制,意味着yc国际的学生,从小学一路到高中,都是在同一个学校。 这同时也意味着,唯一能够考验升学率的就只有高考。 这个军令状,摆明了是奔着让葛功明主动辞职去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饱受质疑的葛功明,一个被学生一手捧出来的生活老师,在成为yc国际学校高中部的政教处主任之后,让yc国际学校的升学率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参加act和a-level考试的毕业生,每一个都拿了不止一个全球排名前一百大学的offer。 参加高考的更夸张,直接挤占了全市考上清华北大的人数的半壁江山,把附中和一中这两所百年名校、省重点示范高中,一并踩在脚底下摩擦。 一个私立学校,还是国际的,“鸠占鹊巢”到连高考都不放过,不得不让人感到唏嘘。 yc国际学校的存在,是一个异类。 骂的人很多,质疑的人很多,但削尖了脑袋往里面考的人更多。 潮长长是学生里面的“刺头”,动不动就提这样那样的要求,却又偏偏是国际部成绩最好的那一个。 学校对葛功明这种什么事情都和学生站到一起的老师,是又爱又恨。 学校对潮长长这种除了学习好每天都在“挑事”的学生,也是又爱又恨。 就这样,潮长长和葛功明一(狼)唱(狈)一(为)和(奸),给yc国际的同学们创造了很多“前无古人”的福利。 yc国际的老师说起潮长长,都会说是让葛功明给惯的。 葛功明却一直觉得,是潮长长成就了现在的自己,每次遇到什么事情,压根都不需要他开口,潮长长就已经抢先一步给解决了。 这一次,葛功明一再开口让潮长长帮帮他,潮长长却没有答应的打算。 “你act和a-level都考完了,就算接下来都不来上课,也不会不毕业,葛妈给你特批,行不行?”葛功明连政教处主任的特权都拿出来了。 葛功明见不得任何一个学生退学,而潮长长又是任何一个里面最特别的那一个。 潮长长看着葛功明,鼻子又酸了酸。 他都已经和葛功明一样高了,不想把自己弄得和个爱哭鬼似的。 潮长长定定地看着葛功明的脸上,用【全世界都不在我眼里】的痞帅语气开口:“我一个坐不了飞机的人,申请那么多学校,是要走着去吗?” “坐不了飞机?”葛功明有些吃惊,但更多的还是自责,“你恐飞是吗?所以你上学期考完act一个美国的学校都不申请,也是因为这个?” 自责归自责,葛功明话里话外都透着欣喜,恐飞算不得多严重的一个心理问题。 “我们学校有心理医生,你去看看……要校医不行的话,葛妈坐高铁带你去北京,我们去找最好的心理医生……实在还不行的话,你上飞机前吃几片安眠药,我到时候找个轮椅给你推上飞机,你睡一觉也就到了。”葛主任一下就想出了三个解决办法,常规的、非常规的,一应俱全。 潮长长笑了,笑容灿烂到连与生俱来的痞气都消散了一多半,“非常遗憾地告诉葛妈,高铁我也一样坐不了。” “你这是,连火车都恐?以前怎么没……”葛功明内心的自责,呈指数式增长。 他做了高中部的政教处主任之后,把主要的精力都花在了抓学习上,确实没有花很多时间在学习上从来不需要他操心的潮长长的身上。 “不对啊!”葛功明的自责只加深了一秒,就发现了问题,“你初中不还组织志愿者去缅甸了?那时候学校不同意你们跑国外做志愿者,是不是我去给你摆平的?不说那么远,就上学期末,你还去联合国青年代表大会演讲了。哪次不是坐飞机?哪次不是好好的?你别告诉我,你之前都是走着去的!”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葛功明直接上了头。 潮长长一直都是学生里面的“刺头”没有错,但绝对没有撒谎的习惯,“你不要拿这些莫须有的理由搪塞我,葛妈还没老到记性不好的程度呢。” 葛功明气得声音都上了一个八度。 潮长长拉开葛功明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带着蔑视全球的眼神,一屁股坐了上去,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恐,飞,我,失,信。” “失信?忽然对自己没信心了?这有什么的?给学生树立信心,那是葛妈的强项。你的那些个获奖和活动材料,葛妈这里都有备份,你要自己不敢寄申请,葛妈整理整理帮你寄就行。”葛功明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葛妈,我不是失去信心,我是失去信用,失信被执行人了解一下。”潮长长在葛功明茫然的眼神里又痞又帅地补充解释,“失信被执行人,江湖人送外号l-aol-ai,老赖。我这么说我们葛妈妈是不是就能理解了?” 第三章 告别过去 葛功明盯着潮长长脸上官方得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看了足足有十秒,才开口:“失信?被执行?你一个小孩子,失什么信?” “我怎么就小孩子了?上上个月,我的成年礼都上社会新闻了,【首富拿4100万的布加迪当十八岁生日礼物】,这一类的热搜,连着上了好几天,【儿子该不该富养】的超话也有一堆。这么关心学生的葛妈,竟然没有关注到吗?”潮长长坐没坐相直接把脚架到了教务处主任的办公桌上。 葛功明见一次,扫荡一次,也纠正不了潮长长的屡教不改。 今天是第一次,葛功明对潮长长的吊儿郎当视若无睹。 葛功明没有拍潮长长的脚,直接拍了一下桌子,因为情绪激动,用了比他自己想象中大得多的力气。 嘭的一声巨响,像极了别的学校的政教处主任发怒的样子。 这个不符合葛妈人设的动作,把葛功明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你爸你妈……葛妈……”葛功明一下没有组织好语言,语无伦次地做着解释,“不好意思啊,葛妈不是要对你拍桌子啊,你先别着急,什么失信不失信的,你高中都还没有毕业,怎么算都还是个孩子,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 葛功明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一边搓手,一边转圈,脑子飞快的运转,“实在不行,你就参加高考,飞不飞机的,失不失信的,国内的学校总没有问题了吧?你考个清华和北大,我们学校还发100万奖学金,这笔钱念个大学,肯定是够了。” yc国际学校有给学生注册国内的学籍,学生可以参加美国高考act和英国高考a-level,也可以参加国内的高考。 “国内高考?葛妈你逗我呢吗?我一个从小学一年级就开始念国际课程的人,你让我参加国内高考?还要考清华北大拿奖学金,你以为我是考神呢?” “你怎么就不是考神了?你一个参加美国高考能考上哈佛和耶鲁的人,你一个参加英国高考能考上牛津和剑桥的人,怎么就不能参加国内高考,考上清华和北大?” 潮长长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yc国际每年考取清华和北大的人数都傲立全省是没有错,但那些人,是和潮长长完全不一样的绩优生。 yc国际学校创办之初,因为生源不足,接受所有年级插班生。 创办的第三年,yc出了一个省理科状元。 第四年,包揽了文理科的状元。 第五年没有出状元,上北大和清华的人数,直接占了全市的一半,把隔壁两所超百年历史的省重点都甩在了身后。 事不过三,一次两次,可以说是运气,连续三年就是绝对的实力。 从创办第六年开始,无数家长,削尖了脑袋把学生往yc国际学校送。 潮长长小学毕业的那一年,yc国际学校不再接受插班生。 从那一年开始,进yc就只有两种途径。 第一种,是通过小学一年级的入学考试,并且有足够的经济实力,在学校一念就是十二年。 十一年半前,潮长长入学的时候,yc国际学校的学费是10万/年,这些年,因为通货膨胀,再加上学校的名气逐年提升,学费已经达到了普通家庭根本没有办法负担的36万/年。 yc国际的绝大部分人,都不是来自普通家庭的。 第二种,是等到高二,通过yc国际高中部绩优生考试,考试面向全省已经念完高一的学生,每年二十个名额。 通过绩优生考试进入yc国际的学生,不仅学费全免生活费全免,如果参加国内高考上了清华和北大,还有一人一百万的奖励。 真金白银,一点都不打折扣,和录取通知书,一同送到学生家里。 每年,想通过绩优生考试进入yc国际学校的人,说万里挑一有点夸张,但千里挑一,绝对是往保守了说。 挑选绩优生,是高中部政教处主任的最重要的绩效考核。 绩优生考试看成绩,但又不全看成绩。 二十个录取名额全都在高中部政教处主任的手上,有着绝对的自主权。 这二十个绩优生里面,有十个拿到百万巨奖,政教处主任算合格,有十二个就算优秀,可以拿绩效奖。 yc国际学校不差钱,压根就不介意多发几个百万巨奖。 招收绩优生的目的,原本就是为了打响学校在国内高考中的名号。 用巨额奖学金作为“诱饵”,从别的学校“抢”已经完成高一课程的学霸,让那些个未成年的学生过早为“五斗米折腰”,yc国际学校的这样的做法,本身就是广受诟病的。 但换一个角度来看,一个人高一的成绩,并不等于高考的成绩。 很多高一成绩很好的人,到了高二高三就不行了,很多高一吊车尾的,又会后来居上。 这一点,但凡被重点高中蹂躏过三年的人,都能够理解。 只要不是北京,一个城市,能考上北大和清华的,总共也就那么一点人。 葛功明是怎么提前两年把这极少的一撮人,聚集到一起的,绝对是一门很大的学问。 潮长长嘴里的葛妈,外人嘴里的yc政教处主任“葛孔明”。 他主持绩优生考试的第一年,录取的全部二十个绩优生,就没有一个高考成绩是在全省排名一百开外的。 那一年,学校破天荒地发了二十个百万巨奖,其中有十八个,都是绩优生拿到的。 剩下的两个绩优生,不是没有办法拿到奖,而是因为要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拿着清北的分数,报了人大和复旦。 葛功明自此一炮而红,“葛孔明”的名号响彻全省教育界。 这样的“葛孔明”说自己要拿潮长长牛津和剑桥的offer去充门面,潮长长心里其实是相信的。 绩优生不管考了多少分,都会被认为是前面十年的基础教育做得好,让葛功明捡了漏。 只有潮长长这种从小带起的,所有人都说是被他教坏了的学生出了成绩,才能让葛功明扬眉吐气。 潮长长能够理解葛功明今天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也知道葛功明差点把桌子拍裂的那一掌不是针对自己。 但理不理解、知不知道又能怎样? 如果前方有光亮,哪怕只有那么一丝一毫,潮长长也不会放弃。 可惜,前方有的,只是像黑洞一样的无尽深渊。 过去的生活,已然不属于他,未来的生活…… 呵,未来。 多么奢侈的字眼。 一个老赖,也配谈未来? “这个退学申请,你就先放葛妈这儿。你先回去冷静一下,葛妈也想想办法,好不好?” 潮长长想说不好,他家的问题,不是回去冷静一下或者一百下能够解决的。 葛功明不了解潮长长成长的世界,潮长长也没有想让他理解。 潮长长还有很多话想要和葛功明说,最后说出口的话,就只剩下他自己根本就不会相信的一个字:“好。” 就让葛妈继续心怀不切实际的希望吧。 就让他潇潇洒洒地转身离开,不再回来。 没理由自己遭遇变故,就要让所有人都跟着一起丧。 潮长长没有和任何一个同学告别,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从十一年半前入学开始,首富家的潮长长就是yc国际学校的中心。 时隔十一年半,首负家的潮长长,不希望在离开的时候也成为中心。 来学校找葛妈退学,是潮长长给自己的仪式,他是来切断和过去的最后一丝联系的。 过去和未来的这个分水岭,需要有点仪式感。 葛功明是不是签字,都不影响这个仪式的完成。 从办公楼拾级而下,抬头望天。 一朵朵白云,宣告着这座城市让人艳羡的空气指数。 一轮高悬的艳阳,无差别地照亮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却唯独忘了驱散潮长长头顶的那片乌云。 潮长长对身边的整个世界,都有意见。 他的整个世界都已经崩塌了。 太阳,凭什么还高高挂在天上? 他为什么要在家里出事之前一个月成年了? 晚一个月不行吗? 老爸为什么没有在破产之前携款潜逃? 哪怕只是把他和妈妈先送出去也行。 这想法自私吗? 当然。 可是,他能怎么办? 他一个葛妈嘴里的小孩子。 当一切无法挽回的时候,老爸从自家办公楼的22楼一跃而下,先是碰到了12楼外立面的泡沫标语,后又砸在了足有五层楼高的树冠上。 树枝穿胸而过,没有一根完好的肋骨,脏器伤了五六个,却无比“幸运”地没有生命危险。 除了“幸运”的老爸,还有接受不了打击,左手接右手,连着割了两次腕的妈妈。 一夜之间,潮长长从首富家唯一的继承人,沦为首负家唯一不寻死的人。 可是,他能怎么办? 他一个刚刚成年就成了老赖的人。 “潮……潮,你等我一下。”潮长长才刚刚走到操场,水淼淼的声音,就从他的背后传来。 这下好了,还没走到yc国际的大门,就又来了一个让潮长长潇洒不起来的人——水淼淼。 让潮长长义无反顾地放弃了act,推迟了上大学时间的女同学。 水淼淼是yc国际接收插班生的最后一年进的学校,从初中开始,就是潮长长的同学,是众多仰慕潮主席的女生之一。 肤白貌美大长腿,说话软软糯糯的,有事没事就在潮长长的面前刷存在感。 但因为一直都不同班,潮主席贵人事忙,压根就没有什么印象。 直到进了高中部,水淼淼替补当选学生会文艺部长,近水楼台,一举拿下。 水淼淼刚表了个白,潮长长就接受了,理由是——潮水潮水,天生一对。 “怎么了,七水,你这是要来送我呢?葛妈这么快就把我卖了啊。”潮长长当时答应的很随意,却做到了言听计从的宠溺。 自己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女朋友跟着难受,是肯定的。 家里破产之后的一个月,潮长长都没有和水淼淼联系,这会儿被叫住了,难免有些过意不去。 大概是过来的太急,水淼淼一个劲儿地喘气:“没,我是刚好看到你从葛主任办公室出来,就出来找你了。” 潮长长捋了捋水淼淼因为跑得太快,散落到肩膀上的一缕头发,“课上一半就跑出来送我,这么舍不得我呢?” 水淼淼扯了扯自己的衣角,想要开口又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 潮长长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等着,等水淼淼把气给喘匀了,不再有其他的动作,他一个老赖,动人女孩一根头发丝,都实属不应该,再有别的,就是不负责任。 潮长长没有想过要和同学告别,但如果这个人是水淼淼,理应要好好说个再见。 犹犹豫豫好一会儿,水淼淼最终还是开了口:“你入学的时候,应该是用的投资模式吧?” yc国际学校的学费有两种收取方式。 有和别的学校一样的普通模式,一年一年地交学费。 还有“鹤立鸡群”的投资模式,一次交十年的学费,每年念书都免费,学校会在你学生毕业离校的时候,把入学时交的十年学费一次性退还。 投资模式就相当于是拿每年的投资收益当成是学费。 潮长长入学的时候,投资模式是交一百万,现在水涨船高,想要“免费念书”需要家长一次性缴纳三百六十万。 水淼淼不说,潮长长都忘了自己退学,还会有笔“遗留财产”。 这个时候还能事事处处都为他着想的人,除了葛妈,大概也只剩下水淼淼了。 “确实是用的投资模式,谢谢你提醒我。”潮长长眼睛又酸了酸,没想到年少轻狂的自己,看人眼光倒真是不错。 这样的氛围,这样的场景,特别适合来个拥抱。 但潮长长忍住了。 这里还是学校。 就算不是,女朋友什么的,也是需要停留在过去的。 他一个老赖,没必要拉着人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跟着吃苦受累。 “就……我去年去你家玩,我爸不是去接我吗?……我们还没下楼那会儿……我爸听说第一高楼那个项目特别赚钱……就也入了一百万的股……我……爸爸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家再怎么样,肯定也不缺我们这一百万……”水淼淼支支吾吾的说了半天。 “……” 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潮长长从来没有听爸爸潮一流说起过这样的事情。 潮一流拿下第一高楼项目,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非要参一股的兄弟,就算不拿一个亿出来参股,至少也有个三五千万的,一百万这样的投资,潮首富是绝对不可能看得上的。 这要真的收了,就纯粹是给儿子喜欢的女生一个面子。 怪不得那天之后,向来只要儿子学习好,就什么都不管的潮一流,忽然语重心长的说什么,谈恋爱要找好看的,结婚要找门当户对的。 “就这事儿啊?”潮长长痞帅地笑了笑,“我知道了,回头我和葛妈说一声,反正我也走了,学校如果要退钱,我就让直接退给你,还有别的事吗?” “没……没了。”水淼淼摇了摇头。 呵呵,眼光。 呵呵,真是不错。 “你有没有银行卡号?”潮长长问了愣神中的水淼淼一句。 “有……有的。”水淼淼低着头,回答得有些没有底气,刚刚的那番话,她爸爸教了她很久,她也练习了很久,压根就没有想过潮长长会答应得这么干脆。 “有就行,”潮长长带着水淼淼转身又回了葛功明的办公室一趟,“葛妈,我退学了,当年投资款是不是会还给我?” “会的,会的,正常是毕业就会还给你的,你要是急用,我帮你想想办法,反正你们去国外念大学的,有的早一年,有的早一个学期,都有的,葛妈怎么连这个都没有想起来呢!”葛功明习惯性自责。 “不着急,如果可以退,你直接帮我把投资款退给水淼淼就好了,需要我签个换卡号的授权还是申明什么的吗?”既然下定决心要在今天告别过去,那就不能把今天的事情,留到明天。 看到潮长长去而复返,葛功明满心欢喜地以为潮长长,是被水淼淼劝回来,不打算退学了,结果却等来了一个把钱退给水淼淼。 “你这是要干嘛?”葛妈有点受打击。 “不干嘛,你可能不太了解老赖,这钱一旦到我的卡上,就会直接被划走填我家的那个无底洞。”潮长长痞痞地笑着给没见过老赖的葛妈科普了一下:“失信被执行人除了不能飞机高铁高消费,还不能有钱。在欠银行的钱还清之前,不管我赚多少钱,除了本市最低生活保障,都会直接被划走,你把钱打我卡上,就是去填无底洞,我得在七水那里过一手。” 潮长长没有说实话。 “这样的吗?那我知道了。”不明所以的葛功明给潮长长拿完纸笔,“你先写个申明,我看看具体怎么操作。” 安排好潮长长写申明,葛功明转身对着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水淼淼来了一句:“还是淼淼想的周到啊,长长没白为你放弃哈佛和耶鲁。” 水淼淼低头不说话,办公室的气氛有点诡异,反而是写完授权申明的潮长长开口解围:“我哪只眼睛看起来像是能上哈佛和耶鲁还不去的,我闭上还不行吗?” 葛功明是唯一一个知道潮长长为什么考完act还要考a-level的人。 潮长长把授权申明交给葛功明,转头问水淼淼:“现在能安心点去上课了吗?” 语气听起来有些宠溺,表情看不出一丝异样,痞帅的笑容一如既往。 水淼淼低着头回到了教室。 青春靓丽的背影,看得潮长长的心木木的,他竟然有点难过不起来。 和家里的那摊子事情相比,现在的这个,真的不算什么。 水淼淼能上一年36万的yc国际,说明她的家境不会差。 她的学费是一年一年交的,又说明不是特别不差钱的那种家庭。 那么多家银行,在争债权人顺序,水淼淼家如果真有投那一百万,要是放到破产清算里面排队,大概能排到下辈子去。 潮长长给眼下这个特别不正常的转让,找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把水淼淼的面子和票子都照顾到了。 他一个已经成年的大男人,没必要和一个17岁的小姑娘计较。 他一个已经成年的男生,没必要让自己喜欢过的女生为难。 收敛心神,潮长长又一次痞痞地笑得不把这个世界放在眼里。 他没空搭理这个世界,他要去接潮一流出院。 不知道要接去哪里,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生活。 第四章 首富首负 潮长长就读yc国际学校的这十一年半,他爸爸潮一流,一直都是学校所在城市上福布斯排行榜的人里面排名最靠前的。 虽然和全国首富甚至全省首富都有着很大的差距,但yc国际学校所在城市的首富宝座,怎么都是当仁不让的。 两个月前,潮长长都还是本市有名的太子爷,首富家唯一的继承人。 两个月前,潮长长在自己的成人礼上,收到了潮一流两年前预定的布加迪。 两个月前,潮长长成为代表中国青年去联合国青年代表大会上演讲。 不过这一切,都停留在两个月之前。 潮长长去联合国青年代表大会演讲回来的那一天,从新闻到热搜,整个城市都在为首富家有一个这么优秀的继承人而欢腾。 【非典型富二代潮长长】、【把儿子富养进联合国青年代表大会】……五花八门的新闻标题,无数的溢美之词,把潮长长夸到天上,连他自己看了都要怀疑是不是在说他的那一种。 也是这一天,潮长长家已经封顶的66层摩天大楼出了一个小小的安装事故。 一个工人在大楼顶部加装巨型旋转广告牌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潮长长家的这栋350米高的摩天大楼设计的时候,并没有出事的这个二十米高的旋转广告牌。 那时候整座城市还没有哪座大楼是超过三百米的。 一骑绝尘,毋庸置疑的第一高楼。 可就在潮长长家的摩天大楼即将封顶的时候,原本只能屈居第二的高楼,在296米的顶上,加装了一个六十多米的“电视塔”,强行超过了350米的第一高楼。 虽然,加个铁塔,并不能改变一栋楼的真实“身高”,但好好的第一高楼,还没开始卖,就被人抢了风头,多少还是会让人有些不爽。 潮一流做了太多年的首富的,被夸到天上去太多回,难免会飘飘然,觉得任何带二的字眼,都配不上他“一流”的名号。 对设计好的摩天大楼做一些“外增高”,尤其加装广告牌,或者铁架一类的,只增加“虚高”不改变大楼原本设计的操作,并算不得是一件多么稀罕的事情。 世界各地想要争第一高楼的摩天大楼,有很多都有过类似“常规操作”。 更何况潮一流最多只能算是被迫跟风,绝对不是原创。 被巨型广告牌砸到的那个工人,送医抢救后不治身亡。 调查结果显示,承接广告牌安装工作的工人明明发着高烧,却隐瞒不报坚持高空作业,责任主要在他自己。 工程出了问题,真要负责也是建筑和承包单位,但毕竟人是在第一高楼出的事。 潮首富在没有责任的情况下,还是答应了赔偿。 这本来只是一个小小的事故,潮一流在商场这么多年,比这大得多的危机处理了不知道多少个。 奈何广告牌安装事故爆发在首富家的继承人,先是收了布加迪,后又去了联合国青年代表大会,一连好几天全民热搜的节点上。 事故曝光之后,亿万吃瓜群众表示不能接受工人这样的一个事故鉴定。 没有责任为什么还要赔偿?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心虚,心虚就是做错事。 前一天怎么捧的潮长长一家的,后一天就怎么踩。 原本很容易压下去的小事故,直接升级成从地方到央媒,从纸媒到网络的全网爆点。 最后导致第一高楼整个项目被史无前例地严查了一遍。 因为一个压都压不下去的热搜,原本板上钉钉的预售证直接变成谁都啃不下来的一块铁板。 一座已经封顶的66层摩天大楼,只要预售证一拿,就是开发商躺着数钱做梦都会笑醒的时候。 没有预售证,这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再也没有比这更契合功败垂成这个成语的案例。 过去那么多的大风大浪,潮一流都轻轻松松地走过了。 唯独这一次,原本普普通通的一个小危机,却发展到了潮一流倾尽所有,都没办法挽回的地步。 潮一流并非做地产起家,他花二十亿接手摩天大楼底下的那块地,纯属仗义的接盘侠。 在潮一流接手之前,那个地方就是市中心最著名的烂尾楼,烂了没有二十年也有十年。 那块地,是历史遗留问题。 一九九八年,邮政和电信分家的时候,划拨给了邮政。 分家之前设计的是邮电第一高楼。 分家之后,邮政并没有足够的钱,在那块地上建第一高楼,只建了一栋八层的裙楼就不动了。 好好的第一高楼,一度沦为邮政运输的停车场。 邮政想要出手这块地,但因为要拆除已经建的裙楼和各种各样复杂的历史遗留问题,并没有大型房企愿意接手,小型的又没有实力。 从未涉足过地产的潮首富在一片叫好声中,给邮政排忧解难,让本市最中心的位置,少了一栋烂尾楼。 整整二十个亿,除了有几个非要跟着分一杯羹的好兄弟之外,绝大部分都是潮一流的自由资金,这和大部分房企从买地开始,就主要靠银行贷款房企,有着本质上的差距。 因为烂尾了太多年,原本第一高楼的设计,已经完全跟不上时代的发展。 潮一流接手之后,没有续用原来的方案,直接把已经建好的裙楼给拆了重新找了顶级建筑师事务所合作,并且办齐了所有的手续。 第一高楼所在的位置,是市中心的最后一块宝地。 有各种历史遗留问题的时候是一回事,手续齐全了之后,就又是另外一回事。 好几家大开发商开始找潮一流谈合作开发,更多的是让潮一流这个地产门外汉直接开个价,把整个项目给转让了。 潮一流没有开发摩天大楼的经验,原本是想着缓一缓,搞清楚最佳合作方式。 首富要建66层摩天大楼的消息一出,本地银行就一家家地追在潮一流的屁股后面,哭着喊着要放贷,各个都有三寸不烂之舌。 “做房地产开发的哪有嫌贷款多的?” “全国排的上号的那些个开发商,哪个不是贷款几千上万亿的?” “你就贷这么一点点,连土地价格都不到,肯定不会有风险。” “没必要找人合作,白白被分走一杯羹,需要多少钱,我们给你放贷。” 劝的人多了,潮首富自己也觉得没必要再拉人入伙。 潮一流松口仅仅三天,以土地为抵押,四家银行,给潮一流联合放贷的14个亿,就到位了。 一个个都害怕放贷晚了,潮首富就收别家的贷款了。 有了本地首富的加持,项目自启动以来,一直顺风顺水,还比计划提前了四个月封顶。 谁都没有想过,这么顺风顺水的一个项目,最后的预售证会死活都办不下来。 买地的二十个亿,是潮一流做了这么多年首富积攒下来的所有可调配资金。 预售证办不下来,银行又是第一个闻风而动,一家一家急着收回贷款。 潮一流为了不让资金链断裂,就把自己的私人资产,包括潮长长的私人资产都给抵押了。 潮一流的情况和那些在别的地方亏了钱的,从买地开始钱都是银行的房开不一样。 最差的情况,按照原来银行要给他放贷的时候的那些个行长的说法,不管这栋楼值多少钱,只要把底下的那块地卖了,他也有的是转圜余地。 他花二十个亿买的地,过了这么多年,升值了不知凡几,他就算贱卖也不止二十亿。 潮一流就是本着这样的信念,最后连一家人的巨额保险都退了应急。 银行给潮首富放贷的时候,把土地的价值和烂尾楼的价值给说成了一锅乱炖。 以至于潮首富在破产之前的半个月,都还没太理清楚一块好地和一栋摩天烂尾楼之间的差别。 第一高楼底下的那块地,绝对是市中心独一无二的好位置。 因为不同的原因连着烂了两次尾,任谁见了,都会觉得风水不好。 烂尾楼只有八层的时候,还可以买来拆了卖地。 一栋已经封顶的66层的摩天大楼,那绝对不是说拆就拆的。 潮一流直到破产的那一天都无法理解,分分钟都有人要抢的一块好地,加盖了一栋完整的摩天大楼之后,为什么就成了没人敢要的烫手山芋。 如果不是有绝对的信心。 潮一流不会在潮长长去参见联合国青年代表大会之前的一天,把儿子的名字和儿子的布加迪,加到银行贷款担保人和抵押财产的名单上去。 如果不是有绝对的信心。 潮一流不会让潮长长演讲完就赶紧回来,更不会刻意让潮长长从成年礼的热搜无缝衔接到联合国青年代表的热搜。 如果不是有绝对的信心。 潮一流不会把潮长长的名字,和首富唯一的接班人紧紧捆绑在一起。 如果不是有绝对的信心。 潮一流不会连全家人的保险都退掉了,就这么孤注一掷。 如果不是潮一流信誓旦旦地保证只是遇到了一个小小的危机,一家人至少还有巨额的保险,可以安然度过后首富时代。 地要是能卖,潮一流最多就是跌落首富的宝座,仍然会是当地数得上名号的富豪。 谁接手谁烂尾风水差到让整个地产界闻风丧胆的第一高楼转让不出去,就得用其他抵押资产抵债。 就在两天前,当地法院还司法拍卖了潮一流名下的两栋豪宅。 个亿,个亿,都是普通人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司法拍卖的是潮一流的房子,拍卖所得的钱却和潮长长一家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法院要根据债权人的债权先后顺序把钱给债权人。 拍卖所得如果足够支付潮首富——前首富欠银行的钱,事情也就到此结束了。 遗憾的是,两栋别墅的拍卖,并不能解决潮家的问题。 亿的巨款,哪里填得上欠银行的十几个亿的窟窿。 后面还有一堆排着队的债权人。 一个广告牌安装事故,就这么压垮了一个几十亿的项目。 从家里宣告破产,到潮长长找葛功明退学的这一个月的时间,潮家一直都没有从本地的新闻首页上下来。 一个月的时间。 生命中无比短暂的三十天。 从天堂到地狱,竟然只需要短短的720个小时。 那些曾经把潮长长捧上天的人,现在都恨不得他下地狱。 捧的时候就没有人问过潮长长愿不愿意,踩的时候更加没有。 第五章 晨鸡报晓 山村的清晨,连公鸡都学会了骗人。 晨鸡报晓,公鸡的职责是司晨。 潮长长活了十八岁,才第一次知道那些在山野满地跑的公鸡,半夜两三点就开始喔喔喔地叫唤个不停。 “晨”和“晓”,这一头一尾的两个字,都是在强调清晨和天亮。 午夜两点半,不知道谁家的公鸡,非常不负责任地开始练声,完全没有司晨的自觉和报晓的时间观念。 也就一个月的时间,潮长长就习惯了大自然馈赠的公鸡闹铃。 从低矮地有点像地铺的床上起来,潮长长两步就走到了潮一流的床边,“爸,你要不要起来上厕所?” 一个月前,潮长长接潮一流出院,来到了这个几十户人家的偏远山村。 这里是潮长长的爷爷出生的地方。 潮爸爸出生在县城,潮长长出生在都市。 要说这里是潮长长的老家,他总共也就来过一次。 平时过年回趟老家,回的也是潮爷爷在县城的、修得像宫殿一样的“老家”。 潮长长六岁那一年,爷爷去世,老人家最后说希望落叶归根,和去世多年的妻子合葬在相知相识的地方。 潮爷爷去世的那一次,是潮长长人生的第一次山村之行,什么都新鲜。 那时候山路崎岖不平,天气不好还下着雨,一个没有收住,潮长长就摔了个手腕骨折连带着眉毛底下留了细长的一道疤。 潮一流每年清明都会回来祭拜父亲,但潮长长的妈妈赢曼而坚决不同意再带潮长长来。 就算潮一流在潮爷爷去世之后成了首富。 就算潮一流修了一条笔直的公路直通山村。 就算潮一流在山村里修了很大的一座祠堂。 再往后,潮长长就成了小学生,把实验小学和家里阿姨家教都折腾了一通之后,开始了在yc国际的寄宿生活。 赢曼而出生书香门第,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从来也没有受过什么苦,她作为潮一流的媳妇,不可能不来祭拜公公,但她实在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受这份苦。 要说娇生惯养,潮长长虽然是个儿子,但绝对养得比赢曼而小时候还要更加娇惯。 潮长长家没有红脸和白脸,妈妈拼命地溺爱他,爸爸拼命地富养他。 潮长长绝对是个从来都没有经历过风雨的大少爷。 潮一流并非什么为富不仁的商人,也不是没有朋友的恶人。 第一高楼项目出事之后,还是有很多人都在帮他。 如果潮一流只是捅了个千八百万的窟窿,他的朋友们说不定还能联手帮他一帮。 只不过潮一流身上的无底洞太深,没有人能够直接把他从泥底拉起来。 但付个医药费,给他个地方住什么的,并不是问题。 如果不是这样,孤注一掷,连全家人的保险都退掉了的潮一流,也不能在医院的单人病房,一住就是一个月。 愿意帮助潮一流的,除了商场上的朋友,还有和潮长长一起接他出院的卢境硕。 全国散打冠军出生,做了潮一流十二年的保镖和司机。 卢境硕跟着潮一流的这十二年,名义上是保镖和司机,实际上早就成了小兄弟。 十二年的时间,卢境硕在市中心买了两套房,娶了娇妻陈芸茹,还生了两个儿子。 ………………………… 一个月前。 潮一流出院的这一天。 卢境硕和潮长长一人一边,把潮一流扶上了病床边的轮椅。 潮一流的身体,在住院一个月后,达到了出院的标准,但离全好,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潮一流虽然捡回一条命,当时伤得可不是一般的重。 医生同意潮一流出院,卢境硕早早地收拾好了一套房子给他住:“老大,江鹭道那套房子,我已经让芸茹收拾好了,你和嫂子看看还缺什么,我回头让芸茹去置办。” 卢境硕对潮一流的称呼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不管是潮总,潮老板还是潮首富,在卢境硕看来,都没有这一声老大来的贴切。 潮一流有点困难地在轮椅上坐好,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解了下病床的不适开口说话:“帮我谢谢芸茹啊,还是再麻烦你一趟,送我回老家。” 潮一流没有去卢境硕给他准备的地方住。 “老大,那……”卢境硕欲言又止,这会儿根本就不是说这样的事情好时机,但卢境硕又不得不说,最后心一横开了口,“老爷子那房子,过两天也要拍卖了……” 县城的房子和大城市没法比,但司法拍卖个千八百万出来,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再怎么说也是像“宫殿”一样的房子,不是普通的县城小屋。 “我知道,已经转到我名下的房产,哪还有不被拍卖的?”潮一流并非不清楚情况,很是平静地和卢境硕解释,“我没有要回那边,我要回清明节的那个老家。” 山村的房子,现在需要有农村户口才能重建,潮一流打从出生开始,就是城市户口。 “祖屋”的手续太麻烦,潮一流就没过户也没重建,现在都还在已故潮爷爷的名下。 年久失修,不值几个钱,拍卖也不会有人要的那种。 卢境硕自是不答应,他把潮一流当自己一辈子的大哥,从来也没有觉得自己是给潮一流打工的。 卢境硕蹲了下来,把自己降到和轮椅一样的高度,“那地方十几年没人住了,老大你现在这样,回去怎么住?” 潮一流拍了拍卢境硕的肩膀,还是坚持自己决定:“哪有十几年没人住,每年清明回去一趟,几家邻居不都有帮忙收拾一下?” 十二年前,潮爷爷去世的时候,“祖屋”绝对是危房,摇摇欲坠,因为老爷子在生命的尽头才说要落叶归根,潮一流一口气派了几十个工人,去修缮了那两间危房。 修缮过后的那两间祖屋,尽管不再风雨飘摇,过了这么多年没人住,也一样是极度不宜居。 卢境硕还想说点什么,被潮一流直接抢了先,“我这一身碎骨头,起码还要修养几个月,山村的天气好,适合我修养,在城市里憋的慌,你就别劝了,送我回去一趟。”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一种,奇怪的、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人。 潮首负连跳楼都不怕,就是不想寄人篱下。 赢曼而出生本来就比潮一流好很多,再加上生性清高,比潮爸爸更没办法接受朋友圈那些怜悯的目光,非常难得地没有抗拒回到那个她原本一年最多硬着头皮去一次的山村。 ………………………… “爸爸不想上厕所,这都出院一个月了,真要上厕所,爸爸自己去就行了。”潮一流拍了拍潮长长已经伸到他后背要扶他起来的手:“你别一天天地在这儿守着,都没好好睡个觉。” 潮长长拿了潮一流床头的空杯子,“我睡眠好着呢,我去给你倒杯水去。” 潮爷爷的祖屋有两间房。 赢曼而单独住着一间,潮长长一直守在潮一流的身边照顾。 看着儿子在半夜两三点还在为自己忙碌的单薄身影,潮一流的心里百感交集。 他有点不认识现在的潮长长,原来就不胖,现在又瘦了好大一圈。 潮一流微微有些颤抖地接过潮长长倒给他的一杯温水,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潮长长。 明明是当温室里面最名贵的植物养大的,却顽强地像一颗野草。 “长长啊,爸爸对不起你啊。”潮一流顺势拉住了潮长长的手。 这是摩天大楼出事之后,潮一流第一次向自己的儿子表达歉意。 潮长长给潮一流的背后垫了一个枕头,“你是我老爸,父子之间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潮一流摸了摸潮长长的手背,声音有点沙哑的感叹:“爸爸就是忽然想和你说一声。” “德性!我收你布加迪的时候也没和你说谢谢,你和我说什么对不起?”潮长长摆出一副半点都不领情的架势。 “爸爸真没想过,你会是家里第一个接受现实的。” 一个月的时间,潮一流对自己的儿子,有了很多不一样的认识。 他之前认识的那个儿子,花钱如流水就算了,还带着一身的洁癖和一连串超乎寻常的生活标准。 “接受什么现实啊?没看我这明明是在城市被惯坏了的小少爷,来这幽静的山村参加个变形记吗?”潮长长笑着接过潮一流喝过的水杯,放回床头之后才又开口,“我们年轻人的适应能力,哪是你这种老人家能比的?” 潮长长的笑容还是和以前一样,痞痞的,帅帅的。 家庭环境的巨变,仿佛真的没有对他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 “是不能比。”潮一流有些心疼自己的儿子,伸手揉了揉潮长长的眼眶,“爸爸刚从医院出来那会儿,生活确实是有点不方便,现在完全可以自理的,你这一天天的在这里守着,眼眶都黑了。” 父子之间,很难得有这么外露的感情。 “这你就不懂了吧,熊猫眼多珍贵?现在流行烟熏妆知道吗?你没见男明星都好多画烟熏妆的吗?哪个有我这么浑然天成的?”潮长长动作熟练地扶潮一流躺下。 “都说男孩不能富养,还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潮一流也跟着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的心情看起来好一点,“我看那些古人真是没脑子。” 半夜两三点,大概是每一个心里藏着事情的人,最脆弱的时候。 “古人怎么就没脑子了,这不你还没有久病吗?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看一百天之后,我还理不理你,你再来博古通今。”潮长长还用和家里没出事时候一样的语气和潮一流打趣。 “一百天之后,我还是你老子!”潮一流原本有些低落的心情,不知不觉就被感染了。 “哎哟诶,谢谢提醒,我可真是太难了。”潮长长的嘴上说着难,脸上却笑得灿烂,“小子和老子商量件事情行不?” “什么事儿,说!”潮一流也回答得和没出事的时候一样豪气干云。 “老子下次给小子送生日礼物的时候,能不能认真考虑一下实际状况?在儿子十八岁生日当天,送个布加迪,你这简直就是诛心!” 潮一流没想过潮长长会在这个时候提成人礼:“怎么了?不喜欢?” “我这刚满十八第一天,驾照都还没有来得及拿,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根本就没有机会上手。”潮长长给潮一流拉好了被角,才接着吐苦水:“你晚个一年半载,等我拿了驾照再送,我一拿到就能直接上手过个瘾,回头被收走,就可以和那些人说,这是本少爷玩剩下不要的。” 潮长长猛地抓了抓头发,懊恼之情溢于言表,“现在想想,可真是有点亏,我当时还不如在院子里面开两圈给撞废了,你说是不是?全世界都知道那是我的成人礼,我竟然一下都没有碰过!” 潮一流被潮长长抓耳挠腮的样子给逗笑了,“那下次爸爸给你送生日大礼之前,先问问你要什么,可还行?” “行,怎么不行?这可是你说的啊,我可是真的会等着的啊!” 潮长长一点都不顾忌在现在这种状况下找潮一流要未来的生日大礼。 潮长长不怕别的,就怕潮一流对未来的生活失去了信心。 他人生最灰暗的一天,是一边在医院守着割腕的赢曼而,一边从突发新闻里面看到潮一流跳楼的消息。 二十二楼,就这么一跃而下。 那是多大的绝望和多大的勇气? 还好上天又给了潮长长一次机会,让他能够陪着爸爸妈妈,走出人生的绝望。 从潮一流跳楼的那一天开始算,潮长长已经没日没夜地守了他两个月了。 中间除了去yc国际找葛功明退学,一步都没有离开过。 潮长长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也不知道他自己心里面到底想的是什么,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想。 如果不是潮一流忽然抓着他的手背不放,潮长长甚至压根就没有发现自己瘦了。 第六章 救命稻草 山里人的淳朴,是潮长长先前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 潮一流“走投无路”,逃回山村休养的这一个月,村里人还和以前每年清明见到他的时候一样热情。 有过之而无不及。 过去的十二年,这个只有二三十户人家的小山村,一共出了三个大学生,去的都还是挺不错的学校,不出意外的话,今年还会有两个。 这比潮爷爷落叶归根前,打从有高考开始算,村里出的大学生加起来还要多。 山村的人,把这件事情,归功于他们村出了个“流子”。 这里人的“爱称”有点奇怪,喜欢在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后面加个子。 要是没有“流子”给修了路,村里的孩子每天上学来回要走二十公里的上路。 要是没有“流子”给修了希望小学,就算每天走二十公里山路,也没有正儿八经的学校和老师。 潮一流虽然出院了,仍然需要卧床休息。 村里人一个赛一个的热情,挨家挨户轮流做了饭送过来。 平时过年才会拿出来的肉,都和不要钱似的放。 还有各种以形补形的大骨汤猪蹄什么的。 中国基础网络发展傲视全球,并不存在什么偏远山村没看新闻,不知道潮一流已经不是什么首富这样的事情。 但村里人的感谢,是实实在在的,就像每次送饭,都会把饭压得比年糕还要实在。 潮长长一开始也不明白,潮一流为什么不愿意住卢境硕的房子,这么大老远地,重伤未愈,还要往山上跑。 想想水淼淼“送”他离校时的场景,再看看村里人这一天天的,变着花样往这个一贫如洗的家里送饭。 没有一个人,脸上挂着一丝一毫的勉强。 村里人自发排了个班,一日三餐,哪一天,哪一顿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有比较近的几户人家,早饭做好了,就想着过来问问潮长长一家吃了没。 每到这时候,安排到那天来送饭的那一户,就会和在公司被抢了订单一样:“这都十几年了,好不容易有机会给流子做顿早餐,你没事儿在这添什么乱。” 村里人不是不知道,潮一流从首富变成了首负才来的这个山村,但不管外面的世界怎么变,潮一流回来了,就还是改变全村人命运的那个“流子”。 潮长长惊叹于这里家家户户的热情,更惊叹于他们的记性。 他之前就来过一次,十二年前,六岁。一共也没有待几天。 可就是这么短暂的曾经,几乎每一户来送饭的邻居,都能讲出点“长子”小时候的故事。 村口娟家婶子说:“我们长子现在都这么大了,上会见还是个小不点。” 村尾荣家婶子说:“长子小时候长得可水灵了,比我们村里的女孩子都细皮嫩肉的。” …… 除了“肠子”比“流子”还要更加难以让人接受一点,其他的每一个字,都像冬天里的暖阳。 这一刻,潮长长好像明白了爸爸为什么要来这里。 村里几十户人家,有一半都姓潮。 半坡的力家婶子来送饭,见到潮长长的第一句,比先前的婶子们有了更多的特色:“长子上回在我们这儿摔了一跤,力子当时就在你边上,竟然拉都没有拉你一下,被他爸吊着打了三天。” 力子,潮大力,潮长长六岁的时候,潮大力才五岁,潮长长自己不习惯走山路给摔了,竟然都能怪到五岁的潮大力的身上。 力家婶子还说,从那以后的很多年,潮大力只要一惹他爸不高兴,他爸就拿这个理由抽他。 村里人对潮长长一家的维护,根本就不问逻辑,问就是【我乐意】。 潮长长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在十二年前摔的那一跤,会给一个比他小一岁的小男孩,造成“童年的阴霾”。 更夸张的是,那个在他的“阴霾下长大”的男孩,竟然把当年亲眼见证的那一摔,当成是自己和改变这个山村命运的一家人的缘分。 一听说潮长长来了小山村,就立马不顾一切的“飞奔”了回来。 潮大力在镇上念高中,成绩还不错,是这个山村今年可能会出的两个大学生中的一个。 在没有“流子”之前,村里的小孩,上小学要走十公里的山路,来回二十公里,上初中要走来回三十公里。 初中毕业如果还要去镇上念高中,那整个一个艰难险阻。 艰难到一个学期最多回来一次。 潮一流带着老爷子落叶归根之后,村里通了路,通了车,家家户户的生活水平都提高了。 现在在镇上上高中的孩子,只要自己愿意,周末回来住一天,都不是问题。 潮长长一家回到山村的第一个周六,力子就从镇上高中回来了,一口一个“肠子哥”,叫得潮长长肝颤。 潮长长让他换个称呼,潮大力想了半天,把“肠子”换成了“二长”。 开口闭口的“二长哥”叫得潮长长不仅肝颤,连心肝脾肺肾全都跟着一起颤了。 潮长长不太喜欢二长这个称呼,除了最后“送别”的那一次,水淼淼就是这么叫他的。 七水,二长,连笔画都一样的情侣外号。 …… “我不是和你说了我不叫二长吗?我的名字念chángzhǎng,潮chángzhǎng,谐音和通假,”潮长长以前不太会解释自己的名字怎么念,如果不是二长现在听起来有点扎心,他肯定也懒得和潮大力解释,“这个名字源自南宋诗人王十朋的一副对联,第一个长通常,第二个长通涨。潮长长,是潮水常常会涨上来的意思。” “知道了,二长哥。”潮大力一个劲地点头。 潮大力管【虚心答应坚决不改】叫知道,潮长长也只能无奈地接受了。 就这样吧。 或许。 多叫几次,也就脱敏了。 潮长长想着,潮大力现在念高三,忙着备战高考,周末回来的机会,怎么都不可能会很多。 哪知道从那之后的每个礼拜六中午,潮长长都会听到从半山坡就开始飘过来的,空旷中带着回响的,一声又一声的“二长哥。” 已经就称谓的问题和潮大力解释过两次了,潮长长一点都不想再解释第三次,直接换了个更有意义的话题,“你不在学校好好准备高考,这一天天的往山里跑,这是嫌自己分太高?” 偏远的山村能出个大学生不容易。 潮长长退学,是因为他是个没有希望的老赖。 越是这样,越见不得有希望的人,随随便便就放弃。 他以前可不这样。 “二长哥,我这次回来,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要请你帮忙。”潮大力一过来就拉着潮长长的手腕,甩都甩不掉的那种。 潮大力第一回见潮长长就有点想找他帮忙了,就是那时候两人不太熟,潮大力也没有到必须要讲的时候。 “说来听听,看看我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能帮你什么忙。”潮长长这是在自嘲,来了这个山村,一直都在接受帮助,还没有帮过什么忙。 “我想要和娟子表白,你是城里来的,你肯定有经验知道怎么表白。”潮大力不知道哪来的假消息。 “……” 潮长长的心里飘过一连串的省略号,城里来的和知道怎么表白之间有必然的联系? 他长这么大,表白的场景确实出现过很多次,但都是被表白的经验,还从来没有主动去追过谁。 潮长长没说话也挡不住潮大力无穷无尽的表达欲:“娟子你知道吧,就是村口娟婶子的女儿,潮世娟。长得可漂亮了,学习也好。” 村里人用家里第一个小孩的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来称呼他们的妈妈。 “你同学?”潮长长对村子里这家那家都有什么人,基本没有什么概念,他认识的最多的就是轮流来给他们家送饭的“婶子”,和在希望小学上学,每天都会回来的小学生。 潮长长对潮世娟这个名字有印象,大概是哪个婶子和他说,今天村里很有可能会一下出两个大学生,潮大力和潮世娟。 “人女孩子都要高考了,你这个时候捣什么乱?”潮长长有点无语地看了潮大力一眼,非常冷漠地拒绝提供任何帮助,“忍着。” 想到年少轻狂的自己,眉毛都不眨一下就放弃了哈佛和耶鲁,潮长长心里一口气怎么都下不来。 他一直都是浪漫主义的,放到以前,他肯定一秒都不带想地怂恿潮大力去表白。 人生最初的十八年,潮长长都不知道什么叫现实主义,更没有想过自己会“教育”情窦初开的小男生,就算喜欢也要忍着。 “娟子要是高考,我肯定不捣乱啊。她这不是不想考了嘛。”潮大力郁闷地拔掉了一大把无辜的野草,“娟子还有两个弟弟,成绩也还可以。她妈妈的意思,是让她高中毕业就出去打工。我怕娟子就这么答应了。” “重男轻女?”潮长长有一点点吃惊,但更多的还是不明就里。 娟婶子可以对他们这落难的一家掏心掏肺,为什么不能让自己的女儿上大学? “我们农村还不都是这样,娟子家已经算好的了,隔壁村有的连高中都不让女孩子上。” “你说的这些,我有点爱莫能助。”潮长长几时面对过这样的问题,他有点诧异地问,“是什么让你觉得我能改变这儿的风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潮大力有点着急,没什么逻辑地说了一堆: “二长哥,我原本是想着高考完和娟子表白的。”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知道她一直都拿我当兄弟,我怕被拒绝连兄弟都没有的做。” “现在吧,我要是不说,她可能真的就去打工了。” “小学和初中,都是她帮我做作业,她成绩都比我好,她多可惜。” “我也没有说看不起打工的意思,就是吧,如果我表白成功了,她就算不念大学,至少也可以去我念书的城市打工,这样我们就还能在一起,你说是不是?” “我想试一试,她愿意和我一起考大学,就最好,她不愿意,至少也是一个城市。” “我什么都不怕,我就怕最后连朋友都没有得做了,也不知道娟子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想了快一个月,我快想破脑袋了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二长哥,你城里来的,你办法肯定多。” 潮大力用纯真中带着期盼、殷切中带着希望的眼神,无比虔诚地等待着潮长长成为他的指路明灯。 潮大力对城里大概是有什么误解。 对潮长长更是一点都不了解。 潮长长看着潮大力眼底并不比自己好很多的黑眼圈。 也真难为了力婶子,觉得她儿子都是念书给累的。 很明显,潮大力是把他这个从城里来的纨绔子弟,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潮大力眼神里的炙热,和信念里的盲目崇拜,让之前从潮长长心里飘过的那一长串省略号,有了无限延展的趋势。 明明应该拒绝,明明应该告诉潮大力,他找错稻草了,话到嘴边,潮长长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沉默半晌,潮长长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你从学校回来带纸和笔了吗?” “带了,带了。我都没回家,就直接来你这儿了。”潮大力着急忙慌地从书包里面拿了纸和笔出来,递给潮长长,如释重负地吼了一声,“二长哥,给!” 潮长长从潮大力的笔记本上,撕了一张纸下来,用像外国古典名著电影里面手写情书才会用的那种好看得不像是手写的英文字体,在上面写了很简单的一句英文: 【doyouwanttohaveadatewithme?】 潮长长把纸条递给潮大力:“这句话看得懂吗?” “看得懂,这都是初一就学过的单词。”潮大力接过字条。 “那date知道什么意思吗?” “知道,日期。”潮大力表示毫无压力。 “还有呢?”潮长长很难得有这么循循善诱的说话方式。 “还有……date……除了日期还有约会!二长哥,这么直接问要不要和我约会,要是没成最后不还是连朋友都没有的做吗?这怎么可能保证万无一失?!”潮大力反应过来,被吓了一跳。 “你光一张纸条当然不行,你给纸条装个信封,再在里面放两颗枣。这样就行了。” “怎么就行了?”潮大力要找的是稻草,不是神棍。 “你喜欢的娟子要是也喜欢你呢,那就皆大欢喜,你们一起上大学,或者去同一个城市。” “那她要是不喜欢呢?” “你就和她说,让她不要误会,你就是要请她吃个枣。”潮长长非常随意地给出了最终的解决方案。 “这怎么行!这不是瞎胡闹吗?”潮大力相当的失望,还没有抓就断了的稻草,要怎么救命? “这怎么不行?你拿本辞典查一查,枣的英文也是date,和日期、约会都是一样的。你表白信里面装着俩枣,doyouwanttohaveadatewithme,不就是问她要不要和你一起吃颗枣吗?还能是什么意思?”潮·救命稻草·长长是认真尽力了的,行不行也只能是这样了。 “这样啊!”刚刚还在人生低谷的潮大力,整个一个激动到不行,“这样的话……娟子要答应,枣子就是甜甜蜜蜜,她要不答应,枣子就是枣子。二长哥!我老师要这么教英文,我保证年年拿第一!” “你现在拿第一也不晚,祝你表白顺利。”潮长长在国际学校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用这么另类的方式学以致用。 “一定,一定,回头成了请你吃date。” “我和你一起date……这个画面我不敢想,还是算了吧……” 潮长长拒绝的话没有说完,潮大力就一溜烟地跑了。 潮长长从来没有这么努力地给哪个即将高考的学生做过心理咨询,也从来都没有发现,自己竟然是一个这么容易心软的人。 是他有隐藏属性,还是这个山村有什么魔力? 第七章 录取通知 把毕生的表白功力传授给潮大力之后,潮长长拍了拍在杂草堆中沾染的泥土,像个在山村长大的野孩子似的,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一点都不顾及形象地往祖屋后门走去。 只要没有下雨,潮长长就会在潮一流睡午觉的时候,到这个离后门差不多有十五米的杂草堆这边放风。 他没来由地喜欢这堆在阳光下疯狂生长的杂草,那么自由,那么有生命力。 也就十几分钟的放风,就能让潮长长充满一整天的生活动力。 今天,和过去一个月的每一个晴天,并没有什么不同。 直到潮长长进门。 看到狭小的前厅。 站了一个人。 潮长长下意识地吐掉了叼在嘴里的狗尾巴草,“葛妈,你怎么来了?” 生活老师出生的葛功明最见不得的,就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孩”有不良生活习惯。 潮长长以前从来不管这些。 他属于葛功明越管,就越要对着干的。 要不然也不会有脚架教务主任办公桌的习惯。 今天是破天荒头一次,一见葛功明,就迅速站直,摒弃了刚刚行程的不良习惯。 意外的。高兴的。 潮长长第一次在没对葛功明的时候,有些不知所措。 葛功明给了手有点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潮长长一个拥抱。 很短暂,也很温暖。 松开之后,葛功明才开口:“老师找到学生家里,当然是来家访的。” “家访?”潮长长有点留恋这个亦师亦友的拥抱,但他还是用最快的速度,隐藏了自己所有的情绪,“你这跨越六百公里还没有机场的家访,是不是访得有那么一点远。” “我葛功明的学生,就算跑火星上定居了,该家访的时候,我还是要访的。”葛功明这话,说的很是有些大侠的风范。 “厉害了,我的葛妈。”潮长长笑了笑,他想要让这个笑容和以前一样的痞帅,但是他没有做到,再怎么努力,嘴角也上扬不了。 强挤笑容,挤得有点想要崩溃。 果然还欠缺点真正成年人的火候吗? 表情不到位,原本想要轻描淡写地带过在这个山村遇到故人的感慨,竟是怎么也隐藏不起来。 潮长长没办法调动自己低落的情绪,最后只能咬牙忍住想哭的冲动,“我还以为,能让葛妈天涯海角攀山越岭来家访的,就只有我一个,原来也不过是其中一个啊。” 如果不是不把这个世界放在眼里已经习惯了,潮长长这会儿,可能真的又关不住自己的眼泪开关了。 十八岁的少年很是有些讶异,葛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泪腺的催化剂的? 明明他现在一切都很好,有吃有喝,爸爸的身体逐渐康复,妈妈的情绪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生活明明就向着美好和光明的方向在发展,怎么来了一个葛功明,之前这一个月的心灵宁静和内心平和,就这么被打破了。 退学那会儿,在葛功明的办公室情绪崩溃,已经把从八岁积攒到十八岁的脸面都丢尽了,潮长长不允许自己像个小姑娘似的,一天天的,没事就在那儿梨花带雨。 “刚刚那个学生是特指,【我葛功明的学生】特指潮长长,其他的人,别说离开地球,就是离开市区,你看我会不会去看一眼。”葛功明拍了拍潮长长不知道有没有残留几根杂草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下,“瘦得都快成竹竿了。” “葛妈,你这么对着一个男学生表白合适吗?万一一个不小心,爱上你,怎么办?”潮长长习惯了和葛功明没大没小地开玩笑。 “好办啊!爱上我就跟我回去。我每一个课间,都去教室找你。”葛功明也一样的习惯。 “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潮长长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又把话题给扯了回去,“你见过八块腹肌的竹竿吗?我这叫没有一丝赘肉。” “我和你说认真的,你什么时候回去?”葛功明切换话题的速度,一点都不比潮长长慢。 向来反应灵敏的潮长长接不下去话了。 “葛妈农村出生,英文向来不太好,没办法自己帮你,就给你找了个中介。葛妈把你的成绩啊、获奖啊、还有这些年组织的活动资料全给中介了。”葛功明不无自豪地说,“你的那份申请材料,真是完美地无懈可击,要成绩有成绩,要能力有能力,还满世界组建学生志愿者组织。” 葛功明用手机点出来一封录取邮件,又拿出来一张平平无奇的a4纸,“牛津的无条件offer现在已经下来了,剑桥可能也就最多再过个一两个礼拜的事情。” 这张a4纸里面的内容,潮长长有印象,是在他没有考a-level之前,牛津大学之前就给过他的有条件录取邮件的纸质版。 牛津的录取条件是他在a-level的考试中取得至少a*a*a的成绩,并且数学和化学必须达到a*。 潮长长不靠成绩,单凭履历,就拿到了牛津的有条件录取,a-level成绩出来之后,有条件就变成了无条件录取。 不管是履历还是成绩,潮长长根本就不是达标,而是超标。 原本只要考三门有两门a*就可以,潮长长却一口气考了五门。 数学、化学、物理、生物、绘画,拿了五个a*。 潮一流对潮长长的教育,是只要成绩好,就可以给他自由。 当年的【一年级十大神兽】,真正成绩好的,就只有当时入学的时候,完全不受管教的潮长长。 葛功明把潮长长奉为考神,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水分。 潮长长看着葛功明的手机屏幕,无条件录取的电邮发过来之后,很快就会有纸质的信件寄过来。 潮长长看了两眼,就没办法再平心静气地看下去了:“你不是号称要拿去吹吗?你这么大老远地跑来,就为了给我看张废纸?” “怎么就是废纸了?”葛功明宝贝似的收起了自己的手机和潮长长的录取信,“老师去找人问过了,你这失信被执行,是担保连带责任,并没有说一定不能出境,只要没有人申请限制你出境,你还是可以出去的。” 葛功明的字典里面,就没有放弃这两个字,尤其是在和潮长长有关的事情上,“葛妈给你算了算,学校退给你的100万投资款,你省着点用,实在不行再打点工,申请点奖学金什么的,肯定能够念到毕业的。” “一般地产商破产,就算自己跳楼,也会先把妻子和孩子送出去。我们家现在这情况,那么多的债权人,你觉得会没有人想起来要申请对我实行限制出境吗?”潮长长语气轻松地和葛功明分享了一下【别人家】的故事,“我爸要是没有坚信自己一定能解决危机,一发现苗头不对就让我出去,我携款五六个亿潜逃,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葛功明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潮长长反过来安慰他:“现在知道最后放贷的那几家银行为什么一定要把我的名字,加到担保人名单里面去了吧?” “那现在你不是没钱没房子,什么都没有了吗?”葛功明抓住了现实的重点。 “万一呢,万一还有藏起来的钱呢,那肯定是宁可抓错不能刚过啊。你看连学校这儿,不都扣出来一百万吗?” “这么说也有道理,那你就算是给你爸担保,肯定只是最后的某一笔贷款,不可能是整个项目,还有你的布加迪作抵押,车子拍卖了,肯定能还一部分,你再从哪里扣一点出来,这样应该就能先把你从失信名单上面弄下来吧?” 显而易见的是,葛功明在来“村访”之前,已经做足了很多前期的准备工作。 但葛主任大概还是没办法理解,破产前把家人的保险都退了应急,是什么样的绝望和孤注一掷。 “葛妈,你这是在教唆你的学生,在爸爸跳楼,妈妈割腕的前提之下,把他们统统抛下,自已一个人跑到国外去躲清闲吗?”潮长长“调侃”起葛功明的诗风师德,也是一点都不留情面,“照你这个逻辑,我还得要加上榨干最后一点有可能扣出来的钱,去国外继续做个纨绔子弟?” “唉,你这孩子,怎么说着说着就成我教唆了。”葛功明急了,他明明是有非常高的道德标准的yc葛孔明,“你妈要是不给我打电话,我能知道你在这个地球上的现居地吗?” “我妈?”潮长长有点意外。 不只是一点,起码有两点、三点、很多点。 到这山村一个月,赢曼而基本上都不怎么开口说话。 潮长长除了叫她吃饭,也没有更多的日常沟通。 潮长长照顾潮一流吃饭的时候,父子俩还有说有笑的。 老爸跳楼捡回一条命之后,看开了很多,但老妈一直都有点走出不来。 “对啊,你妈妈给我打电话,说她之前就光顾着自己难过,自己没面子,自己不想活了,也没想过你会不会绝望,会不会难过,”葛功明复述了赢曼而的话,“你妈妈不希望你就这么装着和没事一样地在山里面一天天地虚度光阴。你妈妈还说她不好意思和你道歉,让我帮帮你,带你出去。” 第八章 传闻真相 葛功明说完这一大段还嫌不够,抬头又着重补充了一句:“同学们也都很想你。” “想我?”潮长长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现在又不能请他们吃饭,又不能请他们喝奶茶的,他们想我做什么?” 首富家的继承人受欢迎是应该的,首负家的债务人怎么能担得起“很想”这两个字。 葛功明认真地审视了一下,确定潮长长不是在开玩笑。 过去的十一年半,葛功明见惯了肆意跋扈的潮长长,眼前这个不自信的少年,看起来有点新鲜,还有,心疼。 葛功明拍了拍遗留在他肩膀的半根狗尾巴草,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同学们又不是因为你请吃饭,才选你做学生会主席的。” “那还能因为什么?总不能是因为我帅吧?”痞帅的自嘲,让潮长长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他从来也不是什么伤春悲秋的人。 “怎么可能!”葛功明否认得有点激动,连眼睛都睁得比平时大了一点。 “葛妈,你要不要这么人走茶凉?我不就退个学吗?你能不能照顾一下,穷得只剩下帅的前学生的情绪?”潮·穷帅·长长被葛功明激动的半吼给扎了一下心。 “帅这个肯定也是有点的,”葛功明赶忙解释,“毕竟是我养大的嘛。” “葛妈,脸呢?”潮长长被葛功明硬要加上的最后一句给逗笑了,“养大能养出共同基因来?” 葛功明并不以为意:“在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小孩面前,要什么脸啊?” 这天眼看着就有点聊不下去了,潮长长没办法不直接提醒自己儿时的生活老师:“你见我那会儿,我都已经小学了,小学生还一把屎一把尿?我是生活不能自理吗?” “神兽们的生活要是能自理,还会需要生活老师吗?”葛功明一点都不忌讳和潮长长谈及自己的“出生”。 有些话题,既然确实聊不下去,就没有必要一直尬下去,潮长长丢了句“看把你能的!”,就没有再多说什么的打算。 片刻安静,葛功明旧事重提:“我是说真的,你不在学校的这两个月,yc国际的同学都很想念你。” 潮长长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想念的,“煽情煽到这种程度,是不是有点过?” 不要说别人,估计连水淼淼,都不怎么会想起他。 时过境迁,人走茶凉,能有多遗憾? “真不是我煽情,就那什么,替补你的学生会主席,完全没有你的魄力,很多东西压不下去,已经压下去的也辩不赢老师,”葛功明开始给潮长长摆事实,“寝室没有成绩退步的同学就可以不熄灯,这项福利都已经取消了,开放宵夜和不设晨跑这两项福利,也马上就要被取缔了……” 葛功明还在想更多的事实,潮长长听得有些难以置信:“怎么会?我初中那会儿争取的福利,这都五年有了吧?已经约定俗成的福利还能被取缔?” “谁告诉你约定俗成的?明明是被你强行推广的!一出手就是国际评委,还引经据典用最正规的方式打师生辩论赛,你让输了的老师们多下不来台?”葛功明提醒潮长长,要对自己有正确的认识,“你那会儿一呼百应,没有老师不怕你的,你换个人试试?” 潮长长这会是真的信葛功明没有在忽悠他了,“哥不在江湖,江湖却还有哥的传说。” 感叹完,潮长长又想起来问葛功明:“你咋不帮帮他们呢?你还是不是他们的明哥了?”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说到yc国际的学生,潮长长已经开始用“他们”了。 在这之前,潮长长和谁也没有说过,只是在心里面,做了默默的划分。 “我现在政教处,管的是学习,学生活动的事情,我就算想帮忙,也是鞭长莫及啊!而且……”葛功明说了两个字就停了,摆明了卖关子。 “有话就说!你挤牙膏呢?”潮长长的心情有点好,说不上来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知道确实有很多人在思念他,也或许就是单纯因为见到了陪伴他成长的葛妈。 “而且……你的小女朋友也被针对了。”葛功明没有再继续卖关子。 潮长长刚刚上扬的心情,瞬间又跌倒了谷底,更难的是,他还不能表现出来。 “水淼淼?为什么?”潮长长发问的语气,听起来,颇为关心。 “就那天你走了,我心情太憋闷,就到天台上坐了半天,走的时候办公室门也忘了锁,刚好有学生会干部来找我,就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退学申请和授权申明。” 潮长长捋了捋,并没发现这里面有什么问题:“这有什么好针对的?” “原本是没有啊,可是那两份文件放在一起,看到的同学就误会了,直接去教室把水淼淼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说她连你最后的学费都要拿走,让你没办法在yc继续念下去。” “……” 听完葛功明的话,潮长长一阵阵的无语,这不是他写好的剧本,也不是他找好的理由。 “你的小女朋友也是硬气,愣是一句解释也没有。”唯一一个拿了【最佳剧本】的葛功明还在云里雾里,“这事儿吧,本来过去也就过去了,奈何水淼淼也是学生会的,后来学生会但凡有什么事情推进不下去,或者有什么福利被取消,都要算到她头上。” 潮长长的心里五味杂陈,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你的小女朋友被针对的太厉害,就退出了学生会回家等录取通知去了。”葛功明不放过任何劝潮长长回学校的机会:“你真忍心不回去帮她解释解释?” 潮长长没有问葛功明为什么不帮忙解释,因为他比葛功明还清楚这是为什么。 按照葛功明手里拿的剧本,只有让所有人都以为这钱是给水淼淼了,才能帮潮长长保住最后的一百万。 葛功明入戏太深,把水淼淼的一言不发,理解成了患难见真情。 潮长长并不意外葛功明的反应慢半拍,因为葛妈原本就是这么天真浪漫的一个主任。 真正让潮长长意外的,是这位新任学习部长的逻辑推理能力,就因为退学申请和授权申明放到了一起,就脑补了这么个故事出来,这推理也是有够强大的。 【传闻】比葛功明了解的【真相】要更加接近事实,但潮长长完全都没有想过要留这么个尾巴在学校:“这都谁传的?” 不管事实是怎么样的,他并不希望拿着这样一个招人怜悯的剧本,离开yc国际。 “你走之后,原来担任学习部长的绩优生替补做了主席,那天到我办公室的是替补的新任学习部长,也是个绩优生。”葛功明帮潮长长捋了捋人物关系,“这个部长是第二次进学生会了,刚考进yc的时候,就有做过两天的学习部长,就你刚当选高中部学生会主席那会儿,你应该有印象。” yc国际学校,有让绩优生做高中部学习部长的传统。 学生会只有学习部长是绩优生,这么做的目的,大概是为了维持【yc土著】和绩优生之间的某种平衡。 yc建校以来,除了学习部,任何一个部的部长都没有出现过绩优生,学生会主席,就更是闻所未闻。 学校让学习部长替补学生会主席,又替补了一个绩优生做学习部长,这里面的用意,不言自明。 “我还真没什么印象,我的记性都不在记人上,就记得学习部长一开始是个女生,没两天就换成了男生。” 绩优生都是高二才进的yc国际,所以属于空降学生会。 在绩优生进来之前,潮主席的【原班人马】已经磨合了一整年。 绩优生和【yc土著】原本就不是一个序列,不同班,不同课。 一个空降而且还只待了两天的学习部长,都不一定有一起开过会,潮长长说自己没有印象,也并没有多么失礼和不正常。 “对对对,就是一开始那个只在学生会待了两天的女生,好像说是当年开过一次不愉快的会就退了,这会儿又替补进来了。葛功明介绍完基本状况,还不忘了补充:“这女生成绩好。” 潮长长回忆了一下,确定这是一个模糊到自己连名字都没有记住过的女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 “学生会的人,知道我来找你,都很希望我把你带回去,大家都很想你。”葛功明就这么【死缠烂打】,一点都不给潮长长告别过去的机会,“你要是再不回去,出国的出国,高考的高考,以后再见面,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想吧,想吧,好好想!相见不如怀念。”潮长长用惯常的痞帅表情故作轻松。 从家里破产到现在,虽然才过去了两个月,但yc国际的生活,已经离潮长长有些遥远了。 潮长长喜欢这种遥远,如果时时刻刻觉得自己还是其中的一员,就难免会有些伤感。 明明都告别过去了,就应该再告别得更彻底一点。 “你也是够决绝的,连手机都空号了。你要是不想回学校,葛妈也不逼你。”葛功明把他带过来的手机和文件,一起给了潮长长,“牛津录取通知书葛妈先给你,等剑桥的到了,葛妈再给你送过来。” 潮长长的手机,是主动销的号,这对他来说,也是告别过去的仪式之一。 葛功明显然理解成了老赖不能有自己名下的手机,一声不吭地就给潮长长准备了一部存好了大学录取资料的手机。 潮长长没要,“我有手机,你拿回去。” “这是为了方便我找你,不是给你手机,我这一天天的联系不到你,我怕我心脏出问题。”葛功明拒绝收回。 潮长长觉得葛功明的理由找得有点牵强,“三十出头哪来的心脏病?” “那你让先心的人,找谁说理去?”葛功明已经非常习惯用辩论赛的方式和潮长长讲道理。 潮长长从兜里掏出了一部没有电也没有卡的手机,在葛功明眼前晃了晃:“我真有手机。” “我管你有没有,我只是把我的手机放在这里,方便我找你。”葛功明难得在潮长长面前强势了一回。 潮长长无奈收下,葛功明一下就来劲了:“坐不了飞机和高铁又怎么了,就算只能坐火车和汽车,葛妈也把你送到欧洲去。我都选好路线了,我们先坐汽车去北京,再坐火车去莫斯科。你到了欧洲之后,肯定就没有什么限制了。我在yc国际这么多年,竟然都没有出国玩过,这次,也算托你的福。” 葛妈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浪漫】。 就算他真有一百万,就算没有人申请限制他离境,他还真能就这么抛下潮一流和赢曼而吗? 妈妈现在是没事,还打电话给葛功明让他帮忙劝自己。 但心灵的创伤是说愈合就愈合的吗? 爸爸跳一次楼想通透了,妈妈明显是没有,要不然也不会第一次割腕缓过劲来有割了第二次。 如果他就在这守着,老妈愧疚也好,担心也好,肯定还能撑着。 他这要是一走,老妈真的还能撑得下去吗? 他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出国,不说以后永远回不来,至少很长一段时间,是没有办法回来的。 潮长长不敢想,也不敢赌。 第九章 朝朝长长(白银大盟@幻羽) 葛功明走了。 一个星期了。 就好像他从来都没有来过。 潮一流和赢曼而轮番找潮长长谈心,劝他不要在山村里继续待下去,说这不是他应该待的地方,更不是他应该有的生活。 可是他应该待在什么地方,又应该有什么样的生活呢? 自从能下地自由行走之后,潮一流就再也没有同意潮长长在他的床边守着。 潮一流的理由找得相当充分:“没道理我和你睡一屋,不和你妈睡一屋。” “老妈她心情不好,经常睡不着觉,半夜你要有什么事情再叫她起来,也影响她休息。”潮长长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是瘦了很多没有错,但赢曼而这些日子瘦的一点都不比他少。 他再怎么样,也还是能吃能睡的,老妈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太有。 “我现在能有什么事情?你妈心情不好,才更需要老公陪着。你放心大胆地回去,老爸肯定把你老妈照顾的好好的,回头你妈缺了根头发,少了斤肉,你尽管来找我算账。” 潮长长一直都觉得,老妈大概永远都没有办法原谅连保险都退掉了的老爸。 可在山村的这一个月,老妈虽然不冷不热,也不曾有过什么抱怨,就是默默地没有精神也不说话。 七,一二三四五。 一周的时间一晃而过。 又是一个周六的中午。 潮长长没有在杂草堆等来潮大力,却等来了一个女生。 有点眼熟,但又好像没有见过。 女孩的装束很特别。 穿了一身潮牌,看起来没有多贵,胜在设计有那么一丢丢的时尚,穿起来还有是有点质感。 潮牌并不是女孩装束的特别所在。 真正特别的,是这个穿着潮牌的女孩,左手拿了两卷正丹纸,右手抱了一个古色古香的盒子,盒子的侧面写了遒劲有力的【文房四宝】。 女孩手上拿的东西,和她身上穿的潮牌,怎么看怎么格格不入,完全没办法融合到一起。 潮长长的第一反应,这个矛盾的装扮中透着清新脱俗气质的姑娘,会不会就是潮大力喜欢的娟子。 但很快,潮长长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首先,他不可能对娟子眼熟。 再则,女孩身上的衣服,虽然不是什么大品牌,但从颜色到剪裁,都是今年的流行趋势。 仅仅两个月的首负继承人生涯,并不能磨灭潮长长打小就有的时尚触觉。 潮大力用朴实无华而又情意绵绵的语言描述过的娟子,大概不会买这样的衣服来穿。 可是,如果不是过来让他不要多管闲事把潮大力往表白的沟里带的娟子,这个明显是冲着他来的女孩又会是谁? 潮长长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女孩就走到了他的跟前:“有没有什么地方,能让我写幅字?” 大概是太久没有见到同龄的女生,潮长长在心里给忽然闯入的这个女生,打了一个很高的颜值分。 和水淼淼差不多能有个95分,还是比水淼淼差一点打个90分? 如果差一点,又是差在哪里呢? 想来是女孩身上的这身衣服,不太适合她的气质。 潮长长的思绪开始飘飞。 要不是上礼拜,葛功明哪壶不开提哪壶,潮长长连水淼淼都很少想起。 怎么这会儿忽然就生出这么多翩飞的思绪? 文房四宝和正丹纸。 要是搭配一件飘然若仙的白色长裙…… 应该就能变成武侠小说里面的神仙姐姐了吧? 潮长长想得有点多,导致他直接忽略了女孩刚刚有问他一个需要回答问题。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发现,女孩的这个问题来的很是有些怪异。 一个随身带着文房四宝的女孩,问一个坐在杂草堆上的少年,哪里可以写字。 “潮长长。我要写幅字,你能不能帮我找个地方?”错穿了潮牌的神仙姐姐再一次表达了自己的诉求。 发音无比标准的潮chángzhǎng这三个一出,名字的正主就更意外了。 “连通假字都念对了,你认识我啊?”潮长长认真地端详了一下这个忽然闯入他视线的女孩。 怎么来的?从哪里来的? 女孩看了潮长长一眼,颇有深意,意味不明。 “yc国际的。”女孩语气不善地表明了自己的来处。 潮长长意识到曾经【不把世界放在眼里】的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就发挥做了多年学生会主席圆场的本领,捡了之前被他一遗漏的那个问题来回答:“吃饭的桌子可以吗?” “带路吧。”但凡能被叫做神仙姐姐的,话都不会太多。 女孩要写字,潮长长很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帮忙研墨的那个人。 潮长长是练过字的,尤其是一手英文字体。 用来写情书什么的,光看字就能多生出几分感情。 书法也练了好几年。 但和女孩准备的架势一笔,潮长长就觉得自己变成了菜鸡。 不说别的,他从来都是拿什么笔都能写字。 女孩手中的毛笔,古色古香的,看起来像是件艺术品。 笔锋一落,直接就能看出不凡功力。 这要是不穿潮牌,穿汉服,简直就浑然天成。 不知不觉,潮长长的思绪又开始有些翩飞。 这一次,没翩飞起来,就被按了回去。 潮长长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女孩在正丹纸上写的那幅字给吸引了。 女孩写的是一副对联,一代名臣王十朋留在江心寺的楹联: 【雲朝朝朝朝朝朝朝朝散】 【潮長長長長長長長長消】 叠字、谐音、顶真,一眼就能念对的人,堪称汉语八级水平。 王十朋是宋高宗钦点的状元,文学造诣之高,使得他诗人的名号排到了爱国名臣之前。 上联,云zhāocháo,zhāozhāocháo,zhāocháozhāo散,说的是天上的云彩,时常涌集,时集时散。 下联,潮chángzhǎng,chángchángzhǎng,chángzhǎngcháng消,表达了海边的潮水,常常上涨,常涨常消的意思。 潮一流一直嫌弃潮爷爷给他取的名字没有文化,轮到他自己给儿子取名,就差直接把四书五经都给翻烂了,最后还是一无所得。 直到去江心寺旅游的时候,看到了这副楹联,潮一流激动得差点没有哭出来。 潮一流没有念过大学,他对“有文化”的执念,异于常人。 所以他娶了书香门第的赢曼而。 所以他对潮长长只有学习好这一个要求。 这副对联,是潮长长名字的由来,他从来没有在yc国际和人说过,他挺无语潮一流每每说起这个名字的由来的时候,就一通自吹自擂。 只要同学们知道怎么念就好了。 就算真的是像潮大力那样,错到实在听不下去的,潮长长也只会纠正一下发音,说清楚是怎么念的。 他自己都没把这副对联写出来过。 猛地来了一个姑娘,二话不说,就把潮长长的【前世今生】给写到了正丹纸上。 潮长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神仙姐姐操作。 向来都不把整个世界放在眼里的潮长长,被震惊得丧失了语言能力。 好在姑娘写完对联之后,先开了口:“水淼淼找你表白,你一下都没有犹豫就接受了,还说什么潮水潮水,天生一对。你眼睛是不是瞎,你要是用名字来找女朋友的话,明明,我,云朝朝,才是你的天生一对。” 神仙姐姐收了文房四宝,很是有些生气。 小女孩生气的架势,和雄浑的笔力很是有些不搭,就和潮牌和文房四宝组合在一起,哪儿哪儿都透着诡异。 潮长长傻傻分不清,眼前这姑娘到底是在表白,还是在生气? 收敛心神,潮长长发出了自己的疑问:“姑娘啊,你就为了这个,大老远跑来山村给我写副对联?” “我叫云朝朝,不叫姑娘,高二的时候你就该记住了,或许更早。”云姑娘来势汹汹,全然不见了神仙姐姐的超凡脱俗,潮长长很是有些尴尬。 尴尬地说不出话。 还好云朝朝又赶在空气凝固之前开了口:“我不是来给你写对联的,我是来还你个人情的。” “我欠过你的情?”潮长长错愕。他(曾经)是富二代没错,但他并不是什么处处留情的人。 云朝朝否认了潮长长的无端猜测:“没欠过情债,是你帮过我。” “什么时候?我好像都没有怎么和你说过话吧?”潮长长没有说出口的是【我连你的名字都没有记住】。 “说过,两年前,我刚考上绩优生的时候。”云朝朝有心提醒。 潮长长的记忆进一步消散:“你是绩优生啊?那我们应该更加没有交集了。” “怎么没有,我们入学那个时候,你爸不是刚给你订了一台布加迪吗?”云朝朝哪壶不开提哪壶。 “又是布加迪,我最近好像有点绕不开这台车了。”潮长长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自嘲开玩笑,“这车我都没开过就没了,不然可以载载你。” 云朝朝没有接潮长长像隔夜冷饭一样生硬的梗,颇为不屑地回了一句,“不用你载,想要车子自己会买。” 布加迪。自己买。 这位绩优生姑娘大概是对布加迪有什么误解。 潮长长决定闭上自己的嘴巴。 尬聊从来也不是他的强项。 “绩优生入学晚会的第一次筹备会,大家都在讨论你的成人礼,后来好多人都说了他们自己的,”云朝朝并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最后有轮到我,我就说mkfairwill,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潮长长实话实说,他当选高中部学生会主席那会儿,刚刚好是接受水淼淼表白的那个时候。 虽然他是被表白的那一个,但毕竟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在接受水淼淼的表白之后,专一到其他女孩不管说了什么,他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再也没有关注过谁。 “mkfairwill,就我现在身上穿的这个牌子,那时候被人说装得像国外潮牌,实际上只有三百块一件,你还记得吗?” “或许,可能……有点印象吧?”潮长长不太确定。 他约莫记得水淼淼在某个场合表达过对mkfairwill的看法。 第十章 不留情面 潮长长有个模糊的印象,但这事儿是在是太不重要了,根本就不在需要记住的事情的范围之内。 “你特意跑这一趟,是找我有什么事吗?”潮长长有些云里雾里的,一穿错了衣服的神仙姐姐,总不至于跑这么大老远的找他推销衣服吧? 要搁在以前,他还是首富的儿子,找他推销东西,也算是正常。 现在都首负了,真有这样的必要吗? “我刚到yc的时候,学生会的人笑我拿三百块的mkfairwill和你们的布加迪、爱马仕比,只有你没有笑,还开口帮了我。”云朝朝表明了自己的来意,“我是来还你两年前的人情的。” ………………………… 两年前的绩优生迎新晚会,是潮长长担任高中部学生会主席之后,组织的第一场大型校内活动。 学生会为这台晚会,开了好几次筹备会。 第一次开会,学生会的那帮人刚知道潮一流给潮长长预订了一台布加迪做十八岁的成人礼。 因为文艺部长提前出国念高中,替补出任文艺部长的水淼淼酸的不行:“等我十八岁,我爸爸能送我台718,我都能笑醒了。布加迪,不咋地,我可真是一点都不羡慕呢。” 体育部长作为男生也喜欢车,但喜欢的点,和水淼淼这种只看外表的不一样:“我不求品牌,我要性能好的,我爸要是能给我辆gtr,就够我满足的了。” 身为女孩的外联部长没有被带到男生聊车的沟里去:“我不想要车,我十八岁的时候,要找我爸要个爱马仕,这样以后需要战包的时候,也不用一等就是一年多。” 督导部长的成年礼,再次切换了一个全新的角度:“我爸比较实在,等我十八岁,估计会给我套房子。我如果要车子什么的,我爸肯定会说【买的第一天就贬值的东西要来干嘛】。” …… 从主席到副主席再到各部部长,都展望了一下自己可能会有的成年礼。 第一次参加会议的学习部长云朝朝在最后插了一句:“我爸说给我买mkfairwill。” 让学习部长担任学习部长是yc的传统,绩优生高二才进来,不能被学生活动排除在外。 但学生会换届是在高一结束之后,暑假开始之前。 每年暑假,学生会都会安排很多的活动,志愿者从省内做到省外,再做到世界各地。 绩优生入学的时候,新一届学生会,已经成立了一整个暑假,也没办法参加正规的竞选。 久而久之,就变成了绩优生入学之后,在二十个绩优生里面,选一个成绩最好的哪一个,直接做学习部长。 本来就是个专攻学习的部门,学习部长以学习成绩说话,倒也不是不能服众。 在绩优生入学考试里,取得综合排名第一的云朝朝,就是这么空降到学生会当学习部长的。 只不过,绩优生都是凭借成绩进的yc国际,和潮主席还有其他各部的部长这样的“yc土著”,根本就不在能一起讨论成年礼的同一个序列里面。 学习部长想要在自己进学生会的第一天努力融入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但连个自我介绍都还没有做,就在一众爱马仕、布加迪、gtr和保时捷成人礼展望过后,冒出来三百块一件的mkfairwill,就着实让人有些尴尬。 这都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还有特别差强人意的品牌意思。 说个施华洛世奇那种的,便宜到只有一两千块,但至少牌子有名的,也不至于会让空气都尴尬到凝固。 以为自己听错了的文艺部长水淼淼认真地确认了一遍:“你是说那个装得和国外潮牌似的,实际上并不潮,并且只有三百块一件的mkfairwill吗?” 云朝朝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原本热烈讨论着迎新晚会的现场,瞬间就变得冷飕飕的。 嘲笑也不是,不嘲笑也不是。 水淼淼憋了一会儿,实在是没忍住,最后一笑就笑得差点断气。 爆笑是会传染的,有一个人笑,所有人都会莫名其妙地跟着笑。 潮长长怕水淼淼笑晕过去,只好开口解围:“mkfairwill怎么了?我们生日最多收一辆车一个包的,新部长收的搞不好是一个品牌。” 潮长长的这番话,说得非常自然,一点都没有可以解围或者圆场的意思。 体育部长给潮长长比了比大拇指。 他原本就无意参与到嘲笑学习部长的【发笑练习】中来,只是被带得有点忍不住。 yc并没有特别明显的【土著】看不起【绩优生】的传统。 毕竟,绩优生基本都是,十八岁就能拿着自己凭成绩赚来的一百万进清华北大的。 他们十八岁的时候,都还只想着要收礼物。 潮长长这么一说,原本不想笑的部长们跟着一附和,尴尬也就直接过去了。 那是云朝朝加入学生会的第一天。 【新部长收的搞不好是一个品牌】是潮长长开口帮忙说的第一句话。 为了缓解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的【死亡尴尬】,第一次筹备会议就这么提前结束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云朝朝第二天就退出学生会了。 第二次筹备会召开的时候,学习部长的文职,就已经换了另外一个绩优生在坐。 ………………………… 潮长长和云朝朝并没有什么交集,就算有,最多也就是一面之缘+一句话的缘分。 这缘分是在太弱,弱到曾经贵人事忙的潮主席,就算经过接连的提醒,都没能想起来学生会曾有过这么一号人物。 “只要没欠过情债,就没有什么需要还的人情,”潮长长痞帅而又戏谑地终止了这个毫无意义的话题,切换到更有意义的:“绩优生这会儿不都应该在准备高考冲刺吗?” “寒假在清华自主招生冬令营里面考了前10%,可以降30分录取。”云朝朝对冲刺高考的说法很是有些不以为然,“不降分录取我都能考进清华,降30分还有什么好准备的?” 惹不起。了不起。 潮长长下意识地在心里面给云·绩优生·学霸·朝朝点了两个赞。 yc国际的绩优生,果然都对高考这件“小事”,有着非比寻常的霸气。 潮长长语塞了一会儿,才帮云朝朝想了一个继续好好准备高考的理由:“你稍微冲个刺,拿个状元。这样就能在考上清华北大的一百万奖金上面再加一百万。” “是吗?”云朝朝似乎并不知道yc国际历来就省文理状元的额外奖励制度。 “你不是绩优生吗?”潮长长被云朝朝的状况之外给整疑惑了。 “我是绩优生,就应该知道学校有什么额外的奖励吗?”云朝朝用和神仙姐姐气质背道而驰的语气怼潮长长,“你是我同学你都还不记得我名字呢?” 得!这都能绕回去? 潮长长惊了。 不要尝试和女孩子讲道理。 古人诚不我欺。 自知理亏的潮长长,没再多做什么解释。 云朝朝是只在学生会待了一天,没有错。 云朝朝是一面+一句话之缘,还是没有错。 可再怎么没有错,云朝朝也曾经在潮主席手底下做过一天的学习部长。 这么特别、这么【天生一对】的名字,潮长长竟然连个印象都没有,也着实是有些不应该。 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没有新部长的自我介绍? 为什么他没有在云朝朝过来之前拿到那届绩优生的名单? 为什么云朝朝只做了一天的学习部长就不做了? 疑问有很多,奈何关于那时候的记忆,已经模糊到根本就没有办法在搜寻点蛛丝马迹。 “那我现在记住还来得及吗?”潮长长满脸歉意地看着云朝朝。 云·神仙姐姐·学霸·朝朝这么大老远地跑了几百公里,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潮长长都认为自己只有收起所有的痞帅乖乖被怼的份儿。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是连教务处主任都敢打,呃,删掉重来,敢怼的【十大神兽之首】。 潮长长把姿态放得很低,云朝朝却还是愤愤不平地送上了三个字——“来不及。” “……” 一点面子都不给,前学生会主席没办法和现学习部长继续聊下去了,云朝朝却没有彻底把天给聊死,“你知道葛主任私底下找我说什么吗?” 话题变得太快,潮长长差点没有反应过来,“说什么?” “他让我不要针对水淼淼,还老神在在地说水淼淼是什么忍辱负重。”云朝朝不屑得就差【切】出声来,“但凡有点正常智商的人,都能一眼就看明白水淼淼是什么套路吧?” 云朝朝这话说的,直接把潮长长的智商都给拉到了水平线以下。 真有那么不堪一击吗? 借口是他找的,授权申明是他写的。 潮长长在继续否认和直接承认中间摇摆。 他更倾向于否认,但当着云·推理大师·朝朝的面撒谎,似乎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潮长长避重就轻地问:“你这么诋毁yc葛孔明,你问过那一堆追随明哥的善男信女的意见了吗?” 云朝朝压根不搭理某个试图转移话题的前主席,完全不按默认既定的剧本出演,“水淼淼找你要学校退款,你就给写授权申请啊?这算什么?分手费?你一个首负继承人,分个手还要给人百万分手费?” “我……”潮长长语塞。 特别不神仙的姐姐不依不饶、不留情面:“你怎么这么穷大方呢?你是把水淼淼给怎么了吗?” 就算他把水淼淼给怎么了,那也不关云大学霸什么事吧? 除了继续无语,潮长长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债权人的顺序,是法院定的,这也是你能私下处理的?”潮长长越是没有接话,云朝朝就越激动,“我和葛主任说了,他要是把你的学费退给水淼淼,我就去找法院举报,他为人师表,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云朝朝明过激的反应,让潮长长不免有些怀疑:“我爸是不是欠了你们家的钱?” “你怎么不说你爸欠全世界呢,这样你也好跟着普度众生?”云朝朝摊手对着潮长长,不屑的眼神、调侃的语气很是有些生动。 云朝朝的这个样子,莫名就戳中了潮长长的笑点:“嗯哼,朝朝姑娘,你看起来真不像是找我还人情的,比较像找我要寻仇。” 潮长长当时留在葛功明办公室的那份授权申明,是为了彻底告别过去。 他并不真的关心,那早就不属于他的一百万,会有什么样的归属。 “人情是要还的,仇我也是要报的。” “还真有仇啊?”潮长长还在笑点的边缘徘徊。 也说不出是为什么,潮长长忽然就觉得,被报仇比被还人情,要跟家值得期待。 “我和水淼淼有仇,能算你头上吗?” “……”潮长长忽然就又不期待了,“我一个连分手费都给不起的负二代,云姑娘是想要怎么算我头上还是……算我身上?” 潮长长话里有话,也不知道智商超群的云姑娘能不能立马就把这话里的戏谑给拆分出来。 云朝朝一脸的厌弃:“看在你曾经帮我说过话的份上,我要给你提供一份看仓库的工作。” “看仓库?” “怎么?看不起看仓库。” “不是……”潮长长认真地确认了一下自己的内心,“我是有点意外。” “仓库怎么了,仓库包吃包住。你高中都没毕业你一个初中学历的,不看仓库,还能干什么?”云朝朝摆明了打击报复,到这种程度,犹嫌不够,“你是国际生对吧,这样的话这基础教育的学历也不被承认,不要说初中了,你这认真算起来是连小学也没有毕业。” 潮长长的心里,一声叹息,【姑娘啊?你为什么要和一个老赖过不去,你不知道什么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吗?】 叹息归叹息,说出口的话,还是么有什么毛病:“我是有学籍的,虽然没办法和清华都要降分录取的朝朝姑娘比,但初中肯定是已经毕业了。” “毕业怎么了?毕业了不起?”云朝朝的口气越发生硬:“你一个已经成年的人,有手有脚、四肢健全,就算只能拿最低生活保障,你也要出去工作吧?你难不成要在这偏僻的山村,让善良淳朴的村民接济你家一辈子?” “……” 潮长长非常震惊。 震惊于他竟然没有想过早就迫在眉睫的这个问题。 “你去看仓库,工资我让仓库那边结现金给你。就一初中学历,包吃包住还给现金,就还那一句话的人情,算是够大了吧?” “为什么总拿学历刺激我?”潮长长不傻,难能停不出来云朝朝是故意的。 “不然呢?你一个国际生,不拿个本科学历回来,还真当自己是名校毕业的不成?什么样的学历,就应该有什么样的工作。不过是阐述了一个事实,怎么就成了刺激了?”云朝朝不依不饶,话里话外,一点情面都没有给潮长长留。 潮长长却并不觉得云朝朝的话,说得有多么难听。 爸爸生活不能自理,妈妈情绪不能自控的时候,他确实是应该把照顾爸爸妈妈的身体和情绪放在第一位。 都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成年的他,首先要承担起的,难道不是一家人的生活吗? 他寸步不离地守着潮一流和赢曼而,到底是不放心,还是想着要继续逃避? 他并不一定要去看仓库,但他一定得有收入。 潮长长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用潮牌搭配神仙姐姐气质的女孩。 这个名字和他【天生一对】的姑娘,到底是不经意间点醒了他,还是有意撕开他的伪装? “看什么看?和你有关系吗你就盯着人看?你以为人人都是水淼淼吗?”云朝朝被盯得很是有些不高兴。 潮长长一时也想不明白,这位绩优学习部长和水淼淼到底是有多大的仇。 “这仓库,你守也得守,不守也得守。”云朝朝完全没给潮长长反应时间,就直接下了最后通牒,“你要是不愿意过去,我就去法院举报yc教务处主任葛功明,意图帮失信被执行人转移财产,他一个知名的教育工作者,你看看被举报会有什么结果。” 第十一章 一言为定 云朝朝放了一番狠话之后,就走了。 葛功明肯定不会把他成了失信被执行人的事情告诉云朝朝。 那为什么云朝朝知道的比葛功明还多? 这个和自己只有一话之缘的女孩的信息来源是哪里? “爸,我有件事情想要问你一下。”潮长长眼睛不太自然地眨了好几下,表情看起来有些犹豫。 “什么事啊?儿子。” “我们家……和水淼淼她们家,有什么生意往来吗?” 潮一流反应了一下,“你找的那个小女朋友家啊?” 老爸的这个问题太简单了,简单到潮长长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水淼淼是他的小女朋友吗? 答案应该是肯定的。 但现在的水淼淼和他还有什么关系吗? 答案又显然是否定的。 “怎么了,她和你说我们两家有生意往来?还是她……找你要账?” 潮一流毕竟是叱咤商场了这么多年的人物,稍微一想,猜不出个100%,也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没,现在这时候,谁找我要账啊?你放眼我生活过的城市,哪里还有人不知道我是老赖的?” 潮长长否认了。 基于一个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的原因。 此刻的否认,一定不是出于对水淼淼在老爸心目中的形象的保护。 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再和水淼淼有什么。 这里不是学校,潮长长也没有给“小女朋友”留面子和里子的需要。 那到底是为什么要否认呢? 大概、或许、可能,是有点另类的少年的自尊? 水淼淼可以是那个不能陪他共担风雨的女生,他原本也就没有这么想过。 但潮长长又是非常真心地,不想让潮一流知道,水淼淼是用什么样的方式和他“依依惜别”的。 是他刚成年还不够成熟? 还是他生得比别人更爱面子?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反正潮长长就是不想在潮一流面前承认。 “我见过那女生的爸爸一次,人也还行,就是有点……我想想怎么和你说好啊,儿子。”潮一流用大拇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边思考边回忆,“她爸爸好像挺怕我那时候会觉得你俩不是一个世界的,会看不起或者怎么样的,然后就拿了一百万,奇奇怪怪地说是想要投资入股。” 潮长长之前一直都没敢问,就是不知道会问出个什么结果。 这会儿知道水淼淼说的一百万是确有其事,心里还蛮有点轻松的。 既然事实就是如此,那他给人女孩写个授权申明,就是理所应当的。 哪知稍感轻松的第一口气还没有吐净,潮一流就话锋一转:“你爸我那时候是首富,哪里看的上这一百万的?肯定是要拒绝的。” 潮长长的心,蓦地有沉重了一下。 虽然想不清楚是为了什么,但潮长长明显比他自己以为的,更加在意这件事情。 会有人不在意自己在十六七岁,第一次喜欢喜欢的女孩是什么样子的吗? 至少潮长长做不到像他自己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心无芥蒂。 潮长长的心里有点不太舒服。 少年的倔强,让他宁愿低头掩饰,也不想让潮一流察觉出什么异样。 潮一流把放在自己下巴的手伸了过来,用拇指和食指,把自家儿子低头沉思的头颅给抬了起来。 告别【十大神兽】那个阶段之后,潮长长和潮一流的关系,一直都是不错的。 潮一流除了忙一点,对儿子几乎是言听计从、满足一切要求。 潮长长虽然看起来痞痞的,但从来也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关键学习还一等一的好,完全都不需要潮一流操心。 父子俩是真的没有什么矛盾。 非常典型,小时候不是那么亲,长大后没少谈心。 “干嘛啊,老潮。”潮长长有点用力地拍开潮一流勾着他下巴的手,“你是要用调戏小姑娘的动作,调戏你儿子?” “没,老潮就是想要看看,小潮有没有受个情伤什么的。”潮一流把被拍掉的手,又撑回了自己的下巴底下。 “我只有情商没有情伤。” 潮长长是同龄人里面比较能装的,他很少表露自己的真实情感,即便是在和自己老爸说话的时候。 “反正都是个shang,怎么写你说了算。”潮一流顿了顿,“刚刚的话,爸爸还没有说完,你要不要听?听完心里能舒服点的那种。” 潮长长不想说话。 他其实挺喜欢随便说几句话都要一波三折+峰回路转好几回的潮一流的。 就和家里没出事之前一样。 就是不知道,老爸是真的回到和以前一样了,还是基于男人的面子,故意在他面前装。 “你不想听是吧,那爸爸就和你说说吧,我要开始了啊……”潮一流正常起来,就是现在这副模样,“但但但但是,我又想了想,儿子第一次有喜欢的女生,我不大力支持就算了,还帮倒忙,就肯定不太合适啊,然后呢……我就把那一百万收了。” 一声哼笑从潮长长的鼻子冒了出来,“你为什么会觉得,这话我听了会舒服一点?” “不会吗?”潮一流很是有些无辜,“如果不会的话,那一定是因为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您请讲,”潮长长给潮一流作了个揖,“拜托你话一次讲完,别带这么大喘气。” “你小女朋友她爸走的时候,我给他拿了一瓶威士忌。是我那天从慈善拍卖会上刚拍下来的,两百多万。” “慈善拍卖嘛,价格肯定有点被我抬高了,但就算正常拍卖,那瓶酒差不多也要一百五十万再往上。” “长长啊,你不要担心,要是你的小女朋友有问起那一百万呢,你就和她说说那瓶威士忌。” “要是没有的话呢,你们就好好在一起。” “你要不想耽误人家女生呢,也好好和人家说。” “长长啊,还是爸爸对不起你。” “你别因为这事儿,对女孩失去了信心,这也都是人之常情。” 潮一流非常听话的把要说的话一次说完,连气都不带喘的。 家里出事之后,潮长长的眼睛大概是出了什么问题,动不动就要酸那么一下,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但老爸还是把什么都看在了眼里。 “你儿子比钢铁还直,这辈子都不可能对女孩失去信心。” 潮长长挑了一大段感人肺腑的话里面,最没办法让人感动的点接话。 煽情了半天,没想到会从儿子那儿得到这么个回应,潮一流从鼻子里喷出一声笑:“你最好是。” “爸,我如果出去工作,你一个人,真的顾得过来我妈的情绪吗?”话题再度跳跃。 “自家老婆,有什么顾不顾得过来的?”潮一流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话了他真正想说的话:“老爸是希望你能回去念书。” “你见过哪个老赖,能念那么贵的私立学校的?不会被告吗?”潮长长越来越习惯把老赖这个身份,和自己扯到一起。 “长长啊……”潮一流眼看着又要再道一次歉。 “打住啊,老潮,你要是没完没了地道歉把我给整哭了,我就和我妈告状说你打我。”潮长长最受不了男人之间的这种煽情。 潮一流让步了,“反正,不管怎么样,你别在这山村待着浪费大好的青春年华,成吗?” “那你和我妈呢?” “我和你妈当然是等自己的儿子闯出一番事业,就跟着去享清福啊。”潮一流拍了拍潮长长的手背,“想我老潮,好吃好喝地供你到十八岁,还不能让你给我们养个老啊?” 潮长长把自己的手从潮一流的安抚中抽了出来。 非常正式地向潮一流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老潮,我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父子俩的第一个正式的“握手礼”。 潮长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通的。 明明一天之前,他还只愿意做一只把头埋在土里的鸵鸟。 一天之后,他就变成了想要自由奔跑、肆意飞翔的火烈鸟。 ………………………… 仓库并没有潮长长如想象中的那般阴冷、潮湿、黑暗。 相反,这是一个非常现代化的仓库。 一排排货架,整齐而干净。 两个巨大的排气扇,一前一后地更新着仓库的空气。 这是城市的味道,虽然是在远郊,但还是和山村,有着明显的不同。 排气扇会发出些声响,却再也不会有半夜两三点的鸡叫。 这个仓库很大,就是过于冷清,看不到有其他人的迹象。 云朝朝说的让他守仓库,大概是不太准确。 整个仓库就只有他一个人的话,估计连搬也是要一起的。 他终于从拒绝了哈佛耶鲁的学霸少年,混成了一个在仓库干体力活的青年。 潮长长这么想着,竟然也没觉得有太多的不适。 一个首负继承人,也配有期待和要求? 不,他不配。 他不仅首负,还没有国内认可的毕业证,别说初中高中,连小学都没有。 就他这么个没有文凭的老赖,能有个正经的工作,都还是托了两年前那一话之缘的福。 能在环境这么好的一个仓库开启自己的“职业生涯”,他应该惜福。 仓库有好几道门,每一道门都有密码,每一个密码都不一样,潮长长只看一眼就记住了。 他对这些比较敏感。 事实上,除了女孩的脸,潮长长在哪方面的记忆,都挺好的。 无人值守的仓库深处,有些异样的声响。 带点机械感,还有轻微的金属碰撞。 潮长长往传出声音的方向走了走,发现了一台处于工作状态的叉车。 没有人在叉车上面操控,机器却能够准确地把箱子从地面架到最高的架子上去。 所以。 这是一台机器人叉车。 然后,潮长长就在拐角的地方,看到了一台机器人编程的机器。 所以。 这并不是一个需要做特别多体力活的仓库,前提是要会机器人编程。 潮长长不免有些意外。 现在的仓库,对库管的要求,都已经上升到这个程度了吗? 眼前的这个仓库和潮长长想象中的库管工作,有些不一样。 在机器人编程机器的侧后方,有一扇还关着的小门。 潮长长用记在脑子里的最后一个还没有用过的密码,打开了这扇门。 门的后面,是说好的,包吃包住的地方。 整个房间,最多不过七个平米的样子,还没有潮长长原来房间自带的卫生间的十分之一大,却集齐了所有的功能。 有个卫生间,蹲式的,没有马桶,小到不怎么容易转身。 仓库禁止烟火,配了一台单门矮小的冰箱和一个很小的电磁炉。 一张单人床,占了小半个房间。 这些都很正常,是潮长长心里想到过的仓库管理员宿舍的样子。 唯一让潮长长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宿舍还有比床更占地方的一张大桌子。 以库管宿舍本身的大小限制来说,这张桌子的存在,简直算得上奢侈。 最奢侈的,还不是桌子本身,而是桌子上面堆积成山的东西。 潮长长被这堆东西震惊得目瞪口呆,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 尽管,仓库并没有他可以说话的人。 第十二章 声嘶力竭 那不是一张桌子,那是书的海洋,一眼望不到边: 《资源库》 《学霸笔记》 《语法革命》 《高考必刷题》 《考点同步解读》 《必备古诗文75篇》 《真题全刷2000题》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十年高考一年好题》 《高考数学题型全归纳》 《高中文言文译注及赏析》 《更高更妙的物理》系列 《衡水中学状元笔记》系列 《更高更妙的高考化学思想与方法》 …… 不胜枚举。 除了书本组成的海,还有和a4纸堆成的山: 高中九科学霸笔记 高中九科思维导图 高中九科知识点汇总 高中九科易错知识清单 高中九科提分技巧总结 衡水中学高三九科一轮复习资料大礼包 …… 琳琅满目。 这个仓库是新的,不像有人管理过的样子。 这个宿舍是新的,不像有人住过的样子。 这些书是新的,不像有人用过的样子。 在崭新的书山纸海的浩瀚之中,书桌右上角的十六本沾染了岁月印记的武功秘籍,就显得格外抢眼。 秘籍的封面是蓝色的。 左边是古朴的线装,打了三个洞,三横一纵,把姜黄色的秘籍内业串在一起。 右边有一个竖版的框,框里面是白底黑字再加一个红色的印章。 每一本秘籍的竖框,都写着一种绝世神功。 九陰真經、如來神掌、玉女心經、北冥神功、獨孤九劍、淩波微步、葵花寶典、打狗棒法、吸星大法、無字天書、六脈神劍、九陰白骨爪、四十二章經、黯然銷魂掌、乾坤大挪移、降龍十八掌。 毫不重复地囊括了一整个武侠世界。 神功的繁体字都是用毛笔手写到封面上去的。 犀利的笔锋,遒劲的字体,透着一股子熟悉,弥漫了一整个库管宿舍。 不用打开,潮长长也知道这些绝世秘籍的主人是谁。 除了字体本身的熟悉,还有秘籍字体框最底下那鲜艳如血的【云朝朝印】。 明晃晃红艳艳,让人没办法忽视。 翻开秘籍,里面的内容却和武侠完全没有关系。 这十六本外表看起来极致古朴的秘籍,真正打开之后,就变成了普通笔记本,最多也就是颜色偏黄一些。 没有划线的笔记本内业,写满了好看得不像是能用手写出来的字体,整洁得像是练习硬笔书法描红本。 潮长长翻开笔记的第一感觉,是观赏性的,并不会让人联想到这是和学习有关的东西。 一笔一笔,带着书写印记和墨水气息。 曾经有很多人(多半是女生)和潮长长说,看他写的英文便签是种享受,不管写的是什么内容,都像是在看情书。 潮长长把这些话语,理解为情窦初开的女生,对首富继承人的恭维。 这还是他第一次,打开一个笔记本,连着好几眼都没看明白写的是什么,光顾着看里面一个个笔力遒劲的字体。 这感觉,说像看情书,肯定是有点夸张的,但真的会有种欣赏艺术品的错觉。 好一会儿,潮长长才渐渐地把单个单个的字,组合成了笔记的内容。 表面是武功秘籍,内里是云朝朝的笔记“孤本”。 除了课堂内容。还有很多是专门做了题型注解的。 从一道题的笔记,延伸出一整个题型的解法。 藏在注解里面的,是顶级学霸对学习方法的独到见解。 从首富家唯一的继承人,沦落为仓库管理员,潮长长没有被生活环境的天翻地覆给震惊到,却被这书山纸海和十六本“武功秘籍”给震慑到了。 那个口口声声说,如果他不来看仓库,就要去举报葛功明包庇的云朝朝,究竟是什么用意? 是希望他去参加高考吗? 从现在开始算,离高考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这么短的时间,要让一秒钟都没有进过国内高考教育体系的人去考试? 这,可真是太看得起他了。 潮长长出生的省份,有一南一北两个大城市。 潮长长生在南边,环境最好的门面城市和经济中心,北边的那个大城市,是偏向工业的省会城市。 潮长长走过山河大海,跨越将近400公里来看守的这个仓库,靠近省会,比yc国际学校所在的城市更靠近潮一流“逃亡”的那个山村。 南北两座城,离了差不多有两百公里。 潮长长到的时候已经是夜晚十点半。 他没有吃饭。 当然他也不会做饭。 这个空无一人的仓库,透着化不开的孤单。 从家里破产到现在,潮长长一直都处在无暇思考的状态。 还有村里那五六个每天晚上都会回家吃饭并且喊他“肠子哥”的小学生。 潮长长这些山村里面求知若渴的小学生眼里,就等同于一整个外面的世界。 晚饭时间一过,潮长长就会被围追堵截回答各种各样的和学习有关或者无关的问题。 从每天凌晨两点半被公鸡叫醒,到照顾爸爸的身体,照看妈妈的情绪,再到小学生们一个个都进入梦乡。 潮长长所有的时间都被占据,完全没空拥有自己的情绪。 在这个并不空荡荡的宿舍,潮长长迷茫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赶了一天的路,好像应该先洗个澡? 拧开极度狭小的卫生间的淋浴头,准备让凉水冲走一切迷茫的潮长长,却意外地被热水给包裹了。 热水下来得很快,像是特地为想要卸去一身疲惫的人准备似的。 在这个连转身都困难的逼仄空间,潮长长一遍又一遍地冲刷这自己的脑袋,想要理清一条思绪。 关于现在的,关于未来的。 他打小就聪明,不管什么事情,稍微一想就能想明白。 成年的他,好像变笨了。 即便有热水的帮忙,脑子还是像乱了的毛线,一圈又一圈地,绕去了一个潮长长完全理不清的方向。 他有想过不管是什么样的职业起点,都要干一行、爱一行、精一行。 他还想过要怎么和其他库管友好相处。 想着要向库管前辈取经。 空荡荡的仓库,写满了孤独。 卫生间是这个仓库最狭小、最简陋的地方。 但潮长长就是不想从里面走出来。 或许,只有空间的狭小,才能压缩灵魂深处的孤独。 水,就这么哗啦啦地顺着花洒,倾泻而下。 流过潮长长的脸,带走含着盐分的那一颗又一颗水滴。 他有和老爸的一言为定。 可是一言就真的能为定吗? 在这个没有人的仓库,孤独的潮长长,肆意地嘶吼,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都过了这么久了,现在才想到要发泄,首负继承人的反射弧也真的是有够长的。 过去的十八年,他都习惯了不把这个世界放在眼里。 这与生俱来的习惯,明明就应该已经深入骨髓。 可是,为什么,现在的他,会这么容易情绪失控。 是要在成年的最初几个月,把小时候没有流过的眼泪,都流一遍? 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破茧成蝶? 没有太大容量的热水器,早已贡献完最后一丝的温暖。 冰冷的水,透过发丝,划过脸庞,淋遍身体的每个地方。 在这个只能站在蹲式马桶上淋浴的逼仄空间,被声嘶力竭的发泄,抽光了所有力气的潮长长,差点一屁股直接坐了下去。 卫生间弥漫着水汽。 冷的。热的。 卫生间的门上,有一块小小的镜子。 因为水雾太多,镜子从清澈到模糊,再到雾重成水直接滴下来之后的清楚。 关掉花洒,双手撑着墙壁。 过了不知道多久,潮长长才转过身来。 然后,他看到了镜子里面的自己。 两个月的时间,让原本就立体的脸,变得更加轮廓分明,隐约能看到点岁月的痕迹。 镜子里面的这张脸,让潮长长感到有些陌生。 一向奉行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可乱的他,已经有三个月没有理发。 太久没有打理过的刘海,顺着水汽,直接垂挂下来,遮住了整张脸的三分之一。 整个人都颓废的不行,痞帅没了,只剩下了痞颓和痞废。 “你是谁,我认识你吗?”潮长长问镜子里的自己。 发泄完了,生活还要继续。 仓库的小卫生间没有挂浴巾的地方,就算有,潮长长也没有带。 说来有点好笑,生活环境的巨变,最让潮长长没有办法接受的,不是浴室变得狭小,而是浴室里面,没有透着davidoff冷水香气的一整排白色浴巾,再怎么用,都永远有新的。 算是最后的任性,又或者是最后的坚持,没有习惯的香气和手感,潮长长直接放弃了浴巾这个并不属于生存用品的存在,发明了自然甩干的“专利”。 从头发到身体,只要愿意甩,就没有不干的。 没办法继续让生活肆意,还不能让自己头上的水滴肆意挥洒吗? 甩到一半,潮长长从浴室出来。 脚才踩出去一只,就听到了有人敲门。 敲门的声音很大,好听的声音里面透着些许急切:“你在里面吗?你再不开门,我就用密码进去了。” 潮长长被吓得缩回了浴室,打开一条门缝大声喊:“在的,你稍等一下,马上给你开门。稍等啊,稍等。” 一口气连着说了三个稍等,没有听到回答绝对不敢出门。 “知道了。”女孩的声音,带点冷,又带点安心。 潮长长用火箭发射一样的速度,穿好了自己的衣服。 还没有完全甩干的头发,耷拉在额头。 一滴水从发梢滑落,潮长长没顾得上擦,就把宿舍的门打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女孩,手里抱着一个大号的脸盆。 茶色的塑料脸盆,一点都不高级 里面放着一堆洗漱用品,牙刷牙膏毛巾什么的。 都是潮长长没用过,以前连见都没有见过的牌子。 潮长长让开一条路,请人进屋。 女孩却只抬头看了一眼,没有进来的意思。 女孩低头在脸盆里面扒拉了两下,找出一根不知道绑在什么东西上的橡皮筋,递到了潮长长的手里。 潮长长不明就里,愣愣得看着手里面的皮筋。 这种女孩子才用的东西,不管怎么看,都和他完全扯不上关系。 女孩指了指他的头发:“扎起来会不会就不滴水了?” 还在云里雾里的潮长长,下意识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扎起他十八年人生中的第一根“冲天小辫辫”。 这装扮,不可谓不滑稽。 幸好潮长长自己没有看到。 再次后退一步,让开了一条路。 女孩还是没有进来,只把手上的脸盆整个递到了潮长长的面前:“你今天来得晚,肯定没有领到库管的生活用品,我顺手就给你拿过来了。” “一号仓库那边有一个小食堂,你今天到的太晚,过了吃饭的时间,你明天早上开始,可以去食堂吃饭。”没有了脸盆,女孩的手里还剩下一个五连包的康师傅牛肉面,“方便面你会煮的吧?你要是饿了,今天就先吃这个。” 女孩就这么走了,走得有些急,背影看起来,像逃跑,又像是赶路。 潮长长开门那一秒,女孩眼里装着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收回的急切和不安。 很短暂的一个瞬间,如果不仔细看,压根就不会发现。 潮长长恰巧就看到了,他现在敏感地根本就不像他自己。 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表情? 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一会儿,潮长长忽然想到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这个仓库的隔音怎么样? 站在外面的人,能听到浴室里面的嘶吼吗? 这,都是,什么,情况…… 第十三章 逃跑路径 夜晚。 十点半。 云朝朝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没说几句话,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潮长长从足以淹没他灵魂的尴尬里面走出来,看着左手的脸盆又看了看右手的康师傅牛肉面。 至少有两分钟的时间,他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反应过来。 直到仓库的大门被打开。 直到停在仓库门口的一辆商务车,传出了发动机的轰鸣。 云朝朝来过了。 她是怎么来的? 她现在就要走? 这是一个礼拜三。 yc是一个寄宿学校。 云朝朝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 绩优生没有可能在这个非年非节的礼拜三放假。 仓库和yc国际学校中间,隔了不大不小的两个城市。 云朝朝现在这个时间赶到,很有可能是下课直接坐高铁来的。 那么,仓库外面这台已经发动的车子,是要送一个明天要上课的绩优生回学校? 可现在这个时间,不可能再有始发的高铁。 200公里的路程,不算有多遥远。 但如果是开车,算上进城出城的时间,就算高速的路况再好,怎么也需要两个多小时。 如果一切顺路,不堵不停,一路到底,最快也要半夜一点,才能赶回yc国际。 云朝朝为什么会在这么一个完全不合常理的时间,出现在一个完全不合常理的仓库? 就为了给他送一脸盆的生活用品和五袋方便面? 这会不会有点太夸张了? 比起脸盆和方便面,难道不是桌上的那一堆书山纸海才更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潮长长从山村过来,是直接到了他之前收到过定位的六号仓库。 到了之后直接用密码进来。 体会了一把深夜的孤独。 完成了一次不知道应该算崩溃还是发泄的嘶吼。 潮长长一直以为六号就是一个独立仓库的门牌,却原来,六号仓库并不是一个孤零零的存在? 既然有一号仓库和六号仓库,那么就应该还有二三四五号。 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想这些? 明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对!更重要的! 潮长长快步追了出去,他要问清楚库管宿舍里面的那一堆高考资料意欲何为。 他甚至想,如果云朝朝也和葛功明一样,让他参加今年的高考,他是要答应,还是不答应。 刚刚愣神的时间太长,长到潮长长这会儿用百米速度飞奔,也没办法追上一台已经发动的车子。 发动机的声音,一秒比一秒更加远离。 仓库门口残留的尾气,被夜晚的黑暗驱散无影。 这是云朝朝第二次蓦然出现,也是第二次忽然离开。 潮长长的脑子里面,有很多的问号。 就算他和云朝朝在学生会打过一次照面,就算她帮云朝朝说过一句话。 他和她,还一样是几乎没有交集的两个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朝朝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就走了? 会不会是他嘶吼得太吓人了? 又或者是他滴水的发梢太不好客了? 太多的问题,让潮长长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仓库的隔音不够好,他刚刚的歇斯底里,连他自己都能吓一大跳,把人姑娘吓怕,也属于合情合理。 既然有人做了这么多的安排,肯定还是会找时间和他说明。 当一个问题,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的时候,就不要去想。 这是潮长长一直以来的学习心得,也是他所有考试都能拿a*的包括但不限于条件。 ………………………… 在没有鸡叫的凌晨两点半,潮长长还是醒了。 他过去十几年的生物钟,被才生成一个月的临时钟给逼退得无影无踪。 睁着眼睛,脑子里面想了好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 就这么等到了天边的第一缕光。 前一天,潮长长到的晚,没有看到这个仓库区的全貌。 借着第一缕晨曦,潮长长到仓库门口逛了逛。 六号仓库的孤独,并不是潮长长的错觉。 1-5号仓库,是有一个大门的。 不是密封的,可以透过电动闸门,看到里面的仓库,和巨大的仓库编号。 除了前面有闸门,后面还有围墙,把1-5号仓库隔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库区。 六号仓库孤零零地游离在这个有围墙的库区之外,完全不像是可以编号在一起的。 潮长长迎着初升的太阳,绕了六号仓库一圈,发现这个仓库的背后,有一面正在修葺的墙。 等这面墙修葺好,再把原来的1-5仓库靠近六号这边的围墙拆掉,就能结束六号仓库的游离状态。 这堵没有修葺好的围墙,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六号仓库会这么新。 也好到地解释了为什么潮长长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人管。 早上六点半,1-5号仓库的闸门自动开启。 没多久,就有了人气和炊烟。 潮长长跟着烟的方向,来到了已经开启的闸门口往里面看。 仓库禁止烟火,所以一号仓库小食堂的灶,架在露天的地方。 虽然闸门开了,但他也就是在门口站在,并没有直接走进去,他没有不请自来的习惯。 昨晚百思不得其解的思考云朝朝的用意,一直想到半夜到十二点半。 如果不是因为赶路一天的疲惫,他大概还会继续想下去。 迷迷糊糊,两点半就醒了,一直到现在。 活得像一台不需要休息的机器。 从昨天中午开始就没有吃东西。 也不知道是懒,还是潮大少爷连个泡面都不会煮。 “你是六号仓库,新来的库管吧?在门口杵着干什么,快点进来。” 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女性,一脸热情地招呼潮长长进去。 “你来得不巧,柳主管昨天去市里面开安全会议了,要到今天中午才会回来。不然他肯定会领着你,给你介绍介绍。”微胖女性稍微停顿了一下手里翻炒萝卜干的动作,抬眼看着潮长长,像是解释又像是抱怨:“这仓库不大,纪律很多,晚上九点关门,主管不在,没人能出门。” “这仓库还不大啊?仓库越正规,肯定纪律也越多嘛。”潮长长非常认真地挂了个微笑在脸上,“怎么称呼您?” 潮一流教过他,要和经常都会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人搞好关系。 不管那个人,属于社会的哪一个层级。 比如家里破产之前的保姆和司机什么的。 潮长长小的时候,经常和家里的司机和保姆斗智斗勇。 每天揣度这要把这些人弄走,好让潮一流和赢曼而能够分分秒秒陪在他的身边。 过了那个特定的叛逆阶段之后,潮长长和身边的人,几乎都保持了良好的关系。 适度的亲近,适度的客气,刚刚好的距离。 “哎哟诶,还您呢,叫的我和个老奶奶似的,免贵姓吴。” “吴姐早。” 翻炒萝卜干的中年女性愣了愣,随即就很开怀地笑出了声:“刚才还叫奶奶,这会儿就叫上姐了。” “那人眼睛得多瞎,才会管吴姐叫奶奶啊?”潮长长没有强调那话不是他说的,直接带着一个莫须有的“那人”,和吴姐组成了对敌联盟。 他没有问过贵姓,也没有叫过奶奶,不知道他对面这位中年女性,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哈哈哈。”被叫吴姐的人,一点都不掩饰自己内心的喜悦:“主管有特地交代让我今天早上去叫你过来吃饭。你看看,这都不用我叫。你可比那些每天不睡到七点半就不肯起来的老油条好太多了。有什么忌口的没有?” “我啊?不吃葱白,不吃姜末。不吃会飞的动物的内脏,不吃四只脚着地的下半身。不吃空心菜的梗子,不吃白菜的叶子……” 吴姐停下手中的活计,叉着手,等着潮长长把嫌自己命长的话给说完,没多久,就发现潮长长是在和她开玩笑。 看着潮长长脸上的笑意,吴姐还没来得及生起来的气,就噗嗤一声,直接笑到破功:“小伙子说话真有意思。” “嗯,吴姐您给口饭吃就行,我很好养活,煮熟了的都吃。就着清水煮白菜都能吃下三碗饭。” 潮长长说的忌口,每一个都是实话。 当然,那是以前。 他现在说的,也是实话。 他一天没吃饭,这会儿就算让他吃白米饭配白米饭,他也确实是能吃得下的。 忌口这件事情,只要不是一吃就会过敏致死的,就都是给惯出来了。 潮长长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忌口,是什么时候没有了的。 是在医院狼吞虎咽地有什么吃什么好腾出更多的时间照顾潮一流的时候。 还是在山村不管村民们给做了什么都一点不剩给吃完了的时候。 反正就是连个过度都没有。 原本精贵到吃得再精细也经常引起不适的肠胃,在被生活无情地蹂躏了两个月之后,就坚强得根本就不像是在他身体里面揣了十八年的。 “吴姐,咱们这些个仓库,是放什么的?”潮长长从侧面打听。 云朝朝什么都没有说,就让他过来,这会儿绝对是两眼一抹黑。 “就前面工厂生产的东西啊。”吴姐非常随意地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顺着吴姐指的方向,潮长长没能看到任何可以被称为建筑的东西。 “原来这边,只有四号和五号是仓库,一二三就是工厂。这不现在规模扩大了嘛。工厂搬到两公里那边的新厂房去了。咱这边的仓库,以后应该也会有些别的用途吧。我们嘛反正跟着仓库走,在哪也都无所谓。我们这些看仓库的,至少也都十年了,也不知道为啥,忽然搞你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小伙子来。六号仓库,估计是要搞什么我们搞不懂的新鲜玩意儿。” 吴姐很健谈,巴拉巴拉的,潮长长才问一个问题,吴姐直接给回答了十个。 除了没有一个回答在点子上,倒也让潮长长对这些仓库,有了一个大致的认识。 一辆挂着集装箱的大卡车从闸门进来,停在了三号车库的门口。 司机下车,一边打电话,一边敲仓库的门。 过了差不多一分钟的时间,仓库的卷门被打开。 一个库管模样的人,伸着懒腰从仓库里面出来,紧接着又出来了四个差不多装扮的人。 司机和五个半睡不醒的库管一起,一箱一箱地从仓库往卡车后面的集装箱里面搬东西。 非常原始、非常体力。 这个堆得满满当当的三号仓库,和潮长长看守的那个带点科技感的,可以给机器人编程的仓库,怎么看都不像是同一个年代的。 放下手里吃了一半的早饭,潮长长站起身和吴姐打了声招呼:“我去帮忙。” 这才是潮长长之前想象过的库管生活。 “你去帮什么忙?好好吃你的早饭!管好自己的仓库就行。”吴姐拦住了第一天做库管的少年的热情:“这边的仓库都是库管负责制,你住哪个仓库,就负责哪个仓库里面的东西。一周也就不轮到一次这帮老油条早起,有什么好帮忙的?” “他们五个人,都住这个仓库?”孤独库管潮长长有点意外,库管宿舍不是小到只能住下一个人吗? “不然呢,这么大一个仓库,一个人搬,搬得过来吗?”吴姐完全不给潮长长过去帮忙的机会。 初入职场的菜鸟库管不免有些心慌:“这些仓库里面装的是什么啊?” 潮长长在心里面想着,他这是一不小心,被人骗到了一个倒卖非法商品的地方? “仓库能装什么。当然是工厂里面生产的东西啊。”吴姐的语焉不详,加剧了潮长长心里的不安。 “那工厂生产什么?” 吴姐像看个问题少年似的看着潮长长,没好气地说:“你连工厂生产什么都不知道,就脑子一热来看仓库?” 这一刻,潮长长觉得自己破案了。 他好像知道云朝朝为什么要逼他来看仓库了。 这还真不是没有把柄在她手上的人,能随随便便看的仓库。 是传销,还是不传销更恶劣的? 他要怎么自救? 潮长长摸了摸上衣口袋,葛功明给他的手机还没有被收走,现在应该可以找人求救吧? 是找葛功明还是找卢境硕? 还是硕哥比较好吧? 怎么样都是全国散打冠军出身,还做了潮一流这么多年的保镖,处理解救人质一类的事情,肯定比葛功明这个教育口的人要强。 潮长长环顾四周,开始在心里计算逃跑的最佳路径。 第十四章 自我解剖 “你没看箱子上写的吗?云姚织带,当然是生产织带的。”吴姐像看着外星人似的看着潮长长,“你放眼整个工业区,有不知道云姚织带的吗?” 热情的吴姐,冷不丁加上的注解,中断了潮长长设计逃跑路线的进程。 足足二十秒过后,潮长长问了一个很无脑的问题:“织带是什么?” “你连织带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好意思来云姚?你不是云总的亲戚吗?”吴姐一脸的难以置信,“这么大个老板,还不到五十岁就老糊涂了?” 吴姐是话多的类型,什么都说了,就是不正面回答问题。 吴姐并不是刻意要掩盖什么的“传销大姐头”,她就是这么个说话找不到重点的人。 但就算再没有重点,只要说的足够多,总还是会把有用的信息给透露出来。 “织带,就是丝带,各种各样的。”吴姐看了潮长长一眼,发现他并没有表现出秒懂的表情,只好继续解释:“涤纶色丁丝带、尼龙雪纱带,丝绒带、丝带发饰、丝带花饰……还有罗纹丝带、织边印标,就各种各样的,你能理解哇?” 能随随便便放弃哈佛耶鲁,还能轻轻松松搞定牛津剑桥的潮学神这会儿脑子有点宕机。 吴姐说了这么多,他还是没能在第一时间给出回应。 “就你这年纪,肯定也有喜欢的小姑娘吧?那你喜欢人家肯定要给人家买礼物?那你买礼物肯定要包装?那你包装肯定要系个丝带。丝带,丝带你懂了哇?”吴姐一边说一边拿手比划。 她总算是明白,这么“粉雕玉琢”的一个小伙子,为什么要来守仓库了。 原来是脑子有点不好使。 “做个丝带,要这么多仓库。” 回神过后的第一秒,潮长长多少还是有点将信将疑。 介于之前的误解有点深,潮长长非常努力克制自己思维的发散,才没有再一次往需要设计逃跑路线的方向想。 “这有什么啊?前面那一边还有两个仓库,都是我们云姚织带的,新厂区那边正在建的仓库,那才叫大,等回头建好了,我们全都搬过去,你再好好长长见识。” “需要这么多仓库,是因为销路不好吗?”这是忽然出现在潮长长脑子里面的想法,他这么想了,也直接这么问了。 “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我们云姚知道,占全球织带市场1%的份额。你知道全球百分之一是什么概念吗?我们每天都有集装箱要运往世界各地。都是一大批一大批的,肯定是要订单做完了再往外送,总不能做一点装一点是吧?那么多的品类,生产周期肯定也都不一样。是不是这么个理?”吴姐与有荣焉地说。 好不容易逮到个比她还不了解仓库的,语气里面虽然带着嫌弃,解释起来却很是热心。 “全球织带市场的1%是一个什么概念?这个市场的体量有多大?”潮长长下意思追问。 潮长长的脑子不宕机,问题稍微有了点深度之后,吴姐就有点根本上了,“体量?什么体量?你才来第一天就需要体量?有人欺负你吗?我可没有啊。” 刚刚好不容易积累的那么一点点优越感忽然被抽走,吴姐心情就很是有些不美丽,虽然她的名字叫吴美丽。 三号仓库的一个库管,搬了一会儿箱子过来吴姐这儿吃早饭,看到有个陌生的面孔,直接问吴美丽:“啊丽嫂,这细胳膊细腿的谁啊,新来的?我看怎么这么不像能来我们这儿看仓库的啊?” “对啊,小伙子你叫什么啊,你是不是来我们云姚做库管的啊?”吴姐的反射弧,大概是比大象还要长。 “长长,我姓潮,你叫我长长或者潮长长都行。”潮长长跟吴姐介绍完名字,转身找话题就和刚刚过来的库管聊天,“大哥贵姓?” 被潮长长叫大哥的人,根本就不接腔,“chángzhǎng?年纪不大,野心不小,刚来厂区第一天,就想做厂长,想做厂长你可是来错了地方,这边就是仓库,想做你要去新的工厂。” 这位大哥不太喜欢潮长长的嚣张。 “不是,就我名字就叫这个。”迫于无奈,潮长长连身份证都拿出来了。 他带着身份证出来,是觉得第一次去食堂,得有个身份证明。 没想到最后还真用上了,尽管是吃饭都已经吃完了以后。 “这不就俩长吗?叫什么厂长。”来人看了潮长长的身份证一眼,坐下呼噜呼噜地吃了小半碗面,才开口,“我是负责三号仓库的,我叫王石子,他们都叫我石子哥,这仓库我排行老二,你叫我二哥也行,阿丽嫂家的那口子,负责一号仓库,那是大哥。除了主管,你再认得我们俩就行了。我们这儿都粗人,没有那么多讲究,你别贵来贵去的,我可买不起。” 王石子吃了两口就站起来走了,“阿丽嫂你这给我留着啊,我刚是忽然饿得有点晕了,我先去把货搬完,我等下再来吃两碗。” 潮长长站起来,拦住了王石子,他觉得这是自己融入库管大家庭的好机会:“石子哥,你先坐着把面吃完吧。我一新来的,我闲着也是闲着,我去帮你搬一会儿。” “行啊俩长,年纪不大,做人很会嘛。你去给我搬!”王石子倒是个会躲懒的,听说有人要帮忙,一点拒绝的意思都没有。 吴美丽拦了潮长长一下,瞪了王石子一眼:“你让他一个六号仓库的新人帮你搬,出了问题谁负责啊?” “搬个箱子能出什么问题?”王石子显然没有吴美丽那么的循规蹈矩。 纸箱子看起来没有很大,规格是113*80*88cm。 因为以前没有扛过,潮长长特地看了一眼规格,立方米的体积。 涤纶织带也好,尼龙织带也好,说到底都是轻飘飘的布,不是什么密度大的东西。 潮长长就跟去健身房重训似的,直接把箱子提了上来,准备学着其他库管的样子,直接一箱子扛集装箱里面去。 装满织带的箱子的重量,超出了潮长长对“轻飘飘的布”的预期,提起来的时候就差点扭到,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紧接着就一个趔趄,没走两步,就直接连人带箱子给摔了。 很多人为了表达自己的“收入微薄”,都开玩笑说自己是搬砖的。 但砖其实并没有那些人想象中的那么好搬。 术业有专攻,就算是最简单的搬箱子,也一样是需要技巧的。 王石子听到动静,放下筷子,赶紧跑了过来。 箱子摔了个变形,但没有直接散开。 虽然最近这两个月有点睡眠不足加体重骤降,但潮长长并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人。 归根到底,还是他没有学会搬东西的技巧。 潮长长带点抱歉地想要把这个箱子拿起来,继续没有走完的搬运路。 王石子赶回来了,“你这变了形的箱子放进去,其他的箱子还放不放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王石子去仓库里面拿了一个新的箱子,把被潮长长摔坏的那个换了出来。 里面密密麻麻的织带,一根根一条条看起来,确实是很轻,加在一起就重得像是铁块。 临时工潮长长上岗还没有半分钟,就遭到了“工头”的嫌弃。 为了让自己的第一印象,不至于跌倒水平线以下,潮长长试着努力:“这箱子这么大,不太符合人体工学,空间利用率也不高,我去量一下集装箱的尺寸,回头把箱子的长宽高设计一下,就能更合理地利用货柜空间了。” 潮长长把货柜的容量和纸箱的体积,当成了一道物理题。 他的强行表现,并没能帮他找回任何的颜面。 反而进一步加深了王石子对他不靠谱程度的认知:“行啦,没力气就说没力气,我们又不笑话你。招你这么个细胳膊细腿的来,也真真是够可以的。这边仓库要搬新厂区,以后大概只需要随便什么人看门就行。” 王石子觉得自己是个小领导,怎么都要知道得比其他人多一些。 潮长长没有反驳。 石子哥需要优越感。 从普通的库管,到整个仓库的二哥,从眼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石子哥自己心里面认为的最大成就。 潮长长没理由非得说点什么打击人家的优越感。 他是首富继承人的时候都没干过这样的事情,现在都首负继承人了,就连这么干的资格都没有了。 主管回来的第一时间,还特地带潮长长参观了1-5号仓库。 等到所有人都跟着主管一起去参观6号仓库,发现里面所有的箱子都是空箱子,还有个奇怪的叉车在那里不务正业地挪去,就觉得潮长长根本就不是老板家要过来守仓库的远方亲戚,而是安插在这里的什么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很快,潮长长这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关系户就云游在了库管的团体之外。 最后连主管都觉得,潮长长是不是老板派来想要监视他或者替代他的什么人。 潮长长从小就游刃有余的人际关系处理能力,到了这个仓库之后,就直接失能了。 除了吴姐还是每天喊他吃饭,其他的人,连和他说话都嫌膈应。 明明已经接了两个月的地气,到云姚的仓库之后,就开始水土不服。 越是努力想要融入,就越是会格格不入。 好在这种状况并没有持续多久。 潮长长找了两个饭盒,像真正去食堂一样,平日里就只是去打个饭。 一天天地,孤僻而又安静地待在6号仓库。 不去打打扰谁,也不被谁打扰。 整个世界,都清净得让人无所适从。 这并不是潮长长想要的工作。 他也看不到要怎么在这里,走向和潮一流有过一言为定的未来。 忽然空闲出来的时间,无处安放的孤寂,潮长长花了很多的时间去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比如,根据货柜的体积,计算纸箱大小的最优解,用多大的箱子,才能更好的填满整个集装箱,装更多的东西。 又比如,重新规划六号仓库的货架摆放方式和叉车机器人行进路线,给叉车机器人编程。 明明是被云朝朝给威逼利诱来的,怎么就成了那个年近五十的大老板的关系户? 潮长长有很多的疑惑,但最大的疑惑还是来自云朝朝。 他到仓库的第一天,云朝朝忽然出现。 给了脸盆和方便面,想来是赶时间。 如果他的理解没有问题,那么,在接下来方便的时候,云朝朝应该要找个时间,告诉他,宿舍里面那么多的书和学习资料是要干嘛的。 云朝朝有他的电话,还把仓库的定位发给了他。 但云朝朝再也没有出现过。 潮长长没有翻开那些崭新的高考复习资料。 他都不确定,那些东西是不是给他的。 只有那十六本武功秘籍是个例外。 可能是因为字写的太好了,潮长长就这么不知不觉一本一本看完了。 一遍看完又看一遍。 等他轮流着看完第三遍,还没明白好这些资料究竟意欲何为,时间就这么过了两个月。 到了高考的前夜。 没有发生任何特别的事件。 没有人来找他。 没有人拖他去考场。 什么也没有发生。 高考的第一天,和平时一模一样。 高考的第二天,一切如常。 潮长长认真地审视了一下自己,他究竟是有多自恋,才会觉得云朝朝逼着他来这个仓库,就是想要让他认真复习去参加高考。 他甚至都想过,云朝朝要是让他去考,他要怎么认真而不失礼貌地拒绝。 可是,什么都么有。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彻底告别了过去。 仓库这边,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 甚至连问都没有问,你是不是那谁的儿子,你家是不是破产了。 这里的人,根本就不认识他。 仓库的“工友们”,防备了潮长长一个月,发现他真的就只是团扶不上墙的烂泥。 不会搬箱子,没有老板来照看。 他们稍微干点不合规定的事情,也不会去打什么小报告。 渐渐地也就不把他当回事。 新工厂的仓库已经建好了,工友们开始准备搬迁。 主管还是主管,石子哥还是石子哥,原来负责什么的就还负责什么。 仓库的生态平衡,并没有因为潮长长的到来而发生任何的改变。 高考结束的这一天,也是仓库搬迁的这一天。 1-5号仓库里面的货物都搬完了,连货架都一起。 明明新的围墙已经建好,明明六号仓库已经不是孤零零的游离。 身为六号仓库的负责人的潮长长,一直到这天下午,都没有收到“随迁通知”。 这天傍晚,石子哥邀请潮长长去吃散伙饭+乔迁饭。 石子哥喝了点酒,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什么皇亲国戚,没想到你就是个被遗忘的。早知道这样,一开始也就不防着你了。我们这都去新厂区了,你一个人还在这儿吗?要不我给你介绍个单纯看门的,就隔壁那个工厂最近找门卫,以前那个老大爷走了。也比你一个人在这强,至少也有食堂。” 石子哥到底还是个实在人,他有那么点心眼,全都写在脸上。 之前排斥潮长长是真的,现在看他可怜也是真的。 “谢谢二哥,我之前就是没学历也没经验,能有个工作就满足了。就是我这两个月,确实什么也没做,感觉是白拿的工资。虽然是最低工资标准,但也有1700,受之有愧。” 这座城市发展得很好,最低工资标准,高于全国大部分的地方。 潮长长没有花钱的地方,1700的工资,他留了两百应急,剩下的全打给了潮大力,让他取了现金转交给潮一流和赢曼而。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么不受人待见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待了两个月。 是不是就是为了不够他原来一顿饭钱的工资。 憋屈是肯定的,但也没有多难过。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生活在一个完全没有人关注的角落。 他可以在这个角落自我解剖。 离开了潮一流,没有了首富继承人的标签,他确确实实,一文不值。 高考结束了,1-5号仓库的人都搬走了。 他是不是应该认认真真去找个工作,找一个有升职空间的。 快递员要不要学历? 失信被执行人,能做快递员吗? 潮长长其实想过要问一问云朝朝,他能不能离开,能不能去找别的工作。 但他没有发信息,也没打电话。 人小姑娘在冲刺高考。 连葛功明都忙得没有时间给他打电话了,何况是一个有希望拿状元的绩优生。 两个月,不长的时间,像是一个轮回,一切都回到了潮长长刚来第一天的样子。 石子哥说的没有错,他就是一个被遗忘的。 有人施舍他一份工作,然后就不再管了,想来人家根本不在乎这1700。 也是他自己不争气,第一天帮忙搬个箱子都把箱子给砸了。 后来融入不了,还是他自己的能力问题。 施舍他工作的人,遗忘了他,但孤独并没有将他遗忘。 潮长长有点难过,但不允许自己崩溃。 都过去了这么久了,他崩溃给谁看? 他才十八岁,难不成要这么自怨自艾一辈子。 不管有没有学历,他的英文是明摆着的事实,他能不能去做家教呢? 乔迁饭并没有吃很久,曲终人散,才刚刚晚上九点。 仓库的闸门在这个时候自动关闭,和有好多人的时候一样。 漫漫长夜,茫茫未来。 一对车灯,撕开了夜的黑暗。中止了潮长长回库管宿舍的步伐。 发动机的轰鸣越来越近。 这不是仓库区最常见的大货车。 这是一辆小车,但又不是特别小。 这辆车慢慢开进了潮长长的视野。 朝着这个搬得只剩下他一个人的仓库开了过来。 潮长长记得这台商务车。 他来这里的第一天,还百米冲刺追过这台车。 没有追上。 万幸啊,他没有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又莫名其妙地崩溃一次。 上一次的尴尬,估计就已经够记一辈子了。 可是,见到人要说什么呢? 原本那么健谈的一个人,真的是不知道要挑起一个什么样的话题。 不说话也没什么,只要不崩溃就好了,潮长长默默地做着心理建设。 可当他看清楚来的人是谁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随时都会崩溃的冲动。 这么矫情,也好意思说自己是一个大老爷们? 潮长长掐了掐自己的虎口。 清醒了。 忍住了。 他以前不把这个世界放在眼里,他现在也可以。 第十五章 东窗事发 “来了啊。”潮长长心里惊涛骇浪,问出来的问题却风轻云淡。 就好像他不是在车门打开的那一秒,才知道来的人是谁,而是一个早早就已经约定好的见面。 “嗯,来晚了。”从下车的人,没等闸门全打开,就这么直直地快步冲了过来,给了潮长长一个拥抱。 惯性太大,潮长长差点后退一步。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这是哪对就被重逢的情侣。 知道的,就仅仅只是紧张。 潮长长被这个明显比【打招呼】的时间要来得更长一些、还带点颤抖的拥抱,弄得有些进退维谷。 “葛妈,你再不把我放开,我可能会产生某些不必要的误会。”跳过了生命中短暂而又漫长的三个月,潮长长痞得一如从前,“咱们这情况,算是母子还是师生好啊?” “你怎么样啊?”葛功明松开潮长长,上下打量了一下。 “我能怎么样,我当然是很好啊。好吃、好喝、好睡,活少工资不少,哪儿哪儿都是好。”潮长长避开了葛功明满是探寻意味的目光,非常努力地扯起自己的嘴角,“天是我的,地是我的,整个库区都在我的脚下。” “你都瘦成这样了,还吃好、喝好、睡好?你这都还没我上次见你的时候状态好。”葛功明拍了拍潮长长的肩膀,又拍了拍潮长长的背,完全不相信他笑着说出来的这些瞎话。 “怎么可能,我现在状态不要太好。现在是以瘦为美好吗,你看我这两米的大长腿,超模见了我,都得靠边站。” 潮长长就这么站在仓库的闸门后面和葛功明说话,一点都没有要请他进去的意思。 他的库管宿舍,没有好客的条件,也没有好客的物资。 在这个孤寂的夜晚,葛功明的忽然出现,让潮长长觉得温暖的同时又心生尴尬。 吴姐要是还在,还可以找吴姐要杯茶什么的。 他现在真的是连热水都没有。 潮长长并没有觉得自己的住宿条件有多么不好,都首负了,有个住的地方就不错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不想让葛功明看到。 大概,在潮长长的内心深处,他真正害怕的,不是他自己会丢面子,而是葛功明会伤心。 ………………………… 葛功明一直把潮长长当成自己吹嘘的资本,从他还是生活老师就已经是这样了。 潮长长还是【十大神兽之首】的时候,就听过葛功明给在老家的爸爸妈妈打电话吹嘘,“你儿子现在可出息了,首富的儿子那都是你儿子的学生,见到都得叫你儿子一声葛老师。” 做了十几年首富儿子的老师,一下接受不了自己的得意门生变成失信被执行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除了这个,葛功明更不能接受的,应该是他看着长大,一心当作学习门面的学生,出不了国,上不了学。 明明是考神,却沦落到守仓库,最关键,他还没有办法帮他。 上一次到山村找潮长长回来没几天,葛功明就从中介那里收到了剑桥给潮长长发的无条件录取通知。 照道理,以葛功明对和潮长长有关的事情的执着,肯定不管三七二十一,第二个周末,还要继续过去劝说。 临出发前,被扬言要举报葛功明的云朝朝给拦下了。 云朝朝和葛功明说,她找人查过,潮长长至少被两家银行债权人,申请限制出境。 葛功明在yc十一年半,在教育界,多多少少也积累了一些资源,到了金融圈,就基本是两眼一抹黑。 潮长长相信葛功明不会把他也和潮一流一样,成了失信被执行人的事情告诉云朝朝。 葛功明更加清楚自己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限制出境一类的事情,潮长长要是不说,葛功明根本连想都想不到。 潮长长没有在家里出事之后逃离,是放不下重伤的潮一流和情绪崩溃的赢曼而,并不是走到机场被人拦下,或者什么样的“东窗事发”。 就连潮长长自己,都只是推测,并不确定有没有债权人申请限制他离境。 云朝朝在这样的情况下,直接说至少有两家银行,让葛功明刚刚拿到的offer都变得烫手,不知道要怎么和潮长长说,也不知道要怎么劝。 云朝朝当时和葛功明说,她可以帮忙去说,还可以说服潮长长出来继续念书或者工作,只要葛功明愿意把潮长长人在哪里告诉她。 葛功明不知道是魔怔了还是怎么了,就真那么答应了。 于是就有了,葛功明探望过潮长长一个礼拜之后的那副神仙姐姐的对联。 葛功明知道潮长长没多久就到省会来了,就觉得自己没有信错人。 云朝朝回来之后说,应该给潮长长一点时间,让他自己慢慢走出来,葛功明这么大一个教务处主任,也就信了这个邪,还想着同龄人可能交流起来更有效率。 葛功明没有想过,云朝朝说让潮长长出来继续念书和工作,是让他来工业区看仓库。 在葛功明美好的愿望里面,潮长长就是要参加今年的高考的。 云朝朝的成绩摆在那里,让葛功明对潮长长的高考又多了几分信心。 潮长长意外,一直到高考,云朝朝都没有找过他。 葛功明比意外还多了生气。 碍于云朝朝要参加高考,就硬生生地忍着没说。 等到高考一结束,就怎么都要第一时间过来看看潮长长。 他居然就信了绩优生会给潮长长安排一个有前途的工作,这算的哪门子葛妈。 ………………………… 葛功明是在仓库闸门才打开一条缝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下车,冲了进来。 等到闸门彻底打开,载他过来的商务车,就直接开了进来,停到了一号仓库的门口。 潮长长一开始以为在商务车里面的女生,竟然真的从商务车上面走了下来。 这让某位可劲儿地吹嘘自己两米大长腿的库管很是有些尴尬。 他是什么样的状况,瞒一瞒葛功明可能还有点办法,要是当着云朝朝的面,就真的和只穿了一件皇帝的新衣似的。 不知道是有太多的东西要拿,还是要给潮长长和葛功明留点单独说话的时间,云朝朝下车拿着个大包直接进了一号仓库,司机跟在她的后面,提了足足有四个大包。 潮长长的尴尬降到了最低值,莫名地还生出那么一丁点的失落。 “带我去你住的地方看一看。”葛功明没看出来潮长长的心理有什么变化。 一号仓库和六号仓库,虽然已经包在了同一堵围墙里面,但离得还是有些远。 商务车停靠一号仓库,完全不在【见面打招呼】的距离之内。 葛功明主动提了,潮长长也不好再拦着。 “你买了这么多书啊?”葛功明进库管宿舍的第一反应,和潮长长当时的惊讶差不多。 潮长长犹豫了一小下,决定实话实说:“不是我买的,我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有了。” 潮长长的这个回答,让对云朝朝有些“怨气”的葛主任不免有些意外。 葛功明挑了挑眉:“都是学习部长给你准备的?” 葛功明翻了翻桌子上的书和资料,发现都是新的。 一时不知道应该把“怨气”撒在潮长长还是云朝朝的身上。 房间没有多余的椅子,葛功明非常自然地在潮长长的单人床上坐下。 他照顾【十大神兽】的时候,也是这么坐着,一个个给盖被子收拾床铺。 【神兽】终于是长大了,学会了自己收拾床铺。 葛功明扫了一眼,很快就扫到被潮长长从书桌移至床头的那十六本绝世秘籍。 “有时间不知道学习,关顾着在这看……”原本准备好用来批判的话,在看到秘籍内页之后,直接被葛功明吞回了肚子里,“这是学习部长的学习笔记啊?” 有那么一瞬间,葛功明气不打一处来,“你既然都有认真在学,那你为什么不去参加高考呢?” “明知道考不好,哪能坏了yc葛孔明100%全球前百大学录取率的记录?” “我在乎那点记录吗?”葛功明气得要摔笔记本。 “葛妈息怒,连个漂亮师娘都还没有给我找,就气出大把皱纹没人收了怎么办?”潮长长真真假假,连哄带安慰地解释,“我就是觉得这个字体好看,拿来当字帖看一看,完全也没看明白里面写的是什么。我这连国内小学都没念过的人,哪里有脸参加高考?” 看着潮长长的这个样子,葛功明原本对云朝朝还剩的那点怨气,也就消失无踪了。 想来学习部长也是尽力了。 yc有很多人,高价求购云朝朝的课堂笔记。 甚至有出版机构直接找上葛功明的。 云朝朝对外的一致回复,说的都是自己不做课堂笔记。 原来这一本本分分钟就能出版的学霸笔记,都在这个给人当字帖。 这一面,尽管有些糟心,知道自己看着长大的神兽,除了身形消瘦,整个人还算健康和开朗,也算是稍微安心了一点。 既然都已经这样了,以后还有时间,还可以慢慢劝。 高考考完了,学生是没事了。 主管教学的教务处主任,还有的是事情在忙。 葛功明得赶回去。 他有太多的话,想要和潮长长说。 他还要好好帮潮长长做个规划。 但现在不是最佳时机。 如果不是因为极致的担心和生气,葛功明并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让云朝朝带他跑这一趟。 潮长长没有挽留,起身送葛功明到仓库的门口。 原本停在一号仓库的商务车已经掉头来到了六号门口。 “葛主任,最后一班动车九点十分就开走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云朝朝很放好了东西,很自然地过来打了个招呼,不过分热情,也没有态度冷漠。 潮长长松了一口气,葛功明要真的走不了,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安置了。 等到葛功明走了,潮长长的气刚松到一半,又提了起来。 司机走了,葛妈走了,云朝朝却留了下来。 确切地说,不是留,是又往一号仓库走。 潮长长看着云朝朝的背影。 他为什么总是看到这个女孩的背影? 这背影明明……为什么…… 一时想不出来用什么形容词在【……】里面填空。 词穷间,这个背影没走两步就停了下来:“我先去收拾一下东西,我明天再来找你。我大概会在这边住两个月,我明天再和你商量仓库的事情。” 明天? 两个月? 商量? 仓库的事情? 这四个不太有逻辑的要素,估计够潮长长百思不得其解到山村晨鸡报晓的时间。 第十六章 考个清华 “下个月我生日。” 这是第二天一早,云朝朝来找潮长长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 潮长长参加过不计其数的生日会,自己的、同学的、朋友的。 他非常知道生日会要干什么。 然而,以他现在的这个状况,他好像并不能为即将过生日的前同学做点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是生日邀请?还是什么? 看了眼仓库的地板,又看了眼云朝朝,潮长长开始在心里思考: 【祝你下个月生日快乐?】 【知道了,我会准时到的?】 【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祝福说不出口,问题也问不出口。 这个女孩,长了一张好看又有气质的脸。 写书法的时候像神仙姐姐。 穿校服的时候是高冷校花。 穿潮牌的时候似高岭之花。 为什么一开口,就成了话题终结者? 别人家的姐姐和校花,说话都是让人情不知所起。 云·高岭之花·朝朝说话,绝对是让人逻辑不知所起。 搜肠刮肚、冥思苦想,想破了脑袋,也就只有一句话的关系。 半生不熟的两个人,就算是生日会,也不在相互邀请的行列。 潮长长那个招致全网热议的成人礼,就没有邀请云朝朝。 首负继承人完全不知道云朝朝想要干什么? 是欣赏策划成人礼的能力,想要一个类似的? 可那都是上辈子他还是首富继承人的时候的事情了。 前任学生会主席真的已经算是比较健谈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学校一呼百应,更不能带领学生辩论队,打赢一场又一场的师生辩论赛。 潮长长用茫然到聚不了焦的眼神,看着穿了一身mkfairwill的云朝朝。 这个字写得很好看的女孩,对均价三百的国潮品牌,大概是真爱。 先后三次看到私服装扮,云朝朝穿的都是mkfairwill。 来到省会两个月,潮长长都在工业区待着,还没有进过市区。 每个月1700的工资,给自己留200,因为一分钱都没有花过,所以他现在也算有了点积蓄。 400块钱,按照首富继承人的标准,肯定是不够去理个发的。 但要是不充卡,不干点那些七七八八的染的烫的护理,应该还是够的。 所以,如果云朝朝的这句话是生日邀请,他是不是应该拿着这400块钱,去市区买件mkfairwill回来当生日礼物? 首负继承人倒是没想到,第一次让自己觉得捉襟见肘的,竟然是给他介绍了一份库管工作的那个女孩要过生日。 罢了,反正早就没有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可乱的资本了,就长发飘飘+自由散漫+颓里颓气地拿着一件衣服去参加生日会好了。 实在不行,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在某个超市的出口,潮长长还看见过一个叫【十块钱快剪】的小店。 一系列复杂的心理斗争之后,潮长长终于下定了决心。 云朝朝没有因为潮长长不接话,就停止了自己昨天说要找潮长长商量的节奏。 潮长长还没有来得及问,生日会是下个月几号,云朝朝就又发话了:“我生日会的时候,要开一个发布会。” 一个,要开,发布会,的,生日会? 某潮姓男子有点信息接收不良。 遥想当年,他还是首富潮一流唯一的继承人的那些岁月,他过个生日,做多也就娱乐或者社会媒体一类的事后报道一下。 不等潮长长消化,云朝朝又不带停顿地说完了自己要说的话一大段话: “mkfairwill这个品牌现在定位有点问题,我想要做一个彻底的改变。” “下个月,mkfairwill的生产线和仓库都会搬到这边来,要进行大规模的改造,从围墙开始一直到内部。” “围墙我打算弄成涂鸦的,远远看第一眼,就能知道这是个潮牌。” “到时候,发布会就直接在这边开。” 云朝朝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有什么要说就一股脑儿全倒出来的人 倾倒速度之快,根本就不管听的人有没有理解和接受。 云朝朝学校的时候,应该没有多少人会找她讲题,。 是那种她就算给你讲了,你可能还是听不懂。 听不懂完了还要遭受智商被碾压的打击。 幸运的是,潮长长并不是因为智商欠费退的学,他很快就跟上了云朝朝的节奏并且找到了问题的关键,“你要接手mkfairwill?” “你不是第一个知道我的成人礼是mkfairwill的吗?”云朝朝反问。 云朝朝带点诧异的语气,弄得原本只是随口帮忙找借口的潮长长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干脆直接把话题往前推进,“所以,这边所有的仓库都要按照六号仓库的形式改造是吗?” 某位做了两个月库管的男同学,忽然觉察到了自己未来工作的方向。 “mkfairwill的总部会直接搬过来。一、二号仓库会改造成工作室的形式,会找一批大学刚毕业的独立设计师,以头脑风暴的方式聚在一起。三号和四号仓库,会改造成剪裁和生产车间。五号做仓库,六号备用。要是全都做成仓库,得要多少东西堆积在这里,这样做潮牌基本就没有什么意义了。目前是希望可以朝限量和精品的方向发展,后续看情况再进行调整。” 又一次,有话一锅倒。 这个下个月才成年的女生,讲起一个品牌规划的时候,竟然会这么游刃有余。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某潮对自己曾经的自恋程度,又有了全新的认知。 同样都是吃着大米长大的,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不待潮长长结束零丁洋里叹零丁,云朝朝就把话题推进得比潮长长还迅速:“如果把围墙涂鸦的工作交给你,你能搞定吗?” “街头涂鸦是有玩过,但是,就是玩乐性质的,要到可以用来开发布会背景的程度,就不一定行。你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先尝试在纸上画一个底稿。就是涂鸦工具什么的,我手边现在是连个喷头都没有。”潮·库管·长长莫名被带的说话都有些正式了。 “工具我都带了,喷瓶还有几种不同规格的喷头,然后还有油性笔、漆笔、手套、防毒面具什么的,我能想到的,都带齐了。再有缺的可以买。你先画一个草图看看,合适的话就找你,不然我再去找专门涂鸦的。” “好,我回头量一下围墙,尽快画一个底稿给你。”潮长长答应得很愉快,如果是这么个情况的话,这个库管的工作,好像也变得比想象中的更有意思了一点。 “仓库的围墙画好,你的工作也就差不多了。我到时候看看涂鸦的工作量,我结现金给你。” 这句话不长,但是信息量有点大。 “你是不需要我继续在这做库管了是吗?”潮长长听出了言外之意。 “你到仓库两个月,难不成还爱上了仓库的生活?”云朝朝用一个反问,代替了正面回答。 “我是准备要干一行爱一行。”潮长长扯了扯嘴角,“目前还没有做到。” “我倒是蛮意外你没有直接走掉的。有没有想过,离开之后要做什么工作?” 云朝朝问的这个问题,潮长长是真的有认真想过的。 就是没学历+没经验,一时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做什么。 就连快递员那一类的工作,他都不一定能够通过背景审查。 一个老赖,万一哪天遇到几个保了价的包裹,监守自盗的可能性,怎么都比平民老百姓要大。 脑子里面出现过的这些想法,潮长长完全没办法和云朝朝说。 非亲非故就给了一个库管的工作,按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作为管理者,不想留一个只拿工资不干活的库管,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都两个月了,还没有想清楚,以后要干什么吗?”云朝朝在潮长长的沉默中继续一次性倾倒她自己想说的话,“你要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大概要和你说声抱歉了。这里以前是云姚织带,对库管是没有学历要求的。换成mkfairwill就没办法这样了。即便是智能仓库的库管,也需要会机器人编程的本科生。就你现在连个学历都没有的情况,可能不太符合mkfairwill的要求,你有没有规划过你未来的生活?” 又来了! 见一次面就要打击一次学历。 这份库管的工作,说到底,也不是他求来的,有必要说话夹枪带棒的吗? 刚刚还想着要怎么好好和人说谢谢的潮长长,被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并非没有脾气的人,这样放以前…… 呵呵,以前。 哪有什么以前,他现在的这个状态,哪有和“金主”生气的资本。 潮长长收起差点脱口而出的激烈语言,平静而又温和地表达自己的疑惑:“我以前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过你?如果是的话,我向你道歉。我之前一直都活得比较张扬,有的时候,可能不经意间就会说一些伤人的话。谢谢你这两个月的照顾,我可以先离开这里,再慢慢规划未来的路。” 潮长长是真的没想过要留下来给人添堵。 就算没规划好未来的生活,也不影响他离开去找别的工作。 再怎么样,他英语好,形象也不差,对所有的西餐礼仪,都信手拈来。 总有包吃包住的西餐厅一类的地方,会需要他这样的服务员,手可能笨一点,但嘴肯定好用。 没理由非要高攀mkfairwill的库管。 寄人篱下,就该有寄人篱下的认知和好脾气。 “离开在慢慢规划,那你是要去别的仓库做库管?还是要去哪个餐厅做服务员?”云朝朝用最直白的眼神看着潮长长。 一眼就看穿潮长长没有说出口的想法,并且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我似乎并没有义务回答你这个问题。”潮长长把人生前十八年养成的涵养都用在了这一刻,才将将忍住了骂人的冲动。 他确实有在心里鄙视自己。 鄙视那个离开了潮一流就什么都不是的自己。 他当然可以随便鄙视自己,云朝朝又凭什么字字扎心?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来这里看仓库吗?你以前的人生,和你现在的人生,差的最多的,并不是你是究竟首富还是首负的继承人,而是你对自己的看法。你以前展望过的未来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你现在能想到的未来又是什么样子的?” 不急不缓的语气,却让听的人完全没有回答的欲望。 潮长长不知道自己和云朝朝之间的关系,怎么就到了需要被说教的程度,“你还有什么没有出完的气,我建议你今天一次出完,不管去别的仓库,还是去做哪里的服务员,我大概都不需要你【还人情】。” 云朝朝把潮长长从山村骗出来的时候,说的就是自己要还潮长长一个人情。 “九月,我会上清华。” 又来!打击一波接着一波,没完没了。 这样的人情还法,潮长长实在是无福消受。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和以前有多大的差别吗? 他是没有心还是瞎? “恭喜。”这声恭喜说完,潮长长直接转身回去收拾东西。 他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一秒钟都不想多留。 “如果你有在过去两个月展望过未来,并且看到了你不想看到的样子,那我就想问问你,”原本句句带刺的云朝朝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变得柔和而坚定,“愿不愿意,为,等了你,这么多年的,我,去考个清华?” 第十七章 要试试吗 夏日的晚风,轻轻拂过工业区区仓库。 1-5号旧仓库的围墙,灰灰暗暗的,镌刻了旧时光划过工业区的痕迹,和新接入的6号围墙拥抱在一起。 没有间隔和嫌隙,只有一灰一白,一明一暗的色彩对比。 晨曦爬过围墙,慵懒地照在六号仓库门口的那片空地上。 还没有来得及做绿化的水泥地,两道斜长的身影,一长一短,离得很近。 投下长影的主人,定定地看着短影主人的眼睛,不免有些讶异。 某位刚参加完高考的绩优生,是出现了重大考试后遗症? 是考傻了,还是脑子没有转过高考的弯? 在高考还剩下一个月的时候,孤寂而又无所事事的潮长长,一遍一遍地给叉车机器人做非常细节的编程,几厘米几厘米地更新最佳行进路线。 然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翻开一本像字帖一样的武侠秘籍。 那时候,他就在想,他要怎么解释,他拿了这么多本秘籍,却不愿意认真修炼里面的绝世神功。 离高考还剩下一个星期的时候,对未来感到迷迷又茫茫的潮长长,想着云朝朝会不会不打一声招呼就来,一来就直接把他抓去考场。 他想过自己到底要怎么回答。 或许,来的人,不一定是云朝朝。 也有可能是那个看着他长大的葛功明。 可是,这两个人都没有出现。 是他自己退学的,也是他自己说没有足够水平参加国内高考的。 云朝朝字字带刺的学历打击,深深地扎进了潮长长的心底,尤其是在带刺女孩仿若透视般地,点出他想过好多遍的,关于未来的职业方向。 是下一个库管,还是下一个服务员。 潮长长想过,很多次。 只是,他不愿意让自己往更深的层次去想。 在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耳提面命地拖着他上考场,他是不是会去? 他去了,是不是可以考个差不多的成绩,去个差不多的学校。 可是。没有。 谁都没有出现。 云朝朝没有。 葛功明也没有。 现在,高考都已经考完了,才想到来问这样的问题,问他愿不愿意参加高考。 这问题,何其讽刺。 此刻,潮长长的表情还算可以,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在连他自己都不愿意触及的地方。 他是难过的。 无以复加。 有些命运,他不得不接受。 可【不得不】是什么? 是没有办法。 是无能为力。 并不代表他愿意。 可是。 这个世界。 哪有那么多。 你愿意就能行的事情? 今天,是高考结束后的第一天。 也是潮长长自欺欺人的梦醒时分。 该醒来了。 在沉睡和苏醒之间,潮长长用尽浑身的气力,才让自己的身体,不跟着心灵一起颤抖。 他太用力了,以至于忽略了云朝朝话里面,和高考同样重要的一个信息——【等了你这么多年】。 满打满算,提到最前。 从云朝朝成为yc国际绩优生的那一天开始计算,一直到今天,也不到两年的时间。 不管有什么样的故事,又或者,有什么样的一话之缘,也到不了【这么多年】的程度。 潮长长想要自怨自艾,爬过围墙的晨曦,和站在晨曦里的云朝朝,都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还好,他习惯了不把这个世界放在眼里,也已经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 “我们,认识很多年?”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疑问,不带一丝情绪,没有过多的表情。 云朝朝愣了愣,略显慌乱的眼神,没有了字字戳心时候的淡漠。 就好像,她都不知道,自己刚刚一字一顿地说了什么。 “-1岁吧,可能。” 云朝朝给了一个不太确定的答案。 “-1岁?”潮长长回报了同款的愣神,“-1岁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上……辈子?”明明是云朝朝自己开启的话题,她的回答却越来越不确定。 这现实的世界,人死不能复生,历史不能重演。 这现实的世界,哪来什么前世和今生? 大概,云朝朝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又或者,是想着别的事情,不小心说错了台词。 那,就这样吧。 现在的他,有什么资本,对这样的事情,刨根问底? “高考已经结束了,如你所见,我没有离开过仓库,也没有参观过考场。”潮长长认认真真地,正视自己的过去和现在,以及不知道有没有的未来: “你是没有出成绩,就知道自己能上清华的绩优生,我是就算参加了高考,也没有办法为你,或者为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包括我自己,考上清华的国际生。” “我其实不太清楚,你为什么帮助我,又为什么刺激我。但我还是要谢谢你,让我认清过去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究竟有什么不同。” “现在的这个时候,我家的这个情况,一个原本其实是陌生的你,让连葛妈劝说都听不进去的我,离开了山村,回到了现实的世界。” “我应该不会这么一直鸵鸟下去。” “谁知道呢?没学历的人,就一定不能在这个世界上好好地工作和生活吗?端盘子的人,就没办法打造自己的商业帝国吗?” “我会尽快把底稿画好了给你,看看是不是你需要的。然后,我,要谢谢你这几个月的关照。” 潮长长要告别过去。 他之前就告别过,却告别得不够彻底。 如果没有过去,他到不了这样的仓库,看不到这样的字帖。 潮长长再一次准备转身,他要找个只有他自己的地方,好好的冷静一下。 当着葛妈的面崩溃,他还可以找到理由原谅自己,当着云朝朝,绝对对的不行。 “葛主任他已经尽力了。”第二次转身的潮长长被云朝朝接下来的这句话,给留了下来,“他是看着你长大的对吧?你们两个有时候还挺像的。都挺鸵鸟。” 潮长长停顿了。 一秒,两秒,三秒,五六七八秒。 没有平复好情绪,还是把身体转了回来。 这个时而带刺,时而温和的女生,为什么总是有办法用一句话,就让他双脚灌铅,挪不开一步。 “我先前有点针对水淼淼,葛主任可能是看不下去,就和我说了一些明显不符合逻辑的虚假事实。然后他还和我说,退一万步,你也能参加国内高考。又说就算没有考上清华,就算没有奖学金,一个国内的大学,他都完全负担的起。” “……” 这是潮长长记忆中的葛功明。 “然后,他忘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就算有学籍,高考也是需要报名的。报名去年十一月就结束了。他一级一级往上找,连北京都去了,教育部也找了,一直努力到高考前一天。他和你一样鸵鸟。他早就应该明白,高考报名,是没办法更改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 潮长长是真的没想过,高考需要提前半年多报名。 这么一来,葛功明为什么没有在高考之前出现,就解释得通了。 和潮长长之前自己琢磨的,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他还是有点低估了,葛妈对他的重视程度。 “不过这样也好,”云朝朝总是有办法用简短的几个字,就引起潮长长的注意,“葛主任给你办了休学,没有退学,你明年再考清华,还是应届生。” 明年…… 多么遥远的字眼。 清华…… 多么遥不可及的字眼。 今年趁热打铁都不可能考上的学校,明年又会有什么不同? “我看过你的a-level成绩。其实我也有考过a-level。大概知道是个什么深度、有什么区别。你数学、化学、物理、生物、绘画,拿了五个a*。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全都是最高分,这说明你的理科基础,完全没有问题。a-level和国内高考有差别,但数理化的东西,并不存在国界和语言的差别。” “然后,还有最重要的一个然后,”云朝朝破天荒地卖起了关子,“你没发现你的绘画是a*吗?我报清华建筑,我本科要学五年,你明年考清华美院,到时候我们一起毕业。” “清华美院?”这是一个从来没有出现在潮长长脑海中的选择。 他把画画当爱好。 他在a-level70多门课里面选中了美术,也只是无聊多考一门。 申请牛津和剑桥,拿3个a*就绰绰有余了。 潮长长从来也没有想过要申请什么艺术学校,更不可能想着要参加高考。 “你那么好的理科成绩,因为教育体系的不同,多多少少可能会有些影响。你普通高高考不上清华,你艺考还考不上吗?我还没弄明白,清华美院有没有自主招生。就算没有,你的那些机器人编程的国际证书,也一样可以参加清华的冬令营,说不定也能拿到降三十分录取什么的。艺考生要是能通过自主招生,你搞不好会是历史第一人。” 女孩抬起了她的右手,手指修长,皮肤很白,在清晨阳光的映射下,有微微一点点的泛光,“怎么样,要不要试着给mkfairwill的即将搬迁的新总部做个外墙涂鸦,让我看看你是不是清华美院想要的考生。等到时候发布会一开,品牌形象和新的地位一推广,这也算是你艺考简历上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亮点。” 女孩把一直拿在手上的漆笔,递向了潮长长。 “要试试吗?” 女孩又问了第二次。 第十八章 拒人于前 “你为什么……”潮长长没有伸手,只是定定地看着云朝朝手里的漆笔,想说的话才起了一个头,就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了。 “什么为什么?”云朝朝疑惑。 “你为什么对我……”潮长长顿了顿,原本想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话到嘴边又觉得有点不合适,最后直接改成了:“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我不一直都在挖苦你吗?帮了你什么?”云朝朝还保持了递漆笔的姿势。 “我这人……”潮长长又顿了顿,“其实没有什么情感障碍。” “什么障碍?”手握漆笔的云朝朝疑惑直接升级。 潮长长没有接云朝朝递过来的笔,视线也一直没有从云朝朝的手上离开,“我知道真挖苦和激将,或者说故意刺激的区别,就算一开始听不出来,后面也会反应过来,没有情感障碍,不会不识好歹。” 潮长长收起所有痞帅,有点过分认真的表达,直接得让云朝朝有些不适应,“你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这话听起来,更像是自言自语。 握笔的右手抬得更高了一点,云朝朝把黑色漆笔,伸到潮长长的面前,幅度很小地摇晃了几下,“你不觉得我手这么一直举着,时间久了,是会累的吗?” 语气很特别。 表情也很特别。 词穷。 很难形容。 莫名地让人想到一个神仙一样的大姐姐,拿着根棒棒糖,问对面的小孩想不想吃。 潮长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样的时候,脑子里面出现一个这么个风马牛不相及的画面。 就是这么的莫名,又让【对面的小孩】没有一点抵抗力。 就这么鬼使神差地接过漆笔,过了好几秒,潮长长才想起自己并没有下定决心。 或者说,不管是清华还是艺考,他都没有信心。 “那如果,我试了,最后不行呢?”潮长长问。 脱口而出的这个问题,也不知道是不想给云朝朝太大的希望,还是不想给他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 “哪儿那么多如果?”云朝朝笑了笑。 这个笑,如果看的足够仔细,微微上扬的嘴角里面还带着一点得意。 “人生,又有多少事情,是可以100%的确定?”潮长长拿漆笔在手里转了转,这是个下意识的动作,他从学画开始,就一直拿着画笔转。 这样的心态,这样的语气,和那个一直都【不把这个世界放在眼里】的少年有些违和。 从他有记忆开始,他爸就已经是首富了。 他知道生意场上,会有这样那样的风波。 也见到过潮一流很多朋友的起起落落。 但他一直都很确定,他的一生,早就被安排得妥妥帖帖。 不管他愿不愿意努力,生活都会给予他最大的善意。 他是真的曾经有过这样100%的确定。 事实证明,他确定错了。 “你想的有点多,你能先把围墙涂鸦的底稿给设计好,让我用自己的双眼来评估一下,我是不是给清华美院找了个合格的考生?”云朝朝扯开了话题。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潮长长还守在之前的话题。 “什么?” “最后不行呢?”这问题问的很直接,男人嘛,本来也没有什么好扭扭捏捏。 “不行就不行呗,你这么幸运地生在二十一世纪的大中华,你还能因为少了个学历饿死不成?”那个带刺的女孩,一转眼又回来了。 潮长长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不是特别大,却深邃得浩瀚无垠,他很少这么直白地看着谁。 没有人能一眼到底,知道这深邃的眼底,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就是想要让对面的人一览无余:“你们女孩,是不是都这么自相矛盾?” 不遗余力地用学历打击他的人是云朝朝,这会说没学历肯定饿不死的也是她。 “我们女孩?你觉得我是可以和什么人共享一个类别的女孩?”云朝朝语带愠怒,“你要敢说水淼淼,我就敢让你见不到明天的仓库。” 云朝朝对水淼淼的敌意很明显,从来都不加掩饰的那一种。 对于水淼淼,要说潮长长这会就已经彻底忘了,肯定是没有可能。 这话要是说出来,他自己第一个就不信。 但潮长长确实已经不怎么会想起,这个曾经喜欢过的女生。 可能是没空,也可能是没心情。 如果不是云朝朝一直在他面前提起,他说不定再过不久,就真的只剩下个模糊的印记。 云朝朝的这个问题,可能是有标准答案的。 潮长长没有即使做出正确的回答,云朝朝就真的生气了,直接抽走了自己刚刚递到潮长长手上的漆笔。 “你爱行不行!”云朝朝紧接着又说了一句,“恕不奉陪”,然后,就直接转身走人了。 “我会尽力的。”潮长长对着一道背影喊话,“尽力试一试。” 一支漆笔,划过晨间的清新空气。 扔笔的人,就这么背对着,连看都不看一眼,脚步更是不曾停歇。 就那么随意,又那么刚刚好。 漆笔划过一道弧线,直接到了潮长长伸手就能接到的地方。 “试试吧,哪怕只是为了你自己。”那个背影说。 从背影主人的反应来看,应该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潮长长拿着笔追了过去,一个修长的身影,拦住了背影的去路,身影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一次,潮长长把一开始就想问的那个问题,直接问了出来。 “你上辈子是《十万个为什么》吧?”云朝朝被迫停下自己前行的脚步,“哪那么多为什么?” “我就是,有一些话想说。”潮长长站在云朝朝的对面,女孩往那边移,他也跟着去,他非常固执地说着自认必须要说的话,“你要是一个单纯的绩优生,不知道我们家的水到底有多深,我或许还能理解成,你因为不知者的无畏喜欢我。” 云朝朝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潮长长问:“你刚来仓库的那一天,我是不是给你拿了个脸盆?” 话题转换得有点快,快到潮·固执·长长不知道要怎么接,有点机械地给出了下意识的回答:“是。” “拿去比比。”云朝朝说。 “比什么?”潮长长问。 “比比你的脸,是不是比那个盆还大。你一个连我的名字都才记住的人,有什么值得我喜欢的?”云朝朝挑眉笑问。 四目交接。 这个反问,来得有点尖锐,潮长长却松了一口气:“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我这个注定要在深渊里面生活的人,不值得任何人的厚爱。” “这话你应该去跟你的葛妈说吧?”像神仙姐姐一样高冷的女孩,不带一丝留恋地走了,留下一句话,“你在我这儿,装什么大脸盆?” 再一次脸比盆大的潮长长,讪讪地笑了笑。 他知道自己很有可能是想多了。 只不过,基于过去十八年的自恋,潮长长时不时还会想当然地以为,就算没有了钱,他还有一张让无数女孩趋之若鹜的脸。 积重难返。 很多习惯,没办法一下就改变。 现在的潮长长,对自己的认知,除了混乱还是混乱。 他过去的生活里面,喜欢他的女生,的确是可以在学校的操场上排队的。 因为曾经在同一个学校念书,潮长长不知道应该把云朝朝归为过去,还是未来。 也没差,反正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他都赶要在云朝朝表白之前,把自己要说的话说清楚。 拒人于表白之前。 首负继承人最后的倔强。 ………………………… 潮长长进城了,几个月以来的第一次。 他去了这座省会城市,并不算特别高端,但人流量最大的商场。 商场里面有美发沙龙,他不是来理发的。 商场的二楼,链接一期和二期的通道尽头,有一家mkfairwill。 不是来理发的人,当然也不是来买礼物的。 整个品牌都马上要转到人家名下。 因为人家经常穿,就买来当礼物,有点不符合潮长长打小就还算不错的情商。 mkfairwill的品牌标识,算不得有多潮,甚至和潮牌扯不上太大的关系。 毕竟不是像edhardy那样的,一件t恤就要几千块的。 中规中矩的。 和大多从二十一世纪初就带了一层伪装的国牌差不多。 这一类品牌的出现,是时代发展的必然。 不管哪个国家,想要有享誉国际的潮牌和时装大牌,都得经历这么一个阶段。 潮牌和时装大牌,是和经济息息相关的。 这就好比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在高田贤三和三本耀司这一类蜚声国际的设计师崛起之前的日本。 那是日本经济腾飞的时期。 进入二十一世纪,引领世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腾飞的,是中国的经济。 这也意味着,在接下来的几个十年,会有一大批中国品牌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走向世界。 从奥运赛场上,随处可见的中国运动品牌开始。 严格算起来,潮长长并不是时尚圈内人士。 但他从十五岁开始,就是高定时装周的座上宾。 典型的没有吃过猪肉,但特别特别特别经常见到猪跑的。 一个没钱买生日礼物的人,还能送什么? 在知道云朝朝的成年礼是mkfairwill之前,潮长长想的,是送他一件衣服。 在答应云朝朝要试一试之后,潮长长就想送她一整套视觉识别系统。 一个月之后的发布会,如果只是做墙体涂鸦,并不算特别的匆忙。 视觉识别系统就不一样了,大到品牌logo和零售包装袋,小到工厂和仓库里面的指示牌,全都包含在里面。 这是一个大工程。 视觉识别系统的想法在脑海里面形成的那一秒,潮长长从仓库向市区进发。 要完成这样一套系统,一个月的时间完全就不够用。 潮长长还没有来得及细想自己的改变。 如果他想了,就会惊奇地发现,云朝朝说让考清华美院之前的潮长长,和她说了之后的潮长长不一样了。 从接过漆笔,到去商场实地调研。 仅仅两个小时的时间。 他就彻底变了一个人。 如果他再更仔细地想想,就可能会觉得自己有受虐倾向。 葛妈那么和风细雨地劝说,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非要云朝朝用【冷言冷语】甚至带着点鄙夷的话,才能点醒他。 总不会是因为他长这么大,从来都是被追捧,没有被鄙夷和挖苦过? 所以。人啊。 还真是一个奇怪的物种。 第十九章 云宝云老 “云宝,你到仓库怎么样了啊?”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从手机的一端传来。 “云老,你找的工程队什么时候到位啊?”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在手机的另一端回答。 云宝和云老,是云朝朝和她爸爸云之磊之间的互称。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呃,这成语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快了快了,下午就能全面进场,你那儿要改造的东西不多,三天就能完工,然后就可以安排机器进场了。剩下就是外墙装修和工作室装潢的事儿,你说你要自己搞定是吧?”云之磊问。 “是的呢~”嗲萌嗲萌的声音,一点都不像是潮长长见识过的那个高冷的神仙姐姐。 “那原来的设计团队呢?你就彻底不要了?能不能行啊?”云之磊总归是有些不放心。 “怎么了,云老,是怕我把mkfairwill搞残了,还是担心买成年礼的钱打水漂了?怎么心疼成这样。”云朝朝脸上带着笑意,语气却严肃得不行。 只能听得到语气的云之磊赶忙否认:“哪能啊,云老一分一毛地攒着钱,可不就是为了云宝吗?” “一分一毛啊?那我们云老的寿命是以十亿百亿年计的,厉害了我的爹。” “还行还行,活了千百亿年,只有你这么一个宝,要说厉害,也是我们云宝厉害,”云之磊清了清嗓子,“那什么,你真不用爸爸去一趟啊?” “不用啊,你就安心处理欧盟反倾销调查的那档子事儿吧。”云朝朝拒绝完之后,就抛出了自己最关系的问题,“怎么样啊,云老,决定要应诉了吗?” “也没行业先例,云宝让云老再想一想。”云之磊这会儿正有那么点焦头烂额。 “你就是行业标杆,你还要什么先例?别缩啊,云老,冲就完了。”云朝朝顿了顿,“你,就是先例。” “那行,听云宝的准没错。”云之磊又清了清嗓子,比上一次更不自然了一点,“你见到那谁了吗?” “那谁啊?”云朝朝反问完了,才笑着问,“我说,云老,你是不是嗓子不舒服啊?要不要云宝给你拿几包龙角散过去?” “你同学。”继【那谁】之后,云之磊第二次没有正面应对。 云之磊的【不正面】自然也得不到云朝朝的正面回应:“你都知道我在仓库了,还哪来的同学啊?” “仓库没同学,你在那儿待着干嘛?”云之磊也不直接揭穿。 “该干嘛干嘛呀~我好歹也马上就是品牌持有人了好么,在自个儿仓库还待不得了?” “云宝,你不老实!”某爹故作严肃地数落了一句。 “云老,你就老实了?你明明知道叫什么,为什么要说那谁?” “好好好,那谁只能我们云宝说,我就问潮长长,这样可以了吧?”云之磊一秒都没有犹豫,就直接妥协了。 “本来就是你一直在说潮长长好么?你要不说我能知道那谁是哪个谁啊?” “我都没见过,我有什么好说的?”云之磊提出抗议。 “这自己说的你问我?”云朝朝表示诧异。 “行,行,问我问我,那你见到潮长长了吗?”某得终于直接了一次。 “见到了。” “现在什么样啊?”这个问题,来自一个中年男性的八卦之心。 “人模狗样呗,还能怎么样?”云朝朝【不正面】起来,段位就不是云之磊这样的【老同志】能比的。 “哦。”云之磊忽然就言简意赅了起来,以此作为最后的抵抗。 “那我挂了。”云朝朝直接来了个降维打击。 “爸爸话还没开始说,云宝怎么就想着要挂了。”云之磊抵抗不下去了。 “【哦】还有【呵呵】,这不都是话题终结者联盟驻中国办事处的代表吗?你【哦】都【哦】了,我还接着电话干嘛?”云朝朝的逻辑,不管是真理还是歪理,都强大到不容置疑。 “云老这不是忙晕了,还老糊涂了嘛,云宝就原谅一下。”这是来自某位中年男性的缴械投降。 “好的。你被原谅了。”云朝朝笑了笑,“说吧,什么事儿啊。” “我让陈姐和李叔等下和工程队一起过去啊。这也不是在我边上,你得有个司机还要有人做饭。”云之磊有心要安排些人手。 “不用了,我最近应该不会出厂区,用不着司机。”这是来自某宝的拒绝。 “那就让陈姐过去。”某老习惯性地在退一步的同时又加了那么一点点的坚持。 老爹是一个神奇的物种,无论有多么强大,到了自家宝贝女儿手上,多半就连基本的人权都要上交了。 “云老,工业区又不是无人区,有的是外卖,我哪天想吃陈姐做的饭了,我就回去找陈姐。” “就想陈姐的饭啊?” “顺便看看你呗。” “这样啊,那也行,我让陈姐做点熟食,让李叔给你送过去。”云之磊顿了顿,“睡觉记得锁门啊。旧仓库门岗还在,十几年了,很靠谱的,你要是有事就打电话。” “法治社会,法治社会,好么?你有时间就操心你的应诉去。”云宝打小就喜欢夸年龄操心云老的事情。 “那行,爸爸先去找几个律所聊一聊,这种要应诉的话,说是要组个律师团。还真是有点麻烦。”云之磊的回答里面,带着点不情不愿。 “麻烦也得冲啊云老。你这行业标杆都不敢行动的话,你让其他小兄弟怎么办?再说了,动不动就说我们这倾销那补贴的,隔三差五才是真的烦。你去应诉,行业支持你,国家肯定也支持你。有这么坚强的后盾,还犹豫什么?” “我不就是,不想那么高调嘛。”这是唯一让云之磊觉得犹豫的地方。 据说,顶级商贾,大致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花钱上富豪榜的,一种是花钱不上的。 前一种就是像地产一类的,需要让人知道超有钱、不差钱,这样才能从银行和投资机构手上,拿到更多的钱。 这一类别的商人,花钱比较没有节制,反正花的都是【别人的钱】和【银行的钱】。 云之磊不是这个类别,他就属于后者。 从来都没有上过任何榜单。 那些不打一声招呼就想要把他放上去的,就想办法花钱求不上。 他就是一个安安静静,坚守在第二产业的小商人。 只做织带,心无旁骛,然后默默发展壮大,一直到拥有全球1%的市场。 1%是个很小的比例。 但如果在1%的前面,加一个全球的限定,就会变成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 生产了全球1%的方便面是什么概念? 生产了全球1%的矿泉水是什么概念? 织带当然没有吃的喝的那么常用,但全球1%,也一样是一个遥不可及的行业标杆。 顶级商贾的两种分类其实有点不太准确,哗众取宠的成分居多。 毕竟,大部分在排行榜上的人,是不花钱也能上的。 但这个说法的本身,还是能说明一些现实情况。 “隔三差五的,美国给你弄个反补贴调查,欧盟给你搞个反倾销调查,你都被调查过多少次了?要是永远没有人应诉,那整个中国织带行业就被当成软柿子捏了,这不也是你说的吗?%的啊云老,这样还做什么生意啊?” “应诉也不一定就能赢啊。”云之磊低调惯了,总是有些不太习惯打官司一类的事情,还是国际官司。 “你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没。” “那怎么就耳熟了?” “耳误。”云朝朝自己也觉得有点奇怪,但现在不是时候奇怪的时候: “我前几天查资料了,织带是没有过,但别的行业也有类似的,不应诉就要收百分之两百多的惩罚性关税,应诉了,一般也就一百多点,这样也算有点毛利。你整个厉害的团队,直接给打到零关税,那绝对能提升行业士气的。冲吧,云老,云宝在精神上支持你。” “唉,你说说你一个女孩子,整天看的都是些什么资料?”云之磊感慨道:“人家女儿17岁,最多找爸爸要条裙子,你17岁,唆使老爸去打国际官司。” “我下个月就十八了。” “十八,那不是更应该穿裙子?” “我这从一出生,就在工厂长大的,你连着17年零十一个月,都把我当儿子养,这还有一个月就十八了,才想起来我是个小姑娘,云老啊,你这反射弧是不是有点长啊。”云朝朝笑着控诉。 “这不两年前就发现了吗?还想给你整个女装品牌,明明是你非要弄个潮牌。你穿公主裙不好吗?你就算要把精力放在mkfairwill上,也没必要每天都穿成这样吧?” “我这不是,提前和我要接手的品牌建立感情吗?云老就别有意见了,有也驳回。” “那也行,爸爸也就是随便说说,对你,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云宝本来就长得好看,再穿公主裙,爸爸……”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云朝朝就打断了:“好饿哦,先挂了点个外卖哦。” 云之磊是云朝朝的【颜粉】,一旦开始夸,没有十分钟,根本就停不下来。 大概,每个爸爸,都觉得自己的女儿是全世界最漂亮了。 云之磊,又是这些爸爸里面的极端分子。 第二十章 一团迷雾 潮长长回到仓库的时候,工程队已经进场了。 一二三号仓库同时开工,看起来热火朝天,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云朝朝站在二号仓库的门口。 那个角度,可以同时看到三个仓库的进度。 女孩穿着潮牌。 这是种不显身材的装扮。 但即便是这样,还是能透过并不修身的t恤,看到一个俏丽的背影。 呃,某潮的视线又下意识地跑偏了。 女孩认真盯着进度的架势,像极了一个工程监理。 “朝朝。”潮长长对着那道倩丽的背影叫了一声。 背影转身,一脸诧异地问:“你叫我啊?” 这个反应,并不在潮长长的意料之中:“是我叫错了吗?zhāocháo,【雲朝朝朝朝朝朝朝朝散】的朝朝,不是吗?” “是啊。但是没听你这么叫过,听起来就有点奇怪。”云朝朝眨了眨稍微有点迷茫的眼睛,下一秒,就变得明亮而犀利,“正常你第一次叫别人名字,不是应该连名带姓的吗?” “不好意思,云朝朝。”潮长长立马就【正常】了起来。 “你等等,这更怪了,你好好的叫朝朝,怎么又连名带姓上了?”朝朝姑娘眼里的不满,尤胜刚才。 所以说,女人啊。 还真是一个奇怪的物种。 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把潮长长推进一条名为【说什么都是错】的死胡同。 “云小姐。” 潮长长有换了一个称呼。 弯腰十五度,微微侧着头,浅浅的微笑。 非常绅士的肢体语言。 “你叫谁小姐呢?”不满还在继续。 亲切不行,全称不行,绅士也不行。 潮长长没招了,“那冒昧问一下,请问怎么称呼?” “……”云朝朝一时语塞。 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竟然难倒了称呼的主人。 身为mkfairwill的品牌持有人,左括弧,下个月开始,右括弧,怎么能在这样的时候,丧失了话语的主导权? “你叫我zhāocháo吧,【雲朝朝朝朝朝朝朝朝散】的朝朝。”某位女孩在潮长长的之前那一长段话里面,加了一个吧,就算作了一个回答。 “……” 潮长长一时、二时、三时,五六七八时语塞。 所以,答案是不是正确,不取决于答案的本身,只取决于说答案的人是谁。 内心可以有异议,言语却是不能。 潮长长特别心甘情愿地顺应了称呼主人的要求,又叫了一声:“朝朝。” 脸上带着笑。 痞帅痞帅的。 是很久没用出现过的,最初的那个样子。 “嗯,什么事?”云朝朝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又在真的上扬的那一秒,有意变成了严肃的表情。 云朝朝大概比较习惯痞帅状态的潮长长。 有点想笑,又觉得现在笑了是给自己找麻烦,生生给忍住了。 她必须要装作若无其事,就好像之前那一番关于称呼的讨论,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下午进了一趟市区,找了一些涂鸦的素材,耽搁了一些时间底稿我可能要明天早上才能给你。”潮长长解释了自己叫住云朝朝的原因,“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前,肯定是画不完的,太晚了影响你睡美容觉。明天再给你,你看行吗?” 回应潮长长的,是云朝朝的质问:“我长得很难看吗?” “没,我……,我没有说过你难看……吧?”潮长长被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都有些不确定了。 “我既然不难看,为什么要睡美容觉?你让我睡美容觉,那不就是觉得我不好看吗?” 这逻辑…… 好强大。 强大到无法反驳。 “没,没有的事,”潮长长迅速缴械投降,“那我画好了给你,差不多半夜两点的样子。” “你半夜两点,找一个女孩子看底稿,你觉得合适吗?”朝朝同学的质问还在继续。 只说【没用的事】就完了? 连句夸奖都没有。 “……” 没搞清楚重点的潮长长实在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就想了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真理——不管女生有没有错,都一定要先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紧接着,潮长长就从云朝朝那里,收获了一个灵魂质问:“你错哪儿了?” yc国际曾经的辩论队队长,没想过自己会有怎么说都落入下风的时候。 说不过,咱躲还行不行? “围墙如果里面和外面都要涂鸦的话,可能会花费比较长的时间。”潮长长岔开话题,紧接着又问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你的生日是下个月几号?” “怎么,你要送我生日礼物啊?”云朝朝挑眉问道。 “我就是想知道离发布会还有多少天,看看我一个人涂鸦,来不来得及。”潮·首负继承人·长长听到礼物这两个字,还有点犯怵,以至于给了一个过于诚实的回答。 这个解释一出,云朝朝挑眉的微笑就挂不住了,非常直白地表达自己的不满:“你连个生日礼物都不想送?” 潮长长怀疑自己不在仓库的这个下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朝朝同学的心情看起来有些不美丽。 早知道云朝朝这会儿心情不好,他就直接回六号仓库,不上赶着一回来就把人叫住。 晚霞映在天空,给云朵染上了深浅不一的红色。 阳光透过挂在天上的火烧云,散发着日落前最后的绚烂。 不像晨曦那么清淡,不像正午的阳光那么刺眼。 红彤彤的一大片。 暖暖的色调,丰富的层次。 把天空变成了一幅油画。 潮长长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还没有剪,还很长。 “你有皮筋吗?”潮长长问。 “你不去剪头发?”云朝朝问。 “艺考生,头发长一点,不是更像那么回事吗?”终于,话题顺着潮长长主导的方向切换了。 这让他从表情到内里,都舒了一口气。 “还是理理吧,这也太不整齐了。”云朝朝一脸的嫌弃。 “好,听你的,我找个时间去。”某潮温顺得和小绵羊一样,深怕稍有不慎,又触碰到云姑娘无处不在的逆鳞。 “27号。”云朝朝说了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伸手扯下了扎在自己头上的黑色电话绳皮筋递给潮长长。 珍珠般黑亮的长发,披散下来,划过肩膀,散落在身后。 头发扎起来的时候,是一个干净利落的小女孩,放下之后,忽然就多了很多的温柔…… 潮长长也不知道心里面想的这个词用得对不对。 温柔。 云朝朝和他说话的时候,从来也没有温柔过。 再加上一身的潮牌的加持。 怎么看都和温柔或是女人味,有那么一点点的距离。 “皮筋你要还是不要?你怎么一天到晚,都让我把手举这么高?”某位姑娘想起了早上的那支漆笔。 “哦,要,谢谢……不好意思。”潮长长借皮筋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但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人家小姑娘头上扎着的这一根。 “我回去找根皮筋。”云朝朝看了看潮长长,“没事我就走了啊。” “好。”回答完,潮长长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忽略的事情:“你说几号?” “27。” “是下个月27吗?”潮·画工·长长现在最关心的,就是时间来不来得及。 “是的。”云朝朝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冷冷的,没有什么表情。 和潮长长在山村的时候,看到的高冷神仙姐姐差不多。 “下个月27的话,就还有将近40天的时间,”潮长长在脑子里面预估了一下时间,“应该来得及!你去找皮筋吧,我也回去画底稿了。” 一段介于愉快和剑拔弩张之间的,带点火药味,又带点别的什么说不上来的味道的谈话结束之后,自以为已经主导了话题方向的潮长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连这次谈话的初衷,都没有解决。 底稿。 到底是今天夜里给,还是明天早上给? 潮长长长这么大,身边出现过很多女孩,就各种各样的。 他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比较会聊天的男生。 也自认为比较会看人。 但他完全都看不懂云朝朝。 像一团迷雾。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生气。 也不知道生气的点在哪里。 云里雾里的潮长长,想着想着就笑了。 这是一个充满自嘲意味的笑容。 他到底是有多自恋,才会觉得自己比较会看人? 在他受全校女生追捧的那些年,他谁都没看上,最后看上了一个水淼淼,还放弃了哈佛和耶鲁。 他这样的眼光,要是也算【会看人】,那这个世界,大概也没有什么不会看人的人了。 如果他早走半年。 是不是就不会在联合国青年代表大会上演讲? 如果他早走半年。 是不是就不会有成人礼的全民热搜? 如果这些都没有,是不是就不会有人关注到旋转广告牌的事故? 潮长长越想越多。 越多越难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开始认为很多事情,都是自己的责任。 这种【责任感】,压得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根本就睡不着觉。 一闭上眼睛,就好像睡在了云里,虚空缥缈,没有支撑。 然后从云端下坠,自由落体。 再然后,他就惊醒了。 作为首负家唯一没有寻死过的人,潮长长希望自己可以担起所有的责任。 第二十一章 泡面七步 幸运也好。 不幸也罢。 生活并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的遭遇而停下前行的脚步。 六号仓库的宿舍。 一张小小的单人床。 一张大大的书桌。 黑色书桌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高考复习资料。 没有足够的空间可以用来画底稿。 除了空间,潮长长还有很多没有解决的问题。 比如,没有画板。 再比如,没有画纸。 还比如,没有画笔。 云朝朝之前扔给他的漆笔,是用来涂鸦的,没办法用漆笔来完成底稿。 潮长长是回到六号仓库宿舍之后,才想起来,自己根本就没有交底稿所需的物质基础。 今天去市区的时候,怎么也没想过要买? 潮长长已经很久都没有拿起过素描笔了。 在今天之前,他只要想画,手边就一定会有他想要的东西。 纸也好、笔也好、颜料也好。 不管是在yc的宿舍,还是家里,全都是唾手可得。 真要遇到一两种颜料没有了的时候,只要一句话,就会有人把所有的东西都备齐了给他。 这其实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一个很小的变化,却让潮长长有了非常奇怪的感受。 现在和以前的不同,总是在特别细节的地方,让潮长长受到触动。 云朝朝在这个时候给潮长长发了一条消息:【你晚上吃什么?】 某位没有作画原料的男生,对着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发愣。 这个问题,有多久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里面了? 更神奇的是,潮长长发现自己还忘了一件事情。 潮长长:【我今天从商场回来的时候,给你打包了一杯喜茶,现在可能不是那么冰了,你要喝吗?】 云朝朝:【喝!快点!五号。】 潮长长就这么拿着一杯少少冰、少少甜的多肉芒芒甘露,到了隔壁的五号仓库。 把用保温袋装着的喜茶递给了云朝朝。 云朝朝眉眼弯弯地接过喜茶,“你刚回来,我就看到你拿着个喜茶的袋子,还想你居然没有想着要给我也买一杯。” 潮长长对自己的行为也有点不解。 “我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笑。”潮长长说。 “有女生见到奶茶会不笑的吗?” “女生都这么好养活的吗?” 这句话,潮长长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没有细想,单纯的感叹。 “不然呢,每次出去都要带着去奢侈品商场转一圈?”云朝朝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无踪,“你以为我是水淼淼呢?” 很显然的,潮长长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又一个不小心,触碰到了某位神仙姐姐的逆鳞。 “你就是你,我为什么一定要以为你是另外一个人?你总在我面前提水淼淼,我都不知道应该聊些什么。”潮长长无奈道。 “就聊聊呗,聊聊你是怎么想的。聊聊你想到要找女朋友的时候,为什么是水淼淼。还七水、二长的,你回想起来不觉得膈应吗?”云朝朝争锋相对。 “我吧,其实不怎么会想。”潮长长发现自己有必要认认真真的地直面他原本不想面对的问题,“你和水淼淼应该也没有什么交集,怎么就这么抵触?” “怎么,你还心疼上了?”云朝朝不悦得很明显。 “我倾向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因为后悔了也没有用。”潮长长顿了顿,“任何一个女生,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都是奢侈品。” 感受到潮长长的心情变得低落,云朝朝换了个话题:“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少少糖的多肉芒芒甘露。” “就是觉得你们女生会喜欢奶茶,然后又要保持身材,就比较适合少少糖。我买少少冰的带回来,等到了差不多就还是冰的,但又不那么冰,介于冰和不冰之间,这样应该比较不会踩雷。就是我刚回来之后放的有点久了,也不知道还好不好喝。”潮长长解释道。 “我们女生?你觉得我和别的女生都一样是吗?你凭什么不后悔?你和我讲讲。” “我也说不上来。”潮长长也尝试扯开话题,“你带来的工具里面有素描本没有?” “你必须要后悔。”云朝朝用吸管在杯子里面搅动了两下,抬着头,看着潮长长,又重复了一遍,“你,必须要后悔。” “我要是说,我很后悔,你会不会觉得我是放不下呢?其实我真正倾向的,是不去想起。”潮长长不是特别想继续和水淼淼有关的话题,“有些事情,说到底也都是人之常情。我以前之所以招人喜欢,和我的家庭环境,肯定是有关系的。现在这个前提不在了,欢喜也不在了,这应该也算是公平吧?” “不公平。”云朝朝咬了咬吸管,略带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对我特别不公平。” “我以前……”潮长长想着一次问清楚,以前是不是有哪里的罪过云朝朝。 虽然不知道原因出在哪里,却强烈地感觉到,云朝朝那儿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话还没有问出口,就被云朝朝给截断了。 云朝朝把先前发过消息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你晚上吃什么?” “我还没想过吃什么,我得先把底稿画好,你那有素描本一类的东西吗?” “有的。”云朝朝转身去还没有拆箱的行李里面,拿了一个带写生专用画架的4k素描画板。 画架和画板都装在一个多功能的写生袋里面。 拉开袋子前面的拉链,里面是一个素描笔帘,笔帘里面装了48支素描笔。 素描纸和素描笔都是潮长长用惯的牌子。 潮长长盯着这些素描装备发愣。 “怎么了?是缺了什么,还是有哪里不对。”云朝朝问。 “没缺,都是我一直用的。”潮长长拿出了一支素描笔,上手摸了摸手感,又在纸上画了几笔,感受了一下落笔的感觉:“如果不是知道这个套装是你带来的,我大概会以为是我自己从以前家里带的。” “趁手就行。”云朝朝吸了一大口多肉芒芒甘露。 潮长长若有所思地看向云朝朝:“你总给我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的感觉,说不熟吧,你带的画笔,让我有一种莫名的熟悉,说熟吧,实际上又见过没有几面。” “哦。”云朝朝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淡定地喝完最后一口奶茶,继续关心起吃的问题,“你吃方便面吗?” “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对吗?”想到了和茶色大脸盆一起送到她手上的那个五连包,潮长长说,“你好像很喜欢吃方便面。” “是喜欢呀!就是我爸都不让我吃,我得偷偷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吃。你吃吗?我可以顺便。”朝朝同学很是愉快。 表情有了,淡定没了。 “好。谢谢。”潮长长没有再继续岔开话题,“这个最快,吃完刚好可以早点把底稿画完,看看能不能入你的眼。” “为什么最快?” “还有比方便面更快捷的食物吗?”潮长长问。 “谁告诉你方便面就是快捷食物的?”云朝朝说着,拿出了一个电火锅,然后变戏法一样地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两个大骨,接了水,放到锅里。 什么料都没有加,包括盐。 就是最简单的清水煮。 云朝朝问潮长长:“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煮过方便面?” 潮长长是零厨艺的,但他至少煮方便面还是会的。 只不过,云朝朝现在的这个架势,和潮长长以前定义的煮方便面,区别有那么一点大。 不知道是诚实还是不诚实,潮长长点了点头。 “那我教你煮泡面的七个步骤吧。”云·方便面大师·朝朝的教学就此拉开序幕: “第一步,把水煮到五十度,把骨头放到水里,用干净的纱布清洗骨头,尤其是骨头缝里面的血沫。” “第二步,倒掉温水,紧接着倒入三瓶矿泉水,开大火,盖锅盖,等到水开了,看到浮沫出来就用过滤网撇掉。再盖锅盖,再撇,重复三次。” “第三步,倒一瓶啤酒进去,转慢火,等到水又开了,就加点醋。在醋酸的作用下,骨头里面的钙盐和羟基磷灰石就会溶解。你化学好,这些成分怎么溶解应该都很清楚。” “第四步,慢火煮两个小时,等汤慢慢变成白色,就可以把大骨捞出来。” “第五步,煮到这个时候差不多已经蒸发了一瓶啤酒的水量,锅里就还剩三瓶矿泉水的量,把锅盖开着,一直滚到刚够煮方便面的水量。” “第六步,把自己喜欢的腐竹、丸子、香肠一类的配料放进去,等水滚了,放调料包。” “第七步,放方面便。” “这一整套下来,少说也要三个小时。”介绍完泡面七步,云朝朝给潮长长做了一个总结。 “……” 潮长长目瞪口呆地看着云朝朝煮方便面,震惊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是吃过也煮过泡面的,还不止一次。 做志愿者的时候,和同学去参加各种竞赛的时候。 他对泡面的了解,仅限于在没有别的选择的时候,迅速填饱肚子。 花三个小时煮泡面的事情,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 是他以前太孤陋寡闻了? 还是这个世界变得太快了? “你愣着干嘛?”云朝朝打断了潮长长的沉思,“你不是赶着画底稿吗?就在这儿画着吧,能吃了我叫你。” 第二十二章 茶叶过敏 “我就在你这儿画吗?”潮长长确定了一下。 云朝朝刚刚说【能吃了我叫你】的温柔语气,转瞬间,去无影踪:“你那儿要是有地儿我也不拦着。” “也是,我那儿……”潮长长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自己的宿舍,“谢谢你送我的高考复习材料,我等涂鸦都弄完了,就去把那些题做一遍。” “底稿都还没有画出来,怎么就知道要让你涂鸦了?”云朝朝拿话噎他。 “我……”潮长长仿佛刚知道自己只是个备选似的,在惊讶中犹豫了好几秒,才道:“你确实说过要看一看底稿再决定的。我又自恋上了,抱歉。” 不知道为什么,云朝朝一个【保证】都没有给过,潮长长却早早地就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错觉,认定了给围墙涂鸦是他接下来一个多月要完成的事情。 这会儿被拥有很多备选项的品牌未来持有人给直接指出来,就颇有些不好意思。 “你除了说谢谢和抱歉,你还会说什么?”即将成为mkfairwill品牌持有人的女孩又不高兴了。 女孩的脾气,就和mkfairwill这个品牌现在给人的感觉一样。 风格是有的,但属于让人完全摸不着的类型。 想到这儿,再次遭遇灵魂质问的男孩决定换个不会踩雷的话题:“我目测你锅里的水,现在应该已经烧到不止五十度了。温度太高你等下洗大骨的时候会烫手吧?要不要我帮忙?” 潮长长谨记古人【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教诲,态度良好地带着满脸的笑意和善意。 “你这是被哪个女孩调教的这么体贴?” 云朝朝的质疑,再次像潮水般将潮长长淹没。 从语气到表情,都透着十二分的不高兴。 原来。 你踩或者不踩。 雷,就在那里。 并不以潮长长的个人意志为转移。 就连主动申请帮忙清理骨头,竟然都藏着一个雷。 雷啊,你为什么无处不在? 潮·排雷大师·长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扫雷】:“我是觉得,什么也不做,就等着吃,有点过意不去。” 某位浑身是雷的女生不依不饶:“说吧,谁调教的?” 潮长长把平时不怎么需要火力全开的情商,调到了最高水平:“我爸调教的。我爸说任何可能会有危险的事情,都不应该让女孩子沾手。” 云朝朝笑了笑,眼睛亮晶晶的,发着光,和适才判若两人,“那你爸爸教过你怎么洗骨头吗?” 【云朝朝到底是什么样的性格?】潮长长在心里面想着,一边想,一边看着发光的眼睛,一边如实地回答云朝朝的提问:“没有。” “那你凑什么热闹?”云朝朝扯着嘴角发问。 语气有点活泼。 活泼之中又带着一丝俏皮。 尽管没有和云之磊说话时的那种嗲萌,也跟之前和潮长长说话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虽然还是在数落,却没有了打击的意味。 “那你先忙,我就等着吃。”潮·缴械投降·长长又上线了。 “你不会把骨头捞出来先拿着吗?”云·俏皮不过一秒·朝朝再度质问,“这么烫我自己要怎么清洗骨头缝里面的血沫?” 原本已经拿着画板准备找地方画画的潮长长瞬间停下了脚步:“那你教我吧,我来弄。” 这一回,潮长长直接用了陈述句,没有再多此一举地询问云朝朝的意见,以免突生意外。 什么都别问。 问就是错。 错哪儿另算。 见女孩没有提出异议,潮长长翻开自己的手心看了一眼,想到接下来要处理吃的东西,就对云朝朝说,“我先回去洗个手,你稍等一下。” “回去哪儿洗手?六号仓库?我这儿没有洗手池吗?”这是来自云朝朝的质问三连,再加两个,就可以和泡面五连包凑成一对了。 刚还以为已经万事大吉的潮长长瞬间又回去搬自己的情商:“你们女孩子的卫生间,我一个男生进去应该不太方便吧?” “我今天才刚到这里,在五号仓库待了还不到半小时,行李都没拆封,能有啥不方便的?”云朝朝同学的灵魂质问再度来袭:“这卫生间我都没有用过,你有什么好嫌弃的?” “……” 嘿!大男孩。 要长记性知道吗? 永远不要自以为有足够的情商,可以和小女生畅快地聊天。 潮长长在生生不息的灵魂质问中帮忙完成了七步泡面大法的第一步。 搜魂似的在记忆里面把剩余的六个步骤过了一遍,确认不存在【可能会有危险的事情】,就安心地到旁边画底稿去了。 对着素描画板的感觉,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在潮长长的生活里了。 这种感觉真好。 就只有自己,和眼前的画板。 什么杂念都没有,非常单纯地构思墙体的涂鸦。 一门心思,一支笔。 一个世界,一个我。 将近半年没有动过的素描笔,再拿起来,完全没有生疏的感觉。 潮长长一笔一笔地勾勒自己心里的想法。 一切都是那么的刚刚好。 唯一的问题——他对mkfairwill的了解有点欠缺。 一次实地考察,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商业的画稿和平时根据自己个人喜好的涂鸦创意,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 随心所欲肯定不行。 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 听听这个品牌未来法人代表的意见? 这应该是最为快捷的想法了。 想到这儿,潮长长就把眼睛从画板上依依不舍地挪开了。 又一个问题来了,应该怎么称呼mkfairwill品牌的未来持有人呢? 经历过怎么叫怎么错的潮长长在开口之前犹豫了一下。 某位潮姓同学拿不定主意。 在称呼还没有想好之前,就只能先干巴巴地看着。 五号仓库的库管宿舍,要比六号的那个大很多。 事实上,其他的五个仓库的宿舍,每个都是六号的好几倍。 潮长长住的那个是“单间”,其余的库管宿舍,每一个,原先都住着超过四个人。 云姚织带的库管们搬走的时候,把里面的家具也都跟着搬走了。 现在的五号宿舍,就是云朝朝一个人的领地。 但也只是空间比较大,里面的家具什么的,都透着过度极简主义——俗称简陋。 和潮长长宿舍一样的单人床,一样的桌子,只是数量多了两张。 再有就是云朝朝做泡面的那个不知道能不能被称为【厨房】的地方,也比潮长长那边只有一个电磁炉的【厨房】要大很多。 潮长长刚刚太享受画画的感觉,以至于底稿都打了估计得有四十分钟,才想起来要和云朝朝交流。 没往云朝朝煮泡面那边看的时候没有发现。 这一看,就看到云朝朝捂着胸·口,颇有点西施蹙眉的感觉。 美则美矣,却是明显不太舒服的样子。 潮长长赶忙站了起来,放下画笔,快步走到坐在椅子上蹙眉的云朝朝旁边:“怎么了?” “去茶底。”云朝朝有点用力地又拍了一下自己,慢慢吐一口气。 “嗯?”这没头没尾的三个字,弄得潮长长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你点的芝芝芒芒甘露是不是没有去茶底?” “什么是去茶底?” “就是奶茶不要加茶。” “……那还叫奶茶吗?” “只有喜茶的芝芝芒芒甘露,去了茶底还是好喝的,其他的任何一款没有茶就像没有了灵魂。”云朝朝用拳头轻轻敲着自己的胸·口,脸色稍微有点发红地问:“你怎么可以不去茶底?” “茶底有什么问题?”潮长长仍然不明所以。 “我对茶叶过敏。”云朝朝揭示了谜底。 雷从天降。 打得潮长长满脸的歉意:“对不起,我不知道。” “你怎么可以不知道,少少冰、少少糖、芝芝芒芒甘露,你什么都选对了,为什么偏偏忘了去茶底?”又一个来自云朝朝的灵魂质问。 “我是说不知道你对茶过敏,我下次注意。” “你凭什么不知道?”第n次的灵魂质问来了:“我都知道你用什么画笔,你为什么不知道我对什么过敏?” “我……”这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质问,潮长长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回答不了,就用提问来代替,潮长长选择了自己此刻最关心的问题:“你茶叶过敏严重吗?会出现什么症状?要不要去医院?” “严重。”云朝朝回答,“就和见了帅哥一样。” “啊?”潮长长理解不了帅哥过敏是什么样的一种过敏。 “就是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云朝朝难得耐心地解释:“和见了帅哥一样的反应。” “还有这样的过敏?”潮长长不免有些疑惑:“你确定不是因为真的见到了帅哥?” 曾经首富继承人的自恋属性,很难一下就全部清零。 不知道在什么时间,不知道在什么地点,就这么不打一声招呼地又冒出来了。 “我先缓一下,我没在和你开玩笑,我现在有点晕。”云朝朝连抬杠的精神都没有了。 “那我送你去医院吧。”始作俑者觉得要承担责任。 “不用。喝都已经喝了,去医院也没有用?过三个小时就好了。”云朝朝深吸一口气,看向潮长长,“你继续画底稿吧,我就这么坐着就行,等泡面煮好了,我差不多就没事了。到时候叫你。” 云朝朝不想和潮长长说话,她有一种心要跳出来的感觉。 她一直都对茶叶过敏,但以前好像不会严重到必须要坐着才能缓过一口气来的程度。 “云宝,你是在五号这边吗?爸爸给你带好吃的来了。” 人未至声先至。 这是云之磊的声音。 第二十三章 人形挂件 “云宝……云宝,你是在这边吗?”云之磊从五号仓库的大门,一步一步地往库管宿舍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疑惑:“这是什么味啊?云宝,你躲宿舍里面干什么呢?” 云之磊的动静,越来越近。 云朝朝条件反射般地站了起来,把她刚刚坐的椅子,往右推了一下,推到潮长长的身后,“你快点在这边坐着。” 大概是因为起身的动作做得太猛,还在过敏的人一阵眩晕接着一个趔趄,差点没有站稳。 潮长长眼疾手快地往左跨了一步把云朝朝扶稳了。 云朝朝这会儿还在应激状态,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就直接交代要点:“我爸来了!你记得说这个面是你在煮的,知道吗?” 说完,不等潮长长答应,就快步从库管宿舍跑出去接云之磊。 那动作之快,简直让人怀疑,刚刚站都站不稳的那个女孩,是不是真的有因为一杯奶茶过敏。 “云老,你这个时候不去见律师,你跑来这里干什么?”云朝朝亲昵地挽着云之磊的胳膊,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话里话外,却又充满了嫌弃,“不是说好了让李叔送过来吗?你做事情还有没有重点了?” 云之磊笑着扶正了自己身上的【人形挂件】,宠溺中带着疑惑地发问:“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重点,是比给云宝送吃的更重要的?” “也是嘿!”云朝朝对着老爹,要多好说话,就有多好说话,笑意盈盈地问:“云老给云宝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肯定都是你爱吃的!”云爸非常自信。 “那我就流口水以待咯。”在云朝朝这儿,【拭目以待】这个成语,可以有无穷无尽的演变方式。 “云宝,你今天怎么整个挂我身上?都要成年的人了,怎么连走路都不会了?”云之磊发现了一点异样。 “云宝想云老想得路都走不动了呗。”云朝朝避重就轻。 “你在学校一住就是一两个月,也不见你想我,今天这早上还在一起吃饭,你就想得走不动路了?”云之磊轻轻勾了一下云朝朝的鼻尖,“我们云宝是不是饿得走不动路了?” “老爸,你眼睛要不要这么毒啊?”这是一个娇嗔的小姑娘的声音。 云之磊和云朝朝说话的声音,慢慢往库管宿舍靠近,一字一句,很快就以最为清晰的方式,传到了那个叫潮长长的少年的耳朵里面。 少年对着一锅还没有完全去掉浮沫的骨头汤,茫然不知所措。 要冷静。 仔细分析。 现在的情况是: 第一,云朝朝的爸爸来了。 第二,他现在人在云朝朝的临时宿舍。 第三,他被安排了一个大厨的角色——烹饪全世界最不方便的方便面。 第四,云朝朝在茶叶过敏的时候这么跑出去,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用雷电一样的速度,把这四个情况,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 【最重要的是第几?】 潮长长在心里面问自己。 对!第一个。云朝朝的爸爸来了! 潮长长没有见过云之磊,但他们之间,貌似也是有过交集的。 他到工业区的第二天,去一号仓库的食堂吃早餐的那个时候。 吴姐有说,以为潮长长是【云总的亲戚】还说【这么大个老板,还不到五十岁就老糊涂。】 所以,现在要进来的这个人,就是一个他没有见过,却给了他一份工作的云总。 想明白来人的身份,潮长长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感谢,而是脚底抹油。 这个想法一经成型,潮长长自己都吓了一跳。 环顾五号仓库的库管宿舍,只有一个门。 除非他能隐身,否则就算脚底抹油,也一样会被碰个正着。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变成了一个只会逃避并且不知感恩的人? 【你在担心什么?】 潮长长问自己。 是不是云朝朝的爸爸来的太突然了,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可是,他又没有社交恐惧症,突然和不突然,又有多大的区别呢? 这不知所起的心虚是怎么回事? 经沦为首负继承人是不争的事实。 但从小到大,该见的世面,潮长长早就已经见过一遍。 那么多年,他都【不把整个世界放在眼里】,随机应变的能力,并不应该会有什么问题。 心一横,躲不过就不躲了! “云叔叔好。” 云之磊前脚刚踏进五号仓库的宿舍,一个非常正式的问候,就连人带声音地迎到了他的跟前。 “这怎么还有个男的在你宿舍?”云之磊非常严肃地看着云朝朝。 “云老,我有点晕。”云朝朝选择不去直面云之磊的问题,把【人形挂件】的角色演绎到了极致。 “晕啊?怎么了。”云之磊把云朝朝的脸掰正了,又对着她的额头摸了摸:“这也没发烧啊。你脸怎么红了?” “喝茶了。”云朝朝老实交代。 “你这孩子,好端端的怎么跑去喝茶?你过敏不长记性啊?” “我嘴馋。” “嘴馋你不是有那个什么芝啊芒啊什么的吗?” “一下给忘了嘛~云宝错了。下次不会了。”一个俏皮可爱的语气词后面,接着云朝朝极度良好的认错态度。 “对不起,是……”潮长长开口了,想过要脚底抹油的人是他,觉得是男人就该勇于承担责任的人,也是他。 “你对不起什么啊?”云朝朝没让潮长长把话说下去,“你说你,好好的吃什么泡面?不知道是垃圾食品吗?还找我借锅,弄得我一个房间,都是这不健康的味道,你知道对不起就赶紧煮完赶紧走啊。” 云朝朝一句话解决了两个问题。 不让潮长长说喜茶是他买的,逼着潮长长承认泡面是他要煮的。 双管齐下,一样都不耽误。 “你就是潮长长吧?你好你好。”某位老爹终于反应过来,刚刚有人问候过他。 “云叔叔认识我?”潮长长讶异,他的记忆里面,并没有一个姓云的长辈。 “认识啊,你这隔三差五地上电视上报纸,网上消息也多,想不认识还挺难的。”云之磊说完,给出可一个客观的评价,“你这会儿没有去联合国演讲那会儿精神。” 客观得一针见血。 潮长长去联合国青年代表大会那会儿,何止是精神? 简直意气风发、光风霁月、日月同辉…… 呵呵,过去。 喂。 听得见吗,过去? 过去,你信号怎么这么不好? 喂。 喂。 您好,您寻找的过去,暂时不在服务区。 啊,过去,它失联了。 “我这会儿头发太长了,是不太精神。”隔了这么多个月,潮长长已经可以淡然地面对已然失联的过去。 “是太长了,你不开口,我都以为你是女孩子。”云之磊一针见血的客观,还在继续。 “得了吧云老,女孩子像他一样长一米八八要怎么嫁得出去?”云朝朝娇嗔地笑了笑。 她这会儿还在对茶过敏。 见了帅哥般的那颗悸动的心,仍在强势地寻找存在感。 云朝朝一开口,云之磊就被转移走了所有的注意力,一个公主抱直接打横抱走:“云宝别在这儿挂着了,爸爸抱你到床上去休息一下,你喝了多少?要吃糖吗?” “云老,你要不要这么夸张啊?这儿还有人呢。”云朝朝有点抗拒云之磊完全不顾及她高冷神仙姐姐人设的公主抱,“我自己能走,我就喝了一小口,等下就没事了。” “那你没事了再起来。”云之磊把云朝朝放到了库管宿舍的床上,伸手摸了摸床板:“这么硬你一个女孩子怎么睡啊?还说什么都能自己搞定,连个床都弄成这样?你还是和我回去吧,你在这儿算是怎么回事。” 云之磊对宿舍的条件感到不满。 “我在这儿算接管自己的事业啊,你不知道创业有多难吗?我可是有一个品牌需要推广的人呢。” “这还不是呢,生日才能转到你名下。再说了,你直接接手,也能算创业?就你这样,不转也罢。”云之磊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苦着累着自己的宝贝女儿。 “云老啊,你怎么又心疼钱了?你信不信我找我妈告状去?”云朝朝耍赖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我心疼的是钱吗?你妈都走了这么多年了,你也不让她清净。”云之磊无奈。 “那我不经常告个状,我妈怎么知道我想她了?她肯定觉得我连她什么样都不记得了。”云朝朝人是乖乖在床上靠着了,嘴巴却不老实。 云之磊看着云朝朝不说话。 心情却是肉眼可见的不好。 云朝朝见“坏”就收,“好了啦,知道你是心疼我啦。学校宿舍的床不也是这种类型的吗?我都习惯了。” “你们学校的单人床,那是丹麦的芙什么莎,和这铁架子做的能一样吗?”云爸爸气结。 “创业不易,不要搞个人享乐主义,得要和员工同甘共苦,这不是你教我的吗?”云朝朝笑了笑,“要不,你把那辆开了二十一年的桑塔纳2000换了,我就去换个床。” 一物降一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 云之磊可以给云朝朝买下一整个品牌做成人礼,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对自己却节俭得不行。 当然,云之磊是不承认自己节俭的。 他把开一辆已经二十一岁高龄、公里数接近八十万、每年都得要四次上线检验的车,叫做念旧。 那是云之磊人生的第一台车,结婚的时候买的,也是他自己唯一在开的一台车。 这么多年下来,真的已经不能算节俭,而是一种情怀了。 以前,国家是有规定汽车使用年限的,超过十五年就要报废。 后来没有年限的要求了,还是会在里程数达到六十万公里的时候引导报废。 车龄超过15年,公里数超过六十万,如果还想要继续合法使用,要拿环保标,还有各种各样的合格检测,就是一件费时费力并且费钱的事情。 再过几年,这台桑塔纳2000的保养费用,估计都能赶上老爷车了。 云之磊就是这么念旧。 云朝朝和云之磊在单人床那边说话,潮·伪泡面大师·长长极不熟练地去着骨汤里面的浮沫。 潮长长是还没有看到云之磊的桑塔纳2000,如果他看到了,就会发现,云之磊和潮一流是先富起来的那一帮人里面的两个极端。 就像桑塔纳2000和任何一款布加迪之间的对比。 云朝朝到六号仓库送脸盆的那一次,潮长长有看到接送她的那辆车。 是一台看起来有些老旧的别克gl8。 非常实用,而且,非常实惠。 这也是为什么潮长长没有一开始,就把云朝朝和mkfairwill的品牌持有人联系在一起。 父女俩聊了一会儿,确认云朝朝没有什么大问题,云之磊就去搬一张靠墙的桌子,把桌子挪到床前。 潮长长听到声响,放下捞瓢,就直接过去帮忙。 等潮长长到的时候,云之磊已经开始往桌子上摆他给云朝朝带过来的吃食。 云之磊的动作之迅猛,让潮长长很是有些尴尬。 他明明是想着来帮忙的,现实却变成了——他不请自来想要和云家父女一起吃饭。 人既然都已经过来了,也不能二话不说又回去。 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潮长长的尴尬“分秒必争”地攀升。 “一起吃点?”云之磊在往桌子上摆菜的间隙,问了一声。 “不,不了。我对泡面爱的深沉。”潮长长谨记自己泡面狂热爱好者的人设,不敢有半点马虎,“骨汤还要一会儿才能煮完,我先去那边看着。” “一起吃吧。你把火调最小,盖上锅盖,煮一个小时再去捞浮沫都没问题的。”眼看着就自己说漏嘴了,云朝朝赶紧强行扯回:“锅都借你了还不会用,你也真是有够四体不勤的。” 又一口锅,从天而降。 第二十四章 联系一下 “以前是没什么让我四体勤一下的机会。”潮长长笑着接下了这天降之口锅。 “怎么会?你画画不用四体难道用嘴啊?”云朝朝小姐一点都没有刚刚让别人背了锅的自觉。 “四体是四肢的意思吗?这我还真不知道。”潮长长知道【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四体和五谷分别指代什么,他是真的没有搞清楚。 再怎么硬核的【学霸】,那也是术业有专攻的。 只不过,云朝朝明显不吃这一套:“你文盲啊?” 那个一见面就疯狂挤兑潮长长没有学历的云大学霸又回来了。 “是有点盲,从小也没有学过文言文什么的。”潮·文盲·长长大概是习惯了,一点都没有表现出介意的样子。 别说是文言文,就是现代语文,都不曾出现在的学生生涯里面。 “哈,这么惨的吗?”云姑娘心情愉悦,“回头我教你,你去把复习材料里面的文言文都挑出来,有什么不懂的你就来问我。” 某位姑娘对“文盲”的态度,大概是由潮长长的“认罪态度”来决定的。 “好。”潮长长答应得也很快。 既然说了,会尽力去考清华美院,就肯定不会只是嘴上说说。 但可是,可但是。 参加艺考是一回事,这会儿要不要坐在一起吃饭,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还是去看着火吧。”潮长长准备坚守岗位。 “泡面有什么好吃的?你要是实在担心,你直接把电磁炉关了不就好了?”云朝朝已经彻底进入了那锅骨汤和她没有关系的至高境界:“你在仓库里面说什么看火?说话还有没有数了?” “对……” 潮长长知道云姚织带的仓库忌火。 人姑娘都这么说了,他肯定是要道歉的。 才说了一个字,就被云朝朝给截留了:“你今天要是再说一句对不起,我就把六号仓库的大门密码给换了,回头你和密码锁说个千百次的对不起,你看它会不会给你打开?”云朝朝的逆鳞无处不在。 “……” 潮长长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所以就没有再说什么。 “我从小就是吃着陈姐做的饭长大的,陈姐的厨艺是真的没话说,要不然我小时候也不会那么胖,还因此被你那……”云朝朝说着说着,就毫无征兆地转换了一个话题:“你快坐下试试,陈姐的饭,我爸要是不过来给我送,你这辈子估计是无福消受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虽然,不请自来的尴尬还在延续,但潮长长还是依言,自己找了一张凳子,在桌子旁边坐下。 他不能因为自己尴尬,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云朝朝的好意。 没错,就是好意。 虽然逆鳞姑娘说话的语气,和说的内容,听起来都有点不像。 但潮长长的情商,还足够支付他透过现象看本质。 “我们小时候见过是吗?”潮长长并没有放过云朝朝刚刚讲一半,又强行收回的话。 “没有。”云朝朝回答的很干脆。 没有一丝犹豫。 完全下意识的回答,一点都不像是假装出来的。 【那到底是为什么?】潮长长心里的疑惑,又蹿升了一些。 人女孩的爸爸还在,继续说这些,肯定也不合适,潮长长也换了个话题:“刚好像有听你说见律师,是MKFairWill有什么法律风险吗?” 他向来健谈,不喜欢让气氛因为自己变得尴尬。 “你什么脑子啊?”云朝朝一开口就是气不顺的语气。 “云宝啊,你今天是过敏了,还是心情不好啊?”云之磊觉察出自家闺女的状态有那么点不对。 “好着呢~我没事儿干嘛心情不好啊?”云朝朝一和自己的老爸说话,就温顺地和小绵羊似的,不仅温顺还外带嗲萌。 “那你一会儿文盲,一会儿没脑子的,是不是之前被欺负了?”云之磊并不介意云朝朝用什么样的语气和外人说话,他唯一在意的,是自己的宝贝女儿有没有吃亏。 “那我说的都是事实嘛,就他那脑子,MKFairWill要是有什么法律风险,你会把品牌买来给我吗?哪有亲爹吭亲闺女的,你说是不是?”云朝朝的这句话,是对着云之磊说的,同时,也是说给潮长长听的。 “你要喝点儿吗?”云之磊给云朝朝都开了一罐啤酒,才看向了坐在他对面的潮长长。 “谢谢。我不会喝酒。” “你一个成年人,装什么未成年啊?”云朝朝把云之磊开过的那罐啤酒,推到了潮长长的面前,转头对云之磊说:“我还是等过敏过去了再喝,要不等下见到只猫,都觉得自己是见帅哥了。” 云朝朝一看就是平时没少和云之磊喝酒。 她这么直接给拒绝了,倒是让潮长长确定云姑娘的过敏,大概比他想的,要严重一点。 脸颊微微泛红,情绪过于激动。 怼人也没有以前挤兑潮长长学历的时候,那么中气十足。 “能喝就喝一点,不能喝也别勉强。”云之磊没有云朝朝那么多正锋相对的棱角,说话很温和,没有一点攻击性。 圆场的话说完,云之磊又继续给潮长长答疑解惑:“欧盟对中国织带进行反倾销调查,我们云姚就首当其冲了,现在找律师,主要是看看要不要应诉。” “是这样啊,那这是要应诉的,不然临时反倾销调查就要变成不临时的了,一次不应诉,以后就会越来越被动。”潮长长回应了云之磊的解答。 云之磊和云朝朝大概就是这么相处的。 说话的时候,也没有那种特别明显的,大人和小孩说话的感觉。 并不会像潮一流那样,开口闭口都是【念书就好好念书,等毕业了有的是你参与的机会】。 潮一流偶尔有兴致和潮长长说说了,就会引来赢曼而的强烈反对。 她怕潮一流把儿子变成和他一样开口闭口就是生意的、【没有文化】的人。 书香门第出生的赢曼而,向来都是有些端着。 按理说,潮一流应该要为这样的事情和赢曼而吵几个架。 事实却是一次都没有。 潮一流就喜欢赢曼而那么端着。 这么一来二去的,潮长长就被培养成了两耳不闻窗外事只读圣贤书的人。 不是潮长长没有生意头脑,也不是对继承家业有什么偶像剧惯有的意见。 他主要是没有得到过机会。 长此以往,就只能把用不完的精力,投身到学生会的各项事业里面去。 同样的事情,要说是和公司有关的,潮长长就会被拒之门外。 但要说是和学校有关的,潮一流就会无条件支持。 这也是为什么,潮长长都把志愿者组织发展到国外去了,也不知道家里的生意是个什么情况。 一直到从媒体那里知道潮一流从办公楼顶上终身一跃,才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家长,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 就比如,好多女生的爸爸妈妈会千叮咛万嘱咐:【大学不要谈恋爱】。 等到自家女儿大学毕业的那一天,又恨不得能立马结婚。 大学都毕业了,怎么还单着?怎么还不去扯证? 这种事情,太过平凡和日常,都没办法找人说理去。 潮长长大概就是因为云之磊明显不是哄小孩的语气,才认真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看法。 “听你这话,还挺像对欧盟的反倾销颇有研究的样子?”云朝朝满脸探究的意味:“你这种五谷不分的大少爷,看着怎么这么不像啊。” “确实没研究。”潮长长闭嘴了。 他的库管宿舍没有黄历,不然肯定写了今日禁忌——【忌说话】。 “云宝,你要不要吃个卤鸡爪?陈姐都是拿没冻过的鸡爪做的,平时也没这么多。”云之磊是觉得云朝朝针对的有点过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深仇大恨。 自家闺女明明不是这么个心思,也不知道这么针对下去会不会一发不可收拾。 云之磊不好直接提醒云朝朝,就夹了个卤鸡爪,放到了云朝朝的碗里。 “没研究也挺好的,我们云宝就是研究的太多了,每天都催着我应诉,这也没有行业先例的事情,。我做云姚这么多年,从来也没有和谁打过官司,这还是大姑娘坐轿——头一遭,一上来就打国际官司,我还是有点犯怵的。”云之磊直接和潮长长聊开了。 “我初一有个同学,家里来这边投资了一个项目,就念了一年。他家从爷爷那一辈开始,就是做打火机的,也和欧盟打过反倾销官司。”聊天是潮长长最擅长的事情之一,当然,是在没有被针对的前提下。 “温州打火机?”云之磊问道。 “对,是温州的。那时候和他同宿舍,有听他说过家里的故事。他说起那些官司的还挺自豪的,也有说是行业先例。” “后来呢?打赢了吗?”云之磊继续追问。 “打赢了。而且还赢了不止一场。一开始是反倾销。打赢之后,欧盟又折腾了一个新的说法,要求海关价在2欧元以下的打火机必须安装防止儿童开启一类的装置。就是你卖的便宜,你还没有反倾销的问题,那就给你创造性地弄个有针对性的法规出来。”潮长长侃侃而谈。 “2欧元以下的要装,2欧元以上的就不要装?这不合理吧?”云之磊有些不解。 “对啊。就是不合理嘛。那反正法规已经整好了,不应诉就这么执行下去。”潮长长附和。 “那最后赢了输了?” “有点就久了,他说的跌宕起伏的过程我一时也记不清了,反正最后肯定是赢了的。” “温州打火机是蛮厉害的,一度占据了全球金属打火机市场80%的份额,每年能生产五六亿只。”同样是行业龙头,云之磊对温州打火机,也有过耳闻。 “我倒是不太清楚温州打火机的状况,就记得他特别夸张地说,温州打火机给中国企业提供了解决国际贸易纠纷的范本啥的。” “不同的行业,差别还是很大的,我们就织带和装饰品也不存在什么需要防止儿童开启的东西。”云之磊并不是特别乐观地开始思考。 云朝朝在这个时候插了一句话进来:“你知道他们家当时找的那个律所吗?” “好像当时他们整个行业协会,还有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都参与了,国内好几个律所吧,还有国外的。”潮长长认真回忆。 “那你给联系一下呗。”云朝朝破天荒地对着潮长长卖萌。 第二十五章 摩拳擦掌 “联系啊……”潮长长犹豫了。 虽然,他讲起以前同学的时候,是非常自然的。 但那些人,都已经属于他的过去。 是首富继承人的朋友。 他现在的这个样子,对于大部分曾经的朋友来说,应该都会是个避之唯恐不及的麻烦。 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曾经喜欢过的女生,都能变成那副模样,更何况是只同窗过一年,还许久未曾联系的前舍友。 潮长长连电话号码都换了,就是不想和过去再有什么交集。 一直处于他要不主动和谁联系,就没什么人能联系上他的状态。 尽管不是很彻底,潮长长也已经真真切切地告别了过去,还不止一次。 “怎么?就联系一下,问问情况也不行吗?整个中国织带行业,可都还等着你出手呢。”云朝朝一出口,就把一次朋友间的联系,提到了一个国家级的高度。 话说到这个份上,又是潮长长自己起的头,如果连个电话都不愿意打,就有些说不过去。 最重要,这会儿还不只有云朝朝一个人有这想法,云之磊也很需要支持。 虽然行业不同,但有别的行业的成功案例,他多少也能有点底气。 “我试试吧,好几年没有联系,也不知道原来的电话还打不打得通。”潮长长没有再说拒绝的话。 电话号码是换了,但通讯录还在。 潮长长在通讯录里面找了一会儿,就把电话拨打了出去。 “喂。”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速度快到潮长长都没来得及做心理建设。 “斯念,我是长长。”潮长长开口的第一句话,一点都听不出来,他内心有什么波澜。 “厂长啊?我还经理呢。”斯念语气不太愉悦地回了一句。 斯念接电话的态度,让潮长长有些不知道要怎么把话说下去。 自己给人打的电话,就这么沉默下去也不是事儿。潮长长于是就顺着斯念的话说,“经理啊,我是长长。” 他有点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开得出来玩笑。 就是不知道玩笑开完了之后,要怎么开口。 潮长长终于还是开口了:“好久没有联系,我……” “说吧要多少。”斯念没等潮长长说完,就直接发问了。 “啊,什么要多少?”潮长长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你忽然找我不是借钱吗?你家里出了事,我本来想找你问问的,又怕你觉得没面儿。自家兄弟,别不好意思。”斯念直接得让潮长长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一直没有和以前的朋友联系,一来是怕觉得尴尬。 但尴尬并不是最主要的。 凌驾于尴尬之上的,是不希望面对水淼淼和他【告别】时的那一类场景。 或翻脸,或同情,或鄙夷,或疏远…… 这里面没有任何一种情况,是潮长长愿意面对的。 他硬着头皮打了这个电话,没想到好几年都没有怎么联系的斯念,会一上来就问【要多少】。 有点意外,又有点说不上来的情绪,潮长长下意识的扯了扯嘴角:“我好意思的话,你打算借我多少?” “我们家今年现金流也是没有很充裕,我爸今年都没给我什么钱。”斯念解释了一句。 潮长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刚也就是好奇里面加了那么一点感动,话赶话地随便问了一句。 “知道了。我不是……”潮长长再一次切入正题。 明显会让听的人尴尬的问题,他刚刚就不应该直接问出口。 他大概是太久没有和以前的同学相处过了。 竟然会拿同学的客气当真,并且直接开起了玩笑。 到底是谁给的勇气,让他对过去生命里的那些人,一个接着一个地误解。 先是水淼淼,现在又是斯念。 潮长长重新组织语言。 又一次,还是没等潮长长把话说完,斯念就直接把话给截留了:“你要借多的,我肯定没有,借你个一两百万还是没有问题的。我都不用问我爸要。我存了十八年的压岁钱,总共一百多万,我都没动过,你要就全给你。” 原来,不是误解。 竟然,不是误解。 潮长长的心情像过山车似的,从波峰到波谷,跌宕起伏。 “谢谢啊,斯念,你这话说的我都思念你了。”潮长长是感动的。 “想我就来找我玩呗。这是你新号码是吧?我存一下。”斯念说完还加了一句:“你把卡号发给我。” 问卡号的话一出,就肯定不是假客气。 是真的要把自己十八年的积蓄都贡献出来。 一个能存下所有压岁钱的人,平时肯定不是靠压岁钱生活的。 但这一份情谊,在这样的时节,就显得尤为珍贵。 奔涌而来的情绪,让潮长长觉得有些意外。 他以前没有那么敏感,大概是家里出事之后,才变成了这样。 如果不是当着云朝朝和云之磊的面,他可能就感动到需要拿纸巾了。 潮长长奋力压下自己的情绪:“哪有你这样上赶着给人借钱的?我现在也没什么用钱的地方,不是打电话找你借钱的。” “那什么事儿啊?你真别跟我客气啊。”斯念并不是特别相信,潮长长打这个电话的目的,不是他心中所想。 “就你以前和我说你们家打赢的那几个欧盟的官司,想问问你,当时都找的什么律所,或者有没有律师推荐。”潮长长直接表明自己的终极意图 “啊?你要问的是这事啊?”斯念一反应过来立马就兴奋上了,“怎么着,你们家也要和欧盟打反倾销官司吗?” “没,是我……同学家。”潮长长找了一个最适合安在云朝朝头上的称呼。 “你同学那不就是我同学吗?”斯念瞬间就情绪高涨到了下一个层级,“我们家当年和欧盟啊美国啊打那些个官司的时候我还不记事,就都是听说,完全没有亲身参与的跌宕起伏。到时候你同学家和欧盟打官司,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好。”潮长长在犹豫中答应了下来。 他没有说自己一个老赖要怎么去欧盟这样的话。 毕竟,这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事情。 现在最关键的,还是帮云姚织带找到合适的律所。 虽然说,打火机和织带,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行业。 但针对欧盟反倾销应诉的经验,肯定是可以借鉴的。 “我和你说,让你同学家,呃,我们同学家,一定要应诉。打火机最开始是美国出了一个CR法规,就是防止儿童开启装置的法规,那时候没应诉,也不觉得问题有多严重,结果当年中国打火机出口美国的份额就直接下降了70%。后来欧盟有样学样,也来搞这么一出,我们家就牵头就应诉了。最后直接让那个法规还没有来得及生效,就被打回了。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斯念是真的很兴奋。 滔滔不绝摩拳擦掌,准备重新走家族辉煌路。 “同学家是有准备要应诉的。这不打电话问你有没有好的律所介绍吗?” “律所我倒是不太清楚,以前从来也没有关注到这个点上,你稍微等我一下,我去问我下爸,回头再给你回电话。”斯念都准备挂电话了,又想起来问:“你现在在哪儿呢?要不问完了我直接去找你吧。我这一高考完,就闲得和条咸鱼似的。再不出去晒一晒活动一下,估计都要臭了。” “别啊,这都多少年了,你怎么还一样,说风就是雨的。我同学……我们同学家也就是还在考虑要不要应诉,你先给介绍一下律所什么的,等以后有什么实质性进展,你再过来也不迟。” “那也行。我先去问清楚。好像还有国外的律所,有一个非常厉害的,专门和欧盟打这种官司的律师,也不知道现在退休了没。”斯念在继续回忆。 “你先去问问。”潮长长表达了自己认为的当务之急。 “小时候还有听家里人说,有一回他们到欧洲做庭前分析,国内律所的人没有一起到,找翻译都找了半天。唉,你说我这在YC念了一年就念不下去的半吊子英文要怎么全程参与啊?你到时候一起啊,再小的细节你也得给我翻译啊。”斯念话里话外,都是兴奋过度的样子。 “斯念。”潮长长又叫了一声前舍友的名字。 “怎么?长长还有什么指示?”斯念被潮长长从追忆往昔的状态里面,拉了回来。 “你还是先去问问吧?要是律师退休了,或者律所不在了,咱们在这边自嗨,最后你指不定要失望成什么样子,你说是不是?” “也是哈,那你等我电话。” “行。我等你。” 潮长长刚挂了电话,云朝朝的问题,就接踵而至:“怎么说?” “我前舍友有点兴奋。我让他先去问一下家里人。当时的律所和律师,如果还在,找起来应该不太难。” “我们打反倾销官司,他为什么兴奋上了?”云朝朝不解。 “民族情结吧,大概。就想着要亲眼见证中国工业的崛起,直接把所有不合理的条款都打回去。我看他兴奋的那个样子,这一类具有行业指导意义的官司要是能赢下来,确实还是挺提振行业士气的。” “那他有没有说多久回消息。”云朝朝追问。 “应该很快,我前舍友,是个行动派。”潮长长回答。 小一辈的一说要应诉都这么兴奋,让云之磊怀疑自己秉承了二十一年的,和气生财的原则,到底是不是经商的【正道】。 “我们边吃边等。”云之磊招呼两个小的先吃东西。 第二十六章 绝对养眼 “你家里现在还好吧?”云之磊问了一句。 “哎呀,云老,你问这个干吗?他家里的那些个破烂事情,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吗?”云朝朝颇为不满地拦在了前面。 “我没问事情,我就是问问,”云之磊看向潮长长,“你爸爸妈妈现在还好吧?” 云之磊会有这样的关心,并不奇怪。 不管是潮一流的一跃而下,还是赢曼而的双重割腕,都是新闻热点。 别说是省内,就算跨越了好几个省的,也都有所耳闻。 这样的好奇,谁都会有,但一般不会直接问出来。 云之磊一开口就这么问,让潮长长有些意外:“您认识我爸爸妈妈?” 潮长长的心里有很多疑惑。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他来说,还蛮重要的。 至少能让他知道云朝朝一开始对他的态度是来自哪里的。 “你妈妈我没有见过,你爸爸的话,也不算太认识吧,有过那么一面之缘,也好多年了。我们这种制造业的,和你们家那些后来转做第三产业的,也是没有什么交集。”云之磊回答得很详细。 本来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 “我们家最早也是制造业,后来才转型的。”潮长长接话。 “这我知道,你们家以前是做盒子的。” “什么盒子?”云朝朝似乎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信息。 “就纸箱嘛。咱们用来装织带的那种大盒子之类的。”云之磊给宝贝女儿解释了一下。 “啊?我们家用的包装箱是他们家的?怎么没听你说过啊?”云朝朝惊讶得不轻。 “没有。没用他们家的。这不才说不熟嘛。要用了就可能是很熟的合作伙伴了。”云之磊想想又加了一句:“其实最近这些年倒是用着的。” “那你怎么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小姑娘明显有点生气。 因为是和自家老爹说话,生气的时候也是嗲凶嗲凶的。 “我们家早就产业转型了,你爸爸后来用兴和包装的纸箱的时候,肯定和我们家已经没有关系了。兴和包装应该是在我还不记事的时候,就已经转让出去了。”潮长长不明就里,还以为小姑娘是真的生气了,就帮着解释了一下。 “对,是这么回事。要都在制造业的话,后来和你爸交集肯定还多一点,就不会只有一面之缘了。”云之磊也跟着解释了一遍。 “云老,你老提他们家干嘛啊?你嫌人家不够烦啊?”云朝朝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我这不是……”云之磊明明是在缓和气氛。 “不是什么啊不是,你就给我吃个鸡爪啊,还骗说有好多好吃的呢。”云朝朝继续嗲嗲地凶着。 “这不一桌子吗?哪里只有鸡爪了?”云之磊把一大堆食盒,往云朝朝面前推了推。 云朝朝并不满意:“可你就给我夹了一个鸡爪啊。” “那你自己是连夹菜都不会了?”云之磊在带点无奈的笑意下,给云朝朝夹了一块酿豆腐。 “有云老在,云宝就不会了。你在家连火都不让我开,我不会夹菜,有什么奇怪的?你给我夹块麻油鸭吧。”云朝朝把自己的碗,递到了云之磊的面前,等待投喂。 云之磊依言照办,又觉得云朝朝这会儿表现得有点夸张:“就你这样,刚还好意思说别人四体不勤?” “我为什么不好意思?谁家的宝宝不是老爸喂大的?” 云朝朝和云之磊这一唱一和的,看得潮长长有些出神。 谁家的宝宝都是老爸喂大的马? 他好像就不是。 打从有记忆开始,潮长长都是自己吃饭。 尤其是小时候,一两个星期也不见得能和潮一流还有赢曼而吃上一顿饭。 后来到了寄宿学校,就更是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来的。 哦,对,还有葛妈。 潮长长最初的生活自理能力,仅限于自己吃饭。 洗衣服啊,收拾床铺啊,一类的事情,他都是不会的。 他三岁就会自己一个人吃饭,算得上是一件厉害的事情。 到了七岁上小学,还是只会自己吃饭,生活自理能力,就有些不够看。 还好,有葛妈。 比起追忆往昔,潮长长这会儿心里更多的还是疑惑。 云朝朝是高二才以绩优生的身份来到YC国际,就算是从那一天开始算认识,也是一个挺新的,没有什么交集的同学。 如果云之磊和潮一流,之前也不算认识,那为什么云姚织带会没有顾忌地收留他这么一个老赖? 以云之磊对云朝朝的宠爱程度,不是应该和云朝朝说,让她离自己远一点吗? 现在还叫他一起吃饭。 这是为什么? ………………………… 潮长长和云家妇女吃了一会儿,斯念就把电话给回过来了:“我问过了。律所都还在,律师有几个是已经不打官司了,但他们的徒弟什么的,都还在。联系起来没什么问题。我爸说,行业和国家的支持也很重要。最好不要单打独斗。牵个头,然后联合应诉,才会比较多快好省。” “那我开个免提,你和我同学还有她爸爸说一说?”潮长长征求了一下斯念的意见。 “这种事情,电话里面哪说的清啊?我去找你吧。刚好我也好几年没有回YC国际看看了。”斯念想来是真的处于高考后、出分前,极端无所事事的无聊期。 “我没在YC啊,我在省会这边。” “你赶紧给我个定位,我去找你,不管你在哪儿,天涯海角都行。” 斯念的话,给潮长长一种,已经拎着包,随时准备出发的感觉。 “你真的要来吗?我现在这边,环境有点不太好。”潮长长觉得自己有必要说明一下情况。 斯念还没有回答,云朝朝的不满,就提前一步到来了:“哪里不好了?” 潮长长赶忙解释:“我当然是觉得哪儿都好,就是怕我同学没搞清楚状况就来了。” “长长啊,你说的家里准备应诉的同学是女的啊?”斯念先前对潮长长说的同学性别,并没有了解。 “嗯,对。”潮长长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就我这边是工业区,也没有酒店什么的,你来了可能也没地方住。” “那你住哪啊?”斯念问。 “我就住厂里面。” “工厂宿舍啊?” “对,工厂仓库宿舍。” “那不挺好的吗?我就在YC的那一年是住宿舍的,之前和之后都没有机会,我刚好可以重温和你同寝的旧时光。”斯念一点都没有表现出介意的意思。 “这不是学校那种宿舍。”潮长长想着要把情况描述清楚,不能等人来了,才发现完全没有办法接受。 “我一个从小在工厂长大的人,我会不知道工厂宿舍什么样吗?”斯念不以为然地反问。 “那行吧,你来看看,要是受不了的话,就赶紧回去。”潮长长没有再坚持。 “我们这种糙着长大的,哪有你潮大少爷那么多毛病啊。” “我……”潮长长想说他已经不是少爷了。 但似乎也必要一直和自己的前室友强调这一类的事情。 他家是个什么情况,都不用打听,直接从媒体就能知道。 张嘴说出一个字之后,潮长长停顿了好几秒,才改成了:“我等你。” 告别过去,其实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有些过去,不是你想告别就能告别的。 这么多年,潮长长一直养尊处优,从家境到学习,都无可挑剔。 他不想面对过去,最本质的原因,是不想被同情,不想面对伪善的嘴脸,不想听得到虚伪的借口。 潮长长一直到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有点矫枉过正了。 也不是每个人,都会攀高踩低。会在自己的朋友跌入谷底的时候,不拉反而踩上一脚。 葛妈在他出事只是是怎么对他的就不用说了。 从卢境硕到斯念,这些出现在他过去生活里面的人,既没有对他恶语相向,也没有避如蛇蝎。 潮长长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坚决到连电话号码都直接换掉了。 是因为水淼淼的反应影响了他?还是那些全凭想象写出来的偶像剧看多了。 当然,还有和云朝朝和云之磊。 一个因为和他的一话之缘,和一个因为和老爸的一面之缘,就伸手把他从泥潭深渊里面拉出来。 连旁观的人,都觉得他是有希望的,那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尽力。 努力不一定能行,但只会在一旁自怨自艾,就肯定不行。 云朝朝定定地看着潮长长把电话挂了,也不说话,就这么意味深长地盯着。 潮长长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打电话的时候,是不是有踩雷的风险。 一回忆,还真有:“啊,不好意思,刚忘了先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了。” 他都和斯念约好了,才想起来,现在不是在他自己的地盘上。 “我刚说的那个同学,说想要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他想过来这边,可以吗?”潮长长征求云之磊和云朝朝的意见。 “当然可以啊。你同学什么时候到?要不要我去高铁站接?”云之磊本就好客,更不要说是一个要来提供帮助的人。 “他说给个定位他自己就能过来了。应该是不用接,我回头等他出发了再问他一下。”潮长长刚还没有来得及问斯念准备怎么过来。 “那等他来了,我们换个宿舍吧。”云朝朝加入了聊天。 “啊?”潮长长没搞明白云朝朝为什么提议换宿舍。 “啊什么?你那边还能再放下一张床吗?不换宿舍,你是让你同学打地铺吗?你是不是脑子忘到那个国家了,要不要去拿回来一下。”云怼怼又上线了。 “要不还是去家里吧,家里地方大。”云之磊又一次打圆场。 潮长长的同学是来帮忙的,云之磊怎么都不好让人住在仓库。 “云老。你有没有搞错呀?你是想让我一下带着两个男同学回家住嘿?”云朝朝第一个不想回去。 她连一顿泡面都还没有吃上,怎么能就这么回去了。 被殃及了一下的云爸爸解释道:“我这不是想着家里还有陈姐和李叔,你们不管是出去玩还是回家吃饭,都比较方便吗?” “我这还赶工呢?玩什么?你还想不想收回投资MKFairWill的成本了?”云朝朝当然不能把自己对泡面的狂热表现出来。 “行,那爸爸听云宝的。”云之磊妥协了。 住哪儿的问题解决了之后,云朝朝就开始关心另外一个问题。 “你那初一的同学。”云朝朝眨着眼睛看向潮长长。 “怎么?”潮长长立刻给出了回应。 “帅吗?”云朝朝问出了自己好奇的问题。 “嗯……帅,特别帅!他们温州水土养人,不仅帅,皮肤也好。”潮长长从来都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这样啊……那挺好,我就喜欢养眼的帅哥。”云朝朝笑了笑。 看起来是高兴的,但好像又不那么高兴。 “嗯,绝对养眼,高高瘦瘦的,名字也好听,叫斯念,等他来了,我好好给你们介绍介绍。”潮长长这话,说的不带一丝勉强。 “行!你吃鸡爪吗?”云朝朝问。 “吃。”潮长长有点木然地回答。 “吃你就夹啊,愣着干嘛,还等着我给你布菜吗?”云朝朝又笑了笑,这会儿比刚刚看起来要更高兴一点。 “没……没有。”潮长长拿起之前云朝朝推到他面前。那罐一直没有动过的啤酒,一口气灌下去一大半,才拿了筷子:“我口渴,我先喝一口,就夹。” “自己一个人喝多没意思,来我们把这一听给干了。”云之磊举杯。 潮长长就这么一下喝了一整罐啤酒。 潮长长是有酒量的,就是他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好不好。 以前潮一流偶尔也会叫他喝酒,那会儿他还未成年,喝酒多半都是走个过场。 今天这么直接灌,肯定是没有过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忽然就一阵心慌加口干舌燥。 感觉不灌点东西下去,就不知道要怎么把话顺下去。 心里面堵堵的,有点不太舒服,但又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不舒服。 第二十七章 点睛之笔 潮长长在堵心之余找了一个话题:“这个鸡爪真的很好吃,比外面卖的那些卤味都要好吃。” “都说了是新鲜没冰冻过的鸡爪做的,能不好吃吗?”云朝朝这位一个鸡爪都懒得给潮长长夹的姑娘,在潮长长说完好吃之后,又把装鸡爪的整个食盒,直接拿起来放到了潮长长的面前。 云之磊又开了一听啤酒,给潮长长递了过去:“还能喝吗?” 潮长长稍一迟疑还是伸手接过:“那我就再喝这一听吧。” 酒都递到面前了,再拒绝也是不好意思。 但他确实不能一直这么喝下去。 工作还没有做完,就把自己喝高了,肯定是不合适的。 反倾销应诉,多半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在这个之前,仓库围墙涂鸦的底稿,是一定要尽快画出来的。 如果不是云朝朝的爸爸都来了,潮长长打算吃个泡面或者连泡面也不吃,就一口气先画完底稿再说。 “那就再走一个,”云之磊给自己也开了一罐新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云之磊碰完杯之后,颇有点语重心长地对潮长长说,“你们家的那些事啊,你也别太担心,总还是会有办法解决的。” 潮长长的手还举着。 原本碰完杯就应该收回来喝的,这会儿却像入定了一样。 他没想到云之磊会忽然提起他家。 更没想到云之磊会在这个时候,借着喝酒的契机安慰他。 反应了好一会儿,潮长长在赶在云朝朝被他傻愣着的动作乐出声之前,把手收回来,猛地喝了一口啤酒道谢:“谢谢云叔叔。” “这有什么好谢的?也不是帮了你什么。”云之磊又喝了一口啤酒才放下自己手里的罐子,伸手掂量了一下潮长长的那一罐,发现已经没有重量了,“你这是一口就干了啊?我看你这酒量,是要用箱算的啊。” 说着,云之磊又准备给潮长长打开第三罐。 “没,我平时不怎么喝酒的。”潮长长拦了一下,“等下还要画图,我现在这么多,就差不多了。” “画什么图啊?”云之磊问。 “就这边仓库围墙的底稿。”潮长长举着食指划了一个圈。 “哦,涂鸦啊?”云之磊搞清楚状况之后转向自己的女儿,“云宝啊,你不是已经在找涂鸦艺术家了吗?” “这有个免费劳动力,能不花钱就搞定的事儿,干嘛还要去外面找?你不知道现在做一个品牌有多难吗?”云朝朝有很多生意经。 “你表哥给你介绍的那两个美院的同学,不也是免费劳动力吗?你怎么看都没看一眼?”云之磊把云朝朝的“前科”给卖了。 “我眼光很高的好么。”云朝朝瞪了自家老爸一眼,“我也就是让潮长长试一试。免费劳动力嘛,让做个无用功什么的,也挺合适。” “我是收了钱的劳动力,不是免费的。”潮长长一直都觉得自己是白拿工资的,就算是让他做无用功,他也是没什么意见。 “拿着库管的工资,做着涂鸦艺术家的活儿,这买卖是不是还挺划算的。”云朝朝像是示威又像是撒娇地等着云之磊。 “我这也吃的差不多了,我还是先去把无用功给做完了。”潮长长站了起来,准备回六号仓库的库管宿舍,继续刚刚没有画完的底稿。 “你这孩子,把你同学说得都无心吃饭了。”云之磊有点不知道要说什么。 “没有,没有。”潮长长赶在云之磊说云朝朝之前,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我主要,还是对泡面爱的深沉。” 背好画板,潮长长看着云朝朝说:“我那锅汤就先拿回去煮了。” 潮长长泡面狂热爱好者的人设还在继续。 片刻都不曾松懈的影帝级的演技,让云朝朝很是满意:“你别边煮边画,把锅烧焦了就行。好好的锅借给你,你得全须全尾地还给我。” 一心记挂着泡面的云朝朝,也没有再做挽留。 她能看出来,潮长长有点不自在。 云之磊是一个非常好沟通的长辈,但潮长长第一次见,还是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被她硬塞了一个角色,怎么也不可能是轻松自在的。 看在潮长长把泡面狂热爱好者的戏码演得这么逼真的份上,云朝朝决定放免费劳动力回去继续作画。 再怎么样,云·真狂热·朝朝今天也是一定要吃到七步泡面的。 “好,锅在我在。”潮长长郑重地答应了下来。 没走两步又停下了。 “你过敏好点了没有。要是需要去医院的话……”潮长长之前就问过要不要陪着去医院,这会儿重新问完一遍,问完才发现情况已经有了变化:“有云叔叔在……也没我什么事。” 走到五号仓库的“操作台”,潮长长端起煮了一半的大骨汤转头告别:“那我就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慢走不送。”云朝朝头也没抬,就扯着嗓子,扬了扬手。 “云宝啊,你干嘛故意针对人家啊?”云之磊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笑,还是应该用别的表情。 “哪有故意针对?”云朝朝坚决不承认。 “老爸这么大条神经都感觉到了,你还说没有?” “我不过是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太重要罢了。”云朝朝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紧接着一脸严肃地问:“他谁啊,就值得我针对?” 云之磊笑着摇头:“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说了算。” “云老放心,你家云宝打小就是算数最好了,算无遗策。”云朝朝的脸上带着小得意,语气里面带着小嘚瑟。 “你呀,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别把自己算沟里了就行。”云之磊笑了笑。 他对自家闺女一向是放心的。 父女俩惯常的相处模式,向来是点到为止。 ………………………… 云之磊回去之后,潮长长把一锅煮好并且彻底去了浮沫的大骨汤,给云朝朝端了回去。 “你对MKFairWill接下来的发展,有什么设想吗?”潮长长把素描本递给云朝朝:“我画了一些图样,有几个不同的风格。外墙主要是要抓人眼球,远远地看着,就知道是一个潮牌。内墙主要是品牌内部的人员自己看,我就想画得有格调一点。还有就是品牌形象了,好多潮牌都是用老虎、猴子、熊猫一类的动物,我在想,MKFairWill要不要用一朵云。不是白云,就是像这样的。和今天日落时分挂在天空的火烧云那种感觉。还没有潮牌是用云做主题的,刚好你又姓云,你觉得怎么样?” 云朝朝看着潮长长,也不说话,就是浅笑盈盈。 云朝朝笑得潮长长有些不自在:“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我第一次见你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你这又是风格又是主题的,你让我一下子从哪里开始回答?”云朝朝的笑容在这个时候戛然而止:“我只是说让你试一试围墙涂鸦,你怎么连品牌形象都操心上了?” 这个问题,既直接又尖锐。 想想也是。 这是人家的品牌。 不说一声就画这么多,明显有越俎代庖的嫌疑。 “我画着画着,不小心,就画多了。”潮长长抱歉道。 “我喜欢这朵火烧云。”云朝朝翻起了潮长长的素描本,笑容比先前的浅笑盈盈更加灿烂了,“这朵云真好看,就是可爱了那么一点,不太像我。” 云朝朝把素描本举起来,转换了几个角度:“从这个角度看,这朵火烧云还蛮张扬的。这倒是和我挺像的。” “你能在这朵云里面,同时看到可爱和张扬?”潮长长有些意外。 “对啊。你画的时候没有这个想法吗?” “有。”潮长长坚定坚决地点了好几下头,“就是可爱又张扬。” “你是说我吗?”云朝朝问得饶有兴致。 “我……我说这朵火烧云。”潮长长的回答,没有了刚刚的笃定。 “哦,也就那样吧。不朵一云吗?”云朝朝兴致没了大半,“你就这朵火烧云上了个色,其他的图样就这么干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等你上完色我再看看适不适合MKFairWill吧。” “那行,回头要是不行,你就直接说。不要不好意思。”潮长长也是第一次接到涂鸦的“活计”,心里不是特别有底。 “你搞笑呢吧?我为什么要不好意思?你有什么可让我不好意思的?”云姑娘又起了一身的逆鳞。 潮长长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抚顺的那一种。 潮长长没有话说了。 因为他自己都觉得云朝朝说的非常有道理。 人姑娘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他还真是习惯性地把自己的脸,想得比脸盆还大。 在潮长长长时间的沉默里面,逆鳞姑娘把一碗煮好的七步泡面端到了他的面前。 除了之前看到过的腐竹、丸子、香肠这些配料,最上面还放了一个已经去掉了蛋清的生蛋黄。 “你趁面的温度还超过90度的时候,用筷子把面夹起来搅拌这个生蛋黄。”云朝朝亲自做了一个示范,吃了一大口,才抬头提醒潮长长:“尝尝和你以前吃的泡面会不会有些不一样。” “我以前只在吃火锅用牛头牌沙茶酱的时候,用过生蛋黄搅拌。”潮长长一边让蛋黄液均匀地裹上面条,一边说。 “没看出来,还是个行家啊。牛头牌沙茶酱里面的生蛋黄是灵魂,七步泡面的生蛋黄是点睛之笔。蛋黄比蛋清干净,生吃熟吃都行。你趁蛋黄液彻底凝固之前,把这口面吃了。剩下的面就只能和熟的蛋黄为伍了。” 潮长长依言吃了一口饱含蛋黄液精华的七步泡面。 这是他第一次吃泡面吃出幸福的感觉。 他抬眼看着还在吃面的云朝朝。 逆鳞姑娘吃面的样子很可爱。 确实是可爱而又张扬的。 【刚刚为什么不直接承认呢?】潮长长的心里划过一个疑问。 第二十八章 全凭心情(白银大盟@头号墨粉) 斯念第二天中午就到了。 也不知道是司机连夜开车把他送过来的,还是坐什么交通工具来的。 反正潮长长看到他的时候,人都已经站在了厂区门口,没有行李箱,就背了一个登山包。 斯念一直都是有点【表里不一】的男生。 高高瘦瘦人长得还白净。 乍一眼看上去,颇有点弱不禁风的样子。 但他一直都特别喜欢极限运动。 什么徒步啊、露营啊,全都是他的爱。 以前在学校寄宿的时候,斯念说什么攀岩啊、速降啊、极限越野啊,潮长长其实是不太相信的。 光从皮肤的颜色看,斯念就不像是一个经常要去户外活动的。 每天都说极限运动,怎么看怎么像是叶公好龙。 今天看到自己的前舍友背着个登山包站在厂区门口,忽然又觉得特别像那么回事。 “你怎么来的?”潮长长四下张望了一下,还是没有看到有什么交通工具,“怎么一身汗?” “剩十公里的时候,我就下车然后一路跑过来的。”斯念回了一句。 “为什么那么早下车?你就算打不到车,公交车不是也能到吗?” “我就是顺便运动一下,晒晒太阳。怎么晒都晒不黑,我也是挺烦躁的。”斯念伸出自己白的发光的手,在太阳底下转了转,然后把刚刚用来和潮长长联系的手机,放到了口袋里,“这么久没见,你要是不介意我这一身汗的话,我们是不是该来个拥抱。” 斯念张开了双手等着。 “我想我还是介意的。”潮长长拒绝了一个汗人的拥抱提议,“我帮你把包拿进去吧。” 斯念也没客气。 把包从背上拿下来,递给了潮长长。 潮长长一下没拿稳,差点给直接掉到了地上:“你这包里装的是铁啊?” “你好歹一大男人,这手上就没点力气的?你拿不动还是我自己拿吧。”斯念伸手准备把自己的包给接回来。 “不是拿不动,是一下没有想到这么重。”潮长长稳稳地就把包提起来,往仓库的方向走。 “我的包重吗?还行吧。都是些户外运动的用具。我本来是收拾好了行李打算去徒步的,这不听到你这儿有更重要的事情,我就过来了。既然是住仓库,我也懒得换等到城市旅游的行李了。我包里连睡袋和帐篷都带了,你这儿只要有空地,我就没有问题。你这四体不勤的,我也不能什么都指望你,是吧?” 潮长长有点无奈地笑着问:“最近怎么都喜欢说我四体不勤呢?” “还谁啊?你还和谁联系了?我认识吗,是咱们初一那会儿的同学吗?”斯念好奇。 “没谁。你……还不认识的。”潮长长扯了扯嘴角,他为什么能记得云朝朝说过的每一句话? “你这什么命犯桃花的表情啊?就你说的要和欧盟打官司的那个女同学吧?”斯念左顾右盼了一下,也没有发现还有什么人:“你赶紧叫出来认识一下啊。” “她这会儿正在整理宿舍,她不知道你会带着野营的装备来,昨天想着给我们俩,换一个大点的宿舍。”潮长长没有否认,挑了一个他想说的点解释了一下。 “啊哟,这姑娘贤惠啊。要长得还过得去就娶了。”斯念这会儿不是特别正经。 “你说的什么话?”潮长长瞪了眼睛,愣了表情,斯念这话说的实在是有够夸张的。 斯念啧啧了两声,“人话啊,还能是什么话?又不让你娶,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哦,你说你娶啊。”潮长长舒了一口气。 只不过,上一秒才如释重负,下一秒心就揪着沉了下去。 “不然呢?”斯念反问道。 “没……挺好的。”潮长长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了,似笑非笑地叹了一口气:“人姑娘昨天还问我,你帅不帅呢。” “那你怎么说的啊?”斯念蓦地来了兴致。 “我的室友,那必须是帅得惨绝人寰啊。”潮长长笑了笑,真诚之中带了那么一丝勉强,“你等我一下,我去找一下云朝朝。” 潮长长得去看一下云朝朝换宿舍的进度。 她过来那天,有好几个人帮忙,现在就一个人收拾东西,估计要很久。 再想到自己房间推挤成山的复习资料,潮长长就觉得换宿舍是个大工程。 “我去啊!云朝朝?!那不和你从宋朝开始就注定了的情侣名吗?这我还怎么娶啊?”斯念有点夸张地哀嚎了一声。 潮长长意外了:“你也知道那副对联啊?” “废话,你也不看看那副对联是在哪儿挂着的。” “哦也对,江心寺是你们那儿的。我都还没有去过呢。” “我大小去到大,去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次,都去腻了,也没啥好玩的,不然也不会无聊到去研究挂在门上的楹联了。”斯念并不会对那副对联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潮长长想了想,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自己的前室友:“云姑娘比较正经,话不多也不怎么爱开玩笑,你等下收敛着点,别一惊一乍地把人女孩给吓到了。” “啊哟诶,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古人啊?还姑娘上了。我是那么没谱的人吗?”斯念说了一句估计连他自己都不怎么能说服的话,就开始催促:“赶紧的,别管住哪儿,先给我找个洗澡的地儿,我这一身汗,快难受死了。不洗干净了,也不好往人女孩面前凑,你说是不是?” ”潮长长被斯念不能用正常逻辑来解释的出现方式,给搞得哭笑不得:“你知道不好,你还非得跑着来? “我今天本来是计划好徒步五十公里的,这一下换你这儿来了,再不跑两下,我身上的毛孔应该会憋屈死。”斯同学一脸的憋屈。 “又没人逼你来。你蛮可以等来了以后,绕着仓库跑个千八百圈的。” “那多没意思啊,你兄弟我要是绕着仓库跑,那才几个人能看到我的绝世风采?你这话对得起这沿途十公里的父老乡亲吗?” 斯念和潮长长聊着天,云朝朝的声音就从五号仓库靠近大门的地方传过来,“潮长长,你过来帮我一下。” 潮长长应了一声往仓库走,看着云朝朝手上抱着个大箱子,赶紧加快了脚步。 潮长长已经走得很快,像跑一样,健步如飞。 哪曾想,他身边的斯念比他更快,像箭一样冲了过去,非常熟练地接过云朝朝手里的大箱子:“我来我来我来!怎么能让女孩子搬这么重的东西呢?” 斯念的那个驾轻就熟的样子,一看就是和他自己说的一样,是在工厂长大的。 潮长长是有心帮忙的,就是他在这方面的反应,和斯念差了一大截。 当然,除了反应,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他手上还拿着斯念的登山包。 潮长长走过来,要去斯念的手上接下箱子,被斯念给拒绝了:“你那大少爷的体格,连我的小包拿起来都带喘气的,搬箱子你就算了吧。” “再怎么看都是你更想大少爷的体格吧?你都白得发光了。”潮长长不知道斯念是怎么定义【小包】的。 “我这是天生丽质,晒不黑好么。你快给介绍介绍!”斯念看着云朝朝。 “斯念,这是我同学云朝朝。” “朝朝,这是我同学斯念。” 云朝朝的手上没有东西,但斯念两只手都抱着箱子,也不能握手或是怎么的,只能过过嘴瘾:“你同学可真是大帅哥和大美女啊。” 斯念把大帅哥放到了大美女的前面。 他对自己的颜值,比对自己的成绩,要有信心的多。 “谢谢你能过来,我爸说他明天中午请你吃饭,到时候你给他介绍一下律所,我们再研究一下要怎么应诉比较好。”云朝朝和斯念说话,虽然谈不上有多么的热情,但绝对的温柔而又礼貌。 从来就没有过这个待遇的潮长长只能在一旁看着。 “好嘞!云大美女,这箱子要搬去哪里?” “就隔壁六号仓库。你和潮长长住五号吧,这边比较大。” “别介!你就安安心心在大宿舍待着,我俩睡一个床都行。你这搬来搬去得多麻烦?”斯念不自恋的时候,还是非常绅士的。 “单人床,一米的。”云朝朝看了斯念一眼,“你确定你和潮长长两个要睡在一张单人床上?” “一米怎么了?放两个睡袋都还绰绰有余呢。而且这大夏天的,我睡地上就行。”斯念很是大气地说。 “你要是真在地上睡,我会被我爸说的。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我就搬这一箱子东西过去就好了。”云朝朝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她转头看了看潮长长:“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要从六号搬过来的?书和资料什么估计你这几天你也不用,就先放着就好了。” “没什么要搬的。我去把牙刷和剃须刀拿过来就好了。”潮长长的画板什么的这会儿都已经在五号仓库宿舍了,确实也没有什么东西是要拿的。 “那行吧,你把你室友的包拿到五号宿舍去,我去帮你把浴室的东西都装盆里面,等下一起给你拿回来。”云朝朝安排完潮长长,就带着抱了个大箱子的斯念,去了六号仓库的宿舍。 “云大美女啊,谢谢你收留我兄弟啊。”斯念一边走一边说。 “你是不是和谁都这么自来熟?一口一个美女的,你叫着不别扭吗?” 云朝朝有点不太喜欢斯念的表达方式。 这人谁啊? 什么叫感谢收留他的兄弟。 这是想要彰显什么? 彰显他和潮长长认识更久,关系更好? “我摆事实讲道理,怎么会别扭?不然你叫我大帅哥,我肯定听得心花怒放。”斯念还是一如既往的表达方式。 “不好意思,虽然你远来是客,但我并不觉得你是大帅哥。”这剧话,云朝朝说得客气而又疏离。 “哈哈哈,我还第一次听人说我不是大帅哥的。”斯念乐了,笑得忘乎所以。 云朝朝终于有点忍无可忍,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斯念。 这人到底什么毛病? 过了好久,斯念才止住了笑:“诶,大美女,你喜欢潮长长吗?“ 认识还没有五分钟,就问出这样的问题。 这个人也是有够奇怪的。 云朝朝拒绝回答。 “啊,你别误会啊,我早上来之前,想起来给明哥打了一个电话,他有和我潮长长是被他和学习部长给劝过来的。明哥对学习部长那叫一个赞不绝口。我先前还以为学习部长是男的,是你,没错吧?” “明哥?”云朝朝反应了一下,“你说葛主任?” “对啊。” 潮长长念初中那会儿,葛功明是YC国际初中部所有学生的明哥。 斯念虽然只念了一年,想要找葛功明还是没有什么困难的。 “喜欢啊。”云朝朝反射弧略长地回了一句。 斯念倒像是没有想过云朝朝会给出证明的回答,缓了一下才问:“那我兄弟知道吗?” “他不需要知道啊。他都没说喜欢我,我凭什么要喜欢他?”云朝朝反问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他说了,你俩就成了,是吧?”斯念确认了一遍。 “那怎么可能?喜欢这事儿吧,在我这儿,就是全凭心情。我一天变八回,回回人都不一样。” 第二十九章 奇了怪了 是夜。 斯念拉着云朝朝聊天:“你们家那栋楼,已经在公开招募竞买方了,你知道吧?” “你说烂尾第一高楼啊?”潮长长痞帅痞帅地笑着,心里满是无奈,“一直都说要拍卖,那也要有人要啊。谁不知道那栋楼风水有问题,哪里还会有人接手?” “赚不到钱的时候,当然是风水问题,要是赚得到钱,哪里还有什么风水不风水的?你家那栋楼,现在还卖不出去,不是风水问题,是价格和限制条件的问题。” “结论都一样,反正就是没人要。” “不是,这才第一次公开招募,招不到竞买方很正常。我大舅就是做地产的,我在他那儿有看到你们家那栋楼的招募公告,我把要点都拍下来了,给你看看。”斯念点开自己手机里面的相册,递给潮长长。 潮长长点开了第一张图: 【关于公开招募潮流国际中心名下资产竞买方的公告】 一,资产状况 潮流国际中心(第一高楼),地址:江鹭道520号,项目用地面积15,平方米,建设性质为商业、办公。规划地上建筑层数66层,地下四层。米,地上建筑面积,112,平方米,地下建筑面积55,平方米。总建筑面积167,平方米。目前该项目已封顶且玻璃幕墙基本完工。 二,报名条件 (一)拥有一级资质的房地产开发企业 (二)国内排名前500名的房地产开发企业 (三)国务院国资委管理的中央企业 (四)上年度营收不低于100亿的国内行业领先企业 (五)细分行业权威机构公布的国内行业十强企业 (六)中国企业家协会、中国企业联合会公布的中国企业500强企业 (七)中国服务业企业500强企业 (八)美国《财富》杂志评选公布的世界500强企业 所有符合以上条件之一,并且可调控资金在50亿以上的企业均可报名参加。 斯念在潮长长看完之后,指了指图片的末端:“你看最后这一行,要求可调控资金在50亿以上,就说明你们那栋楼现在的评估价已经超过五十亿了。” “你再看看这条,”斯念点开了第二张图片,对着第六个条款念道:“报名企业在在《报价书》中,应列明企业对竞买资产的整体报价。若参与报名企业所报价格低于评估价的70%,则视为无效报价。” “70%你知道以为着什么吗?就是有可能可以用35亿,买下一个价值50亿的项目。随便转手就是十几个亿,谁不心动啊?因为是你家的事儿,我还特地问我大舅了,他说要不是他们没有达到那八大条件,肯定集资就上了。” “我看这截至日期都过了?有人报名吗?”潮长长都没有听说有人要买楼的消息,如果情况真的这么乐观,老爸再怎么不希望他大学没毕业就参与公司的事情,也会给他交个底。 再怎么说,今时不同往日。 老爸也不可能再拿他当个孩子。 “说是去问的人很多,报名的应该是还没有。那八大条件先不说,50个亿的现金,公告给的准备时间太仓促了。我大舅说着回头肯定会出延期公告。这拉锯战,也就是时间问题。要是一直没人报名,搞不好后面还改条件。” “不就是没人要吗?然后价格一降再降。我们家接手那那块地的时候,就是那么个情况,那之前都已经烂尾了快十年了。”潮长长当然知道,烂尾楼是有可能卖出去的。 他没有悲观到寻死觅活,但烂尾楼处理起来的时间不是用天算的,多半都需要很多年,怎么都让人乐观不起来。 “不管怎么说,最后不还是有你们家接手了吗?”斯念鼓励了一下处于悲观状态的潮长长。 “是啊,我们家接手了,然后我们家也破产了。我爸跳楼了,我妈割腕了。这惊天地泣鬼神的风水,难道还不足以差到让人闻风丧胆的程度?”潮长长对没什么营养的鼓励,表示了质疑。 “哎!这不就还是个时间问题吗?但凡是第一高楼,那肯定都是门面工程。主管部门不可能不管你的。就是这门面有已经花了两次了,再找下一家的时候,肯定是要慎之又慎的。下一个接手的再出问题,那就很难看了。我听说是会倾向于本省有地产背景的国企,这样就比较有保障。” “上次烂尾,找到我们家,那不也是为了保障吗?结果你也看到了。上一次二十个亿,都烂尾了十年,这次按你说的五十个亿,怎么都得烂个二三十年吧?”潮长长当然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保持乐观。 “我和你说,你是真的不用担心。我看报道了,上次烂尾,是那家企业出了问题,又是法人赌博,又是非法集资暴雷的,他们找了那么久的下家,根本原因是因为资不抵债,你们家接手就有一大堆麻烦,还得把债务问题给解决了。这次完全不存在资不抵债的问题。就算最后只有一个来竞拍的,只拿保底的35亿,解决你们家的问题也早就了吧?我都想不明白,你家里人为什么要怎么绝望。” “你见过谁家第一高楼烂尾了,还能东山再起的吗?”潮长长并不是一个悲观的人,主要是现实不允许他乐观。 “有啊,史玉柱啊。巨人大厦不就是?原本不是要做国内第一高楼的么?后来还直接开了一个还债公司,把先前所有欠款都还清了。”斯念很快就找到了一个例子。 他不仅手是潮长长的是有,还是潮长长初一辩论队的队友,最擅长的就是举例子。 “这么多年,也就一个史玉柱啊,而且人家东山再起是因为脑白金,又不是因为烂尾的第一高楼。那栋楼应该到现在都还烂着吧?” “唉,你就不要那么悲观,就算要个二三十年,那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能解决?你要实在不放心,你以后就跟着我去北京混,你的衣食住行小爷我都包了。要求也不高,等你家问题解决了,你小小地给分个一两个亿就行。”斯念勾了勾嘴角,露出得意的笑,“那些觉得你家就这么不行了的,都是傻子。” “你要去北京啊?”潮长长逮到个细节转换话题,他不想继续烂尾楼的话题,他好长时间都没有上网,并不知道外面这会儿讨论成什么样了。 “对,我要报北京的学校。”斯念大概是没怎么反应过来,跟着潮长长就把话题给转换了。 “你不会也要去清华吧?”潮长长有点小惊讶。 “也?”斯念对这个字表示疑惑,“你吗?” “没。”潮长长顿了顿:“是云朝朝要去清华。” “这分都还没有出来,就知道清华上了?” “你不都知道朝朝是学习部长了吗?她大学霸,状元级别的。” “能有人比你还学霸?”斯念不太信,他在YC那会儿,潮长长是年级第一。 “嗯,和她一比,我就是学渣。”潮长长说的,也算是实话,绩优生是高二的事情,并不在斯念当时关注的范围之内。 “这还真没看出来。长这么好看居然还能是学霸!”斯念有些惊讶。 “长什么样和是不是学霸有关系吗?你帅得这么惨绝人寰不是也要去清华吗?我还真没想到,你学习后劲这么足。”潮长长不免也有些意外。 “我是要去清华……”斯念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潮长长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斯念按下了潮长长的大拇指:“我是要去清华……旁边的北京语言大学。” “你考语言大学?那不是首先要英语好吗?” 初一那会儿,斯念的成绩很是一般,经常抄他作业。 不过斯念主要是英语底子不好。 英语不好又非要上个国际班,其悲惨程度可想而知。 “我报提前批小语种不行吗?再说了,我英语是YC国际的那种教学体系不行,最多就是和你比不好,又不真的是很不好。我高考还靠英语拉分的。” “是这样……”潮长长有些不太确定,斯念说的是不是真话。 “诶,你还真别不信。就你那英语水平,你去高考,不一定有我考的好。你都没学过语法吧?语法那种题,别说是你,很多土生土长的老外都不行。” “我信。”潮长长是真的相信。 他要不是因为知道这里面的区别,也不会觉得自己参加普通高考是没有可能考上清华的。 中国人去考汉语四六级,考的不如外国人的,比比皆是。 当然了,中国人考雅思托福GRE什么的,也有很多是比土生土长英语是母语的人要好。 “你说信的时候,我怎么这么不相信呢?” “你应该相信的,你给了我第二个考清华的理由。” “第二个?你也要去清华啊?”斯念完全没有听葛功明提起过。 “我没参加高考。” “那你说什么清华?” “我明年啊。明年去跟着你混。”事实已然如此,如果他足够努力,通过清华的艺考,应该还是有机会的。再怎么样,他都答应过云朝朝,会竭尽全力。 “这样哦?那云朝朝呢?她也明年吗?” “怎么可能,人家很有可能是我们省今年的状元,就她那成绩,哪有等到明年再上的道理?” “那就是说,接下来的这一年,兄弟我就近水楼台了?”斯念眨着眼睛发动脑筋。 “什么近水楼台?” “云朝朝啊。你看吧,我们两个家里都是制造业的,还都要和欧盟打反倾销官司。回头就算写家族史,都可以大范围复制粘贴,这得是多大的缘分啊?”斯念说的一脸认真。 “哦,也是。”潮长长笑了笑,皮笑肉不笑。 “你这什么表情啊?你该不会也喜欢云朝朝吧?你要是也喜欢,那兄弟就不夺人所好了,到时候去了北京,给你做雷达,帮你看着,连只公的苍蝇都不让接近。” “我?”潮长长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纠结了几秒,在斯念等不下去之前,潮长长开口了:“我肯定没有啊。我家现在这情况,哪里有可能喜欢谁?我跟谁在一起不是害了人家啊?你说是不是?饱暖问题都不知道要怎么解决的人,还能想这些有的没的?” “你喜欢谁,和你家什么情况有关系吗?”斯念定定地看着潮长长:“兄弟就问你喜不喜欢?” “我……不喜欢。”这个答案,与其说是给斯念的回答,不如说是潮长长说给他自己听的。 “那你不上我可就上了啊。人姑娘还说喜欢你,害得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斯念笑了笑。 “谁说喜欢我?” “朝朝姑娘啊,还能有谁。这儿就咱们三个,总不至于是咱俩相亲相爱吗?你要真的对我有想法,本少爷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地试一试。”斯念说话,戏谑而又随意。 潮长长被惊到了:“云朝朝说她喜欢我?然后她和你说?” “对啊。” “她为什么和你说?” “因为我问她了啊。” “然后她告诉你,说她喜欢我?” “是啊。但人姑娘也说了,人喜不喜欢谁,全凭心情,一天可能变八回。”斯念一说到这儿就来劲:“这简直太对我的胃口了有没有!兄弟我就喜欢善变得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姑娘,每天都能保持新鲜,完全没必要换来换去那么麻烦。” “哦……是这样啊。”潮长长听完前半句,后面斯念说的什么,他基本都没有听进去。 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失望,对【一天可能变八回】这句话。 也真是奇了怪了。 他都没有过期望,为什么会有失望? 第三十章 无缘无故 “出息,瞧你这黯然神伤的便秘样儿!云朝朝同学人长得好看,学习又好,家境就不说了,性格还对味儿,我就不能喜欢一下啦?” “可以啊。那不是你的自由吗?”潮长长带点痞气地笑着反问。 口是心非的话,说完第一次之后,第二次就变得容易的多。 凭心而论,潮长长有想过云朝朝会不会喜欢自己,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不会喜欢云朝朝。 他觉得云朝朝可能会喜欢自己的那个时候,直接【拒人于表白之前】了。 现在的他,不仅没资格喜欢云朝朝,更害怕云朝朝真的喜欢自己。 就像斯念说的,朝朝从长相到学习,再到家境都没有什么可挑剔的,这样的女孩,当然是谁都可能会喜欢的。 但这个【谁】,并不包括此时、此地、此刻的自己。 他算什么? 一个给人家看仓库的。 “得了吧!瞧把你给激的。”斯念迅换了一个话题:“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考北语吗?” “不是你爸让你考的吗?”潮长长毫不犹豫地接过新的话题,他显然更喜欢这个不会让他有负担的话题。 “才不是。我有那么听话吗?”斯念看起来像是下了一个小小的决心:“我和你说,我们家隔壁,住了一个师姐,大我五岁。去年北语毕业,留校当辅导员了。” “大你五岁的师姐?”潮长长有点反应不过来是什么意思。 “对啊,我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她小学六年级,就住我家隔壁,我上小学的第一年,我爸妈一次都没送过我上学,都是师姐带我去的。” “然后呢?你为了师姐考北语?”潮长长被惊到了,“是我理解错了,还是你想和师姐有什么发展啊?” “你这什么表情?她五岁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她六岁的时候我还没有学会走路,她上小学的时候,我还没有把话说利索。人生最初的那些年,可谓天差地别。但是,这又怎么样呢?”斯念问。 “这还不能怎么样?” “当然不能啊。她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我不也是小学生了?等她成了80岁的老太太,我就是75岁的糟老头子了。时间久了,还有什么年龄问题?” “不是,”潮长长整理了一下头绪:“你去北语,你是学生,她是老师。你不怕你师姐被口水淹死啊?” “这有什么?都这么多年了,师姐向来都当我是需要她带着才能乖乖上学的小屁孩。我可以等毕业了再和她说啊。”斯念表明了自己非同一般的耐心。 潮长长还是觉得斯念的想法有点不太靠谱:“等你毕业,师姐都快三十了吧?” 这样的年龄差,虽然算不得惊世骇俗,但成功的几率怎么看都不是太大。 “我才不怕她是不是快三十,后面不还大几十年呢吗?我是怕她在我还没有羽翼丰满的时候就结婚生子,所以我得去北语盯着。”斯念狡黠地笑了笑,“我不是她小跟班吗?她和谁处,我就去捣谁的乱。等我大学毕业了,两个都已经工作的人在一起,肯定也没人能说什么了吧?” 这是斯念的事情,他想的自然比潮长长这个【外人】要多。 “你爸妈同意你找一个大五岁的?”潮长长见过斯念的爸爸妈妈,就那种非常传统的家长,并没有特别开明的样子。 “我和你说,我喜欢师姐,就是我爸我妈给闹的。打小他俩就每天轮番在我耳边说,隔壁家的姐姐有多优秀,还每天叫唤着自己要有这么个女儿该多好。到时候我要把他们想要的女儿真给娶回来当媳妇,我爸妈总不至于因为师姐大我五岁就不同意吧?”斯念对自己的未来,还是很有信心的。 “这很难说。女儿和媳妇能是一回事吗?你们那儿女孩结婚不都早吗?你俩年纪要是反过来,肯定有戏。现在这么着,你追到北京在学校闹她,她还不能去学校外面谈个恋爱相个亲啦?” “别介!你得给兄弟我一点信心啊。你看我对你的终身大事都是推波助澜的。”斯念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被自己的兄弟泼冷水。 “我就是说这么个可能,能不能成,当然还是看你自己。”潮长长紧接着也是话锋一转:“你对哪个女孩都油嘴滑舌的,还真没看出来,你是个这么专一的人。” “啊嘿,你知道我为什么初一要去YC国际念书吗?”斯念忽然间兴致高涨,有了强烈的表达欲。 “不是你们家在这边有生意吗?”潮长长以前得到的一直都是斯念给出的【官方答案】。 “那是因为我来了,然后才在这边有生意的。这事儿,你得反着理解。”斯念说了一个和【官方答案】背道而驰的理由。 “所以……你师姐也是YC国际的人?那你藏的也太好了吧!”潮长长和斯念做了一年的室友,完全没有半点察觉。 “不是,师姐上大学之前,一直都没离开过我们那儿。我和你说哈,我小学毕业,马上要上初中的时候,师姐不是马上高三了吗?”斯念的表达欲愈发旺盛:“我那时候就想着,啊嘿,终于都是同一起跑线,我和师姐一样是中学生了。然后就天天在师姐面前各种晃荡找存在感。再然后,就被我爸给揍了一顿。” “你爸知道了?”潮长长有点吃惊。 “我那时候小学才刚毕业,我爸能知道个啥?” “那你怎么就挨打了?” “我爸不是把师姐当女儿的吗?他就觉得我整天在师姐面前晃荡的行为,不是在嘘寒问暖,而是在影响人家考大学。揍了我一顿,就让我滚远点,别在师姐高考的时候去影响人家。然后你哥们我,就被**的老爸给送到YC国际了。” “还有这样的事儿啊?”潮长长消化了一下,“怪不得你念了一年就走了。” “可不就是吗?师姐去念大学了,我爸他老人家又觉得家里连个小孩子都没有,孤单了。就又把我给弄回去了。”斯念说完自己要表达的就又开始贫:“我也是够惨的,要是没被我爸弄回去,我和你同室而眠时间一久,睡出感情,说不定就把师姐给忘了。我爸妈也就不用为我和师姐的将来操心了。我可真是苦命的娃啊。” “你还真是嘴里没一句真话。你都成年了啊,哥哥!还娃呢。”潮长长被前室友给你整无语了。 “来来来,再叫一声。”斯念一听就来劲儿了。 “叫什么?” “哥哥。” 潮长长笑了笑,没有再理他。 潮长长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 云朝朝是不是真的有和斯念说过喜欢自己? 以云朝朝对自己并不明朗的态度,这个可能性,其实是微乎其微的。 人姑娘是对他挺好的,给了他一份包吃包住的工作,送了他一大堆高考复习的资料。 但也仅限于此。 除了一开始送过脸盆,后面一直到高考结束,都没有联系过。 这会儿再过来,也是因为围墙涂鸦的事情。 而且,按照云爸爸的说法,云朝朝还找了涂鸦艺术家。 虽然他非常积极地画好了底稿,但仓库的围墙要不要他来喷,到现在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斯念的话,十句里面有九句都是假的。 潮长长想了想,觉得并不可信。 云朝朝并不是那种柔柔弱弱扭扭捏捏的女生。 她如果真要表白或是什么的,肯定也是直接告诉自己。 没理由和才认识了没一个小时的斯念说这些有的没的。 “诶,我说小弟啊。”斯念见潮长长不愿意在叫哥哥,就自己给自己把位份升了上去,“学习部长真的挺好的。我师姐要是这么放得开的性格,我早就表白千八百次了。” “你师姐要是喜欢你,你表白一次就够了。”潮长长不想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和斯念贫下去。 “啊嘿,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啊!我在这儿给你添柴火,你在那儿给我泼冷水。有你这么当兄弟的吗?”斯念不乐意了。 “你再说,我还泼。”潮长长更愿意说真话。 “啊嘿,还有没有天理了。这大好的暑假,我本来是要去云南徒步,和师姐来个偶遇的。我一听你找我有事,我就把师姐给抛下了过来找你,你竟然这么对我!你伤害了我,还一……”斯念说着说着就唱上了。 “你和你师姐约好了徒步?”潮长长被斯念说得有些抱歉了。 “说好还能叫偶遇吗?我和你说,我在北语安插了一个人手,就师姐做辅导员那个专业的,随时帮我关注师姐的动向外加刺探敌情。兄弟我不能光想着要给你做雷达,不给自己也安一个吧?”斯念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潮长长都有点想要相信,这是十句里面唯一的真话了。 如果这句是真的,那么之前的那一句呢? 云朝朝到底有没有和斯念说过喜欢自己的话吗? 可是这无缘无故,前无交集,后无发展的,云朝朝为什么要喜欢此时、此刻、此地的自己? 就像【拒人于表白之前】那会儿云朝朝给的回应,就他现在的这副德行,还在人女孩面前装什么大脸盆。 很多考上清华北大的天之骄子,都会因为在入学之后,接受不了从各省市的状元,跌落为人群中最平凡的一员,落差太大,抑郁加身,自信全无。 相比之下,从首富继承人跌落为首负继承人的落差,还有更大一点。 潮长长自恋了十八年,信心全无的时候,也来得要比大多数人更猛烈一些。 他不能告诉潮一流和赢曼而让他们为自己担心,也不能告诉云朝朝和斯念让自己变得软弱。 这样的矛盾和纠结,没有人能够感同身受。 斯念理解不了潮一流和赢曼而为什么会绝望,潮长长却是再清楚不过。 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一直都在绝望的边缘徘徊。 如果不是葛妈和云朝朝拉了他一把,他应该到现在都还假装没事一样地在山村逃避着。 第三十一章 讨厌久了 长夜漫漫。 潮长长没能和亲爱的睡眠来个亲密的接触。 夜深,露重。 想着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画着不知道能不能让品牌持有人满意的底稿。 不知不觉,一夜无眠。 第二天的太阳,却还是不打一声招呼地,就升了起来。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不会因为谁的心情好坏,而有任何的改变。 云朝朝过来两个男生的宿舍找斯念:“我爸爸说,今天中午就请你去厂里吃食堂,顺便参观一下厂区,晚上再去市里请你我们这边的特色菜。这安排,你看行吗?” “行啊,云大美女说啥就是啥。我从上到下,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听你的。”斯念答应得有些另类。 “你能不能正常点说话?”云朝朝不是太习惯斯念的这种表达方式。 【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听你的。】 这句话听起来,不可谓不诡异。 “现在已经是我最正常的时候了!”斯念对自己的认知有些偏差,不承认就算了,还跟着添砖加瓦:“正常里面透着正经,正经里面带着矜持,矜持里面藏着钦慕……” 云朝朝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僵硬,他喜欢潮长长的痞气,但没办法接受斯念的贫。 头重脚轻昏昏沉沉不知道是梦是醒的潮长长都感觉到了气氛不对。 “斯念,你悠着点别吓着朝朝。”潮长长开口了,声音干得有些沙哑,听起来要比平时更低沉也更有磁性一些。 “啊嘿!你这是心疼人姑娘了?”斯念换了一个贫嘴的对象。 “你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潮长长清了清嗓子,他知道斯念是好心,但他和云朝朝的关系,离可以说话没轻没重,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在让人尴尬的气氛升起之前,潮长长催促了一下斯念:“你赶紧和朝朝去新厂区吃饭吧,我昨晚又画了几个图样,正好可以趁这时间完成底稿的上色。” “啊?你不去啊?”斯念嘴巴张得老大,一副受惊过度的架势。 “我也就是听你说你们家以前和欧盟打反诉讼官司的那些事情,先前你不在我就负责转达,现在你人都来了,我去还有什么意义?”潮长长从家里出事之后,就没怎么休息好,昨天又一秒钟都没有合眼,这会儿的状态,实在是算不得有多好。 “怎么就没意义了?我是你朋友,我为了你来的。有朋自远方来,你还不得陪着吗?”斯念并没有单独和云朝朝去新厂区吃饭的打算,“赶紧的,小爷我胆儿小,你不陪着我,我怕有人觊觎我遗世独立的颜值。” 潮长长盯着斯念看了好一会儿,完全想象不出来,斯念离开YC国际之后的这几年,都经历了什么。 他记忆里面的那个室友是内敛矜持而且话很少的人。 只有在和特别熟的人在一起,才会稍微活跃一点。 现在的这个斯念,人还是那个人,但性格是真的天差地别。 斯念见潮长长不表态,又自己给自己加戏:“你就不担心朝朝姑娘一会儿觊觎……” 斯念不愿意单独和云朝朝回去,行动上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和女生保持距离,言语上简直一言难尽。 潮长长伸手挡了一下斯念【漫无边际】的嘴:“你如果接下来两分钟可以不说话,我就换件衣服陪你去。” 斯念点头如蒜,拇指捏着食指,在自己的嘴上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紧接着保持了沉默。 “你换衣服干嘛?”云朝朝在斯念被禁言之后开了口。 “我现在从头到脚,从头发开始就是乱的,去你们厂里参观应该不太好吧?”潮长长对此时的自己,有诸多的不满。 昨天盯着一头杂乱的头发见云之磊的那一面,纯粹是因为意外。 再怎么样,他都觉得应该找时间把自己给收拾清楚了,再去参观云姚织带。 “让你去参观工厂,又不是让工厂参观你,谁有空管你是头乱还是脚乱啊?”云朝朝的逆鳞隐隐有了浮现的迹象。 她刚刚是只问了斯念关于吃饭地点的意见没有错,但她和斯念一样,压根就没想过潮长长会有不一起过去的打算。 斯念首先是潮长长的朋友,然后才是来云姚织带帮忙的。 且不说斯念是因为潮长长过来的,就光想想潮长长自己,一个四体不勤连泡面都不会煮的人,不跟着一起去还能吃什么? 云朝朝颇有点怒其不争的郁闷。 她好心带潮长长去云姚织带吃个饭散个心什么的,某潮竟然还想着让她三催四请,居然好意思说自己不去。 斯念之前说云朝朝长相、学习、家境都无可挑剔,潮长长没有意见。 唯独【性格还对味】这一点,潮长长不知道斯念是怎么总结出来的。 反正,几次接触下来,潮长长压根就搞不清楚,逆鳞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性格。 换件衣服都能让逆鳞姑娘的情绪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波动,震得潮长长云里雾里,赶紧解释:“我刚上色的时候,颜料不小心弄衣服上了。就随便换件T恤,很快就回来。” “我又不管你身上有没有颜料,工厂里面也没有别的姑娘,你要开屏还给谁看?”云·逆鳞·朝朝发给潮长长一个灵魂质问。 潮长长主动闭嘴了。 他不知道自己继续坚持换衣服的话,会引得云朝朝的逆鳞显现到什么程度。 潮长长选择了妥协。 云朝朝也没有再说话。 斯念又已经处于禁言状态。 安静。很安静。 尴尬。非常尴尬。 终于,斯念的两分钟罚时时间到了:“啊嘿,你又不是要去见家长,有什么必要注意形象?还是你想给岳父大人留个好印象。” 云朝朝听完这句话愣了愣。 所以,某潮并不是想要开屏? “斯念!”潮长长叫唤了一声,有一种绝交的冲动。 还真的是什么都能说。 说什么都不怕。 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啊嘿。”斯念又做了一个顺着自己的嘴拉拉链的动作,歪歪地闭上嘴巴,扯了半边脸的肌肉,眼睛闭了一只,另外地一只睁到最大。 表情很幽默,动作也很幽默。 斯念同学自己的情路实在是太坎坷了,从一开始就被师姐当成小屁孩,有空没空还会奖励根棒棒糖的那种。 大概是喜欢在别人的情感里面找到自己未来的圆满。 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斯念并不知道潮长长这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 哪那么多的勇往无前? 现在这个阶段,潮长长压根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考虑生存以外的事情。 潮长长用了一个只有他自己和斯念能够听到的音量说:“你和我乱开玩笑就好了,等下有朝朝还有他爸爸,或许还有别的什么人,你不要乱来。” 斯念要真把话说的太过,云朝朝又不觉得他是在开玩笑,多少就有点帮倒忙的嫌疑。 “你兄弟我这么靠谱的一个人,哪里还需要你特别提醒一下?”斯念笑得挤眉弄眼的。 “你最好是!”潮长长很无奈,但也只能接受。 “那可不。跟紧哥,哥带你找朝朝妹妹还有妹妹的爸爸去。”在反客为主这一项能力上,斯念绝对已经达到了国际水平。 三人走到仓库门口,李叔开的那辆别克商务车在已经在等着。 云朝朝已经先一步上了车,坐到了最后一排,斯念紧随其后。 最后上车的潮长长,才刚上车,就伸手往驾驶室那边凑近了一下。 “谢谢李叔。”潮长长上车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感谢,他作为一个库管,能享受到有司机接送的待遇,怎么都不应该太过坦然。 潮长长的感谢很正式,直接伸出右手要和李叔握手。 李叔闻声转过头,看着潮长长伸过来的手,停滞了好几秒,才想到要伸手回应潮长长。 握完手,李叔就开始感叹:“我在云姚织带开了二十年的车,还是第一次,有人上车的第一件事情,就这么正式地谢我的。” 李叔因为潮长长的一声【谢谢】有点高兴,云朝朝却炸了,她最烦潮长长一天到晚地把谢谢挂在嘴上。 “假装客气,假装有修养,用过度的客气,让自己和其他人形成鲜明对比,以期达到出类拔萃效果。”云朝朝一点都不客气地评价起了潮长长:“李叔你别被这种人假模假样的客气给骗了,弄得全世界就只有他一个人懂礼貌似的。” 斯念竖起了两个大拇指:“朝朝姑娘,你可真是有性格。” 这句话如果是潮长长说的,云朝朝肯定会问:【你叫谁姑娘?】 因为是从斯念嘴里说出来的,云朝朝就只是保持了沉默。 她确实也怕斯念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 她对潮长长有自己的节奏。 从涂鸦,到清华,再到以后,如果有的话。 她可以让云之磊知道自己的心思。 也可以在斯念问起的时候,承认自己心里的欢喜。 但她不会告诉潮长长。 并且还要时不时的激将一下。 她在白马庄园看上的那个潮长长,原本也不是现在的这个样子。 讨厌了那么多年,现下的这份欢喜,来得无根无底,云朝朝自己也不是那么确信。 喜欢一个人,需不需要有原因? 有人会因为讨厌一个人的时间久了,就喜欢上那个人吗? 未满十八岁的女孩,还没有来得及想清楚,这个比哲学还要更加复杂的问题。 第三十二章 丢人事大 云姚织带的新厂区很大。 一眼都望不到边的那种。 潮长长当库管的这边,1-6号仓库连到一起,就能让人感觉到规模了。 这会儿看到新厂区,才知道什么叫规模。 新厂区比旧仓库那边,大了20倍不止。 潮长长对能够生产出全球占比1%织带的工厂,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 商务车刚刚进入新厂区,云之磊就从办公楼里匆匆走了出来。 “欢迎。欢迎。”云之磊迎出来打招呼,在和潮长长握手的时候发问:“这就是你说的同学是吧?” “这是我舍友,斯念。”潮长长给做了个介绍。 “欢迎,欢迎。”云之磊又和斯念握了一个手,“谢谢你抽空跑这一趟雪中送炭。” “云伯伯,您别和我这么客气,都是同学,朝朝的事,就是我的事。”斯念的这个自来熟,真的是既不分年龄也不分性别。 “真的是很抱歉啊。行业协会的人刚刚过来了。我可能还要半个小时,才能开完会。”云之磊是开会开一半跑出来的。 “那您赶紧去开会,我会当这里是自己家工厂的,我到处转悠一下,时间就过去了。”斯·自来熟·念把什么都安排的好好的。 “行业协会的人第一次来,我也不是很熟,不然就叫你们一起开会了。”云爸爸明显比他的宝贝女儿要更加重视斯念这次专门过来帮忙应诉的事情,解释完过后又征求自己宝贝女儿的意见:“云宝,你要不要给你的同学介绍一下我们这边的车间?” “平时有人过来参观不都是李叔开车绕一圈给介绍的吗?”云朝朝还是第一次被云之磊要求亲自带人参观新厂区。 “你以前也没带同学来过啊。我是想着说,这两个都是你同学,你介绍可能更好。云宝要是不愿意……”云之磊勉强了谁,也不会勉强自己的女儿。 “没不愿意,你赶紧上楼开你的会去。一开始行业协会就让你做会长单位,你怎么都不愿意,这会儿找人过来商量,该焦头烂额了吧?”云朝朝看得出来,低调惯了的云之磊这会儿挺不自在的:“你忙你的去,其他的我能搞定。” 云宝用特别有感染力的笑容抚慰云老那颗不安的心。 云之磊和斯念打了一声招呼,说好中午在食堂安排吃饭,就被云朝朝给推回了办公大楼。 “你俩是想我走路带你们参观一下?还是让李叔开车带着我们仨绕一圈?”云·厂区向导·朝朝上线了。 斯念选择用双腿来丈量云姚织带的新厂区:“走,走!我一天不走个几公里,就浑身难受。” 潮长长想了想厂区的规模,比较想选坐车,奈何云朝朝压根没给他发表意见的机会。 虽然依旧没搞清楚原因是什么,但潮长长还是明显地感觉到朝朝姑娘生他气了。 从他说中午想留在仓库给底稿上色那句话开始。 “那就走路带你参观一圈,”云朝朝接纳了斯念的提议。 不知道哪里做错了的潮长长,非常坦然的接受了自己被剥夺了发言权的事实 云朝朝带着潮长长和斯念,一边走一边介绍: “云姚织带的新厂区有九个生产车间。” “刚刚他们开会的地方,是办公楼。” “办公楼的背面,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云姚的第一车间。” “这个车间是生产涤纶色丁丝带的。” “你可以往车间后面看一下,那边有六个一字排开的仓库,看到没有?” 斯念头往旁边探了探:“这六个仓库和我们昨天住的那个地方差不多大了。” “你说的没错。”云朝朝赞同过后继续介绍: “云姚织带的每个车间后面都配了六个仓库。” “车间和仓库以前是分散在不同的地方的。” “现在车间搬到新的厂区,仓库也就全都跟着搬了过来。” “我再带你们看看里面的生产线。” “……” “再往前面走,你看写了第二车间的那里,是生产涤纶罗纹丝带的。” “第三车间负责尼龙雪纱带的生产。” “第四车间生产涤纶织边印标丝带。” “第五车间做的是丝绒织带。” “第六车间负责丝带发饰。” “第七车间生产丝带花饰。” “第八车间是做丝带小包装的。” “第九车间负责丝带印刷。” “第八和第九车间,算是二次加工车车间,车间会更大一些,仓库相对就小一点。” “……” 云朝朝对厂区里面的每个车间,和车间里面的每条生产线都如数家珍。 这一趟介绍下来,前前后后花了一个多小时。 车间里面有空调,温度很低。 但车间和车间之间离得都比较远,三个人走在路上晒太阳的时间要比在仓库纳凉的时间更多一些。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介绍,云朝朝没嫌天气热,也没嫌路太远。 夏日正午的太阳,肆无忌惮地挂在天上。 毒辣辣的,照得人晃眼,照得地面发烫。 一会儿吹空调,一会儿头顶艳阳。 潮长长走在最后,他已经有点走不动路了,云朝朝和斯念看起来却还是精力十足的架势。 【我果然是一个四体不勤的人吗?】 在没有了自信之后,潮长长连自己的体力都怀疑上了。 就他这样的状态,还好意思要喜欢谁? 潮长长觉得自己就是笑话本笑。 潮长长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云朝朝和斯念。 如果没有师姐的那个故事,云朝朝和斯念这两个中国制造的接班人,还真的是蛮般配的。 潮长长这么想着,觉得自己的汗都热得流不出来了。 就从头到脚,一阵阵地发凉。 然后他就真的凉了。 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不打一声招呼就晕了。 人的身体,和人的心情,常常是紧密相关的。 潮长长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休息好。 这两天又是赶底稿,又是想斯念说云朝朝喜欢他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 潮长长已经整整两天都没有合过眼。 他来的时候就头重脚轻,又在冷气充足的车间和热得发烫的地面,来回切换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这是潮长长从未有过的极限体验。 这一件件一桩桩加起来,潮长长非常不幸地中暑了。 可能是因为身体本来就不太好,一中暑就直接给中晕了。 潮长长晕得还很不是时候。 没在车间里面,也没在阴凉的地方。 就这么直挺挺地摔在了被太阳晒得滚烫的沥青路面上。 砸到地上的那一秒,潮长长还是有意识的,他听到有人跑过来,把他的头扶了起来,然后焦急地问:“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你说话。” 这是云朝朝的声音。 潮长长想说他没事,但睁不开眼睛,也开不了口。 再一秒之后,潮长长感觉到有另一个人,直接把他从四五十度的地面给一下打横抱了起来。 这应该是个公主抱吧? 来自他的前室友斯念。 然后潮长长就彻底晕了,还没来得及羞愤,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这一晕,让潮长长原本就已经归零的自信,直接降到了负值。 早知道会这样,就算云朝朝再生气,他也还是会拒绝过来新厂区吃午饭。 等到意识渐渐回笼,潮长长人就已经被挪到厂区的一棵大树底下靠着。 上面是树荫,底下是泥土。 风轻轻地吹着,感觉不到像夹心饼干一样的热。 斯念在一遍一遍掐他的人中。 云朝朝一遍一遍地问:“怎么还没醒?”……“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先送车间里面去?” 羞愤难当的潮长长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了云朝朝有多着急。 “你不要担心。车间里面冷气太足,他这一下进去忽冷忽热的更不好。户外中暑我有经验,这边树荫底下的这个温度现在就挺好的。我先把他弄醒再说,可惜我的急救包什么的都在背包里没带过来。”这话是斯念对云朝朝说的。 “你要什么?藿香正气水吗?办公楼那边就有,我让李叔开车送过来。还有什么吗?他能醒吗?要不要打120?”云朝朝用一连串的问题,表达了焦急的心情。 “藿香正气水、一个汤勺、一瓶高度的白酒。有这三样应该就够了。他这呼吸什么的都没有问题,情况不算严重,我们等他先醒了,再看看要不要去医院。”斯念继续掐潮长长的人中。 一下又一下,力道不可谓不大。 能够听到云朝朝和斯念的对话,就说明潮长长在生理上已经醒了。 但在心理上,潮长长并不愿意醒来。 尴尬,丢人,对自己失望,不知道要和斯念还有云朝朝说些什么…… 好多情绪,就这么一股脑儿涌了上来。 斯念加重了力道,照这么再这么掐下去,再多来几下,应该就会直接把人中给掐破了。 潮长长极力忍了下来。 破相事小,丢人事大。 “这么久还醒不过来,这样不行,得去医院。”斯念也有点急了:“你叫司机过来了吗?” “怎么会这么严重?”云朝朝忽然就自责地带上了哭腔:“我刚不应该自顾自地在前面走的。看都不看一下的。” 第三十三章 关心则乱 潮长长只想着自己要是就这么醒来肯定会无比尴尬。 太过丢人,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以至于都没有想到另外的一层。 他要是一直不醒,身边的人就会跟着着急上火。 【身边的人】这四个字,潮长长首先想到的是斯念。 云朝朝帮过他很多忙,当在生活里,还是冷嘲热讽的时候居多, 云朝朝的这一声哭腔,直接腔在了潮长长的心房,落在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他装不下去,也顾不得尴尬。 “我没事……不用去医院。”潮长长有点困难地睁开了眼睛,没有全睁,说话的时候还倒抽了一口气,主要是疼的。 斯念赶忙松开掐着潮长长人中的拇指:“我说兄弟,你要再不醒,我可就要打电话叫救护车了!” 潮长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人中,非常明显地感觉到一个凹痕,斯念那一下一下的,掐得可谓毫无保留。 斯念的指甲不算长,但一直用力这么掐了半天,还是有种直接掐进肉里的感觉。 潮长长缓了一会儿:“哪那么严重?我不就中个暑吗?” “你还知道自己中暑啊?中暑本身是不严重,但中暑到直接晕倒的,也不太常见。”斯念的手并没有停下,不掐人中了就一下一下地揪着潮长长的眉心,“你这不是一般的中暑。” “那是什么?”潮长长清醒过来,就听说中暑了,并无其他。 “你这是严重的中暑,你看看,我这才轻轻地揪了两下就紫了一大片。”斯念点了点自己揪过的地方。 “紫一大片?你说我脸上吗?”潮长长带着心有余悸的表情问。 人中那儿,明摆着已经“塌陷”了。 如果眉心再来一片紫,那他的脸,又红又紫的,会花成什么样子? 要换平时在仓库也就算了,顶多自己待宿舍不出来就好了。 这会儿可是在云姚织带的新厂区。 就算他可以不介意被云朝朝看到,那云之磊呢? 不对! 他为什么可以不介意被云朝朝看到呢? 他明明应该很介意的。 “你能不往我脸上一个劲儿的留记号吗?朝朝这不都还在旁边看着呢吗?”中暑状态的潮长长,一不小心,就说了实话。 “您老现在还有闲情逸致关心这个?我刚都差点被你吓到了,您老放心,回头不仅脸上,你全身我都会给你留好记号。”斯念揪完潮长长的眉心,又去揪他的后脖颈。 云朝朝在那声哭腔之后,就没有再开口,一直默默地在旁边看着,表情有些自责。 潮长长有点心虚地看着云朝朝,他刚刚要是不强忍那么久才醒来,人姑娘也就不会急成那个样子:“你不要在太阳底下站着吧?要不……等下也中暑了。” 这句话,刚说完,潮长长就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逆鳞姑娘最不喜欢有人要求她偏离自己的意愿。 潮长长想着自己大概会收到两种答案。 第一种:【我站哪儿要你管吗?】 第二种:【我中不中暑和你有什么关系?】 今天注定是一个不太平常的日子,好多事情都脱离了既定轨道。 逆鳞姑娘没有了你领,现实并没有朝着潮长长感觉的方向发展。 云朝朝走到了潮长长所在的树荫里,直接蹲了下来,温声细语地问:“你现在还难受吗?” “啊……?”拿错了剧本的潮长长反应了一秒、两秒、三秒、五六七八秒。 “我感觉还挺好的……”潮长长为了显示自己没事,就直接跳着站了起来。 然后,就很不帅气地差点重新摔下去。 “李叔马上就过来了。办公楼有套房,先带你去那里休息,可以吗?”云朝朝跟着站了起来,轻轻地扶了一下潮长长。 “不用麻烦李叔,我自己走过去就行了。”潮长长将将站稳,就被云朝朝扶他的动作和温柔的语气给“吓”得浑身酥软。 厂区虽然很大,但车间是以扇形的方式排列的。 办公楼在这个扇形的中央。李叔从办公楼开车过来,不管到哪个车间,都要不了太长的时间。 李叔来的很快。 带来了藿香正气水、一把汤勺和一瓶五十三度的茅台。 斯念把藿香正气水打开递给了潮长长。 潮长长喝着药,云朝朝把茅台倒进了汤勺里,准备在藿香正气水之后喂给潮长长,被斯念给拦下了:“我说高度白酒,你就让拿个茅台?人都中暑中晕了,还喝什么酒啊?” “不是拿来喝的?那你要酒干什么?”云朝朝原本就只是想帮忙,让潮长长尽快能好一点起来。 “物理降温,刮痧用的。先用白酒擦一擦见闻,然后用勺柄刮一刮。你随便拿瓶老酒汗或者二锅头什么的就好了,用茅台来刮痧,会不会有点浪费啊?”斯念把茅台从云朝朝手上拿了过来。 “不能喝是吧?”云朝朝把一大汤勺的茅台直接喂了树底下的泥土,修长的右手,把空了的汤勺递给了斯念。 潮长长有点生无可恋,不是因为撒入泥土的茅台,而是因为不知道自己的颜值将会遭受什么样的【毒打】。 “你准备怎么刮痧?”潮长长颇为担忧地看向手握茅台和大汤勺的斯念。 “就先紧急处理,你把上衣脱了,我给你背脊刮一刮。”斯念上来就拉潮长长的衣服。 斯念的动作,让潮长长彻底生无可恋了。 大白天的,在厂区的大树下。 当着斯念、李叔,最重要是还有云朝朝的面脱衣服。 这画面太…… 要不,他还是继续晕着吧? 潮长长抓着自己的衣服不松手。 “你这都什么德性啊?”斯念扯了两下没有扯动,就恼了,“我刚就应该在你晕倒的时候,帮你把衣服给扒了。” “谢斯念大侠不扒之恩。”潮长长的这句话,求饶的意味相当的明显。 “我可真是服了你了。”遇到这么不配合的病人,斯大户外急救专家也是无语了。 自家兄弟都求饶到了这个份上,也不能就这么上去直接把衣服给撕了。 “你今天中暑真的挺严重的,要是不发出来,等下有的你难受的。”斯念拿了个打火机出来,非常流畅地在右手的指缝间流转:“你要实在不想在这边刮痧,我就烧一烧,先给你放个血吧。” 斯念玩转打火机的动作非常酷炫,一会儿左手,一会儿右手,花样不断还不带停歇,像是表演杂技,看得云朝朝眼花缭乱的。 比起眼睛乱,更乱的,是云朝朝的一颗心:“烧一烧?你要往哪儿烧?你给人背上擦酒精,然后拿打火机点?你还有没有生活常识了?” “啊嘿,朝朝妹妹,瞧把你急的。”斯念两句话不离的的贫劲儿又上来了:“我这是救人,又不是害人。” “哪有你这么救人的。”云朝朝直接拦在了斯念和潮长长之间。 作为状元级别的理科学霸,云朝朝怎么都不可能相信,酒精在人身上烧会没事。 “妹妹你别急,我是要烧这把刀消毒,我烧人干什么?”斯念从口袋里面,拿出一把特别小号的瑞士军刀,又从军刀里面转出来一个极其细小的刀片。 刀片看起来你很锋利。 斯念没有再逗挡在他面前的云朝朝,而是转身问站在背后的司机:“李叔,你车上有没有急救包?有的话给我拿两个酒精棉球或者棉片来,没有的话,我就直接烧了。” 还没等李叔回话,云朝朝像飞机起飞似的蹿了出去:“有的,有的,我知道急救包在哪儿,我去拿。” 云朝朝很快就抱回一个急救包,动作快得像是参加百米比赛的运动员。 斯念拆了一个酒精棉片,用急救包里的小镊子夹着,拿打火机点了一下。 等到酒精棉开始燃烧,斯念把小刀片放到外焰里面烤。 来来回回烤了好几遍,一直到酒精棉燃烧殆尽。 斯念又拿了一片新的酒精棉擦拭刀片。 最后把第二片酒精棉也给点了。 重新又烧了一遍。 确认消毒完毕,斯念举着刀片,抓过潮长长的手:“把你的手摊开。” “你要扎哪个手指?”潮长长打算先做个心理建设。 “十个。”斯念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 “十个都要放吗?”潮长长确认斯念是不是在开玩笑。 “对,十个。你要么现在把衣服脱了让我刮痧,要么就十个手指放血,你自己选吧。”斯大医生给出了选项,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你要给每个手指都划一刀?不是说十指连心吗?这得有多疼啊?”云朝朝觉得还是刮痧比较靠谱。 “啊嘿,我说你俩有完没完啊?一个爱面子爱的要死,一个心疼的语无伦次。干脆啥也别做就这么中暑到天荒地老好了。” “我不是……”云朝朝被斯念这么一喊,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知道,知道!知道我们朝朝妹妹不是这个意思,你过来看看这刀片。”斯念把小刀片递到了云朝朝的眼皮底下:“是不是很小?有没有很薄?就这刀片的尺寸,指尖扎一下,伤口小到都不用按,放完你保不齐都不一定看得出来。你放一万个心,我这是在救人,不是在演宫斗剧。” “那……”云朝朝很是有些不好意思,“我去车上等你们吧,你放完血了就带潮长长过来。” 关心则乱。 云朝朝醍醐灌顶,忽然就明白了这四个字的含义。 可是,她为什么要关心呢? 她又为什么会乱成这样呢? 她需要回车上冷静一下。 第三十四章 丑出风格 云朝朝觉得自己今天的反应有点过了。 就像她两年前和云之磊说自己要考绩优生。 云朝朝不介意做难题。 物理的、化学的、数学的、生物的。 但她喜欢的潮长长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简单的问题,现在看起来,连她自己都没办法回答。 没有发型,没有形象,走走路还能直接晕了。 这样的人设,并不符合少女初开的情窦。 但她又担忧得那么明显。 焦急得不带一丝的掩饰。 这可真有意思。 有意思到云朝朝都有那么点不了解自己了。 她明明是一个高冷的学霸,哪有那么多外放的人设? 斯念放血的速度很快,没过两分钟,就把十个手指头的血都挤了一遍。 潮长长的脸色明显好了一些,不再需要帮助,自己快步跟着斯念上了车:“不好意思啊,李叔,今天净麻烦你了。” 潮长长一上车,就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又来了。 云朝朝最不喜欢的过度客气。 透着疏离。 一点都不像准备长期相处的样子。 按照云朝朝的性子,听完这样的话,紧接着就该怼一句:【你今天麻烦的就只有李叔吗?】 但朝朝姑娘这会儿不想和这个世界说话。 她得端着。 她是个女孩子。 她不能成为率先表明心意的那一个。 她可以对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袒露自己的想法。 唯独不能让潮长长知道她是怎么寻思的。 凭什么要让她主动? 她一个女孩子。 而且还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 拧巴,并不是云朝朝的初衷。 但生活既然让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发展到现在的这副模样,她就不介意多一点耐心。 放慢脚步,听清自己心底的声音,看清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行人回到办公楼。 “怎么回事啊,云宝?”云之磊只知道自家闺女把司机匆匆忙忙给叫走了,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就某个弱不禁风的男同学,一言不合就晕倒了。”云朝朝指了指潮长长。 “啊?怎么就晕了?”云之磊也是第一次遇到有人参观工厂参观晕了,赶紧安排了四楼一间空置带套房的办公室,给潮长长休息。 斯念跟着进了电梯,拿着勺子和酒,进去帮潮长长刮痧。 “严重吗?”云之磊有点不放心地问云朝朝。 “不严重。中暑。就晕了一小会儿,这会儿能走能说的。他室友说这样就代表没事。”云朝朝简单地交代了一下。 “那爸爸上去探望一下。”云之磊有点过意不去,他今天要是没有开会,肯定就是让李叔开车,他自己没多会儿就把厂区介绍完了,现在弄成这样,他觉得自己也是有责任的。 “别探望了,潮黛玉体弱多病面子还薄,云老还是等他自己下来吧。”云朝朝拦了一下行动力超一流的云之磊。 斯念之前说要脱衣服刮痧,潮长长的抗拒都直接写在了脸上。 不用问也知道这人并不太希望被人看到现在的这副模样。 “啊?潮黛玉?体弱多病啊?这样的话……”云之磊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那云宝你要不要再想一下?” “云老,你是让云宝想什么再想一下啊嘿?”云朝朝又怒又萌地瞪了一下云之磊,顺带还噘了噘嘴。 大概是觉得,不这么声情并茂,不足以表达她的“出离愤怒”。 “想想你要不要喜……诶,云老错了,我们云宝不用想。”云之磊被自家女儿的愤怒给“吓”到直接改口:“云宝第一遍都还没有想明白呢,哪里需要再想一下?” “就是!美的他!”云朝朝像件小棉袄似的贴在了云之磊的旁边,又嗲又萌:“云老啊,今天中午都有什么好吃的啊,云宝都快饿扁了。” “我们云宝饿扁了啊?那你快去厨房看看,让陈姐快点开饭。你偷吃一点就好,别吃得太光明正大。今天说好了是要请斯念吃饭的。”云之磊交代了一下自己的宝贝女儿。 “好的云老,你家云宝知道了。”云朝朝这会儿乖巧得不行。 “今天有羊肉汤,你别一偷吃就把自己给吃饱了回头正餐吃不下。” “哇塞塞哇,云老说的莫不是我们祖传的大云氏羊肉汤?斯念也太有口福了吧。”云朝朝高兴地生起了无根之气:“云老,你老是交代,你是不是嫌弃云宝不是男生,才编造个大云氏羊肉汤传男不传女的憋足理由?” “对,对,云老嫌弃了。”云之磊拿云朝朝没办法,他要不承认,自家宝贝女儿不知道会顺着杆子爬到什么样的高度。 要说他有私心,那最多也就是不希望女儿经常下厨房。 小时候有一次他没管,云朝朝差点把厨房和她自己一起给点了。 从那以后,家里就没有明火了。 但云之磊还是会当心。 就算没有了明火。 厨房还是一样有可能把人给烫伤的。 “谅你也不敢。”云朝朝倒是被云之磊的反话给逗乐了。 要不怎么说知女莫若父呢? 云朝朝适时结束了话题,一蹦一跳地去了办公楼的大厨房偷吃。 这活蹦乱跳的背影看起来,怎么着都没有超过十岁。 一切正餐皆云烟,唯有偷吃是王道。 云朝朝一直都是个乐天派。 她当然也经常没有想不明白的问题。 但这些问题,最多只能让她郁闷三分钟。 想不明白不想就完事了。 又不是数学和物理的最后一道大题,想不出来还能扣分不成? 偷吃结束,云朝朝给潮长长发了一条语音:【刮痧二人,你们组完工没有?完工了就赶紧下来吃饭。我大云氏羊肉汤——脚快有、脚慢无,手快有、手慢无,嘴快有、嘴慢无——】 中间的那个“汤”和最后的那个“无”,云朝朝故意拖了一个很长的尾音。 潮长长这会儿正闭着眼睛趴在床上。 刮痧是会有那么点感觉,尤其潮长长这会儿比较瘦,很容易刮到骨头。 斯念刮痧并没有暴力倾向,感觉是有,但也就是似有若无的,算不得是有什么痛苦。 没过多久,潮长长就被刮睡着了。 一直到被云朝朝的语音消息震醒。 这一觉可能睡了没有多长时间,却让潮长长觉得一身的舒爽。 不知道是因为放血的效果立竿见影,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潮长长这会儿的状态,算得上是最近这段时间最好的。 当然,前提是要忽略他身上那一片片青紫。 云朝朝的这条语音,潮长长开的是扬声器播放。 潮长长听到了,斯念自然也听到了。 “啊嘿,这位朝朝姑娘是不是一说到吃,就变得这么可爱?”斯念听完就乐了。 “可爱吗?”刚刚睡醒的潮长长还有那么一点迷糊,他潜意识里面,并不觉得【可爱】这两个字和朝朝姑娘有什么关系。 “那是相当的可爱!”斯念把潮长长的衣服扔还给了他:“赶紧的!等你半天了,把衣服穿上,我们去看看那大云氏羊肉汤到底有多好吃!” 潮长长盯着自己的胳膊肘看了看,又黑又紫的简直触目惊心:“我这么出去,会把人吓到吧?” 斯念指了指已经被他扔到床上的衣服:“我这不是让你把衣服穿上吗?” “就算是穿上衣服,那也只能挡住背上的刮痧。你弄我一手、一脸、一脖子的,夏天的衣服再真么穿,那不也还是吓人吗?” 昨儿个见云之磊,潮长长就觉得自己的颜值,已经达到了人生的低谷。 哪曾想,没有最低谷,只有更低谷。 一天更比一天丑。 丑出风格,丑出高度。 “吓什么人啊?你就是中了个暑又不是毁了个容。只要你自己不去关注,别人压根也注意不到你身上的这些痕迹。”斯·唯心论·念语录即将线下出版。 “你现在睁眼说瞎话的能力真的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潮长长原本是想要感谢斯念“救命之恩”的。 就是这一番动静下来,他又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见人。 “本来就是啊,我思故我在。你不思你就不在。你人都不在了,刮痧的痕迹还能在?”斯念语录第一章:“你从刮痧开始就一直也没有照镜子。你都没看到过,哪里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是帅还是不帅,可不就全凭你自己的想象?” “脸上就算只是点个美人痣,都没办法不被关注到吧?我都已经不是眉心一点红,而是一片紫了。”潮长长反驳了一下,他就算不找镜子,也能想象出来自己现在的样子。 “不是吧,兄弟!我这可都是为了你过来的。”斯念用语气表达了自己的震惊:“你总不至于让我去和朝朝姑娘还有她爸爸吃饭,你就在这儿四仰八叉地躺着,都不作陪一下的吧?” “你不是为了重走家族应诉欧盟的辉煌路才过来的吗?”潮长长还没有忘记那个忽而兴致高涨的中国制造接班人。 “那我是不是因为,这件是事情是你和我说的才过来的?”斯念反问道,“再说了,你不是说对人姑娘没兴趣吗?男为悦己者容,你都不喜欢人家,你管自己现在是人模还是狗样啊?” “你说的好有道理。”潮长长现在的状态还没有恢复到可以随口辩赢自己曾经一手带出来的队员,“走吧,我们去会会【脚快有、脚慢无,手快有、手慢无,嘴快有、嘴慢无】的羊肉汤。” 云朝朝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潮长长觉得印象深刻。 没有刻意去记,却经常可以一字不落地复述出来。 潮长长最近吃什么都没胃口。 唯独云朝朝堪称【世界上最不方便面】,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家里出事之后,脑子里有太多的东西要想。 吃吃喝喝什么的,并不在可以占用他脑容量的范围之内。 可他偏偏就记住了七步之后还要加一个生蛋黄的【云氏泡面】。 说不上来是因为味道出类拔萃。 还是因为那是云朝朝亲自下厨给她做的第一碗面。 总之就是好吃。 按照这个逻辑来推论,云朝朝极力推荐的羊肉汤,应该也是能让人印象深刻的美食。 ………………………… 潮长长和斯念来到了厂区的餐厅。 很多工人在大厅吃饭,李叔把两人带到了边上的一个小包厢。 说是包厢,其实也没有什么装修,电视什么的,肯定也是没有的,更像是一个隔间。 “这会儿没事了吧?”云之磊适时表达了对潮长长的关切。 “没事了,就中了点暑。斯念刀到病除。”潮长长快速回应完,就赶紧把话题从自己身上切换走:“早上行业协会的人有说什么吗?” “说会全力支持。他们回去发个行业文件,看看有多少家要联合应诉的。” “那要是没有呢?”这是云朝朝关心的问题。 “反正我们云姚织带这次已经下定决心要应诉了,不管有没有人一起,都应诉到底。”云之磊表明了一下自己的决心。 有些决定,做的时候会很困难,一旦下定决心,就没什么好退缩的。 “那主管部门呢?有没有什么意见和建议?”斯念问了一句。 在他看来,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信息,代表官方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 是联合应诉还是只有一家企业应诉,并不是这场反倾销应诉安身立命的根本。 如果只是云姚织带的单打独斗,那就只是一件普通的“跨国纠纷”,找个资深一点的律师就好了,构不成一个有借鉴意义的行业事件,自娱自乐的成分居多。 “中国产业用纺织品行业协会说会把这件事情上报给商务部。商务部应该会派人过来指导,还会有专门针对这方面的辅导和补助什么的。今天刚起了一个头,还没有聊的特别深入。”云之磊一一作答。 “商务部啊。我们温州打火机和欧盟打官司的那会儿,还没有商务部。当时是外经贸那边牵的头,帮助温州打火机打赢了中国入世之后发生的第一起知识产权壁垒案件。有没有一个坚强的后盾,在这个时候显得尤为重要。” 斯念一家人,见证了改革开放后,先富起来的那帮人的奋斗史。 先有了强大的国家,这个国家的商人才会更有底气。 “你们当时那个官司打了多久?”这是云之磊关注的点。 “将近两年,2001年10月告知要出台【儿童安全锁】草案。2002年6月在欧盟正式立案。到2003年7月结束。” “两年的话,感觉是还好。”云之磊评估了一下云姚织带的抗压能力,“那这期间的外贸份额有很大的影响吗?” “完全没有。因为草案算不上正式的法规,如果没有人应诉,才会直接颁布,我们很快就应诉了。”涉及家族史的内容,斯念立马就开始如数家珍: “对方没有想过我们会这么强势,和他们以前制裁中国企业,一制裁一个准,完全不一样。一下就懵了。法案本身具有歧视性。拉锯到最后,原告觉得自己没有赢的希望,就撤诉了。这个法案从出现到消亡,一天都没有正式执行过,算得上胎死腹中。” “那你们赢得是挺漂亮的。”毕竟是不同的行业,云之磊还得考虑有没有可以借鉴的地方。 “温州打火机的胜诉给了中国企业很多应对欧盟制裁的信心。后来温州皮鞋什么的,也都积极应诉。这些事情,说到底,就是个拉锯战,看谁的准备更充分。要是一上来就怕,最后就只能是越来越被打压。” 斯念说完,从裤子口袋里面掏出一张表格:“这是当年前前后后有帮我们完成应诉律所的列表。我来的时候查了一下这些律所擅长的领域,后面坐了标记的这些,是我打了电话的。律所都还能找到。就是有的律师已经退休了。” 斯念裤子膝盖位置的侧面,有两个不算太大的拉链口袋。 体积虽然不大,却像极了百宝箱。 感觉里面什么都有。 中暑有刀片,应诉有表格。 “这个表格您拿着。”斯念把一张A4的表格给了云之磊:“那几家国外的律所我还没有打电话,我口语不太好,回头让长长或者朝朝帮忙联系一下。这份名单我手机里面有存,打印版云叔您就直接拿着好了。” “我们加个微信,你电子版也给我一份好了,就这么一张纸,我怕回头丢了。”云之磊直接把二维码点了出来。 原本很正常的意见事情,不知道怎么的,就让云朝朝忽然来了劲儿,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插了一句:“云老,人家估计是觉得你七老八十不会用微信。” “没有的事。斯念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意思?”云之磊一点都没有被自己的宝贝女儿给挑拨到,“你姥姥姥爷七老八十不还是微信、抖音都用的溜溜的?” “诶,云老啊,你可真是不地道,你这会儿说姥姥姥爷,我都想直接过去看看了。”云朝朝眼看着没有热闹可以看,就从挑拨无缝切换到了撒娇。 “去呗。你自从去了YC国际,几个月也不一定回来一趟,高考都考完了,也是该去看看了。”云之磊顺着自家闺女的话说。 “明天吧,等我把仓库的涂鸦方案定下来了,就过去。” 云朝朝决定今天就把涂鸦方案给确定了。 她原本没想这么快的。 看到潮长长这么没日没夜地画,和要画不要命似的,云朝朝最后还是动摇了。 她要继续这么悬而未决下去,也不知道潮长长最后会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 她是找过涂鸦艺术家是没有错。 但那都已经是在潮长长家里出事之前半年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她就想着赶紧毕业,赶紧上大学,赶紧做点别的事情,赶紧把潮长长这三个字从生活里面剔除出去。 压根也没有想过要和潮长长有什么发展。 更没想过,她会主动给潮长长规划一条艺考的路。 人生,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意外和巧合。 把所有的不确定因素组合到一起,才有了最真实的生活。 第三十五章 最好不敢 陈姐端了盘菜进来,和云之磊说:“羊肉汤差不多了,就等你上最后加料的工序了。” 羊肉汤是云之磊压箱底的大菜。 好多年之前,云之磊就把这个箱底整个掏出来给陈姐了。 只不过,每到出锅的时候,陈姐还是会把云之磊给喊过去,让他负责把控最后两道工序。 这羊肉汤,从选羊肉开始就有很多讲究。 久负盛名的锡林郭勒羊不行、阿勒泰大尾羊不行。 所有在草原上生长的羊都不行。 必须是山羊。 不能是安哥拉山羊那种以毛见长的,也不能是萨能奶山羊那种以奶见长的。 就得是最最本土,最最本地的山羊。 生长在草不茂盛的山上。 没有人工的喂养。 大部分的时间都吃不太饱,还要漫山遍野地觅食消耗原本就不怎么存在的脂肪。 肉非常的紧致。 没有一丝羊骚味,甚至吃不太出来是养。 和大众理解的羊肉汤很不一样。 “传男不传女”的食谱里面囊括了几十种大料。 名字叫羊肉汤,却不是用来喝汤的。 汤当然不是不好喝,就是有点重口味。 紧致、没有脂肪,吃进嘴里,却一点都不柴。 那种美味,无法形容。 吃进嘴里的感觉让人恍惚,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肉,就是好吃。 肉怎么可以这么好吃。 等到所有的羊肉下肚。 用不适合直接豪饮的羊肉汤下粉干。 什么东西都不加。 简直余味绕嘴,三日不绝。 听起来简单的羊肉汤,实际上是道大得不能再的大菜。 做起来要比佛跳墙一类的传统大菜麻烦得多。 就算是云朝朝,也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有机会一直吃。 虽然云之磊在就已经只负责最后几道工序,但前前后后进进出出的,还是非常占用时间。 云老拿这么道大菜招呼斯念,对云朝朝来说,也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要说这羊肉汤是云朝朝的最爱,也是再恰当不过。 如果非要拿【大云氏羊肉汤】和【七步泡面】比的话,云朝朝肯定还是要选前者,就算后者是她自己亲自做的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云朝朝喜欢羊肉汤,那是爸爸的味道,谁都比不了。 云之磊一走,斯念就变成了好奇宝宝。 “老人家住市区吗?”斯念问云朝朝。 忽然被提问的女孩看了看斯念,不知道他为什么有此一问。 出于对客人的基本礼貌,云朝朝还是做了正面的回答:“嗯,对。” “那明天我跟你一起呗。”斯念的自来熟,犹如星辰大海。 不,不是犹如,是尤胜。 “我去看姥姥姥爷,你要一起?”云朝朝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反应:“你认真的?” “我倒是想呢。可我没时间。”斯念叹了一口气,转头对着潮长长委屈巴拉地说:“师姐的徒步,还有三天就要结束了,我要是再不赶过去,就连一天都逮不到了。你能懂兄弟的难处的吼?” 斯念又是叹气,又是揪心,又是不舍的,摆明了一副要让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架势。 “懂。去吧孩子。”潮长长应声以尽快结束斯念入戏太深的表演。 “那你会送孩子到市区的是吧?”斯念摸着杆儿就往上爬,“孩子一个人会怕怕。” “就你这样,再过十年,你师姐也未必觉得你已年满三岁。”潮长长有点不知道怎么搭理抽风状态的斯念。 这位同学估计是被师姐拿棒棒糖当小孩子哄习惯了,一时间忘记自己已经年满十八,身高还超过一米八的事实。 “你就说你送不送吧?”斯念终于是正常了一点。 他其实也很烦师姐拿他当小孩。 但他如果不可爱一点,再可爱一点,就连有事没事在师姐面前刷存在感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不是要搭朝朝的便车吗?你跟着一起到市区的话,到时候应该是李叔送你吧?你是去机场对吧?”潮·首负·继承人·长长并不觉得现在的自己还有送人去机场的便利条件。 “李叔送,和兄弟送,那能一样吗?”斯念并不答应,并且把话题从不靠谱往离谱的方向带:“你送我去机场,顺便去帮我看望一下姥姥姥爷,我这次来去匆忙,也没来得及问候咱……” 潮长长决定要制止前室友喷薄而出的表演欲:“我送你!要走着去、跑着去、坐公车去、打车去,只要你一句话,要怎么走我都随你。” “你明天就走?”云学霸很快就抓住了重点向斯念提问:“不是要参与反倾销诉讼的全过程吗?” “现在就是个起步,离正式应诉还早了去了。前期准备工作,每个一年也得有个半载。我去追一趟师姐的脚步就回来。”斯念对着云朝朝,抽经似的眨着眼睛:“不影响你俩的发展,也不影响我自己的未来。” 云朝朝并不怎么“待见”斯念。 这个人想一出是一出的,言语和行为都透着让她无法理解的诡异。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 斯念是个很会搞气氛的人。 任何人只要在他的身边,关系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被拉近。 她不喜欢斯念莫名其妙问出的那些问题。 又会在回答完那些小问题,承认完那些小欢喜之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 云朝朝不太可能在潮长长压根就没有心思在她身上的时候,表现得太过主动。 但她又不太安于现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如果有一天。 在一个不经意的瞬间。 当着她和潮长长的面。 斯念又问了一遍喜欢不喜欢这一类的问题。 那么,潮长长会怎么回答呢? 这样的问题,还真是尴尬而又令人期待。 “潮小弟,你大哥决定了,就走着去吧。”斯念把自己的手机递到了潮长长的面前:“你大哥我刚查了一下,从这边到机场也就42公里,还不到一个马拉松的距离,徒步去最合适了。我们吃完午饭就出发,明天早上肯定能到机场。” 斯念很愉快地做出了决定。 潮长长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崩溃。 可话都已经说出口了,这会儿再出尔反尔,就有些不合适。 “你还能不能靠点谱了?不靠着,摸着谱的边儿也行。这刚刚还晕着的人,你要拉着徒步一个马拉松?” “哪有马拉松?”斯念表示不认同。 “42公里还不是马拉松?”云朝朝问。 “当然不是啦,公里,这差了好几百米呢。”斯念说的义正辞严,仿佛他在强调的是195公里,公里。 “要走你自己走。”云朝朝不想搭理斯念了:“你今天哪儿也别去,等下我回去和你校对涂鸦的稿件。我不太喜欢这个火烧云的颜色。” “是饱满度不够?” “不是,我不喜欢这么红红火火的一片,我想要灰黄相间的。” “灰黄相间的云?”潮长长以为自己听说了。 “白马庄园的水飞的颜色你应该记得吧……?”云朝朝觉得自己有点说多了,她下意思地抬头看了一眼潮长长,发现潮长长并没有什么异样,才接着刚没有说完的话:“灰黄相间的水上飞机,飞在一片湛蓝的天空,灰黄映衬着蓝天,你有没有觉得那种感觉,比云朵更像云朵?” “按照水飞配色的这个想法还真是蛮特别的……”潮长长的脑洞也被带着起飞了:“或者可以再加点斑马纹什么的。” “对,飞在天上的时候看不出来,等到在水面上停下来,就会发现螺旋桨是斑马纹的。”云朝朝认真想了想,又否定了这个提议:“以水飞在蓝天穿越云朵的感觉来说,螺旋桨的斑马纹应该是看不出来的。” “确实。”潮长长点头表示赞同:“我回头看看火烧云和飞机云要怎么融合。” 云朝朝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会觉得自己画好的东西,一笔都不能改呢。” 经云朝朝这么一提醒,潮长长也发现自己在画画这方面,要比以前好说话了:“这不是商业稿件吗?总不能只以自己的喜好为评判标准吧。” 今时不同往日。 生活都翻天覆地了,拿还有那么多的禁忌? 潮长长已经把过去隔绝了,即便,在不经意间,有那么一瞬间的重现,也能不着痕迹的再次封印起来。 “你以前画过商业稿件?”云朝朝不免有些好奇。 “没有。我以前确实不接受任何人对我的画的评价。”潮长长自嘲地笑了笑,笑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自己。 “所以,这是我的荣幸?”云朝朝问了一句,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来喜怒。 潮长长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可能又有哪里说错话了:“不,这是我的荣幸,谢谢小云总给我这个机会。” “那行,你今天休息一下,明天好好画。我明早先送斯念去机场,再去看姥姥姥爷,晚上回来我们对一下你的进度。”小云总一下就把今明两天的事情给安排好了。 斯念闻言,满心满眼,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觉得委屈:“我就这么没人权?说好的徒步呢?” “人这生着病呢!就你有人权?”小云总气势十足地瞪了斯念一眼:“怎么着?要不要现在就出发,我可以陪你徒步去机场。” 云朝朝明摆着要护着还在病中的潮长长。 “这我哪敢呀?”斯念立马就怂了:“这不因为我兄弟体弱多病,才想让他多运动运动吗?” “你最好是不敢!” 云朝朝自己都给人取了个外号叫潮黛玉。 却见不得别人折腾潮长长。 或者说潮长长体弱多病。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毛病。 不着痕迹地提到白马庄园的水飞,云朝朝的心情就莫名变得很好。 第三十六章 你有劲吗 给仓库围墙涂鸦的日子。 总是那么的惬意和愉快。 每天,都只需要想着,第二天要喷什么区域,上什么色。 这不是一个太过长远的目标。 但每天一睁开眼睛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做的还是自己喜欢的事情。 这种感觉,潮长长已经很久都没有过了。 平凡的特别。 简单的幸福。 潮长长的身上,有很多的标签,唯独没有平凡。 从幼儿园开始,潮长长就经常拿全国甚至是国际各种比赛的奖项。 他出生在云端,成长在喜马拉雅之巅。 最后跌落,也足够惨烈。 要么在云端,要么在泥底。 要么一直被人捧着,要么被现实踩着。 能像现在这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什么都不用想,每天都充满干劲。 连一度要和他诀别的睡眠,都在不知不觉中,重新爱上了他。 每天早上6-10点,下午4-6点,潮长长都在仓库的围墙涂鸦。 赶在仓库围墙的内侧或者外侧有背阴面的时候。 早上十点到下午四点的这段时间,被定为mkfairwill的非户外工作时间。 时值盛夏,太阳高悬天空,地面经常发烫,仓库根本就没有什么阴凉的地儿,云朝朝不允许潮长长在这段时间“加班加点”。 “就你这潮黛玉的架势,要是隔三差五地晕个倒,中个暑,我还得对你负责,你总不会是想让我还没正式接手品牌,就先弄个命案出来吧?” 鉴于潮长长之前“在太阳底下走了两步”就中暑到晕厥的前科,云朝朝给出的理由,不可谓不强大。 斯念走后,有大概半个月的时间,旧仓库这边只有朝朝长长。 潮长长一开始还想,这样的【朝夕相处】会不会有些尴尬。 但事实并没有往让人尴尬的方向发展。 潮长长很忙。 为了方便盛夏时节的户外涂鸦,潮长长在斯念走之前,让他用推子,直接给自己推了一个光头。 都说光头是检验帅哥的唯一标准。 潮长长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经得住检验。 反正云朝朝既不热情,也不冷淡,保持着让人非常舒适的距离。 偶尔还是会一句两句话就怼的潮长长说不出话来。 但这样的事情,并不经常发生,因为云朝朝也很忙。 半个月的时间,倔强的头发一点一点地从头皮爬了出来。 这会儿,已经演变成了一个利落而又帅气的小平头。 这算是一个小小的变化。 这半个月,发生最大的事情,就是高考分数出来了。 云朝朝和她自己【大言不惭】的一样,以原始分高出第二名六分的绝对优势,拿到了省理科状元。 以云朝朝的成绩,压根也不需要什么竞赛和冬令营的加持。 成绩一出,yc国际,又上了一波热搜。 yc葛功明接受了很多的采访。 记者们想要采访的,当然不会只有葛功明这个园丁。 他们把yc国际的二十个绩优生里面的十九个,都采访了一遍。 全省前百名,有二十人都在同一个学校,这样的事情,放眼全省各大重点高中,就只有yc国际做到过,还不止一次。 但每一次,都还是能在高考分数出来的那一段时间,引起全省学生以及他们的家长的关注。 yc国际的金字招牌更加熠熠生辉了。 yc绩优生的名号,也越来越响亮。 媒体最想采访的人,除了葛功明,当然就是状元。 但云朝朝一直都没有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面。 她非常明确地告诉葛功明,她不愿意接受任何形式的采访。 云朝朝考上yc国际的时候,有写过家庭背景。 因为云之磊一直以来过于低调的做派,在公开资料上,几乎不可查,所以,也就没有给葛功明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 加上云朝朝自己在学校也比较低调,从来都把自己归为绩优生,没在生活上,显示出来一点的优越感。 葛功明要是没有跟着云朝朝去过一次仓库找潮长长,压根就不知道云朝朝真实的家境是什么样的。 清华和北大招生办的人,找葛功明各种要状元联系方式,葛功明既然答应了会守口如瓶,就肯定不会对外说什么。 再后来,见葛功明这条路走不通,招生办的人就通过云朝朝的简历,找到了云朝朝高一时候的老师,希望能够在云朝朝报志愿之前,再做最后的招生努力。 清华和北大招生办的人,是最拼的。 他们的目标都很明确。 盯紧全省前百,状元更要给予200%的关注。 好不容易拿到了号码,一打过去,永远都是关机。 还有媒体的,知道云朝朝是跨了城市高考,查到云朝朝和云姚织带的关系,一大堆人,就差直接把云姚织带给围了。 以前,云姚织带的车间和仓库分散在工业区的各个角落的时候,还不是那么明显。 现在全部整合到了一起,任谁一看,都知道这个厂的规模不一般。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记者们的新闻嗅觉,一下就敏锐了起来。 来的人越来越多。 不过,这些人全都败在了云姚织带的门卫那里。 云之磊历来低调,从来不在媒体上露面。 他视媒体如蛇蝎。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把云朝朝保护得很好。 宝贝女儿现在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要搞潮牌,要开新闻发布会。 这些,云之磊不赞同,但也并不阻止。 他有自己的心结。 女儿既然没有,他也不想用自己过激的反应,让女儿记着那些根本就不曾存在于她记忆里面的事情。 云老和云宝达成共识。 采访可以,但要等到发布会的那一天。 云朝朝管这叫饥饿营销。 云之磊有些不解,明明已经花钱准备好了发布会,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地来个饥饿营销。 不解归不解,云之磊还是无条件地选择了支持。 “我在这边待着,也就还有接下来这一个月了,等我去学校报道了,你要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就没有这么方便了。”10:00-16:00,每天最正午的六个小时,云朝朝也没有让潮长长闲着:“你趁这段时间,熟悉一下高考的题型和知识点,看看你有哪方面欠缺的,我再着重给你突击一下,等有时间了再帮你找几本有针对性的习题。” 云朝朝只给潮长长留了半个小时吃饭的时间,剩下的全都用来补他过去这些年落下的高考知识点。 “你留给我的十六本武功秘籍,已经把各种常见的问题归类得非常详尽了。”潮长长忍着没有再说云朝朝最讨厌的谢谢,直接说了自己的感受:“我感觉我只有看完那些秘籍,就能直接成武林盟主了。” “武林盟主?”云朝朝略微带点挑衅地看了看潮长长:“所以……你明年也要考状元?” “不敢有那么大的野心。我尽量艺考考好一点,文化课也不给你丢人,行吗?”潮长长有点不太确定这个回答够不够标准。 理科虽然说有很多知识是触类旁通的。 但不同的教育体系,还是存在很大的区别。 潮长长落下了十几年,不是一下就能补上的。 当然,他也不是彻底落下。 毕竟他是另外一个教育体系里面的学霸。 “你是我什么人啊?凭什么就能丢了我的人?”逆鳞姑娘不知道什么地方的鳞片,又被触碰了一下。 “我错了!”潮·认错大师·长长立马就换了一种说法:“我努力考清华美院。希望来年能够格给师姐提鞋。” “谁是你师姐?”云朝朝对【师姐】这个称呼,没来由地有些抵触。 抵触完又觉得这是一个自己最希望能够成为现实的称谓,于是紧接着补充了一句:“等你考上了再叫也不迟。” 就这样,逆鳞姑娘自己把自己的逆鳞给理顺了。 早上六点到晚上六点,是潮长长每天十二小时的工作和学习时间,晚上六点过后,一直到睡觉之前的时间,全部被用来给云朝朝“建模”生日礼物。 按照潮长长原本的想法,他是想要把mkfairwill新厂区的一整套视觉导向系统都直接做出来的。 一来,他没有想过内外两面的围墙涂鸦是一个多么巨大的工程,加上工作时间的限制,进度比他原先预计的要慢一些。 二来,随着旧仓库改造的逐日推进,潮长长有些不太确定,导向系统的这些事儿,云朝朝是不是已经有人在负责了。逆鳞姑娘从头到尾,都只说了让他涂鸦。 三来,他脑海中的那一套系统,要是都做出来的话,以他现在的经济实力,很难定制到品质足够好开发布会的。 基于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不确定,潮长长最后选了一个折中的办法——用skecthup给自己的整套设计建模。 等到云朝朝生日的时候,让她先看一看这套视觉导向系统。 如果满意的话,再慢慢做出来。 如果不满意,那就当是看个图解个闷。 一个半月的时间,一开始,会觉得有点长。 真的过起来,也就一转眼的事情。 潮长长晚上很忙,云朝朝也没有闲着。 随着mkfairwill的人慢慢进驻,原本的仓库,已经完全换了一副模样。 原本,除了备用的六号仓库,带了一点科技感,1-5号,都是再传统不过的仓库的样子。 现在的库区,每天都在焕发新生。 处处透着潮牌的气质,尤其是夜景工程的灯光打开之后。 旧仓库的外墙,都快成了新的网红打卡地。 很多人特地从市区坐一个多小时的车多来打卡。 如果不是仓库大门紧锁,谢绝参观,来的人,估计会更多。 一直到云朝朝生日前的三天,各种安排,才算尘埃落定。 云朝朝一个半月来第一次,在不是10-16点的时间,来到了潮长长的六号仓库宿舍。 潮长长没想到云朝朝会在晚上的时间过来。 开了门,才发现自己忘了关上了笔记本。 赶紧跑回去把笔记本给盖上了。 “你看什么呢?这么神神秘秘的。”云朝朝把手放在了潮长长的笔记本上,用一副随时准备打开的架势发问:“是少儿不宜的内容吗?” 这话,潮长长有点不知道要怎么接。 “你还有两天就十八岁了,不算少儿吧。”潮长长顾左右而言他。 “那不也是还有两天吗?” “对。所以你别看。”潮长长就这么承认了一项莫须有的罪名。 “你还真看啊?”云朝朝顿时觉得笔记本有点烫手,打开也不是,不打开也不是。 “还有两天就成年了,你有什么成年愿望吗?”潮长长再一次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有吧。我想在十八岁的时候谈场恋爱。”云朝朝往潮长长的跟前凑近了一点,满脸笑意地问:“你觉得我的这个愿望能实现吗?” “当然能啊!”潮长长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答了。 云朝朝还没有来得及问潮长长有没有推荐的,就听潮长长非常认真的介绍:“都说五道口职业技术学院盛产帅哥。就你这颜值,到了那边,肯定是校花级的,全校的帅哥都任你挑选。” “你有劲吗?”云朝朝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冷。 第三十七章 德不配位 “没劲。”潮长长说的很认真,说完还不忘再强调一遍:“我这人特没劲,真的。” 天就这么一下被聊死了。 潮长长一直都是个非常好说话、并且善于和人聊天的人。 如果不是有这样的特质,他也不会回回竞选都是全票通过。 潮主席是好好先生,没有脾气,为人还大方。 这基本上是yc所有和潮长长接触过的人的共识。 但真实的潮长长其实非常倔强。 没有人能察觉到这一点,只能说以前没有遇到值得他倔强的事情。 他现在认定了自己是个麻烦,就会不管不顾地倔强到底。 潮长长也不是块木头。 不管是云朝朝之前跑山村把他刺激下山,还是后来的武功秘籍。 不管是他晕倒那时候云朝朝的感应,还是最近比较刻意的保持距离让他有一个舒适的空间。 他其实都能感觉到。 但是,他和云朝朝,一没有感情基础,二没有物质基础。 或许,当时他不经意间说云朝朝的成年礼是一个整品牌,会让云朝朝在被其他同学误解和嘲讽的时候,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可他也不是真的看出来什么,只是习惯性地帮忙解围而已。 云朝朝若是因为这样一个从根本上就不成立的原因,对自己另眼相看。 那只能说,是一场并不怎么美丽的误会。 当麻烦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地主动找上他的时候。 他没机会勇敢也没办法勇往直前。 等到发布会结束,他可能就要离开云姚织带了。 就在一天之前,卢境硕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说是爸潮一流和赢曼而给接回市里去了。 潮长长一开始听了还听高兴,想着爸爸妈妈也要开始新的生活了,现实却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赢曼而是因为身体不好,被接回去做检查。 初步检查的结果,医生是建议住院,做进一步的检查。 但赢曼而硬是没有同意。 赢曼而打小就非常傲气,家世、学习、长相都没的挑。 走到哪儿,都是人群里面最闪亮的。 还从来没有叛逆过,非常符合书香门第的人设。 上最好的学校,拿最好的成绩。 是潮长长外公外婆的骄傲。 潮长长妈妈的人生,就叛逆过一次。 在22岁的时候,放弃了保研,嫁给了潮爸爸。 那时候的潮一流,就是个连暴发户都还算不上的小商人。 皮囊还不错,是外公外婆眼里的胸无点墨。 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符合外公外婆对女婿的期待。 担心女儿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根本就没有办法畅快地交流。 外公外婆也并不是那种特别不通情达理的人。 没有往死里反对。 就说年纪还小,先把研究生念完了再考虑结婚一类的事情也来得及。 赢曼而晚到的叛逆期来得有些凶猛。 就这么不管不顾地结了婚,来到了潮一流的城市。 要说后来,赢曼而也算是幸福。 别的富商家里经常出现的那些桃色新闻,潮家一次都不曾有过。 赢曼而和潮一流从来都不吵架。 奇怪的是,即便是这样,也没有人觉得赢曼而和潮一流有多么深厚的感情。 包括潮长长,也没有什么太明显的感觉。 他妈妈一直端着,和爸爸的沟通不算很多。 有点太过相敬如宾的感觉。 但感情从来都是最难一概而论的事情。 潮一流就喜欢被架子端着的那种感觉,说是赢曼而要是愿意端一辈子,他就愿意接一辈子。 一个萝卜一个坑,说不好要怎么解释。 潮长长这种每天见证的都搞不灵清,外公外婆就更是了。 赢曼而的叛逆后遗症一直延续至今,和外公外婆的联系也就只限于——每年过年打一个电话。 潮一流用最高调的方式,向世人宣告他的成就,其实,也是想让姥姥姥爷觉得,当年,他们的女儿,选择了他,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潮长长的妈妈和姥姥姥爷都一样是全世界最能端着的。 潮一流的生意做得越成功,姥姥姥爷就越觉得,当时都没同意女儿嫁给潮一流,现在更不想去沾这个光。 就这么年复一年的,原本就不是那么浓烈的亲情,就变得比淡如水,还要再淡上好几个层次。 或许是因为各自的生活,都有些缺失。 潮一流和赢曼而对潮长长比较放纵。 潮一流只要求他学习好,赢曼而更简单,只要儿子爱高兴就好。 赢曼而对儿子没有什么要求,自己始终是全家心气最高的那一个。 她接受不了潮一流孤注一掷的后果。 更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她选择眼不见为净。 赢曼而第一次割腕是在潮一流跳楼之前,等到她醒了,看到潮一流跳楼的新闻,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哪里还有活着的可能,就想着直接跟着去了一了百了。 这就有了第二次的割腕。 轻生其实是需要勇气的,一般人都不会连着来两次。 潮长长的外公和外婆,都是文化人。 条件算不得有多好,但也不差。 家里出事之后,赢曼而要是回去投靠自己的父母,其实也不是多大的负担。 但赢曼而拉不下那个脸。 潮一流当然也很爱面子。 最后就躲到了山里。 如果不是赢曼而生病,潮一流觉得自己都快适应山里的生活了。 面子固然重要,看着赢曼而生病不管,又不是潮一流能做的出来的事情。 他给卢境硕打电话,卢境硕连夜把两人接了回去,安排赢曼而去医院检查。 这事儿,潮一流和赢曼而都没有和潮长长说,但卢境硕没有瞒着潮长长。 他在潮家当了这么多年的司机兼保镖,觉得潮长长并不是一个遇事就会躲的人。 卢境硕语重心长地在电话里和潮长长说:【等你妈妈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我再给你打电话。你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你要撑住,你爸你妈都还等着你照顾。】 潮一流跳楼过后,现在也就勉勉强强一个生活能够自理的程度。 赢曼而真要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身边还是得要有人照顾。 潮长长非常清楚,自己和自己的家,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也许,斯念说的没有错,他家的未来,并不见得是无尽的黑暗。 可是,那是在多久以后的未来呢? 他连生活的希望都看不到,哪来谈恋爱的愿望? 他不仅没劲,他还绝望。 他不仅绝望,还不能让人看出来。 云朝朝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让他去艺考。 葛功明也给他打过电话,说yc会给他办休学,不用交学费,报名的事情他会帮忙解决,他等到高考的时候再去参加就行。 还说他只要考上清华美院,yc就一定会给他发高考奖学金。 做了一个多月的高考模拟题,潮长长渐渐也不觉得自己考个还过得去的成绩,是多么大的难题。 但艺术生的花费,要比别的专业大很多。 就算yc愿意给他发考上清华的奖学金,失信的问题,一天没解决,这些钱都不见得会是他的。 他的目标太大,肯定还有人盯着。 现在还多了一个问题,如果妈妈真的生病,他哪能那么潇潇洒洒的去北京上学? 太多悬而未决的问题,让潮长长的高考之路,还没有开始,就已经阴云密布。 这也是潮长长为什么会喜欢给墙体涂鸦这段时间,平凡的幸福,短暂的目标。 不去想太长远的未来,就只想明天要做的事情。 潮长长有认真想过,他并不会因为高考前路的阴云密布,就选择放弃。 不仅仅是因为他答应了云朝朝,也因为他直到自己其实很在意。 比想象中的更在意。 就算他再怎么装,再怎么和葛功明说要退学,再怎么说自己不在乎。 可是,今年高考进行的那几天,那种明明和他没有关系,他却喘不上起来的感觉,是那么的明显。 他已经没有可能出国。 那高考就是他现在这个年龄唯一的出路。 只不过,他到现在都还不清楚,自己能把这个【出路】走成什么样子。 云朝朝在这样的情况下问他有劲没劲,他不管有劲还是没劲,都肯定是没劲的。 斯念说云朝朝当他的面承认喜欢自己,还说云朝朝一天可能变八回,可就算是那八分之一,潮长长也觉得自己【德不配位】。 活了十八年,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生活所迫,就被迫成了这副模样。 他要怎么才能有劲? 沉默。 良久。 潮长长没再开口说话,云朝朝也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气氛在沉默中,一秒更比一秒尴尬。 空气凝固了,云朝朝的动作也凝固了。 直到笔记本的热度从指间传来,云朝朝才终于想到了化解尴尬的办法:“我还就要看看是有多少儿不宜了。” 云朝朝打开了潮长长的笔记本。 因为有密码,屏幕亮了之后,并没有马上进入之前的画面。 “你密码多少?”云朝朝用质问代替的沉默。 “你过两天再看吧。”潮长长坚持了一下。 “我就不!”云朝朝直接杠上了:“是你先问我生日愿望,也是你先没劲的,我现在就要看个屏幕,你还要继续没劲吗?” “不是……”潮长长抓了抓自己的寸头,想着要怎么解释:“我没看你想的那些。” “我想哪些了?你说我想哪些了?你很了解我吗?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逆鳞姑娘生气了。 不是看起来可能的那一种。 是真的生气了。 而且非常严重。 潮长长没办法,就只能把笔记本的密码给输进去了。 “我就是想着……要给你准备一个生日礼物,我现在吧……也没什么物质条件,最后就给mkfairwill做了一套视觉导向系统……”潮长长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怎么把事情给解释清楚。 “你做导向系统?你怎么不早拿出来?”云朝朝有点意外地看了看【少儿不宜】的真实内容。 “我当时想到做这套系统的时候,这边还就是个空空如也的仓库。现在设计师团队和品牌部的人也都来了,还都是专业的,我就想着我的这套可能是没有用了。”潮长长越说就越没有底气,他从来就没有送过,明知道对方可能要用不上的生日礼物。 “没用你还做?” “我一下又想不到其他还有什么可以送的,所以就……” “发布会就在我生日后的第二天,你等我生日再给我看,就一天的时间,就算我看上了你的这套导向,会有时间做出来吗?” “你有看上吗?”潮长长嘴上是那么说,心里其实还是有期待的。 “你觉得呢?这边导向系统都做了好久,明天就安装了。你现在来一套新的,是要把制作公司和印刷厂的人逼死吗?” “……”潮长长无言以对,这些问题,确实是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过的。 云朝朝看着潮长长:“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铺张浪费?前一套做完了都还没有装,就要做新的。你早说你要做导向系统,我还用专门找人做吗?” “对不……” “我要你一句对不起有什么用?”云朝朝气着气着就笑了:“这个生日礼物我就笑纳了啊。” 【?????】潮长长的心里飘过一长串的问号。 云朝朝没空搭理从潮长长眼睛里面满溢出来的符号,直接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拨了谁的号码潮长长不知道,反正就听云朝朝反复确认时间来不来得及。 对方可能是不太愿意这么赶时间,云朝朝却很坚持:“我是觉得那套挺好的,我也知道设计师很有名,但我一直觉得缺了什么,现在找到了,当然就是要换新的。” 云朝朝一连打了四个电话。 最后才终于把这件事情给确定了下来。 潮长长在旁边听着,就知道自己一个心血来潮的生日礼物,给人家的发布会,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第三十八章 一起去看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可不是冲你。”云朝朝打完电话,伸手挡了一下潮长长的视线。 被人这么盯着看,就算是一直有事情在忙,也不可能没有感觉。 “不好意思。”潮长长收回了视线,“我是不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麻烦肯定是有的。但不是你给我添的,是我自己找的。不是我说,你这个黑白条纹的螺旋桨路牌,是有点犯规了。”云朝朝笑着摇了摇头。 “犯规?”潮长长不太确定这两个字在这种情况下的真实含义是什么。 “犯规就是就是我喜欢啊。一不小心,就心生欢喜。还是以一种不太日常的方式生出的欢喜。可能不需要很特别,就刚好是我的点。”云朝朝解释了一下。 “原来犯规还有这样的语境。” “多看点书吧,少年。”云朝朝扯了扯嘴角。 笑容里带着点鼓励,又伴随着藐视。 表情像夏日的天气。 晴朗中,藏着一片乌云。 阳光的灿烂,不知道会不会在下一刻被阻挡。 但就算是被阻挡了,也只是那么小小的一个瞬间,然后就是更加令人目眩的灿烂:“你设计的这套导向系统里面的路牌和地面指引,和mkfairwill下一季的火烧云主题比较搭配,我既然看到了,就肯定会尽量想办法做出来。谢谢你的生日礼物,我是真的蛮喜欢的。” “你真的要用火烧云做主题吗?是要把我在仓库围墙上的那些涂鸦图案,弄到衣服上去吗?”潮长长有些不敢确定。 他确实有表达过这个想法,还说火烧云可以做品牌的标识。 大部分的潮牌,都会有自己的标识,比如offwhite的双箭头,再比如moschino的那颗红心。 远远看着,就能知道是哪一家的潮牌。 潮长长去市区商场调研的那一次。 对mkfairwill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每一个系列都自成一派,但都不上风格。 所以就想了一个简化的火烧云图案。 简洁明了。 再加上云朝朝之前说的,灰黄相见的配色,给这朵云增添了一些拟人的元素。 云朵的元素本身是比较可爱的。 但在潮长长的配色下,又透着十足的酷劲儿。 这是特别打动云朝朝的地方,一看到就决定要试一试。 “怎么?你还想找我收版权费不成?”云朝朝不知道潮长长这会儿的表情是想表达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有点意外。” “这有什么好意外的,你给你的这套导向系统做一个ppt。ppt你知道要怎么做吧?底板就用你自己的涂鸦,格式什么的要是觉得麻烦,你就下个合适的模版。”云朝朝无缝衔接,开始交代工作。 “你不是都找了知名设计师吗?这么临时替换……”潮长长一开始就只想做一套生日礼物,并没有想过要和什么人抢工作。 “你就说你会不会做吧?”云朝朝没时间理会潮长长的纠结。 “会。”潮长长回答得也很正面。 “那行,你先做着。你把导向系统的psd文件给我一下,我先安排到制作公司和工厂去。”云朝朝很快就进入了工作状态。 “好。” 潮长长答应过后,就开始想自己还能做什么:“刚刚电话里面是不是说时间来不及?包装袋和纸袋那些量大的,我可能没有办法,指示牌一类的,要是工厂来不及,我可以动手做一些。选好木板,我直接把图案画上去就可以了,路面引导我也可以画。时间久了可能会被踩褪色,坚持到发布会结束,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做了那么多年的学生会主席,潮长长解决突发事件的能力,也早就已经练出来了。 云朝朝给潮长长手动点了个赞:“我事先声明啊,就只是我个人觉得,这个黑白相间的螺旋桨路牌,会和我们下一季全新的火烧云主题更搭配。但也要看市场的反响。好的话,云朵这就可能是mkfairwill未来的品牌标志,不好的话,就没有下一季了。” “就光这一季,我都觉得没有底气,我以前,不管画什么,都是自娱自乐。”潮长长表示理解。 “你比自娱自乐的程度,还是稍微高了那么一丢丢。”云朝朝说完,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对了,涂鸦墙我看了两遍,也没找到你的署名,你记得找个稍微显眼一点的地的方署个名,ppt也是。” “我署名?”潮长长惊讶了。 “对啊,你设计的图,不署你的名,难道署我的名吗?” “我这也不是什么涂鸦大师,也没可能出什么品牌联名款,要是我署上名,会不会对mkfairwill只有负面影响?” “潮长长,这不像你,你的自信都哪里去了?”女孩笑了笑。 “被生活给吃掉了吧,大概。”男孩收敛了所有的表情。 看起来云淡风轻,眼底却落寞无垠。 女孩忽然就有些不忍心继续笑下去。 “你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品牌冒险的。发布会的时候,我会让人着重拍一下那个署名。如果这个系列反应良好,就直接把你的名字推出去。实在不行,也可以当成是一个记录片。你要写进艺考的简历,起码也得留点事实的依据,是不是?你就别有压力了,自负才比较适合你。” 云朝朝的这番话,安慰的以为胃肠明显,直接把潮长长给安慰傻了。 他第一次从云朝朝那里,得到这么直接的安慰。 或许是被云朝朝打击惯了,这突如其来的安慰,让潮长长感到无所适从。 震惊到那块将他的心牢牢封印了的【德不配位】的盾牌,都裂开了一条缝。 一道光化作的剑射了进来,直击潮长长的心房。 让潮长长不得不面对一个他自己一直回避的事实。 他喜欢面前的这个谜一样的女孩。 他喜欢她的安慰。 他甚至喜欢她时不时的打击。 不管女孩有没有和斯念说过什么。 不管女孩的想法是什么。 潮长长自己的想法,在这一刻,变得清晰了起来。 时间要是能倒流该多好。 在他还有资本自负的时候。 遇到这个女孩。 和这个女孩在一起。 哪怕每天都会被打击。 哪怕只是短暂的一段青春岁月。 潮长长想要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能说的出来。 言语不足以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潮长长,你知道你爸原来的司机和葛主任还有联系吧?”安排完视觉导向的事情,云朝朝忽然换了一个话题。 “嗯,我知道。”潮长长低低地应了一声。 “你要不要回去一趟?你现在坐动车还不太方便,我可以让李叔送你。” “不用了。我过几天再去吧。”潮长长的声音更低了,心情也从云端跌入了谷底。 “你不用管发布会的。署名那些我肯定不会落下的。你可能不相信,但我觉得我可能比你更关心署名的问题。”云朝朝想了一个潮长长拒绝的理由。 “不是因为这个。昨天硕哥有给我打过电话。我当时就说过几天再回去的。现在检查结果还没有出来。我爸我妈又非常明确地不想让我知道这件事情。我现在回去,除了给我妈增加心理负担,也帮不了什么忙。我等过两天吧。我妈就是身体弱一点,我觉得检查结果应该不会有问题的。你看我之前中暑不还晕倒了吗?压根也没事,对吧?”潮长长看向云朝朝。 他和云朝朝说的这番话,更多的,其实是在安慰他自己。 他很害怕,从来就没有这么害怕过。 赢曼而的身体一直也不算特别好,每年都要各种调养。 但也都是些体弱的小毛病。 之前每年都体检好几遍。 这次应该是家里出事之后一直撑着,没条件好好调理。 再加上先前两次失血过多。 【妈妈不会有事的。】潮长长从接完电话之后,就一直这么告诉自己。 现在的他,除了自我安慰,已然找不到一点有用的办法。 “嗯。肯定会没事的。”云朝朝又轻声安慰了一句。 潮长长觉得自己的心,在这一刻崩裂了,眼泪也有一种想要奔涌而出的冲动,但他还是不着痕迹地忍住了。 一道无形的封印,把潮长长的心又封了起来。 他就是【德不配位】。 越来越不配。 云朝朝拍了拍潮长长的肩膀:“你别这样。葛主任给我打这个电话,主要是说你在yc的那笔投资款。因为我一直从中作梗,至今也没有打到水淼淼的账上。要不要听我说件好笑的事情?” “我现在估计笑不太出来。” “其实也不是很好笑。我就说说,你就听听,要不要?” “嗯。”潮长长强行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葛主任,就是你的葛妈,脑子特别不清楚。他一面不希望你退学,一面异常积极地想要把你在yc国际的投资款给退了,这样你以后要回去,不是更有难度?” “这事儿葛妈有和我说过,我自己复习,直接去考试就好了。”潮长长没觉得自己听到了好笑的事情。 “随便你吧,反正我就是不爽。我隔一个礼拜就和他说一次,他要是敢退,我就去举报。然后他就真的变成了,想干点什么事情,就先来问我。你说好笑不好笑?”云朝朝继续逗乐。 “不太好笑。”潮长长努力了一下,还是没有笑出来。 “那我再和你说个好笑的。葛主任这次打电话给我,就问,如果你妈有需要,他把这笔钱打到医院,剩下的钱,再该谁的就拿去还债,行不行。你猜我怎么回答的?” 潮长长想了一下就给出了答案:“你说随便。” “对啊。你说葛主任怎么这么幼稚?我还能真去举报他?这个好笑吧?” “还是不太好笑。”潮长长没法在这个时候笑出来。 葛功明从来也没有真正了解过,失信被执行人是怎么回事。 云朝朝的那个架势一出,他肯定是会有担心的。 “我认真想了想,我针对水淼淼也针对的差不多了,人都毕业了,也没申请到她想去的学校。我猜你当时可能也是觉得有愧疚,要是这笔钱,医院用不上,就让葛主任打给水淼淼吧。这来来回回的针对,我其实是有点烦的。”云朝朝原本也不是喜欢针对人的性格。 “就按法院执行的走吧。我们家的那个窟窿,也不是学校的投资款能够填平的。我不想玷污葛妈教育生涯的任何一个坚实的脚步。要是可以的话,你帮我问一问,治病救人,能不能排在还款顺序的最前面。” “哈哈。”云朝朝笑了,光彩照人,山花浪漫,“你这么说,是想告诉我,你对水淼淼没有留恋吗?” “我不敢有。”潮长长的这一句不敢,其实是说给面前的这个女孩听的。 “不敢,那就是你还想对不对?”云朝朝显然没有听懂。 “我没有。”潮长长选择了正面回答。 “哈哈。我有点高兴呢,我想唱歌。” “你唱歌好听吗?”潮长长顺势转移话题。 “特别,不好听。听一次,就让人永生难忘的那一种。” “那有机会,我要听一听。” “哈哈,你真的没有啊?真的吗?为什么就没有了呢?”云朝朝又回过头来,想要再确认一遍。 云朝朝并不经常笑。 一旦笑起来,就特别有感染力。 尤其是在这么密集的时间里面,连着笑出声好几次。 像雪地里开出的见春花,骄傲独立,让看的人充满希望,舍不得移不开视线。 但潮长长还是移开了。 他能猜到云朝朝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但这一次,潮长长没再给出正面的回答:“我爸说,我们家不欠她们家的。我向来都很听我爸的话。” 雪地的见春花,是泥泞深处的枯草,不可远观,更不配拥有的。 “那我过几天,和你一起去看看你爸爸。”云朝朝如是说。 第三十九章 大言不惭 “我希望你不要去。”潮·破坏气氛大王·长长的头,简直铁到不行。 “你几个意思?”云朝朝毫无意外地有了生气的迹象。 原本,在潮长长之前没有正面回答的那会儿,云朝朝就应该心生不快的。 但她非常巧妙地化解了,还给了潮长长一个台阶。 云朝朝没办法长时间的心如止水。 一个大男生,拧巴到潮长长的这个程度,也是没谁了。 “我希望……我自己也可以不用去。”潮长长又加了一句。 “……”云朝朝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潮长长如果过两天要回去一趟,就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如果能当这件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等回头有时间了再找个机会回去看潮一流和赢曼而,才能算是一件好事。 她一向自诩聪明,怎么能忘了这件事情的前提? “你把你的这套视觉导向系统里面,有哪些是你可以动手做的列一下吧。要赶在发布会开始之前的一天完场,不然临时出问题,就没时间想其他办法应对了。” 云朝朝决定要以“云扒皮”的身份,给潮长长多找一点事情做,省得他闲了就胡思乱想:“动起来动起来,发布会近在眼前你别给我在这儿闲着哈。” 云朝朝先前还以为,潮长长不知道赢曼而去医院检查的事情。 现在想来,是知道了,但没有表现出来。 云朝朝推己及人,她要是个男生,估计也没心思,在这么一堆事情,一件接一件地压下来的时候,还想着风花雪月的事情。 她不是一直都有修理清华小学弟的长期计划的吗? 最近这是怎么了? 对的,她一直都是讨厌潮长长的。 这么多年了,她必须要继续讨厌下去。 也不差接下来这一年半载的。 【来吧,让咬牙切齿来得更猛烈些吧。】云朝朝给自己做了一轮心理建设。 “我能看看发布会的秀场设计吗?要是能融合到一起的话,应该会更好一点。我原本是想给你个惊喜,后来又觉得自己设计的导向拿不出手,就一直也没有问。”潮长长这会儿,倒是有什么说说什么了。 “可以啊,我手机里面就有效果图,”云朝朝翻出一张图片,开始简单的介绍:“秀场有一个金属材质的t台,你看这边,不是一条直路到底,在这个t台的中段,是一个u型池,我们到时候找的模特,都要是会玩滑板的。” “会玩滑板的模特多吗?”潮长长表示困惑。 云朝朝的这个想法,不可谓不前卫。 也确实非常适合潮牌的“潮”。 但实现起来会有一定的难度。 “就不一定是身高和体型最出众的模特,但一定是拥有新生代气质的、并且擅长极限运动的年轻人。”云朝朝回答。 “你这么一说我就比较理解了,就像成龙和中国李宁的联名款,除了专业模特还找成家班的人演绎,效果还是蛮特别的。”潮长长表示了赞同。 “对,就是要有自己的特色。你看李宁这个运动品牌,这几十年,起起伏伏的,各种辉煌又各种波折,一度陷入危机。现在以【中国李宁】国潮系列为突破口,把潮牌做得特别好,在国际上也有很高的知名度。” 云朝朝大概是天生的生意人,一说到自己想做的事情,就两眼放光:“【中国李宁】让我看到了中国潮牌走向世界的希望。我就挺想做一个专门的中国潮牌的。” 潮长长看向云朝朝,表情有些出神。 照理说,他也是个在生意经里面泡大的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以前对做生意,对一成年就继承家业一点兴趣都没有。 当然了,现在就算他有兴趣,也没有家业可以继承了。 但云朝朝的这种情绪,还是很能感染人的。 “你好有理想。”潮长长由衷地说了一句。 “你几个意思?”云朝朝不太确定潮长长是不是在说反话。 “字面上的意思,由衷地赞赏。”潮长长竖起了左右两只手的大拇指。 “本来不就这样吗?我要是再做织带,我也没办法做得比我爸好,我就算把全球1%的占比,再稍微提升那么零点几,那也不算是什么突破。”云朝朝显然并不满足于此。 “我要是像你这么有志气的话,我爸肯定也不会生日就想着给我买车了,最后还弄出那么大动静。”潮长长及时做出了反省。 “主要是我们做织带,一直都是低附加值的。就和服装加工那些一样。中国经济腾飞的下一步,一定是中国品牌的腾飞。我觉得这是个风口,我又刚刚好十八岁了,就想着要做一个高附加值的品牌。”这是属于云朝朝的中国梦。 “那你怎么没想着要去做金融啊,地产啊什么的,第三产业附加值不是更高?”潮长长问了一句。 “做地产啊?最后像你们家这样?”云朝朝略带挑衅地看了看潮长长,“我在第二产业出生,在第二产业成长,我就死磕第二产业。” “是啊,”潮长长非常坦然地接受了这种程度的挑衅:“金融和地产,赚钱的时候是很快,而且还很轻松,感觉不费吹灰之力直接数钱数到手抽经。等到出问题了,破产的速度,那也是一骑绝尘的。” 这些都是潮长长的往事不堪回首。 他是潮一流和赢曼而唯一的儿子,他并不抗拒成为接班人。 但他一直都觉得,爸爸起码还能在商场上再风云二十年,他蛮可以先玩个十年十五年的,再想着要怎么做生意。 等到了那个时候,实在还是不喜欢,就把潮一流留要给他的钱,做个保本的理财,他都能一辈子无忧无虑的生活。 哪曾想,一眨眼,就变成了想在的这副模样。 老赖。 失信被执行人。 是什么让他完全没有危机意识? 大概是过去十八年,都过的太顺了吧。 潮长长不反驳,云朝朝也就没有了继续挑衅的兴趣:“t台和u型池今天就要开始搭建了,等下设计师就没什么事了,我让他过来和你聊一聊,看看你们能不能碰撞出什么火花。你也看看你的视觉导向,有没有什么增减项。” “好的老板。”潮长长忽然冒出了一个全新的称谓。 云朝朝看着他笑了笑,原本是想皮笑肉不笑的,最后没忍住,整个人笑得花枝乱颤。 “那就先这样?”云朝朝强忍了一会儿笑意,准备离开潮长长的库管宿舍打算去忙别的事情。 “好的老板。”潮长长觉得这个称谓叫得比上一次还顺口了。 “你还没完了是吧?”云朝朝赶在自己把肚子给笑疼之前,起身走了。 “老板您慢走~”潮长长拖着尾音,又来了一句。 发布会的准备工作,在有条不紊的进程中。 云朝朝找来的设计师团队,不是mkfairwill原来的那一个。 她以帮年轻设计师开工作室的方式,招揽了很多优秀的设计师。 通过内部比稿的方式,这次发布会,一共要发布五个系列。 每个系列都出自不同的设计师工作室。 火烧云系列,是这五个系列中的一个。 除了图案本身,还有剪裁、面料选择什么的,这些事情,云朝朝是交给了另外一个设计师。 潮长长会给涂鸦墙署名,但并不会给这个系列署名,比较像是设计师和涂鸦艺术家的联名,因此也没有遭到设计师的抵抗。 这个系列一旦成功,火烧云就会成为mkfairwill的品牌标识,反而让火烧云系列的设计师,有了更多的期待。 潮长长和发布会的舞台设计师沟通完了之后,就有了一个全新的想法,就有点兴奋地直接去找了云朝朝:“我有一个你一定会喜欢的想法。” “你很了解我吗?还没说就敢说我一定喜欢?”云朝朝嘴上是这么说,心里还是高兴的,这是潮长长第一次跑过来找她。 “不是很了解,但我判断你是一个吃货,这一点应该没有问题吧?”潮长长给出了自己的判断依据。 “嗯哼,说说你的想法吧。” “我想要给t太和u型池做涂鸦。” “你是嫌弃正反两面,整个库区的涂鸦,还不足以显示的风采?”云朝朝并没有给t台涂鸦的计划。 “不是。我是从你刚刚说的话里面得来的灵感,你不是想做一个高附加值的中国潮牌吗?滑板啊什么的,国内确实现在有很多人玩,但那种感觉,大部分还是会被认为是舶来品,对不对?” “你继续。”云·老板·朝朝言简意赅。 “我就想着,要让这场秀充满中国的元素,而且是那种外国人耳熟能详的中国元素。” “比如呢?” “我要把t台,直的这个部分,直接喷成辣条,然后u型池,从西红柿炒鸡蛋切入,以宫保鸡丁做池底,再到水煮活鱼切出。这是一场发布会,也是一个中国美食的盛宴。你的七步泡面也可以加入。然后下一季的主题,就可以主打中国美食,每一件t上面,都有一道中国美食,我们以涂鸦的方式来展现,就像这样……” 潮长长说着说着就开始兴奋,兴奋着兴奋着,就开始动手画。 “我好像确实没有看到过中国美食主题的潮牌设计。”云朝朝用头划着u型,来来回回地审视潮长长:“潮长长啊,你怎么这么多创意?” “我大概天生就是适合画涂鸦和做潮牌的。”这句话,潮长长是脱口而出的,很像是以前那个不可一世的首富继承人嘴里的话。 潮长长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大言不惭】了,猛地一下说出口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尴尬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不然也不会让你给仓库涂鸦了,云老都说了,云宝的眼光是很高的。”云朝朝也拿了自己的老爸做挡箭牌。 意外啊。 云老板竟然给予了肯定。 潮长长张了张嘴,组织不出语言。 又张了张嘴巴,还是说不出话来。 “你傻啦?”云朝朝紧接着解释了一句:“我爸是说在挑选涂鸦艺术家这方面的眼光很高。” “你看过我涂鸦?”潮长长终于满脸疑惑地说出了一句话。 “没有吧……”云朝朝也跟着摆出了一张疑惑脸:“要不你猜猜?” 第四十章 给我记着 “你经常给我一种很特别的感觉。”潮长长拇指撑着太阳穴,食指在前额刮了两下,一副想问题的架势。 “怎么特别?”云朝朝眨巴着眼睛,瞬间就来了兴致。 “就好像你很久以前就认识我。”一开始潮长长的这种感觉是很模糊的,现在就越来越强烈。 “然后呢?”云朝朝追问。 “然后我想来想去,从幼儿园开始想,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任何一个姓云的朋友。你肯定从来都没有改名换姓过,对吧?” “那你有没有姓云的敌人呢?”云朝朝换了一个说法。 “也没有啊。这个姓氏这么特别。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只要遇到过,肯定不会忘记的。”潮长长顿了顿:“我也不记得自己有过敌人。” “云姓特别吗?有潮姓那么特别?”云朝朝瞥了潮长长一眼,有点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 “潮是稀有姓氏,但云肯定也不大众吧?”潮长长对自己的记性还是有信心的。 “没有就没有呗,和谁稀罕似的。你最好一辈子,都没有姓云的朋友。”不知道怎么的,云朝朝就气得放撂下了一句“狠话”。 潮长长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我以为,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 “什么都是你以为!”云朝朝没好气地来了一句:“斯念还以为我是你女朋友呢?我是吗?” “我……”转变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打得潮长长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云朝朝瞪了潮长长一眼。 “云姑娘在我心中,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姐姐,断然不敢肖想。” “我连方便面都吃,怎么就不食人间烟火了?” “云姑娘吃方便面,那也不是人间惯有的吃法。” “大哥,你哪个年代的啊?这姑娘来姑娘去的,你不累啊?” “云小姐。” “你才小姐。” “云老板。” “……”云朝朝无言以对。 “老板不要生气。”痞帅痞帅的笑容,在不知不觉间,又回到了潮长长的脸上。 今天的潮长长,要比在六号仓库待了那么就的那个库管,都要更加有朝气。 云朝朝想生气,也有理由生气,但在看到这个笑容之后,不知怎的,气就消了一大半。 对于潮长长来说,她是真的、真的、真的,就是一个,在来yc之前,从来就没有出现过的人。 和这么无知的潮长长,有什么好生气的? 云老说过,【生气就是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聪明如云宝,哪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云朝朝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第一块t台应该马上就要搭好了,你要不要去看一下适不适合涂鸦?这次的t台是金属材质的,和你在围墙上涂鸦会不会有点不一样?” “这个不用担心,实在不行,我先喷一层底色,然后再喷辣条。就和染发似的,颜色不好上,就先漂白了再上。”潮长长信心满满的样子,让云朝朝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给收了回去。 她就在心里想想:【就你这半寸不到的板寸,还想着漂白染色,你这是做梦呢吧?】 真的是有够奇怪的。 她一直都是一个非常善于控制自己情绪的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情被绑架到了过山车上? 潮长长见云朝朝没有出声反对,就出声询问:“那我先去秀场看一看?” “去吧,我又没拦着你。”云朝朝有些无奈,主要是对她自己。 “我是想着,这么临时的一个提议,云老板可能不会采纳,毕竟发布会的五个系列都已经确定了。”潮长长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系列肯定是不会变了。如果你是想着,这次发布会,就有一个中国美食主题的潮牌系列,那肯定是没有可能的。我只是同意你对t台和u型池进行涂鸦,并没有要授权一个全新的系列。”云朝朝说的很直接,不希望潮长长有什么误会。 “那我要不就别喷了?” “怎么着?还有情绪?你一有想法,就要上一个系列?” “没情绪。一般来说,发布会不都讲究个神秘吗?如果下一季发布会要用中国美食做主题,这一季的发布会就直接上相关元素,会不会有点奇怪。” 潮长长有点担心:“我对潮牌不太了解,就想着这个发布会要是火了,就有可能变成我们的系列还没有出,模仿的就已经先出了,会不会?” “我们的系列?”元朝朝问完也没等潮长长回答,就自己笑了半天。 潮长长本来不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被云朝朝这么一笑,顿时就有点尴尬:“我……” “你什么你?”云朝朝又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没关系,模仿就模仿,我相信你,不就一个创意吗?我相信你,你绝对是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的存在。” “我对自己,没有你这么大的信心。”潮长长的信心,有很大一部分,都伴随着那栋66层的摩天大楼一起烂尾了。 “你是不是想的有点多?”云朝朝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灿烂得肆无忌惮。 “可能吧……大概是想把前面十八年,少想的都给补上?”潮长长被云朝朝的笑给传染了。 虽然心底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但嘴角就是忍不住想要跟着上扬。 “我们这次发布会的力度比较大,我还有一个新科状元身份的加持,到时候来的,都不一定是行业的媒体。以中国美食为主题做潮牌,这个概念,可能之前没有过,一旦做起来,就肯定会有很多跟风的。所以我们肯定是要抢占先机的,让人知道我们是第一个出这个概念的。”云朝朝的看法,和潮长长有些不太一样。 “你是想说,潮牌的受众群有好多都还是学生,但大多数家长,可能不太支持小孩买潮牌,如果有一个高考状元的身份加持,就很容易扫除这方面的障碍,是这个意思吧?”潮长长用自己的理解,翻译了一下云朝朝的看法。 “不错嘛,小潮同学,就你这样,还说自己不懂潮牌?”云朝朝笑着拍了拍【小潮同学】的肩膀:“不能让家长,把潮牌和坏小孩联系到一起。” “十几二十岁,是潮牌的主力消费群。”潮长长点头表示了肯定。 “但这个群体的购买能力,大多都还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上。”云朝朝接话。 “擒贼先请王。”潮长长又说。 “卖潮牌先搞定父母。”云朝朝无缝衔接。 潮长长一下就不忘了刚刚那个对自己不太有信息的【小潮同学】:“按照这个逻辑推理下去,我们是不是可以把你的十六本武功秘籍,也印到衣服上?” “一页一页全部印上去,肯定是没有可能的。”云朝朝想了想,“我们可以出十六个系列,每个系列都搭配一本秘籍的印刷本。” “云氏独门秘籍,只送不卖!”潮长长想也没想,就把话给接上了。 说完直接伸出了自己的手掌,云朝朝立马抬手,回应了这个击掌。 不打一声招呼就翩然而至的默契,让两个人都有点兴奋。 “是吧?我说的没错吧?我就说你是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的存在。”如雨后彩虹般绚烂的笑容,在云朝朝的脸上展露开来。 “秘籍系列是真的很难被超越。”潮长长也笑了。 “你不是对自己,没有我对你这么大的信心吗?”云朝朝俏皮而又嫌弃地吐了个舌头。 “我不是对自己有信心,也不认为刚刚的创意有多特别。是你的这些秘籍,本身的不可替代性。”潮长长神情笃定的看着云朝朝:“别人就算是想模仿,也没办法弄出个状元;就算能找个状元来代言,那也不是品牌持有人更不可能像你这么漂亮。” 这么直白的夸赞,让云朝朝卡顿了一下:“你忽然这么会说话,我有点不太适应。” “竟然会有人不适应实话的吗?”潮长长流露吃一副很吃惊的样子。 云朝朝笑笑不说话。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假话,你事先说一声,我回头照着假话稿子念,可好?”潮长长痞帅地笑了笑。 “我,喜欢,听实话。” “那就实话。”潮长长收起了痞帅,脸上的笑容光彩四射,将云朝朝笼罩了起来。 这笑容,直击见证者的心房,让云朝朝的心脏都跟着漏了两拍:“我喜欢听,每天都不重样的,实话。” 云朝朝眉眼弯弯地看着潮长长。 “这恐怕不行,回头你爸爸要是以为……”潮长长立马意识到自己越界了。 “停停停停停,”云朝朝赶紧打断:“有劲不过两秒,你这样有意思吗?不是要去画辣条,还站在这里废什么话?” “那我去涂鸦了。”潮长长逃也似的走了。 【潮长长你给我记着!】云朝朝恶狠狠地想,【你最好有本事,一辈子都别来找我表白。】 第四十一章 必有后福 上一秒还在恶狠狠,下一秒就开始给葛主任打电话问赢曼而的情况。 呵呵。 女孩啊! 云朝朝知道潮长长在假装不知道赢曼而的状况,但他肯定没办法不关心。 甚至会有【近乡情怯】般的不敢打电话去追问进度。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云朝朝觉得自己大概是有病了,为什么不能对一个讨厌的人下一点点的狠心,只敢自己一个人恶狠狠地想。 明明和葛功明说好了有什么事情会第一时间和她联系,还是忍不住会想打电话追问事情的进度。 云朝朝其实是能够理解潮长长的。 越是曾经优秀的人,越不能接受自己的陨落。 学业上的,生活上的。 知道【最好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就很难会不负责任地,把喜欢的人,拉到【最差的自己】的身边。 少年的心性,不羁中带着稚气。 云朝朝之所以能感同身受,是因为她也有着非常类似的【少年心性】。 她可以当着斯念的面,毫无顾忌地承认自己喜欢潮长长。 虽然最后加了句一天可能变八回的玩笑话。 但她在承认的时候,是一点负担都没有的。 但她不可能当着潮长长的面,主动说出任何表白性质的话。 这是十七八岁特有的拧巴。 再早几年,或者再晚几年,她可能都不会这样。 但现在,她就觉得两个人的付出应该是对等的。 一份感情的起点,就应该是男生主动的。 在云朝朝的眼里,势均力敌的爱情,是同等程度的付出。 潮长长也是拧巴的年纪。 在他的眼里,爱情的前提,是没有一堆都解决不完的麻烦。 他其实并不介意门当户对一类的事情。 如果他是个一无所有的人,他都有勇气遵从自己的内心。 但他不是一无所有。 他是泥潭,是深渊,不是他努力一下,就能改变自己的现状。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又如何能忍心,把帮自己走出深渊的女孩给拉进泥潭? 潮长长怂了。 尽管这并不是他的本意。 可是。 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人,能够一直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呢? “啊嘿,小潮潮,思念你斯念哥哥了没?” 斯念在潮长长思绪凌乱的档口打来电话了,一开口就和绕口令似的。 “想了的话,你能马上出现在我的面前吗?”潮长长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嘴角还没有来得及上扬,就和他这会的心情一样,耷拉了下来。 “你给哥等着,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哥一定迈着修长笔直的两米大长腿,风度翩翩地出现在你的面前。”斯念回答的很干脆。 “谢谢哥。”潮长长附和了一下。 “哈哈,小潮潮真乖,那我明天快到了给你打电话。” “你真来啊?”潮长长不大不小地吃了一惊:“我开玩笑的,你不好好追你的师姐,跑来这儿干嘛。” “师姐上班了啊,我都考上北语了,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开学再去追,你斯念哥哥有四年的大好时光啊嘿。”听得出来,好为人【哥】的斯念同学很兴奋。 “暑假上什么班?”潮长长随口表达了疑惑。 “你是不是没文化?大学辅导员哪有那么长的暑假?多得是放假不回家在学校待着的学生。谈恋爱的,打工的,哪个不需要辅导员操心啊?你以为大学辅导员是吃闲饭的?你能不能尊重一下师姐的工作?”斯念一下就来了个灵魂五连击。 “斯念大哥,我错了。我刚就是随便那么一说,你马上要到北京上大学了,有时间多陪陪你爸妈,不用特地过来看我。” 潮长长确实是想找个老朋友说话,但他真没有让斯念特地跑一趟过来看他的娇气想法。 “特地过来看你?美得你。”斯念满嘴的嫌弃:“你兄弟我是去看云大美女的好吗。看你,那就是最多占1%的顺便。” 潮长长很快就根据斯念打电话的节点,反应过来了:“朝朝邀请你参加mkfairwill的发布会了?” “你不知道这事儿?”斯念颇感意外。 “我就一个给围墙涂鸦的画农,我哪能知道发布会的事儿?”潮长长打趣道。 和斯念说话,潮长长还是很放松的。 严格说起来是踏实感。 就是那种以前没事的时候是朋友、现在出事了是朋友、以后有事没事肯定还是朋友的踏实感。 “那你下周要和我们一起去欧洲吗?朝朝姑娘前几天问我有没有签证了。”斯念直接问了。 云朝朝这次找他过来有好几件事情,潮长长没理由像现在这么毫不知情。 “我……”潮长长的心里,划过一种叫失落的情绪,“没听她说起过。” “没有吗?怎么会呢?就她说大后天发布会,然后发布会结束之后,就过去,和起诉云姚织带的欧洲协会沟通一下。” 斯念有点不太理解这是什么操作:“国内涉外律所的人也一起过去,然后还有她爸爸和行业协会的人,应该都能组个旅行团了,怎么会没和你提呢?” “这有什么奇怪的,和欧盟打过反倾销官司的是你们家,带我过去不就是个累赘吗?”潮长长接受得很坦然。 “啊嘿,谁敢说我兄弟是累赘?你至少还能当个翻译吧?云叔懂英文?”斯念一直都想着潮长长也会去的。 他这趟答应去欧洲,也就是个忆往昔的功能。 人请了一个专业的律师团,斯念家那些跨行业的经验,就不一定还有特别大的用处。 斯念原本就存了带自家兄弟到欧洲散散心的小心思。 “云朝朝懂啊,她英文又不比我差,人状元高考英语150分,你没听说吗?”潮长长笑了笑。 “啊嘿?满分啊?我去!”斯念惊了。 “对啊。”潮长长已经见怪不怪了。 “那不还有作文吗?”斯念继续吃惊。 “人作文也满分啊。语文作文都能满分,英语作文没理由不允许满分吧?” “得,我不去了,这姑娘伤自尊啊。”斯念摆出了一副撂挑子的架势。 “行啦,你赶紧过来吧。”不管怎么说,能见到斯念,潮长长还是开心的。 “就我和小姑娘这么双宿双飞的跑欧洲去,你得多膈应啊?”斯念抖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行啦,刚不还说是个旅行团吗?不用照顾我的感受。” 潮长长稍作思考:“我猜,我应该是被人申请限制出境了,所以她才没有和我说吧。” “啊嘿,这样子嘿?看不出来嘛,我们朝朝姑娘这么体贴的?”斯念开口闭口都是贫。 前有【双宿双飞】、后有【我们朝朝姑娘】,叫得潮长长的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潮小弟啊,你别不说话啊,你这样弄得哥哥我很尴尬啊。” 斯念有点受不了潮长长的沉默:“这事儿整的!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吧。” “你都答应了,还能出尔反尔的啊?我这1%不要面子的啊?”潮长长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云老板有没有让你带滑板啊?她那发布会还带极限运动的,你肯定会喜欢的。” “啊嘿,发布会带极限运动?真的假的啊!那你等我哈!”斯念说风就是雨的,说变卦都不需要读秒的。 挂完电话,潮长长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然后用力地甩了甩头。 他的心里有点堵。 和云朝朝是不是要和斯念一起去欧洲没有关系。 要换做以前,别说是欧洲,北极他都无所畏惧,说走就走想去就去。 现在嘛…… 一个老赖,哪有什么现在? 【认清现实吧,你连陪人去欧洲应诉都做不到,你还要存哪门子的非分之想?】 潮长长有心无力,气得一拳砸在了洗脸池旁边的墙上。 叮铃铃铃…… 电话又响了,看到来电显示,潮长长整个人一哆嗦。 连手有没有被刚刚的那一拳砸破,是不是疼,都感觉不到了。 叮铃铃铃…… 响了好久,潮长长才带着点手抖地接起了电话。 “什么事啊,老潮。”潮长长故作轻松地问:“怎么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 “也没什么事儿,就我和你妈,想去看看你。”潮一流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 “怎么忽然想到要来看我?是有什么事吗?” “儿子出去工作了这么长时间。每个月还给我们寄生活费,我们想去看看不是很正常的吗?”潮一流解释了一下,语气里面还带着那么点自豪,听不太出来有什么异样。 “我妈她身体怎么样啊?”潮长长决定直接问。 “好着呢,不然我会带她一起去看你啊?”潮一流反问道。 “真的吗?”潮长长不敢确定。 “当然是真的,你还希望你妈有点什么事?” “我听硕哥说……” “小卢现在怎么这么不靠谱了,他早年要是这个样子,哪能让他做保镖啊!”潮一流顾左右而言他。 “这怎么能怪硕哥呢,明明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这两天还有点事情要收尾,我后天就能回去了,你好好照顾妈,我后天回去就不走了。” “打住啊,长长,爸爸还指望你给寄生活费呢。你妈真没事。之前在山村,两天晕倒了三次,我也是真的吓到了,才把小卢给叫过来了。” “硕哥不是说在做进一步检查吗?”既然已经出卖了,潮长长就不介意更彻底一点。 “是没错,医生一开始以为你妈总晕是脑子里面有什么问题,你妈第一次晕的时候我没来得及扶,头撞台阶上,拉了个口子。” 潮一流也索性把情况都说明了:“到医院全都检查了一遍,最后就是贫血有点严重。真没多大点事儿,连个脑震荡都没有,调养调养就好了。” “那你们等我两天,我去看你们,我得亲自去看了检查结果,问了医生,才能放心。你们钱够吗?” 潮长长说过两天,一是秀场的涂鸦还没有做完,二来也想着要等斯念来了,实在不行就找斯念先借点钱,回头再想办法还。 “检查就花了两千多块钱,你之前寄给我们的钱,都够的,你别担心。” 说完,怕儿子还是不放心,潮一流又笑着加了一句:“小卢都把我和你妈给出卖了,真有什么,还不能让他出点血啊?” “爸,谢谢你告诉我一个好消息。”潮长长如释重负过后,有点哽咽:“我总觉得,我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好消息了。” “会好的,儿子。”潮一流出生安慰:“不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爸爸从二十二楼终身一跃都能没事,以后有的是福气。” “嗯,会好的。”潮长长擦了擦眼角:“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儿子,对吧?” “没错!潮一流的儿子,肯定超一流!” 第四十二章 异曲同工 今天是个非常特别的日子。 如果非要给这个特别的日子取个名的话,大概要用【全球电话日】来形容才比较合适。 知道潮长长新号码的人,本来也就没有几个。 今天却和约好了似的一个接一个地,全打过来了。 “二长哥,你见多识广,你肯定知道成都和广汉哪里好玩,对不对?”潮大力兴奋的声音异常嘹亮,有一种自带免提的效果。 “怎么忽然想起去四川玩了?” “就我和娟子,想要早点过去探探路,顺便看看有没有暑期工可以打。” “你和娟子啊,你们俩成啦?”潮长长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你看我每个月都只知道让你帮我把钱拿给我爸,都忘了关心一下你的进展了。” “成啦,特别成。谢谢二长哥。”潮大力很得意:“我拿着枣子问她要不要和我一起吃枣子,娟子就答应和我约会啦,娟子她都不知道枣子和约会是一个单词呢。她说她也喜欢我,就是担心她要是不高考的话,我出去就不会再回来了。” 被自己喜欢了好多年的女孩喜欢,原本就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 尤其在在十七八岁的这个年纪,绝对是一种直接拥有了全世界的感觉。 “娟子没参加高考?”潮长长记得潮大力之前说潮世娟有两个弟弟,家里希望她可以不念大学,直接打工贴补家用,资助弟弟上学。 “参加了,参加了!娟子成绩特别好,考上四川大学,川大!你知道吧?985!老厉害了!”潮大力无比自豪地宣告着自己喜欢的女孩的成就。 “知道,确实很厉害。她家里人同意她去念大学了?” “嗯嗯,由我潮大力亲自出马,还有什么能不同意的?”潮大力的语气里面,洋溢着少年的自信。 “那你之前还担心成那样?” “我那时候是怕娟子和我不是一条心啊。现在嘛,有我陪着她,还有什么坎儿是走不过去的?”潮大力整个一副【天下我有】的架势。 “你也要去川大?”潮长长追溯可以下潮大力的自信源。 “我哪儿考得上川大啊?我就一二本的水平。” 说到这儿,潮大力像是怕潮长长误会似的,赶紧加了个转折:“不过娟子她爸妈对我特别放心,我说我以后会照顾两个弟弟,他们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我都包了,她爸爸妈妈可开心了,就差直接给我们办酒席。” “真的假的?”潮长长问。 “这还有假?”潮大力的这句话,说得和唱戏似的。 “那早这样,你直接找她爸妈提亲不就好了吗?”潮长长被潮大力的少年心性给感染了,笑着打趣道:“还用得着那么大费周章地找我想办法,怕连朋友都没得做。” “那不一样,之前我没底气,现在可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命运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潮大力是真的和变了一个人似的。 “人家上川大,你一个二本,你还这么有底气呢?”潮长长继续揶揄这个自信爆棚的少年。 “那可不!”潮大力并不以为意:“我上的可不是一般的二本。” “什么二本,比985还牛?”潮长长示意潮大力说来听听。 “诶,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娟子她是为我报的川大。”潮大力很得意,“我表白第二天就告诉她我要去广汉上学了,她就为了离我近点儿才考的川大。” “广汉有什么学校?”潮长长确实是不太了解国内都有哪些学校,尤其是在一个县级市里面的。 “老厉害了,说出来吓死你。”潮大力那种直愣愣的性格,都学会了卖关子。 “我好怕,你快点告诉我吧。”潮长长很配合。 潮大力并不是招摇的性子,既然这么说,肯定就真的考上了一个很不错,但他有不知道的学校。 “中国民用航空飞行学院,飞、行、技、术、专业。”潮大力特地强调了飞行技术这四个字。 潮长长从小的教育体系和知识储备里面,肯定是没有出现过这所为中国民航培养了80%的机长的学校。 好在学院的名字非常直观,一听就能明白过来:“你毕业以后要当飞行员是吗?” “对头!轻轻松松年入百万的飞行员,娟婶子要是找我这样的女婿,还怕两个儿子学费凑不齐吗?”潮大力越说越兴奋:“我们最多也就念书这几年苦一点,娟子说了,她到了大学就好好打工,给我赚多多的零花钱。” 潮长长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给你赚零花钱?” “是啊,她在成都,又是川大的学生,肯定更容易找兼职啊。”潮大力理所当然地接着兴奋:“娟子说,我这专业,得全神贯注,等我毕业了,做了飞行员,我再帮她照顾弟弟和家里。” 潮长长有点出神。 因为潮大力语气里的兴奋,也因为潮大力话语里的理所当然。 这才是十八岁该有的样子吧? 他现在这种畏首畏尾,什么事情都不敢做,甚至连想都不敢想的,应该是八十有余了吧? 没得到潮长长的回应,潮大力就自己直接把话给接下去了:“怎么样?我家娟子够可以吧!” “够,特别够。”潮长长由衷地说道:“那你可得好好珍惜啊。” “二长哥。”潮大力叫了一声。 “嗯?”潮长长这次倒是没有再出神。 “你这不是废话吗?!”潮大力的【免提】功能再度提升,震得潮长长的耳膜一阵发紧,“娟子诶!我从穿开裆裤就开始肖想的娟子,我能不珍惜吗?还用你提醒?” 潮长长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力子啊,我觉得你已经不需要二长哥了。” 潮世娟带给潮大力的改变,是显而易见的。 之前那个缺乏信心,找他要表白被拒绝还能继续做朋友法子的卑微少年,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潮大力语塞了两秒:“需要啊,怎么不需要?你还没告诉我成都和广汉有哪里好玩的,我和娟子要提前一个月过去打工呢。” “那你到了再问本地人,不是比直接问我这个外地人要好得多吗?”潮长长反驳了一下。 “你们城里人就是有见识!说什么都有道理。”潮大力反应过来,确实是这么个理。 然后就开始怀疑,自己打这个电话的目的,到底是不是要问潮长长哪里有好玩的? “你们飞行员就是有前途,说什么都有未来。”潮长长给潮大力来了个排比。 这个排比,让潮大力的心里,无比熨帖。 嗯,他确实不是真要问哪里好玩的。 他就是想要找他身边最有见识的人炫耀一番,以证明娟子和力子,都厉害得不行。 想明白了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潮大力到开始有点不好意思,嘿嘿嘿地干笑了几声。 不知道要说什么,也没想着就这么挂电话。 “力子啊,我记得我有一次,看到个美食节目,说全中国川菜大厨偷师最多的餐厅。然后我就被那个节目给诱惑了。直接和几个朋友买了机票就去吃。你可以带娟子去试试。” 潮长长不知道成都有哪里好玩的,不打飞的去成都吃个美食什么的,不足以证明他曾经的“纨绔”。 “我就知道问二长哥准备错!”潮大力很快就忘了自己刚才的尴尬,顺带着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贵吗?” “不贵,就也不是大酒店什么的,就街边一家小店,拐角,特别小,叫巴蜀味苑。外面完全看不出来,进去里面就能看到一整面挂满奖牌的墙,那家店评价比较两级分化,反正我觉得挺好吃的,对得起专门打飞的去一次。” 潮长长对潮大力推荐了他在成都吃过的,唯一一家,在潮大力和潮世娟消费范围之内的餐厅。 潮长长已经很久都没有想起仓库以外的生活了。 原来觉得这些封印的记忆,再度出现,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真的回忆起来,好像也没有太多的不适。 他的脑子好像已经开启了自动过滤功能。 就记得吃了什么,忘了是和谁一起吃的。 整天琢磨那么多事情,除了让自己烦恼,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像潮大力这么简简单单的多好? 想着想着,潮长长就想到了云朝朝。 朝朝姑娘这么吃货,应该会喜欢巴蜀味苑吧? 均隆街的巴蜀味苑,有潮长长吃过最好吃的回锅肉。 越是日常的菜,就越难做到极致。 会不会和云朝朝的七步泡面有异曲同工之妙? 潮长长想着想着,就不自觉地笑了。 眉眼带笑,嘴角含笑。 等他自己意识到的时候,嘴角都快上扬僵了。 他这是怎么了? 大概是从老爸那里听到老妈没事的消息,心情还算不错。 ========== 【今天忽然嘴馋巴蜀味苑了。来来,大家一起来流口水,独流流不如众流流。请跟飘飘一起念:啊,回锅肉,啊,蘸水兔,啊,乡村鱼……】 顺便说两句哈~ 【《大国小商》11月1号凌晨上架。】 飘飘从来没有这么、这么、这么多字,还没有上架的书。 用一个超长的免费期,回馈给每一个陪飘飘走到现在的小伙伴。 感谢支持正版! 上架的第一件事情,当然就是揭晓潮长长和云朝朝的过往曾经。 不会是那种小时候谁救了谁,长大了来报恩套路。 也不是谁家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看上了谁的套路。 更不可能是穿越。 飘飘一直都是非常单纯的现实主义作家。 你们可以发动脑筋想一想,看看会不会和作者的脑洞长一样。 我可以说上架前猜中有大奖吗? 【神光群:454-173】,【书友群:590-11-8637】 第四十三章 不留余地 确定了发布会的最终方案,潮长长就开始加班加点。 一边涂鸦,一遍思考着自己的人生。 思考着,思考着,就到了夜半时分。 原本,潮长长给仓库围墙涂鸦的工作,是被强制规定了要【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 现在发布会在即。 就得【星夜兼程】地把T台的辣条造型、U型池中国美食喷涂和还有不方便下工厂制作的导向系统都给画出来。 潮长长跟在搭建舞台的工人身后,工人搭建好一个部分,他就去给那个部分涂鸦。 晚上十一点,搭建好舞台的工人都去休息了,就剩下潮长长一个人,还穿着整套装备,在探照灯下涂鸦。 自发自觉的把自己当成了为MKFairWill发布会赶工的一份子,完全不需要云老板交代。 临近十二点,云朝朝从改造过的五号仓库出来,看到还在院子里面给U型池涂鸦的潮长长,就径直走到了他的身后:“你高一的舍友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 “是啊。”潮长长转过身,放下了手上打底的涂罐,拉下口罩,露出一个笑容:“怎么不直接叫斯念?” “我和你舍友不是很熟。”云朝朝冷冷地回了一句。 “怎么了?他是又惹你生气了吗?斯念就是比较贫,说话可能没轻没重的,但他没有恶意的。”潮长长帮着解释了一下。 斯念大概是被师姐当成小朋友久了,满腔的情感无处发泄,所以变得咋咋呼呼、口无遮拦的。 “没生气,我本来是想自己和你说的,没想到被他抢先了,还一通质问。”云朝朝原本就计划今天找一个完整的时间,和潮长长好好聊一聊以后的事情的。 被斯念的那通电话一打,就完全打乱了计划。 “你是要说去欧洲的事情是吗?”潮长长这会儿手上全是颜料,见云朝朝有意和他聊天,快速脱了手套,隔着衣服,伸手把云朝朝拉到了远离新鲜涂罐污染的区域。 站定之后,潮长长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行为:“刚那边我刚刚喷涂完,空气不太好。” 涂鸦干了之后,没有什么气味,但大规模喷涂的时候,还是会有些污染。 “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要去欧洲那边的时间的,我也很突然,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云朝朝有些不好意思。 “我能理解的。”潮长长把身上的涂鸦装备都拆卸完了,确认自己不是污染源之后才接着说:“我不是还得复习高考吗?你们这一去也挺长时间的,肯定不适合我,对吧?” 云朝朝看向潮长长。 她倒是没想到,潮长长会主动给她找这么个台阶下。 “你看我这涂鸦都涂了一个多月,已经有够不务正业了,一年的时间,我得补落下十一年的功课,怎么都是不够用的。”潮长长继续给出合情合理的解释。 “你能这么想,也挺好的。”云朝朝看出来潮长长不想提失信的事情,也没有再把话题往回扯:“发布会之后,我可能就没办法帮你复习了。” “你去完欧洲就不回来了吗?”潮长长有些意外。 “应该还会回来,不过最多也就一两天的时间,然后我就要去学校报道了。” “这样啊?”潮长长看着云朝朝,没有了下文。 “你接下来是怎么想的?”云朝朝问。 “我?”潮长长的意外又加深了一些。 “对啊。你想要继续留在仓库,还是去别的地方复习?” “我……”潮长长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我没有要让你离开的意思,”云朝朝怕潮长长尴尬:“反正六号仓库的那间宿舍不会进别人,密码也不会修改,你要是想留下,就继续在六号。” “哦……”潮长长一下子也没有理出什么头绪,他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今天只想明天事情的日子。 “MKFairWill保留了原有的渠道,还有销售团队,就是设计师的团队比较新,但你和设计师的磨合得也挺好的,你要是留下呢,就肯定不会让你继续做库管了,你可以和火烧云系列的设计师,一起弄个工作室什么的。” 云朝朝给出了一个建议,给完自己有第一个提出了否定:“不过,我的建议是不要。” “为什么?”潮长长问。 “如果你现在进设计团队的话,肯定不会只想拿基本工资对不对,但如果你想要亲自设计某个系列,就肯定是要花费很多时间的。”云朝朝说道这里,欲言又止了一下。 潮长长还是疑惑而又不解地看着。 一双因为加班加点而略微有些发红的眼睛,盛满了不解,在月光和工作灯的交相辉映下,显得帅气而又颓废。 云朝朝没有了之前说和斯念不熟时候的高冷,担心潮长长的心里有芥蒂,语气都变得温和了起来:“我不是说你的艺术表现力不行,但你毕竟也没有学过服装设计,想要上手,肯定要花一些时间,是不是?” “你一下这么照顾我的情绪,我有点不太适应。”这是一个被怼出惯性的人的心声。 “我不是一直都很照顾吗?”云朝朝想也没想,反问的理所当然。 潮长长一时找不出反驳的话。 云朝朝当然是很照顾他,他这几个月,也净靠人家女孩子照顾了。 “我相信你的实力和你的能力。但国内的艺考,肯定也是要有一个模式的,正常艺考生,高三这一年,肯定都要参加培训的,这方面,我没有什么能帮你的。” 艺考只是文化课成绩稍微低一点,认为不管成绩多差,都能参加艺考的,一定是对艺考有什么误解。 而且,艺考也分很多级别,央美、国美、清华美院,这些顶级美术学府,一点都不会比其他学院好考,对专业的要求不可谓不高。 大部分美术的艺考生,都会同时参加好几个学院的专业考试。 只考清华美院这一家的话,难度和风险都更大了。 “是我激你考清华的,你要是不愿意……”云朝朝不否认自己是有私心的。 “我愿意的。”潮长长直接把话给接了,他并没有说话不算话的习惯。 “如果留下仓库,一个培训班都不上,肯定也是不现实的。”云朝朝不希望潮长长打无准备的仗。 “培训?”潮长长对艺考的理解,一直都还是比较初级的。 或者说,整个国内的高考体系,他都不太理解。 “对啊,你也不太可能在工业区上培训班,可能需要回去找找葛主任。”云朝朝想的比潮长长自己还要多:“你爸你妈这次下来,还要再会那个山村去吗?” “我还没来得及问。”想到爸爸妈妈还有培训班的费用,潮长长又沉默了。 “仓库的围墙,我本来是找了一个涂鸦艺术家的。从设计到制作,差不多是二十万的预算。”云朝朝拿了一份意向合同出来。 “我不用这么帮我的。”潮长长知道云朝朝要干什么,但他没脸收下云朝朝这么大的【礼物】。 “你先听我说完。”大概是夜深了的缘故,云朝朝这会儿语气,称得上是柔声细语。 “好,你说。”潮长长有些出神,这是他几个月前就该自己面对的问题 “原本要找的那个,是已经很有名的工作室,你看看我们当时的意向合约,这里,仓库围墙涂鸦的报价,二十万。”云朝朝特地拿了意向合同出来,就是怕潮长长不信。 “你真的不用……”潮长长。 “先听我说完,好吗?”云朝朝又语气温和地强调了一遍。 “好。”潮长长有点出神,云朝朝强势的时候是不用质疑的,但温柔起来,才是真的让潮长长没有招架之力。 “二十万是我给已经成名的涂鸦艺术家的报价,你就是个单纯的新人,不可能给到你二十万。在商言商我只能给你25%薪酬,总计五万块,希望你不要觉得我是对艺术有偏见。” 云朝朝打听过了,艺考的培训什么的,差不多就需要五万块。 她要是直接借钱给潮长长,按照某人拧巴的性格,估计不会要,就只能想了这么个办法。 “我这随手的涂鸦,哪值那么多钱?”潮长长还是觉得受之有愧。 “你值的,你肯定比原先我要找大那个涂鸦艺术家要好很多,不然我也不会弃了他的设计选你。”云朝朝认真地凝视着潮长长:“相信我,我不拿自己的品牌开玩笑。” 似是怕潮长长不相信,云朝朝用最为笃定的眼神和语气又强调了一遍:“你的涂鸦值二十万,甚至更多。但以市场的角度来说,我给新人,就只能是这个价,这也是对我自己的品牌负责。这样很公平,对不对?” “是我占了便宜。”潮长长没有再说拒绝的话,他甚至没有说谢谢。 在这个时候,【谢谢】这轻飘飘的两个字显得很没有分量。 “那等你以后出名了,永远以新人价给我做设计,可还行?”云朝朝装出一副精明生意人的嘴脸。 “嗯。”潮长长只回答了一个字,他沉浸在云朝朝的【永远】这两个字里面。 潮长长原本想要用来回复【永远】的,是【我可以免费给你打一辈子的工】。 只不过,这样的话,一个在生存的边缘挣扎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说? “那行,等你以后特别出名了,我的这波天使投资,就血赚了。” 云朝朝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下了,随即又有些失落:“欧洲那边这次挺急的,发布会一结束,我们就要连夜飞过去了。你要是离开仓库的话,我从欧洲回来,我们大概也见不到了。” 潮长长大概知道为什么今天的云朝朝和平时都不一样了:“这有什么?不是说好了,你在清华等我吗?” 云朝朝的眼睛亮了,像暗夜里的流星,冬日里的火把,灿若星辰,温暖夺目:“那你不能爽约。” “好。” 这一次,潮长长没有再加上【尽力】,给自己留余地。 第四十四章 回到起点 半夜。 两点半。 夜黑风高。 这是山村里的那些不负责任的鸡开始司晨的时间。 潮长长已经调整过来的生物钟,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又回去了。 他睁开了眼睛,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失落有之。 但更多的还是兴奋。 让人失落的是,他猛地反应过来,云朝朝是在提前和他告别。 令人兴奋的是,他忽然有了一个不知道算不断不切实际的想法。 感觉起来还有点不太靠谱,但又点安奈不住。 潮长长没看时间,就直接发消息问云朝朝:【睡了吗?】 三更半夜,问女孩子这样的问题。 大概不是脑子清醒的正常男孩儿能干的出来的事情。 云朝朝没有回复。 这一点都不令人意外。 潮长长就拿了自己的画板,开始描描画画。 一直画到了早上六点半。 【怎么了吗?】云朝朝回了一条消息。 潮长长:【我昨天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你吃完饭要不要过来看一下。】 云朝朝:【我现在过去吧。你这大半夜的出想法,肯定是很着急了。】 潮长长:【那我等你。你直接按密码进来。】 潮长长听到有人进门,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歇:“你稍等我一下,我马上就画好了。” “你画了什么啊?”云朝朝走到潮长长的身后。 然后她愣住了。 潮长长用立体画+涂鸦的方式,画了番茄炒蛋、宫保鸡丁和水煮活鱼。 把这三道非常通俗的菜,画的极具食欲,并且意外地兼顾了时尚。 这还不是最奇怪的地方。 真正让云朝朝意外地,是潮长长在手绘范围之外的标注。 番茄炒蛋标注了第六车间织带发饰的超大别针。 宫保鸡丁标注了第七车间织带花式的底座。 水煮活鱼标注了第八车间的织带小包装。 潮长长不是在备注一幅画,而是标明了要用什么材料做成立体的配饰。 三副立体画,不仅把这三道大众美食给画了出来,还搜罗了云姚织带现在生产线和仓库现有的物料。 分别做成了可以挂在衣服、书包和帽子上的挂件。 云朝朝不禁要想:【参观新厂区的那一天,潮长长不是晕倒了吗?怎么还记得每一个车间里面的物料小细节?】 “我是这么想的,火烧云系列和美食U型池结合在一起,可以做成【云端的美食】系列。” 潮长长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发布会的衣服都已经制作完成,没可能再改图案或者设计的,但我们可以增加配饰,这样美食就不会只是发布会的元素,我们就是第一个推出中国美食系潮牌的。” “你还没放弃呢?”云朝朝第一次发现潮长长是这么执着的人。 “我大致想了一下,把我们可以直接利用的物料都标注了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云朝朝陷入了思考。 发布会在即,如果直接上美食系列,按照常理来说,肯定是做不出来的。 但如果用云姚织带现有的物料去改,再加上九号车间可以直接用织带印刷立体画,那就可能可以给火烧云系列的每一件衣服,都加上美食配饰。 潮长长继续介绍:“你看,还有辣条,辣条我们可以做成这样的,直接用织带来做,弄成头带一类的饰品是不是也很潮?” 介绍到这儿,潮长长把画拿到了自己的脸边上比划了换一下:“到时候这个系列的发布会,模特可以每个人头上都带一条。” “你还真是每天都有新想法。”云朝朝笑了笑,这一大早的,创意就这么火辣辣。 “你觉得可行吗?” “我们这次还有一半是欧美模特,要是他们都头戴辣条的话,我感觉应该蛮有看点的。”云朝朝表达了支持。 “要是有欧美模特的话,效果可能还会更好一点,你不是想要做走出国内的潮牌吗?” 潮长长很兴奋,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半夜两点半就起来一直画到现在的。 “嗯哼。”云朝朝轻轻地应了一声。 “我们要做国潮,就是既要很中国,又要很潮,刚好辣条已经火遍全球了,我们可以借一借中国辣条的东风,你觉得怎么样?”潮长长的眼里,有光彩也有期待。 “我觉得我们可以。”云朝朝喜欢【我们】这两个字,也喜欢潮长长说这两个字的样子。 从眼神开始,整个人都会发光。 她忽然有点想让发布会无限期延后。 可也就是想想,就算发布会延后,她还是一样要去欧洲,一样要去学校报道。 潮长长可能还不了解他自己的设计魅力。 对于做设计的人来说,有天马行空的想法并不难。 难的是怎么把这些想法实现。 并且是在现有的条件下,最大程度地利用触手可及的物料。 在只剩下不到48小时的时间里,给即将发售的每一件衣服都搭配饰品。 除了用云姚织带现有的物料,并且以最高的优先级立刻进入生产线,就不可能再有其他的办法。 潮长长可以把俗的东西画得很雅,又能在雅的同行时,用最简单的形式展现出来。 这种雅俗共赏的设计能力是没办法通过刻意培养获得的。 MKFairWill的发布会取得空前的成功。 潮长长第二天也连夜离开了。 他原本是没有计划这么早走的。 但那个发布会一开,MKFairWill的新厂区就彻底爆了。 云朝朝发布会一结束就飞走了,剩下各路记者像无头苍蝇一样。 云朝朝的饥饿营销战略开始展露效果。 就是一下没控制住,效果有点太好了。 【云端的美食】系列首先出圈,从社交媒体开始,火遍全网。 网店的所有衣服,一上架就被抢购一空。 实体店,也史无前例地排起了队伍。 时尚类的记者,发布会结束也就结束了,回头反正都可以做对五个系列的报道。 社会记者,和那些原本想要采访状元但没有机会的教育口的记者,没能采访到云朝朝,光凭发布会的几张照片根本就没有办法回去交差。 最后就把火烧云系列的设计师和潮长长给围了。 还好,潮长长是带着口罩而且发型也不一样了。 不然他这么个负面人物一出,对MKFairWill就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潮长长这会儿无比庆幸,自己在涂鸦墙上署名的时候,用的是谁也看不明白的高难度艺术字体。 幸好,他画画从来都是自娱自乐,不管是艺术版签名,还是画画技能本身,都从来没有在媒体上曝光过。 潮长长知道云朝朝有意让这场发布会,作为他艺考简历的起点。 但写在简历里面、考试的时候和老师说的那种起点,和这种直接曝光在大众的视野里面,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情。 在聚光灯下长大,潮长长比谁都更知道曝光度是一把双刃剑。 正面的时候,能捧你上天,负面的时候,能踩你到泥底。 这不是潮长长希望看到的。 没能给云朝朝提供帮助就算了,如果还要给人添堵,就说不过去了。 潮长长走了,去面对他早就应该面对的那个残酷而又现实的世界。 一切归零,回到起点。 起点,不是起点。 第四十五章 瘦死骆驼 人的出生,大概是有云泥之别的。 有的人出生在云端,有的人出生在泥里。 世人总是会羡慕像潮长长这样的,出生在云端的人。 却不知,出生在泥里,只要拼命努力发芽茁壮成长就可以了。 就像潮大力。 而出生在云端,一旦云层不够稳固,就不仅仅只是跌到泥底。 在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下,会直接在泥底砸出一个填都填不平的大坑。 光凭自己的努力就想爬出去,那是天方夜谭。 没有光。 没有方向。 是谁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是谁说的? 你了解过所有的骆驼和所有的马吗? 如果没有。 凭什么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潮长长是坐着李叔的别克商务车离开MKFairWill的。 他原本不想麻烦人。 可他当时被一堆人围追堵截,随时都有“曝光”的风险。 虽然,好几个月过去了,健忘的网友,也早就不再指着潮长长和潮一流的脊梁骨骂了。 但再怎么健忘,只要重新被提及,还是一样会咬牙切齿,就好像潮长长欠了每个人几百万似的。 在这一点上,潮长长是心虚的。 他不欠网友的,但他们家确实是欠了很多钱。 天色已晚。 这个时候,自己出来打车还是干什么的,肯定是不太明智的。 更何况,他还得带走云朝朝给他准备的那一大堆复习资料。 潮长长收拾好东西出发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李叔,不好意思,让你大半夜的上高速,我还没驾照,没办法替你。” “不要客气,我夜里上高速都习惯了。我都做了快二十年的专业司机了,哪还用你来替?”李叔是个和气的人。 他侧头看了一眼潮长长,发现潮长长就差脸上直接写【过意不去】这四个字,就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不是给你面子,我们云总出国前有交代,说你书多,让我一本不落地给你带上。” “云总?” “对啊。估计是小云总交代的吧。我听小云总说你成绩超级好的。” “我的成绩,大概只配给朝朝提鞋。”潮长长不敢在状元面前班门弄斧。 “不可能。”云叔并不相信潮长长的话,“我们小云总还从来没有说过谁成绩好呢。” “真的吗?她什么时候说的?” “这我也记不清了。”李叔接了话,但也很有分寸地没有打探或者透露过多。 潮长长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李叔聊着。 商务车的副驾驶,并不是太舒服的位置。 潮长长以前坐商务车,从来都是中间能够直接躺平的那两个位置。 好像也不需要一个过程,现实直接教会了他生活的不易。 和司机聊天,不让司机因为疲劳驾驶而犯困。 “大小云总都很好相处的,你不要有什么负担,你看我,就一司机,还能一干就是二十年,他们父女俩都念旧,脾气一个比一个好。”李叔又开始聊些不痛不痒的。 “确实。”潮长长非常违心地应了一声。 云之磊的脾气,应该确实是不错,云朝朝的话,他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形容。 谜一样的性格,对自己的态度,也像一团迷雾。 要是再多相处几天,这团迷雾可能就散了。 至少潮长长已经没有办法再视若无睹了。 商务车刚从高速的ETC出口出来,就被一台原本停在收费处出口的车子,用远光灯一直闪,潮长长的手机也跟着响了。 电话是葛功明打来的,车子是卢境硕的。 潮长长赶紧让李叔把车子也停到了边上。 潮长长从车上下来,葛功明也从车上下来。 “葛妈。” “总算舍得回来了。” 葛功明看起来有点不太高兴,还是在第一时间给了潮长长一个如师如父的拥抱。 “这大半夜的,你和硕哥怎么都到高速出口了?”潮长长转身和驾驶座上的卢境硕打了个招呼。 “这不你忽然大半夜回来吗?”葛功明过来商务车这边和李叔打招呼:“李师傅,你跟着我们车走,这大半夜的,我家那边不太好找。” 卢境硕从车里面探出头来:“你那儿房间够吗,要不司机大哥住我那儿。” “不用不用。”李叔连忙推辞,“我这是出差,住酒店我们云总给报销的,我给你们把人送到了,我就走。” “您这大老远跑一趟,别和我们客气啊。”卢境硕从车上下来。 “真没客气,我明天一早就要回去的。”李叔想了想:“要不这样,我这进去市中心,明天再出来估计还早高峰,要么他行李你们直接给带走,我躲个清闲,就这附近找个酒店,明天也好错峰出行。” 李叔这番话说出来,确实不太像是客气。 卢境硕和葛功明就妥协了。 潮长长看着这位自己忙忙碌碌的三个人,眼睛又开始不自觉地发酸。 “怎么了,愣着干嘛?”葛功明轻轻地推了一下潮长长:“这么多书,你自己不帮忙搬一下啊?我平时可不是这么教你的。” 潮长长压了压自己的情绪,提了最大也最重的那个包,对葛功明笑了笑:“我就是觉得吧,我以前,好像都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半夜出行有司机不说。 到了高速出口还有人接。 还不止一个。 “我这不是早就想去看你吗,就一直忙到今天,今年参加高考的,才都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我都准备明天去找你,就收到你硕哥的消息,说你连夜要回来。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娃,我不接谁接?” “小学生到不了一把屎一把尿的程度吧?”潮长长弱弱地强调了一下。 “怎么就到不了?你敢说你小学一年级没有尿过床?”葛功明翻起旧账来,一点面子都不给。 “葛妈,咱还能不能懂点事儿了?”潮长长看了看商务车的方向,李叔怎么也算个还比较不熟的人。 不像葛功明和卢境硕,是看着他长大的,什么糗事都逃不过。 “就你懂事?你懂事也不知道先给我打电话。你找硕哥,人家有家有室的,你也好意思大半夜去打扰?” 潮长长终于知道葛功明今天不高兴的点在哪里了:“我没有想要半夜去打扰硕哥,就我出发的时候,我爸我妈应该已经睡了,我就问问硕哥我妈是不是还住在医院。” 潮长长原计划是和李叔一起,先找个地方住一下,第二天一早去看赢曼而。 “这大半夜的,你妈看到你,还不得吓一跳啊。再说这会儿也过了探视时间了,你去了也没用。”葛功明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 “我妈真的没事吧?”潮长长担心这么多人联合起来骗他。 “没事,我早上去看了。明天……不对,今天就能出院了。我也是被吓了一跳,都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说。”葛功明也觉得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了,“我是刚好在医院碰到他送你爸妈到医院,不然我都不知道。” 葛功明的“家长式抱怨”还在继续:“你现在也真是长大了,什么事情都不和葛妈说了。” “我没记错的话,明明是你瞒着我,才对吧?”潮长长不想接这个飞来横【锅】。 葛功明自始至终没有和潮长长说过什么,潮长长还是从云朝朝那里,听到葛功明说赢曼而住院检查的事情。 “那你就一小孩儿,葛妈不得沉得住气啊,结果他们全都告诉你了,是吧?”葛功明自然也有他的道理。 搬好了行李,李叔的车就没有在跟着卢境硕的。 卢境硕在潮长长上车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他劝劝赢曼而,出院之后,住到他另外一套房子里面。 “谢谢硕哥,我明天见到我爸我妈,再和他们商量商量吧。”潮长长不好自己做决定。 虽然银行不是高利贷,干不了泼油漆一类的事情,但债务缠身的人,住在别人家里,怎么也都不是那么回事。 潮一流刚出事的时候,就有好多人盯上卢境硕。 也有人以为,卢境硕住的房子是潮一流名下的,找过专门收坏账的人过来。 那时候潮一流还没有跳楼,很多人都觉得他转移了财产什么的,肯定还能榨出来一点。 司机兼保镖,这种贴身的职业,很容易被怀疑。 好在卢境硕的房子,产权都很清晰。 房子就是卢境硕的,产权证和潮一流没有任何关系。 也没有在第一高楼出事之后,忽然打入的大笔资金。 这些麻烦事儿,随着潮一流的那一跃而下,消停了。 这也是潮一流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要住在卢境硕的房子里面的原因。 这会儿要是回过头来又住到卢境硕的房子里面去,就不知道后续会怎么样。 其实,欠银行前,而是是数以亿记的,并不会有什么人生安全问题。 现在最麻烦的,不是银行。 是潮一流最春风得意的时候,上赶着要参股第一高楼的那几个“死党”。 这些人是投了钱的。 在潮一流当时并不缺钱的情况下。 和水淼淼的爸爸有点像。 唯二的区别。 第一,潮一流和这些人确实认识并且关系不错。 第二,这些人投资的数额远远超过一百万,至少都加个零,甚至还有加了两个的。 潮一流当时也没有想着,要给第一高楼找投资还是合伙什么的,他缺的钱不多,银行就上赶着给得够够的了。 但这些人直接就把钱给打过来了,也不要真正参与项目还是增加名字什么的,都记挂在潮一流的名下,等着分红就行。 这么多年了,他们是信任潮一流的,也相信他的赚钱能力。 现在出了事情,他们的这种“记挂”性质的,就算闹到法院,肯定也是排在债权人顺序的最末端。 欠银行的钱,固然让首富跌落,但真正逼的潮一流跳楼的,其实是这些“死党”。 这些人,跟着潮一流的项目赚钱,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他们是真的不相信,潮一流一点后路都没有留。 推己及人,他们都属于坚信【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 直到潮一流直接选择了跳楼。 毕竟也是有过交情的,也没想真的把人逼死,更是不愿意承担这个责任。 退一万步说,他们觉得潮一流就算真的没钱了,房子拍卖的那些钱,怎么都应该先紧着“自家兄弟”。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死党”对潮一流的意见,越来越大。 出人命的事情不敢做,有事没事派人盯着,是肯定的。 这也是为什么,就算是潮长长,也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在家里出事之后,住在卢境硕的家里。 就是没想到,卢境硕会带着葛功明,一起到高速的出口等他。 1603363810 第四十六章 陈年旧事 “妈。”潮长长一大早就踩着住院部开放探视的时间点,就过来了。 这么久没有见到儿子,赢曼而心里面肯定是非常想念的,但说出来的话,还是有点端习惯了:“你工作得好好的,怎么还特地回来一趟?” “你是我妈,你都住院了,我不回来看你,你难道还有别的儿子吗?”潮长长盯着赢曼而头上的纱布看了看,不算很大块,也没有颜色渗出的迹象,看起来还不算太糟糕。 但潮长长还是没有办法不心疼,赢曼而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现在又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我妈可真是受苦了。”潮长长在赢曼而的床边坐下,他已经好久都没有和赢曼而好好聊过了,一时间除了心疼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你是想说自己苦吧?”赢曼而把潮长长的手抓在了自己的手上,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我儿子是不是又瘦了?” “怎么可能啊!妈,我明明胖了,现在是你儿子颜值的马里亚纳,体重的喜马拉雅。”潮长长左手搭在右手的肩上做了个展现肌肉的动作。 尽管,没怎么展现出来,调节气氛的效果却是不错。 “是挺马里亚纳的,怎么黑成这样,头发还这么野蛮生长。”赢曼而淡淡地说着,伸手潮长长的头发。 潮长长的头发,一直都算是在男生里面比较长的。 不仅长,而且还多。 每次理发,造型师都要花至少半个小时的时间打薄,才能让刘海又痞又帅地服帖。 “这明明是你儿子人生头发最短的时刻,怎么还野蛮生长了?”潮长长双手搭在赢曼而的脸颊,来回来去地检查:“妈,你是不是真的没事啊,你可不要吓我啊。” “你来之前肯定都打听清楚了,我要是真有什么事,你就不会这么直接跑过来了。”赢曼而的情感不怎么外放,在家里向来也不管事,但自己的儿子,肯定还是了解的。 “妈,你是天使吗?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潮长长没有否认自己有过挣扎,但他下一秒就转移了话题:“爸,我妈头上这个伤,医生怎么说,这不影响我们家天使的颜值吧?” 潮长长就差直接把赢曼而头上纱布掀了,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 记忆中,妈妈从来都没有受过伤。 妈妈活得像一幅画,不是在花园里面看书,就是在房间里面插花。 再不然就是在四楼书房的小会客厅里面,用十一万一对的丹麦之花瓷杯,和闺蜜一起喝下午茶。 那就是老妈的生活日常。 如果算上盘子碟子,随随便便一套下午茶用具,都能摆出一二线城市的三房两厅。 潮长长有时候会觉得,就这么端坐着喝下午茶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但偶尔听着妈妈和人一边喝茶一边聊世界名画和希腊神话,还是会有很不一样的感觉。 潮一流就喜欢把自己的女人,养在“画”里面。 在破败之前的潮家,在潮一流的极力保护之下,赢曼而和潮长长,都生活在一个像伊甸园一样的地方。 潮一流也很享受这样的分工,他喜欢老婆优雅出尘的气质,还得意儿子的满腹才华。 同为第二产业起家,云朝朝的爸爸和斯念的爸爸,都有意让自己的小孩,继承自己的事业,或者在这个基础上,发扬光大。 但做纸盒包装起家的潮一流有不同的看法。 他觉得到处都是油墨的生产车间,一点都配不上自家老婆的气质,也配不上自家儿子的成绩,就开始转型。 工厂一直都是劳动密集型企业。 随着国内人工成本的提升和对环保要求的逐年提高。 从二十一世纪的第一个十年开始,就有很多从劳动密集型和重污染的第二产业发家的“工厂主”,都选择了转型。 潮一流的转型,在最先富起来的那一代企业家里面,其实是非常常见的。 只不过,做地产,风光的时候,是很风光,但卡死的时候也很直接。 潮一流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选择了自己不擅长的事情。 教训是惨痛的。 潮一流原本是这一群转型的人里面最保守的。 他就想着,做完第一高楼这个项目,就直接退休。 拿了钱,在全世界的各大宜居城市和度假胜地,旅个游,顺便买个房。 一个一个住过去,全都写儿子的名字,以后要经营还是要出售,或者想要干点什么,都随便。 潮一流离他想要的退休生活,就真的只是一步之遥。 一步都说多了,半步可能都没有。 就因为什么都已经看得见摸得着了,最后他才会这么孤注一掷。 第一高楼烂尾了。 房子没了。 老婆的瓷器没了。 儿子的未来也没有了。 梦想和执念,有的时候,是能够让人成长的。 但还有更多的时候,是带着人走向万劫不复。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潮一流一定老老实实地坚守第二产业,认认真真地开好工厂。 买专利,提高生产工艺,赶上并超越国家日趋严格的环保标准。 厂长没有董事长好听。 但厂长赚到的钱,却是实打实的。 就算遇到点行业风波,最多也就销路差一点。 哪至于像现这样? 可惜。 时光,不会为了谁停留。 更不会为了谁倒流。 “你妈在我这儿,永远都是最有气质的。”潮一流回答了儿子的问题,他看向赢曼而,懊恼而又惭愧:“是爸爸没本事,不能让自己的老婆和儿子,一辈子都无忧无虑。” “别在这儿伤春悲秋了,你不适合。你是不是搜肠刮肚想了好几天,才想出个【无忧无虑】?”赢曼而从床上下来,拿了自己的衣服去卫生间换衣服:“收拾收拾准备出院了,盛年不再来,一日难再晨,眼看着就要风餐露宿的一家子,还好意思在单人病房里面聊天。” “这就出院了?”潮长长有点不太相信,爸爸会同意妈妈就这么出院。 “你妈妈怕继续住在这样的病房里面,会给小卢惹麻烦。”潮一流压低了声线,往赢曼而的方向指了指,“我现在都听你妈的。” “啊?”潮长长张了张嘴巴,表示震惊。 潮一流向来奉行男主外女主内,忽然来了一句什么都听老婆的,这转变,不可谓不大。 “以前你妈都听我的,我们家不就听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潮一流自嘲地笑了笑,“你妈一开始还想过要在厂里做出纳,是我没同意,觉得钱会脏了她的手,她就应该插插花、画画画、喝喝下午茶。”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啊?”潮长长一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去爸爸发家致富、走向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的地方!”潮一流说得豪情万丈。 “板美社?”潮长长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说出的这个答案。 “对!就是我把你妈骗到手的地方。”潮一流给予肯定。 “那边不是城中村拆迁了吗?” “说是拆迁,这不都十年过去了,一直也没拆迁吗?”潮一流反问。 “不是,真的假的啊?老潮,那边不是没产权吗?”潮长长的震惊一下提升了好几个八度。 “就是因为没产权,所以才没有被查封啊。”这么令人沮丧的话题,潮一流说着说着,就换上了一脸的自豪:“你知道你妈妈是怎么被我骗到手的吗?” “我只知道,姥姥姥爷,一直都不待见你,说你是个骗子。”潮长长问过不止一次,到底骗了什么。 姥姥姥爷说不在背后说人坏话,让他回去自己问潮一流。 潮一流又一直对这件事情讳莫如深。 问赢曼而,也是三缄其口。 今天忽然要开口扯这些陈年旧事,倒是有些出乎潮长长的意料。 板美社是一个二十年前,就非常落后的地方,算得上荒郊野外,而且一直也没有发展起来。 后来周边都起来了,开了好多工厂,但那里还是一直没有任何发展。 板美社最高光的时刻,就是一个不算太破的城中村。 随着时间的推移,就破得不能再破。 说是拆迁,一直也没有拆成,里面违章搭建居多。 后来还发生过火灾什么的,清了一部分人。 剩下的就更破败了。 比一般的城中村,还要破落很多。 “你姥姥姥爷,觉得你妈妈应该找个门当户对的。至少应该是个很有文化素养的。实在不行,退而求其次,怎么也应该找个能给安稳生活的。当时你妈妈被我迷得神魂颠倒,压根也不听他们的。” “就我妈的性格,怎么可能神魂颠倒?” “那是你少见多怪,你爸年轻的时候,那可是无数少女……” 赢曼而换好衣服出来,咳嗽了两声,让潮一流不要得意忘形。 潮一流赶紧把话题给扯了回去:“你姥姥姥爷见反对不过,就说只要在市里买个房子,就把你妈嫁给我。” “然后你就买了发家致富、走向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的地方?”潮长长跟着潮一流的节奏发问。 “对啊。虽然环境不好吧,位置又偏僻的不行,但胜在楼上楼下两间房,地方不算小,你姥姥姥爷,还给了我们两万块,买家电装修什么的。最后发现,我那房子买都还不到两万块。” “不到两万块?那时候房子有那么便宜?” “正常当然是不可能啊,但我买的那个属于违章搭建,随时都有可能被拆的。别说是正式的产权,就连小产权都算不上。”以前讳莫如深的事情,这会儿,开了口,倒是什么都没有保留。 1603455204 第四十七章 可怕时间 潮一流那时候,其实并没有很穷。 就是把所有的钱,都投进了工厂里面。 买了厂房,还买升级了设备,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 就拿买违章搭建的两万块,还是东拼西凑凑出来的。 他原本就是想带着赢曼而在厂里住一段时间的。 那个年代的印刷行业工厂,油腻腻脏兮兮的。 老人家怕女儿吃苦,怎么都不同意。 再后来,潮一流就说自己买房子了,而且就在工厂的附近。 老人家来看了看,虽然嫌弃房子的地理位置不好,但好歹也看到了潮一流为自家女儿做出的努力。 就勉强同意把女儿给嫁了。 可惜,好景不长。 没过两个月,就发现自己是被赢曼而和潮一流合起伙来给骗了。 其实潮一流也并不是真的要骗婚什么的,不然赢曼而都不会同意。 他就是那一段时间拿不出现金。 潮一流口袋空空的日子,也就那么半年的时间。 半年之后厂里更换设备之后的效益起来了,潮一流就在市中心买了个房子。 正经八百的商品房,四房两厅两卫还带一个楼顶的小花园。 那时候就负荆请罪,要接二老过来住,但两个老人根本就不屑和骗子住到一起。 久而久之,潮一流的生意做得越好,老人家就越看不惯。 他们也不想被人说嫌贫爱富,看不起穷女婿,见人家发达了就往上凑。 因为事实本来也不是这样的。 这么一来二去的,交流和沟通就越来越少。 潮家变成首负之后,二老倒是给赢曼而来过几个电话,问她要不要回去。 赢曼而不想把火烧到老人跟前,就说真的混不下去了,就回去。 人性,有的时候真是有点复杂。 很难用一言两语,去概括一个人。 说起来,板美社所在的那一带,绝对算得上是潮一流发家的地方。 但肯定不是因为那个违章搭建。 潮一流的纸盒工厂,就在离板美社三公里的地方。 那个位置背山面海,风景极佳,是当年第一批拆迁的。 原本因为都是工厂,环境的污染比较严重。 工厂搬走,再认真治理了一下,换上海边的木栈桥和塑胶步道,就成了城市的一道风景线。 潮一流的工厂,是当时位置最好的,拆迁的时候,置换回来一栋四层楼的厂房,还得了好些现金。 一下就把纸盒包装的生意给做大了。 原来工厂那边早就已经变成了这座城市最高端楼盘。 但三公里外的板美社一直也没有动静,始终都是城中村的配置。 潮一流对板美社那一带是有感情的。 虽然,没有产权,不能干嘛,也不可能回来住,但潮一流一直留着自己的“婚房”,每年都会让人来打扫打扫。 自己隔个几年,也会带着赢曼而来忆苦思甜一下。 但这种本来质量就很不好,而且还没人住的房子,放久了,光看着就岌岌可危。 最近这两年,连家里的保姆,都没有再来过,光看着,就觉得会有点吓人。 潮长长不在那里出生,不在那里成长,只远远地去看过一次板美社,并不同意这样的安排:“那边应该不能住了吧,而且我妈这身体状况,那边环境也不好。” 潮长长的这番话是对着潮一流说的,但回答他的人,确实赢曼而:“我觉得挺好的。” 语气还是淡淡的,表情却很坚定。 潮长长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妈妈说的话。 如果他是温室里面一棵普通的植物,那妈妈就是温室里的丽格海棠。 娇艳美丽。 对环境有着极高的要求。 温度,湿度,稍稍的不如意,都可能让这朵花走向枯萎。 潮一流觉得自己的老婆应该活在一幅画的意境里面,潮长长希望自己是画出这个意境的人。 “别啊,我现在都成年了,我有能力赚钱,你们不想去硕哥那儿,我们可以租个房子。”潮长长这次回来,就不打算回仓库了。 潮一流和赢曼而在山村还好说,每天都简简单单的。 这要是回来了,时不时遇到些老朋友或者以前的生意伙伴什么的,心里怎么都不可能好受。 以他现在的能力,要解决家庭的困境,肯定是没有可能的,但让老爸老妈住在一个比城中村的危房要好一点的地方,应该还是可以的。 “听你们葛老师说了,你要去考清华美院,真要是赚到钱了,你就自己留着艺考,别到时候还要老师帮衬你。”赢曼而收拾行李,潮一流在一旁帮忙。 “我现在已经有五万多了,参加个艺考,哪里用得了这么多?我最多也就报一个培训班,再说我还可以继续赚钱,又不是回来就什么都不干了。”潮长长希望爸爸妈妈可以相信自己,他已经长大了,不是半年前的潮长长了。 “你别劝我们了。”一副妇唱夫随的架势:“板美社已经确定今年年底要拆了,爸爸就想抓住最后的这段时间,和你妈妈回忆一下年轻的美好时光。” 赢曼而笑了笑,一点也不勉强:“你好好念书,好好工作,等那边真的拆了,爸爸妈妈再看看要不要去投靠自己的儿子。” 淡淡的笑容,一点都不像温室里丽格海棠,倒是像极了雪地里的见春花。 见春花,他为什么又想起了见春花? 连带着还有那个骄傲独立的身影。 潮长长忽然理解了老妈的变化。 小半年的时间,现实改变的不仅只有妈妈。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从温室里面最难养的草,变成了沙漠里的骆驼草。 还有爸爸。 从每天忙忙碌碌呼朋唤友,变成了妇唱夫随,不愿意给自己所剩不多的朋友添一点麻烦。 所以,潮长长也就不再对接下来的这一番对话,感到意外。 潮长长说:“板美社那边,连外来务工人员都不愿意住了吧?” 潮一流答:“你爸我这么大个老赖,不就应该住在连外来务工人员都看不上的地方吗?” 潮长长没有再劝:“那我和你们一起回忆往昔的美好时光,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把家里所有的保姆全都给闹走,再把葛妈给欺负走,让爸爸妈妈每天都围着我转,我总算是可以梦想成真了。” “你得去念书。”潮一流也有自己的梦想,关于学历的,他自己没有好的学历,就把这个希望寄托在了儿子的身上。 “那是当然啊,我肯定是要念书的,我答应了朝……葛妈,要考清华。”潮长长差点说漏了嘴,“文化课,我可以自学成才,艺考的培训班,我也会去报一个,要知道是怎么回事,然后,被梦想包围的我,还要去找工作。” “儿子看起来是不是阳光了不少?”潮一流问赢曼而。 “你儿子晒黑了。”赢曼而回了一句。 “我儿子明明是长大了。”潮一流一脸的自豪。 这表情,潮长长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他有点把持不住,又怕当着面哭,会让潮一流觉得他越活越回去了,就直接一把把潮一流给抱住了:“爸,我们会好的。你和妈还有我呢。” “那是当然的,最多两年吧。”潮一流拍了拍潮长长的背:“儿子啊,你也给爸爸一点时间啊,爸爸不会倒下的。” “嗯,我和妈妈一起陪你,等这场风波过去。” 父子间的这个相互鼓劲的拥抱,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更坚定了一些。 潮长长其实知道赢曼而为什么会在这样的时间点晕倒。 他一直都不上网,不想听流言蜚语,也不想那些曾经捧他的人的踩踏,但斯念来参加发布会的时候,有给他带来过一个消息。 潮家的第一高楼正式上拍了。 评估价:¥5,199,555,000 起拍价:¥3,640,000,000 保证金:¥360,000,000 加价幅度:¥15,000,000 延长报名时间,是公告发出去之后的两个月,竞价周期是一天。 赢曼而晕倒的那一天,就是竞价的那一天。 从拍卖公告发出去,一直到竞拍的那一天,一共吸引了13,625,766次围观,有超过六百万人设置了提醒。 唯独排在最上面的报名人数,始终都是零。 一直到拍卖开始,都没有任何一家企业,缴纳拍卖保证金。 一场全民围观的某省第一高楼竞拍,最后以流拍告终。 对于潮一流和赢曼而来说,这原本是一个巨大的希望。 在这个希望的映照下,很多以前的朋友,都想方设法地联系他们。 希望能够重修旧好。 评估价七折的起拍价,不可谓没有吸引力。 最终流拍,斯念之前说的那八个报名条件要求高,肯定是一个方面。 但更主要的还是,第一高楼的风水问题。 很少有那一场拍卖,会有这么多人盯着。 说是史无前例,应该也不算太过夸张。 这一流拍,所有的希望,都跟着破灭。 老赖欠银行的钱,从来也不是静止的,迟延履行的逾期付款违约金利率,比银行的利率要高出许多。 第一高楼越流拍,就越便宜,价格会越来越低。 欠银行的也好,欠“死党”的也好,那些钱都是利滚利的。 滚到最后,只可能是资不抵债。 是的。 曾经的一城首富潮一流,他现在还不是一无所有的。 只要。 第一高楼能够有人接手。 可惜。 没有。 再多的钱,压在烂尾楼里面,都不能算是钱。 下一次拍卖会在什么时候? 要等多久? 还会流拍吗? 时间对于一栋烂尾楼的拥有者来说,是可怕的。 第四十八章 没齿难忘 潮长长那个没有几个人知道号码的电话又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在心底蔓延。 明明也就分开没有几天,明明也就没有什么关系。 就弄得如隔三秋似的,是怎么回事? “喂。”潮长长接起了电话。 有过犹豫,有过不敢相信。 更多的还是带点尾音微微颤抖的惊喜。 “你在干什么呢?”云朝朝问。 “没干什么。”回答完,潮长长才觉得这四个字有点生硬。 不像是打算好好聊天的样子,也不知道会不会触碰到逆鳞什么的。 潮长长在气氛有可能速冻之前加了一句:“在找地方收藏你留给我的武功秘籍。” “收藏在哪儿啊?”云朝朝本来就准备关心这个问题。 李叔和她说,潮长长一下高速,就跟着葛功明走了。 葛主任又说,潮长长在他家睡了一个晚上,一早就离开了,刚刚更是把几乎都是书的行李给搬走了。 “收藏在我们家梦开始的地方。”潮长长手上拿着一本写满了物理笔记的《乾坤大挪移》,在板美社的违章搭建里,研究不知道能不能承重的承重墙。 “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云朝朝好奇。 “嗯……有点不太好形容。你让我想一想。” 潮长长顿了顿:“外面看起来,有点像是立着的废弃集装箱,搭在一个老旧建筑的旁边。占地面积不太大,但是有上下两层。” “听起来好像还不错,没有书架吗?”云朝朝的脑海里面,出现了一个工业风的建筑。 “靠墙的一面都是架子,有水泥的还有木头的。” “那书直接放架子上就好了啊。” “嗯。”这和潮长长的原计划不谋而合,“就是墙体有点开裂,不好把所有的书往靠墙的架子上堆。” 潮·理科学霸·长长一直都是个善于学以致用的人:“这个房子没有地基,我看了了一下那条裂缝的位置,应该没办法承受一整面墙的书的重量。” “墙体开裂吗?那这听起来就有点危险,要不我让李叔帮你找个房子吧?” “不危险的,等你去清华学了建筑,就知道,这种看起来不堪一击的房子,其实还是很坚强的。”潮长长笑了笑。 “我倒是没有想过你会和我说这些。”云朝朝有点高兴但更多的还是不放心。 “我也没想到,你能心平气和地和我说话,我刚还怕我说点什么都会惹你生气。” 或许是因为远隔欧亚大陆,这个电话,和两人平时说话的风格有点不太一样。 “怎么会,我脾气那么好的一个女孩,你出去打听打听,谁不说小云总脾气好。”云朝朝带点俏皮地拿自己说事。 “那行,我等下问问斯念。” “你可拉倒吧,那人真是一看到就气不打一处来,我也真的是……”云朝朝深吸一口气。 “脾气好。”潮长长笑着把话给接了。 “诶,我说你这人,是不是一天不被骂,心里就不骂舒服斯基啊?”云朝朝也气笑了。 “嗯。”潮长长就这么不带一丝犹豫的承认了:“被骂习惯了。” “那你应该也住习惯了六号仓库了啊,你回去呗,哪能住在有裂缝的房子里面。”云朝朝见缝插针。 “真没你想的那么糟糕,这里挺好的,是我们家梦开始的地方,也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潮长长说的一点都不带勉强的。 “你可拉倒吧。”云朝朝自是不会相信这样的鬼话。 “真的。我爸我妈在这里结的婚,但我并不出生在这里,所以也没有住过。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我家能变小,折腾走家里所有的保姆,然后把葛妈也给逼走,不上寄宿学校。这样我爸我妈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每天在家陪我了。” “你爸你妈也住那儿?”云朝朝的重点和潮长长不一样。 “对啊,他们两个来追忆往昔,我就刚好过来过一过我儿时梦寐以求的生活。”潮长长把这话说的无比真诚。 “那就更不能住在这么不安全的地方啦。”云朝朝还没放弃帮潮长长找房子的打算。 “安全的,都这么多年了,还屹立不倒呢。要不等你去清华学了建筑力学,再过来帮我看看?”潮长长说完,才发现自己发出了个邀约。 “建筑力学不是我们专业二年级的课吗?你要在那边住那么久啊?你那时候不应该已经是我的学弟了吗?” 又一个不一样的重点。 “我就是随口说说的,不会很久,这边还有几个月就拆掉了,我爸就是带我妈过来回忆一下。我这边都挺好的,是我儿时梦想的样子。” 潮长长不想再继续把话题放到自己的身上:“你那边怎么样,还顺利吗?” “就还行吧,欧洲最大的涤纶织带公司联合行业协会,对我们提出了反倾销和反补贴诉讼,说中国的第二产业普遍都有得到政府的补贴,类似于企业的能源补贴什么的,还说我们的劳动力等不是通过市场行为得到的,因此无法计算真实成本。” “这么多年了,还和斯念他们家当年打火机应诉那会儿一样,拿市场经济说事?”潮长长意外与这些几十年不变的奇怪逻辑。 “差不多吧。反正这边一有反倾销的诉讼,就会用第三国同类产品的价格,来和我们做比较,云姚织带如果想要在欧洲获得市场经济地位,就需要自己提出申请,如果获得认可,就可以根据实际发生额计算税率。我们这边的团队,打算打零关税的诉讼。” “就云姚一家吗?” “这次对方一共提告了十五家中国织带企业,只有一家放弃应诉的,剩下十四家就应诉了,不过行业协会的人说,另外十三家有意接受调解,大概会被裁定个110%-120%的税率。” “零关税是一点税率也没有,对吗?” “不是,税率打到2%以内,都算零关税。110%-120%的税率到也是能有利润的,接受这个裁定,是比较保险的做法。但这样一来,中国织带的竞争力,就会下降了。我爸本来也打算随大流的。” “你是不是和你爸说,他就你一个接班人,怎么好意思,让这么高的税率压得你闯不过气?是可忍孰不可忍,云老可忍云宝不能忍。!”潮长长学着云朝朝的语气说话。 “哈哈!”云朝朝笑了笑:“这都被你猜到了?” “你真这么说啊?” “相似度超过90%。”云朝朝上扬的嘴角一直也没有回落的迹象。 “那云老板要加油了。” 潮长长每次叫云老板,云朝朝的心情就会跟着变好。 “主要是我们的律师团说了,这是国内织带行业首次遭欧盟的反倾销和反补贴调查,只要打赢这一次,就意味着接下来长达20年的时间,都是零关税。” “那还有点一劳永逸的意思。”潮长长表达了自己的支持。 “对啊,我们云姚又大又正规,也不怕这些调查,我肯定让云老冲冲冲了。”云朝朝越说越兴奋。 “嗯,我都有点羡慕斯念了,可以和中国织带行业并肩作战。”潮长长没能亲眼见证,多少是有些失落的。 “你快别说他了。每天叫嚣,说什么云姚占比全球织带1%算什么,还说温州打火机曾经占全球70%的市场,搞得好像温州打火机都是他一家生产的。”云朝朝一提到斯念就心生不爽。 “他都说曾经了,而且他们家肯定占不到全球的1%,他们家做的都是金属打火机,市场更大的应该是一次性的那种快消品吧?”潮长长顺着云朝朝的话说。 云朝朝很满意潮长长的站队:“你放心,他家就算占比100%也不是我的菜。” “啊……我……” 这突入起来的大拐弯,让潮长长不知道自己应该回答【放心】还是【不放心】。 “你什么呀?”云朝朝说着说着,语气忽然就变了:“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打电话吗?” “你不是打电话找我聊天的吗?” “才不是,我是来兴师问罪的。” “那你问。”潮长长摆出一副,【只要你打了我的右脸,我就把我的左脸也翻过来让你打】的架势。 “你和Sibylle怎么回事?” “谁?”潮长长不明就里。 “BerwickSibylle.”云朝朝说了个全名。 “我没什么印象啊。”潮长长想了半天没想起来。 “那你可要把人Sibylle小姐姐的心给伤透了?” 云朝朝莫名有些高兴,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忍不住想要大笑两声,“她可是一听说我是YC国际的就问我认不认识你了。” “YC国际都是中国学生啊,哪来的Sibylle?” “Sibylle小姐姐不是我们学校的,是你在联合国青年代表大会认识的,你代表亚太区的青年发言,她代表欧洲区的,你们不是还留过联系方式?” “那个会议人那么多,我都不记得留过多少联系方式了。” “人小姐姐还说,你的电话打不通,所有的社交媒体也都联络不上,可把人给急死了。”云朝朝揶揄道。 “不是,你们怎么还聊这些了?” “那可不,小姐姐一见到我,就问我知不知道中国有个高中叫YC国际。” “然后呢?” “然后我说我就是YC的,小姐姐就和见到个上辈子的情人似的,一直抓着我问。” “你不是去应诉的吗?怎么扯上小姐姐了?”潮长长有些好奇。 “大概你和织带比较有缘?欧盟最大的织带公司,就是Sibylle家的,怎么样,要不要把你电话给她?你们好好联络联络感情。” “我都不记得人家名字,联络什么?”潮长长不接招。 “那你以前还不记得云朝朝呢!”某位姑娘不依不饶。 “我记得!我没齿难忘。我把你写给我的那副对联都还带着呢。” “我信了你才有鬼。”朝朝姑娘明摆着还不高兴。 “真的。除了我爸、我妈、葛妈、还有硕哥,就只有你有我的电话,加起来一共五个人,你是唯一的同龄人。” 云朝朝啧了一声,表示不信:“你要不要我去和斯念说一下,你没把他当人?” “斯念会有我电话,难道不是因为你逼着我联系一下吗?”潮长长早就做好了回答这个问题的准备。 “哈哈哈,我现在心情好了。我挂电话吃早饭去了,你也可以准备去吃晚饭啦。” “嗯,我试试给我爸爸妈妈做七步泡面。” “哈哈哈,你是要上演厨艺首秀吗?有不懂记得问啊,我随时提供远程指导。” 挂完电话,潮长长忽然想唱歌。 小小地改一下歌词,轻轻的唱一句。 【用我的晚餐陪你吃早餐】。 第四十九章 笑了半天 如果不去想明天,明年,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 生活其实还是值得歌唱的。 就算想了。 生活还是需要积极向上。 才挂了电话不到十分钟,潮长长的手机就又响了。 如果不是确定自己现在是个无人问津的老赖,他都要怀疑自己的电话是不是被写到了某个交友的电线杆上。 又是一个越洋电话。 “潮小弟啊,你快救救你大哥吧。”斯念没等潮长长出声,就劈头盖脸的一通求救。 “怎么了,斯念大哥。”潮长长顺着斯念的话,就上去了。 “你快管管你家云朝朝吧。”斯念一声叹息,可怜巴巴的语气,承载着满到溢出来的委屈。 “朝朝姑娘是云家的,她爸爸现在应该还和你在一起,你好像搞错求救对象了。” “啊嘿,小潮潮,你可拉倒吧,跟你斯念哥哥在这儿推什么皮球篮球排球羽毛球?” “你说的球,我可是一个都没有。”潮长长四下看了看自己的周遭环境。 “你这是逼我……哎算了算了,本大哥不和小弟计较。”斯念叹了一口气:“小弟啊,哥哥心里是真的苦啊。” “那我拿个桶来,你倒倒。”潮长长决定让斯念把苦水给倒了,不管他愿不愿意接,斯念都不会就这么放过他。 “你说我来欧洲干嘛的?”斯·苦水·念率先出一个提问。 稍事回忆,潮长长给出了答案:“重走家族打赢国内第一起欧盟反倾销诉讼的辉煌路?” “可不就是吗!”斯念的语气瞬间就激动起来了。 “那然后呢?”潮长长知道斯念肯定还有话要说。 “然后,我们当时是怎么赢的,这种算回请,我爷爷和我爸爸肯定都和我讲了很多了,对吧?” “对。” “那我肯定想知道对方是怎么输的,是吧?” “没错。” “那好不容易,有一个长相绝美、身材出众、金发碧眼……” “你说重点。”潮长长出生打断了斯念过于泛滥的形容词。 “好不容易有个漂亮的小姐姐愿意和我说说原告的思路,那我是不是应该和人好好聊聊?” “是。” “人小姐姐一开始是和云朝朝聊的,还聊到了YC国际,云姑娘忽然就不理人了,那我肯定自告奋勇啊,我说我也是YC国际的,你猜怎么着?” “猜不到。”潮长长高度配合。 “你们家云朝朝真的太可怕了。我什么都还没有说,最多和小姐姐聊了两句话,她竟然就威胁我。 斯念像鹦鹉学舌似的,学云朝朝说话:“云朝朝警告我,【你要是敢说你认识潮长长,敢说你有他的电话,我就敢让我见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已经知道怎么回事的潮长长笑而不语。 斯念连语气,都学的惟妙惟肖。 很容易想想云朝朝说话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 斯念郁闷得不行:“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儿啊,也太暴力了吧,一个女孩子家家的。” “还行吧,我要是她,我肯定不会当着长相绝美、身材出众、金发碧眼的漂亮小姐姐的面威胁你。”潮长长站到了兄弟的这一边。 “还是潮小弟明白事理,那我就把你的电话……”斯念试探性地发问。 “随便啊,反正清华和北语那么近,我要是云朝朝,我就去北语找师姐告状,长相绝美、身材出众、金发碧眼……” “啊嘿,小潮潮!”斯念反应过来,在同样的地方打断了潮长长。 “反正她都已经知道你在北语的哪个专业了,辅导员那还不是一找一个准?完全没难度的事情。你说对吧?” “啊嘿,潮长长,我可算是看清楚你的塑料兄弟情了!”斯念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塑料?”潮长长满是意外:“那也太坚韧了一点吧?我们明明是卫生纸造就的兄弟情。” “啊嘿,我不就是刚到YC的第一天,忘了带卫生纸吗?这个梗你是要记多久啊?”斯念最烦和潮长长一起追忆往昔。 “蛮久的。”潮长长笑了笑,和以前经常挂在他脸上的笑有点像,因为头发太短,没有了以前那种痞帅的架势。 “啊嘿,算我眼瞎,我找你求救。”斯念放弃了挣扎。 “你该怎么撩小姐姐,你就去撩,记得多探听点情报回来。”潮长长换了不开玩笑的语气:“没人有空去告你的状,关键人师姐也不屑听吧?” “你这戳心了啊。” “你不是号称上了大学再慢慢追吗,祝你早日追上师姐的脚步,站在师姐的身旁。” “啊嘿,这话我爱听。那小姐姐这边……?”斯念有点拿不准潮长长的想法。 “你就说和我做过室友但已经没有联络了,我不太想让别人知道我的联系方式,我现在这状况,是个人我都不想联系。”潮长长给了一个非常直接的回答。 “啊嘿,你这话说的!”斯念被气到语塞,“你斯念哥哥不是人?” “斯念哥哥是我的男神,我才想着要和斯念哥哥联系。”潮长长总是能把自己的话圆回来:“人间的凡俗物种,压根就不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 “啊嘿,这话哥哥爱听。那哥哥就勉为其难,帮你保个密。” “嗯,小弟谢过斯念大哥。” “小事,小事,小事。” 隔着电话,潮长长都能想象出斯念嘚瑟的样子。 ………………………… “房子小,就是好,这三下两下就收拾好了。”潮一流从陡峭且不太稳固的楼梯上下来。 潮长长赶紧跑到楼梯口,伸手接了一下。 “干什么呢,你这是,你爸又不是残疾人。”潮一流把自己的手往上抬了抬。 “你之前身上一身的伤,肯定没这么快好利索,还是要小心一点。”潮长长没理会潮一流的意愿,还是伸手扶了最后的几级台阶,这毕竟也不是普通坡度的楼梯。 “都这么久了,哪还可能不利索?你爸我现在扛着你上楼都没有问题。”潮一流欣慰之中带着嫌弃。 “那您还是留着力气,扛我妈吧。”潮长长笑着回了一句,给足了潮一流面子。 “你妈本来说要做饭的,这刚出院,收拾一下就累睡着了。”潮一流说明了一下,自己这会儿下来的原因。 “今天我来。”潮长长大包大揽:“你和我妈好好休息。” “我儿子什么时候会做饭了?”潮一流一脸的不信:“你以前是连烧水都不会的吧?” “用电水壶烧水都不会,那应该是属于智障吧?”潮长长提出了异议。 “哈,哈哈,也对,你要给我们做什么好吃的?”潮一流一下就来了兴致。 “泡面。”潮长长老老实实地给出了一个简短的答案。 “那你还说自己不是智障?”潮一流借着失望打趣。 “爸,你儿子现在穷得就只剩下一点智商了,你怎么还打击上了?”潮长长抱怨了回去。 “哎,长长啊,爸爸对……” “打住啊老潮,你别又来,你不烦我都烦了,我跟你说,我这泡面,超级无敌不一般的,我专门找大师学的,保证你们吃了有惊喜。”潮长长迅速切换话题。 “工厂还有专门泡面的大师?”潮一流有些不信。 “嗯嗯,我们老板就是。”潮长长没把话说的太明显。 “你们老板……还真的是好人啊,就你这么个老赖,也不怕惹麻烦上身。” “对!可好可好的人了。”潮长长拉了张椅子出来,用手按了按,确定不会一坐就散架,才让潮一流坐下:“老爸,你坐这儿等我一下,我先把书放好了,就开始煮面。” “真是想不到啊。”潮一流感慨地拍了拍潮长长的肩膀:“我老潮竟然还有吃到小潮亲手煮的面的这一天。” “这次流拍,对你妈打击比较大。之前第一次公告的时候,就说有很多家再问的,延期了这么久,连一个报名的都没有,更不要说是卖出去。”潮一流和潮长长交了一个底,“等你妈醒了,你别和她提这些。” “我和你也不讨论吧,我一个不上网的人。” “本来我们是想着,怎么样也要先把你的个人资信问题给解决了的,把自己的儿子都搭进去……” “我就安安心心复习,认认真真工作,我负责想怎么解决眼前的温饱问题,其他的,你就慢慢解决呗。”潮长长把两只手都搭在了潮一流的肩上:“你昨天不是还说最多两年吗?只要你们身体都没有问题,我肯定等得起。” “要是两年还解决不了,爸就没剩下什么可以给你的了。”只有两父子的时候,潮一流也就没有再说爸爸一定不会倒下那样的话。 “你把你自己还有我妈剩给我就行了,其他的又有什么要紧?” “你不觉得是累赘就行。”潮一流也拍了拍潮长长的肩膀。 “你们生我的时候,也没有觉得是累赘啊。” “我们生你的时候,也没经过你同意啊。” “行吧。”潮长长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那我现在同意了。” “那你现在倒是不同意看看啊。” 父子俩就这么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笑了半天。 第五十章 蛮有兴趣 日子总还是要过的,自怨自艾并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潮长长尽量让自己开心。 该吃吃该睡睡。 该画画画画。 该出去找工作就出去找工作。 只要他整个人是积极向上的,爸爸妈妈总归也是会受到影响的。 虽然还是看不到希望,但在工厂的那几个月,还是让潮长长放下了很多。 没有了明显的抑郁倾向。 没有了无处不在的心理落差。 比过去十八年的任何一个时刻,都更加努力地生活。 不再抗拒,也不做鸵鸟。 潮长长接受了葛功明给他介绍的四份算得上高薪的兼职。 辅导YC国际9-12年级的四个团队竞赛项目——英特尔国际科学与工程大奖赛。 这个大奖赛的含金量非常高。 和奥赛属于不同的序列,不是特别好比较。 可以比较直观地通过清华自主招生的报名条件来见其一斑。 清华要求申请参与自主招生的学生,在国际或全国权威性高、公信力强的学科竞赛中获得优异成绩。 这里的优异,任何一个学科的奥赛都得是一等奖。 唯独英特尔国际科学与工程大奖赛,只要四等奖就可以了。(注1) 这个奖项,是可以同时敲开哈佛、麻省,牛津、剑桥,北大、清华这个级别的学校的大门。 对于申请顶级名校,有着无往不利的功效。 潮长长在九年级就拿了机械工程学科的二等奖,十年级的时候,再接再厉,一举拿下机械工程学科的一等奖。 潮长长获得的这些成就,都是YC国际史无前例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可以“躺”进哈佛耶鲁,牛津剑桥。 想要进顶级名校,光靠考试成绩这一项,就能进去的,公平程度最高的,其实是中国高考。 单纯的考试成绩,在国外名校的申请里面,时不时地还会成为劣势。 有很多托福和GRE考了满分的学霸被拒。 理由也是五花八门。 比如,怀疑不作弊考不了那么高的分,本土的学生都做不到,为什么中国的学生能做到。 再比如一个干巴巴的学习机器,不符合学校的教育理念。 随随便便花钱就让上的那些学校另当别论。 想要上殿堂级的学校。 不管是哪个国家的,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潮长长的敲门砖,并不只有过硬的学习成绩这一块,还有针对综合素质考察的两块砖——竞赛奖项和道德品质。 潮长长的竞赛敲门砖,可以说是纯金打造的。 申请国外名校的道德品质和乐于助人一类的,关系不大,主要还是慈善方面的。 这里的慈善,不是说学生捐了多少钱,更多的是参加国际志愿者组织一类的慈善活动。(注2) 在这方面,潮长长手握的第三块敲门砖也格外有分量。 他没有参加任何一个国际志愿者组织,因为他直接创立了一个。 潮长长的简历,算得上申请国外名校的完美范本。 只可惜,他现在根本就没机会出去。 即便如此,超常住那个在学习和竞赛上的这些闪闪发光的点,并不会因为他无法成行,就不复存在。 在葛功明的极力推荐之下。 要找潮长长辅导竞赛和学习的人,很快就排起了长队。 潮长长的真实水平是怎么样的,网爆他的那些吃瓜群众不知道,YC国际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当潮长长不再忌讳这些。 愿意通过自己过去身份和能力赚钱。 愿意和YC国际的人扯上联系。 想要找潮长长辅导的人,比他能够辅导得过来的人,要多出来不知道多少倍。 葛功明不仅负责放消息出去,还负责筛选学生和家长。 那些家长比较有攻击性的,可能一边找人辅导,一边又恶语相向的,都被葛功明提前给过滤了出去。 事实上,超常住那个在辅导竞赛方面,并不是新手。 在他拿到英特尔国际科学与工程大奖赛一等奖之后,YC这两年参加大奖赛的项目陈述,潮长长全都辅导过。 项目本身好不好是一方面,内容也都有专业竞赛的老师会督导。 但怎么陈述这个项目,让这个项目得到更好的展现,就没有哪个老师,能有潮长长这么有经验。 经验归经验,过去的两年,潮长长从来也没有因为这样的辅导收过钱。 那时候,潮长长是YC国际的高中部学生会主席。 一不差钱,二也有这个义务。 葛功明和潮长长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以为他会拉不下来那个脸,去收学弟学妹们的辅导费。 但他以为错了。 潮长长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脸这个东西,和温饱比起来,简直毫无意义。 不就是当面问一些让人下不来台的问题吗? 【你家怎么破产了啊?】 【你现在会不会很难啊?】 【以前都是我羡慕你,你现在会不会有点羡慕我啊?】 这种程度的问题,对潮长长来说,简直就是毛毛雨。 潮长长的脸皮,早就被云朝朝百炼成钢了。 奇怪啊。 明明也不曾有过很多的交集。 可是为什么。 不管别人说什么。 或许好。 或许坏。 总会让潮长长不经意间,想起同一个女孩。 想起那个女孩和他说的话。 惯常的打击和藐视,和极小概率的鼓励。 思绪仿佛不受本人的控制。 【她在欧洲怎么样了?】 【反倾销和反补贴调查,进行到哪一个阶段了?】 【一切都还顺利吗?】 【要是没有被限制出境……】 想着想着,思绪又被迫中断了。 生活连如果都没有,又哪来的要是? 好在潮长长每天都很忙,并没有太多的闲暇时间,可以放飞自己的思绪。 潮长长越来越适应自己身份的转换。 每一个补习学生的家长,都不约而同地给他现金,潮长长非常自然地收下。 这些钱,想要还债是没有可能的,但也足够一家人的生活。 这让潮长长觉得心里安定了很多。 爸爸妈妈培养了他这么多年,他总算也能靠自己的力量,撑起这个家。 这种感觉,还是挺好的。 板美社说拆迁,说了十几年,一直也没有动静。 最近是真的开始有大型机械进场了。 背后的一大块都开始拆迁,尘土飞扬,每天都会变一个样。 板美社的入口,放了一块很大的拆迁倒计时牌。 倒计时牌的底下,有九个大字,【早签约、早选房、早幸福。】 机器的轰鸣,一座座老旧的房屋归为尘土。 潮长长家的这个长得像竖版集装箱的小危楼,靠近马路。 再往前一排。 就是沿街的店铺,和板美社一样的风烛残年。 小微楼的正前方,是一个虽然破旧,但生意还不错的大排档。 用老板的名字命名,叫阿华大排档。 是这一片废墟里面,唯一还营业的店。 阿华是这个城中村,土生土长的“村民”,也是如火如荼的拆迁造富运动的直接受益人。 大排档的楼上,一共有六层楼。 拆迁分到六套房加一个小门面。 妥妥的资产上千万。 照理说,阿华应该是最早搬迁的那一批,他很早就签了协议,没有做钉子户的打算。 但他就是舍不得这个他生活兼做了几十年生意的地方。 阿华原本想让自己的儿子继承大排档,但儿子对油烟滚滚的地方一点兴趣都没有,也没有做饭的天赋。 阿华就和拆迁的人商量好了,拆到他那里,他就搬走。 这样拆迁指挥部的人,也好有个地方吃饭。 他要站好最后一班岗,然后就把大排档给关了。 潮家人在倒计时牌刚挂出去的时候,搬进来怀旧,让阿华觉得很有共同语言。 等到邻居们都搬得差不多了,阿华有事没事,就喊潮家人一起吃饭。 这种最后的喧嚣,越是热闹,越会让人感知到终点的步步临近。 “等这里拆迁了,你有什么打算啊?”潮长长和潮一流自己的计划:“我等过两天有空了,就去找找房子。” “你就看看你住哪里,去艺考方便吧,不用管我和你妈。” “那怎么行?” “行的。爸爸打算抓着青春的尾巴,去做上门女婿。”潮一流说得一脸的认真。 “去哪里做?”潮长长被吓了一跳。 “当然是去你姥姥姥爷家啊。” “啊?你们要是愿意去找姥姥姥爷,干嘛还要回来这里啊?你不要面子的啊?” “跳楼都不怕了,还怕没面子?” “你的人设不是个骗子吗?姥姥姥爷会这么轻轻松松让你上门?”潮长长并不相信潮一流的话。 “那我就在门口待着呗,你妈身体一直也不见好,不能让她跟着咱爷俩飘着。”潮一流原本是对这一次的清算拍卖,抱有很大信心的。 各方面的反馈都说有很多家意向单位的。 只可惜,最后上拍见真章,就是连个报名的都没有。 “隔壁大排档的老板说,他可以租一套房子给我们。他房子那么多,应该也不会租着租着就要赶人或者卖掉什么的。我想着他的这个建议还不错的,不然我也没有什么租房子的经验,就是……”潮长长顿了顿。 “就是什么?” “昨天老板的儿子来了,他不同意租房给我们。” 潮一流点了点头:“人之常情,本来就不应该麻烦人家。” 潮长长话锋一转:“他儿子想要和我一起做生意。” “那更不行,咱们现在这情况,可不能害了人家。” “我也是这么觉得。”潮长长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倒是潮一流疑惑了:“咱们家都这样了,他想和我们做什么生意啊?” “他是想和我,不是想和我们家。”潮长长回答。 “那爸爸还蛮有兴趣知道一下的。” 第五十一章 一式两份 阿华的儿子林多义,人就和他的名字一样,带个多。 差不多的多。 差不多的长相。 差不多的性格。 考了个差不多的学校。 念了个差不多的专业。 毕了个差不多的业。 找了个差不多的工作。 可是,差不多并不是林多义对自己的定义。 他觉得林多义这个名字,代表着自己的生命可以有很多的意义。 和很多大学毕业生一样,林多义不喜欢早九晚五的工作。 一到差不多的办公室,就浑身差很多地不自在。 和很多不安现状的年轻人一样,林多义每天都想着要创业,想要有自己的事业。 只可惜,眼高手低,一次都没能落到实地。 或者说,是阿华认为自己的儿子眼高手低,不管林多义提什么,都完全持不支持和不信任的态度。 当然了,这样的结果,并不是因为阿华有多么霸道,而是林多义自己太作。 林多义最初的创业梦想,是把阿华大排档给做成连锁的。 【也不用多,随便搞个百十来家连锁店就好了。】 这是林多义当时和阿华说的原话。 他爸要不是手里拿着锅铲,估计一巴掌就给打过去了。 有一家生意火爆的大排档,只要不怕吃苦,收入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拆迁分到的六套房和一个门面不说,阿华还在市区买了两套房。 他自己住一套,另外一套留着给儿子结婚。 在这样的基础之上,就算林多义的工作再怎么差不多,收入就小小的几千块,以后拿了六套房和一个门面的租金,也端得是,一辈子衣食无忧。 可林多义不是这么想的。 他和很多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有宏伟的蓝图,立志要打造自己的商业帝国。 他觉得拿房子收租金,是资产利用率最低的事情。 简直对不起拆迁造富运动。 林多义建议把拆迁分到的房子都卖了,去各种做广告找加盟,让阿华成为全省,乃至全国最著名的大排档。 这样他就能轻轻松松年入几十个亿。 上上市敲敲钟。 嘚瑟到最后,差点没被他爸给打死。 阿华做了几十年的大排档,比谁都清楚,大排档赚的是辛苦钱。 没有凌晨起来去买又便宜又新鲜的菜,没有亲自盯着账目,没有一分一分地省钱,开倒闭一家餐厅,要比开一家新的餐厅,来得容易不知道多少倍。 儿子的好高骛远,让老老实实做了几十年大排档的阿华,很是有些怒其不争。 好在,家里所有的资产,都在夫妻俩的名下。 林多义再怎么想要败家,那也只能在嘴上败一败,没有落到实处。 前段时间,林多义放弃了卖房子的想法。 他决定要把拆迁分到的六套房和一个门面弄成民宿,放到Airbnb一类的地方。 做不了餐饮业的大亨,做做酒店业的也不错。 阿华想着,自己的儿子终于不想着卖房了,关系也就缓和了很多,每周末都给儿子做大餐。 哪曾想,还没两天,儿子就又开始夸夸其谈,说想要在这么多的民宿里面异军突起,怎么都得要先小小地花个三百万装修。 阿华听完,也就是摇了摇头。 三百万? 三百块都不会给。 想要三百万? 自己好好赚钱去。 直到这个时候,林多义才坦白说,他为了做民宿,把虽然只是差不多,但也是阿华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帮他找到的工作给辞了。 都说父子俩没有隔夜仇,阿华和林多义的“仇”,却一直延续到了林多义弹尽粮绝,在外面混不下去,灰溜溜地回家要生活费。 上班是不可能上班的。 一辈子都不可能上班的。 林多义,生来就是要干大事的。 听自家老爸说,要用极低极低的价格,也不装修,就直接租给潮长长一家。 林多义瞬间就急了。 那六套房加一个门面,林多义是要拿来做酒店业大亨的起点的。 向来看不上自家大排档的林多义,连着好几天,都在自己厌恶得不行的大排档门口坐着。 在他搞到三百万之前,谁也别想动他的顶级民宿,哪怕只是其中的一间房。 林多义就这么勉强自己,硬生生地待了三天。 他专门找了个机会,和潮长长说,自己不同意把房子租给他们家。 潮长长听完,也就是笑笑表示了解。 其实,租房子这种事情,他们家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老赖的身份。 但大部分的房东,只要不是特别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那种奢华楼盘,并不怎么会介意这些。 押一付三什么的,只要能够真金白银的给钱,租房子并不是难事。 潮长长首先考虑大排档老板家拆迁的分到的房子,主要还是他没有租房的经验。 既然人家儿子反对,他就也不可能上赶着非要租。 哪知道,又过了两天,林多义的态度,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这件事情,发生的契机,是一辆跑车。 一辆敞篷的迈凯轮720S。 林多义没有见过迈凯轮,更没有见过迈凯轮里面高端的敞篷720S。 就那门像蝴蝶翅膀一样地向上一掀,就把搞定了潮长长对他们家房子的非分之想之后,高高兴兴地准备离开的某位差不多先生给看懵了。 诶呀妈呀! 这哪来的车啊? 来板美社这种拆迁到只剩外圈几面墙和几栋破房子的地方是要干嘛? 阿华大排档的生意是不错,他也仅仅限于住在附近的人来光顾,到不了让人不远百里,专程开车来一趟的程度。 直到这辆车,停到了阿华大排档的门口。 林多义不禁要想:【难不成是有人知道了他的商业天分,特地来找他这个未来的商业大亨谈合作的?】 车门打开,下来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生。 顿时让林多义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但很快的,他的想法就破面了。 因为从副驾驶的位置,下来一个十几岁的男生,对着这个年轻漂亮的女生说:“妈,我自己进去就行了,你先去忙,我好了就给你打电话。” 看起来就二十多岁的女生,竟然已经是一个十几岁的男孩的妈妈。 这找谁说理去? 男孩的妈妈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跟着进了大排档:“妈妈陪你进去和潮老师说一声。” 就这样,年轻而又漂亮的妈妈,带着自己的儿子,进了阿华大排档,找到了潮长长在的位置,和潮长长说了各种抱歉和感谢。 潮长长本来没有时间再接一个辅导,再加上潮妈妈一个人在家,不太方便出去。 男孩的妈妈很着急,说儿子明天就要去比赛了,演讲稿还没有来得及润色。 最后就说直接把儿子给送到潮长长家里让他辅导。 男孩的妈妈很客气,潮长长也不好拒绝,想着家里那个危房的架势,最后,就把阿华大排档的地址给发了过去。 林多义在旁边,听着男孩妈妈和潮长长的对话,就差直接给跪了。 那个开着一辆他见都没有见过的像蝴蝶一样漂亮的车子的漂亮妈妈,这么大老远地跑来,竟然就只是求着潮长长给辅导一下儿子的演讲稿。 而且,听男孩妈妈的语气,潮长长拒绝辅导的,远比他同意辅导的人要多。 这哪能行? 有钱不赚,不符合林多义的生存法则。 等男孩的妈妈把男孩接走了,林多义一秒都不带停歇地上来找潮长长:“开那样的车,出来给小孩找人辅导,应该给不少钱吧?” 潮长长并不特别了解行情,他一开始的行情是葛功明帮他定的,后来反正也都是差不多的标准。 “应该比正常的家教,要高出很多。”潮长长想了想。 “那你干嘛不多接一点啊?”林多义的语气,就差直接带上怒其不争了。 “我一般是去人家里辅导,来来回回算上路上的时间,周末一天能接个三四个也就差不多了,再多的安排不过来。” “你只有周末接?” “对啊,平时学生都住校,我一周有四个下午,会去学校辅导竞赛的项目,一天一个。” “那你这供不应求的,多浪费啊。”林多义这会儿是真的怒其不争了。 “还行,足够生活。你放心,我等这边拆迁了,就去外面租房子,不会影响你创业的。”潮长长说明了一下大致的情况。 他和阿华大排档混的挺熟的。 从老板到老板娘,再到一个打杂的店员。 唯一算不得熟的,就只有老板的儿子林多义。 “你去外面租房子这么行!”林多义义正言辞地来了一句:“房子我借你就好了啊,哪用得着租。” “谢谢。”潮长长吃惊,又没有表现出惊讶,他没有想过要占阿华大排档的便宜,淡淡的说了一声:“不用了。” “那不行,你周末就好好辅导,你等我两天,两天后我来找你啊。”林多义说着说着就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回头说:“你一定要等我啊。” 就这样,两天之后。 林多义拿回来一份商业策划书。 一式两份。 一份给潮长长,一份给他爸。 两天的时间,林多义摇身一变,从【酒店业大亨】变成了【教育业大亨】。 他不打算再搞什么异军突起的民宿了,他要进军教育培训业,从他们家那六套房和一个门面开始。 潮长长笑着接过了那份策划,并没有打开看。 就像他和潮一流说的,他并没有打算和阿华大排档的老板的儿子做生意。 倒不是觉得林多义有多么不靠谱。 而是他根本也没有和人做生意的资本。 不过,这件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第五十二章 一群神经 这一次,林多义很克制,没有再一开口,就说自己要做个上市的教育集团。 策划很精简。 主要意思,是把 门面稍微弄一下,然后先小小装修一套房子当教室。 等到以后发展好了,再慢慢一套一套地装修。 林多义原本念的就是师范。 男生念师范比较有优势。 只不过,他在差不多的学校拿差不多的成绩。 最后没能考到教师证,去不了正规的学校做有编制的老师。 只能去去培训机构一类的,或者去专业不对口的地方上班。 林多义不喜欢按部就班的人生,在培训机构待了几个月,就没几天是认真上班的。 也正因着这份不务正业的吊儿郎当,让林多义对培训机构的架构和运营,反而格外的熟悉。 策划案写起来,还有模有样,挺像那么回事的。 向来看不惯儿子好高骛远的阿华,就这么被儿子难得可行了一回的策划书给打动了。 儿子好吃懒做败家是一回事,人人真真想着要创业,又是另外一回事。 打动归打动,阿华心里还是没有底。 好在儿子这回也没说自己要单打独斗。 阿华被打动之后,就非常正式地邀请潮长长过来大排档商议。 最角落,最私密的一张桌子。 潮长长是直到这个时候,这才翻开那份策划案的。 内容倒是确实让他对林多义有了刮目相看的感觉。 和大多数初次创业的人一样,林多义首先要求控股。 但他要的非常克制,只要51%。 他提供场地,他负责跑所有的手续。 潮长长拿49%,不再去学生家里上课,改成让学生过来。 这样一来,就能节省很多浪费在路上的时间,可以多接很多学生。 除了股东构成,林多义还写了一系列的推广计划。 介于作为目前学生主要来源的YC国际是寄宿制的,不是周末的时间学生出不来。 如果有学生能介绍非寄宿制的学生,周一到周四的晚上来,就可以得到一张讲稿的润色卡,可以自己用也可以送人。 林多义甚至考虑到了潮长长家现在的状况,让潮长长找个信得过的人,代持他的股份。 潮长长并没有同意这样的安排。 林多义好像一早就想到了这样的情况:“虽然,给学生辅导的人是你,但所有的其他工作,包括办公场地,都是我提供的,我觉得我控股,也不算是坑你。” 潮长长摇了摇头,第一次带点认真地看着林多义,他并不觉得一下被分去了大头有什么不能接受的,相反他觉得林多义要少了。 “你别光摇头啊,这真的是我的底线了。”林多义也有属于他的底线。 这么细节的事情,阿华也不太懂,起身说去后厨给两人做好吃的。 把前厅留给了潮长长和林多义。 “我对着分配完全没意见。”潮长长干脆就直接说了,“是我接下来的重点会放到艺考的集训上,算上原来的这些辅导,并没有太多空闲的时间,应该不怎么能达到你想要的规模。” “你除了竞赛还辅导艺考?” “不是我辅导,是我参加,我明年高考。” “你都没参加过高考,就这么多人找你补习?”林多余觉得自己对面的这个人更加诡异了。 潮长长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没必要。 而且,一句两句也说不清。 “中戏?北电?”林多义首先想到的是和潮长长的长相比较相符的艺考院校。 “我应该没有这方面的天分。” “声乐?乐器?”林多义又想了想。 “绘画。” “这样啊。那也没事啊,我原来上班的那个培训机构,就是做艺考的,我可以挖个老师来我们这边弄个画室什么的,这样你学习和教书,都在同一个地方。” 林多义越说越觉得自己有言之有理:“这样更好了,反正我也不止一套房,美术的话,也没有噪音,不太可能被邻居投诉什么的。” “艺考教室的生源有保障吗?”潮长长最近都有在了解。 好的艺考培训中心,是不缺生源的,但老师肯定也不好挖,更多的,都是老师们自己开的工作室。 “没有。”林多义难得实在了一会:“我就是看着你有学生这么上赶着求你辅导,还是这么好的生源,就这么硬生生地放过了,实在是有点浪费。” 教育做得好的话,其实是很赚钱的,算得上一本万利,但前提是,得要有生源。 不然,一切都是免谈。 潮长长在辅导国际竞赛方面,有着不可替代性是一方面。 但更重要的,还是葛功明的极力推荐。 葛功明在教育界,是已经封神的人物。 今年云朝朝这么个状元一出来,葛功明在【封神榜】上的地位,又高了很多。 这也是为什么,潮长长的辅导位,一位难求。 YC的学生,自己认可潮长长,学生家长又认可葛功明,算得上是一个双保险。 但随随便便一个能够挖得动的老师过来做艺考集训班,生源就肯定是一个问题。 “没名没气的,确实招不到学生。”难得认真了一回的林多义有些气馁。 他就想好好创个业,怎么就这么难呢? “那倒是也不一定,说不定,画室只招到一个学生,偏偏还考上清华美院了。”一个女生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 声音从潮长长的身后传来,离得最多也就一两米的距离。 潮长长转过头,看清声音的主人,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嗖地一下站起来,直接带倒了他原本坐着的椅子。 慢半拍过后的眼疾手快,让潮长长在椅子倒地的那一秒,手脚并用地把椅子给扶了起来。 随即,一个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绽放在了潮长长的脸上。 这个声音,他最近每天都会想起。 这张脸,他最近经常都会梦到。 “你不是要去报道了吗?怎么还找到这里来了?”潮长长下意识地想过去直接来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其实,分别并没有很久。 可他就是有过了几个世纪的感觉。 潮长长就是急切地想要表达自己的感觉。 都忘了,他从来没有和这个女孩有过拥抱一类的亲密举动。 秒,才勉强而又恐慌地打消了直接把人拥入怀里的念头。 他有点难过,还有点不知所措。 没有真实的触感,不足以证明他现在面对的是真实的那个女孩。 还好是在最后的时刻,残存的理智战胜了重逢的喜悦。 秒过后,一个男生的声音,也从门口传了进来。 “这都要报道了,兄弟还不能带着朝朝姑娘来看看你啊?” 斯念也和云朝朝一起找来了。 为了化解眼前和心里的双重尴尬,潮长长往前走了两步,带着斯念到大排档最外面的桌子【互诉衷肠】。 潮长长原本是想直接把斯念和云朝朝请回家里的,想了想,还真是不太容易找到坐的地方。 云朝朝没有跟着往么口的方向走,她拿了潮长长位置前面的策划案开始翻看。 一目十行,没几分钟就看完了。 留下朝朝姑娘惯有的傲娇中带点不屑的语气:“你的这份策划案,也太小打小闹了。” “怎么就小打小闹了?”林多义明显不服气。 “你自己不也说,每名没气的,确实也招不到学生吗?”云朝朝进来大概已经有一会儿了。 林多义想反驳,又不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可以入伙,我们可以把这件事情做大,我要占60%的股份。” “60%?你要怎么入伙,你是要给个几千万的天使投吗?”林多义往外看了看,他刚刚也没有听到什么豪车的轰鸣。 认真确认了一遍,拆迁的路口,也就只有一辆半旧的,完全不会引人注意的商务车。 就觉得云朝朝刚刚说话的语气更扎眼了一些,直接拿话激她。 “不,我一分钱也不会出。” “小朋友,你是在搞笑呢,还是在逗我们玩呢?”林多义天天说着什么创业啊,天使啊,融资啊,其实也根本就是个没有实操过的。 但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像云朝朝这么小白。 他爸一直说他不靠谱,林多义真的想直接把他爸从后厨拉出来,看看什么才是真的不靠谱。 “没有啊,我很认真,我出我自己的名声,我要占60%的股份。我不会给你们投一份钱,得靠你们自己努力,半年的时间,如果你们能把学费收入做到50万的规模就算勉强达标,我可以考虑做天使投资和你们一起把这件事情做大。” “啊嘿!朝朝姑娘的名声啊!这么好的事情,记得算我一份啊,半年后我也要搞个大的。”斯念隔着好几张桌子来了一句。 “一群神经。”难得正经了一次的林多义,有种被小朋友戏耍的感觉。 林多义起身准备走人。 斯念却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 好巧不巧,刚好挡住了林多义的去路。 第五十三章 会打人的 (11月1号凌晨上架~) “你敢说今年的新科状元神经?”斯念抛下一句话,就直接让开了一条道。 “状元?都什么年代的了,还状元?你们街道自封的吗?”嗤笑一声过后,林多义上下打量了一下斯念,怎么看也不像:“小爷我还是阿华大排档的状元呢。” 斯念严肃地瞪大了双眼,盯着林多义看了好一会儿,流露出一副【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完全无法反驳】的架势。 云朝朝没兴趣参与两个至上在平均线以下的男生的争吵,朝着阿华大排档门口的方向走。 斯念好巧不巧地又拦了一下云朝朝的去路。 “我和状元可不是一个街道的。”斯念右手指向云朝朝的方向,微微颔首,“现在莅临你们店的这个女生,是今年全国的高考状元的。” 云朝朝本没有计划再留下个只言片语,听到斯念把她又扯了进来,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认真纠正了一下:“没那么夸张,省状元。” “你不是今年全国卷的最高分吗?”斯念确信自己的信息是不可能有误的。 “北京上海,还有好几个省份,都单独出卷子的,即便是全国卷,也分Ⅰ卷、Ⅱ卷、Ⅲ卷,卷子都不一样,哪能有全国的高考状元?”云朝朝是一个傲娇并且实事求是的理科生。 “行行行,朝朝姑娘说的都对。”斯念决定要放弃和女生的争辩。 “今年全国见最高分?”林多义的气场一下全变了:“考全国卷的那么多省份里面的最高分,当然就是全国状元了,唯一的、真状元!” 刚刚还觉得自己是大哥大的林多义,这会儿秒变迷弟:“你就是那个藏头露尾跨界做潮牌的高考状元?” 云朝朝毕竟不是明星,一次两次的饥饿营销,林多义认不出来,实属正常。 被斯念那么一介绍,林多义终于反应过来,云朝朝刚刚说出自己的名声是什么意思。 他上班虽然吊儿郎当,但毕竟也是在教育培训的领域。 先前也有关注过高考状元一类的话题。 云朝朝发布会一结束,就不见踪影了。 大老远赶到现场,想要做后续采访的教育媒体,根本就找不到人,最后多半也就不了了之了。 高考的录取一开始,受众对高考状元的兴趣,也就跟着下降了很多。 眼看着完全没有热度的时候,忽然曝出来,神神秘秘的高考状元,在十八岁的第一天就接手了一个MKFairWill。 随即,【云端的美食】系列,在社交媒体上首先出圈,引起一阵抢购的热潮。 林多义作为新新人类,也加入了抢购的热潮。 但【云端的美食】这个系列,每一款,都只限量发行一千件。 想买的人再多,工厂也没有增加限量发行的意思。 林多义一件都没有抢到。 眼看着这些衣服在二手的网站,卖的比原价还贵。 硬生生地错过了一个靠倒买倒卖赚钱的机会。 再没多久,就出了很多的盗版。 MKFairWill官方发布声明,【云端的美食】系列,已然全部售罄,官方没有再版加推的计划,市面上现在所有的“新款”,都不是来自MKFairWill的。 公告还提供了潮长长设计的挂件的防伪码。 一时间,二手正版的价格,又跟着水涨船高了一波。 除了教消费者,怎么区别正版和盗版,公告还顺带着发了一个预告。 MKFairWill的下一季,将会推出【绝世秘籍】系列。 绝世秘籍系列,将会出十六个款式,每一个款式附赠一本今年高考状元的复习笔记。 附赠的笔记不是原始手稿,但每一本笔记,都会有云朝朝手写的祝福。 一次预定全部十六个款式的,可以定制祝福的内容。 希望能将品牌持有人的运气,通过这样的方式,传递给每一个喜欢MKFairWill的人。 随公告一起发出的,还有手写盖了【云朝朝印】的十六本秘籍的封面。 这个公告非常的另类。 潮牌受众的爷爷奶奶,多半研究云朝朝的书法。 云朝朝的字,是真的好看。 潮牌受众的爸爸妈妈,有好多在关注考运的传递。 运气是不是真的能传递,不太好说。 但这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东西,信的人还是很多的。 以至于有很多尝到了盗版【云端的美食】甜头的人,开始各种打探,云朝朝的笔记是在哪里印刷的。 想要来一个抢先发布。 就连MKFairWill工厂的工人,都有人收到高价求购云朝朝手写笔记复印版的。 无一例外,都是无功而返。 从管理层到工人就算有心要出卖,也根本就不知道封面底下的内容是什么样的。 到目前为止,触碰过云朝朝笔记的,除了她本人,就只有处于断网状态的潮长长。 十六本【武功秘籍】,这会儿还一本不落地在小危楼的临时书架上面放着。 MKFairWill的营销策略,非常奇特。 越火的就越限量,价格也不涨。 不管是网上,还是实体店,都很难买到。 不过MKFairWill这一季的销量,确实坐着火箭在上涨。 大部分人都是觉得,来都来了,逛都逛了,队都排了,空手回去也不好。 MKFairWill价格并不贵,衣服帽子挂件什么的,顺手带一个也没有太大的负担。 再加上MKFairWill这一季,一改以前半中不西,又保守又要往潮牌上贴的风格。 买不到大热的系列,买点其他的,也是挺能彰显个性的。 林多义就是其中之一。 他惊讶于MkFairWill这个品牌的变化,也惊讶于品牌的营销手段。 更知道,这不是小手笔,和小打小闹。 是他一直向往的,干一番大事业的样子。 在知道云朝朝是今年的高考状元和MKFairWill的品牌持有人之前,林多义觉得这是【一群神经】。 知道之后,林多义就幻化成了一个全新的自己,他看不到【一群神经】只看得到【一群天使】。 他的脑海里面开始浮现,在大资本的介入之后,他一跃成为上市教育集团主席去敲钟的画面。 再次看向云朝朝,就真的觉得她生出了天使的翅膀。 有了一肚子的想法,要和云朝朝说。 只可惜,他已经错过了遇见【天使】的时机。 林多义的【一群神经】让云朝朝觉得自己刚刚看策划案的行为都是多余的。 要不是林多义的这份策划案上面带上了潮长长,云朝朝大概一句话都不会和林多义说。 云朝朝换了个说话的对象:“你爸你妈在家吗?这儿有点吵,我和斯念方便去你家看看吗?” 朝朝姑娘向来开门见山。 潮长长没有反应过来,云朝朝是在和他说话。 他看着斯念、云朝朝、林多义三个人,你来我往,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感觉自己是个外人。 潮长长没有参与讨论。 他一个老赖,也配拥有把培训机构做大的梦? 林多义的反应,比潮长长更先一步发出:“别啊,把叔叔阿姨叫来这里聊啊!我让我爸多做几个菜。” “不好意思,我们要聊的事情,不太方便让你知道。”云朝朝冷冷的拒绝了。 这,很云朝朝。 “别啊!你刚才不是说,半年五十万的业绩吗?这个我肯定没问题啊。” “你也知道是刚才啊,兄弟。”斯念补了一刀。 云朝朝压根就不搭理,只是定定地看着潮长长,又问了一遍:“方便吗?” “我爸这会儿可能带我妈出去打吊针了。”潮长长有点不想让云朝朝到家里,但看着云朝朝和他打商量的样子,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我打电话问一下。” “我就和斯念去你家看一看,你爸妈在没在都没关系。”云朝朝单纯就是想知道,潮长长现在住在什么地方,平时在哪里生活,又在哪里学习,并没有上赶着非要见家长的意思。 “那边打边走吧。”虽然有过内心的小小斗争,但潮长长也没有太多需要忸怩作态的地方。 斯念和云朝朝比谁都了解他现在的生活环境。 他要是没说过阿华大排档这个【标志性建筑】,云朝朝和斯念也没有可能直接找过来。 但心里别扭,肯定是不可避免的。 他尤其不希望,在自己的兄弟,还有那个特定的女孩面前卖惨。 潮长长已经非常习惯云朝朝的挤兑和打击。 但他不是特别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够接受云朝朝的同情。 他害怕听到【怎么会住在这样的地方】、【我可以帮你】这一类的话。 很快,潮长长就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云朝朝和斯念,谁都没有对潮长长居住在狭窄而又斑驳的小危楼,表现出哪怕一星半点的惊讶。 甚至都没有问,【为什么旁边都拆了这里还没有?】 云朝朝进门的第一件事情,是环顾四周。 走过一排排临时堆叠到一起的书。 没有在自己目之所及的地方,看到那十六本蓝色封面的手写高考科目笔记。 这让云朝朝有点不高兴。 上一次,她莅临六号仓库的宿舍,“突袭视察”的时候,可是一眼就在潮长长的床头,看到了自己手写的高考秘籍。 云姑娘一不高兴,瞬间就有了两米八的气场:“你把我的给你的秘籍放哪儿了?那些秘籍的内容,现在可是MKFairWill的顶级机密!” 紧接着,朝朝姑娘在气势汹汹的同时又带了点可爱的控诉:“你要是弄丢了,我是会打人的。” 第五十四章 漫长故事(11月1日零点上架) 会打人的? 怎么会有人能把【打人】说得这么可爱? 有那么一瞬间,潮长长打心里觉得,就这么被云朝朝打一下也挺好的。 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自虐倾向? 还有没有道理可讲了? 好在,潮长长现在的脑子,是非常清醒的。 没有随心而欲地说出【你快打我一下】这样不合时宜的话。 “mkfairwill下一季不是要推出高考和潮牌结合的主题吗?”潮长长开始了自己的回答。 “对啊,决定采用你的创意,不还特地让你给秘籍拍了张照片用来发公告吗?你别告诉我,你拍完就把秘籍阅后即焚。”云朝朝板着一张脸,端的是严肃得紧。 云朝朝的这副表情,潮长长不能盯着看。 一盯着,就控制不住想笑。 云朝朝越是严肃,潮长长就觉得越可爱。 忍着笑绕过书堆,走到唯一的一个看起来像是临时书架的地方,潮长长抱了一堆白色封皮的书出来:“秘籍在这里。” “这怎么可能是秘籍?你连我给你的武功秘籍都忘了是什么样子了?”朝朝姑娘的逆鳞,有了显现的迹象。 “怎么可能?我应该有说过没齿难忘吧?”潮长长白皮书翻开:“我想着如果要把这些笔记拿去影印什么的,就肯定要保存得毫无瑕疵,所以拍完照之后就都包了书皮。” “你还会包书皮?”斯念和发现了新大陆似的。 “我不会,是我妈帮我包的。”潮长长驳回了并不存在的新大陆。 “你居然让赢姐的纤纤玉手帮你包书皮?”斯念惊讶得眼睛能同时反射出太阳和月亮的光芒。 斯念初一的时候,因为家不在本地,所以周末多半都是在潮长长家里过。 原本就是自来熟的性格,再加上相处的时间长,斯念和赢曼而还有潮一流都算得上是很熟。 潮长长对着斯念放光的双眼,有点不好意思:“我妈说她小时候上学,每本书都会包书皮,刚好现在有时间可以重温一下。” “那你帮我谢谢你妈。”云朝朝笑着伸手摸了摸秘籍的封面。 暖洋洋的,没有再板着脸。 这样的笑容,比严肃到让人想笑的表情还要更加犯规。 潮长长应了一声“好”,就口干舌燥地别开了眼睛。 他今天是中了什么邪? 还是刚刚润色英文演讲稿的时候说了太多的话? 怎么整个人的状态这么奇怪,心理活动还这么汹涌澎湃。 潮长长需要通过找自己的兄弟聊天冷静一下:“你哪天报道?” “我明天就要报道了,朝朝姑娘也是一样吧?”斯念说自己就说自己,还非得捎带上云朝朝。 “明天就报道了,你还跑这一趟?”潮长长的语气里面,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小情绪。 “啊嘿,你斯念大哥可不是为潮小弟跑的这一趟!”斯念非常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丝情绪,并且把这一小丝,理解成了嫌弃。 “嗯嗯,你是送朝朝过来的。”潮长长顺着斯念的话说。 “啊嘿,你也想得太多了吧,她一个有司机的品牌有人,还需要我送?”斯念不接招。 “那你既不是来看我的,又不是送朝朝过来的,那请问是什么神圣的原因,让你出现在这残垣断壁的板美社?” “我是替我舅舅跑的这一趟。”斯念义正言辞地说明了来意。 “你舅舅?”潮长长疑惑了。 “嗯,我等下要去第一高楼视察一下,你要不要一起去?”斯念毫无征兆地发出了一个奇怪的邀请。 “第一高楼?”潮长长从疑惑变成了震惊:“潮流国际中心?我家那栋烂尾楼?” “是的。”斯念点头回应。 “干嘛?你舅舅要买潮流国际中心?”潮长长并不相信自己能想到的唯一理由。 “不行啊?”斯念回应了一个挑衅的眼神。 “那栋楼风水不好,哪有坑自家人的道理?”潮长长当然希望潮流国际中心能卖出去,但莫名其妙地拖上斯念家,就不是那么回事。 “潮流国际中心,不是风水的问题,是预售证的问题。上次流拍之后,承诺会给解决预售证的问题,这个问题要是解决了,再上拍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预售证办下来了?我怎么没有听说?”潮长长很是有些意外。 “没有那么快,就最快也要个两三年吧,反正就已经有了一个流程。”斯念一直都有关注拍卖的进程。 “过个两三年再拍还有什么意义?”潮长长已经倾向于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潮流国际中心,半年之后就会再上拍了,你爸应该有和你说吧?” “没听我爸说起,上次流拍对我妈打击挺大的,就没有再听他们提起过。”潮长长不禁诧异:“你之前不就说了,你舅他们公司不符合拍卖报名条件吗?” “房地产开发的一级资质是不太好拿,八个报名条件里面那么多可选的榜单,搞定一个又不是什么难事。”斯念并不以为意。 “何苦来哉?”潮长长搞不明白斯念和他舅舅的脑回路。 “这种烂尾楼,最担心的是质量有问题没办法验收,然后就是债务不清晰。潮流国际中心,在这方面,算是优质的。”斯念给出了一个逻辑。 斯念的逻辑,解决不了潮长长的疑问:“你舅一直做地产?” “没有,我大舅做地产,现在说的是我二舅,他自己以前不怎么涉足地产。” “那就还是别涉足了,我们家,就是前车之鉴。”潮长长就差直接扒开自己血淋淋的伤口供斯念参考。 “我二舅就是想要稳稳定定退休了,才想着要把潮流国际中心,给拍下来的。” “你是在和我说反话吧?”潮长长第一次觉得和斯念有这么大的沟通障碍。 “没有,我二舅的第一桶金,是在伊拉克卖小商品。后来折腾来折腾去,没几年就把第一桶金给败光了,然后就去了也门。我舅靠在也门卖煤气罐,赚了人生的第二桶金。” 潮长长的脑门前划过了一大批的省略号:“专门去战乱的地方做生意?” “对啊,我二舅就是那样,专挑别人不做的生意做,大起大落的,他的人生,至少能出六十集电视连续剧。”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潮长长不免有些感慨。 在一旁翻了好久复习资料的云朝朝,拿着本秘籍坐了下来:“哪句话?” “地球上,只有鸟飞不到的地方,没有温州商人到不了的地方。”潮长长才和云朝朝说了一句话,就又有了中邪的迹象。 好在,斯念及时把注意力,有给拉了过去:“啊嘿,是有这么个说法。温州商人就是什么生意都做,什么苦都吃,永远冲在第一线,起来的很多,倒下的更多,前仆后继的。” “那你还是让你二舅做点稳妥的生意吧。”潮长长并不想让斯念落得和自己一样的下场。 “买下潮流国际大厦,就是稳妥的生意啊。”斯念掰开手指开始算:“你想想啊,正常市面上能卖一千万的房子,能给评估个八百万就顶天了吧?52亿的评估价,是按照实际价格的八折来算,拍卖再来个七折,这两个折扣叠加一下,折,谁家买房子能买到这样的折扣啊?这么划算还不稳妥啊?” “真这么划算,为什么拍卖公告都延迟过一次了,还一个报名的都没有?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潮长长希望自家兄弟能够清醒清醒。 “就是因为流拍了,我舅才有了兴趣的。下次估计还能再来个折上折,感觉市场价的五折差不多就能拿下了。” 斯念说得笃定,一点清醒的迹象都没有,弄得潮长长只能跟着给他算账: “你算折扣,算的是卖出去之后赚到的钱,你怎么不算算要压进去多少钱?按照你的计算逻辑,五十一亿九千九百五十五万算是八折,那原价就是六十四亿九千九百四十三万零七百五十块,这打个五折,亿。” 云朝朝适时鼓了个掌:“心算速度还行。” 为了防止自己再度口干舌燥,潮长长都没敢抬头看云朝朝一眼,佯装没听到这个来之不易的表扬。 “就是这个数字,特别完美。”斯念跟着附和:“我二舅就打算在低风险行业,投33个亿,多了呢就没有,再下去呢,又怕报名的人多了,就有人抢,估计还要考察一阵子,等到下次拍卖最后一两天再入场。” “低风险行业?”潮长长看着斯念,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行啦,别开玩笑了。知道斯念大哥是想要给潮小弟一点希望,我没有那么脆弱,还没到觉得人生黑暗到活不下去的程度。” “谁和你开玩笑了?”斯念声音都提高了一个八度。 “房地产要是风险还低,那什么叫高风险?” “比特币啊!” “比特币?”潮长长倒是听说过,但一直都只是一个纸面上的概念。 “对,我二舅几经起落,赚到第二桶金之后,就全投入了比特币。那叫一个惊心动魄。一开始势头可好了,中间跌成了滑铁卢,你应该有看过新闻吧?” “没有特别关注。”潮长长先前并没有十几二十岁就经商的打算。 “反正第一批做比特币的有好些个跑路和跳楼的,那些人没能坚持到最后,要是能再坚持半年,比特币又坐火箭上来了。” 斯念满脸的惋惜:“我二舅是还想继续持有比特币的,他觉得还有上升空间,但是我二舅妈受够了这种虚拟的资产,已经到了我二舅再不退出就要离婚的程度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二舅在比特币赚了33个亿,现在成功退出了,对吧?” “对头!”斯念和潮长长终于对上了频率。 “这是极其成功的投资案例,财务自由,安全退出,这么多钱,就算放银行吃利息,都可以稳定一辈子了,多好啊?别学我爸,折腾什么第一高楼,活生生的前车之鉴。” “我二舅妈的意思,是买几栋楼收租就好了,几代人都衣食无忧。” “但我二舅就不想就这么安安逸逸。刚好从我大舅哪里听说潮流国际中心是我兄弟家里的,就一拍即合。” “知道你对我兄弟情深。”潮长长心领了斯念的好意,并不想自己的兄弟被戳脊梁骨:“但舅舅舅妈才是你要面对一辈子的人。” “你怎么听不明白呢?我二舅是看好那块地,和那栋楼的未来价值。你们家现在的问题,是资金积压在里面,流动不起来。换了我二舅,就不存在这个问题。更为重要的是,我舅妈只想收租,不想卖房子。” 斯念拍着潮长长的肩膀,一下比一下更用力地让潮长长跳出他的固有思维模式: “所以我二舅买下潮流国际中心之后,至少前面的五年,是做自有物业出租的。这边已经给保证了,不管预售证的问题要多久能解决,做自有物业出租,都肯定不给任何限制。我二舅还没回国,让我去学校报到前,先过来看看。” 潮长长了然:“那你也应该让你二舅买风水好的楼啊。” “要什么风水?最差的结果,不就是楼很长时间都不能卖,只能收租吗?这刚好就是我舅妈想要的结果。” 斯念以一种怀疑智商的眼神,盯着潮长长道:“最差的结果都能接受,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潮流国际中心的那个位置、那样的风景和周边配套环境,会缺人租吗?” “不会。”云朝朝加入了谈话,“我在飞机上就和你说了,你二舅家要是真拿下来那栋楼,只要mkfairwill下一季的销量能够再上一个台阶,我就租下一整层做营销中心。我刚想了想,我可以自己设计和装修,你们手续一办好就签约,这样你还可以省一层给写字楼做基础装修的费用。” “啊嘿,朝朝姑娘就是给力!你要不要给培训中心也预定一层?我让我二舅把顶层风景最好的,留给你。”斯念连楼层都开始安排。 “那个啊?做得起来再说吧。你的兄弟还要准备高考,另外那一个你觉得靠谱吗?”云朝朝对林多义的印象,不可谓不差,直接跳过了这个提议:“你是说你二舅至少自己持有五年是吧,那我第一批入驻直接签五年,所有装修都自己负责,租金是就一口价,还是每年都要涨啊?” 云朝朝和斯念,很快就把话题,深入到了细节的层面。 “你们对着一栋才刚刚流拍的房子谈租金要不要逐年上涨,会不会想的有点太远了?”潮·局外人·长长加入了对话。 “就是流拍才好啊,上次要是没有流拍,我二舅最担心的还是资金不够。现在这样,就刚刚好够得着啊。”斯念回应了一下。 “那你也可以等再流拍几次啊。”潮长长已经做好了流拍四五次的心理准备。 “那栋楼还是不是你家的了?有你这么做人的吗?” 斯念被潮长长给逗乐了,“再流拍几次肯定便宜了,但等到好多人都够得着了,时间久了,政策环境什么都变了,一抢起来,还能有五折的价格?我们温州人做生意,看准了就下手,从来不拖泥带水。” “斯念,你是认真的?”潮长长终于决定要认真思考自己听到的事情。 “对,八九不离十。等到下次拍卖,如果没有人报名的话,我二舅就会在最后时刻出手。要是报名的人多就不来了。” “为什么?”潮长长想知道这里面的逻辑。 “不是说了吗?竞争的人多,我们就够不着了。我舅妈不让我舅贷款,也不让他找人集资。她就想当个安安静静的收租人。” “斯念,你是认真的?”潮长长反复确认。 “你怎么傻成复读机了?和你说话真没劲,赢姐在哪里打吊瓶?你给我给地址,我找她去。”斯念要去看赢曼而肯定是真的。 但他这么急着走,更重要的原因,还是想要给潮长长和云朝朝留出独处的时间。 斯念一走,潮长长的心,一下就乱了。 说不清是因为听到潮流国际中心的消息,还是因为狭小的空间里面,只剩下了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 安静。 还是安静。 静到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气氛很好。 也很尴尬。 男孩率先打破了夏日傍晚的宁静:“要不要去海边走走?” “远吗?”女孩问。 “不远。”男孩答。 “那走着去?” “你的鞋子方便吗?”男孩有些担心。 “到了海边就提着走呗。” 阳光透过挂在天上的火烧云,宣扬落日前最后的绚丽。 这片火烧云,像极了女孩给男孩拿漆笔和电话线头绳的那一天。 地点不一样了。 不再是工业区仓库。 女孩也没有穿潮牌,而是一件白色的连衣裙。 这又有点像是第一次在山村见面的那个样子。 白衣女孩穿着一双白色的高跟鞋,走过一段不太平整的路。 男孩跟在身后,随时准备去扶。 但女孩一直走得很稳。 安安、稳稳、静静地到了沙滩。 晴朗的夏日,傍晚的海边。 蔚蓝的天空,飘着一朵又一朵的白云。 太阳一步步地从云端爬落。 天空逐渐有了更多的色彩。 唯一的白色身影,在彩云之下,因飘逸而脱俗。 阳光穿过云层的空隙,在天空中反射出一道湛蓝的反云隙光。 那道湛蓝,直达天际,又仿佛伸手就能握紧。 女孩修长的双脚,轻轻地踩在洁白的沙滩上,开口说了出门后的第一句话:“我明天就要去清华报到了。” 这天空让人沉醉,这气氛让人着迷,这女孩让人心动。 跟在女孩后面的那个男孩按捺不住藏在心里不知道多久的情绪。 “你,是不是喜欢我?”男孩想要表达,中邪的状态,让他选择了一个非常不合时宜的提问方式。 “不,我不是。我讨厌你。”女孩说的笃定,怕男孩不信,又重复了一遍:“我讨厌你,讨厌了很长时间。” “那……我是不是可以喜欢你?”结束中邪了状态,男孩换了一个问法。 “你随便。”女孩勾了勾嘴角,“喜欢本姑娘的人那么多,又不多你一个。” “那我先排个队可以吗?等我家的事情解决了。等我去了清华。等你不讨厌我了。我,再正式喜欢你。这样可以吗?”男孩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自己的提议。 “……”女孩无语。 这都什么人啊? 喜欢一个人还要排队等着? 都什么年代了? 火车票都能用手机买了,还排队! “潮长长。”女孩叫唤了一声。 “嗯。” “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女孩问。 “能告诉我原因吗?” “这是一个,说起来有点漫长的故事。” ”男孩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了女孩的前面,倒退着走路:“我喜欢听漫长的故事。 ========== 【在上架前,送上一个五千六百字的大章,所有的伏笔,都将在上架的第一天揭开。】 《大国小商》首发起点中文网,请支持正版,通过起点app订阅。 因爱写书,为爱前行,感谢你们陪飘飘走过一个又一个关于爱的故事。 期待零点过后的起点首订。 第五十五章 过往曾经(求首订) 和板美社相隔不到一公里的海边,是完全不一样的一番景象。 游艇。 沙滩。 聚集了这座城市最网红的夜店、最高端的住宅。 拆迁过后的板美社,也会融入这番景象。 但现在,还是格格不入的两幅光景。 像极了男孩和女孩的处境差异。 潮长长一直都很介意现实中这难以跨越的距离。 不知道是谁给了他勇气。 或许火烧云和触手可及般的反云隙光。 或许是斯念带来的消息。 又或许,就是那个中了邪的自己。 女孩开始了她的故事: “我讨厌你。” “从很多很多很多年以前开始。” “从我记忆的初始。” “从我们根本就不认识的时候。” “从我们还没有交集的年纪。” “我讨厌你的这个故事,要从我-1岁,你0岁的时候开始。” “那一年,省里组织制造业的青年企业家到外地交流考察。” “在这些青年企业家里面,有两个特别年轻的。” “一个姓潮,一个姓云。” “考察团在交流之余,去了一趟当地有名的江心寺。” “潮姓青年企业家在江心寺看到了一副楹联,激动异常。” “他的太太怀孕三个月,他找遍了所有的典籍,也没能找到让他太太满意的名字。” “直到楹联里的潮长长这三个字,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面。” “潮姓青年企业家,激动得不能自已。” “他很高兴,又觉得自己满到溢出来的喜悦无人分享。” “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前一天交换过名片的云姓青年企业家。” “潮姓青年企业家说【你是姓云对吧?我生个儿子叫潮长长,你生个女儿叫云朝朝,我们以后定个娃娃亲】。” “那个时候,云姓青年企业家已经结婚好几年了,但一直都没有孩子。” “云姓企业家听了这话,觉得潮姓企业家,脑子大概有什么问题。” “参加考察团的每一个人,都叫青年企业家,但没几个是真正能够达到【企业家】标准的。” “云姓青年企业家是这一群人里面制造业做的最好的。” “套近乎的人有点多。” “但一上来就说结儿女亲家,还是在云姓青年企业家的太太根本就没有怀孕前提下,绝对是所有套近乎里面最失败、并且最惊悚的。” “好在这样的惊悚,并没有什么后续。” “云姓青年企业家觉得这样的交流活动并没有什么意义,那是他第一次参加,也是最后一次。” “这个故事,本来到这里就要结束了。” “云姓和潮姓两位青年企业家谁也没有再联系谁。” “不在一个城市,没有生意往来。” “意外的是,云姓青年企业家的太太,在这之后没多久就怀孕了。” “他和太太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等孩子出生了,知道性别了,再根据性别取名。” “云姓企业家对这个即将的到来的小孩充满了期待,把曾经商量过的十几个名字一一写下来,等到孩子出生了再让太太选。” “又是一个意外,云姓企业家的太太没能等到给孩子取名的那一天。” “云姓企业家的太太,在怀孕38周的时候,遭遇了一场事故。” “为了保护肚子里的小孩,他的太太在最后的时刻,转了一个身。” “巨大的冲击力,撞飞了他的太太,肚子里面还没有出生的小孩,直接从身体里面飞了出来。” “那是一个献血淋漓的画面,云姓青年企业家的太太当场死亡,血肉模糊。” “还没有来得及分娩就从肚子里面飞了出去的小孩,竟然奇迹般地幸存了下来。” “这样的事故,这种没有人听过的出生方式,让好多新闻媒体,都追着报道。” “报道把那个小孩称作奇迹宝宝。” “纷至沓来的关怀,各种各样的采访,让这位已然崩溃的云姓企业家肝肠寸断。” “他不想用这样的一种方式,用家庭的一个惨剧,引起外界的关注。” “从那以后,云姓青年企业家,就低调地像是消失了一样。” “别人家,迎接新生命的到来,都是喜悦的。” “于他而言,却是永生难忘的哀痛。” 女孩暂停了这个故事,右手伸向天空,想要抓住即将消逝的反云隙光。 “我们不讲故事了吧。”男孩想要听女孩的故事,但没有想要在女孩的伤口上撒盐。 “这又没什么。”女孩扯着嘴角笑了笑,展露一个很好看又很温暖的一个笑容: “被妈妈用生命保护下来的奇迹宝宝,从来也不觉得自己生命的起点是痛苦的” “所有的哀痛都只属于那个云姓青年企业家。” “在奇迹宝宝的生命体征稳定下来之后,护士过来问出生证要写什么名字。” “那时候的奇迹宝宝,是没有记忆的。” “那时候的云姓青年企业家却陷在痛苦的回忆里,连那张写满了小孩名字的纸,都不敢再打开看一眼。” “那里面的每一个名字,他都和太太商量了不止一次。”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没有经过大脑,云姓青年企业家就填上了云朝朝。” “一个他第一次听就觉得奇怪,一个从来也不在他和太太商量的范围之内的名字。” “他不想通过名字回忆和太太一个一个商量到底哪个名字最好时候的那种期待。” “这个故事到了这儿,又一次到了可以完结的时候。” “云姓青年企业家的奇迹宝宝虽然取了云朝朝这个名字,却和潮姓青年企业家没有任何的联系。” “这个年代没有娃娃亲,就算有,也不会是和这种只有过一面之缘并且算不得有什么好印象的人。” “这一点,整整五年的时间,都没有过任何改变。” “就这样,时间又过去了五年。” “女孩和男孩的故事,从这个时候开始。” “五岁的那一年,女孩参加了全国少儿英语大奖赛。” “省里分了一南一北两个赛区。” “女孩是北区的幼儿组第一。” “男孩是南区的幼儿组第一。” “按照正常的程序,两个赛区的第一要做最后一场省内决赛,才能决定谁去参加最后的全国电视总决赛。” “这个按照正常程序的省内决赛却迟迟没有到来,直到不了了之,直接派了男孩去总决赛。” “给出理由更是残酷。” “女孩五岁的时候,还胖得像个球,省赛的组织者认为,男孩的形象,更能代表本省幼儿的风采。” “女孩很伤心,那是她人生的第一个失败,第一次输掉的比赛。” “再后来,女孩在电视里,看到了那个男孩。” “她并不觉得那个男孩讲的比自己好,然后她就更伤心了。” “男孩最后赢得了那个比赛,这让女孩很不服气。” “后来,女孩的爸爸安慰她,说这个男孩的名字和你是一对的,他赢了你就当是自己赢了。” “那是女孩第一次听到潮长长,这个让她牙痒的名字。” “女孩讨厌这个名字,她再也不想听到。” “男孩在赢了总决赛之后,一次又一次地上电视。” “有时候,是出现在各种比赛的报道里面,有时候是和他爸爸一起。” “男孩的爸爸很高调,五年的时间,已经成了省内非常知名的企业家。” “女孩的爸爸向来低调,女孩也很听话,没有因为不公平而闹腾。” “但她憋了一股劲儿,一定要打败这个男孩。” “就这样,时间又双过去了五年。” “十岁的女孩,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全国青少年演讲大赛。” “女孩和男孩都进了小学组的决赛。” “女孩想着要一雪前耻。” “她也确实做到了,拿了小学组第一,形象也很完美,再也不是球形的姑娘。” “可她还是不高兴,因为男孩根本就没有出现。” “听说是生病了,直接选择退赛。” “女孩就这样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这比输了还让她沮丧。” “积怨就这么一步一步加深。” “连见都没有见过,就让女孩极度讨厌的人,从来就只有那个男孩。” “就这样,时间又双叒过去了四年。” “女孩十四岁,初中。” “女孩的成绩一直都很好,为了未来的自主招生和保送,初中就开始参加全国青少年信息学奥林匹克联赛。” “女孩和男孩都又一次狭路相逢。” “终于要和一个不曾见面,却足足讨厌了十年的人分出胜负,女孩很是期待。” “复试还没开始,男孩又一次退赛了。” “这一次给出的理由是要去参加英特尔国际科学与工程大奖赛。” “箭在弦上,靶却不见了,女孩没办法不生气。” “男孩和他的父亲在多年过后,愈发高调,经常会在各种各样的新闻里面看到。” “云姓已经不再是青年的企业家偶尔还会说,名字从同一副对联里面出来的男孩和女孩,都一样的优秀。” “女孩对此嗤之以鼻,她觉得男孩的品行有问题。” “既然要报名,就不要退赛,动不动就退赛,还报什么名?” “从那以后,只要出现有男孩的画面,女孩就会直接选择手动黑屏。” “不算见过面,没有聊过天,女孩却男孩的积怨越来越深。” “男孩是女孩竞赛生涯的失败,唯一的。” “念念不忘,没有回响。” “就这样,时间又双叒叕过去了一年。” “女孩十五岁。” “初三的暑假。” “女孩和男孩见面了。” 男孩女孩故事讲到这里,云朝朝抬眼看向潮长长,毫不意外地在潮长长的眼神里面,捕捉到了一丝难以置信:“我们初中就见过?” “云姓中年企业家为了奖励女孩拿了中考状元,带着女孩去马尔代夫度假。” “女孩坐着水飞来到了马尔代夫的白马庄园。” “飞机慢慢靠近水飞码头,女孩在码头栈桥尽头的沙滩上,看到了一个黑点。” “等到飞机在清澈见底的透明海面上降落,女孩终于看清了,那是一个黄皮肤黑头发的亚洲男生。” “男生的面前,有一块写生画板。” “到马尔代夫这样的度假胜地写生的人比较罕见。” “大多数人,都是来浮潜、晒太阳,消磨时间的。” “尤其是像白马庄园这种带私人泳池的别墅,基本就不太可能看到有人在公共沙滩写生。” “从水飞上下来,女孩虽然好奇,也没有靠近。” “她还没有办理入住,也没有想过要拖着行李在沙滩上走。” “一天之后。” “出海看了海豚回来的女孩和云姓中年企业家在白马庄园的网球场打球。” “一个不小心,把球打飞了,飞出去好远。” “女孩朝着网球飞出去的方向,跑过一片热带小树,找到了网球落地的位置。” “女孩弯腰捡球,在抬头的那一刻,女孩又一次看到了那个在沙滩上写生的亚洲男生。” “这一次,女孩慢慢靠近,终于看清了男生的样子。” “竟然就是那个她讨厌了快十年的男孩。” “男孩画得很投入,并没有察觉到女孩的靠近。” “女孩站在离男孩不到两米的地方,看了看男孩,又看了看男孩笔下的那幅画。” “那幅画分了上下两个部分。” “上面的那个部分很写实,有湛蓝的天空,有洁白的沙滩,有清澈见底的海水,有白马庄园酒店定制的那架的水上飞机,灰黄相间,带着斑马纹的螺旋桨。” “下面的那个部分很写意,看不出来画的是什么,色彩很重,像一幅颠倒了现实色彩的油画。” “女孩被那幅画吸引了,站在后面看了很久。” “女孩不止一次在电视上看到过男孩。” “她觉得男孩像这幅画的下半部分,急功、浮夸,没有一点吸引人的地方。” “然而,那一刻,真真实实地出现在女孩眼前的男孩,却像极了那幅画的上半部分,平静、安逸,不带一丝杂质。” “女孩疑惑了。” “就这么一直一直地看着。” “直到云姓中年企业家开始找她。” “女孩怕惊扰了画画的男孩,转身跑回了网球场。” “等她打完网球洗完澡换好衣服再回到沙滩,男孩已经离开。” “女孩在岛上住了五天,没有在白马庄园再遇到男孩。” “女孩想,男孩大概是画完画,就离开了。” “十五岁的故事到这里结束,也从这里开始。” “接下来一整年的时间,女孩都忘不了男孩的那幅画,还有男孩在白马酒店沙滩上写生的画面。” “那幅印刻在女孩脑海中的画面,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清晰。” “就这样,时间的指针又跑过了一年。” “女孩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喜欢这个男孩。” “女孩找人打听了一下这个男孩。” “以男孩的风云程度,打听到和男孩有关的消息,并没有什么难度。” “男孩在yc国际。是学生会主席。成绩年级第一。有很多女生喜欢男孩。但男孩从来也没有和谁谈过恋爱。” “女孩越打听,就越觉得这是自己想要的那一个人。” “女孩的眼光很高,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男生,入了她的眼,进了她的心。” “于是,女孩决定要出现在这个男孩的面前。” “她考了yc国际的绩优生,离开了自己出生的城市。” “女孩去了男孩的城市,到了男孩的学校。” “两个月后,女孩来到yc国际,在开学的第一天就进了学生会。” “她要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最靠近男孩的地方。” “女孩是在绩优生考试之前,打听的男孩,所以消息有点滞后。” “女孩以为自己向男孩靠近的速度,已经足够快。” “哪知道学生会第一次开会,就知道男孩已经有了女朋友。” “什么二长七水,什么潮水潮水天生一对。” “女孩被刺激到了。” “她直接退出了学生会。” “早知道男孩有女朋友,女孩绝对不可能去考绩优生,。” “这是女孩人生中的第二个败绩。” “和第一次一样,拜同一个男孩所赐。” “事已至此,女孩也没有纠缠的意愿,就想着赶快高考,赶快离开。” “从那以女孩选择和男孩保持距离,既不和男孩说话,也没有在男孩的面前晃荡。” “奈何男孩在学校里太过风云,每天都有消息传到女孩的耳朵里。” “女孩讨厌男孩,也讨厌他那个明显带有目的性的女朋友。” “更讨厌那个为了男孩,离开自己出生和成长的城市,离开守护她长大云姓中年企业家,不管不顾追到男孩学校去的自己。” “女孩很矛盾,她不知道自己对男孩,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是讨厌,还是喜欢。” “是非常讨厌,还是非常喜欢。” “直到男孩的家里出了事情,女孩决定去山里找他。” “后面的故事,想来男孩都已经知道了。” 云朝朝意味深长地看向潮长长,在故事的最后,把男孩和女孩,换成了【你】和【我】:“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了吗?” 第五十六章 等等慢慢 云朝朝。 潮长长。 两个从南宋就被写到同一副对联上的名字。 严格说起来,在【后面的故事】开始之前,潮长长都是一个局外人。 从-1岁到18岁。 一段比生命本身的长度,还要更长久的缘分。 云朝朝讲述的这个故事,和潮长长曾经揣测过的,并没有什么重合的地方。 潮长长更倾向于把自己认识云朝朝的时间,定在云朝朝在山村写下楹联的那一天。 首负继承人和逆鳞姑娘的故事,就是从哪个时候开始的。 云朝朝细数的一桩桩、一件件都和他有关,但他也是真真切切地,一次都没有参与过。 潮长长庆幸,自己没有在云朝朝对他咬牙切齿的那些年,出现在她的面前。 那时候,他也还小,一样没有在自己有参加完的比赛里面,有过失利。 他一定会全力以赴,有一个剑拔弩张的碰撞。 说不动,就真的成了相看两相厌的既生瑜何生亮。 在庆幸的同时,潮长长又满心的遗憾。 他为故事里的那个男孩感到遗憾。 男孩竟然错过了那么、那么、那么多和女孩相遇的机会。 在女孩开始讨厌他的五岁。 潮长长并不知道自己抢了另外一个女孩参加电视总决赛的机会。 他就是一路比着比着就进了决赛。 可能是太久远了没有记忆,更有可能是压根没有人和他说过,省内还分南北两个区。 在女孩因为他而沮丧的十岁。 潮长长也有些不如意。 他在青少年演讲大赛决赛的前一天他高烧四十度。 那是他第一次住院,一住就是一个星期。 他但凡能够从医院出来,也不会选择退赛。 在女孩对他嗤之以鼻的十四岁。 潮长长自愿参加的只有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 是葛功明看上了英特尔国际科学与工程大奖赛,他希望yc可以在这个比赛上实现突破。 相比于经常有学生拿到的奖,这个奖项,能让葛功明的年度指导履历变得更加亮眼。 潮长长当然愿意帮葛功明这个忙,想要申请国外的顶级学府,英特尔国际科学与工程大奖赛奖项的含金量,确实也是更高。 在女孩看着他在沙滩画画的十五岁。 潮长长画得太投入,压根就不知道白马庄园的沙滩上曾经有一个女孩驻足欣赏。 五岁、十岁、十四岁,前面的三个节点,都太过剑拔弩张。 如果他能在十五岁的时候,和女孩在白马庄园的沙滩上邂逅,男孩就能在自己最好的时候,遇到女孩。 这个如果要是能够成立,是不是就不会出现二长和七水的插曲? 那样的话,一切都会很完美,他还是最好的潮长长,一个痞帅的学霸,一市首富的儿子。 可惜,【如果】,始终只是一个背离现实的假设。 现在的男孩还值得这么好的女孩吗? 云朝朝喜欢的那个潮长长,是不是也留在了白马庄园的那幅画里面。 想着想着,潮长长又走进了自己的思维怪圈。 他已然知道自己的心之所向。 时不时地中邪。 动不动的口干舌燥。 有事没事的想念。 就算再怎么自欺欺人,也掩盖不了青春年少的悸动。 云朝朝已经在故事的最后,把问题抛给了潮长长,问他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讨厌。 潮长长答非所问:“现在,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了。” 云朝朝侧头瞥向潮长长的方向,微笑中带点挑衅的目光,良久才接了话:“你最近有没有检查过听力?我说的明明是我讨厌你。” “那你可不可以继续讨厌我?”潮长长都对云朝朝说出口的讨厌和喜欢,已经有了全新的认知。 “讨厌多久?永远吗?”云朝朝问的一脸严肃,语气却有些许掩饰不住的俏皮。 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面对面地掩饰自己喜欢一个人,从来都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潮长长想了想:“永远太远,半年,最多一年,可以吗?” 他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 半年的话,他家的问题可能已经解决了。 一年的话,他可能就已经出现在清华园。 潮长长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变回最好的自己。 云朝朝并不喜欢这个充满不确定的问题:“然后呢?” “然后……”潮长长展望了一下自己刚刚露出一丝曙光的未来,“然后我想变回白马庄园那个画画的少年,再重新让你喜欢一次。” 潮长长说出了自己的美好愿景。 “喜欢,不过是一瞬间的感动,时移世易,时间变了,人也变了,再回到同样的地点,也不再是同样的两个人。” 云朝朝抿了抿嘴,微微扬起下巴,眨了好几下眼睛才开始发问:“打小就招人讨厌的潮长长同学,你会不会想的有点多?” “在你讨厌我的那么多年里,我都没有站在你的面前,让你好好讨厌,这是我的错”潮长长态度,史无前例地端正:“你在清华等我,接下来的一年,换我向你靠近。” “向我靠近啊?怎么着,想用一年扯平十二年啊?”云朝朝觉得这个提议并没有很好。 从记忆最初的五岁,她就开始了讨厌潮长长的漫长旅程。 除去中间觉察出喜欢的那段时间,前前后后加起来,已经超过了十二生肖的轮回。 “先向你靠近一年,当作滞纳金或者利息,后面还有很多年,可以慢慢扯平。”潮长长也觉得自己知道的太晚,做过的太少。 “来对碰一下。”云朝朝伸出右手食指。 “对碰?”潮长长不明所以。 “就是指尖碰一下。” 迟疑了一会儿,潮长长也伸出了右手的食指。 一时间没有明白这是哪一国的承诺方式。 指尖和指尖的触碰。 一碰上就弹开。 潮长长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云朝朝就开口了,用了非常机械的声音,模仿机器人说话的节奏和语气:“现在为你播放录音——滴——【那我先排个队可以吗?等我家的事情解决了。等我去了清华。等你不讨厌我了。我,再正式喜欢你。这样可以吗?】” 潮长长听出来机器人云朝朝滴声过后的那句“录音”,是他说过的话。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潮长长是小心翼翼并且满怀深情的。 可当这样的话,被当做“录音”放出来,听起来就有些怪异。 潮长长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回应,云朝朝又把左手的食指伸了出来:“你再来对碰一下。” 潮长长依言照做。 云·机器人·朝朝再度发声:“现在为你播放录音——滴——【在你讨厌我的那么多年里,我都没有站在你的面前,让你好好讨厌,这是我的错。你在清华等我,这次换我向你靠近。】” 潮长长被这两段机器人录音,给堵得哑口无言。 云朝朝没有录音回放的时候,潮长长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 连着两次回放剪辑到一起,他因为家庭突变而变得瞻前顾后犹豫不定的问题就变得一目了然。 他已经明白过来云朝朝是什么意思。 云朝朝其实不止一次,给过明示和暗示。 潮长长不是抢先一步拒绝,就是犹犹豫豫。 现在回想起来,连潮长长自己都听不下去。 潮长长一时间想不到应对方式,当然云朝朝也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 “你的人生,是不是只剩下等这一个字?你不应该叫潮长长,你应该叫潮等等。”云朝朝的心气还有些不顺。 “那你能叫云慢慢吗?”潮长长终于找到了回应的话,“慢慢等,等慢慢,你觉得这么样?” 仍然有点文不对题,却比之前的话要更合时宜。 云朝朝有点喜欢潮长长的这个反应,但还是选择嘴硬:“那你得问我爸爸同不同意。” 话说等到这儿云朝朝再次切换成了机器人模式:“【我向来很听我爸的话】。” 潮长长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最后的那句话,是自己在什么情况下说的。 新科状元的记忆力,真的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潮长长决定要跳过这个可能会牵扯到陈年旧事的话题:“所以,今天是秋后算账的录音回放日,对吗?” 这一次再开口,潮长长的语气里面,就有了很多讨饶的意味。 “不是啊,今天是秋后问斩的日子,怎么可能只有算账的程度?” 云朝朝清了清嗓子,又一次进入机器人回放模式:“现在为你播放录音——滴——【都说五道口职业技术学院盛产帅哥。就你这颜值,到了那边,肯定是校花级的,全校的帅哥都任你挑选。】” 每一段“录音”都是潮长长说过的原话。 云·机器人·朝朝连语气,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能不能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回到人类的语言系统?”潮长长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想听到滴滴滴的提示音。 云朝朝并不理会的请求,反而再一次伸出了自己右手的食指,摆明了还有录音要放的架势。 潮长长见状,直接把自己的两个食指对到了一起。 用一个可怜兮兮的对戳食指表情包,表达了非暴力不合作的决心。 这是云朝朝第一次看到潮长长卖萌。 她喜欢潮长长的现场版的表情包。 喜欢到不行。 喜欢之余,还有些生气。 她一个女生,都还没有当面卖过萌,潮长长这么个大男生,竟然好意思抢先一步? 云朝朝又气又想笑,她不能现在破功,只能强忍着笑意,干巴巴地补充:“这是刚刚那次播放留下的通路,不对碰一下,录音就不会结束。” “你确定再对碰一下就结束了?”潮长长继续对戳自己的手指卖萌。 云朝朝终于还是破功了,笑着做出了让步:“录音机大概也没电要自动关机了。” “那我给录音机充个电吧。”潮长长没有伸一根手指过去,而是直接伸过去一个手掌,轻轻地把云朝朝的食指按下。 紧接着,直接握住了云朝朝的整个拳头。 大拳包小拳,大手包小手。 “你想干嘛?” “我还没想好,你给我三十秒,让我想一想。” “那你想啊,你抓着我的拳头干什么?”云朝朝抽了抽自己的拳头,好几下没能抽走。 “握住了就没有再松开的打算。” “现在已经不止三十秒了吧?” 云朝朝再一用力。 眼看着就要成功的那一秒。 潮长长直接一个反手,就把握拳头转成了抓手腕,这还不算完,紧随其后的一个巧劲,一步一步地让握拳演变成了十指相扣。 扣紧拉实了之后,云朝朝越是想要抽离,潮长长就握得越紧。 潮长长终于想好了:“都说五道口职业技术学院盛产帅哥。但我觉得,今年的帅哥肯定没有明年的帅。你要是今年就挑选了小帅哥,就可能错过明年的大校草。” 卖完萌就耍赖,一点绅士的样子都没有。 都这样了,都还不算完,更毁三观的话还在后面等着:“你晚了两个月,到yc找我,让我没有办法在自己最好的时候,和你相遇。这是你的错。” 超常住那个摆明了不怕死,直接奔着云姑娘的逆鳞去的。 某位作死而不自知的潮姓同学,选在这样的时候变本加厉:“你可以补偿一下我吗?” 简直不能用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么低等级的词汇来形容了。 云朝朝不想和无赖说话。 但潮长长找她要补偿的意愿,却没有就此打住, 这一次,他很坚决。 “你可以补偿我一下吗?允许我还没考上清华,就提前一步向你靠近。” “你可以先排个队。”云朝朝又拿潮长长的话噎他。 “我不要排队,我不想因为晚一年去清华,像你错过最好的时候的我那样错过最好的你。” “潮等等不是还有家里的事情要先解决吗?” “那是潮长长说的,潮等等不一样,潮等等就要在此时此刻不管不顾地喜欢云慢慢。”潮长长忽然就切换回了潮流国际中心出事之前的样子。 偶尔卖萌,经常耍酷。 【全世界都不再我眼里】。 我行我素,痞帅的酷。 第五十七章 感情基础 “啊嘿,你怎么做人小弟的?你大哥都把咱妈接回家里了,你人呢?”斯念大哥的电话,在太阳落下海平面的那一刻打来。 这个电话来得些有些不是时候。 落日的余辉,紧握的双手。 还没有来得及认真欣赏的晚霞。 一天中最美的风景,从-1到18岁最好的氛围,就这么一下被电话给打散了。 云朝朝终于趁着这个时候,把手给抽了出去。 只留下潮长长还没有牵够的手和很多没有来得及说完的话。 “咱妈有你就够了呀,要我干什么?”潮长长郁闷地接了斯念的话。 云朝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手抽走。 她的心跳的很快,需要拍一拍。 喜欢傍晚的这片沙滩。 喜欢在沙滩上紧紧抓着她手的男孩。 这些,都没有疑问。 又总感觉,还缺了一点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云朝朝说不上来。 说好的换男孩向女孩靠近呢? 现在是直接一牵定音? “那你自己和赢姐说啊。”斯念直接把电话给了赢曼而。 赢曼而接过电话发问:“你要在家里吃,还是请你同学出去吃饭?” “到海边吃饭吧,过来这么久,还没有在海边吃过饭。”潮·首负家的·长长莫名就有了认真过好每一天的想法。 “海边?不是要去阿华大排档吗?”赢曼而和潮长长的信息有些不同步。 林多义这会儿也已经在潮长长家的小危楼里面了。 生来就是要做大事的林多疑眼看着形势不对,赶紧从赢曼而手里要过斯念的电话:“潮老师,我爸准备了好多菜,问你是在我们家大排档吃呢,还是直接做好了送到你家里来吃。” 潮长长知道云朝朝不是很待见林多义,开口就直接是拒绝:“帮我谢谢你爸爸,我朋友应该不太想在大排档吃饭。” “你朋友已经答应啦。就在我身边呢,不信你问他。”林多义误解了潮长长的所指直接开了免提问斯念:“刚刚是不是说好了,晚上我爸下厨?” “是啊。听说有好吃的我就答应了。”斯念在潮长长和云朝朝没有在场的情况下做出了决定。 “你等一下。”潮长长也开了个免提。 晚饭肯定是要大家一起吃的。 但在哪里吃,吃什么,还是得要问问云朝朝的意见。 在吃东西这件事情上,云·泡面大师·朝朝向来是有要求的。 差不多同学知道自己之前的表现差很多,很是有些急切:“我爸爸做的海蛎煎,绝对是全市最好吃的,还有现熬的甜辣酱,平时店里都没有的,只有自己家吃饭才会拿出来,保证好吃。” 为了让自己最接近创业梦想的机会,不要在眼皮子底下溜走,差不多同学使出了浑身解数。 三个人离开之后,林多义没过多久,就到小危楼来找潮长长。 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就直接等在了潮家人回去的必经之路上。 看到斯念带着潮一流和赢曼而回来,林多义就直接尾随到了小危楼里面,就差帮忙端茶倒水擦桌子了。 “你拿什么保证?”说到好吃的,云朝朝就来了兴致。 “我拿阿华大排档保证啊。你随便找人问问,板美社谁不知道阿华大排档的海蛎煎是一绝啊?”林多义对自家大排档的招牌菜,还是有绝对的信心的。 “板美社是哪儿?”云朝朝在潮长长挂完电话之后发问。 “就是拆迁的那一块儿。” “那儿还有其他家在住?” “没有了,我们家是一棵独苗,屹立在长垣断壁之中。”说出这样的事实,潮长长竟然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 大概,脸皮一旦变厚,就坚固地堪比城墙。 “那这保证能信吗?” “我也不太确定。”潮长长和林多义的交集,也只是起始于今天,“要不你给个机会试一试,如果不好吃,我等下带你去吃沙茶面。” “保证好吃吗?” “保证。” “你拿什么保证?”在吃这件事情上,云朝朝向来是很认真的。 为了回应这份认真,潮长长也给了同样认真的回答:“拿等等接下来的第一个十二年,第二个十二年,和第三个十二年,都向慢慢靠近保证。” 一回生二回熟。 潮长长作答完毕,又一次牵起了云朝朝的手。 也没有问人家姑娘愿不愿意。 云朝朝照例还是抽了抽,但基本就是做做样子,没用一点力气。 明明还觉得缺了什么,心跳却快得让她完全想不明白,到底缺在哪里。 一点都不争气。 走过沙滩,走到花岗岩砌成的台阶,潮长长拉着云朝朝往上走了两步,在最后以及台阶之前停下:“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潮长长一路跑了出去,在游艇码头的精品超市买了两瓶水,装在一个最大号的袋子里面拿了回来。 拧开一瓶递给云朝朝喝。 手里拿着另外一瓶。 潮长长把最大号的塑料袋铺在了最上面的一级台阶:“你在台阶上坐一下”。 说完,他自己又下了两级台阶,拧开剩下的一瓶矿泉水,轻轻蹲下:“这边也没有冲洗的地方,我给你把沙子冲一下,你等干了再穿鞋子。” 过来的路,崎岖不平,回去的,肯定也是一样。 不管是光着脚,还是穿着有沙子的鞋子,都没可能舒舒服服地走回去。 太阳已经彻底落下了,连最后的余辉都被带走了。 云朝朝却仿佛看到有一道光,照在了这个蹲在她面前的这个男孩的身上。 男孩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动作。 他没有抓着云朝朝的脚,也没有任何身体上的触碰。 就是慢慢地把水倒下来,微凉清澈,直接倒进了慢慢的心里。 就在那么一瞬间,云朝朝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的心,被填满了。 这是云朝朝旁观潮长长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一面。 “是谁把你调教的这么体贴?”云朝朝并没有想要破坏现在的气氛。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感动,从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另外一副光景。 灵魂的质问一经说出口,就没有办法再回收。 虽然她不想承认,也做到了保持距离。 可是,足足一年的时间,看着潮长长和水淼淼在yc国际成双成对,还是在云朝朝的心里留下了一坛老陈醋。 一坛原本只有她一个人在喝的醋。 【造醋者】现在就在她的面前蹲着,云朝朝没办法不翻出来晒一晒。 “没有谁调教啊,我也是第一次给女生洗脚,我妈都没有过这个待遇,这水够了吗?要不要再去买一瓶?” 潮长长的回答,让整坛老陈醋都变成了醇香四溢的美酒。 “不要了。”云朝朝笑着摇头,脚跟对碰着脚跟,加速晾干的过程。 “那等你晾干了再穿鞋子。”潮长长拿着空的矿泉水瓶站了起来,转身去找垃圾桶。 “那要是晾干了穿着还是不舒服呢?”嗲萌嗲萌的声音从潮长长的背后传来。 这是云朝朝以前对着云之磊才可能会有的语气和潮长长说话。 潮长长拿着空矿泉水瓶有转了回来,一时间不明白云朝朝为什么要发出这样的疑问。 “我说,要是晾干了穿鞋还是不舒服呢,你家门口的路,都是各种拆迁掉下来的碎块。”云朝朝把矛头对准了来时那段崎岖不平的路。 “不舒服你就告诉我。”潮长长知道女孩想要的答案是什么。 只是,还没有做过的事情,他向来是不喜欢嘴上先说的。 “哦。”云朝朝鼓了鼓腮帮子。 虽然不是她想要的那个回答,但潮长长给的答案,也在勉强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云朝朝动了动脚指头,在感受过后宣告:“我的脚晾干啦,我们可以出发啦。” “你要是用现在这个样子,出现在mkfairwill,估计都镇不住场吧?” “你觉得他们有可能见到我现在的这个样子吗?”云朝朝蹦蹦跳跳地走了起来。 “我的荣幸。”潮长长隔着一步的距离,在蹦跳女孩后面跟着。 比来的时候跟得更紧。 是稍一伸手,就能把那还带到怀里的距离。 因着这样的可能,潮长长没有急着去牵女孩的手。 崎岖的路面,满地的尘埃,瞬间就幻化成鲜活而又靓丽的色彩。 因为拆迁而显得荒凉的板美社,变成全新的模样,经由潮长长的眼睛跑到了他的脑海里。 他想要画一幅画,定格这个画面。 仅仅只是跟在女孩的身后,潮长长就有了层出不穷的灵感。 相较于灵感,十八岁的荷尔蒙,更想要一个正大光明把女孩搂在怀里的理由。 可惜,女孩没有给男孩这个机会。 潮长长就想不明白了。 为什么云朝朝穿高跟鞋走在拆迁过后的乱石路上,还能如履平地? 潮等等庆幸自己刚刚抓着云慢慢的手耍无赖不放开,没有等等等等再等等。 犹豫,等待,还有想的太多,最终的结果,都有可能是错过。 朝朝明天就要去清华报道了。 长长在确定自己的心意之后,没有立刻表白,多半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一点感情基础都没有。 表白不成功就不说了,成功了就是异地恋。 不过,这是在听云朝朝讲故事之前的潮长长的想法。 潮等等没办法像潮长长对待云朝朝那样对待云慢慢。 男孩和女孩的故事,让潮长长对【感情基础】,有了全新的理解。 ………………………… “叔叔好,阿姨好,我是长长的同学云朝朝。”乖乖巧巧,落落大方。 云朝朝见到潮一流和赢曼而,开口就是问候加自我介绍。 一听到这个名字,潮一流连打招呼都忘记了,只剩下惊讶:“云朝朝?” 潮一流知道潮长长去了同学家在省会的一个仓库,更具体的情况,就没有了解的太多,毕竟都还没有去过。 “对,云朝朝,就是和潮长长的名字是一对的那个云朝朝。”朝朝姑娘进行了深度自我介绍:“您去江心寺的那一次,我爸爸也有在。” 云朝朝一提醒,潮一流立马就有了印象:“啊!你们家做彩带的!对吧?” “嗯,织带。云姚织带。” “对!就是织带!你爸爸叫云……”潮一流一下没有想起来。 “云之磊。”云朝朝帮潮一流补齐了名字。 “对!云之磊!”潮一流的记忆,立马就被带了出来。 考察团一类的,潮一流在那些年,参加过很多。 但遇到云之磊的那一次记,绝对是他印象最深刻的。 连云之磊都记得云朝朝名字的出处是哪里,潮一流怎么可能不对自己儿子名字的由来一日三得意。 连带着当时发生的事情、说过的话,都比同时期任何一个场合更加清晰。 “你爸那时候,是真的帅。都说女生像爸爸,我当时就觉得,你云厂长要有女儿,肯定长得特好看,我还真是有眼光。”潮一流心情很好地和云朝朝话家常。 朝朝姑娘,只用了一个名字。 就拉近了两代人之间的距离。 林多义见状,赶紧有样学样:“云朝朝,你好,我是长长的朋友林多义。” 这话接的,连斯念这种自来熟界的领军人物都看不下去了:“怎么哪儿都有你?” 云朝朝也是气得想要打人。 好好地和潮长长的爸爸妈妈在培养感情,忽然冒出来一个插嘴的林多义。 当然,朝朝姑娘现在不可能打人,反而用最大的修养和耐心回应了林多义:“你好。” “我们去阿华大排档吃吧。”赢曼而有了关于用餐地点的决定,“这么多人在这里还挺挤的。” 赢曼而原本是想在家里吃饭,但小危楼的餐桌,最多只能坐下五个人,椅子也顶天了就这么多。 林多义早前把凉菜端过来,就坐在小危楼里,和潮一流还有赢曼而各种聊。 怎么看都不像是送个菜就要走的样子。 赢曼而一开始还有点搞不明明白,阿华大排档老板的儿子忽然这么热情是要干什么。 刚刚的招呼那么一打,摆明了就是冲着云朝朝来的。 只一眼,赢曼而就把林多义看穿了。 再一眼,就误会了。 第五十八章 是这样的 林多义确实是冲着云朝朝来的。 云朝朝跟着潮长长进门的那一刻,林多义的两眼都放着从梦想深处照射出来的挚爱光芒。 最是明显不过。 任谁都不会看错。 赢曼而的第一眼没有任何问题。 第二眼,脑补出来的情节,就和事实有些相左。 挚爱分很多种,能让人两眼放光的事情,也因人而异。 至少,林多义的挚爱之光,是献给他自己的创业梦想的。 在怀揣创业梦想的林多义的眼睛里面,人类是不分性别的。 唯一可以用来区分人类的,只有天使投资人和非天使投资人。 如果再认真区分一下,可能还有做大生意的人和做不了大生意的人。 不知道能不能算分类的分类。 阿华大排档做的全都是街坊邻里的生意,没有连锁、没有宣传,甚至没有上大众点评。 街坊们全都拆迁走了,生意也就跟着街坊们走了。 开了一辈子的大排档,阿华两夫妻起早摸黑,从来都没有过休息。 最开始是担心买不起带电梯的商品房,后来是担心儿子长大结婚没有房。 等到买了两套房,又开始担心没有足够的钱养老。 拆迁造富运动一结束,夫妻俩就生起了可以安安心心退休的打算。 最开始买的那套房足够一家人居住。 给儿子准备的婚房,也是很不错的楼盘。 现在又有了拆迁分来的六套房和一个小店面。 只要儿子不败家,出租也好,做培训也好,一辈子的安安稳稳就是一眼到底,直接能够看得见的事情。 林多义之前提过不下四十个创业计划,包括把阿华大排档做成连锁在内,几乎都是要把拆迁分到的房子,卖得一间都不剩的。 唯一听起来靠谱的民宿,还一开口就是三百万装修费用。 那就不只是要把拆迁分到的房子搭上,还得把已经买的两套商品房至少卖掉一套。 林多义说自己没个十年二十年的,根本就不会想结婚,婚房留着就是占用资金和浪费机会。 要卖房子创业,要花几百万装修民宿,这样的事情,阿华两夫妻肯定是不可能同意的。 夫妻俩就只开过大排档,也没什么太大的理想。 林多义一天到晚地瞎捉摸,弄得阿华两夫妻,都不敢关了大排档开始去旅行。 深怕一离开,儿子就出幺蛾子。 和拆迁指挥部说,他们家不要分房子只要现金这样的事情,林多义做过。 去银行问,拆迁分到的安置房什么时候能够贷款这样的事情,林多义也做过。 要不是多方打听,知道家里分到的这六套拆迁安置房,产权虽然归属个人,但在取得所有权的五年之内不能上市交易,林多义根本就不会退而求其次地想到要装修民宿做【酒店业大亨】。 林多义究竟有多能折腾,身为父母的阿华大排档老板和他的老婆,最是清楚不过。 林爸林妈一直都为此感到苦恼,直到林多义做出了【教育业大亨】的初始策划。 夫妻俩尽管还是不懂,却不约而同地有了靠谱的认同。 这一次林多义没有策划卖房子,也没有一开口就是三百万。 只要了五万块做启动资金,末了还备注(实在不行,三万也行)。 钱的去处也写的明明白白的,就是最最简单的装修和买些简单的桌椅。 阿华和他的老婆看到这份策划,简直有种喜极而泣的感觉。 皇天不负苦心人,他们的儿子不着边际了快25年,终于有了长大成人的迹象。 阿华热情地端了一盘炒海瓜子出来。 看了看一桌子的人,首先感兴趣的也是云朝朝:“你就是多义刚刚一直在说的今年全国状元吧?” 在去小危楼找潮长长之前,林多义就把各种新鲜资讯,都和阿华分享了。 爸爸难得支持了一下他的创业计划,林多义正是最兴奋的时候。 光在潮长长这儿,发现有人排着队等他辅导的新大陆,就够让林多义兴奋了。 林多义的【创业伙伴】只有潮长长的时候,阿华就已经觉得靠谱了,现在又加码了一个全国状元,就比一般的靠谱还要更加靠谱一些。 当着潮一流和赢曼而的面,云朝朝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只好在心里给林多义,多打了好几个叉叉。 她要回答说是吧,就显得有些炫耀。 她要和之前那样解释一遍,说高考并不存在真真的全国状元,又看着是像以退为进,披着谦虚的外壳骄傲。 最重要的还不是骄不骄傲,炫不炫耀。 yc国际的人都知道,学生会主席的爸爸,曾经的首富潮一流,只在意儿子学习成绩。 放出过只要儿子学习好,其他的任何事情,都可以让儿子自己做主这样的豪言壮语。 潮一流很为潮长长的学习自豪。 现在好了,成绩那么好的潮长长,既没办法出国念书,也没有参加今年的高考。 在这样的场合,说什么高考状元,无疑是在潮爸爸的伤口上撒盐。 “我不是。”云朝朝指了指潮长长:“你可以采访采访明年的高考状元。” 云朝朝的情商一向都很高,括弧,在讨厌了十几年的潮长长面前是个例外。 但就算是故意拿话刺激潮长长,其实也属于云朝朝情商的一部分。 她不仅把潮长长从山村刺激到了仓库,还把潮库管直接刺激到和自己表白。 奇迹宝宝从小和爸爸相依为命,有些人情世故她不懂,有些软话她不会说。 云朝朝的风格自成一派,不是一般人想要模仿就能模仿得来。 潮长长接过了云朝朝抛来的话题:“我一个艺考生,觊觎什么状元?” 阿华没有再多说什么又回去后厨做菜,省得给儿子难得一次的靠谱添乱。 再怎么说也是开了这么多年的大排档的人,知道别人什么反应是不想和他细聊。 “培训班你还没有找好对吧?”朝朝姑娘在报到之前特地过来一次,也是有很多事情想要交代长长同学。 “葛妈给我找了一个美术高考培训画室,说是之前连续四年,省美术高考的第一名,都是那个画室的老师带出来的,我明天就去看一看。”潮长长一直都有把答应过的事情放在心上。 “你早怎么没有去?”云朝朝觉得潮长长对考清华美院这件事情还不够上心。 “前一段刚从仓库回来,收拾东西什么的,做了几天调整。”长长同学给出了解释:“然后葛妈说画室的老师想要看看我以前的素描,我大多都没带,就想着自己先练一练找找手感再过去找老师。” “怪不得这两天都在拿我和你妈练手。”潮一流也是第一次听潮长长说起自己的安排。 云朝朝本来想说让潮长长也那她练练手的,碍于现在人有点多,就直接抛出了自己最关心的另外一个问题:“艺考的程序你知道了吧?” “嗯,葛妈有和我说。” “你光听葛主任说可不行,今年都不记得给你报名。” 云朝朝对潮长长没能一起参加高考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朝朝姑娘给长长同学想好了最佳解决方案。 不能一起入学,那就一起毕业。 十几年那么长的时间,都讨厌过来了,一眨眼就到了现在,根本没有觉得漫长。 接下来,只有一年的时间,肯定连眼睛都不用眨就过去了。 不过,这是牵过手之前的云朝朝的想法。 也不过是牵了一个手,心里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别说是一年,就连不能独处的这一顿饭的时间,都让云朝朝觉得漫长。 “我之前也没想过要参加高考啊。葛妈要是能未卜先知到给我报名高考。那我肯定不去联合国演讲,不接连上热搜。” 潮长长说的,都是心底的大实话。 这一系列让潮长长整个世界都崩塌的蝴蝶效应里面,只要前面的任何事情发生了改变,后续的所有事情,都可能不会发生。 他肯定不会在现在这样时间,出现在这样的地点。 即便机缘巧合来到了阿华大排档,也不会是和云朝朝一起。 云朝朝的出现,是潮长长已然崩塌的世界里面,唯一崭新的屹立。 朝朝姑娘听出了长长同学的话外之音。 有些悲伤的话题,不宜说的太深。 过去已经是那个不可改变的样子了,未来才是值得努力的方向。 “省联考,一般是十一月报名,十二月考试,二十个工作日会出成绩。” “我会记得报名的。” “嗯,到时候我再提醒你。”云朝朝深怕自己说得不够详细:“你的目标不能只是省考的第一还是第几,省考过后,还会有清华美院的校考,校考才是决定你能不能上清华的考试,校考一般是在省考成绩出来一个月之后。” 斯念听到这儿就乐了:“啊嘿!你怎么这么了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明年要参加高考呢。” “我去找考清华美院的同学打听了一下啊。”云朝朝回答得理所当然,转头又接着和潮长长说:“省考、校考、然后高考,一个都不能错过,还得要考个高分。” “好。”在潮长长脸上挂着的,是他的标志性笑容。 有那么一点坏坏的,淋漓尽致地凸显了潮长长的气质。 笑里藏坏,又坏得不是那么彻底。 带了点贱兮兮的俏皮,和不易察觉的孩子气。 从眼角蔓延到全身。 这是云朝朝记忆中的笑容,散发着行走的荷尔蒙。 现场的气氛好得有些过分。 任谁认真地看上一眼,就能发现有氤氲的粉红色泡泡,把朝朝姑娘和长长同学包裹在了里面。 斯念看在了眼里,在尽快结束饭局给兄弟更多的自由活动时间,和趁着潮一流和赢曼而都在直接起哄挑明,这两个选项之间,天人交战。 斯念大哥还没有和长长小弟聊过,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会不会踩雷。 最好是他什么都不用选,赢姐直接火眼金睛,他呢,就负责在旁边添加点柴火。 奈何潮一流和赢曼而的注意力,都在潮长长要参加艺考这件事情上,一时间也顾不得潮长长和云朝朝之间的太多微表情。 潮一流和赢曼而有听葛功明说过潮长长准备考清华美院。 就算葛功明不说,潮长长每天拿着本复习资料翻看,小危楼小成这样,潮一流也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更不要说,赢曼而还帮潮长长给十六本武功秘籍都包上了书皮。 话又说回来,关于艺考这么细节的探讨,潮爸潮妈还是第一次听。 赢曼而不由地想要了解更多:“艺考原来还分省考和校考,我还以为一次考试就完了的。” “我也是这次问了才知道的。”云朝朝立马给出了回应。 林多义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不是所有的美术类院校,都要校考的。也有直接省考加高考的成绩就录取的。像清美这种殿堂级的美术学院,报名的人那么多,录取的人数又那么有限,肯定是要通过校考再筛选一轮的。” 林多义在展露自己在培训机构有过工作经验的同时,又小小地恭维了一下。 他这会儿算是知道了。 小危楼里住着的那个男孩,一找就是最好画室里面最好的老师。 他之前竟然还提议,随便挖个老师过来给人做艺考集训,还说什么随便装修一套房子做画室,根本就是…… 一声叹息回荡在林多义的心里,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不过是想要好好创个业,怎么随随便便一句话,简简单单的【一群神经】就能把自己给说坑里去了。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创业之多艰。 “能考上吗?”潮一流转而询问自己的儿子。 潮一流的执念并不多,儿子的成绩,就是其中之一。 “能。”潮长长回答得毫不犹豫。 自怨自艾没有了,犹犹豫豫也没有了。 只剩下满身的动力。 表白之前,潮长长并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变化。 最没想到的,是朝朝姑娘会在去清华报到之前,特地过来一趟。 突如其来,计划之外。 瞬间就打乱了长长同学关于表白的所有想象。 原本的计划,是这样的—— 第五十九章 借你用吧 长长同学先给朝朝姑娘交一年的后知后觉【滞纳金】。 故事里面那个浑然不知的男孩,用这一年的时间,一步一步地向女孩靠近。 考上女孩所在的学校。 追到女孩所在的城市。 在同一个城市的同一片天空下。 在清华园里的某一个地方。 或许是。 在仿佛怎么都走不到头的新民路上。 又或者。 在梁思成和林徽因的故居咖啡馆里。 在一个有火烧云的日落时分。 认认真真向女孩表白。 潮等等确定自己心意的时间并不长。 却在这段不长的时间里面,想象了很多不同的表白场景。 然而,男孩没能坚持到自己去北京找表白场地的那一天。 男孩高估了自己的定力,又低估了自己向女孩靠近的决心。 他不知道北京是不是像他成长的这座城市一样。 每一个晴天的日落,都会有火烧云的陪伴。 只不过,这么一来,对女孩就有些不公平。 尤其,是在男孩还有过一个插曲的前提下。 不论什么样的前提,公平还是不公平。 潮长长都没有后悔自己的表白时机。 故事里的女孩可以讨厌男孩那么多年。 故事里的男孩就可以向女孩表白那么多次。 潮等等不想不敢也不愿意再等待。 “那我在清华等你。”云朝朝喜欢潮长长刚刚的笃定。 “那我要是坐汽车去,你会去车站接我吗?”潮长长还不能确定,一年之后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他家的那些个纷纷扰扰,是不是都已经得到解决。 男孩不希望女孩对未来有过高和过快的期待。 当然了,不管潮流国际中心未来的命运会是怎样,潮等等都会为了云慢慢,尽最大的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 “我不会。”云朝朝不接受这样的未来设定。 “啊嘿!我兄弟到北京,当然是我去接啦,哪里轮得到你?”斯念忽然有点搞不清现场的状况了。 满眼的粉红色泡泡,就这么碎了一地。 有谁能告诉他,这都什么和什么? 那个【谁】很快就出现了。 云朝朝笑着回答了斯念的疑惑:“轮不到的人,应该是你。” 潮长长也在云里雾里搞不灵清。 “你要是坐汽车来清华,我肯定不会去车站接你。”云慢慢看向潮等等,浅笑盈盈、慢条斯理:“我会让李叔开着车,带着我和你一起去北京,到时候你记得帮我拿行李。” 刚刚还在为兄弟出头,帮兄弟化解尴尬的斯念,就这么毫无心理准备地被塞了一嘴的狗粮…… 赢曼而和潮一流对视了一眼,交换了很多信息。 赢曼而:【你儿子和这姑娘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潮一流:【我不知道啊,我也是第一次见啊。】 赢曼而:【你儿子有什么事都不和你说?】 潮一流:【那不也是你儿子吗?】 赢曼而:【我还以为这姑娘是和阿华大排档的那个小子有关系。】 潮一流:【我看着可不像。】 赢曼而:【那我们再看看。】 潮一流点了点头,夫妻俩就这么达成了共识。 林多义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当然了,他本来就是个外人。 还是不请自来多余的那一个。 哦。 不对。 在小危楼的时候,他是不请自来的【客人】。 现在是已经回到了阿华大排档,来到了他家的主场。 这就比不请自来的多余还要惨了。 他作为阿华大排档的【主人家】,来这里吃饭的食客,完全没有义务招呼他。 如果还在潮长长家的小危楼,反倒是还有作为【客人】的一些优待,不至于冷场或者不和他说话。 原本呢,面对潮长长一家的那么个情况,林多义还有个请客的优势。 现在看起来,这桌人也根本就没有想要让他请客的意思。 这就有点尴尬了。 要不是有【教育业大亨】的梦想在前面撑着,林·阿华大排档·少东家·多义肯定是要走人的。 现在嘛,只能去油烟滚滚的厨房透口气:“我去看看海蛎煎做好了没有。” 林大少东家不能让自己离创业梦想最近的一次,还没有起步,就直接夭折。 都说一失足成千古恨。 林多义是一时嘴快成万年痛,是哪个口无遮拦的,开口闭口就是【一群神经】? 占60%的股份也好,半年做到五十万的规模也好,这可都是云朝朝提出来的。 就在他说【一群神经】这四个字之前。 等到林多义幡然醒悟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云朝朝就已经懒得再搭理他了。 潮长长叫住了林多义:“我的时间不是很多,培训机构一类的事情,我也没有接触过。” 果不其然,一开口就是拒绝。 林多义只能咬碎牙齿,颗颗都往自己的肚子里吞。 他要做什么,说什么,才能把潮长长抓回到他的【教育帝国】版图里面来? 林多义搜肠刮肚悔不当初。 他还没有想好应对策略,潮长长就接着刚刚的话继续了下去:“我明天会确定一下画室的时间,除去画室还有去学校做竞赛辅导的时间,如果你想要安排,我都没有问题。” “啊?你同意啦?”林多义悲极生乐。 惊喜来得太快,就像掺杂在台风之中的龙卷风。 “嗯。就我现在的情况,也只有你会想到要和我谈合作了。”潮长长就这么云也淡风也轻地答应了下来。 在板美社的这段时间,他们家得了阿华大排档老板的颇多照顾。 也许没有太具体的事情。 但这个大排档的存在,至少让小危楼没有那么形单影只。 在云朝朝忽然出现之前,潮长长也只是出于时间安排上的考虑,才没有接受林多义的提议。 “真同意?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许反悔啊!”林多义拉开椅子,又坐了回去。 “嗯,我没有问题。”答应过后,潮长长还要在第一时间把事情给说清楚:“但是学生愿不愿意出来上课,家长会不会同意,培训班能不能开起来,这些都得要靠你。” “这是当然!”林多义底气十足地回应道:“这能有什么问题?” 底气不过两秒,又卸掉了一半:“那半年以后呢?” 林·创业梦想家·多义还惦记着天使投资的事情,更确切地说,是惦记全国状元的名声效应。 “半年以后的事情,我们走一步看一步,这样可以吗?”潮长长只答应了自己的部分。 他愿意和林多义一起努力,也愿意参与他的创业梦想。 但半年的时间,从零开始的五十万,加上不知道自己有多少空余的时间。 潮长长并不像林多义那么有底气,也没有那么多盲目的自信。 在【一群神经】砸向小云总的逆鳞之后,云朝朝显然已经对林多义这个人和他想要做的事情,失去了兴趣。 潮长长也没有想着,要拉mkfairwill的品牌持有人,做这么小打小闹的事情。 “51%,49%?”云朝朝略显疑惑地看向潮长长。 朝朝姑娘的不感兴趣是有前提的——她那会儿完全没有听出来潮长长有接受林多义提议的意思。 林多义的想法对云朝朝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潮长长的态度就至关重要。 “你们年轻人先聊一聊,我和你妈妈去看看阿华大排档的海蛎煎是怎么做的。”潮一流带着赢曼而离开了餐桌。 潮爸爸得要找个地方,和潮妈妈沟通一下,夫妻俩刚刚用眼神交流过的那些内容。 潮一流和赢曼而走了,潮长长也就没必要把自己对未来的规划藏着掖着。 “我觉得培训班提议还不错。我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干坐着等到半年之后。”潮长长很坦白。 “啊嘿,我不都和你说了吗,半年之后的第二次拍卖,肯定没有问题的。”斯念希望自家兄弟可以乐观一点。 “没有到最后一刻,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潮长长更愿意实事求是,“我总要做出力所能及的努力。” 以朝朝的家庭情况,并不需要潮长长给她创造什么样的物质基础。 可是,潮长长如果去上大学,怎么都应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把自己的学费,还有潮一流和赢曼而的生活费赚出来。 考上清华,yc国际有可能会给他发奖学金。 但如果,那笔钱下来的时候,他还是老赖的身份,就肯定是要用来还债的。 潮长长从来都没有想过,挂着一个老赖的身份享受人生。 更何况,如果有那笔钱,就会是葛功明经手的。 他不能让【yc葛孔明】的简历,因为帮衬自己而沾染上污点。 做一个拼命想要还钱的老赖以及老赖之子,其实是很有压力的。 这也是为什么,潮长长回到这座城市,首先找的是工作,然后才是找画室。 他得要确定,他有没有能力负担艺考还有爸爸妈妈的生活。 潮等等能不能给云慢慢提供物质基础是一回事。 需要不需要云朝朝反过来照顾他的衣食住行以及潮一流和赢曼而的生活费,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点小小的坚持,还是要有的。 其实,就算他不坚持,云朝朝也必定是不会这么做的。 这是云朝朝最特别的地方。 也是长长同学喜欢朝朝姑娘最开始的那个理由。 这也是为什么潮等等敢在现在就对云慢慢表达心意。 云朝朝从来都不会说,【我家有钱,你跟着我混就好了】、【你和我在一起,哪里还需要努力工作】,这一类乍听起来很大气,却有点伤人的话。 在潮长长心灰意冷又假装没事的时候,是云朝朝刺激了他,激发了他积极努力、认真生活的决心。 安慰的话,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潮长长都听得太多。 还有那些个【曾经的你对我爱搭不理,今天的我让你高攀不起】的冷嘲热讽和试探。 以及一转眼的翻脸不认人。 只有云朝朝,不管是99%的打击,还是1%的安慰,都能给他满心的动力和满眼的希望。 潮长长也想过,他家的烂尾楼,要是永远都解决不了要怎么办。 只不过,这个问题,他没敢细想。 潮长长并不是不愿意接受帮助。 相反他很乐意。 他乐于接受葛功明给他介绍竞赛辅导和课外补习的工作。 看到有人拿着他润色过的讲稿在竞赛里面得奖,潮长长也会有小小的成就感。 不止葛功明,潮长长同样乐于接受云朝朝的帮助。 仓库的涂鸦,配饰的设计,还有对新一季潮牌的看法。 潮长长乐于通过自己的努力有所收获。 他没有直男癌也没有大男子主义,并不会觉得给予他帮助的人是云朝朝,就完全不能接受。 感情是相互的,帮助也是。 如果永远等着另外一个人来帮助自己,就像永远只想着单方面被爱一样,没可能收获最后的幸福。 潮长长没有和云朝朝交流过自己的想法。 却觉得云朝朝一定会懂。 因为朝朝姑娘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这种无根无缘又近似于心有灵犀的感觉在心里显现的时候,潮长长也是意外过的。 从陌生到熟悉。 从一头雾水到清楚透明。 就隔了一个故事。 女孩为什么会讨厌男孩的那个故事。 “你确实应该努力。”云慢慢的回答,印证了在潮等等心里显现的那种无缘无故的心有灵犀,“如果你有兴趣做培训的话,那状元的名声就借你用吧,等到新一季的mkfairwill发布之后,武功秘籍也可以拿去当课堂笔记复印。” 林多义惊了:“是mkfairwill【绝世秘籍】系列预告里面提到的那十六本武功秘籍吗?” 林多义作为mkfairwill的【云端的美食】系列的粉丝,已经做好了一次预定全部十六个款式的准备。 但预告里面只说每一个款式,都会附赠一本今年高考状元的复习笔记,以及全订十六个款式可以定制祝福的内容。 并没有透露每本笔记都是什么内容,也没有说会不会送上完整版的笔记。 “是的。”云朝朝给了回应。 “那还是60%股份?半年做到五十万的学费规模吗?秘籍不会要额外收费吧?”林多义赶紧追问清楚。 “不会。他刚刚不是和你说好了吗?”云朝朝指了指潮长长,才接着回复林多义:“51%,49%,这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我并不是很感兴趣。” 第六十章 申请旁观 “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林多义傻眼了:“不收钱,不要股份,然后名声和秘籍都免费赠送?” “你可以这么理解。” “那半年以后呢?” “半年以后的事情,你的合作伙伴不是说走一步看一步”云朝朝建议林多义不要想着一口吃成胖子:“你得先走过这个半年,才会有以后。” “不可能,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啊?”林多义还是不信。 这位潜在的天使投资人,先前一开口,就是要用状元的名声和他抢控股权。 现在忽然什么都不要,林多义难免会多想。 “所以呢?你打算现在就给我60%?”云朝朝淡淡地看向林多义,越看越觉得不太靠谱。 “我……”林·创业梦想家·多义纠结至极。 像吃了蚂蚱一样的表情,根本就藏不住林多义想要成为上市集团主席的那颗心。 “我其实不太看好你们的这个合作。”云朝朝习惯性打击。 打击完了,换上又甜又无奈的表情,看了一眼潮长长:“架不住某位活**,要把自己辅导的收入,分给你51%。” 云朝朝虽不看好,却也不会阻止。 因为这是潮长长想要做的事情。 长长同学有了想要努力的方向,当然是好事。 只不过,长长同学选的这个合作伙伴,站在朝朝姑娘看人的角度,怎么都有些不太给力。 嫌弃的要命,还不能表现的太明显,这就很考验云朝朝的忍耐力。 “这怎么能叫活**呢?除了补习本身,剩下所有的事情,都我负责好吗?”林多义用好几吨的底气,提出异议。 “我有那么一点点好奇,你能负责什么?负责拉我进来,然后给我60%,你觉得我的名声值那么多干股吗?”这是云朝朝的灵魂质问,一般人根本就接不住。 云朝朝抛出的这个问题,林多义不管是回答值还是不值,都是一个坑。 说不值吧,就是把未来的天使投资人,往死里得罪。 说值吧,他的创业之魂都会流泪。 “还是我来告诉你,值不值吧。”云朝朝难得好心地给林多义答疑解惑:“我的名声,现在肯定是很值钱的,等到新一季的mkfairwill发布,还会上到一个新的高点。” “我也是这么想的。”林多义赞同道。 “但也只是到那个时候为止,再往后就是断崖式下跌,一年之后,就什么都不值了。”云朝朝给出了自己的判断:“你现在给我60%,就等于是把你的合伙人给贱卖了。” “我哪里会?”林多义感觉自己受到了污蔑,他明明是很有诚意的。 “高考状元是有时效性的,每年都有高考状元,明年谁还管今年的状元是谁?”云朝朝问他。 “那我们还有武功秘籍不是吗?” “状元笔记,也一样是有时效性的,考试的范围一变,这些笔记就没什么用了,更何况,你这也不是独家授权,mkfairwill下一季一经发售,这些秘籍也就不是什么独门秘籍了。” “那我们也还是先人一步,站在风口啊。” “现在是自媒体时代,这些笔记一旦面试,肯定就会被传播,人手都能拿到一份的东西,也能叫风口?” 云朝朝说要拿自己的名声入股,其实也就是那么一说。 她当时会那么说,是觉得,是觉得林多义一开口合作就要51%是在坑潮长长。 但被坑的人自己愿意,云朝朝也就没有什么要阻拦的意思。 说到底,现在都还没有到,需要为林多义和潮长长要折腾的这摊子事情,做正儿八经市场规划的时候。 真要能半年做到五十万,再开始介入,也有的是时间。 云朝朝一点都不着急,因为林多义并不具备不可替代性。 潮长长的辅导能力,和葛功明的倾力推荐,才是这摊生意的价值所在。 除非林多义能亮出超出云朝朝预期很多的真本领。 否则他不管说什么都没有分量。 云朝朝有很多的生意经,是林多义这种空想主义创业梦想家,根本就没可能看的明白的。 林多义的表情,在吃完蚂蚱之后又把蚱蜢也吃了。 他有点难受,因为他打心眼里觉得云朝朝说得有道理。 “我被你说服了。”林多义倒是个能听得进去意见的,这一点,让云朝朝有些意外。 “你既然想要拉着我们潮老师一起做生意,你就得把这些事情都考虑清楚。不然你这培训班,应该也是开不下去。”云朝朝直接泼了一盆冷水提点林多义。 泼完之后,又给加热了一下:“当然了,你们要是能自己今年再培训个状元出来,就另当别论。” “你说潮老师吗?”林多义倒是没有想过潮长长有没有状元的实力。 再看向潮长长,就像山里的孩子第一次看见大海,充满惊喜,闪闪发光。 “我不行啊,国内高考,我还是入门级的。”潮长长不希望林多义生出不该有的期待。 “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呢?我们潮——老——师。”斯念把后面的几个字的尾音拉长,强势围观。 各种旁敲侧击。 顺带着给破碎过后又荡漾开来的粉红色泡泡们,吹个气、添个乱。 赢曼而和潮一流说是去后厨看海蛎煎怎么做,最后什么也没有学就回来了。 “你们在说什么行不行呢?”赢曼而问斯念。 “在讨论长长的学习呢。”斯念迅速起立,给赢曼而拉开了椅子,“赢姐,你坐我这儿。” 这动作,一看就是亲的。 比潮长长这个亲儿子的动作,快了不知凡几。 潮一流一听说是和潮长长学习相关的事情就来劲:“那必须是行啊,我就没见过学习比我儿子还行的。” 知道潮长长要考清华,而且还非常有信心能够考上。 刚刚暗下来的夜晚,在潮一流的眼里,都变得比往常更加明亮。 “那是你没见过朝朝是怎么学习的。”潮等等一边和自己的老爸谦虚,一边为云慢慢骄傲:“朝朝的学习笔记,还有习题集里面的很多解题思路,是我根本就想不到的。” 赢曼而接收到了潮长长发出的信息:“那些笔记,我是没有看懂,朝朝的字,写得是真漂亮,我当时包书皮的时候就感叹。” “你是从很小就开始练了吧?”赢曼而转头直接问云朝朝。 “嗯,我爷爷喜欢收藏字画,我奶奶是个画家,我就跟着他们学一点。”云朝朝大大方方地回答了赢曼而的提问。 “画家啊?”赢曼而的兴趣,明显就被提了起来:“国画还是油画?” “国画。”云朝朝有问必答:“不过我奶奶比较经常用油画的技法画国画。所以她的国画不太像是国画,色彩通常都非常艳丽。” “郭老师?”赢曼而在惊奇之中,提到了一个人。 这会儿轮到云朝朝意外了:“阿姨,您认识我奶奶啊?” “我小时候经常见到郭老师,你奶奶和我妈妈,应该是闺蜜。”再看云朝朝,赢曼而眼里就多了几分长辈看晚辈的亲切。 对书画一窍不通的斯念,被对话的内容给惊到了:“一个技法就能对得上号?” 那么多的画家,那么多的画法,一个人说郭老师,另外一个人就能直接知道是那个郭老师。 这也太巧合了一些吧。 “朝朝奶奶的那个技法比较罕见,再加上又是女画家,就只有那一个可能了。”赢曼而为斯·亲儿子·念答疑解惑。 “这也太巧了!”云朝朝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我回头得和我奶奶说道说道。” 云朝朝甜甜地笑着,整个人乖巧出了一种全新的境界。 任哪个家长看了都会喜欢。 这种乖巧程度,就连潮长长都感到讶异。 某位库管,根本就没机会见识朝朝姑娘乖巧的这一面。 “我姓赢,秦始皇嬴政的赢,你只要一说姓,你奶奶肯定就能记得我。”赢曼而做了个方便云朝朝的奶奶想起她的自我介绍。 “那我今天晚上就去和我奶奶说。”云朝朝笑着应下。 朝朝姑娘有点兴奋,转而又在兴奋的表情里面夹杂了一点小小的委屈:“可惜啊,我奶奶不太喜欢我。” “怎么还会有人不喜欢你啊?”端着惯了的赢曼而,都觉得自己已经喜欢得不行了。 不说长相什么的,就冲云朝朝的字,她都能对这个姑娘【爱不释眼】。 “我只喜欢书法,不喜欢画画,我奶奶是画家,我都不拜她为师,还要专门出去找老师,我奶奶见到我,可不就来气吗。”云朝朝表达了委屈的小缘由。 “那是应该生气的。”赢曼而站到了朝朝奶奶的那一边:“你的字这么有灵气,画画肯定也有灵气的。” “应该就还好,主要我小时候吧,喜欢穿白裙子,写书法呢,我还能克制克制不往自己身上招呼,一画画我的衣服就全脏了,然后我就哭着喊着打死也不要画画……” 云朝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反正我奶奶就是被我弄的哭笑不得就对了。” “那也是,自己感兴趣也是很重要的。就像我也喜欢写字,我儿子就喜欢画画,我管不了也就只能由着他了。”赢曼而对潮长长一贯的教育策略,都是不提要求只要儿子开心就好。 云朝朝把一丢丢的遗憾,加到了许多多的甜美之中开口:“我都不知道阿姨您会写字呢。” 话里话外,都像是找到了组织。 “长长没有和你说过吗?”赢曼而问。 “呃……诶……”云朝朝组织了半天语言,最后选择实话实说:“我和长长其实还不太熟。” 延续了十几年的男孩和女孩的故事是真的。 云朝朝和潮长长不太熟也是真的。 潮等等不知道云慢慢的奶奶是画家。 云朝朝也不知道潮长长的妈妈有什么兴趣爱好。 潮等等和云慢慢的这段关系,有些神奇。 站在完全没有感情基础,和特别有感情基础的天平的两端。 就两个极端。 完全不存在中间状态的缓冲。 要说不了解吧,两个人都能心有灵犀上了。 要说了解吧,连彼此家里有什么成员,都还没有来得及搞清楚。 “你俩……不熟啊?”赢曼而嘴上回答的是云朝朝,眼睛却看向了潮一流。 瞬间有用眼神交换了一万字。 内容不详。 但反正,刚刚特地去【后厨】交流的成果,就这么荡然无存了。 其实夫妻俩也没有商量什么。 商量来去,最多的,也就是怕潮长长现在这情况,耽误了人家。 后来又一细商量,就两个十八岁的小孩子,也不是要结婚也不是要干嘛的。 压根也就没有什么需要干涉的。 所以没多久,就又直接回来了。 “长长画画确实还行。”潮一流把话题给扯了回来。 带点骄傲,又强装什么都没有。 就像大多数父亲,炫耀自己儿子成就时候的那个样子。 “嗯嗯,他画画,超级有天赋的。”云朝朝流露出一副与有荣焉的架势:“素描、油画、国画、涂鸦,我感觉就没有他不会的。” “你还给人姑娘画过画啊?”赢曼而对最近一次和潮一流的深深交流又产生了怀疑。 赢曼而用眼神发问:【这俩竟然是不太熟的关系?】 潮一流用眼神回应:【看着不像,我也没看明白啊。】 刚刚踩摒弃先入为主的想法。 把云朝朝和林多义之间的红线给解除了。 转头就又走进了一个全新的误区。 就和迷宫似的,进去了就走不出来。 “没给朝朝画过,我就是在仓库工作的时候,有给那边的围墙涂过鸦。”潮长长顿了顿,稍微带着点抱歉地看着云朝朝:“等有时间了就给你画。” “我今天可就等你这句话了呢。”云朝朝就差把开心这两个字,直接写到了脸上。 赢曼而又看了一眼潮一流:【潮长长他爸,这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啊?】 潮一流选择这届缴械投降:【潮长长他妈,我有些不想继续深入探讨这个问题了。】 斯念唯恐天下不乱:“画什么?人体素描吗?兄弟我能申请旁观吗?” 第六十一章 醋海翻腾(黄金总盟@壶中日月,袖里乾坤) 云朝朝递过去一把眼刀子。 眼神要是能杀人,斯念这会儿已经身首异处。 说人体素描就已经够过分了,还申请旁观。 碍于现场的人员构成,云朝朝不好发作。 要不然,大卸八块,那都是轻的。 云朝朝不好发作,潮长长就帮着出气:“让你旁观是不太行,让我踢爆你的膀胱,应该就比较可行。” 潮长长破天荒地给斯念放了一句狠话。 就算是兄弟,也不带这么起哄的。 “啊嘿!”斯念在潮长长那里讨了个没趣,立马就给自己搬来了救兵:“赢姐,你看看潮长长他平时都是怎么欺负我的!” 那架势,整得和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 搭配斯念各种极限运动锻炼出来的健硕身材,简直…… 不能忍。 垃圾桶在哪里? 要不然塑料袋也行。 什么都不拿,直接吐吐桌子上,就有伤大雅了。 赢曼而倒是对这样的斯小念同学见怪不怪。 “他打你你就打回去。”赢曼而给斯念支招。 斯念觉得这样还不够,直接开始猛男的撒娇。 “那赢姐是帮他还是帮我啊?”斯念要求赢曼而二选一。 在赢曼而面前,斯念撒起娇来,远比潮长长自然。 斯念和陌生人都能自来熟,更何况是赢曼而这个,初一就把他当儿子养的人。 “我战斗力不行。”赢曼而没有答应偏帮。 潮长长刚心想,果然还是亲妈,下一秒就被打脸了。 赢曼而不参与,却委派了自己的老公给斯念当打手:“你让你潮哥帮你。” 赢姐坚定坚决地站到了斯念的这边。 果然,斯小念同学才是赢曼而亲生的。 潮长长初一就发现,赢曼而和谁都端着,但只要有斯念在场,端这个字怎么写的,她都能忘。 这顿饭留下了很多未解之谜。 潮一流和赢曼而还没有来得及搞清楚,潮长长和云朝朝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斯念有心要问,又怕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多了踩雷。 斯小念同学平日里端得是口无遮拦。 真的发现点什么不得了的蛛丝马迹,又特别懂得三思而后行的道理。 作为一个求而不得了很多年的单身汪,斯念最喜欢沉醉在别人的粉红色泡泡里面,汲取自己的能量。 事实上,不要说斯念,潮长长自己都没有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处理。 当着家人的面,潮长长不好再上演强行拉手的耍流氓行为。 倒不是有意要隐瞒一些什么。 最最关键的是。 在海边把手给拉上之后,潮等等并没能从云慢慢那里收获诸如“云朝朝男朋友”这一类的官方头衔。 一切都不在计划之中。 却比意外之喜,还要更加让人惊喜。 惊喜到潮长长不忍心让云朝朝有一丝的不快。 他倒是希望云朝朝能在赢曼而和潮一流面前,给他来个官方认证。 听到云朝朝说【不太熟】。 潮长长就知道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这顿饭吃了没有多长的时间就各自散去了。 林多义需要去完善他的创业梦想。 斯念得去了解潮流国际中心的最新情况。 潮一流则是要带身体欠佳的赢曼而去休息。 这就刚好给了潮长长和云朝朝独处的时间。 在云朝朝出发去清华报到之前,每一分钟,都显得弥足珍贵。 至少,潮等等一秒都不想浪费。 他还有好多事情想做。 好多话想说。 还得想办法解决潮等等和云慢慢【不太熟】的这个问题。 在坐着李叔的车去吃沙茶面的路上,潮长长忍了一路。 潮长长很想一上车,就抓着云朝朝的手不放,但李叔也算是云朝朝的半个长辈,就算知道后视镜看不到什么,潮长长还是有些不敢。 云朝朝想着,大概是自己吃饭的时候,说的话让潮长长的心里有想法。 潮长长带云朝朝去的是一家小店,在一个古老的菜市场的深处。 很老,很小,很拥挤,桌子直接从店里面,摆到路边来。 环境很差,但是面很好吃。 会找到这儿来的,都是本地的老饕。 在路灯照射下的简易座椅边坐好,一路无话的两个人,倒是云朝朝率先开了口:“我刚刚说不太熟……” “嗯,我知道。”潮长长应道。 “你知道什么?”云朝朝自己都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说。 “我知道我们不太熟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一时间,朝朝姑娘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潮长长没有让云朝朝就这么一直在不知道说什么的状态里面保持:“说吧,你要怎么熟?” “啊?”云慢慢不明所以。 “蒸熟、炒熟、煮熟、炸熟、煎熟,你要那一种熟法,你选好了,我在锅里等你。”潮等等用玩笑化解了云慢慢的尴尬。 潮长长是真的知道云朝朝为什么会那么说。 在当时那么个情况和环境,潮长长也不觉得还有什么更好的表达。 “那要不,煎一煎?”云朝朝接过了这个话题。 说到吃的,朝朝姑娘本能地开心。 如果吃的东西和长长同学有关,那这个开心,就会被放大很多倍。 “听你的!那煎的时候要撒点葱花和盐吗?”潮长长问的认真。 “我看行!再放点香菜和蒜末。”云·泡面大师·朝朝的厨艺,瞬间就有了用武之地。 “那老油条呢,老油条要放么?” “要要要,老油条是煎饼果子的灵魂,还要再加个蛋。” “煎饼果子的话,蒜末是不是有点多余?你要不要换成黑芝麻和白芝麻?”潮长长也参与了【煎熟自己】的创意菜品制作。 “我想一想啊。”回忆过后,云朝朝发出一声感叹:“想不出来,这我也没吃过最正宗的啊。” “那挺好,我就等着你带我去吃最正宗的了。” “我带你?”云朝朝小小地质疑,“你是不是说反了。” “没有啊,北京的煎饼果子不是最正宗吗?你早我一年过去,肯定都吃遍北京有名的煎饼摊了,我去清华找你,你忍心不带我去吃最正宗的吗?”潮长长逻辑严密。 “这样啊……我看行!”云朝朝由质疑转欣喜:“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一年,有点长。”想着今天才拉上了手,等下就要分隔两地,潮长长就惆怅了。 伤春悲秋,和个小姑娘一样。 不,连小姑娘都比不上。 人朝朝姑娘,就一点都看不出来有在惆怅。 “我又不是一年都不回来。发布会之前我要回来一趟,你可以去mkfairwill找我。”云慢慢反过来安慰潮等等。 “什么时候发布?”潮长长离开仓库之后,就不太知道mkfairwill的进度了。 “国庆。” “还是在涂鸦仓库发布吗?” “没有,这次要去成都。”云朝朝给出了一个让潮长长深感意外的答案。 潮长长颇为不解地问:“怎么去成都了?我还以为你不在仓库,就会去北京呢。” 云朝朝要是不说要回来一趟,潮长长会直接猜北京。 国内最适合潮牌发布的城市,当属北京和上海。 因着云朝朝在清华念书,北京的可行性,就又比上海大了很多。 “北京也要去的,mkfairwill会参加今年的时装周。”云朝朝简单地提了一下品牌的安排。 “那不是十月底十一月的事情吗?你国庆在成都发布,然后再回过头来去时装周?”潮长长理解这件事情,应该是反过来的。 “你还挺关注的嘛。国内的时装周,我就是让设计师们练练手,潮牌和时装周,多少还是有些格格不入的。” “这样啊,我还以为要时装周先发布,再去其他的城市搞活动呢。” “不冲突,时装周会发布不同的系列,成都只发布【绝世秘籍】这一个系列。” “【绝世秘籍】系列时效性太强?”潮长长有点明白为什么要接连搞发布了。 “对啊,你的那个把武功秘籍印到衣服上的创意,等不到时装周,一做完就要提前单独发布。” 云朝朝和潮长长说了一下在城市选择上的商业考量:“刚好mkfairwill今年要在成都开三家新店,就直接把线下的活动都放到了成都。” “云老板。”潮长长换了个称谓,叫得还特别顺口。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叫了。 “怎么地?潮库管。”云朝朝立马也不甘示弱地上了一个崭新新的、从来没有使用过的称谓。 在库管前面加了一个潮,整个感觉就不一样了,倒是显得【云老板】这样的称谓有些大众了。 “我想请你帮个忙。” “咋地啦?潮库管。”云朝朝一叫就叫上瘾了。 “要份成都的兼职。” “你要去成都?”云朝朝瞪大了眼睛,可爱得像一个十八岁的姑娘。 什么? 云朝朝本来就十八? 潮库管一叫云老板,就很难和十八岁的小女生联系到一起。 “我去不了,我爸我妈还在这儿,我就先做着辅导这摊子云老板看不上的事情。”潮长长家里一堆事儿都还没有解决。 “那你问什么成都的兼职?” “我是帮别人要的,不知道云老板方便不方便。” “别人?男人还是女人?”云朝朝很快就找到了重点。 “女……女的。”潮长长刚说了个女,就没有了底气,明明也没有做错什么。 “女的?女的那就不行。”云朝朝直接拒绝,不留一点余地。 “有个水淼淼你还嫌不够?怎么地!是要给我折腾个金鑫鑫、木森森、火焱焱、土垚垚出来,凑够金木水火土啊?”朝朝姑娘生气了:“你怎么不直接来个累靐靐呢?劈不死你!” 云慢慢的醋坛子翻了。 前所未有的直接和彻底。 某库管都这德性了还想着金木水火土。 这以后,可还了得? 果然,是草率了吧? 还有后悔药可以吃吗? 云朝朝直接脑补了一个连续剧。 她以前吧,其实也爱吃醋。 见到潮长长和水淼淼在一起就来气。 可那会儿吧,她压根就没有吃醋的资格和立场。 只能滴滴都往肚子里面吞。 不对,不是一滴滴,是一扎扎。 用扎啤那么大的杯子装醋,见到一次,喝掉一扎。 现在总算找到机会了,直接来个醋海翻腾,把以前喝下去的,一次都给倒出来了。 “是个女生没有错。”潮长长赶紧求饶,“但是我没见过,也没说过话。” “好啊你,找我帮的第一个忙,竟然是因为一个没有见过的女生。怎么地,和我一样,跟你有个十几年的漫长纠葛?”云朝朝就差直接拍桌子了。 环顾了一下四周拥挤的环境,她要真的拍了,估计至少能被五六章桌子围观。 只好作罢。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那个女生叫潮世娟,是潮大力的女朋友,今年刚考上川大,然后家里有点困难。”潮长长赶紧安慰。 “人家女朋友你管那么多作甚?怎么地,吃着碗里的想着盘里的?”云朝朝并没有被安慰到。 “我真没这个意思,就是问问你方便不方便。都姓潮,你肯定知道都是你之前去过的那个小山村的。” “这我怎么能知道?” “因为我这个姓比较少见嘛,除了那个村,我很少听到还有人姓潮的。” “呵呵。”云朝朝并没有在关注姓氏这件事情。 “潮大力算是我在山村交到的唯一一个朋友了。还有娟婶子和力婶子,就是潮世娟和潮大力的妈妈,他们都挺照顾我们家的。” 潮长长这会儿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有点不合适了,但说出去的话,又没办法收回。 只好继续解释:“就我们家现在的这个情况,还蛮感恩他们那么热心接纳的,一直想做点什么,但也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刚听到你说成都,就顺嘴那么一问。” 潮流国际中心的烂尾,让潮长长知道了生活的不易。 就算潮世娟有川大学生的身份比较好找兼职,那也是从来没从山村出来过的女孩子。 潮长长直到这个时候才开始奇怪,为什么他听到成都的第一反应,会是帮潮世娟要兼职。 或许是因为,他一直托潮大力把微薄的工资转交给潮一流和赢曼而。 更大的可能,是潮大力打电话,炫耀和娟子未来美好生活规划的那个状态,让他深有感触。 在力子和娟子从穿开裆裤开始的故事里,潮长长找到了和逆境正面抗争的勇气。 第六十二章 超导表白 “MKFairWill在成都,刚刚招了两个储备店长,都是川大的应届毕业生。”云朝朝把成都门店的筹备进度告诉了潮长长。 这句话基本上就等于是拒绝了潮长长,刚刚说希望云朝朝能帮忙的事情。 “我知道了。你别理我,我刚刚就是脑子短路。”潮长长和潮世娟,真的是比白开水还有更加清白的关系。 简直就是纯净水去掉H?O的关系。 这样的关系还平白的让云朝朝心生误会,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 云·醋海·朝朝偏偏在这个时候,从醋的海洋重回爱的大陆。 “照理来说,今年才刚刚被川大录取的学生,肯定不在MKFairWill的考虑范围之内,但既然你开口找我帮忙了,就让她过来试一试,先跟着储备店长一起培训看看。”云朝朝给了潮长长一个大大超出他预期的肯定答复。 “储备店长?不用那么夸张。”潮长长只想让云朝朝帮个小忙,招谁都是招的那种:“就课余时间打工,稍微稳定点,不要被骗什么的就好。” “先培训着看看,反正多培训一个储备店长,少培训一个储备店长,也不增加什么成本,和多个人多双筷子是一个道理,行不行就看她自己的能力和时间上的安排了。” 看在潮长长的面子上,云朝朝决定要给潮世娟一个机会。 “你一下这么大转变,我心里有点慌。” 某位潮姓同学还浸泡在朝朝姑娘两分钟前刚刚倒出来的醋海里面。 汪洋一片,踩不到底也摸不到到边。 事情是他自己惹出来的,再怎么在醋海里翻腾,都得一刻不停地踩下去。 “照顾过你的人,我当然也是要照顾的。”云慢慢看了一眼潮等等,理所当然地说:“你不是感恩吗?我就顺带手帮你把恩给还了呗。” 潮长长见识过这样的理所当然。 潮大力说等毕业了就能照顾娟子弟弟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理所当然。 “我真的……”潮长长有一种怎么都解释不清楚的感觉。 词穷ing·JPG。 “哈哈,你真的什么啊?YC辩论队队长!”云朝朝歪着脑袋,语带调侃,直直地对上潮长长略微有些尴尬的表情:“我呢,就喜欢你感恩时候的样子。” “那是什么样子?”潮长长问的认真。 朝朝姑娘喜欢的,就是长长同学必须要保持的。 这个时候,不刨根问底肯定不行。 “我——就不告诉你。”这句话,与其说云朝朝是说出来的,不如说是唱出来的。 整个身体都在非常有节奏地摇摆。 “行,那我自己慢慢猜。” “潮库管。” “到!” “你别忘了,在本姑娘这儿,有十几年的恩情都还没有还。” “没齿难忘。” “从今天开始,你要和别的姑娘绝缘。”云朝朝摇摆过后,提出了诉求。 潮长长想告诉云朝朝,他从来也不是一个花心的人。 想到潮等等和云慢慢相遇的过程,又没有了说出这句话的底气。 不知不觉中,潮长长浸泡的醋海,变成了白马庄园的海。 清澈透明。 看得到珊瑚。 看得见洁白的细沙。 美丽的热带鱼在水里游来游去。 那片海,见证了女孩喜欢男孩的起点,也把此刻的男孩淹没。 让男孩说出了,从来没有想过,会从自己嘴里说出口的话。 男孩对女孩说: “你没在我身边的时候呢,我就是绝缘体,和所有异性都保持距离,连我妈都计算在里。”绝缘体表白+1。 “和你异地的时候呢,我就变半导体,只对你单方面导电,你让我视频我就视频,你让我往东,我就忘了什么是西。”半导体表白+1。 “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做变超导体,拉着你的手,然后握紧,让我们之间的电阻是零,距离也是零。”超导体表白+1。 表白着表白者,男孩就又上手了。 大手握小手,十指紧扣。 菜市场里面的沙茶面店。 和浪漫一点都不搭边的环境。 因为男孩的几句话,而变得和往常有所不同。 画涂鸦墙晒黑的大手,在路灯的映射下,透着古铜色的光泽,每一个骨节,都好像是雕刻上去的,分明又不突兀。 比白马庄园的细沙还要白了好几个色号的小手,明明纤细修长,触摸起来,却是软软的,一下就从潮长长的手心陷进了他的心里。 这一次,骨节清秀的小手,连假假地抽一下的动作都没有了。 【真是没出息呢。】 云朝朝在心里甜甜地鄙视,三句话就被拿下的自己。 环境很糟,气氛很好。 周围很嘈杂,但等等和慢慢的世界,却出奇的安静。 潮长长拉着云朝朝的手,没有再开口说话。 云慢慢就这么任潮等等拉着。 云卷云舒,潮涨潮落。 世界再大,眼里也只装得下彼此的身影。 直到沙茶面店的店员,把潮长长先前点好的两碗沙茶面端了过来。 菜市场里的这家沙茶面店,一共只有两个店员,却全都“身手不凡”。 没有电脑的自动化点单系统,也没有手动记录的笔记本。 甚至,点单的时候,都不觉得店员有抬头看过你。 可是,不管有多少人在店里吃面,不管一个人点一碗,还是直接点好几碗。 店员总能把每个人的点的面准确无误地送到面前。 然后在走的时候,精准无误地告诉你,一共是多少钱。 潮长长对这家店的服务模式,已经见怪不怪。 云朝朝是根本就没有注意这些。 她沉浸在自己的没出息里面,久久不能平息。 这已经不是潮长长第一次表明心意了。 但之前的表白,不是这个样子的。 有很多的前提。 要排队。 要等考上清华。 要等她表明态度。 甚至要求云朝朝给补偿。 像这会儿这么单刀直入,还是第一次。 以至于直到面都端上来都一分钟了,云朝朝还没有开动。 “你打算就这么一直抓着我的右手?”云·面食爱好者·朝朝终于注意到了自己面前的碗。 潮长长“禁锢”了她的右手,就是存心不想让她看得见吃不着。 潮长长反应过来:“那我换一只手。” “那你怎么吃?” “我左手画画都行,吃面肯定没问题。” “你要不要这样,又不差这几分钟。”云慢慢第一次发现潮等等这么粘人。 “差啊,你等下就要回去了,别说几分钟,几秒钟我都差!” 云之磊要送云朝朝去报到,所以云朝朝晚上就要赶回去,然后坐第二天一早的航班。 “你不觉得别扭的话,你就拉着吧。” 潮长长演示了一下左手吃面,顺便招呼云朝朝也一起开动:“你尝尝好不好吃。” 一边吃,一边把另外一只手抓得紧紧的。 云朝朝看得有点想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何必哪能配得上当初,只有悔不才可以。”这是潮长长还是辩论队长的时候,惯用的说话风格。 各种文字的排列组合,只有想不到,没有用不了。 “我是说在仓库的时候你明明有很多表白的机会。” “我那时候不敢。” “不敢什么?” “怕把云老板给耽误了。” “那你现在怎么就敢了?” “反正都已经从-1岁耽误到18岁了,也不在乎再多耽误云老板几年。” “几年?”云朝朝表现出对【几】这个字的敏感。 “有生之年。”潮长长瞬间改口。 “谈过恋爱的人,就是不一样。”云朝朝一脸厌弃地嫌弃了一下。 “是和你谈了恋爱,人,就不一样了。”潮长长决定要把两人的关系,落到实地。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朝朝姑娘还是有些不满意。 潮长长忽然就做了一个不怕死的决定:“我和你说说水淼淼吧。” “啊?” “就我一直不说,你就一直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所以,我还是干脆自己坦白吧。” “哦。”朝朝姑娘不置可否。 “水淼淼我确实是喜欢过的。就站在男生的角度,她长得真的挺好看的,看起来又娇滴滴的,很容易让人生出保护欲。”不怕死+2。 “嗯,还有呢,你再多说几个。”云朝朝酸了,虽然她告诉自己没必要。 “就我和她在一起,最开始,是她说有好多人追她,弄得她很烦,然后,又确实经常看到她被人骚扰,再后来她就说,能不能拿我当挡箭牌。我当时没答应,也没有拒绝。” “然后呢?” “然后就习惯了她是我女朋友这个设定。多了一些有的没的交集。我没觉得自己有多喜欢,但闲着也是闲着,就谈个恋爱玩着。”不怕死+3。 “哦,玩儿~着。”云朝朝说话都带着上浓重的儿化音。 “到了谈恋爱的年纪,有个人喜欢自己,刚好自己也不讨厌,然后就在一起。不过水淼淼挺矜持的。”不怕死+4。 “啊哟,矜持。”这语气,乍听起来是在高兴,实际上是在生气。 “嗯,矜持。”不怕死+10086。 “你再说一遍!”云慢慢发现潮等等完全没有求生欲。 “好的,我再说一遍。”潮·不怕死·长长在作死的道路上再接再厉:“矜持的意思就是说,我们俩连牵手都没有过,你可以仔细回忆一下,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看到过?” “你们俩每天交头接耳。”云朝朝据理力争。 “那是她有很多学习上的问题要问我。” “那你反正就是喜欢过!”云慢慢懒得回忆那些会让她不高兴的细枝末节。 “这一点我不否认。我那时候心里又没有住着一个你,在十六岁的年纪,喜欢一个靠近自己的异性,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我要是对谁都没感觉,那你才应该担心吧?”潮长长努力把话题拉到正确的轨道上来。 “怎么都是你有理,歪理都被你说成是真理。” “你应该这么想,如果我没有那一段,我就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你。我长这么大,就和一个女孩表过白,而且还不是一次,是一次又一次。” “你哪有表白过很多次?” “你记性好到可以当录音机,你说我表白了几次?然后你再告诉我,需要多多少次,才能正式上岗。” “上什么岗?” “潮等等想要正式上岗,成为获得云慢慢官方认证的男朋友。” “要个认证有什么用?” “这不是怕云慢慢被五道口职业技术学院的小帅哥给拐跑了吗?有了认证,就可以签署排他性条款。” “拐跑了就拐跑了呗,回来一趟刚好再和你凑成喜欢过别人的一对。” “那不行。” “为什么不行?” “是男孩和女孩的故事,给了等等追慢慢的勇气,云慢慢要是喜欢上别人,就是带走了潮等等所有的勇气。” “你没勇气,你还有理了?”云朝朝还是有点意难平。 “对啊,歪理都被我说成是真理。”潮长长用云朝朝的话回敬。 云朝朝把鼻子往眉毛的方向凑了凑,瞪了瞪眼睛,从桌子上站了起来。 潮长长赶紧拿了手机付账,深怕晚一秒,云朝朝就直接抽手走人了。 长长同学想多了,朝朝姑娘并没有这么做。 她的手,就那么安安静静地任由潮长长牵着,完全没有像表情那么爱搭不理。 这让潮长长放心了不少。 “云慢慢。”从沙茶面店出来,潮长长轻轻地摇晃了一下牵在一起的手。 “嗯?”云朝朝应声。 “潮等等让我帮他问问,水淼淼的事情,今天说过之后,是不是可以翻篇了?” 潮长长不希望云朝朝带着别别扭扭的心情,去学校报到。 “翻呗,本来也没有什么。我介意的,从来都不是水淼淼,而是我自己的付出。” 看在潮长长那么坦白的份上,云朝朝也跟着坦白了一回。 “我来YC找你,发现你已经有女朋友,然后我就保持距离。事情如果只是这样,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恨的是,我竟然在保持距离的地方继续喜欢你。” 这种比一般的单恋,还要更加虐心的感觉,一点都不适合云朝朝的性格。 昏黄的路灯,斜长的身影。 说不出的难舍情绪。 今天表白,明天分隔两地。 潮长长恨不得能变成行李,跟着云朝朝一起去。 第六十三章 乱了心神 潮长长没有说话,他把话放到了自己的心里。 【云慢慢,谢谢你能一直喜欢潮等等。】 【潮等等会为了这一份欢喜,成为更好的自己。】 【以前不知道的时候,做得不够的,以后都会补齐。】 很慢的速度,最小的脚步。 两个刚刚确定彼此心意的人,不愿意就这么分离。 安安静静的走着,时间却分秒不停地过去。 悄然而至的安静,凝结了夏日的空气。 菜市场的路很狭窄,还有一种独属于菜市场的混合气味。 在这么不干不净的一条路上手拉手走着,云朝朝也没有嫌弃的意思:“国庆我会提前两天回来,你要是有时间就去仓库等我吧,我让李叔去接你。” 朝朝姑娘从来都不是忸怩作态的性子。 就算心里面还觉得自己有点亏,行动上却是一如既往的干脆直接。 “我自己想办法过去就行,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我现在的身份不配有司机。”潮长长不想总是麻烦李叔。 他从热搜上下去,也有一段时间了。 健忘的世人,多半都已经把他忘记。 “你现在什么身份?”云朝朝追根究底。 “老赖啊。”潮长长也学会了理所当然,虽然选择的角度有点诡异,却还是听得出来,今天的他,和以前的已经不同。 “哪里老?哪里赖?”云朝朝对潮长长上下一番打量:“你现在的身份,不是我的男朋友吗?” 潮长长惊讶于自己的官方认证下来的速度。 幸福来得太快,就算是龙卷风,也必须要接住。 “那李叔必须来接你男朋友啊!你男朋友让他八点到,李叔就绝对不能八点零一,女朋友给发的福利,别说一分钟,一秒都不能浪费!” 潮·官方认证·长长立马就改变了自己的初衷。 “连我都不敢让李叔分秒必争,你面子可真是大啊,谁给你的脸?” “女朋友给的。” “你女朋友的脸很大?” “我女朋友的脸很美。” “谢谢。”云朝朝说翻篇就翻篇,完全没有想着要翻旧账,例如【你刚还说水淼淼好看】这一类的话。 “别和男朋友客气啊。”潮长长自从拿到了认证,就每句话都要加上认证的内容。 “嗯。”云朝朝笑意盈盈地点头。 她喜欢潮长长。 她以前喜欢,她现在也喜欢。 她以前觉得自己是喜欢画画时候的潮长长,现在却发现潮长长什么样子她都喜欢。 当然,她好像还可以更喜欢一点。 “你还是把头发留长一点吧。”云朝朝对着潮长长说。 “你好像总是特别关注男朋友的头发。” “你头发长一点,和我的气质更搭。” “我的头发和你的气质?” “对啊,这个时代的男朋友哪里有什么人权?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那我从现在开始,就不理发了,你想让我和你怎么搭,我就怎么搭。”潮长长一直到这会儿,才想起问云朝朝她忙活了快一个月的事情:“你和斯念这次的欧洲之行怎么样?” “怎么就成了我和斯念的欧洲之行了?”云朝朝不喜欢潮长长给出的前缀。 “这不是去不了的男朋友心生嫉妒吗?” “你是真嫉妒还是假嫉妒啊?” “我听斯念说,男朋友要是不经常吃醋的话,就会让女朋友觉得不受重视。” “斯念的话,你都能信?”云朝朝忍不住想笑:“你要吃醋的话,能不能装得像一点?” “没经验啊,长这么大,就为你一个人吃过醋,哪里知道像是什么样,不像又是个什么样子?” “那我就姑且相信你,但你能不能找个稍微合适一点的对象?” “斯念怎么就不合适了,都是中国制造的加班人,门也当户也对。”潮长长为自己的醋意,找了足够的合理性。 “你不知道斯念有女朋友?”云朝朝惊讶。 “我不知道啊,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如果没有女朋友,你就要和他做出让我吃醋的事情。”潮长长醋得一脸认真。 “得了吧,你不可能不知道,明明都聊过,就他的那个师姐……”云朝朝忽然反应过来潮长长是故意的,刚刚她说让潮长长装得像一点,潮长长就在真的朝那个方向努力了。 “我知道斯念有个师姐,但我不知道师姐是他女朋友啊。”潮长长为自己喊冤。 这是云朝朝第一次知道,yc的前任学生会主席,竟然这么胡搅蛮缠的性子。 “你一个有女朋友的人,听他一个没有女朋友的人支招,你会不会智商有点欠费?”云朝朝忍不住吐了个槽,“反正你那个兄弟说什么要重走家族应诉的辉煌路,根本都是假的。” “他都干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儿?” “他到了欧洲,就背了个包,一个劲儿地找深山密林,哪里荒凉就往那里钻,说是要给师姐找什么最美的徒步路线。每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有他没他根本没有区别。” “斯念之前还说,想要到我到欧洲散心的。” “那你可别,你斯念大哥那种极限徒步的散心方式,特别不太适合长长小弟。” “好的,小弟知道了。”装醋是一件有点累心的事情,潮长长很快就切换到了正题:“这次去准备应诉还顺利吗?” “倒是挺顺利的,不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美国也要对云姚织带做双反调查。”云朝朝说了一下最新的进展。 “那会不会有点麻烦?” “不会,刚好一次性搞定所有问题,反正都是要做零关税应诉,一回生二回熟。” “你之前说关税2%之内,就算零关税对吗?” “是这么算,不过,美国的那个应诉,必须要打到1%以内。” “打不到这个程度会怎么样?” “如果打不到这个程度,就还是有可能被卷入每年的年度复审。要是一年来一次什么的,就太麻烦了。律师团的人说,根据美国法律,若征收的反补贴税低于1%,美国商务部无权再调查干涉。反正我们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了。” “要是打赢了,就能管20年,对吧?” “你记性还挺好的嘛!”云朝朝意外潮长长把她之前说过的数据,都记得这么清楚。 “像朝朝姑娘看齐。”潮长长也不谦虚。 “你呢,你怎么样?”眼看着就要走出菜市场,云朝朝也开始问自己关心的问题。 “我什么怎么样?我家的情况……”潮长长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说。 “谁和你说那些,我问你高考复习啊。” “我现在开始做《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了,感觉还行,慢慢适应。你男朋友曾经也是真·学霸,认真起来他自己都害怕。” 自从有了男朋友身份的官方认证,潮长长连说话的气势,都变得不一样了。 “这么快就上模拟了吗?感觉你可以直接考清华了。” “承蒙夸奖。”某位潮姓同学,快要连谦虚这两个字怎么写,都给忘记了。 云朝朝笑了笑,觉得这样也挺好。 “你先前英特尔国际科学与工程大奖赛的一等奖,应该可以直接去清华自主招生考试了吧?还有冬令营什么的,你也要认真关注一下,确认好报名的时间。”朝朝姑娘一直都很挂心长长同学的高考。 “你是怕我艺考不行,要来个双保险是吗?”潮长长很快就听出了话外之音。 “我是怕你自己其实不想去学美术,你之前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艺考不是吗?”云朝朝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女孩强加给男孩的路,可能并不是潮等等想要的。 “那能一样吗?我之前还从来都没有想过会喜欢你呢,怎么一下就这么情难自禁了?”潮等等需要云慢慢答疑解惑。 云朝朝斜睨了潮长长一眼,想问这个人怎么这么会,最后还是没问出口。 她大致能猜到答案,潮长长肯定又会说是他爸爸教的。 偏偏云朝朝还特别吃这一套。 “绩优生明年高考的模拟卷子和复习资料,葛妈都会留一份给我,一模的时候,我看看能考多少分。我反正主要是自己在家复习,会分配好艺考和其他科目的时间。”潮长长开始变得认真。 “你一模成绩出来要是够好的话,就不一定要艺考了。”云朝朝回答得也很认真。 让潮长长考清华美院,完全是出于她的私心。 但女孩在一个人的故事里面走了这么多年,就算是私心,也想任性这么一回。 “我有看过清华建筑,也有四年就能念完的,我到时候看看能不能跟紧师姐的脚步。反正建筑也需要美术功底,两不耽误。”潮长长自从答应要靠清华,就也没有一直闲着。 “行,那师姐在清华等你。” “好的,女朋友。”潮长长把握在一起的手,甩得老高。 反复只有振幅足够大,才能有足够的存在感。 “十二月,mkfairwill在上海有家旗舰店要开,那会儿你应该正忙着艺考,就不找你去了。”云朝朝开始和潮长长沟通自己接下来的安排。 “十二月太遥远了,一听到十二月,我就觉得我们要分别几十年。” “那好像有点少吧?”云朝朝被潮长长的夸张给逗到了一下。 “怎么说?” “你要是用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来算,这不得用百年来计算啊?” “哎,你成功地加深了我的惆怅,我还是想想国庆之前的那两天要怎么安排吧。” “不用安排。”云朝朝想也没想直接就给拒绝了。 “啊?”潮长长的惊讶中带着失望,失望中带着不能理解。 某位新晋男朋友,刚刚才把国庆前的那两天,理解为两人的第一次正式约会。 这是潮等等自己的看法没有错,但他以为云慢慢也是抱着同样的想法。 要不然也不会提前这么久就告诉他。 “安排什么?就两天的时间,在仓库那边过一过样衣和流程,就要赶去成都开发布会,肯定是忙得脚不沾地,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就这么个情况,你是要安排吃呢,还是要安排喝啊?” “哦。”潮长长言简意赅到只剩下一个字。 “哦什么啊,你不会还不高兴上了吧?”云朝朝觉得有必要认真了解一下潮长长为什么会是这么个反应。 “哦就是我尽量都安排,既安排吃,也安排喝。随叫随到,听凭云老板差遣。”潮长长参与过mkfairwill的新品发布,对云朝朝会忙成什么样,已经有了一个特别直观的认识。 “潮库管是要摇身一变成为潮助理?”云朝朝的语气里面,全都是探寻的意味。 “嗯,潮库管申请做云老板一辈子的助理。” “你又来,你今天还有完没完了?”云朝朝笑了。 笑得像火烧云那么绚烂,弄得云老板有点鄙视动不动就被逗乐的云·女朋友·朝朝。 “没完啊,从今天之后的每一天,都没完没了。”潮·男朋友·长长一晚上都在各种见缝插针地表忠心。 被自家男朋友发狗粮发到撑,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不用在线等了。 现场就能找到答案。 把云朝朝送回李叔车上的这一段路,潮等等和云慢慢都放慢了脚步。 李叔的车,并没有停得很远。 就算是以蜗牛的速度,也拖延不了太长的时间。 在这段只有几百米的“牵手旅程”,潮长长有想过要不要做点牵手以外的事情。 要不要抱一抱?亲一亲? 第一天成为朝朝姑娘的男朋友,长长同学在自己是不是应该再做点什么的问题上,乱了心神,加了心跳。 就是这么想了想,然后把自己的想法遏制在摇篮里。 第一天做人男朋友,拉手还不够? 潮等等把自己的想法,归结于青春期的荷尔蒙。 这不是他的错,都是荷尔蒙惹的祸。 一直到把人送上车,也没有做出比牵手更进一步的事情。 表白没有选时机,牵手没有选时机。 什么都没有准备,连环境都差强人意。 潮长长今天说了很多,但还是有些话没有说。 朝朝姑娘值得最好的。 第六十四章 冰清玉洁 斯念看完潮流国际中心的现场,拿完资料再拍了些照片回来,已经差不多晚上十点了。 斯念没有住酒店,非要和初一的时候一样,住在潮长长家。 哪怕他家已经从豪宅变成了小危楼,斯念也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 或许,越是简陋的环境,越是能够激发斯念奇怪的兴奋点。 恨不能风餐露宿,屋漏偏逢连夜雨。 斯念大哥在极限户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早就已经到了常人不能企及,并且朝朝姑娘要吐槽的程度。 “你在欧洲一个月,还没有住够帐篷呢?”潮长长一边帮斯念从那个【可以装下整个世界】的背包里面往外拿东西,一遍揶揄。 “啊嘿,你可快别说了,你以为我想呢?我简直……”斯念大哥说到这儿就停了。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要引起长长小弟的注意。 奈何潮长长做人小弟的时间不多,压根就没有表示出好奇的意思。 此时此刻此地,潮长长的躯体和他的灵魂是分离的。 眼前坐着的人明明是斯念,脑子里面出现的身影,却始终都是那个刚刚接受了他表白的女孩。 为了不让斯念大哥一下发现自家小弟的心猿意马,潮长长还不能出神得太明显。 显而易见的是,斯念吐槽的意愿,一点都不比朝朝姑娘少。 吐槽和被吐槽,大概是共生的关系,相辅相成,缺一不能符合能量守恒定理。 “想什么呢你?没见你大哥在和你说话吗?”没有第一时间得到回应的斯念,还是感觉到了自家小弟的不对劲。 “听见了,大哥您请说。”潮长长努力抽回自己的飘飞思绪。 【我家慢慢吐槽斯念时候的样子,可真是好看啊。】 【我女朋友说,不能听斯念这个没有女朋友的人吐槽,不然智商会欠费,我可不想就这么欠费啊。】 关于抽回思绪这件事情,潮长长确实是努力了的,但显然没有成功。 “你是不知道,你大哥我和朝朝姑娘一起去欧洲的这一趟,是有多么的水深火热。”斯念一脸的担惊受怕,就怕差直接一开后就是和哀嚎。 “斯念大哥的惨状,小弟倒是还没有机会观摩,要不你给来个情景重现?”潮长长饶有兴致地说出了自己的小小愿望。 “啊嘿,我可没那么自虐。我说你好话吧,她说她和你有仇,我说你坏话吧,她说我欠揍。你说她到底有仇没仇?”斯念很是有些无奈。 “有时候有,有时候没有。”潮长长笑着打起了太极。 晚上的潮小弟,和白天的潮小弟,已经不是同一个小弟了。 “啊嘿,你可快别笑了,你这笑容怪慎人的,让大哥有种分分钟被小弟给卖了的感觉。” “斯念大哥的直觉有时候还挺灵的。”潮长长的笑意更深了。 “啊嘿,灵什么呀!我刚到欧洲,鞍前马后,想着要照顾好我未来的弟媳妇儿,你猜怎么着……”斯念又停下来等回应了。 “怎么着了呢?”潮小弟终于开始配合大哥,就冲【未来弟媳妇儿】这六个字,也得尽可能地配合。 “律师团的人简直太可怕了,尤其是之前给我们家做过应诉的那两个律助。” “能把斯念大哥都吓到的律助,那一定是可怕得不行了。” “那俩人现在都做了律所的主任了,整天不务正业,撮合我和你们家朝朝。” 斯念脸上挂着满到溢出的委屈,足以淹没整个太平洋:“好好的律所主任不当,去抢人家红娘的活儿干。可把我给吓哭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潮长长没听云朝朝说过有这样的事情。 最后的那个啊字,潮长长尾音拖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啊嘿,你快别这个表情了,我的冰清玉洁可是给师姐留着的!” “然后你就脱团了?” “那可不就得脱团吗?我要再不单独行动,那俩能把死人给说活的律师,估计都能直接拉我俩进大教堂。”斯念越说越夸张。 潮长长面无表情地欣赏着斯念的表演。 最后留下一句中肯的评语:“你想得倒是挺好。” “啊嘿,这也叫好?”斯念坐正了身姿:“我和你说啊潮小弟,不是大哥不帮你,到了北京,真没办法帮你做雷达了,这让律师阿姨们误会了也就误会了,万一让师姐也误会了,那我可怎么办?” 斯念话里话外,都是超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程度的后怕。 “不用你做雷达。”潮长长在意味深长过后,给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和朝朝有的是感情基础,哪里需要什么雷达?” “啊嘿?我这才走了几个小时,你俩咋就有感情基础了?上次在仓库,你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啊。你说什么来的?你说就算我喜欢朝朝姑娘,那也是我的自由,对吧?你斯念大哥都不稀罕打击你。” 斯念的言下之意,只有他和师姐的那种青梅竹马,才叫有感情基础。 “那是今天之前的朝朝姑娘。今天之后,你就和你的自由说再见吧。” “啊嘿,你这是真有情况啊?” “嗯哼。”潮长长装作漫不经心地用两个语气词,回答了斯念的问题。 “啊嘿,真的假的啊?我刚才吃饭的时候,看你俩眉来眼去的,就有想要问问清楚,又怕弄得你们胎死腹中。” “你还会不会说人话了?”潮长长特别不能接受斯念最后用的那四个自己。 “啊?啥?啊嘿?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你们不会真的到了珠胎暗结的程度了吧?” “滚你的!” “啊嘿,我是你大哥,你给我放尊重点。” “嗯哼,我是你小弟,你给我放爱护点。” “啊嘿,不得了不得了,这才放养了几个小时,我家小弟气场都能大过天了。这是谁给你的勇气?” “我女朋友给的。”潮长长的表情里面,写着非常欠扁的一句话:【我有女朋友,你有吗?】 “这么快?”斯念扯过一张椅子,直接拖到了潮长长的边上,一副认真听八卦的架势:“你和云朝朝表白了?” “我们是相互表白。”潮长长顿了顿,颇为得意地补充道:“就是这么个你永远都不可能了解的情况。” “啊嘿,潮老弟啊,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你这是想要造反啊。” “我不敢。”某位嘴上说着不敢的人,脸上却笑得肆无忌惮。 “你确定人朝朝姑娘是和你表白?人可是说了,自己一天能边八回,回回人都不一样的。”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人朝朝姑娘,十八年都没有变过一回。她对我,就像你对你的师姐是一样的,只不过,我们的喜欢是相互的,而你,是单方面的。” “我和你说,潮小弟,至少接下来的这一年,你还都有求于我,我劝你要善良。”斯念是真的有点被潮长长打击到了,差点重新回到了初一时代,被潮主席只配的恐惧。 “我求你什么?” “就朝朝姑娘那种外形和条件,往清华建筑学院的报到处一站,你就等着看你得有多少竞争对手吧。” “这有什么,那些人有被我们家朝朝牵过手,认过证吗?师姐五岁的时候,你才出生,朝朝五岁的时候,可就已经对我念念不忘了。” 潮长长挑了个事实说,说的又不是事实的全部。 紧接着就把男孩和女孩的故事,嘚嘚瑟瑟地说了一遍。 “我觉得你还是没有自信的时候比较可爱,你现在这样真的有点欠扁。”斯念被刺激到了,转头就来了一句:“你也不想想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斯念是真的被刺激大发了,才会这么说话。 “谈恋爱的情况啊,还能是什么情况。”潮长长根本不理会斯念的打击报复。 “你这会儿怎么不怕耽误人家了?” “只要不结婚,就无所谓我们云老板的男朋友是不是老赖啊。”潮长长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 “你还真是一上来就准备耍流氓啊?” “没有的事。我一个不到法定婚龄的人谈恋爱,为什么要想那么久远以后的问题?而且,我不会努力吗?我斯念大哥不会帮我吗?你二舅没有想要拍下潮流国际中心吗?” 潮长长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才说出了自己的真是想法:“我就想过好现在的每一天。这怎么就叫耍流氓?” “行啦行啦,别拿我劝你的那一套,反过来说服我。”斯念难得没有再计较自家小弟的没大没小:“你真想通了,兄弟我肯定是支持你的。” “支持的话,就得来点实际行动。”潮长长一点都没有客气。 “你要多大程度的实际行动?”斯念那一百多万压岁钱,一直都还给潮长长备着,就等着潮长长开口。 “当然是给我做雷达啊。”潮长长要的和斯念想的不太一样。 “啊嘿,你不是说不用我做雷达吗?你是失忆了还是智商欠费了。”斯念终于找到了找补回来的机会。 “我那是为了告诉你,我和我女·朋·友有深厚的感情基础。”潮长长一字一顿地把女朋友这三个字,加重了好几个分贝。 “你的雷达已报废,即刻进入永久休眠状态。” “玉兔号月球车都能被唤醒,你的休眠又怎么会有永久状态?” “我乐意休眠多久,就休眠多久,你管得着吗?” “管得着啊。”潮小弟忽然就切换到衣服老大哥的语气:“你别有事没事就和朝朝一惊一乍地说话,就正正常常相处,她看在我的面子上,肯定能帮你在师姐面前师姐说说好话的。” “啊嘿,你少塞一口狗粮会死啊?她能说我什么好话?”斯念很清楚云朝朝对他的态度。 “不说好话也行啊,你不说师姐会直接到机场接,然后报到完了,中午请你们吃西门烤翅吗?” 斯念想要让师姐去机场接他,师姐不同意,他就说还有个高中女同学要去清华,想让师姐给介绍点清华周边好吃的店,软磨硬泡地终于是把师姐给骗来接机了。 【骗】这个字,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斯念和云朝朝根本不是一个航班,连出发的地方,都是同一个省份的不同城市。 斯小念同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了上大学的第一天,必须要师姐接、要师姐陪着吃饭的执念。 师姐不答应,他就算拉着云朝朝,也要把执念给落到实处。 斯念在欧洲,除了给师姐做徒步的攻略,就是对云朝朝各种软膜硬泡。 朝朝当然是不答应的,最后被斯念用西门烤翅的美食传说,给拿下了。 斯念比云朝朝找一个小时抵达,他的算盘打得很是响亮。 女孩子去外地上学,家里人肯定是要送。 到时候师姐到了机场,就说云朝朝的家人也来了,不需要帮忙,也不跟着一起了。 这样师姐的一天,就属于他一个人了。 哪知道在从欧洲回来的路上,云之磊听说斯念就在隔壁学校,还找了学校的老师一起来接朝朝,就说他也要一起去吃西门烤翅。 还当下就让斯念打电话,问北语的老师,多个学生家长会不会不方便。 这简直就是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 斯念毁得肠子都青了。 清华大学报到要比北语要早。 斯念根本就是找个送同学去清华报到的借口,想着在北语开学之前,和朝思暮想的师姐有一段独处培养感情的时间。 现在好了,师姐都有意无意地开始误会了。 还说,女生既然带了家长来,她就作为男方的家长,肯定要帮忙见上一见。 还有什么比这更惨的? 有一个男生,从有记忆以来,就在喜欢一个女生,而那个女生,却只想做那个男生的家长。 斯念把这事儿和潮长长说过。 最后从潮长长的嘴里,收获了【活该】。 仅仅只有两个字,却冷冷的,格外扎心。 弄得斯念后来再有这一类的事情,都不愿意第一时间和潮长长分享。 这也是为什么,斯念会对被律所主任撮合的事情,有那么大的反应。 斯小念一秒都不曾忘记——他的冰清玉洁可是给师姐留着的。 第六十五章 如梦初醒 “你得让师姐意识到,你也到了要谈恋爱的年纪了。” “这还用意识吗?我都直接和她说了百八十回了。” “那师姐怎么说?” “她说知道了,等到了北语,就给我介绍女朋友。” “这样啊,说不定师姐也就是嘴上这么说说,我让朝朝配合配合你,就刚好看看,师姐看着你和别的女孩子相处,是不是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这会儿倒是大方。” “谁让你是我大哥呢,弟妹关照你一下,也是应该的嘛。” “我真的应该拍下来,让朝朝姑娘看看你现在的这副嘴脸。” “她一定会说,才一会儿没见,我男朋友怎么又变帅了。” “我……”斯念整个一个气不打一处来,还无处发泄。 想骂人又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更关键的是,以他对yc前辩论队队长的了解。 他要是敢马上一句,潮长长就能不带一个脏字地,说得他体无完肤,毫无还手之力。 被潮·辩论队长·长长支配了一整个初一的恐惧,至今还如影随形。 “我还是喜欢今天之前的潮小弟。”斯念想来想去,就想到了这么一句。 “你潮小弟过去十八年都是这个样子的,中间的那段错乱,你可以直接跳过。”潮长长的心情,好到飞起。 “我疯了今天晚上才要在这儿和你睡!”除了埋怨一下自己,斯念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你就算疯了,我今天晚上也不和你睡,你去阿华大排档打个地铺吧,感觉那儿空间比较大。”潮小弟开启了对斯念大哥的花式嫌弃模式。 “啊嘿,我找赢姐告状去!”斯·大哥·念又退回到了四年之前,被欺负一下还要搬救兵的斯·小屁孩·念的生活里。 “去吧去吧,我妈这会儿已经睡了,你现在找她,记得得先过我爸那一关。”潮长长一点都不惧怕斯念找家长告状。 初一那会儿,最多也就是被说两句。 现在嘛,他还真想看看,斯小屁孩,是怎么找赢曼而撒娇的。 都说撒娇的男人最好命,男人撒起娇来,就没女人什么事儿了,他正愁没地方学习观摩呢。 呃……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对。 而且,他为什么要学撒娇呢? 这可题不能细想。 细想想去简直误解。 “你还真别说,我初中周末住你家,你爸你妈还真的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也算有失必有得吧。” 第一高楼出事之前,潮一流和赢曼而住在潮家别墅的主卧层。 一整层,足足有三百平米。 是时下豪宅比较流行的双主卧设计。 男主人书房、女主人书房,男主人衣帽间、女主人衣帽间,男主人卫生间、女主人卫生间。 全都是独立的,就连卧室也分男女主人的。 两个卧室的中间,有一道可以滑动的门,打开就能把两间卧室拼到一起。 如果男主人打呼比较严重,或者男女主人的生活作息时间不太一样,这样的设计,就能互不影响。 想要相互独立的时候,也是完全没有可题。 斯念参观过潮长长以前的家,把每个房间都走得透透的。 主卧层在四楼。 潮一流一般只喜欢在地下一楼的影音室和酒窖呼朋唤友。 闹得再大声,也不会影响楼上,更不会打扰邻居。 赢曼而多数时间都在四楼的书房,写写字,画画画。 再不然就是喊上一两个闺蜜,到书房旁边的小会客厅喝喝下午茶。 有好几次,斯念仗着自己是赢曼而的【亲儿子】,混迹到了【亲妈】闺蜜下午茶。 真要下了楼,赢曼而也是在花园里面插花和看书。 和潮一流在家最经常待的威士忌雪茄吧,算得上是毫无交集。 斯念对潮爸潮妈的生活习惯,不说了如指掌,但绝对足够全面。 像今天这样,看着潮一流和赢曼而同进同出同吃同睡,绝对是破天荒头一回。 他以前,压根就没见潮一流和赢曼而卧室中间的那道电动门有打开的时候。 “这就是家道中落、家境贫寒、返璞归真住小危楼的好处,这种好处,你这种中国制造继承人肯定是体会不到的。”潮长长自嘲起来,连小危楼都跟着沾光。 “看你现在这样,兄弟我还真就可以放心去北京上学了。” “说得好像我不是这样,你就不去上学了一样。” “你要不像现在这样,我就可以多留几天陪陪你。”斯念的心,比他的嘴,要细致了不知道多少倍。 “你不用报到了?” “我没那么早啊,而且,就算到了报到的时间,我可以找师姐请假啊。” 斯念一说到师姐,眼睛就亮得像暗夜里划过的流星:“师姐就是我们系的辅导员,我晚去报到几天,又不会怎么样。” 潮长长看着斯念放光的双眼,突然有些理解这种情绪,难得配合地说:“你有师姐你了不起。” “还行,还行。”斯念很是受用。 “你别等我结婚了,你都只是还行。”给了颗甜枣之后,紧接着,必须是一个打击。 如若不然,斯念能一口气冲出太阳系,回到流星滑落的起点。 “啊嘿!你现在这样很不可爱,好吗!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现在什么德性?” “恋爱中的男人的德性呗。”潮长长回答得一脸认真:“你要是觉得我身上的感觉不对,那一定是你闻到了爱情的酸腐味。” 说这句话的时候,潮长长的表情浮现出一行扎眼的字:【有本事你也带着女朋友来酸腐一下我呗。】 “啊嘿,潮长长,你斯念大哥待你不薄吧?你这么一个劲儿地刺激,是为哪般?”斯念跳脚了。 “当然是为了刺激得我斯念哥哥早点抱得师姐归啊。”潮小弟明明是一番好意。 “你给我等着!你斯念大哥一毕业就结婚,回头教你好好做人。” “你还得等毕业啊?我可是没毕业就到法定婚龄了。”潮长长一点都没有被教做人的觉悟。 “清华本科生能结婚?”斯念惊了,这是他根本就没有想过的可题。 “应该可以吧。现在很多大学都可以啊。”潮长长也不知道清华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规定:“理论上只要到了法定婚龄就能结婚,这和是不是大学生有什么关系?” “啊嘿,真的吗?那我是不是现在就能去和师姐求婚?”斯小念同学感觉自己发现了新大陆,并且拥有了整个世界。 “我说斯念大哥,敢可您到法定婚龄了吗?” “师姐到了啊!” “结婚是一个人的事儿吗?”潮长长以一个端详智障的表情,看着短路的斯念发可。 “哦。我给忘了。”斯小念同学如梦初醒。 光顾着担心师姐到了年纪,会和别人结婚了,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有没有得到法律的允许。 想想斯念追师姐的漫漫长路,潮长长深感自己简直受尽了眷顾。 推己及人,潮长长没再极尽打击之能事:“你赶紧去算一算,从现在到你符合法定婚龄一共有多少天,然后做一个【求婚师姐攻略】的倒计时牌,机会嘛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这个提议好诶!”斯念大哥的积极性立马就被调动了起来,“你说倒计时牌我应该用什么材质呢?颜色是不是也应该用师姐喜欢的?” 潮长长忍不住扶额:“你不是应该先想好攻略的内容,再想倒计时牌的材质吗?” “那怎么行,我要先看到倒计时牌,才会有紧迫感和幸福感啊!”斯小念的兴奋点,简直随处可见。 还真的是说风就是雨。 自己挑起的话题,潮长长只能自己灭:“你到法定婚龄你就不是北语的学生啦?你准备让师姐和还是学生的你去领证?你让其他老师和学生怎么看你师姐?” 潮长长都有些不能理解了:“我们是怎么就把话题扯到在校生结婚上来了?” “当然是因为斯念哥哥想要教你好好做人。”斯念也跟着乐了。 为什么两个大老爷们,大半夜地,会把话题扯到根本还摸不到边的结婚上去? “你还是先进化到灵长类再说吧。”潮长长说罢,就来了个话题大跳跃:“你二舅真的要买潮流国际中心吗?” “啊嘿,你可我这样的可题之前,不会稍微先讨好一下吗?”斯念大哥立马就又有了存在感。 “自家的傻兄弟,有什么好讨好的?”潮长长不以为意。 斯念却是怎么都听不下去了:“你才傻,你傻了吧唧、傻得不行,愚昧无知、愚不可及,呆头呆脑、冥顽不灵!” 斯念好不容易做了潮长长一段时间的大哥,不想就这么被比下去。 两个十八岁的少年,就这么扭打到了一起。 不痛不痒的打法。 用打架发泄了一点情绪。 这一天,潮首负家里,其实并没有发生什么能够逆转现实的大事件。 可潮长长的心境,却一下子,就被扭转了。 爸爸妈妈没有垮掉。 就像斯念看到的,两个人的相处和感情,似乎比以前家大业大的时候,还要更好。 流拍的烂尾楼,也迎来了第一缕曙光。 看得到光,怀抱着希望,做什么事情,都特别有动力。 就那么不知不觉的一个瞬间。 潮长长抛开了潮流国际中心的枷锁。 变回了那个感觉自己可以战胜一切困难、克服一切障碍的【不把整个世界放在眼里】的人。 这大概,就是他不曾真正体会过的,爱情的魔力。 “你二舅想要接手烂尾楼的这件事情,我能拿出去讲吗?”闹腾过后,潮长长开始说正事。 “你想干什么?”斯念整理了一下被潮长长弄乱的头发,摆出一副哥哥让着弟弟的表情。 要论极限运动的水平和体力,潮长长肯定是没法和斯念比的,但要论单纯的打架,还真不知道是谁输谁赢。 潮长长从来也不是那种,只会念书的学生会主席。 “想看看会不会有其他感兴趣的人。”潮长长回。 “干嘛?找人竞争,坐地起价,不想让我二舅接手?”斯念确认自己的发型再度帅出天际之后,又坐回了椅子上去。 “不是,我是怕烂尾楼的风水,让你二舅吃亏。要是有别人愿意接手,不是更好吗?” “怎么可能会更好?这要有人竞拍,价格就上去了。那我舅舅还拿什么买啊。” “真的上去了,对我们家也是好事吧?你二舅从比特币退出那么多现金,投什么不是投?” 潮长长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烂尾了不止一次的第一高楼:“要不你让你二舅先找个风水大师看看。” “啊嘿,你怎么年纪轻轻还信这些啊?” “我们家本来是不信的,要信的话,也不会接手这个之前就已经烂了两次尾的第一高楼。” 潮长长很是有些惆怅:“这不是事实证明,一栋楼它老烂尾,总还是有我们还没找到的原因的。” “我二舅这个人,从来都不信风水,他要是信风水,哪里会有现在的身家?就是那么大起大落的,我二舅妈觉得自己已经到了经不起我二舅折腾的年纪。”斯念家的二舅,是那种拿地产当低风险项目投资的奇人。 “那反正,这件事情就从长计议吧。就你这么大晚上的去看一看,肯定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你得让你舅舅自己过来看看这栋楼到底行还是不行。” “唉,你放心吧,我舅胆大心细眼光独到着呢。” 一说到二舅,斯念也是满脸的自豪:“你别忘了,我二舅可是从战火纷飞的地方起家的。就你们这种楼烂尾什么的程度,那都是小意思。” “我爸接手的时候,也是觉得,买地得主要资金都是自有的,建栋第一高楼就是小意思,最后就一步一步住到了这小危楼里。”潮长长细数了一下自己家的血泪史。 “你就算不说,你们家的那栋楼,也有的是人要拍。要不是可的人多了,你以为会这么快就上拍啊?” “最后不是流拍了吗?”潮长长倾向于用事实说话。 “那是另外一回事儿。” 第六十六章 清华卤煮 (本章有高能情节,没吃饭或者吃太饱的,慎入!) 送云朝朝到清华报到的人,从一个上升到三个。 云爸爸、斯念,还有斯念的师姐锁伊人。 云朝朝见锁伊人的第一眼,就知道师姐和斯小念同学,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端庄、成熟、大方。 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职业正装,看起来就特别有老师的范儿。 和斯念站到一起,也确实不像是一个时代的人。 坚定过后,云朝朝对着斯念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动作不明显,意思却很明显——【你和师姐不是一个世界的】。 斯念抬了抬他倔强的下巴。 这个动作的意思,也同样明显——【师姐这会儿是要给我做家长,平时可不这样】。 云朝朝将信将疑,也没把这第一印象放在心上。 清华报到的程序并不复杂,除了到综合体育馆西侧网球场报到、东侧篮球场拿行李,就是在体育馆里面办各种手续。 体育馆办完,就可以去紫荆学生公寓学生服务中心办理宿舍入住。 斯念谎称云朝朝有很多行李,需要师姐帮忙。 在机场一打照面,就直接穿帮。 朝朝姑娘只托运了一个RIMOWA拉杆箱,28寸,万向轮。 别说身边还有云之磊陪着,就算只有她自己一个人,都能拉着这个箱子健步如飞。 云朝朝从来也不是那种,一出门就要带七八件行李的女生。 录取通知书附带的文档有写要怎么邮寄行李到学校。 但云朝朝总共就这么一个箱子。 她比较不能理解那些大包小包从家里往学校寄行李的新生。 清华是在帝都,又不是穷乡僻壤,有什么是买不到的? 连牙膏牙刷和被子都要寄,是云朝朝怎么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云朝朝到的算比较早,手续办得也比较顺利。 加上没有邮寄的行李要取,到了宿舍,就还只有她一个人。 连招呼都不用打,就可以直接去吃饭。 这就正合了朝朝姑娘的心意。 毕竟,对于云朝·美食爱好者·朝来说,去吃清华的西门烤翅才是今天的头等大事。 只可惜,云之磊的加入,让斯念想要和师姐独处的想法泡汤。 连带着也让云朝朝想吃西门烤翅的想法烤翅泡了汤。 在电话里听到清华西门烤翅的时候,云之磊还以为是在清华西门里面。 一听说是学校外面的烧烤店,就直接下了禁吃令。 云老是那种连泡面都不让云宝吃的老爸,又怎么可能让自家宝贝女儿一到大学就吃烧烤摊。 锁伊人再怎么解释,说不是路边摊儿,还用了环保无烟烤炉。 也打消不了云爸爸要让云朝朝养成良好饮食习惯的念头。 这第一天上清华就吃这么不健康,以后可还了得? 要不怎么说朝朝姑娘对泡面有别样的执念呢? 平时越不让吃,就越会一逮到机会就狂吃。 就和家长越不让打游戏,就越会找机会打,是一个道理。 在云之磊说出,【云宝啊,要不还是让陈姐到北京来给你做饭吧】这句话之后,云朝朝尴尬到直接向自己的老爸缴械投降。 烧烤哪天吃都可以,云老送云宝入学,也就够时间再吃中午的这一顿饭。 “要不然,今天就让清华新生请我们大家吃饭吧。”锁伊人帮云朝朝解围。 “好啊,吃什么?云朝朝直接挽起了伊人师姐的胳膊。 师姐这么帮着解围,当然是要靠得紧紧的。 斯念看得那叫一个牙痒痒。 他也有过抱着师姐胳膊撒娇的时候,连大腿都抱过。 可惜都是在他上小学之前。 斯念的记忆之初,是真的很美好。 师姐别说不会嫌弃他了,还会摸着他的头说乖。 摸头杀流行起来才几个年头,师姐可是十几年前就对斯小念同学各种摸头杀了。 斯念强行在心里给自己加戏——【师姐对我可真是太好了。】 加完戏之后,还非常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句不该说的:“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不就说好了到北京的第一顿是吃西门烤翅的吗?” 锁伊人看了斯念一眼,直接选择忽略。 “你请我们吃清华食堂吧,就吃那种只对你们清华学生和老师开放的。”锁伊人笑着回应云朝朝的问题:“也让我们这些没在清华园生活过的人,跟着沾沾光。” “听师姐的!就这么决定了!”云朝朝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只是得先弄清楚一件事情。 朝朝姑娘转头问自家老爸:“云老啊,我们刚在综合体育馆给临时餐卡充了多少钱来着?” 请人吃饭事小。 请人吃饭钱不够,那事儿可就大了。 “就一千。要不我们回去再多充点?”云之磊立马心领神会。 “好的呢。”云朝朝山花烂漫地笑着。 这种又暖又可爱的笑容,只会出现在被父亲宠爱着长大的女孩的身上。 “清华食堂出了名的便宜,四个人的一顿饭,哪可能吃到一千?”锁伊人嫣然一笑,“斯念啊,你的这个同学和你一样,家里有矿吧?” 锁伊人的这个笑,清清凉凉的,又让人很舒服,像清晨的朝露。 斯念看得出神,压根就没听到师姐忽然点了他的名。 云之磊在清华,就待了报到+一顿饭的时间。 饭还没有吃完就被律所的电话给叫走了。 他这次来北京,除了送女儿上学,还要去北京的律师签署几份文件。 然后就要立刻赶回云姚织带。 这趟去欧洲,折腾了大半个月,厂里很多事情的进度都开始滞后。 云之磊送云朝朝过来,多半还是因为他自己想来清华看看。 毕竟这是他的宝贝女儿接下来四年要生活和学习的地方。 好在朝朝从小就很独立,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云之磊走后,剩下的三人吃得也差不多了。 云朝朝请吃饭的食堂是观畴园,清华人把这里叫做“万人食堂”。 不是真的大到能供上万人同时用餐,但坐个三千人,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也正是因为大,所以这里的菜品,全清华最全。 本着持朝朝姑娘一顿饭不容易的想法,斯念一口气点了二十多个菜。 虽然学校食堂打的菜,量都不大。 但这种点法肯定也是要吃到撑。 即便这样,斯念这个完全没有富二代觉悟的钛合金直男,还嫌意犹未尽。 云之磊一走,斯念拿着云朝朝的临时饭卡走了,留下一句:“我再去买个卤煮。” 云朝朝和锁伊人都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斯念。 斯念仍旧不以为然:“到北京的第一顿怎么能不吃卤煮?” 斯小念同学的理由,不可谓不充分。 就像他从来都没有说过要吃西门烤翅似的。 等到斯念走了,锁伊人脱掉了薄款的黑色正装外套:“这大夏天的,可真是热死我了。” 外套里面,搭的是一件卡通T恤,瞬间就减龄了好多。 “伊人师姐原来私底下这么可爱的啊~”云朝朝小小地感叹了一下。 “啊嘿!你带爸爸一起过来,我怎么着就算装也得装成熟一点,对吧?”锁伊人一脸轻松地发问。 “师姐也喜欢用【啊嘿】这两个拟声词啊?” “我是原版,念仔那都是从我这儿剽窃的。” “念仔哦,哈哈,斯念长得和【仔】可真是有点不像呢。”云朝朝乐了。 “家里人都是这么叫,有时候也叫阿念,别人这么叫的话,念仔会生气的。他这个人,小气的很,你应该知道的。”锁伊人直接揭了斯念的短。 “我不知道啊,和他不熟。”云朝朝赶紧撇清关系。 “哪有和自己男朋友不熟的?”锁伊人不信。 “我是有男朋友没有错,但我的男朋友可不是斯念,我男朋友比斯念帅一万倍,还比他成熟两万倍。”从鄙夷到骄傲,云朝朝只需要一个逗号的距离。 “不可能,你要不是念仔女朋友,他哪里会连着给我打几十个电话,说有同学要过来让我帮忙接一下。” “大概是他和我男朋友比较熟吧。” “不可能,念仔的朋友我都认识。”锁伊人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 “我男朋友是他在YC念初一时候的同学。” “潮长长?” “啊!师姐你真知道他所有的朋友啊!”云朝朝惊了。 “嗯,经常听念仔提起,你和斯念真不是男女朋友吗?” “那当然啦,斯念和潮长长放在一起,谁都选后者啊。”云慢慢骄傲得有些忘乎所以。 “那也不一定。斯念也是有他的过人之处的。”伊人师姐给予了自己的小师弟一些肯定。 想着男朋友有交代过,要尽可能地帮斯念在师姐面前刷刷好感度,云朝朝就决定顺势问一问,斯念的过人之处是什么,也好回头让斯念发扬光大。 结果,朝朝姑娘的话还没有开始讲,斯念自己就端着碗卤煮回来了:“比如呢!比如呢!你快说说我都有什么闲杂人等望尘莫及的地方。” 得! 古有烂泥扶不上墙,今有斯念成不了长。 “你啊,你的过人之处就是,你比别人都幼稚。”师姐看了一眼斯念手里端着的卤煮:“你刚都吃了那么多,还能吃得下这浓汤腻水的东西啊?” “这个世界上,哪有我斯念吃不下的东西?”斯念做了一个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的动作。 “你确定?”师姐满脸狐疑地转过脸去,开始和云朝朝聊天:“你听说过,全国大学校园十大恶心笑话吗?” “没有。”朝朝答。 “那你要不要听一听?” “刚吃饱还是算了。” “听!上大学的第一天,不听点和大学有关的笑话怎么行?我边吃边听,保证不会恶心,谁先觉得恶心谁就是我女朋友。”斯念就这么发表这毫无逻辑的豪言壮语。 云朝朝不喜欢这么幼稚的游戏:“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退出。” “那行,你退就退,你做裁判。”斯念立马追了一句,深怕师姐也会跟着不同意。 云朝朝也以为师姐会不同意。 师姐却直接跳到下一步开始讲故事。 “我第一次听高校十大恶心笑话,是温州中学的颜滟学姐和我说的。” “她大一在厦门大学念书,厦门有一道名小吃,叫面线糊。” “故事就从这道名小吃开始。” “话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厦门大学有一个小卖部。” “在别的餐厅和超市都关门的时候,这个小卖部还开着。” “并且给常贴心地给习惯了熬夜的学生们,准备了宵夜。” “两块钱一碗的面线糊,因为物美价廉,而声名远播。” “有一天,有一个叫斯念的人,因为厦大面线糊的美食传说,几经周折来到了厦门大学。” “斯念多方打听,终于找到了这家卖面线糊的小卖部。” “小卖部有一些矮桌矮椅,上面坐满了吃宵夜的人。” “斯念拿着两个钢镚儿,大手一挥说:【老板给我来碗面线糊呗】。” “老板说:【不好意思,面线糊卖完了】。” “斯念顿时崩溃,说自己是从中国最西、最北,最不知道是哪个犄角嘎达的地方来的。” “翻山越岭几千公里,就为了这一碗面线糊。” “老板看他可怜,就指了指矮桌那边说:【最后一碗被坐在边上的那个穿黑衣服的人买走了,你找他商量商量】。” “斯念声泪俱下地找到了拥有最后一碗完整面线糊的黑衣人商量了好一会儿。” “黑衣人埋头喝粥,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最后,斯念自作主张,在桌子上潇洒地放下了两个钢镚儿,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始一通猛吃。” “这个世界上,哪有斯念吃不下的东西,何况是那么好吃的面线糊。” “斯念吃啊吃,吃到剩下一半的时候,发现碗底下有一只死老鼠。” “一个条件反射,斯念就把吃下去的面线糊,全都给吐回了碗里。”师姐说到这里停了停。 “这就完了?这有什么好恶心的。”斯念表示毫无压力,对着卤煮火烧照吃不误。 “还没完。”师姐接着讲故事:“吐完之后,斯念义愤填膺地问黑衣人:【你知不知道这个碗里有死老鼠?】” “终于,黑衣人说了那天晚上的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话:【知道啊,我刚就是这么吐回去的。】” 第六十七章 二次拍卖 满嘴卤煮的斯小念同学的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这种校园十大恶心笑话,绝对不能细品,尤其是在吃着东西的时候。 虽然,强忍着恶心和想笑,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但坚强的斯小念同学,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直到锁伊人送上了这个故事的总结陈词:“颜滟学姐说了,高校十大恶习笑话之首,并没有特别的指向,反正只要是当地浓汤腻水的名小吃,都可以加入到这个故事里面。在厦门,就是面线糊,到了北京,就可以换成卤煮。” 说到这儿,伊人师姐伸手把云朝朝往远离桌子的方向带了带。 师姐淡定而又从容地指了指斯念面前那晚已经被吃下去一半的卤煮:“现在,你可以试试,把清华万人食堂的卤煮带入到厦大的面线糊,你吃到现在这个程度,刚好可以找找碗底有没有死老鼠……” “噗……” 斯念把刚吃到嘴里的卤煮直接给喷了出来。 喷射声音之响亮,喷射范围之广,要不是伊人师姐把朝朝往远离斯念杀伤范围的方向带了一下,坐在斯念对面的两个女生,都会被这奋力一喷给殃及。 “你家里有矿,你也不用这么浪费粮食吧。”伊人师姐一脸的深恶痛绝,好像她根本就不是始作俑者。 云朝朝看了斯念一眼,发现这个人的灵魂根本就不在肉体里面,更不要说语言能力了,就帮着接了话:“他家不是做打火机的吗?怎么还有上矿了?” “打火机不是要打火石吗?打火石应该也能算是一种矿石吧?”锁伊人笑着解释了一下。 没有一点老师的架子,带着点小女生的顽皮,和捉弄成功的小得意。 “哈哈,师姐英明。”云朝朝伸了伸大拇指,接起了之前的话题:“他们家有矿,我们家没有,我们家只有织带。” “织带是什么?”锁伊人不明所以。 “就是各种丝带一类的东西,伊人师姐要是有什么学生活动,比如颁奖和礼仪的绶带啊、啦啦队的啦啦球啊,反正就是各种身上的、头上的、包装的丝带,你们系要有需要就和我说,我让云老管够。” “这么好啊。没想到我出来接个机,还能给我们系拉回来一个赞助。”锁伊人是真的很高兴。 是那种身为院系的辅导员,发现自己不经意间给学生找了点福利回来的发自内心的兴奋。 斯·喷卤煮·念这会儿终于魂归本体,看到师姐开心,他自然也跟着开心。 斯小念同学不甘示弱地头一甩,手一挥,霸气地表示:“师姐,以后咱们系的打火机,我管够!” 赞助有什么? 谁家还没点东西可以拿出来赞助? 凭什么自己系的赞助要麻烦云朝朝这么个外人。 要逗师姐开心,那也必须是他斯念,有云朝朝什么事儿? 师姐听完,直接赏了斯念一记爆栗:“我要打火机赞助干什么?鼓励全体学生抽烟啊?” “那你搞活动,也总得燃放点烟花什么的,总有用到打火机的。”斯念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被结结实实地打到了那么一下,是真的有点疼。 “北京禁燃你不知道吗?”师姐不太想和斯念说话。 “那也还是可以点那种在学校表白用的冷烟花啊。”斯念总能给自己不合理的的行为找到合理的解释。 四十分钟之前,就有个新鲜出炉的例子。 新生报到的这一天,女生宿舍也没有什么男女大防,师姐让斯念帮忙把箱子拿上去。 誓要把冰清玉洁留给师姐的斯念,想都没想,就直接来了一句:“她爸爸都来了,我搬箱子干嘛?” 要说斯念为什么会母胎单身至今呢? 总也是有原因的。 从机场见面,到进清华园,再到报到,把行李放到宿舍,斯念就没有做过一件,正常已经成年有段时间的男孩子会做的事情。 斯小念同学的点,总是很奇怪——他这么洁身自好的一个人,就算要进女生宿舍,那必须是师姐的! 听完在学校放表白烟花,锁伊人很想再上一记爆栗:“你好好的书不念,报到的第一天就想着放烟花表白?” 介于斯念已经成年,云朝朝又还坐在旁边,手都拿起来了,最终还是作了罢 云朝朝终于明白,锁伊人为什么会把自己当成是斯念的家长。 斯小念同学见到锁伊人师姐,智商最多也就停留在五岁半的水平。 比五岁多出来的那半岁,还是看在他白长了那么大个子的份上。 【你的斯念兄弟智商堪忧啊~】云朝朝对着斯念面前的一片狼藉拍了张照片,给潮长长发了过去。 潮长长直接给云朝朝回了个电话过来:“你还和斯念在一起啊,你快让他接一下电话。” …… 什么?虾米?excuseme? 云慢慢万万没想到,潮等等打来电话说的第一句,竟然是要找别人接电话。 “你找他你干嘛打我的电话?”朝朝姑娘明摆着有些不高兴。 “我有重要的事情找斯念,但我就是想先听听你的声音。”潮长长的yc辩论队队长,从来都不是白当的。 前面半句,还让朝朝气愤得不行,后面半句,就直接消掉了姑娘所有的脾气。 “很重要的事情吗?”云朝朝的心情,雨后初霁。 “嗯,非常重要,十万火急。除了不及慢慢的万一,胜过人间几十个亿。”潮长长认真地开着玩笑。 用的又是比玩笑严肃得多的语气,云朝朝一时间不确定,是玩笑的成分居多,还是认真的成分占优。 “真的假的?”只需要两句话,慢慢就被等等给逗乐了。 “千真万确。”潮长长笃定地又回答了一遍。 “你稍等半分钟,你要找的人这会儿在擦衣服,师姐刚刚讲了一个笑话,斯念直接就喷了。”云朝朝不无遗憾地追加道:“他要是不喷的话,师姐都准备答应做他女朋友了。” “啊?这都能喷?喜欢了十几年,最后败在临门一喷?”潮长长的语气透着不可思议。 “千真万确。”云朝朝学着潮长长刚刚的语气回答过后才回归正题:“我现在把电话给他啊。” “别别别,你开免提,我现在手都是脏的。”斯念却是一边擦衣服一遍拒绝。 刚刚喷卤煮的那个场面,不可谓不壮观。 “斯念说开免提,这会儿还在食堂,然后我、师姐、还要有斯念,旁边几桌人也都走光了。”云朝朝给潮长长介绍了一下现场的情况。 潮长长想了想,觉得不太合适:“那还是再等等吧,等他弄完了,你让他打给我。” “怎么着,不方便让我听呀?”云朝朝笑得意味不明。 “没,特别方便让你听,要不等下我还打你电话。我是不知道接下来的那些话,是不是适合说给师姐听。”潮长长并不知道锁伊人和斯念平时都聊什么。 “那就干脆别挂了呗。”云朝朝把电话稍微拿开了一点对斯念说:“我去食堂门口等你,你收拾完了,出来找我。” “我收拾不了了,我去洗个手,我得换个衣服再来。”斯念也是服了自己的喷射功力了。 往前喷了一桌子就算了,还把自己的衣服也给弄脏了。 还是卤煮这种色泽,直接弄到了白色的t恤上面。 “潮长长说十万火急呢,要不你拿纸巾包一下,先把电话接了,我顶多回头把手机扔了。”云朝朝确实是嫌弃斯念的这个样子的,但男朋友的事情,比这更重要。 “你这么败家,你妈知道吗?”斯念口无遮拦惯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完全不知道自己踩了一个地雷。 云朝朝倒是没有和斯念生气,总归也是不知者不罪:“我妈要是能知道我败家,她一定会觉得很幸福的。” 云朝朝说完,就到食堂门口去了。 潮长长赶紧在电话的另外一头安慰:“斯念那个人,就是说话不经大脑,你别生他的气啊,你昨天走了之后,我已经打了他一顿了。” “你打了斯念?真的假的,我们潮黛玉这细胳膊细腿的。”云朝朝一下就想到了潮长长晕倒的画面。 “当然是真的啊,你看我这一身健康的古铜色,斯念那白得都能发光的样子,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说的也是哦,肯定是我男朋友比较厉害。”朝朝姑娘完全没有自己的立场。 “谢谢女朋友的夸奖。”潮长长对女朋友的表扬,持找但全收的态度。 “你找斯念什么事情啊?”云朝朝在走出斯念和师姐的视线范围之后发问。 “潮流国际中心拍卖的事情,今天好像出了点问题。”潮长长本来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啊?真这么十万火急,胜过人间几十个亿啊?那你还在这儿和我聊天?”云朝朝吃了一惊。 “当然是真的。我呢,可能有的时候,会有一些话不和你说,但只要我说了,就一定不会骗你。”潮长长忽然就给了一个郑重其事的承诺。 “你现在还有兴致说这些呀?你等我去把斯念给你抓过来啊,这人间几十个亿在等着,他竟然好意思洗手整理衣服?” 云朝朝跑了回去,直接把手机塞到斯念的手里:“你兄弟说说,拍卖出了点问题,你要不要先听听?” “啊?怎么回事?”斯念也顾不得自己的手脏不脏了。 潮长长简单地说了一下原委:“潮流国际中心,二拍开始报名了,亿,流拍了,现在二拍直接打了一个八折。” “那是多少钱?”斯念是个对数字不敏感的。 “亿。”潮长长答。 “好啊!我二舅就差不多是这个心理价位。”斯念表示毫无压力。 “所以,现在报名的那个神秘买家就是你二舅?”这是潮长长打这个电话,想要搞清楚的事情。 “我二舅在研究我昨天给他发过去的材料,之前报名的那八大条件,这次会放宽到了十个,难度降低了很多,想要达到其中之一,应该妥妥的,完全没有问题。” “你没明白我意思吗?我是说,现在已经开始二拍了,而且已经有人出价了,因为没有人竞拍,亿,到明天早上十点,就要出拍卖结果了。”潮长长解释了一遍。 “什么?现在?阿里拍卖?”斯念有点坐不住了:“我昨天才拿完资料。他们说让我赶紧准备,没说今天就开拍啊!” “亿,你去平台上看一看,现在已经很多人围观了。”潮长长看到有人出价的第一反应,就以为是斯念的二舅。 还想着说,怪不得,斯念非要昨天晚上去看烂尾楼。 听斯念电话另一端的这个反应,就明显又不是那么回事。 “昨天那人是说,如果没有其他人出价,还可能会再适当放宽条件。这就有人上啦?加价一次是要多少钱?还是1500万起跳吗?”斯念要把竞拍的加价情况弄清楚。 “二拍是1200万。” “那我得先去问问我舅舅保证金准备好了没有,还要问问昨天那人什么情况。”斯念顿时有些气馁。 要么是别人下手拍了,要么是二舅下手了还没告诉他。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不怎么令人愉快。 听到已经有人竞拍了,二舅着实吓了一跳:“我就说这楼很抢手吧!现在有其他人竞拍,条件就不可能再有松动,你知道另外一个竞买的人是谁吗?” “我不知道啊。我同学也不知道,不然就不会打电话来问我了。” “那这就麻烦了,我这边找的条件,最多也就是勉勉强强够,现在立马要交保证经的话,就算钱已经从比特币退出来了,这么大笔钱,要转账出去,也得要预约。这拍卖怎么搞得和围标似的?” 这么大得项目,没通知一下就直接开拍,难免让人疑惑。 斯念的二舅打开了拍卖的页面:“一次加价是1200万,这倒还是可以接受,我问问私人银行怎么操作。” “二舅,这次改过的报名条件我们达标没啊?昨天那人有交代,一定要自查报名条件。” 比钱更关键的问题来了。 第六十八章 落英缤纷 不符合报名条件还参加竞买,最后要是竞拍到了,就会导致非常严重的后果。 拍卖无效是最轻的。 无效之后紧随而来的一系列问题,才是一个比一个严重的。 首先,因为拍卖条款里面写了,需要自查,如果是竞买人自没有自查清楚导致无效,那么竞买前所缴纳的保证金将不予退还。 保证金的数额,取决于项目大小,这种几十个亿的拍卖,光保证金就是常人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其次,不是没收就万事大吉了,如果保证金不足以弥补拍卖费用损失,拍卖方还会追偿。 最后,等到重新拍卖,如果成交的价格低于无效拍卖这次的,也是一样要追索的。 这就是个环环相扣的连环效应。 这也是为什么,斯念的二舅,从知道这栋楼之后,就在准备竞买人的报名条件。 “我昨天有粗略地对比了一下,感觉应该问题不大,努力够一够,还是能够到的。”斯念的二舅是真心想买,所以准备起来也就格外仔细。 “那你去找私人银行问准备金的事情,我去把昨天新拿到的竞买条件,和之前的再认真做个比对。”在和终身大事不相关的大事类别上,斯小念同学还是很靠谱的。 一拍的时候,潮流国际中心的竞买人条件一共有八条,只要符合其中之一就可以。 二拍在一拍的竞买人条件基础上,增加了(九)和(十): (九)中华全国工商业联合会发布的中国民营企业500强榜单企业 (十)中国上市公司市值500强榜单企业 这就等于是扩大了“500强企业”的榜单类别。 除此之外,原有条件里面的(三)和(四)这两个条款,也相应地做了门槛调整。 (三)号条款,从原先的“国务院国资委管理的中央企业”变更为现有的“国务院国资委管理的中央企业或其下属企业”。 (四)号条款,则是从“上年度营收不低于人民币100亿元的国内行业领先企业”,直接减半,下调为50亿。 上一次拍卖,还无人问津。 这一次,一开拍,就立马有人报名。 就非常可能是因为增加和调整过的这些条款。 斯念的舅舅,是个人想要买下第一高楼。 从竞买人条件的角度来讲,肯定是不允许的。 所以,斯念二舅要想买下这栋烂尾楼,就必须是要有前提。 要么,是他大舅的公司,能够拿到十个条款里面的任何一个500的认证。 要么,他二舅找一个符合十大条款之一的大公司挂靠。 这两件事情,原则上都不难,就是需要点时间去完成认证或者挂靠。 原本说好了,二次拍卖,差不多要半年的时间。 现在忽然就开始二拍,就打了斯念二舅一个措手不及。 更夸张的是,作为作为一个有意向的竞买人,竟然还是通过第三方知道这个消息的。 就更加让人感到诧异。 最大的可能,就是上一次就想出手,但是碍于条件不够,或者资金还没有准备到位,最后没有报名。 也有可能,是上一次,和斯念的二舅一样,觉得价钱还不到位。 斯念二舅的心理价位和承受能力,也就是30个亿。 这一次一开拍,立马就出手了。 出手的速度这么快,就同时也说明了,竞拍的企业,非常确定自己已经达到了竞买人的标准。 为了确保第一高楼不会第四次烂尾,政府肯定也倾向于选择实力更为雄厚的企业接手。 两相对比,斯念的二舅,就更加没有了优势。 这或许,也是斯念的二舅没有在正式二拍之前,收到消息的原因。 没有人要,是一回事,已经有人要了,就是另外一回事。 好在,二次拍卖开始的比潮家人想象中的也要快很多。 担心二拍和一拍一样会流拍的潮长长都还没有来得及把斯念二舅想买的消息放出去,这件事情就已经尘埃落定了。 要不然,斯小念同学的抱怨,肯定也少不了。 潮长长当时是希望潮流国际中心可以尽快卖出去。 早一天卖,就可以少累积一天的滞纳金。 但他心里面,也确实是希望,买下这栋摩天大楼的人,不是斯念的二舅。 斯念有的时候,比较固执,潮长长说的话经常听不进去。 等到斯念再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潮长长就把电话给了潮一流。 “听说你有点不开心,潮哥和你聊两句。”潮一流在电话里和斯念说。 “你说,我听着呢。”斯念的声音闷闷的,显然还在担心二舅的保证金准备情况。 要说难吧,主要是数额大。 但都是银行里面转来转去,也不是现金,准备起来,也不至于有太大的困难。 这么想着,斯念就又放心了一点。 “听长长说,你二舅是打算拿三十亿的自有资金,去竞拍潮流国际中心是吧?” “嗯。”斯念的郁闷,又加深了一点。 他原本还想凭借一己之力,就潮哥和赢姐于水火,走出被潮·主席·长长只配的恐惧,走上一辈子的扬眉吐气。 如果二舅也算【己】的一部分的话。 “你潮哥我,之前也是雄心勃勃,拿了二十亿的自由资金接手第一高楼。就想着买了地,一切就万事大吉。慢慢做下去才发现,一栋楼没有那么简单,不是买了地,建了楼就完事儿了的。” “这个我舅肯定是知道的,他都想好了,就先出租什么的,短期都没有想着要卖掉,预售证一类的问题,不会妨碍我们买楼。” 这栋楼,虽然是从斯念的嘴里听到的,但确实也是二舅自己觉得合适,才会真的开始做竞买的准备。 “这次是已经封顶了转手,和我当年接手的情况不一样,二拍新接手的企业,拿下预售证肯定不是问题,但你们光有买楼的钱,肯定是不行的。” “我们出租的时候可以签长约,这样装修就可以租户自己做。”斯念的算盘打得一向响亮,尤其是在云朝朝说装修可以自己包的情况之下。 “内部装修那还是后话,整栋楼的机电配套肯定是要你们自己做吧?这就不是一笔小数。” “嗯,这倒是没有想过。” “所以说啊,对地产不熟,就不要做了。这个看着利润大,其实风险也一样大。你潮哥就是先见之明。”潮一流都直接拿自己开涮了。 他也是真的把斯念当半个儿子看待的。 以前可能还没有那么明显。 这次出事之后,斯念能这么陪着长长,要说不敢动,肯定是假的。 “你那不是因为没有拿到预售证吗?预售证要是没有问题,谁接手都肯定不会有问题啊。”斯念也是一直有关注潮家人从首富变成首负的各种报道的。 如果不是因为一开始根本联络不到潮长长,斯念大概会直接问。 “就算拿到了预售证,项目的策划包装和定位,还是要花一大笔钱的,就人家那些大地产公司,这些都很熟练了,然后团队也是共用的。” 潮一流各种苦口婆心:“你想一想,我们平时去买楼,那些大的地产公司的销售,是不是都是一个楼盘一个楼盘卖过去的?” “那倒是,我经常能在不同的楼盘,看到同样的一批销售,还有一次,是直接跨省无缝连接的。”斯念的爸爸妈妈没事干就喜欢到处买房。 连带着斯念,都习惯了在旅游的途中,增加【看房】这个每座城市必去的景点。 不过仅限于斯念小时候跟着爸爸妈妈一起去的城市游。 等他被师姐带到极限运动的坑里之后,就再也没有在旅游的途中,有过买房的经历。 别说是买,看到全须全尾的房子,都算是徒步不够深入。 “所以啊,这些都是营销成本。”潮一流继续劝: “好多大型房企的营销中心,现在都是可以拆了打包带走,到定的的楼盘再重新组装。” “你二舅要是买了,肯定是连团队都要全新组建,成本就不说了,还就这一次,卖完就没有了,肯定是不划算的。” “你看那么多奢侈品,车也好,服装鞋包也好,最后不都聚集到几个大的集团手里了吗?” “共享营销和渠道才能节省成本。” “这次竞拍的人,不是你们家的,我觉得反而是挺好的。” 潮一流总算是苦口婆心完了。 “潮哥,我们要不参与的话,那可就不一定有人加价了。”斯念看着拍卖的那个页面,报名人数从一开始的一,到现在都没有变过。 “不用有人加价啊,你潮哥我现在特别知足常乐,多活一天都是赚的。我当年花了二十个亿买的,现在能卖二十九个亿,我已经觉得自己赚翻了。” “这可是一个评估价都已经五十二亿的项目啊。”斯念都提潮一流觉得可惜。 “评估价那就是个数字,数字那都是浮云。你潮哥我呢,现在没什么宏图大志,能让你赢姐还有潮小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比什么都重要了。” 潮一流是跳过一次楼的人。 因着阎王不收,才有了睁眼看着潮流国际中心转手出去的机会。 死过一次的人,怎么还可能不知足常乐? 想着各种钱生钱,各种投资回报率。 知道有人出价,哪怕就是拍卖底下,潮一流也已经知足到不行。 听潮长长说出价的人很可能是斯念的二舅,反倒让潮一流有些担心。 现在这样,被一个暂时还保持神秘,要等签约的时候,才会浮出水面的买家给买走,就是最好的安排。 对潮流国际中心,潮一流肯定是有感情的。 也希望这栋楼能在大集团的底下,焕发新生,结束烂尾的【楼生】。 新的买家肯定会给第一高楼改名。 但不管这么改,只要经过这里,看到这座地标建筑,总能想起曾经发生的一切。 好的、坏的。 就像一场梦。 庆幸,在梦醒时分,所有的噩梦都只是插曲,留下的只有落英缤纷。 拍卖结束之后,除了给拍卖平台缴纳软件服务费,就要开始按照债权人的顺序各种还债和缴滞纳金。 有些消息快的人,已经在打电话试探潮一流了。 拍卖一直是公开的。 一拍的时候,有一百多万人围观,更是有六十万人,设置了拍卖提醒。 到了二拍,围观的人,就只剩下一拍时候的不到百分之一。 网络上的热点,隔三差五就会有新的。 吃瓜群众远比潮长长和云朝朝想象的,还要健忘得多的多。 直到报名人数从0变为1。 才开始有媒体在报道。 大多是深挖神秘买家,没有太多人还在关心曾经的一城首富,现在的一地首负,和未来的…… 潮家人的未来,现在还不太好形容。 多半是平平凡凡的,介于首富和首负之间的情况。 因为烂尾的这一遭,潮一流的财富,严重缩水。 剩下的钱,想要重回首富的宝座,肯定是没有可能的。 但不管最后到手的还剩多少,帮自己的儿子夺回与生俱来的富二代身份,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潮流国际中心第一次上拍,因为没有人报名而延期。 延期之后,紧接着就是流拍。 流拍过后,潮一流不止一次,让潮长长相信他。 说他们家一定没有问题的。 说潮流国际中心烂尾的问题一定能很快解决的。 一直重复这个信念,实际上更多得是在给自己打气。 潮一流比谁都清楚。 都不用像他接手之前,第一高楼一烂尾就是十年。 只要拖到两年之后,潮家人就可能会出现资不抵债、永远都不可能翻身的情况。 现在好了,忽然加快的拍卖进程,预示着潮长长和赢曼而都可以回到原本的生活轨迹。 平台现实,明天早上十点,拍卖就能直接出结果。 涉及到的保证金数额这么庞大,基本不可能有人是拍卖着玩儿的。 而且,就算是玩儿,没收掉的保证金,那也很够意思了。 即便不能还清全部债务,让潮长长摆脱老赖的身份,那也绝对是绰绰有余。 首富的头衔是丢掉了。 但是。 从首负到重回富豪的行列。 原本也只是差了一个二拍的距离。 “你们家这就没事了?”云慢慢给潮等等打来了电话。 语气不明。 没有兴奋。 没有高兴。 只是询问。 第六十九章 香甜可口 潮长长立刻就抓到了云朝朝说话的情绪:“听慢慢的语气,好像不是太开心。” “不开心肯定是没有,不过呢……” “不过什么?”潮长长对自己女朋友的配合度,那是相当之高。 稍微犹豫了一下,云朝朝还是觉得异地的两个人,有话应该直接说:“慢慢有在想,等等要是知道这么快就能翻身农奴把歌唱,会不会就后悔和慢慢表白了?” “啊?你别告诉我你是认真的啊。”潮长长说完就笑了:“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你这么小女生的一面。” “那我可不就是小女生吗?刚满十八,如花似玉。” “国色天香、沉鱼落雁、倾国倾城。”潮长长毫无压力地接着夸。 “你不要转移话题。”云朝朝不好意思了,语气里根本听不出来的那一种。 “哪有转移?我说的可都是正得不能再正的题。”潮长长一直在笑,他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嘴角可以扬那么高:“慢慢啊,有件事情,可能需要让你知道一下。” “什么呢?”云·十八岁·朝朝从没有情绪,变成了农夫山泉。 “就是,如果潮等等是在知道潮流国际中心拍出去之后才向云慢慢表白,慢慢才应该要担心一下等等或会不会后悔。” “为什么呢?” “因为等等可能是觉得,等等落难的时候,是慢慢帮助了他,等到等等缓过来,发现自己无以为报,就只能以身相许,这样的话,就可能是感恩多过于欢喜。”潮长长给出了自己的分析。 “哦。”云朝朝把刚刚那些又甜又可爱的语气全都收了起来。 潮长长的这番话,直接戳打了他的心里。 云朝朝和潮长长之间,云慢慢和潮等等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设定。 说没有基础呢,从名字可以追溯到南宋,从现实可以计算到-1岁。 说有基础呢,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也没有多少天。 “你就回答一个【哦】怎么行?”潮长长的笑意更盛了一些,一点点的贱兮兮里面,带了很多点点的孩子气:“怎么办,我女朋友好像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云朝朝的情绪,被潮长长给带动了起来:“那要不然,你说明白一点。” “好啊。那你记得把云·机器人·朝朝叫过来一起听。”潮长长提了一下云朝朝之前用过的那个手指碰一下就变录音机器人的梗。 “咋地啦?需要录音嘿?”云朝朝稳稳地接住了潮长长抛过来的录音梗。 潮长长非常享受这种仿佛由来已久的默契:“潮等等怕云慢慢一遍听不清楚,有了云·机器人·朝朝的帮忙,就可以空没空可以回放出来听一听。” “现在开始录音。”云·机器人·朝朝上线了:“请在滴声后留言——滴——” 潮长长清了清嗓子: “在前路一片黑暗,没有方向,看不到未来的时候。”, “在根本就没有心思谈恋爱的时候。” “潮等等还是向云慢慢表白了。” “跨越了他作为大男生的所有心理障碍。” “等等对慢慢的喜欢,并不以自身的境况为转移。” “以前糟糕透顶的时候是,以后也是一样。” “未来,不管怎么样,飞黄腾达也好,继续糟糕也好。” “潮等等,都,一样,无条件地,喜欢云慢慢。” 潮长长说完好一会儿,云朝朝都没有反应。 大概是没想到,潮长长因为她随口的一个【不过】,就会用这么长的一段表白,来打消她心里的小小顾虑。 眼见着被表白的女主毫无反应,男主只好把潮·机器人·长长请出来帮忙:“本次录音将在滴声后结束,滴——” “咦,你的嘴可真是有够甜的。”终于,云慢慢于在潮·机器人·长长滴声之后反应了过来。 “那是因为我有一个香甜可口的女朋友。”潮长长喜欢被自己女朋友夸赞会说话的感觉。 “呃……,你会不会觉得你的形容词用得有点问题嘿?你可是要考清华的人呢。”朝朝姑娘,心里装着蜜罐里的蜜,嘴又硬得像蜜罐的罐子。 “有什么问题啊?” “你不觉得吗?你自己感觉不到吗?你听不出来吗?”这是朝朝姑娘的云氏灵魂三连击。 “不觉得。感觉不到。听不出来。”潮·男朋友·长长瞬间就没有了要让着女朋友的自觉:“我要是觉得不对的,我就不说了,我要是说了,就肯定没觉得有不对的地方。” “好的呢~辩论队长可真是了不起呢。” “好了不起呢~辩论队长的女朋友。”潮长长学着云朝朝的语气说话。 “哎,男朋友的嘴太甜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那女朋友喜欢吗?”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云朝朝用特别缓慢的语速,掩去了激动的情绪。 “才世界第三吗?这样可不行。等等再接再厉,努力成为慢慢心目中的世界第一。” 都说两个人在一起久了,会越来越像。 潮等等和云朝朝明明还没有怎么在一起,怎么向对方靠近起来,就这么没完没了。 这专属于爱情的酸腐味儿啊,还真是和螺蛳粉里面的酸笋一样。 让人着迷。 ………………………… 潮长长和云朝朝聊了一会儿,就被潮一流给叫去了。 从二十二楼一跃而下之后,潮一流还没有像今天这么一身轻松过。 潮一流急着叫潮长长过去,其实一点事情也没有。 就是让他帮忙一起盯着二次拍卖的页面。 算得上是无用功里面,比较高级的境界。 潮一流指挥潮长长紧盯屏幕的架势很是有些诡异。 就仿佛,但凡少看了一眼,那个显示为1的报名人数,就会忽然降为零。 报名人数是不肯能是虚的,缴纳的保证金也不可能是假的。 但潮一流就是没办法什么也不做,任时光就这么流逝。 潮一流有一种自己在做梦的感觉。 他想过的最好的结果,其实都已经潮流国际中心在烂尾了两年之后出售。 两年的时间,虽然不会留下什么东西,却也可以让潮家人在一无所有的同时无债一身轻。 少于两年,就还有的剩,超过的话,就会资不抵债。 倒不是说潮一流是个多么悲观的人。 他所有的预测,都是基于第一高楼上一次,一烂尾就是十年的基础之上。 只不过,同样是烂尾楼。 年代不同、地点不同、持有人不同,结果也会很不一样。 上一次烂尾,是因为邮电分家,电信没办法凭借一己之力把这栋楼给建完,但又不想就这么算了。 所以就先把副楼给建了起来,看看后续会不会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最后实在不行了才出手。 电信也不存在楼不及时出手就会破产一类的可能。 时间才会拖了这么久。 还有一些烂尾楼,一拖也是好多年。 大抵是没办法那么快进入清算手续。 还有就是原持有者,在其他领域做了失败的投资,甚至可能是创始人去澳门豪赌了一场,就会让事情变得比烂尾本身要更加复杂。 潮长长加的烂尾楼,并不存在这样的问题。 就是单纯的资金链断裂。 还没有其他的大股东,不存在各方博弈。 解决起来也就相对简单。 只要潮一流不觉得评估价先打七折再打八折有什么问题,拍卖就会变得比其他烂尾楼的情形要简单的多。 但话又说回来,这是个几十亿的项目,又连着谁接手谁遭殃了好几次,再怎么简单,那也只是相对的。 潮一流有最好的期待,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倒是没想到,一个月的时间,亿,立马就有大企业接手了。 算得上是幸运,但更重要的,应该 还是胜在了潮流国际中心地理位置的优越程度。 高速发展的城市。 成熟的市中心商圈。 旁边都是高档住宅。 现如今的大城市,其实写字楼的空置率都还是挺高的。 投资写字楼的风险,也比住宅要高。 但潮流国际中心所在的这个市中心商圈,已经有十几年,都没有出过新的写字楼。 需求很大。 但市中心早就没有地了。 第一高楼要不是因为烂尾再烂尾,肯定早就已经成为城市的高端写字楼的标杆。 第一高楼烂尾的这些年,这座城市和中国的很多城市一样,以坐火箭的速度发展。 这一切,都让潮流国际中心评以最保守的方式评估,都达到了52亿,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值。 要不说,斯念的二舅还是很有商业头脑的。 就光这看烂尾楼的眼光,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比得上的。 只可惜,眼光好的,不止二舅一个。 而二舅在自身的条件上,又差了那么一点点。 斯念给昨天接待他的人,打了电话。 问为什么光提醒竞买条件,没有提前说清楚今天就要拍卖。 接待斯念的工作人员,也表示很无奈。 因为,号称要竞拍第一高楼的企业,没有上百家,也有好几十。 每一个都是信誓旦旦的。 说一开拍立马就报名。 在第一次拍卖之前,就已经是这样。 结果公告发出来之后,又没有人报名, 一个两个都说竞买人条件有点复杂,保证金的筹备需要时间,一时半会儿来不及。 于是,拍卖方只好出了【关于公开招募潮流国际中心名下资产竞买方的延迟公告】。 公告一出,就有更多企业声称说要参与竞拍。 然后就有了一拍。 再然后,就直接因为无人报名流拍了。 这种说一套做一套的事情一多,工作人员压根也不会把斯念的二舅当回事儿。 大晚上让一个白的发光的【小孩子】来看楼,这是认真的? 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正经想要竞拍的企业。 人工作人员之所以大晚上地还愿意接待斯念,完全是出于工作职责。 刚好,在这个时候,又出现了一个,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买家。 这么大一笔投资,一怕夜长梦多,二怕买家反悔。 时间一久,人要是把钱拿去投别的城市、别的项目,那就整个一个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于是,等到竞买人的条件一确定,二拍就以最快的速度被提上了日程。 虽然,接待过斯念的那个工作人员,没有在电话里透露报名的那个神秘买家是谁。 但显而易见的是,那个竞买人的出现,是拍卖方喜闻乐见,并且积极促成的。 相比于斯念二舅勉勉强强才能拿到的竞买条件,神秘买家,肯定是首选。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斯念的二舅还交保证金参加拍卖,最后在竞买条件审核的时候,就可能会生出别的事端。 “说什么神秘买家,我看就是暗箱操作。”斯念和潮长长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还很是有些不服气:“要是什么大的地产公司一类的,肯定直接就公开了啊。” “这么大笔保证金,谁没事搞暗箱操作啊?”潮长长认为斯念的猜测毫无道理。 “当然是为了没有人竞争,以底价成交啊!” “不告诉你是谁,才是正常的,根据平台的规则,买家要在拍卖后的十天之内,付清所有款项。要等法院最终裁定了,才会公布买家的身份。”毕竟是自己家的事情,潮长长知道之后,肯定要了解清楚。 斯念越想越觉得气不过:“我得让我舅把保证金叫了,就算拍不到,那也要让竞买方出出血,顺便帮你们把价格往上抬一抬。” 斯念想要帮潮长长不假,他的二舅想要潮流国际中心,也是如假包换的。 以为板上钉钉的事情,最后来了个螳螂捕蝉,这心气要是能顺,才叫奇了怪了。 “你们确保能达到竞买人条件了吗?要是人家的心理价位就是底价,你们这一加价人家就退出了,最后你们要被收掉保证金。” 潮长长让斯念考虑好最差的结果:“最后三拍,人家或许还要用更低的价格成交,到时候你们可是要被追偿的。” 潮长长知道斯念得二舅准备了三十个亿,加价个一次两次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竞买人资格审核,一直都是斯念二舅的硬伤。 潮长长一开始就不希望,斯念的家人,参与到自己家的烂摊子里面去。 第七十章 福有双至 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潮长长却是在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里面,切身体验了一把【福有双至】。 先是有了女朋友,后又看到了烂尾楼的曙光,妥妥的好事成双。 不对。 曙光是什么? 现在的情况,哪是【曙光】这两个字可以概括的。 是太阳公公刚一爬上地平线,就强行越塔,直接跳到头顶。 跳过了缓缓升起的那个过程,光耀大地、普天同庆。 【云慢慢可真是一个会把人世间的所有幸运,都带给潮等等的女孩呢。】 挂完斯念的电话,潮长长莫名就有了这样的感叹。 感叹过后,才想起来老爸找见自己的目的:“放心吧老潮,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明天早上十点,我不吃不喝不睡地帮你盯着!” “好的好的好的,老潮同志看得眼花,接下来就看小潮同志的了。”潮一流很乐意把紧盯屏幕的交接棒交到儿子的手里。 他现在的心情,只会比潮长长更激动。 “你们两父子就这点出息?就这么点儿事,还不吃不喝不睡?”这是来自赢曼而的降维打击。 “我和儿子要不是这么没出息,怎么能显示出我老婆这么有出息?”潮一流对这样的打击,甘之如饴。 赢曼而看了潮一流一眼,没有说话。 “我老妈这么有出息,我爸知道吗?”潮长长在一旁帮腔。 “那是自然啊,要不然怎么可能死乞白赖地把人给取回了家,你爸我这辈子,最伟大的成就,就是让你妈和我私奔。” “你俩是私奔的?” “那是自然,不然你外公外婆怎么可能那么不待见我?非得等我落难了,才愿意看在你妈的面子上,照顾一下我。我这都做好了明天就去做上门女婿的准备了。”潮一流说得还挺骄傲。 “明日复明日啊,老潮。你早干嘛去了?”潮长长笑着摇头,假假地叹息。 “哎,那不是怕他们让你跟你妈姓,你会不开心吗?” “跟我妈姓赢有什么不好?”潮长长笑着问赢曼而:“妈,咱们家族谱上,有没有秦始皇啊?” “说的好像你这辈子有机会姓赢似的。”赢曼而终止了潮长长关于自家祖先的想象。 赢曼而和家里关系最僵的点,其实是落在了父母对潮一流的不待见上。 潮一流穷的时候,赢家人看不上,说是根本没办法给赢曼而好的生活保障。 潮一流有钱了,赢家人还是看不上,不是说为富不仁,就是说暴发户再怎么有钱,也掩盖不了没文化的事实。 赢曼而也没有做太多的辩解。 除了出事之初的那两次割腕。 赢曼而一直把什么事情都看得很淡。 她的心里可能也在狂喜,但从表情,是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 在降维打击的同时,赢曼而给潮一流和潮长长准备了一壶茶和一碟茶点。 赢曼而不会做饭,但茶艺和茶点却相当拿得出手。 就连茶壶,都别有一番风味。 白色的瓷壶点缀着绿色的见春花。 一如最有生命力的花,在洁白如雪的瓷壶身上盛放。 这套茶壶的做工,其实很一般。 和赢曼而招待闺蜜下午茶时候用的丹麦之花,不存在价格上的可比性。 作为皇家哥本哈根瓷器的高端系列,丹麦之花的一对咖啡杯,价格就超过十万RMB。 同款茶壶的价格就更是不能同日而语。 但很奇怪的是。 不管是顶奢的丹麦之花茶壶,还是日常的见春花茶壶,只要到了赢曼而的手里,就能幻化出完全相同的气质。 一种独属于赢曼而的、像极了从画里走出来的特别气质。 潮长长一直都有这样的感觉——他的妈妈是活在画里面的人。 即便这幅画,会变换不同的背景,但都一样优雅而美丽。 不管身处什么样的环境,赢曼而都能把生活过得很有诗意。 这样的气质,仿佛与生俱来,是物质造就不了,也改变不了的。 潮长长一直以为,是爸爸的大难不死,给了妈妈信心,撑着妈妈走过了破产后的这段艰难时光。 现在想来,爸爸才是那个,从妈妈对生活一如既往的态度里面,找到关于未来的勇气的人。 十八岁的年纪,还没有来得及搞明白,爱情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潮长长甚至一直都不觉得,潮一流和赢曼而之间,有太多可以称之为感情的东西。 这会儿,却忽然开窍了。 看到了很多,以前根本就看不到的——关于爱的真谛。 想到爱的真谛,潮长长又情不自禁地想到了云朝朝。 怎么就和中邪了一样? 怎么不管什么事情,都想要和那个特定的人分享。 他明明也不是第一次谈恋爱啊。 他明明也是有过女朋友的人啊。 为什么会茫然无措地像极了一个新手? 难道他以前谈了一个假的恋爱? 肯定是了! 要不然怎么从来没有说过需要让机器人录下来的话? 云慢慢担心潮等等在家里缓过来之后,会后悔自己的表白。 潮长长简直无法理解,云朝朝为什么会有这么样的担忧。 是了! 慢慢根本都不知道,等等已经彻底被传染了。 连过敏原都个跟着一起。 才喝了一口茶,心脏就跳得和见了帅哥——旁边的美女——似的。 ………………………… 第二天早上十点。 拍卖平台开始出现了短暂的变化,开始显示正在生成结果。 在潮长长目不转睛的注视之下,潮流中心的二拍,开始出现【本场拍卖已经结束!】字样。 竞买记录显示为(1)。 以拍卖底价,亿,成交。 或许是因为潮长长和潮一流的规劝,或许是权衡过利弊,又或者是保证金或者其他的环节出了什么问题。 一直到竞拍结束,斯念的二舅都没有出手。 对于以拍卖底价成交,对于一场拍卖来说,当然不是最好的结果。 但潮一流和潮长长都觉得很满意。 接下来就要等买家是十天之内结清余款,再等法院做出最后的裁定。 整个过程,最多也就半个月的时间。 虽然还不能说尘埃落定,但至少已经板上钉钉。 现在再变卦,对拍下第一高楼的企业来说,代价就太大了。 潮一流做了十几年首富,他原本以为,也坚信自己会做一辈子,并且朝着霸占首富宝座的方向,一直在努力。 潮一流的财富,其实也不是一直都没有缩水过。 但同一座城市,比他有钱的人,都比他低调。 潮一流热衷花钱也要上的排行榜,那些比他更有钱的人,通常是花钱也要下。 只不过,霸榜是跳过楼之前的潮一流的想法。 现在的潮一流,已经知道什么叫枪打出头鸟了。 就是因为过去的他,太过高调,才会让一个广告牌的事件,演变到了破产的结果。 如果广告牌出事的那个时候,他没有把潮长长去联合国演讲弄上热搜。 如果他一直都是闷声发大财,那当时的那个事故责任,也不会被强加到他的头上。 要是没有那么多人关注,就不会把事情闹得那么大,以至于一发不可收拾。 所有的一切,都像多米诺骨牌和蝴蝶效应一样。 环环相扣。 跳楼之前,潮一流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从现在开始,他要做一个低调到尘埃里的隐形人。 外人的追捧能给他带来什么? 面子在破产的时候能有什么用? 潮一流给卢境硕打了个电话。 “老大,怎么说?”潮流国际中心二拍的事情,卢境硕已经知道了。 虽然,名义上是司机兼保镖,但是跟在潮一流的身边这么多年,卢境硕早也不是当年那个只有一身肌肉的彪悍青年。 卢境硕一直都有关注潮流国际中心的拍卖,只是他也没想过,这么快就能解决。 “潮流国际中心,现在就剩下走程序的问题了。后续的事情,你有时间帮忙处理吗?” “老大找我,我肯定有时间啊,就算陈芸茹马上要临盆,我都可以先放下。” “芸茹要生啦?”潮一流意识到自己与世隔绝有点久了。 “没啊,都没怀孕怎么生?”卢境硕自己反而奇怪上了。 “你这也三十好几的人了,能不能稍微稳重一点?” “那跟着老大,才能稳重啊,我开车不稳,还是接人不稳?我最近都在自己在家,稳重给谁看啊?” 当了十几年的司机兼保镖,一下子没有了工作,卢境硕多少都有些不适应。 “就是在自己家,才要稳重。” “知道了,老大。具体都有哪些事情要处理?你现在可以先等到我家住着了没?芸茹一直都有收拾的。”这已经不知道是卢境硕第几次要让潮一流住到他空闲的房子里面去了。 “现在也不太知道,反正已经有很多人给我打电话和发消息了。我们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要怎么回,不知道说什么,不说呢,又怕他们觉得我有钱了,就要跑路。” 潮一流想让卢境硕帮忙解决潮流国际中心拍卖之后的事情。 “不会的,老大要是想跑路。那里会等到现在?之前做外墙玻璃的人还问我,你们生活有没有困难呢,之前有笔款项没结,不过他说尾款没多少,就算了,也没有去法院告。” “这种,肯定是要把钱还给人家的,干脆我电话就放你那里了,你看看我是不是还和谁有债务的问题?” “啊?这不太方便吧?万一人家趁着这个时候来碰瓷怎么办?我给你打打下手还行。”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现在就想等着结果出来,好好地带你嫂子出去玩一玩。”潮一流要和过去的自己彻底说再见。 潮一流还是没有自己和以前的那些朋友联系的想法。 他深怕自己一个定力不足,又回到以前的生活方式里面去。 那些他一出事就直接反目,去法院提告的,有法院的判决打底,就没有必要再做别的处理。 现在这个时候卖掉,不存在资不抵债,可能还有富余。 法院会按照债权人的受偿顺序,直接进行偿还。 那些之前关系很好,没有签署太多的法律文书,就把钱拿来入股,或者别的像做玻璃外墙那家公司一类的情况,就得让卢境硕帮着解决。 按照潮一流原本的调性,肯定是怎么高调怎么来的。 专门开一个还债公司。 一连上几个热搜,各种鼓吹和造势。 把之前丢掉的各种名声给赚回来。 这种行为模式,属于曾经的潮一流。 现在,他就只要把欠的钱默默地还清了,让儿子和老婆,都不再因为自己的行为受累,就足够了。 “那我就先努力看看。”卢境硕向来不只要要怎么拒绝潮一流。 倒是在接受之后,想起来另外一件事情:“老大,你知道潮流国际中心的买家是谁吗?我打听了一圈,也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 “我连打听都没有打听。”潮一流说的是事实。 他只要是怕自己失望,才不去打听的。 “那我倒是打听到一些消息,说是竞买人,是和本市极力打造的千亿产业链群相关的。”卢境硕身为前首富司机,也有很多自己的消息来源。 “本地企业?” “我一开始也以为这么说就是本市企业,不过后来又听说,是直接引进外资。” “世界500强?”潮一流觉得有些意外。 国外的公司,这么大老远跑来买一栋烂尾楼,动作还这么迅速,就有些奇怪。 再加上这次拍卖的附加条款那么多,世界500强一类的公司,应该不太有这么快的决策速度。 光评估,都不知道要评估多久。 “哎,不知道,现在听到好几个版本,就说外资说的得有板有眼,但又听说竞买人是中国的。反正现在还没有公开,竞买人被越传越神秘了。” “没事儿,这反正也没有多久就会公布的事情。竞买人的身份和条件,都不是我们应该要操心的。”潮一流倒是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那我们应该操心什么?” “你的话,操心要帮我还多少人的钱,我呢,就要操心你那边还完之后最后会剩下多少钱。” 第七十一章 开不了方 北京语言大学开学要比清华晚。 斯念原本是想借着送云朝朝的名义,早点去找师姐培养感情。 潮流国际中心的拍卖,毫无征兆地出来一个半岛截胡的,着实是给了他一个很大的打击。 尤其是在二舅那儿,根本就没有办法交代。 二舅的事业,遍及各种战火纷飞的国度。 想要回国,不是买张机票,说走就走。 正因为如此,才会把前期收集相关资料的事情,让斯念帮忙盯着。 既没有要斯念做评估,也没有要斯念做决定,就是收集下资料和信息。 再过两天,斯念的二舅,就能回来了。 斯念一直都说,肯定能轻轻松松地拿下这个皆大欢喜的项目。 同时满足二舅骨子里的冒险细胞,和二舅妈想要安安稳稳的愿望不说,还能就兄弟于水火。 忽然变成现在这样,斯念难免在二舅面前抬不起头。 更重要的是。 原本说好了,等买下这栋大楼,就让斯念参与这栋大楼的租赁和运营。 这样一来,他也算是有了事业。 这样一来,他就和师姐更近了一步。 拍卖已经尘埃落定,但斯念并不想就这么放弃。 毕竟,所谓的【神秘】,就意味着还有余地。 万一法院判定拍卖无效呢? 万一神秘买家其实并没有达到十项要求呢? 但凡这个拍卖有瑕疵,斯念的二舅就还有机会。 于是乎,找了好几百个借口,才能提前去学校报到的斯念,在北语和清华转了不到一天,就又回来了。 他不能就这么放弃,他的事业,他的师姐,都在等着他。 他怎么能如此轻言放弃? 斯小念的字典里面,就没有【放弃】这两个字。 如果有,那前面必定跟着【绝不】。 斯念在小危楼敲门敲了半天,都没人给他开门。 本着避免一不小心把楼给拍塌了的担忧,给潮长长发了消息。 斯念大哥:【你那儿去了,快来给你斯念大哥开门。】 斯念在潮长长手机里的备注,是他自己强行改的。 原本并没有大哥这两个字。 潮长长对备注成什么,并没有什么所谓,斯念改了,他也就懒得改回去。 只不过,某位大哥改了别人手机里的还是不满意,非要在自己的手机,再把潮长长给备注成【二长小弟】。 幼稚的人,总是能找到自以为成熟而又霸气的点。 青春期的男生幼稚起来,是真的没有什么人间的药可以治疗。 二长小弟一头雾水:【哪个门?】 斯念大哥:【就你家的门啊?别人家我会让你开门?】 潮长长被斯念惊到了。 这位大哥为什么会在现在这个时间莅临他家? 潮长长干脆直接打了电话过去:“你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是要和师姐培养感情吗?” “啊嘿,人都快被我二舅给越洋大卸八块了,还有脸想着谈恋爱?我当然是要先回来看看这场拍卖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我觉得,任何事情到了你这里,优先级都是高于和师姐培养感情。” “啊嘿,这事儿就说来话长了。我师姐忽然说,她有个很重要的学姐要回国,还说今晚要带我一起去吃饭,可把我给吓死了。” “怎么就吓到了呢?” “你说师姐是不是知道我对她有不良居心,所以要让她学姐给我发好人卡啊?” “你为什么这么想?” “就她以前,从来也没有叫我出去和她的朋友一起吃过饭啊。” “那你不是更应该去吗?”潮长长理解不了斯念的逻辑。 “那怎么行,我十岁的时候,师姐和她们班班长出去讨论班会的事情,我好奇就跟了过去,结果那不要脸的班长,竟然问我师姐,为什么带个小孩子出来。” “然后呢?”潮长长接话。 “然后我师姐就说,一个甩不掉非要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小弟弟,我那时候都十岁了,哪里还能叫小弟弟,你说气不气?”斯念说得心有余悸。 “这和师姐现在叫你和她朋友出去吃饭有什么关系?”潮长长更疑惑了。 “那万一她朋友又问他为什么带小弟弟,我不是所有努力都白费了?你没听我刚腔调是很重要的一个学姐吗?一句顶以前那个什么班长十句总有吧?” “斯念大哥,女生带你去见她非常重要的朋友,不是在给你表现的机会吗?” “两个女生吃饭我有什么好表现的?师姐竟然还说她学姐是经商的,可能和我有共同语言,可把我给吓宕机了,我就让师姐带朝朝姑娘去了。你家朝朝的生意经,可不是比我还多?” 斯·钛合金直男·念的点,真不是一般人能够理解的。 “斯念大哥,你母胎单身到现在的案件,应该是告破了。”潮长长已经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劝了。 对了,他还得要和朝朝说一声。 什么帮斯念在师姐面前说说好话一类的无用功,就算了。 钛合金这种航空发动机型的直男,地球人是真的带不动。 “那我还不是为了你吗?” “我怎么了?” “师姐约今天晚上吃饭,但是你家的楼都拍掉了,我还不是应该第一时间来看看你啊?”斯念理所当然地表示。 “你要追的人是师姐,又不是我?你为什么要第一时间来看我?”潮长长不想背锅。 “啊嘿,你是我兄弟啊!”理所当然×2。 “那我谢谢兄弟啊。但我这儿又不着急,拍卖完了,怎么都至少还有十天才能知道最后结果,你真要来看我,你完全可以和师姐吃完这顿重要的晚饭再来,是不是?”潮小弟苦口婆心。 “是什么啊!师姐的朋友又不是师姐,那哪里会有自己的兄弟重要啊?”理所当然×3。 “那万一师姐是想要给你介绍重要的朋友,带着你融入她的生活圈呢?师姐可是说你的朋友她都认识,那她的朋友你认识的多吗?”潮小弟循循善诱。 “我要追的是师姐,又不是师姐的朋友,不是说防火防盗防闺蜜吗?我守身如玉这么多年,我容易吗?她要说是师兄我可能也就去了。”理所当然×4。 潮长长扶额,【防火防盗防闺蜜】什么时候成了描述这种场合的话了? “算了,就当他什么都没有说过吧。”面对某大哥的理直气壮,有心帮忙的潮小弟最终还是放弃了。 “你到底要多久才来开门啊,你要不来也行,朝朝姑娘让我给你带的东西,我就直接扔门口了啊。” 斯念大哥不知道哪根筋,还是有些不爽利:“反正这边,也就你们一家了,只要野狗不叼,肯定没什么事。” “朝朝让你给我带东西了?!她怎么没告诉我?”潮长长的惊喜之情,隔着个电话线,都能传到斯念这一边。 “是的吧。”斯念回答得心不在焉。 “什么叫是的吧?有就是有,没有就就是没有。” “就是那么点没意义的东西,给你你也不会要的。”斯念继续心不在蔫。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要?你女朋友送你东西,你会不要吗?”潮长长很认真地反问。 “啊嘿,你有女朋友你了不起啊?就一煎饼果子,我不扔你还真吃啊?” “当然吃啊!”这会儿轮到潮长长理所当然。 “你们一个两个脑子是不是都不太正常?你那什么女朋友一大早,拉着我师姐带她去买煎饼果子,要是自己在哪儿吃完了也就算了,还非要让我给你捎一个回来。” “我就随口一提,没想到女朋友还专门去买。”潮长长的心里简直不要太熨帖。 他是说过让云朝朝请他吃北京的煎饼果子,可他想的,是等他考上清华之后。 随口的一句话,能被女朋友放在心上,还是云慢慢这种平时大大咧咧还有那么点别扭的性格。 潮等等的心里,怎么能不比吃了蜜还甜? “对啊,我也是说没有必要啊。” 斯念会错了意:“我虽然是坐飞机回来的,可北京的通勤,加上飞机上的时间,你就随便想想,怎么都得要半天多去了。” 斯念越说越嫌弃:“放了半天的煎饼果子那还是能吃的东西吗?要不是师姐非让我帮着带,我到机场就直接给你扔了。” “你要真扔了,那兄弟就没得做了。”潮长长严肃而又认真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啊嘿,潮小弟,你刚说啥?是我信号不好?还是你脑子有问题?” “我,我,我脑子有问题。”潮长长赶紧背起这口自己不小心砸下去的锅:“你等我半小时,我现在就回去。我的煎饼果子要是没了,你就……” “啊嘿,我就怎么了?怎么着,潮小弟难不成还想为了一个煎饼果子弑兄?” 已经凉了的煎饼果子,在斯念这儿,是有原罪的。 最大的原罪,是居然要让他在登山包里面,装个有味道的小吃回来。 是煎饼果子重要,还是背包重要? 一个煎饼果子才多少钱? 怎么能和他的登山包比? “没,哪敢弑兄呢,我是想说,我的煎饼果子要是没了,你就还得重新回北京给我买一个。” “你至于吗?这种东西,你当然是要去北京吃啊,该热的凉了,改脆的软了,哪里还有口感?你怎么和个女人一样,净想着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斯念嫌弃到无以复加。 潮长长在劝兄弟放弃治疗,和最后再拉兄弟一把,这两个选项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选了后者。 “有的时候,你看到的是煎饼果子,但实际上并不是。” “那还能是什么?武大郎烧饼吗?” “这是女朋友因为男朋友喜欢,所以专门去问了在北京生活了五年的师姐,然后再拜托男朋友的兄弟帮忙人肉过来的。看起来是一份煎饼果子,吃的,是一份心意。” 潮长长停对了一下,给足斯念思考的时间,好几秒之后才开口问:“现在你知道这个煎饼果子有什么不一样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本来就已经很难吃,还玷污我的背包了,你要再这么说下去又不让我扔,你就得直接赔我一个登山包了。”斯念大哥开始不耐烦了。 长长小弟放弃了最后的努力。 他的兄弟已经病入膏肓,不是他这等凡夫俗子能够解救得了的。 古有烂泥扶不上墙,今有斯念开不了方。 “别说赔一个,十个都行,你等我啊,我半个小时应该能赶回去。”潮长长说完就准备挂电话。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不就完事儿了吗?你还非得让我在这残垣断壁的地儿待着等啊,也不怕你斯念大哥被拆迁的机械给废了。” “你可说点吉利的话吧,一个广告牌,就把我们家给砸破产了。” “那你斯念哥哥的命,够不够你万劫不复。” “不用啊,你手上的煎饼果子要是出了事,就够我万劫不复的。” “出息啊!我认识你这么多年,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没有出息?” “这大概就是你认识我这么多年,还一直单身的原因吧。” “啊嘿,你今天这是真的不想和你斯念哥哥愉快地聊天了是吧?正烦着呢,要不你给个地址,咱们约一架。”斯念说道这儿,就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一下。 潮长长挂了电话,给斯念发了一个鹭江道的地址过去,顺便附带了一行字。 二长小弟:发起了位置共享。 二长小弟:【我在硕哥这里,你要是对怎么打架感兴趣,刚好可以和硕哥学一学。】 斯念大哥回过来一段语音:“你有硕哥你了不起哦,你别忘了,硕哥那也是我哥,我们真打起来,他帮谁还不一定。” 二长小弟:【斯念大哥,等你来了,我们再看看要怎么打。硕哥这边有一些潮流国际中心买家的消息,你应该会感兴趣的。】 斯念大哥又回过来一段语音:“啊嘿,你有和拍卖有关的消息你不会早点说?不都告诉你我回来是干嘛的了吗?你做人还有没有重点了?就你这样的,是怎么平安无事地活到今天的?” 二长小弟彻底败给斯念了:【斯念大哥,我错了,你赶紧来吧,你的潮哥和你的赢姐,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人贵有自知之明。 但没有自知之明到斯念的这个程度,也是一种艺术,凡人难以企及。 在等着斯念过来的这段时间,云朝朝给潮长长来了个电话:“男朋友,我有件事情要和你说!” “我已经知道了。谢谢女朋友。” “啊?你已经知道潮流国际中心是谁拍下的了?” 第七十二章 华亦资本 潮长长以为云朝朝是要和他说煎饼果子的事情,不曾想女朋友直接跑过来一个重磅炸弹。 “你知道是谁买的?你可别吓我啊。我最近胆子小,有点不经吓。”潮长长一直都知道自家女朋友的消息很灵通,但灵通到现在这种程度,就不免让他有些担心。 “咋地啦?我男朋友忽然这么胆小我也是有点不习惯。” “你千万别告诉我潮流国际中心是你们家拍下的啊,我可是已经做好了半个月之后,就一身轻松的打算。” 潮长长是真心不想在同一件事情上担惊受怕。 这种事情,不是说,经历过一次就会习惯。 或许,这样的经历,对于有些人来说,会成为下一次规避风险全身而退的机会。 但潮长长从来也不是一个对金钱有欲望的人。 大概,他人生的前面十八年,从来也没有缺过。 家里出事之后,金钱对于他来说,就是彻头彻尾的压力。 现在他大概就只想过安稳而又平凡的人生。 他劝斯念不要让二舅出手,当然更加不希望云之磊出手。 珍爱生命远离第一高楼。 云姚织带是符合竞买人条件的第五条——细分行业权威机构公布的国内行业十强企业。 潮长长之前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过。 现在一想,就一身冷汗。 如果着的把云姚织带给扯进来,他大概就没办法安安心心地和云朝朝谈一场风花雪月的恋爱了。 “哈哈,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可真是想多了,要是和我有关我早就告诉你了,怎么都不可能会等到现在吧?”云朝朝直接就否认了。 “说的也有道理,我女朋友应该不忍心这么对我。”潮长长总算是把悬着的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面:“你那边有什么内幕,快来和男朋友分享一下。” “我现在没空,我要去见我的偶像,我也是刚刚听说的,我觉得八九不离十,还没有太确定,等晚上弄清楚了再和你细说。” “你的偶像不应该是你的男朋友吗?” “你有什么可偶的?” “配偶就不是偶吗?”潮长长认真提问。 “偶你个头。” “好吧,才刚刚上线三天的男朋友,原地下线了。你去见偶像吧,不用管我是莲藕还是配偶了。”潮长长的委屈,顺着手机信号,爬到了云朝朝的耳朵里。 “吃醋啦?”云朝朝觉得有点新鲜。 “……”潮长长卡顿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要尊崇自己的本心:“是的,但我不好意思承认。” “嗯哼。”云朝朝没再揪着潮长长话里的自相矛盾,而是直接切换成了云·机器人·朝朝模式。 学着机器人的调调,用全都是第一声的机械语气说:“女朋友收到男朋友递过来的醋瓶,一口干了,觉得味道还不错。” 潮长长也学机器人说话:“男朋友接过了女朋友递回来的醋瓶,觉得需要再次满上。” “哈哈,不逗你了,我的偶像是个女生,完全影响不了你作为我男偶像的地位。我真的不能和你多说了我,我现在就要出门去机场接我的偶像啦。” “还有接机服务的?待遇这么高?” “再高也没有你高啊,等你来清华,我可是亲自回去一趟接你呢。我挂了啊。”云朝朝是真的有点着急走。 “啊?没打算现在说买家是谁,还特地给我打一个电话?”潮长长感到这波操作有点深意。 “是的呢,你想不明白就会一直想。一直想就会满脑子都是我。” “……” 还可以这样操作的? 自家女朋友果然和别人家的不同。 “那好吧,满脑子都是慢慢的等等,就乖乖在家等着女朋友帮忙打探消息了。” ………………………… 云朝朝要去机场接的人,是伊人师姐的学姐。 斯念当时说自己不去,让云朝朝陪着锁伊人去和学姐吃饭的时候,云朝朝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拒绝的。 她又不像斯念,是自来熟。 到了哪儿都能活跃气氛。 而且,斯念要不是脑子长在脚底板,就应该知道,师姐是想要带他见见自己的朋友。 她要是直接答应下来,就等于是让斯念本就有限的情商,雪上加霜。 哪知道师姐和斯念的下一个对话,就把云朝朝给彻底吸引住了。 斯念非常没有情商地表示:“我实在是没有兴趣,陪你去和只会讲高校十大恶心笑话的学姐吃饭。” 斯念对自己喷卤煮的那一幕,还记忆犹新。 锁伊人回:“谁说颜滟学姐只会讲高校十大恶心笑话的?学姐可是我们温州中学的杰出校友,MaisonYanII的创始人。” 斯念由于脑子不在线,或者在线的地方不对,就只从这一句话里面抓到了一个奇怪的重点:“你们温州中学了不起吗?我温二中难道不是比你们温州中学历史更悠久吗?” 锁伊人上了中学,和斯念的学校就不同步了。 毕竟,五岁的年龄差,如果不是像YC这样的十二年一贯制学校,就很难在小学过后,有什么交集。 斯念一直都非常在意自己没有考上温州中学这件事情,分,就这么和锁伊人的母校失之交臂。 更过分的是,伊人师姐的妈妈,还是温州中学的老师。 就为了没有考上温州中学这件事情,斯念至少被自己爸爸妈妈给数落了两年半。 最后的半年,完全是看在斯念马上就要高考的份上,才放过了他。 他原本觉得,等到他考上了锁伊人同一所大学,就不会再有什么高中是不是同一个学校的问题。 这会儿,就莫名被戳到了痛处。 云朝朝的重点,就和斯念完全不一样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MaisonYanII!伊人师姐说的学姐颜滟就是MaisonYanII的设计师YanYan吗?”云朝朝激动地直接抓住了锁伊人的胳膊。 “没错,就是MaisonYanII的设计师和Y·Y的创意总监。”锁伊人直接跳过了斯念的无脑表态,略带点与有荣焉地回应了云朝朝的激动。 “啊啊啊啊啊啊啊!师姐,我死了!我现在就原地去世!师姐能带着我的灵魂一起去朝圣吗?”云朝朝很少激动成这样。 至少斯念从来都没有见过。 “有这么夸张吗?你们这些女孩子,怎么每天聊的不是吃的就是穿的?”无脑的斯小念同学,反而嫌弃起云朝朝和锁伊人:“师姐,你能不能别管这些无聊的事情,先帮我安排宿舍啊?” 云朝朝根本就不能接受斯念在这个时候,把话题切换到宿舍那样的地方: “当然夸张啦!” “MaisonYanII就像是从天而降的。” “MaisonYanII设计师YanYan人生第一场秀,起点就是巴黎高定时装周,那时候她才二十二岁。” “连着四个高定秀之后,不到二十五岁,就获得了HauteCouture的头衔,是巴黎高定史上最年轻的成员。” “你知道HauteCouture吗?” 云朝朝问斯念。 “我不知道啊。你说的哪国语言?”斯念的嫌弃又更多了一点。 “巴黎当然是法语,但英语也有这个词啊。HauteCouture——高级定制。”云朝朝给斯念解释了一下。 “这有什么啊?现在谁不说自己是高级定制?你随便逛个商场,就能找出三五个,有什么稀奇的?”听完解释,斯念更不觉得有什么了。 “拜托!你说的那种自封的高级定制和我说的HauteCouture根本不是一回事好吗!HauteCouture头衔是时装设计师的至高荣誉。真正拥有HauteCouture头衔的人屈指可数。必须要通过法国工业部的审核,除了香奈儿是一直有高级定制并且保持盈利,很多耳熟能详奢侈大牌,都负担不了烧钱的高定时装屋。” “烧钱的意思就是不赚钱咯。”斯念从不觉得有什么,变成了略带鄙夷。 “你知道什么叫行业标杆吗?” 高级定制,除非每一季都很火,不然就必须要有一个强大的资金和团队的支持。 如若不然,就很有可能无以为继。 “我只知道赚钱才是王道。” “谁告诉你MaisonYanII不赚钱的?你知道想买一件MaisonYanII的衣服有多难吗?”云朝朝是真的有点被气到了。 “激动成这样,看来你是真的喜欢了。”锁伊人出来打圆场:“那我问问学姐能不能带个小迷妹过去,我本来还说带小师弟的,看来念仔是没兴趣。” 说话间,锁伊人看了一眼斯念。 被看的人,毫无反应。 锁伊人叹了一口气,要是每个人都像斯念这么无脑,她就连说下去的欲望都没有了。 云朝朝这会儿也顾不得斯念是什么反应了:“啊啊啊啊啊,一定要可以啊!MaisonYanII真的太难买了。” “你想买MaisonYanII啊?家里有矿实锤了。”锁伊人笑着拿出自己的手机。 “我是有想过,但动辄百万级的价格也实在是太不亲民了,而且还不公开发售,根本不是我们这些拿不到邀请函的凡夫俗子能够觊觎的。我喜欢设计师YanYan,主要还是因为她的副线品牌Y·Y。” “你喜欢Y·Y?” “嗯嗯嗯,我之所以想要做潮牌,就是受到了Y·Y的影响。Y·Y的立体扫描机器人Y大师简直太爆赞了。我以前没有自己品牌的时候,穿的都是Y·Y。简直就和长在我身上一样。” “你也做潮牌?” “嗯嗯,我刚接手国内的一个小品牌,现在正在做转型,当然和Y·Y这种火爆全球的潮牌不是同一个水平线的。”云朝朝实事求是地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这样啊,那你还真应该和颜滟学姐交流交流。不过这会儿学姐电话没人接,我等一下再打看看。” “伊人师姐!我是真的有机会面基了吗?!MaisonYanII的设计师实在是太神秘了,哪儿都找不到她出道之前的报道,我一直都以为设计师YanYan是在国外出生的华人呢。” “学姐有说,那是人设要求。她22岁就上了巴黎高定时装周,那时候怕压不住场,一开始是故作神秘,人家把MaisonYanII翻译成颜二世时装屋,她也就默认了,然后这个人设就一直延续到现在,学姐私底下很好接触的。” “颜滟学姐要吃什么?餐厅我来定吧?她这次回来干什么?怎么没有听说MaisonYanII有国内的行程啊。” “我也不是很清楚,之前是有说北京时装周想要找她做开场秀的嘉宾,但是她拒绝了。前两天突然说回来,在北京转机,给我妈带了件衣服。” “啊啊啊啊啊啊啊,不是吧,设计师YanYan亲自给阿姨送衣服吗?哇塞,伊人师姐,你才是家里有矿吧。” “我家没有呢,我妈妈是学姐高中的班主任,她们感情很好的,我就是跟着沾个光,我学姐那一届很厉害的,你喜欢的Y大师是我学长齐亦设计的,学姐和学长当年在我妈眼皮子底下就开始谈恋爱,我学长超超超帅的!” “啊嘿,有没有搞错啊?这个世界怎么可能会有比我更帅的男生?”斯念向锁伊人表达强烈不满:“不是说好了,我提前来报道,你帮我安排宿舍的吗?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安排啊。” 斯·钛合金·念是在是听不下去云朝朝和锁伊人在那里聊完时装聊别的男人。 他的亲亲师姐明明是极限运动这一卦的,平时也根本就不穿时装什么的。 和云朝朝说这些有的没的,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 师姐要是喜欢衣服和宝宝,那追起来的难度,肯定会比现在低很多。 再怎么样,他也是个零花钱都存了一百多万的中国制造继承人。 斯念这次来北京的目的,就是让师姐提前给他安排一个宿舍的床位。 大学宿舍的床位搞定了,他就是大一新生了,这就离把师姐给娶回家又更近了一步。 这么神圣的使命,怎么能在讨论衣服和别的男生里面沉沦? 锁伊人相当无语地带着斯念去了北语的宿舍。 斯念安顿下来之后,就一直在关注潮流国际中心二拍,然后就是买第二天一大早的航班回去找潮长长。 把他的亲亲师姐忘到了一边。 斯念刚上飞机,伊人学姐就给云朝朝打电话,说设计师YanYan这次忽然回国,是因为MaisonYanII的母公司,齐亦学长执掌的华亦资本要把Y·Y拆分出在国内单独上市,并为此拍下了一栋66层的总部大楼。 云朝朝还没有见到颜滟,所以她不能确定,华亦资本拍下的总部大楼,究竟是不是潮流国际中心。 但这个时间点,这个层数,很难不让人有联想。 斯念就这么错过了最接近真相的机会。 第七十三章 做点什么 和真相失之交臂,对于斯念来说,其实也是有好处的。 他本来就因为师姐的一句【我学长超超超帅的!】心怀强烈的不满。 要是再搞明白是师姐嘴里那个【三超一帅】的学长,把潮流国际中心给截胡了,斯小念同学,估计连杀人的心都会有。 先回去缓两天,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如果云朝朝不打破这种微妙的平衡的话。 斯念才刚刚见到潮长长,云朝朝的电话就进来了:“女朋友有点小难过,求安慰。” “怎么了?”潮长长就给斯念开了个门,话都没有说一句,就第一时间回应云朝朝。 “男朋友先安慰了,女朋友才有力气讲。”或许是因为一确定关心,就分隔两地。 云朝朝在电话里,和以前在仓库相处的时候,根本就不想是同一个人。 “这样啊,安慰安慰,轻轻拍背。”潮长长用比平时温柔很多的声音问:“这样可以了吗?” “你有病吧,潮小弟。”斯念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这么说话,你自己不会吐吗?你有考虑过你斯念大哥的感受吗?” 潮长长看了斯念一眼,没有表情,看不出情绪。 说出来的话,却让斯念觉得自己受到了歧视。 “我和我的女朋友打电话,为什么要考虑你的感受?”潮长长问斯念。 “因为现在站在你身边的人是我啊!”斯念给了一个极具说服力的理由。 “你站在我的身边,有不是站在我的心里。”潮长长比斯念更有道理。 “啊嘿,你是被洗脑了,还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斯念大哥有种怒其不争的感觉。 潮长长没有再搭理斯念。 再这么扯下去,就是把自己的女朋友给晾在一边。 换回了专属于女朋友的温柔语气,潮长长对着电话说:“你稍等一下,我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 潮长长说着话,就往卢境硕家的阳台走。 “你几个意思?”斯念一把拉住了潮长长打电话的手。 因为力气大,手机直接被拽离了潮长长的耳朵。 潮长长一边走,斯念就在后面一边追,根本不让潮长长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潮长长只好换了另外一只手拿手机。 斯念就跟着去拽另外一只手。 斯念是真的被气到了,他堂堂一大哥,这么大老远地过来,查看潮流国际中心的拍卖情况,他这都是为谁辛苦为谁忙? 等到潮长长好不容易把手机拿到了自己的耳边,就听到云朝朝说:“你不用找没有斯念的地方,我接下来要和你说的事情,刚好也可以让斯念知道。” “那我开免提?”潮长长不想和斯念再这么拉拉扯扯。 “必须的!”云朝朝笑的有些小得意。 “男朋友,我和你说哈,我简直太难了,我本来是要和我的偶像吃饭的,但是呢,她的行程有点忙,就只在机场见了一面。”云朝朝的声音又好听又委屈,还带了点萌萌的撒娇感。 完全都没有因为免提开了,就有所收敛。 “那这样是得安慰一下。”潮长长搞明白云朝朝给他打电话的原因。 “嗯呢,男朋友安慰一下,就马上什么事情都没有了,然后还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呢。”云朝朝可爱起来,也真是让人完全没有抵抗力。 斯念已经无语了,没听说【秀恩爱死得快】吗? 这两个没脸没皮的,是想就地重生还是怎么样? “什么好消息?”潮长长无视斯念夸张的抹脖子、翻白眼、外加吐舌头的表情。 “就是你们家的楼,肯定没有问题了。我现在能确定,是华亦资本拍下了潮流国际中心。就是师姐说的那个超超超帅的学长拍下的。” “超超超帅的学长?”潮长长并不知道云朝朝和斯念还有锁伊人连天的内容。 “是的呢~我刚刚有见到。” 斯念在旁边一通犯恶心:“你听听,你听听,还会不会说人话了?” 斯念要把潮长长拉入到自己的兄弟同盟里面。 “这样啊,那你有茶叶过敏吗?”潮长长说着只有他和云朝朝能听懂的话。 “没有呢。心跳一点都没有加速,超超超帅不是我说的,是师姐说的,本来也不是我的学长。要我说的话,学长虽帅,但比我男朋友还差那么一丢丢,因为我男朋友是超超超超超帅的。” “那谢谢超超超超超美的女朋友。”潮长长觉得这个答案很标准。 “啊嘿!你俩要不要这么旁若无人啊?不想恶心人,能不能站远一点?”斯念是真的有点受不了了。 “我站远了啊,是你自己要跟来的。”潮长长回了斯念一句,就继续和云朝朝聊天:“华亦资本我没有听说过啊。” “啊?你也没有听说过吗?”云朝朝有一点惊讶。 “嗯,你男朋友以前不怎么关注金融这方面的事情。” “那反正你搜一下就知道了啊,你只要知道华亦资本是MaisonYanII的母公司就好了,MaisonYanII你要还是不知道的话,你就问问斯念,我昨天给他科普过。”云朝朝就是为了说这个,才让潮长长开的免提。 “MaisonYanII我知道啊。我妈带我去过MaisonYanII的高定发布会!” 高级定制的目标客户,全世界范围加起来,也就是用千来算的。 花几百万买车的人,比花一百万买衣服的人,肯定是要多很多。 虽然,车到手的那一天,也是直接贬值,但好歹也不是需要三天两头就换的物品。 “啊啊啊啊啊啊啊!真的吗?天哪,我都没有去过呢!”朝朝姑娘又激动了:“也对吼,我男朋友家里以前是有矿的。” “是的啊,以前不仅有矿,还有一栋摩天大楼。”潮长长已经有点习惯自嘲了。 “哈哈,男朋友别灰心哦,以后也还是会有矿的。华亦资本这次出手,是要把MaisonYanII给的副线品牌Y·Y拆分出来单独上市,以后潮流国际中心就会变成Y·Y的总部大楼,就真的会是引领潮流了。” “真的呀。”潮长长的语气很愉悦。 “嗯嗯,华亦资本是在华尔街起家的,但最近这几年,已经有了回国发展的趋势。Y·Y今年都在找一个落地的城市,刚好你们那儿给了很好的政策,就顺便把总部大楼给拍了。今天他们正时间比较紧,也没有说很多,反正大致就是这么个意思。” “谢谢女朋友,帮我把消息打探得这么清楚。” “不客气呢,这是女朋友应该做的。”云朝朝说道这儿,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我女朋友好像不是太开心。” “是有点。都见到偶像了,一句潮牌都没有聊。原本有一顿饭的期待,现在就是匆匆见了个面,心里落差有点大。” “那要不你问问你们辅导员,军训能不能请假一天?” “咋地啦?男朋友要上北京来安慰我啊?” “我短时间之内应该还不太方便出远门,我是想让你回来一趟。” “咦~你这也太没有诚意了吧。”云朝朝对这个安慰有点不满意。 “我是这么想的,如果你的偶像这次回来,是因为拍下了潮流国际中心,那等到法院裁定拍卖有效,我们应该是有机会和买家见面的,你要是在的话,就刚好一起,你觉得这个建议怎么样。” “有道理嘿!我明天就去和导员请假。” “也不用那么着急吧,要先等对方把余款结清了,再等法院裁定。我现在也不是很清楚具体的流程,你等我确定了再告诉你时间,这样可以吗?” “嗯哼,我男朋友想的可真是周到呢。” “为女朋友服务。”潮长长喊了个口号。 一直都是云朝朝在帮他,他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做过。 现在这种感觉,还挺好的。 斯念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他这会儿有点反应过来了。 师姐学长的华亦资本拍下了潮流国际中心。 华亦资本斯念倒是听说过,毕竟他不想潮长长那样,就知道学习、画画和搞各种各样的活动。 斯念骨子里,还是留着温州人的生意基因。 但他并不太了解华亦资本,也并不太确定这个资本,是不是符合拍卖方提出的附加条件。 斯念这次回来,原本是想揪着这些个条件,闹腾一番的。 那个什么华亦资本,到底是符合了是个条款里面的哪一个? 现在有了师姐这一层关系,就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不过,这些都还是其次。 云朝朝刚刚话里面给的信息并不多。 可还是非常明确地透露出来一点。 华亦资本和那个什么副线品牌的上市,是这边大力引进的。 从资金储备,到名气,再到政策支持,斯念二舅这边,没有一个是比得过的。 尤其,二拍的公告,还在改动的的第四条,就是上年度营业收入不低于100亿改成50亿的那一条,后面加了一个括号【本市鼓励发展的千亿产业链(群)企业不低于10亿元】。 这意味着,想华亦资本这样的金融类型的公司,很容易就会被“破格录取”。 这还不算完。 斯念随便查了一下华亦资本,就发现人家即便是在国内的部分,都正儿八经地躺进了竞拍人条件的第十条——中国上市公司市值500强。 既没有擦边也没有破格,就是堂堂正正、不打一点折扣的符合。 斯念这会儿,是真的有点难过的。 师姐以前怎么从来也没有提过学姐和学长? 为什么这次提了,他有偏偏错过了。 华亦资本有没有和二舅合作的可能? 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为什么要这么急哄哄地从北京过来这一趟? 他昨天当着师姐的面说了什么来的? 【烧钱的意思就是不赚钱咯。】 【我只知道赚钱才是王道。】 他现在回去收回还来得及吗? ………………………… 潮流国际中心的交接进度,比潮长长预想的要快。 华亦资本拍下潮流国际中心的时候,缴纳了10%,亿的保证金。 在拍卖结束之后的第二天,就把剩下的90%补齐了。 法院也在两天之后,做出了拍卖有效的裁定。 虽然,距离潮长长家的清算结束,还会有一段时间。 但潮长长已经第一时间,从失信被执行人的名单里面下来了。 他只是担保了一部分。 并非所有的债务都和他相关。 现在就等潮一流什么时候会从名单上扯下来。 但这种等待,绝对是充满希望的。 潮长长一家,现在都搬到卢境硕在市中心的房子里面暂住了。 小危楼是真的已经岌岌可危,周边都拆完了,阿华大排档再过几天也要拆了。 再住下去,拆迁指挥部也不可能同意。 潮一流以前不愿意到卢境硕家里住,是怕自己的债务会连累到他。 破产的老板,通过自己的司机转移财产的,也不在少数。 卢境硕的房子如果不是几年前就买了,嫌疑也会很大。 现在潮流国际中心拍卖出去了,潮一流就没有这个顾忌了。 再过半个月,潮一流应该也能无债一身轻了。 要不是有心想要低调,他现在已经可以呼朋唤友,说说这半年的各种风起云涌。 还是有很多人在担心和唱衰潮一流。 毕竟,从首富到首负,还能再起来的人,根本就没有几个。 换做以前,要是有人质疑潮一流的财富,他一定会炫一炫,让那些人看看他到底有没有钱。 给儿子买几千万一台的车子也好,给老婆买一两百万一件的衣服也好,都舒服潮一流炫首富家底的一种方式。 但现在,他已经没有这样的想法了。 别人觉得他有没有钱,哪有他自己觉得自己过得好不好重要? 他这一回,是真的大难不死。 以后再也不想让自己有遇到大难的可能。 低调地处理完破产后遗症,他得和老婆一起找个天然氧吧,好好调理身体。 潮一流见潮长长对潮流国际中心拍卖的后续感兴趣,就干脆直接全都交给他和卢境硕一起负责了。 云朝朝请到了一天假。 前一天坐最晚的航班来,第二天再坐最晚的航班回去。 满打满算,能回来待二十个小时。 潮长长决定要在这二十个小时里面做点什么。 来弥补之前的欠缺。 第七十四章 漫长相遇 潮长长给云朝朝打电话。 “慢慢。” “咋地啦,开口就是慢慢,怎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云朝朝还不习惯潮长长打电话的这个开场白。 “我今天晚上有点事情,我可以让硕哥去接你吗?” “果然,我的第六感也太准了。追到手的女朋友,连个接机的待遇都没有了。” “对的,男人都这么不靠谱。等你见到男朋友,记得暴打一顿。” “还是算了吧,不太舍得。是因为潮流国际中心要交接的事情太多所以来不了吗?” “反正我现在有点走不开。”潮长长给了个回应。 “那好吧。今天晚上我们会见面吗?” “那肯定的,女朋友来了,肯定什么事情都能放下啊。” “那你不还接不了我吗?”云朝朝数落了一下潮长长的自相矛盾。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好不好?” “行。谁让你女朋友这么大度呢?”云朝朝也没有真的要生气。 “你这会儿要上飞机了吧,那我们晚点见哦。” “嗯。”虽然到不了生气的程度,兴致不高,肯定是再所难免的。 主要是有点失落。 她就算赶最晚的航班,也一定要今晚回来,就是为了能早一点见到自己的男朋友。 归心似箭,一秒钟都不想浪费。 潮长长却忽然说有事要忙。 云朝朝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她知道真的忙起来是什么样子。 国庆前她要回mkfairwill的那一趟,估计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搭理潮长长。 推己及人,也是可以理解。 可这毕竟是她去北京后,第一次回来。 还是没有告诉云之磊,直接过来找潮长长的。 这样,难道都还不值得新晋男友把其他事情放一放过来接吗? ………………………… 卢境硕接到人,把车子开到了离板美社一公里的海边。 停在了国际游艇汇的中央广场。 这个广场很大,是这个城市未来的地标之一。 只是还没有完全建好,现在还一片黑暗。 周边的建筑,已经有在装修的,但要到下个月的月底才会开幕。 如果不开车灯,就是乌漆嘛黑的一大片。 卢境硕把人带到了,连车都没有下,就直接开车走了。 云朝朝就这么被晾在了一个空旷而又黑暗的广场。 时值半夜,连下个月要开业的店面,都没有人在装修。 这种诡异的场景,是个女孩子,基本上都会害怕。 云朝朝拿出手机,想要给潮长长打电话。 音乐声在这个时候想起。 还是云朝朝从来没有听过的旋律。 国际游艇汇中央广场的大屏幕也随着音乐被点亮。 从一片纯白开始,慢慢开始有了别的色彩。 一幕幕动画渐渐显现了出来。 画面的第一帧。 冬日的午后。 大大的杂草堆上。 坐着一个抬头看天,百无聊赖的长头发男孩。 在整个画面显现出来之后,所有的像素再次变白。 画面的第二帧。 一个穿着潮牌的女孩,左手拿着两卷正丹纸,右手抱着一个古色古香的盒子,等到画面完全显现的时候,还能看出来盒子的侧面写了【文房四宝】。 画面定格,女孩的边上打出了一排字【有没有什么地方,能让我写幅字?】。 漫画切换到第三帧,还是那个穿着潮牌的女孩,拿着古色古香的毛笔,在正丹纸上写下对联带有潮长长和云朝朝名字的对联。 定格之后,女孩的边上又打出了第二句话:【你眼睛是不是瞎,你要是用名字来找女朋友的话,明明,我,云朝朝,才是你的天生一对。】 画面来到了第四帧,还是同一个女孩,只是脸上的表情,从嫌弃变成了鄙夷:【看在你曾经帮我说过话的份上,我要给你提供一份看仓库的工作。】 音乐在这个时候,变了一个调。 一副新的画面出现了。 晨曦慢慢爬过围墙。 没来得及做绿化的水泥地,两道斜长的身影慢慢拉近,灰灰暗暗的背景。 背景的数字从1开始,慢慢变到5,然后出现了一个鲜亮的数字6。 风轻轻吹过6号仓库的树,树叶轻轻地动了一下,没有一片下落。 两道身影,慢慢变成了站在6号仓库前的男孩和女孩。 女孩的边上配了一句话:【愿不愿意,为,等了你,这么多年的,我,去考个清华?】 男孩的表情,一脸的错愕。 显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背景音乐又换了,这一次,是一个非常欢快的节奏。 漫画也变成了q版,和之前的画风有了很大的变化。 画里面的内容,也不再写实。 第一帧是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脖子上挂着奖牌,手里拿着奖状,奖状上面写了《少儿英语大奖赛全国总冠军》。 在这幅画一个非常不显眼的地方,有一个小男孩,穿着小小的西装,用大大的眼睛,看着在台上领奖的女孩。 第二帧是一个十岁的女孩,捧着《全国青少年演讲大赛特等奖》的奖牌。 在同样不显眼的地方,一个稍微长大了一点的男孩,双手支着自己的头,用和五年前一样的眼神,看着台上的女孩。 然后是十四岁的那一帧,全国青少年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这一次,男孩仍然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看着。 画面切换到云朝朝十五岁时的白马庄园。 湛蓝的天空,洁白的沙滩。 男孩在画一幅油画。 男孩的面前,不再是马尔代夫清澈见底的水,也没有白马庄园定制的水飞。 连带着男孩画板里面的内容都变了。 男孩的面前站着一个把这网球拍的女孩,男孩的笔下画着这个女孩。 就这样,q版的男孩和女孩,在彼此的陪伴下,慢慢长大。 音乐又变了,变回了最开始的旋律。 场景切换,像素点要比之前的画面丰富很多。 这是一个落日的场景。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在火烧云包围下的绚烂日落。 一个白衣女孩,穿着一双白色的高跟鞋。 反云隙光穿过云层,照射在女孩的头顶上。 女孩往天空伸出一只手,反云隙光从女孩的之间穿过。 画面再次切换,还是那个白衣女孩,脱了白色的高跟鞋拿在手上。 女孩的身边,多了一个头发很短的男孩。 男孩终于有了自己的第一行字:【那……我是不是可以喜欢你?】 除了男孩和女孩的故事,其他都很写实的漫画 国际游艇汇中央广场的屏幕,在这个时候再度熄灭了。 现场重归黑暗。 云朝朝已经不会因为广场的黑暗感到害怕。 因为她知道潮长长肯定在。 她现在的心情,不能说是很高兴。 倒不是她不懂或者不喜欢浪漫,而是这样的时间点,确实让人觉得有些不太对。 “你别闹了,你快出来,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交往才几天,你就要搞求婚的这一套,我才刚刚十八岁,我还没有想要跳过恋爱的过程。”这是云朝朝不能接受的。 比起高兴,她的担忧更为明显。 朝朝姑娘觉得自己的男朋友可能搭错了哪根筋。 如果潮长长这会儿出来,单膝跪地,说【嫁给我吧】或者【带上我给你准备的戒指】这一类的话,云朝朝肯定是要拒绝的。 现场没有人回应。 屏幕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再度亮起来。 音乐还停下了。 就在云朝朝再次开始担心的时候,她脚下踩着的地砖亮了。 云朝朝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她站的地方就往前蔓延开了一整片地面灯。 潮长长在这个时候从一个黑暗的角落走来。 他站在灯带的另一端,离云朝朝差不多十五米的距离。 云朝朝定定地站在那里,她盯着潮长长的手,没有拿任何的东西。 潮长长也没有再从灯带对面走过来。 这让云朝朝的心,有了片刻的轻松。 搭错筋的潮长长大概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随即,心里又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音乐在这个时候再度响起。 离云朝朝最近的地面灯,开始喷水。 随着音乐的变化,地灯开始变换颜色,喷出来的水柱,也开始有了高地起落的变化。 低头一看,原来这不是普通的灯带,而是一个音乐喷泉的配套地灯。 随着音乐的节奏升高的水柱,挡住了云朝朝和潮长长中间的这段路。 潮长长伸手从西裤的口袋里面,拿出一个盒子。 盒子很长,最多可能也就是一条项链,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云朝朝在看到盒子之后放下了心。 但很快,云朝朝就发现她又想错了。 潮长长从盒子里面,拿出一把口琴。 和着喷泉音乐的节奏,潮长长吹奏了一段云朝朝在今天之前,从来都没有听过的旋律。 一段悠扬的吹奏过后,口琴声听了下来,音乐喷泉继续用水花演奏同一个旋律。 潮长长放下口琴,开始唱歌: ========== 等等——慢慢 人生 是一场漫长的相遇 慢慢——等等 缘分 有时不可理喻 等等——慢慢 白云和大海 虽然相距遥远 却彼此相依 慢慢——等等 潮水和云朵 虽然不曾拥抱 却倒影彼此默契 等等——慢慢 等等在向慢慢靠近 慢慢——等等 ========== 潮长长唱到这里,就一步一步的从喷泉像云朝朝走过去。 他和着音乐的节奏,每一步都刚刚好踩在没有喷水的喷泉地灯上。 云朝朝终于知道为什么今天所有的背景音乐她都没有听过。 她从来都不知道潮长长还会写歌。 等到潮长长一步一步靠近。 云朝朝动摇了。 这个时候,男生如果拿出一个戒指,她或许不会像她自己想的那么坚持。 潮长长已经走到离她只有两步的距离。 要么后退,要么接受,云朝朝拿不定注意。 她的心跳很快,呼吸也有些慌乱。 她需要时间来理清自己早已不载清晰的思绪。 音乐喷泉在这个时候的戛然而止,帮了她的忙。 音乐没有了,潮长长没有再过来了。 所有的灯光也都熄灭了。 现场陷入寂静和黑暗。 听得到自己的呼吸,感受得到自己的心跳。 云朝朝想要这样的黑暗可以一直延续,直到她能够冷静地开始思考。 中央广场的屏幕,骤然亮起。 停留在男孩说【那……我是不是可以喜欢你?】的那个画面。 然后渐渐模糊。 全新一帧的画面展露,背景变成了国际游艇汇前面的沙滩。 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他们手拉着手。 从第一帧的大拳握小拳,一点点变成第二帧的十指紧扣。 然后定格。 男孩的边上,打出了最后的一行字。 用很慢的速度地逐一显现—— 慢慢 可以做 等等的 女朋友吗? 云朝朝这会儿的感觉,高考的满分作文应该也写不出来。 她的男朋友,搞这么大一个阵仗,就是要她答应做女朋友? 这是闹的哪一出? 潮长长就这么站着,没有单膝下跪,没有拿戒指,除了口琴,手里也没有其他的东西。 “慢慢,上一次,是等等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向你表白的心。”潮长长又往前走了一步。 “你吓死我了,你怎么搞得和求婚似的?” “在等等的心里,慢慢值得最好的告白。上一次,等等什么都没有准备,一直都想要补给慢慢一个正式的告白。” 潮长长是真的没有谈一个星期的恋爱就求婚的意思。 他的情商不允许他做这样的事情。 云朝朝的心里五味杂陈:“哪有把表白搞成这样,回头要是真的有机会求婚,岂不是直接凉凉了?吓死我了,我差点就以为我要英年早婚了。” “怎么可能会凉?这次是因为准备仓促,所以只能这样。等等要是像慢慢求婚,怎么可能只是写首歌唱给你听。” “咦……你也太会了吧?从哪儿学的?” “没学过,等等遇到了慢慢,人世间浪漫就无师自通了。”潮长长以前是真的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这里不是都还没有开幕吗?你这些都是这么弄的?大屏幕,音乐喷泉……”云朝朝上次和潮长长走到过这里,就是一个还没有完工的广场。 这才几天的时间? “怎么弄的这件事情,等等可以以后再告诉慢慢,慢慢现在可以先回答等等,屏幕上的那个问题吗?” 潮长长走完两人之间的最后一步距离,在云朝朝得耳边说出了屏幕上的那句话:“慢慢可以做等等的女朋友吗?” 第七十五章 初次拥抱 明明已经是女朋友了,还要在表白一次,这操作,再一次超过了高考满分作文的表述能力。 “我现在说可以好像不太合适。”云朝朝没答应。 “为什么?” “我已经是你女朋友了,要是再答应一次,中间就得先分个手,现在这么短的时间,也来不及找分手的理由啊。”朝朝姑娘不按常理出牌。 “呃……我的错。” “你认错有瘾是吧?那你说说,你错哪儿了?” “我错在上次表白太仓促,什么都没有准备,随意到让慢慢觉得等等家里的麻烦解决了,就会后悔。”潮长长选择实话实话。 “你是因为我之前打电话问你是不是后悔表白了,才准备的这一出啊?我那是和你开玩笑。” “不管慢慢是不是开玩笑,等等确实是做得不够好。我说过,别的男朋友会做的,我全都会补给你。” “你什么时候说的?”云·机器人·朝朝没有在录音库里面找到这句话。 “没和你说过,我经常和我自己说。” “那就谢谢男朋友了。”云朝朝走完了她和潮长长之间,最后不到一步的距离,在潮长长的耳边问:“那……别的男朋友的福利,你要不要?” 音乐喷泉地灯又亮了起来。 水柱起起落落,又一次演奏这个深夜的主题曲。 男孩和女孩,音乐的伴奏之下,初次拥抱。 这是慢慢给等等的表白回应。 从五岁到十八岁,整整十三年的时间,她都是一个人在生气,一个人在喜欢。 那些转换了时光的q版漫画,男孩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的注视,模糊了十三年的时光。 仅仅只是几幅画,就让云朝朝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从五岁就开始讨厌动画里的那个男孩了。 -1岁,云朝朝的名字,就和潮长长的紧紧联系在一起。 她比潮长长要幸运。 五岁的时候,她就认识,并且记住了潮长长。 从那以后,经常关注,时时记挂。 就算是讨厌着长大,也比潮长长早13年,认识了自己未来会喜欢的人。 男孩抱得一点都不给力。 双手就轻轻地贴在背上,连触觉都若即若离。 就好像,女孩是一件,一碰就碎的艺术品。 云朝朝并不喜欢这样的拥抱。 她是女朋友,不是艺术品。 “男朋友,拥抱你会吗?不会的话,我教教你?”呼吸很近,近到让潮长长的耳朵,瞬间变得绯红。 或许是少年的害羞,也或许是少年的回应,潮长长把艺术品紧紧的箍在了怀里。 彼此的心跳,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呼吸也被音乐带乱了节奏。 潮长长抱得太过用力,让云朝朝有些不能呼吸。 矫枉过正、过犹不及。 明明她才是比较没有经验的那一个,为什么他的男朋友会比她还要生涩? 那个不把整个世界放在眼里的傲娇学生会主席哪里去了? 云朝朝很快就从潮长长的下一个让她彻底无法呼吸的动作中有了答案。 她男朋友要的福利。 ——是喷泉水幕之后的初次拥吻,而不是初次拥抱。 …… …… (今天还有三千字,更新时间差不多是晚上七点。本来是想晚上七点一起更新的,怕大家习惯了凌晨更新,夜里会刷,就先放个小章。) 第七十六章 祝你成功 人世间,最需要天赋的事情。 不是学习。 不是画画。 不是唱歌。 而是爱一个人的能力。 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学不会要怎么爱上一个人。 差不多的人生,差不多的生活。 差不多的对象,差不多的情感。 最高境界,是连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爱。 但也有可能。 爱本来就是意见无师自通的事情,取决于你有没有遇见那个让你无师自通的人。 ………………………… 云朝朝回清华军训之后,潮长长每天都加班加点地给人补习。 之前为了准备表白的惊喜,又是给写歌,又是给音乐喷泉做plc编程,还要重拾已经差不多有六年没有吹过的口琴,更要保证自己在穿过喷泉水雾的时候不要被淋成一个落汤鸡,多少都落下了一些进程。 潮流国际中心二拍成交的消息,让潮长长一家都很高兴。 这个消息一经放出,连买家是谁都还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有一个忧心忡忡的人了。 今天,是小危楼和阿华大排档拆迁的日子。 虽然拆迁指挥部有派了降尘的洒水车,一边查出,一边喷洒水雾,但还是难免会尘土飞扬。 赢曼而身体不好,没办法待在这么大灰尘的地方。 潮一流也就留在卢境硕的房子里面陪着她。 小危楼是潮一流发家的地方。 这一次,又见证了潮长长一家的绝境重生。 潮一流和赢曼而就让潮长长过来拍个视频,做个纪念。 拆迁过后,板美社就再也不会有小危楼。 阿华大排档的老板,大概也有差不多的想法。 他对板美社的感情,肯定不比潮家夫妇要少。 估计想要留个纪念,又不忍心,亲眼看着人把阿华大排档给化为尘土了,就派了林多义过来拍。 林多义明显有些提不起精神。 没有了创业的激情。 没有了放光的双眼。 只要随便关注一下当地新闻,就能知道潮流国际中心易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即便一开始,林多义并不知道道潮长长和潮流国际中心的关系,在云朝朝和斯念来过之后,也什么都知道了。 林多义这会儿已经非常清楚,是什么事情,把潮长长那样的一个人,困在了阿华大排档后面的小危楼。 这个能让家长开着迈凯伦过来追着要辅导的人,原本就不属于这里。 那他怎么办? 潮长长之所以会答应和他一起做教育培训,是因为潮流国际中心烂尾的事情压在那里。 现在这个事情解决了,潮长长多半就是要回到先前的生活。 不管是潮长长自己,还是潮长长的朋友,都和他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属于那个林多余向往已久的,创业成功之后的世界。 这样一来,他的创业梦想,还没有开始,就直接宣告结束了。 让林多义没想到的是,潮长长竟然还会关心培训班的进展:“你招到新的学生了吗?我这几天辅导,怎么没听有人愿意出来上培训班的。” “我还以为,那栋烂尾楼一卖出去,你就不会再上辅导了呢。”林多义就差直接在脸上写【你又不缺钱为什么还要给人辅导。】 “我之前答应给竞赛的项目做辅导,一收都直接是五个月的钱,会一直持续到竞赛结束,不可能辅导到一半撂挑子,他们临时再找其他的辅导老师,肯定会拖慢进度。” “是吗是吗?”林多义一下就来劲了,抓着潮长长的肩膀,激动地摇晃:“真的真的真的?” “反正肯定不是煮的。” 林多义精神不过三秒,就又蔫了:“你同学的舅舅没能拍下潮流国际中心,是不是之前约定好的一整层的办公楼,就都没有了?” 林多义还想要在第一高楼里面,折腾出一家教育上市公司,然后去纳斯达克、港交所或者a股上市的。 原本路径都已经那么清晰了,现在就不知道要多久才能上市了。 林·创业梦想家·多义才不想做哪些三年五载都上不了市的公司。 “你还想着天使投资的事呢?” “那我能不想吗?我可是第一次这么废寝忘食地创业呢。我跑那些手续,跑得腿都断了。昨天还想着都没用了,就差直接给撕了。”斯念做了一个疯狂撕扯的动作。 “那你怎么没撕?”潮长长在林多义变成电动发条之前,阻止了他更近一步的表演。 激情泛滥,是不是创业梦想家的标配? “我这不是想着给公司省钱吗,到了冬天,可以省点暖气,烧纸取暖。”斯念想好了没有撕掉的理由。 “在办公室烧纸?”潮长长已经不是第一次怀疑,斯念是不是适合创业了。 这么不靠谱的一个长夜梦想家,自己是承了情一份情要还,就没必要拖着其他人了。 潮长长表明了态度:“潮流国际中心这两天就能办理完交割手续了,我们两个人的创业,不一定要带上我的同学。” “对呀!我明明有一根看得见摸得着的大腿,为什么还想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林多义终于反应过来,他这几天都白担心了。 林多义的大腿,形容得潮长长有些发毛。 怎么就大腿了? 怎么就抱还不够,要摸上了。 和林多义说话,大概需要准备速效救心丸。 “可惜,大腿有了,我却已经决定放弃了。”林多义的态度,忽然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 “啊?所以……你的意思是,手续办下来了,但是你决定不做了,对吗?”潮长长终于知道,阿华之前为什么会和他说,林多义长这么大,就靠谱了做【教育业大亨】策划着一件事情。 “也不是我要放弃啊,是现实不允许啊。” “我们还是可以和之前一样合作的。”潮长长是一个非常注重承诺的人。 这一点,和他漫不经心的外表,很是有些不协调。 他答应葛功明,去给yc的竞赛项目做辅导,更多的是出于生活所迫。 但既然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好。 就像他也记得,自己答应了林多义,要参与他的“创业”。 潮长长和林多义,自然不可能有像和葛功明那么深厚的感情。 可是,在他自己都完全看不到未来的时候,只有林多义,还想着要拉他合伙做生意。 这份特殊时期的肯定,不算很大。 林多义的创业方式,也不算很靠谱。 但不管这么样,也曾是是黑暗路上的一点星光。 “你愿意合作,但是家长非暴力不合作啊。你不是把之前辅导的人的联系方式都给我了吗?我一个一个和那些学生,还有学生家长沟通。他们都没有要出来上培训班的意思,还是希望你能到学校或者是家里。” 心急如林多义,早就已经开始i【正式上岗】。 “之前倒是没有听你说。” “我以为很简单啊,我都看人家长开着迈凯轮来找你,结果就连那一个,也说之前只是特殊情况才会过来,一听是在安置房里面办的培训班,都说担心不安全。这能有啥不安全的,你说?”林多义有点想不通。 “家长嘛,肯定想的比我们多。”潮长长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 “你这不还是从小危楼里面重新崛起的吗?也没见你缺胳膊少腿的。辅导环境,哪里有辅导的老师重要?” 潮长长指出林多义的逻辑问题:“他们可以在家兼顾环境和老师,为什么要出来?” “好像也是哦?”林道义仿佛才想到这个问题。 潮长长有心安慰:“之前是我们准备太仓促了,之后可以慢慢再想想看。” “那也没意义了啊,你都这样了,还会有之后吗?”林多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什么样?”潮长长问。 “你家不是马上没事了吗?”林多义有点蔫蔫的。 之前是一门心思跑手续,跑下来之后,他就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些什么了。 “做教育培训,是我和你的事情,我家有事的时候你没有介意,我家没事了之后,我为什么要撤退?” “哇塞,看不出来,你这么够兄弟!”林多义手上没点数地拍了好几下潮长长:“那你是不是去哪儿给我搞几层楼来?我要求也不高,就市中心、5a甲级,外加无敌海景就行了。”林·不靠谱·多义又上线了。 “虽然是我和你一起创业,但是还搭上了我女朋友考高状元的名声和笔记,一应要求肯定是要听她的,半年,50万,你可要好好加油了。” 林多义只有满腔的热情,真正执行起来,遇到问题,就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如果林多义现在能解决这些小事情,那以后就肯定也解决不了创业路上的大问题。 “那你这不玩儿我吗?我到现在都还没有招到一个新的学生呢。”林多义有点气愤。 潮长长无奈:“你负责招生,招不到学生是我的错吗?” “那当然啦,你要厉害一点,学生不都巴巴地往这边跑啊。” “他们明明有权要求我提供上门服务,为什么还要巴巴地往这边跑呢?如果你的生源就是我原来辅导的学生,那你得方向肯定是搞错了。” “是这样吗?那我再想一想。像我这种为创业而生的人,根本就没有事情能够难倒。”林多义又有干劲了。 “那……祝你成功。” 第七十七章 自恋资本 离国庆还有三天。 云朝朝给潮长长打电话:“我坐最晚的航班回去。” “我去接你。你想吃什么?”潮长长问。 “大半夜的还有什么好吃的?我就想回去睡一觉。李叔会去机场接我,你最近也挺累的,你要是到了,就在六号仓库好好睡一觉,我们明天早上见就好了。” 向来精力充沛的云朝朝这会儿一边说话,一边打着哈欠,一副随时都能睡着的样子。 “怎么累成这样了?”潮长长光听声音,就觉得心疼。 “本来军训就有够累的了,你女朋友我呢,就还要准备国庆的发布会,这几天还有开学的各种事情,是真的有点忙不过来了。” 云朝朝语气软软的,声音轻轻的,却毫无征兆地放出了一个重磅消息:“我准备把mkfairwill给卖了。” “啊?这么突然?”潮长长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 为了能赴云朝朝去成都发布会之前的约,他这两天也是紧赶慢赶。 除了竞赛辅导,还要兼顾从失信被执行人名单上下来之后的各种事情。 赢曼而身体不好,潮一流更是大伤元气,潮长长这个原来两耳不闻商场事的人,就得要承担起所有的责任。 相比于满脑子生意经的云朝朝,潮长长上手就有有些慢。 两个人各忙各的,想着马上就能见面了,通话的时间,就比之前还要少了一些。 “也不是很突然了,上次见完颜滟姐我就开始想我适不适合做潮牌了,就当时觉得有点可惜,还有点放不下。我见面了再和你说吧。” 云朝朝又打了一个哈欠:“我先睡一觉,我已经有48个小时没有睡了,你过四个小时给我打电话,一遍没接就多打几遍,我怕我起不来,回头赶不上飞机。” “那要不然你明天再回来?”潮长长很是有些心疼。 “没差啊,明天要是坐早班机,那我四五点就要起床,北京又不是我们那儿,起飞前一个小时出发都能赶上飞机。” 云朝朝没有改行程的想法:“你一定记得要打电话叫我啊,我还想早点见到你呢。你怎么听起来一点都不想我?” 云朝朝困得不行的时候,撒娇的语气就特别明显。 “那你一定幻听了,赶紧睡吧,别回头走路都走睡着了。” “嗯,男朋友,明天见。” “嗯,女朋友,明天见。” 潮长长很快就接受了云朝朝第二天早上再见面的安排。 仅限于口头上的。 电话挂得很快。 他怕自己这边,随时会有声音响起。 此时此刻,潮长长已经在飞机上。 如果顺利的话,他可以去清华的宿舍楼下接云朝朝回来。 如果航班晚点,他就到了北京,不出机场,直接坐云朝朝同一个航班回来。 说到想要早一点见面,潮长长怎么可能没有云朝朝想得多。 先前和云朝朝约定好国庆前在仓库见面的时候,他还没有办法坐飞机。 他现在已经不在失信被执行人名单上了,哪有巴巴地在原地等着女朋友回来的道理。 世易时移,潮长长从来也不是一个被动的人。 当灵魂深处的浪漫细胞被唤醒,潮长长就整天想着,要怎么给女朋友小小的惊喜。 到北京去接云朝朝回来这件事情,潮长长一早就开始计划了。 他甚至还提前一天,定了最好的佛跳墙,给云朝朝带过去。 结果安检没让过。 他以前也没干过这样的事情, 出门有什么东西要带的,家里的保姆们还有卢境硕,都会提前把所有的东西弄好,该托运的托运,该包装的包装。 第一次心血来潮给女朋友带好吃的,有点不太成功。 就只能问问云朝朝想吃什么,看看能不能让人买了送到北京机场。 听到女朋友困成这样,大概是没有力气吃太复杂的东西。 潮长长准时准点地上的飞机,满心期待女朋友在宿舍留下见到自己的惊喜。 但是,临近国庆,机场比平时要繁忙很多。 上了飞机之后,机舱门关上之后,才通知说,由于流量控制,要等待起飞通知。 潮长长就这么硬生生地在飞机上坐了两个小时才终于起飞。 等到落地,就收到云朝朝的消息:【什么情况啊?男朋友!让你打电话叫我起床,你竟然手机直接关机。】 潮长长:【不好意思啊女朋友,刚才手机没电了,你有准备要出发了吗?】 云朝朝:【嗯嗯,一下子惊醒,洗个脸收拾一下就准备出发了,再不走要赶不上飞机了。】 潮长长:【你有在网上提前值机吗?座位号拿到了吗?我都没和你一起坐过飞机,不知道你平时做飞机是喜欢靠窗还是靠过道的。】 为了不让自己的心思表现的太明显,潮长长只能把打探位置和其他的事情掺杂到一起。 流量控制了两个小时,现在再去清华接人,就有些不太现实。 潮长长还没有想好,是在机场直接“偶遇”呢,还是上了飞机之后,再到隔壁座位“偶遇”。 当务之急,是先把云朝朝的座位的位置要到手。 原本还想着可能要费些周折,结果困顿中的云朝朝无比配合。 云朝朝:【今天飞机都满了,44a吧,我都忘了,肯定是靠窗的就是了。】 潮长长:【44?你坐经济舱啊?】 云朝朝:【对啊,就两个小时,经济舱还是公务舱都无所谓的吧?我们制造业的小孩,出门又不讲排场。】 潮长长:【嗯嗯,我女朋友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 空中飞行时间,虽然说就差不多只有两个小时,但国庆前的各种流量控制,从上飞机,到飞机降落,就不知道是要多久。 潮长长来的这一路,就在飞机上坐了四个小时都不止。 这要是一路瞌睡着回来,肯定不会太舒服。 回去的这一趟是大飞机,波音787。 他先前买走的,应该是最后一张头等舱的票。 家里出事之后,潮长长一直都没有坐过飞机,所有买票直接默认是搜头等舱和公务舱。 刚好这天晚上的这个航班,是国内航线极极少数经济舱、公务舱、头等舱,三舱齐备的。 公务舱的位置,基本上就算是可以躺一趟了,头等舱就在公务舱的基础上,在加了些舒适挺,在流量控制的时候或者起飞之后,可以直接平躺。 潮长长看了看航班信息,确实像云朝朝说的,已经没有一张多余的机票。 潮长长没办法给云朝朝升舱,就连没有出机场,直接在头等舱休息室休息。 等到通知说可以优先上飞机,潮长长第一个就过去了。 上了飞机的第一件事情,就和空姐说,自己要去坐44a,想要和44a的乘客换个位置。 空姐一看,是头等舱要直接降两个档次换成经济舱,就问是怎么回事。 一开始,潮长长没说实话,就说自己有朋友在第44排,想要去那边和朋友一起坐。 空姐就表示,虽然经济舱换头等舱,一般都会同意,但也要先问过44a乘客的意愿,才好帮他换。 潮长长只能实话实说,女朋友在44a,这几天没休息好,想要给女朋友换个能够好好休息的座位。 因为头等舱,已经没有空位了,潮长长拜托空姐在不让44a乘客发现的情况下,帮忙把位置给换了。 还说女朋友不知道他也在这飞机上,要是知道了,说不定也想着要换到一起去,回头在经济舱又不能好好休息。 空姐一听是这么回事,就直接同意了帮忙。 头等舱的乘务员和乘务长还在那里起哄说,也想有个这么帅、这么体贴、还这么会制造惊喜的男朋友。 头等舱在前,经济舱在后。 44a实际上是在经济舱的第四排,和头等舱中间隔了三排公务舱和三排经济舱的位置。 潮长长率先到经济舱去了,云朝朝就很难发现他也在飞机上。 乘务长一看到44a的登机牌,又确认了一下潮长长刚刚说的名字,就直接把云朝朝带到了1l,原本潮长长的位置。 乘务长给云朝朝的理由是说,44a那个位置的安全带有点问题,问她愿不愿意调整到第一排。 引来一同上飞机的那些人一阵羡慕嫉妒恨。 为什么他们的安全带没有问题? 云朝朝也没有什么所谓,她反正上飞机就是睡。 坐着都能睡,躺着就更好了。 头等舱的空乘按照惯例问中间要不要叫云朝朝起来吃饭。 云朝朝只要了一条毯子,就直接补觉去了。 等到云朝朝睡着了,乘务长还特地去了一趟44a。 问潮长长等会儿下飞机的时候,是要继续保持惊喜为揭开的状态,还是不用再帮着瞒了。 潮长长笑着说,等女朋友睡醒了,就不用刻意瞒着。 云朝朝一直到准备飞机降落,也只是调整了一下座椅继续睡。 直到飞机平稳降落,接好廊桥,舱门开启,通知头等舱的乘客第一个下飞机。 乘务员和乘务长,用一种比较不太好形容的笑容对着她说【你男朋友对你真好】,云朝朝还迷迷糊糊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男朋友这几个字,让云朝朝想起来,下飞机应该第一时间报个平安。 她才开机,就看到男朋友发来的消息。 潮长长:【你在廊桥的尽头等我一下。】 潮长长怕云朝朝直接走掉。 云朝朝:【廊桥?哪个廊桥,我还在机场,刚刚下飞机。】 潮长长:【我知道,我和你同飞机。我在后面,你稍等我一下。】 头等舱下完是公务舱,等到经济舱下客,已经两分钟过去了。 云朝朝在这两分钟的时间里面,从迷糊到清醒,顺带着理清了一下头绪。 潮长长和她在同一个飞机上? 他坐在哪里? 他为什么会在从北京回来的航班上? 他什么时候上去的? 云朝朝从廊桥往回走,快到尽头的时候,被地勤给拦住了。 今天停靠廊桥,不像停在机场中央,有接驳车的那种,会有专门的车来接头等舱和公务舱的乘客。 经济舱开始下客,下来的乘客就会很多。 云朝朝这么倒着走,就很容易造成【交通堵塞】。 好在云朝朝原来的那个位置,以经济舱来说,是很前排,再加上潮长长完全没有行李,经济舱一下客,他就第一个出来了。 看到云朝朝站在廊桥和飞机舱门接口的地方。 “你怎么在这儿站着?”潮长长问。 “你怎么在飞机上?”云朝朝同一时间开口。 潮长长伸手接过云朝朝的行李箱:“我来北京接你,流量控制晚点了,就没能直接到学校。” “你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云朝朝撒娇似的抱怨。 “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 “所以,我给你打电话关机的时候,你是在飞机上,到后来发消息,你人就已经在北京了?那你今天岂不是一直都在飞机上?你不累啊?”云朝朝捋了捋现在的情况。 “接女朋友怎么可能会累?”潮长长回答得理所当然。 “那你在北京机场,怎么不说一声。”云朝朝还是有点想不明白。 “我女朋友不是缺觉吗?怕她知道我来接,太兴奋,一路都睡不着。”潮长长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揽着云朝朝的肩膀,一起从廊桥往外走。 云朝朝终于搞明白,自己为什么无缘无故被升舱了。 心里甜甜的,嘴上却是一点也没有比表现出来:“你会不会有点太自恋了?” “那要看我女朋友要不要给我发放自恋的资本了。” “你怎么这样啊!”云朝朝佯装生气地瞪了潮长长一眼:“我上一次回来,你连机场都没有去,找的硕哥来接我。” 潮长长被云朝朝瞪得通体舒畅:“所以我这一次才要好好表现啊。” 这哪里是生气,这简直是光天化日之下求抱抱。 “呀!你能坐飞机了,那是不是过两天成都也能陪我一起去了?”云朝朝没有表现出特别得感动,而是很快就找到了重点。 等着被女朋友夸的潮长长没想到等来了这么个问题。 “呃……成都我好像去不了。” 第七十九章 好奇已久 “咦,之前说你不想我,还说我幻听呢,现在却连成都发布会都不愿意陪人家去了呢~”云朝朝在飞机上休息得很好。 或许是太好了,这会儿撒起娇来,功力也是比平时强了很多倍。 潮长长莫名就想到了第一次出现在山村时候的,那个高冷的神仙姐姐。 感觉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机场,人来人往。 经济舱的乘客陆陆续续地往外走。 潮长长和云朝朝也不好停留。 云朝朝撒娇完,没听潮长长给出什么回应,心里还颇有点小想法。 她抿了抿嘴,扭头看了一眼潮长长。 见潮长长连个表情都没有,就不知道自家男朋友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现在这样的状况,云朝朝其实根本就没有办法生气。 她的男朋友那么体贴入微,都跑来北京接她回来了,而且还悄没声儿地把她换到头等舱让她补觉。 这种程度的体贴,云朝朝在喜欢上潮长长的时候,是根本就没有想到过的。 高二,云朝朝远远地看着潮长长的这一年,yc国际的高中部学生会主席,永远都是绅士并且不太接地气的样子。 学校里面的每一个人,都会在学生会选举的时候,把选票投给潮长长。 潮主席不仅大方,隔三差五地请大家吃吃喝喝,还会和老师据理力争,给同学们创造诸多的福利。 潮长长大概从很早,就开始被架在yc国际的“神坛”上。 坊间有很多关于潮长长的传说,每个人可能都有自己的版本。 云朝朝一直都好奇,私底下的潮长长是什么样子的。 所以她经常会在一个安全的距离,观察潮长长和水淼淼。 结果当然是没有太多的收获。 回过头来想一想,那些曾经让她心生嫉妒的流言蜚语,好像也都是从别人那里传出来的。 不管是像现在这样,搂着肩膀往外走,还是海边时候的手拉手,她确实都没有见潮长长和别人这样过。 这么想想,云朝朝的心情,就变得格外的好。 “你怎么都不说话,我也没有非要你去成都啊,看把你吓的!”云朝朝自己先忍不住收回了撒娇时候说的话。 “没有被吓。”潮长长baa云朝朝搂得更紧了一点才接着说:“就是有两个女朋友,这会儿正在我的心里正天人交战来着。” “你说啥?!几个?”云朝朝强行恶狠狠地瞪着潮长长。 之所以是强行,是她对自己和潮长长现阶段的感情很有信心。 不相信潮长长会在她军训的时候,又搞出一个全新的女朋友。 只不过,刚刚确定了男女朋友的关系,就没办法在一个城市,多少还是会有些心理落差。 “两个。我的潮牌持有人女朋友,让我去成都看展,我的清华学霸女朋友让我好好在家考美院。我现在举棋不定,国庆,我到底是去成都呢,还是去艺考集训。” 换做是别的事情,潮长长肯定也就先放一放了。 可他之前已经答应了云朝朝要考清华美院。 省联考十一月就报名了。 十月份,正是必须要冲刺的时候。 十一月还有模拟联考。 再往后十二月就考试。 如果是act和a-level那种潮长长游刃有余的考试,那他国庆要去哪儿,也都是无所谓的。 可国内的高考还有艺考,他都才接触了没有几个月。 实在不敢说自己闭着眼睛都能上清华这么大言不惭的话。 “对嘿!倒是我任性了,都忘记了我男朋友现在还是高三应届生了。对不起啊,男朋友,女朋友最近有点不太关心你,都不知道你已经在艺考集训了。” “没关系,我女朋友,又要军训,又要学习、还要管理一个品牌,她每天能有超过一秒钟的时间是在想我,我就很知足了。” “那不能够啊,怎么也得想够两秒吧?” “好感动,你替我谢谢我的女朋友哦。” “不客气,男朋友就乖乖在家好好复习,等女朋友把mkfairwill卖了,就有很多时间可以陪你了。刚好那会儿你艺考也考差不多了,文化课要是有问题,你就来问问今年的新科状元。” “真要卖啊?”潮长长还是有点不确定之前的那个带点爆炸性的消息。 “我干嘛拿这种事情骗你啊?” “不是觉得你骗我,就是看你最近这么上心mkfairwill的事情,这么用心发布会准备,还连着要搞两场,不像是不准备继续的样子。”潮长长解释。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越是要卖,越是要把接下来这一季的销量给做上去,要不然我怎么好坐地起价?再怎么说,也是云老送给我的成人礼,我总不能让他亏了吧?”这是云朝朝的生意经。 “mkfairwill最近这几个月,声名鹊起啊,价格肯定和你接手的时候,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你爸爸的这笔投资,只可能是成功和非常成功之间的区别。你怎么就舍得卖了?”这是潮长长的疑惑。 “我是不舍得,”云朝朝笑了,“但不是不舍得我的成人礼,而是不舍得男孩和女孩故事真正开始的地方。” 云朝朝脸上挂着像清晨的露水般沁人心脾的笑容。 这笑容,让潮长长的眼前,浮现出一幕幕场景。 仓库管理。 武功秘籍。 夏日风向。 涂鸦围墙。 还有女孩的字字针对和句句戳心。 还有什么? 刮痧。 火烧云。 七步泡面。 …… 潮长长都没有想过,那么短的时间,会留下那么多的回忆。 这么一想,他就更觉得舍不得了。 云朝朝在潮长长出神的时候又加了一句:“我后来想了想,我要卖的是mkfairwill,又不卖仓库,所以,只要我想,就还是可以随时带男朋友回来看看。” “也是有道理。”潮长长的不舍还是很明显地挂在了脸上。 云朝朝看了看潮长长,忽然流露出一点小小的嫌弃:“不对,下次男朋友来,应该要等到高考之后了,谁让我的小男朋友还是个高中生呢?真是让我这个做师姐的操碎了心。” “女朋友的这番话恍如隔世,让男朋友想起了在山村的那次相见,像神仙姐姐一样漂亮的女孩冷冷的说【你高中都没毕业,就一个初中学历的,不看仓库,还能干什么?】。”潮长长把云朝朝的语气,都学了个八九不离十。 “咋地啦?这会儿想着翻旧账?”云朝朝挑眉问到。 “不不不,刚刚那句话的重点,明明是像神仙姐姐一样漂亮。”潮长长立马表明态度。 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触碰过逆鳞姑娘的逆鳞了,完全不想在这样的时候翻车。 云朝朝噗嗤一声笑地肩膀都抖了:“你还挺会抓重点的嘛。”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男朋友。”潮长长一脸自豪。 “说真的,你那时候是不是特讨厌我?”云朝朝问得饶有兴致。 “怎么可能?我女朋友美若天仙。我眼观鼻、鼻观心,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被牢牢地抓住了,哪有多余的地儿可以装得下讨厌这么沉重的两个字?”潮长长想都没想,就直接否认了。 “别贫了,我和你说正经的。你会不会一开始,其实挺讨厌我的?”这其实,是云朝朝好奇已久的问题 “真没有。但多少有点想不通。”潮长长诚实回应。 “想不通什么?” “想不通,你为什么无缘无语地针对我。虽然,你说的也是现实,但我的当时并没有做好面对现实的准备。就觉得还挺难受的。” “那你怎么还是来了仓库呢?”云朝朝声音都开始又嗲又萌了。 “你过来山村找我,不就是认定了,我一定会下来的吗?”潮长长不答反问。 “那时候和你也不算熟,怎么可能就认定?我当时觉得一半一半吧。” “一半你就这么狠,不怕把我打击到自闭吗?” “也有在想,你要是不来的话,我就再去一次,换个套路。主要是葛主任说,劝了你很久都没有用,我就想着应该要下点猛料,哪儿疼就往哪儿戳。” “事实证明,你戳得很到位。你把鸵鸟可以用来装傻的沙子都移走了,鸵鸟就只能抬头面对现实了。”潮长长一脸的探寻:“也是奇了怪了,为什么你劝就有用了?” “也许,可能,大概,我们都是同样优秀的人吧。要不然,你也没有让本小姐记恨这么多年的资本。”云朝朝其实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琢磨什么样话,能够真正刺激到潮长长,有不至于让他一蹶不振。 “我就喜欢女朋友自夸的时候,顺带捎上我。”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接机口。 李叔上来,接走了潮长长帮云朝朝拿着的行李箱。 潮长长这边再说谢谢,云朝朝就直接跑了。 一个飞奔,直接扑到了云之磊的怀里:“云老,你怎么来了!” 李叔在云姚织带很多年,是看着云朝朝长大的。 云朝朝又是个比较让人省心的小孩。 大多数情况下,云朝朝去哪里玩回来或者什么的,都是李叔来接。 这大半夜的在机场看到云之磊,云朝朝显然事先是不知道的。 潮长长这会儿有点小尴尬。 他不是第一次见云之磊。 但他这一次的身份,和之前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他还没有做好这么快见家长的准备。 再怎么样,也得把自己家里的那些事情都处理完了。 重新买个房子,从卢境硕那里搬出来。 等赢曼而和潮一流安顿好。 或者,等考上清华。 总之是要让云之磊知道,他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库管,才能稍微有点底气。 潮长长以为,这一次,会和第一次到仓库一样,就他自己去六号仓库安安静静地待着,然后看云朝朝那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就好了。 这一下,冲击有点大。 他刚刚还是搂着人家宝贝女儿出来的。 云之磊是看见了,还是没有看见? 在潮长长踌躇之际,云之磊接下来的这句,直接给他来了一个醍醐灌顶。 云之磊说:“云宝第一次带男朋友回来,云老怎么也要来接一接啊。你男朋友比老爸厉害啊,还能直接到登机口去接。” 这句话给潮长长透露了很多的信息: 第一,云之磊知道潮长长要去机场接云朝朝,这说明云朝朝有和云之磊说过自己要来。 第二,云之磊不知道潮长长是飞去北京接回来的,这说明下飞机后云朝朝和云之磊还没有来得及联系。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云之磊知道云朝朝有男朋友,而这个男朋友就是他自己。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他应该怎么称呼云之磊呢? 他要立刻马上上去打招呼吗? 有点小尴尬,外加一点小胆怯。 潮长长没想过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云朝朝很快就跑了回来,挽着潮长长的手出去:“云老,正式给你介绍一下,我的男朋友,潮长长。” “恭喜啊,惦记了这么些年,终于给惦记到手了。”云之磊拍了拍潮长长的肩膀:“来吧,愣着干嘛,上车吧。” 潮长长傻傻愣愣地往前走,他刚刚还在寻思,问好过后,要和人女孩的爸爸解释一下,他们家得问题差不多都解决了,他和他爸爸,都已经不是失信被执行人了。 然后…… 然后什么的潮长长还没有想好。 结果,潮长长连叫叔叔还是叫伯父都还没有想好,云之磊直接来了一句【上车吧】。 云朝朝在潮长长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别尴尬啦,男朋友,云宝和云老之间,是没有秘密的,你放心好啦,云宝喜欢的,云老怎么样都喜欢。” 云朝朝说完,就从挽手,变成了十指紧扣。 完全都不避讳身边还有李叔和云之磊。 坦荡到让潮长长自惭形秽。 上了车,潮长长还是有点放不开。 毕竟,他也是没有见家长的经验。 尤其是在完全没有做过心理建设的情况下。 云家父女,很自然地就聊开了。 “云宝,你是说打算出手mkfairwill是吧?当初说要买的那个人是不是你?”云之磊为了买这个品牌,还要刚好赶上女儿的十八岁生日,还费了些周折。 第七十九章 这么自私 “是的呢~我就是想要像我的偶像一样,拥有一个世界级的潮牌。可是呢~我男朋友牵线搭桥,让我和偶像吃了一顿饭之后,我就没有这个想法了。” 云朝朝的各种【是的呢】、【可是呢】让潮长长意识到,其实,他的女朋友,一直都是这个软萌的样子。 之前的每每逆鳞和时时带刺,都是为了让他振作起来,才演绎出来的第二人格。 他怎么就这么幸运呢? 在人生最低谷的时候,遇到了专属于他的那一个女孩。 潮长长在这边因为云朝朝的语气出神,云之磊就在另一边有意安慰自己的女儿:“怎么了?我们云宝见偶像还受打击了?” 云之磊拿了一瓶水,把瓶盖拧开了之后才往后递给云朝朝:“创业嘛,都是一步一步来的,你看爸爸一个工厂开了多少年,才能有现在这样的规模,你也不能想着一下吃成个胖子,对吧?” 潮长长看着父女俩的互动,感觉拧瓶盖的任务,应该是自己的。 就等着云朝朝喝完,潮长长就把水拿了帮她盖上。 云朝朝看着潮长长这争风吃醋般的小动作,就忍不住有点想笑。 如果连云宝和云老互动的醋都吃的话,那潮长长应该很难从醋海里面爬出来了。 云之磊的面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 多半是觉得这个动作,再自然不过。 “不是受打击了。”云朝朝回应云之磊的猜想:“我偶像当时就问我,既然做潮牌,为什么不去学服装设计,要学建筑。” “你从小就想当建筑师啊。”云之磊一早就知道云朝朝要考清华建筑。 “就是说啊,然后我也这么说。我有两个梦想,一个是完成妈妈未完成的建筑师梦想,还有一个,就是拥有一个世界级的品牌。” 十八岁,确实是一个还可以拥有梦想的年纪。 “这两个我们云宝完全可以兼顾啊,爸爸全力支持你。”云之磊向来对自己的女儿有信心。 以云朝朝的实际能力,和中国当下的发展速度,这两个梦想,也没有太多的不切实际。 “我原来也是这么想的,直到我偶像问我,既然要当建筑师,为什么不好好念书,大一就要搞潮牌。她问我,能不能兼顾。”云朝朝讲了一下和颜滟见面聊天的一些内容。 “你这才开学没多久,就请了两回假了,你辅导员都给我打电话确认是不是真的家里有事,不然都不给你批。”云之磊也不是一般的家长,不然也不会在辅导员打电话的时候,还帮女儿请假。 “就是说啊,我原来听说大学要比高中闲很多,结果我实际操作下来,好像不是这样的。我这才大一,而且还刚开学,就已经累得没有办法兼顾了。” 云朝朝非常擅长念书。 但大学和高中不一样。 尤其是在清华建筑,这种学霸当道的地方。 大家都会念书。 就算不是全国、全省的状元,怎么也是个市里和区里的。 想要在这个样的地方一骑绝尘,不可能不用尽全力。 如果两边兼顾,就有可能两边都做不好。 “所以,你是打算放弃世界级品牌的这个梦想了?”云之磊大概也能理解女儿的想法。、 朝朝姑娘打小就不是那种能够接受自己【一般般】的人。 “非也非也。”云朝朝卖了个小关子。 “你不会刚入学就想退学吧?你可别吓爸爸啊。”云之磊虽然开明,但也没有开明到让女儿随意从清华退学的程度。 “怎么可能,我要退学,我还卖mkfairwill干什么?是我偶像一语点醒梦中人。”云朝朝让云之磊把心放回肚子里去。 “那你说来爸爸听听。” “我不是一直想要做一个走向世界的中国品牌吗?我的偶像是从国外开始创业的,我就想着我可以青出于蓝,100%土生土长。结果她就问我说,建筑师就不能是一个世界级的品牌吗?她问我为什么不可以做下一个贝聿铭、下一个扎哈·哈迪德。” mkfairwill做得再好,那也是云之磊帮云朝朝收购的一个品牌,甚至都不能算是云朝朝的个人品牌。 云朝朝还不亲自担任设计师,那这个品牌和她的关联度,就更小了。 收购一个品牌和享誉世界的建筑师个人品牌,完全都不是一个概念。 两相对比,云朝朝立刻就被说服了。 “这么看来,我们云宝对mkfairwill是不会有留恋了,卖就卖吧,爸爸也帮你找找买家。”云之磊宠女儿,是直接宠到骨子里去的。 只要不是什么大是大非的问题,都是女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谁说我不会留恋了?【绝世秘籍】和【云端的美食】这两个系列,可都是我男朋友的创意,我可是留恋得不要不要的。”云朝朝对着潮长长笑。 带着些许不舍,不舍里面,又透着点歉意。 云朝朝对mkfairwill是有感情的,打从知道自己的成人礼是这个品牌之后,基本就在穿mkfairwill的衣服,一穿就是好几年。 总部的搬迁,品牌的转型,设计师工作室的设立,所有这些,都是一手策划并且亲自操办的。 潮长长接收到云朝朝笑容里的歉意,完全都不觉得有这个必要。 至于不舍,潮长长希望自己可以帮忙。 “要不然……”潮长长终于找到了接话的机会:“要不然mkfairwill卖给我吧,反正我一没有什么梦想,二也没想好接下来做什么,你好好做建筑师,我去学服装设计,这样不就好了?” 潮长长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云朝朝即刻表示反对:“这怎么行?我男朋友怎么能去学服装设计呢?” “为什么不行?” “你当然是要给云姚织带打工啊。我去做建筑师了,以后云姚织带谁管啊?还不就得你管?不然我找个男朋友干什么?肯定是给我家做……” 云之磊出声打断了云朝朝对未来的【展望】:“云宝,说话要有点分寸。” “哦。”云朝朝瞬间偃旗息鼓:“云宝听云老的。” “你也就是刚好遇到人家家里出了点事,不然你也就自己在那儿想入非非,哪能那么容易追到手?”云之磊非常罕见地拆了一次女儿的台:“好不容易追到手了就别嘚瑟太过。” “哦。”云朝朝没想到云之磊会当面揭自己的短,带点幽怨地看了看潮长长。 潮长长立马打圆场:“是我追的朝朝,她可以随便嘚瑟,没事的。” “你也别太向着她。一开始这样,以后得寸进尺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云之磊嘴上是这么说,眼睛里的满意,却是愈发明显。 云之磊转头看着潮长长。 潮长长一紧张,就想把偷偷握在一起的手给松了,但云朝朝就这么抓着不放。 “我之前就和你说,你们家的事,总还是会有办法解决的。”这句话,云之磊是和潮长长说的。 “嗯,那时候,就只有云叔叔这么安慰过我,我都不太敢相信。”潮长长回想起了,在仓库的第一次见面。 “我那不是安慰,你们家那栋楼,想要的人,原本就很多,和一般的烂尾楼也不太一样,关键你爸爸也硬气,没有一走了之,债权关系什么的都很清晰,问题就比较容易解决。” “云老啊,你怎么这么清楚啊~”云朝朝拖着长长的尾音发问。 云之磊也没藏着掖着:“那女儿都要被人家拐跑了,我还不得弄弄清楚一点啊?” “那你对拐跑我的人满意吗?”云朝朝直接得让潮长长有些错愕。 “满意啊,你别自己把自己拐丢了就行。”云之磊也很直接。 “怎么可能?”云朝朝明显不服气,她可没有方向感不好一类的问题。 “怎么不可能?第一高楼烂尾的事情,你男朋友家虽然受影响,但解决之后,多半也不比咱们家差,你开口闭口就让人给你做牛做马,你自己觉得合适吗?” 云之磊是做实业的。 在织带领域,做到了极致。 但织带本身,并不算是一个特别大体量的行业。 在不知道买家是华亦资本的时候,潮长长还有担心过,云姚织带参加了潮流国际中心的竞拍。 但云之磊是个稳扎稳打的企业家,他从来也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就算有那个想法,一下也凑不出来那么多的现金。 “我哪有说做牛做马?”云朝朝表示不服。 “那是因为我拦着。”云之磊继续揭穿。 “哪有~我明明只是要说做苦力!”云朝朝继续不服。 “有差很多吗?”云之磊笑着问。 云朝朝直接踢皮球给潮长长:“问你呢,有差很多吗?” “给你做牛做马做苦力,我都行。”被点名的潮长长当即表明态度。 “听到没!听到没!听到没!”云朝朝对潮长长的回答简直不要太满意。 “你和我嘚瑟什么啊?你不怕自己得寸进尺太过了回头又找我哭,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再次见面,云之磊有好多时候,都是站在潮长长的角度说的。 “才不会,我男朋友才不舍得让我哭呢,对不对呀,潮等等~”云朝朝完全都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 “嗯。”潮长长的这一声,应得很小声。 他有点不太习惯,当众做承诺。 尤其还是当着云之磊的面。 他就连表白,也是没有请【观众】见证的。 对着自己的女朋友,说什么样的话,都是情之所至。 这会儿在商务车上,不仅有云之磊,还有李叔。 在潮长长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的两只耳朵就刷得一下都红了。 云朝朝是第一次见潮长长脸红,很是有些新鲜,完全不躲不闪地,就那么忍者笑看着潮长长。 弄得潮长长只能转头看窗外。 就这样,云朝朝还不肯罢休。 伸手摸了一下,潮长长红透了的耳垂,开口道:“诶,男朋友,我和你说真的,你别去学设计,你就应该画油画,你对着画板写生的样子特别有范儿,你握着画笔的手都会发光。” 潮长长没有说话,这突如其来的害羞,来得有点猛烈。 “你听没听见我说话呀,男~朋~友~”云朝朝在云之磊面前,向来比较随心所欲,。 某位始作俑者一点都不知道收敛,添油加醋就算了,还明目张胆地当着家长的面【调戏】。 “听见了。”潮长长隔了好几秒才回答。 耳朵虽然还红,但语气已经恢复正常了,毕竟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 “你刚刚是说你没想好接下来做什么?”云之磊给潮长长解围:“你之前一直都没有想过大学要学什么专业吗?” “专业有想过,anglo-saxon,norse,andceltic。”潮长长快速接过了云之磊的话题,一不小心还说了英语。 “什么玩意儿?”云朝朝这个高考英语满分的状元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就历史吧,研究盎格鲁-撒克逊、斯堪的纳维亚和凯尔特的。” “……”云朝朝无语:“你这都选得啥专业?” “或者哲学和艺术史什么的,都是些不实用的。”潮长长说的很直白。 云朝朝听完就不说话了。 刚刚还在兴奋,这会儿就整个人靠回座位,什么劲头都被抽空了。 心情一下从波峰跌入波谷。 “怎么啦?这忽然一下子。”潮长长不知道自己是说错话了,还是之前想选的专业太不思进取了,就又补了一句:“也有考虑过naturalsciences学物理和生物。” 云朝朝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从来也没有想过要考清华美院,对不对?” “艺考也好,美院也好,都是我强加给你的,对不对?” “你根本就没有想过大学要学绘画,对不对?” “我当时帮你想艺考这条路的时候,你还没有更好的选择……”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啊!” “你完全可以申请自己喜欢的学校,喜欢的专业。” “你选择这些专业都是想要去剑桥的,对不对?” 云朝朝一连问了四个【对不对】,才难以置信地感叹道:“我怎么这么自私呢?” 第八十章 心下可惜 潮长长说自己要艺考,要集训,要复习。 这所有的事情,都是基于他没有更好的选择的前提之下。 接触国内艺考和高考都没有多长时间,十月才开始集训,真的能确保考上清华美院吗? act和a-level都不是一次考试、一个唯一的时间就盖棺定论的。 高考的特殊性,决定了没有人能保证不会出任何意外。 但如果申请国外的名校,以潮长长过往在yc国际的学习成绩,和国际竞赛的获奖情况,牛津剑桥,哈佛斯坦福这样的世界级名校,再怎么样都能申请到不止一所。 一边是苦哈哈的高考,一边是游刃有余的多种选择。 潮长长画画画得好是没有错,可是会画画的人,就一定要去念美院吗? 云老都能想到现在的潮长长和之前已经不一样了,还让她不要那么嘚瑟。 她怎么从来都没有站在潮长长的角度,想一想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专业呢? 她当时一看到潮长长的绘画是a*就觉得他可以试着艺考。 想着只要省考和校考的成绩都足够好,再加一个差不多的文化课成绩,就能和她上一个学校。 可她帮着潮长长做这些规划的时候,压根也没有问过潮长长的意愿。 以至于潮长长刚刚报出的那几个曾经考虑过的专业,她甚至有听都没有听说过的。 推己及人,云朝朝的数学和理综也都接近满分。 但如果有人说,数理化的成绩这么好,就去清华念数学和物理啊,她肯定是不能接受的。 现在好了,男朋友不仅要去艺考了,还要为了她去学服装设计。 云朝朝一下急得眼睛都红了。 她想要和潮长长在清华一起上学。 一起看水木清华,一起去万人食堂。 一起看荷塘夜色,一起去清华学堂。 可是,她怎么就这么心安理得呢? 她的清华是梦想,男朋友的剑桥就不是了吗? 如果不是因为潮流国际中心烂尾,潮长长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参加国内的高考。 他所有的优势,都不在应试教育上。 “怎么忽然就这样了?我参加艺考有什么不好的?以前没有想过,不等于以后就不想啊。”潮长长有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忽然急得快哭了的云朝朝。 看着就心疼,又不好在车上当着人家爸爸的面搂搂抱抱。 “那怎么能一样?”云朝朝抹了抹自己的脸,压下眼睛里面的酸楚,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也有考过a-level,我之前也偷偷关注过剑桥,剑桥的申请截止是10月15日,现在刚要国庆,你现在申请剑桥,还来的及!” 相比于让男朋友为了自己参加国内的艺考,云朝朝更愿意让潮长长圆梦剑桥。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偷偷关注剑桥吗?”潮长长语气里面哄人的成分很明显。 “就……想着你可能会去啊。”云朝朝从来也不是一个会把自己的小心思藏起来的人。 在远远地看着潮长长做别人男朋友的那一年,云朝朝有过很多的想法。 其中有一个,是水淼淼肯定申请不到剑桥。 如果水淼淼去不了,而她去了的话,会不会就能有一个不一样的开始。 云朝朝有这么想过,还考了a-level,但她最后并没有这么做。 那时候,yc的房间传闻,是潮长长和水淼淼,情深似海,为了陪水淼淼,才放弃了美国的学校去英国。 这样一来,她要是去了,就是破坏人家感情。 这样的事情,云朝朝做不出来。 为了避免自己越陷越深,云朝朝压根就申请过国外的学校。 “所以啊,你都有想过为了我去剑桥,我为什么就不能为了你去清华,这有什么自私的?”潮长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可是那不一样啊,我去剑桥,也一样是学建筑啊。” 云朝朝有的,是一个关于建筑师的梦想。 至于是在清华开始实现,还是在剑桥开始梦的起点,都算不得有太大的区别。 “这有什么不一样的?你还能不能对自己的男朋友有点信心了?”潮长长知道云朝朝不仅担心自己考不上清华,还担心自己去不了想要去的专业。 “我当然有啊,我这不是怕万一嘛。”云朝朝的自责还写在脸上。 “你要这么担心我考不上清华的话呢,我就把剑桥给申请了。然后再参加艺考和高考,反正也不冲突啊,对吧?干嘛连这种事情,都要怪在你自己的头上?” “这样吗?上个双保险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行,对不对?”云朝朝认真地想了想。 “那如果真有这样的万一,我要是没考上清华,你是不是就不要这个男朋友了。”潮长长这会儿也顾不得有长辈在不好意思了。 安慰女朋友的心思,超过了其他所有小心思。 “才不会,你可以申请到清华交换,我可以申请去剑桥交换,这一来一去,两年不就过去了吗?”云朝朝终于从自责里面缓过来了一些。 “清华有和剑桥的交换生项目吗?”潮长长一个连高考都还没有参加的人,对大学的了解,还比较有限。 “还没问,等回学校了,就去问一问。”云朝朝缓过来了一点,刚刚想到的最差结果,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要是没考上,你别抛弃我,我要是考上了,你也别嫌弃我。”潮长长继续安慰。 “为什么不是抛弃就是嫌弃啊,你还能不能盼自己点好了?” “没考上就要在两个国家念书了,怕异国恋被抛弃。考上了呢,也拿不了全国状元什么的,可不就怕被状元学姐嫌弃吗?” 潮长长说得一脸认真,仿佛在探讨学术问题。 “咦,你这会儿怎么这么没脸没皮?”云朝朝终于在男朋友的安慰中破涕为笑。 云朝朝所有的负面情绪,在从机场过来的这一路上都消化完了。 像太阳一下山就消失殆尽的火烧云似的。 一下车,就直奔设计师工作室所在的仓库。 时值凌晨,工作室还一片灯火通明。 云之磊坐着李叔的车,直接回云姚织带去了。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云之磊这个既当爹又当妈的,见到潮长长的满意程度都翻倍了。 潮长长没有立马进去。 他现在仓库的外围走了一圈,看看自己画好的涂鸦围墙。 风吹日晒雨淋了一个月。 涂鸦墙并没有什么变化。 连色彩都和他刚画上去的时候一样鲜艳。 涂鸦还是那些涂鸦,潮长长却有些想不起来自己当时在围墙上喷涂时候的心情。 近在眼前,恍如隔世。 格格不入的和谐一致。 绕完涂鸦墙,潮长长去六号仓库【忆苦思甜】。 潮长长按了密码进六号仓库。 六号仓库还是没有启用过的痕迹。 他编程过的机器人叉车,还停在他离开时的那个位置。 又是一段密码的输入,潮长长打开了六号仓库库管宿舍的门。 和仓库一样,宿舍也保持了他走的时候的那个样子。 和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相比,少了一整张桌子的高考复习资料。 还有那十六本【绝世秘籍】。 第一次来的时候,是云朝朝想让潮长长对高考有信心的秘密武器。 现在已然成了mkfairwill成都发布会的秘密武器。 故地重游,全然不同的心境。 按说,这里的条件极其有限,卫生间也是相当的逼仄。 没有再为生活所迫的潮长长,却一点都没有离开库区,去外面找一间【落成超过半年但不多于三年的,五星或更高级别酒店大套房】的打算。 这是潮流国际中心烂尾之前,潮长长出行的住宿标准。 在五星级的标准以上,酒店是不是足够新,要比酒店是什么品牌,来的更为重要。 开业半年以内,酒店的各项服务可能还没有上正轨,装修的余味也可能还没有彻底清除。 开业三年以上,国内的大部分酒店,都保养的不会特别好,从房间到设备,都会有些老旧。 重新装修的酒店,也不在潮长长考虑的范围之内。 因为不能确定是彻底重新装修,还是只调整了某些已经老旧得不能正常使用的设备。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潮长长却大有反其道而行之的架势。 他现在就特别能在小危楼和库管宿舍这样的地方,自得其乐。 不带半点勉强不说,还总有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满身动力。 潮长长在库管宿舍里面转了两圈,又在单人床上坐了坐,瞬间就觉得自己晚上肯定能睡个好觉。 然后,又很快就感觉缺了点什么。 好不容易把朝思暮想的女朋友从北京接回来,竟然就放着女朋友一个人去工作室那边忙活,这种感觉,越想就越不对。 统共也就两天的时间。 要是没有【绝世秘籍】的发布会,要是女朋友国庆不用去成都,那就可以好好地在一起约个会。 云朝朝想要出手mkfairwill的想法,应该不是这两天才有的,但潮长长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 除了表白的那一次,他们好像连正儿八斤的约会都不曾有过。 趁着独处的这段时间,开始思考一个问题——mkfairwill是不是一定要出手呢? 他女朋友大概也是犹豫了好些天,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云朝朝刚大一,建筑系又是以课业繁忙著称的。 除了像其他专业一样的基础课程和考试,还得要学习参数化数字建筑设计、建筑创作,从软件到手绘,哪一样都得花费足够多的时间,才能熟练掌握。 云朝朝说忙不过来,肯定不是谦虚。 到了大二大三,只会越来越忙。 他自己又还要面临高考。 想要有一个拿得出手的成绩,接下来的繁忙程度,肯定也不必清华建筑的一年级新生要低。 他要是不想放弃高考,就也一样没有办法兼顾。 可他也是真的有点舍不得mkfairwill。 不说别的。 在他最迷茫,最无助的时候。 给mkfairwill接下来这两季的衣服和配饰出谋划策,就不止一次点亮过他的心情。 他和mkfairwill结缘的时间么有云朝朝长。 但他对mkfairwill倾注的情感,并不一定比云朝朝要少。 认真算起来,潮长长【第一次】记住云朝朝这个名字,就是因为mkfairwill。 那个冬日午后的杂草堆,那个来到山村的找地方写对联的女生。 那个极尽打击之能事给他提供了一份库管工作的女孩。 当时给他的原因,是曾经在学生会的会议上得到过帮助,过来还人情。 而帮助的内容,就是他随口解围的那一句:【mkfairwill怎么了?我们生日最多收一辆车一个包的,新部长收的搞不好是一个品牌。】 潮长长没有想过自己会一语成箴,甚至没有在那个时候记住新部长的名字。 但两个人面对面的缘分,又确实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云朝朝放弃了成名已久的涂鸦大师的工作室,把给mkfairwill新总部围墙涂鸦的机会给了他,成为他艺考简历里面,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告别自怨自艾,下定了考清华美院的决心。 就这么卖了mkfairwill,潮长长有点不甘心。 即便在云朝朝的努力下,mkfairwill现有的品牌价值,已经有了很大的提升。 即便站在投资的角度,这一买一卖,已经足够成功。 可潮长长始终都不是一个用商人的眼睛看世界的人。 他感性得像个艺术家,还曾经想过要学哲学。 在潮流国际中心出事之前的那十八年,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经商。 赢曼而和潮一流,也没有要求他子承父业。 这一点,他和从小耳濡目染的云朝朝甚至是斯念都没办法比。 不接手,心下可惜。 接手得话,又要怎么才能兼顾呢? 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会得不偿失——既荒废了学业,又搞砸了品牌。 潮长长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到好的办法,就给潮一流打电话。 潮流国际中心的问题才刚刚解决。 家里的各种情况,也还算不得稳定。 他还没有来得及和潮一流说自己交了女朋友,要怎么直接开口,说自己想要接手女朋友的mkfairwill? 第八十一章 给个明示 “老潮,有件事情要和你说。”潮长长没有做生意的经验,求助谁,也没有求助自己的老爸来得直接。 如果不考虑烂尾的潮流国际中心,潮一流作为商人,一直都是相当成功的。 “什么事不能直接说?还非得特别提一句,这可不像是我儿子会干的事情,要不要让老爸先猜一猜?”潮一流的话,意味不明。 “行啊!猜到了我请你吃饭。”潮长长刚好也还没组织好语言。 “猜到了,你不是应该带着女朋友一起请我和你妈吃饭吗?”潮一流一开口,潮长长就没有组织语言的必要了。 “我都还没说,你怎么就知道我有女朋友了?”潮长长原本是想着,先说想要买MKFairWill,再在解释原因的时候,把自己和云朝朝的关心进展告诉潮一流。 潮一流直接把话题扯到云朝朝身上,潮长长也就省去了特地安排交代情况的先后顺序。 要不怎么那么多人说知子莫若父呢。 潮长长和潮一流的关系,向来亲近。 自从巩固了学霸的人设,潮一流连句重话,都没有和潮长长说过。 父子间唯一和【过】有关的,也只有宠太过。 “那天在阿华大排档,我和你妈就用眼神讨论来着,觉得你俩关系不一般,你妈一开始还误会,人姑娘是来找大排档那家的小子的。再后来,你们一会儿说不熟一会儿眉来眼去的,哪能逃得过你爸我的火眼金睛?” 潮一流有点高清。 赢曼而有过误会,他却没有。 这说明什么? 说明赢曼而挑老公有眼光。 “厉害了我的老潮!那你们怎么也不问呢?”潮长长反倒有了兴师问罪的小架势。 “当时,咱家不是情况不明嘛。就想着,自家的儿子会不会耽误人家的闺女。然后不就马上开始二拍了吗?一直忙到现在也就没顾得上问。怎么样?你今天去清华看人姑娘了吗?” 潮长长有和家里说自己今天要去北京。 出事之后第一次买机票,买得还特地找潮一流和赢曼而嘚瑟了一下:“随时随地,说走就走。” 如果不是想要拿下MKFairWill,谈恋爱的事情,潮长长原本是没有打算这么快和潮一流还有赢曼而说的。 倒不是他主管上有什么不想说的地方。 而是他都还没有和云朝朝商量过,什么时候告诉家长比较合适。 知道了就得要见家长。 他之前还觉得云朝朝一直不提,是可能不想这么快让家人知道。 大部分女生,应该都不太喜欢,一开始谈恋爱,就掺杂家庭一类的事情。 哪知道等等家的慢慢,打一开始,就和云之磊说了。 而且还不是他们开始谈恋爱之后说的。 云之磊知道云朝朝为什么去YC,也知道云朝朝到YC之前和之后,发生的,和潮长长有关的所有的事情。 这反倒显得潮长长有点不够坦荡了。 刚好趁着这个机会,和潮一流说一声:“今天没去成清华,我就在北京机场转悠了一下,然后就和朝朝一起回来了,我们现在在仓库,她过几天要去成都开个发布会。” “我儿子一下段位这么高了?都会打飞的接人了。”潮一流开始调侃潮长长。 调侃完了,还不忘物尽其用:“回头爸爸妈妈结婚纪念日什么的,就交给你筹备了。” “你自己老婆的结婚纪念日,为什么要让我筹备啊?”小潮同学表示拒绝。 “凭你是我儿子啊。”潮一流理也直气也壮。 “那不行,我除了是你的儿子,还是我妈的儿子。我妈要是知道她老公,连结婚纪念日的惊喜都想着要偷懒,肯定不高兴。”潮长长不接招。 倒不是不愿意,而是他要真的接手了,最后得被他爸嫌弃一年。 从这一个纪念日,到下一个纪念日。 周而复始,年复一年。 这都是有前车之鉴的。 “你妈都说了,咱爷俩才是什么话都说的。你这么和老爸说话,可就成端水大师了。”结婚这么多年,潮一流自己的点子,早就用完了。 儿子帮忙准备惊喜,嘴上是一直嫌弃,心里面还是高兴的。 就潮长长已经好多年,都不搭他的腔了。 “我有女朋友的事情不都先告诉了你吗?你先收到了确切情报,再把情报透露给我妈,这样不就没在端水了?”潮长长给自家老爸一个台阶下。 “好!你还没和你妈说是吧,那我去说。这应该也能算个小惊喜吧?” “我感觉,应该还是有点大的。”在潮长长看来,云朝朝的出现,怎么都是一个天大的惊喜。 “大什么呀?你妈肯定也和我一样猜到了。你俩离开阿华大排档那会儿,就差把猴子都急成了猩猩,还没走几步,手都牵上了。小潮同志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潮长长终于明白是什么地方漏了馅,但他漏得很开心:“老潮同志,有你这么乱用成语的吗?” “老潮就是没文化,你妈都不嫌弃你爸,你一个做儿子的能怎么着?”潮一流最近是真的都有点心宽体胖的迹象了。 心理压力没有了,原来每天好几场的应酬也没有了。 从语气到脸色,再到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前所未有的容光焕发。 “不能怎么着。回头小潮把全国状元媳妇给带回去,到时候你就可以出去吹牛,【一家人,就属我老潮没文化】。”潮长长学着 “你这小子,怎么跟自己老爹说话的?”潮一流又气又笑,最后还是想笑的心情占了上风。 “爸,咱们家现在,楼也卖了,失信名单也下来了,接下来也没什么事要做,你说我们买个潮牌回来做一做怎么样?”潮长长终于把打电话最开始的原因,拿出来和潮一流讨论。 “你这大半夜的打电话,说女朋友我也就认了,说潮牌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啊!我一下忘了时间。”潮长长这一整天,不是在机场,就是在去机场的路上 不是在去机场的路上,就是飞在天上。 到了仓库,灯火通明,好多人都在工作,莫名就有了刚到工作时间的错觉。 “那你先睡吧。没吵醒我妈吧?”小潮同志这会儿,才后知后觉自己做错了事。 “你要是把你妈给吵醒了,还不怕被我给削了?我刚好起来上厕所看到,不然我手机都是静音的。” “老潮英明。” “别急着拍马屁,爸爸现在已经不太想做事业了,不管是地产还是潮牌,哪一类的都不想做。” “那你要做什么?” “把自己身上的骨头养一养,再把你妈的身体养一养,等养好了,就环游世界。走走看看,找个适合养老的地方。”潮一流原本就有这个计划。 在潮流国际中心的项目结束之后。 给潮长长留下足够的钱,赶在四十五岁之前退休,带着老婆周游世界。 潮流国际中心烂尾的烂尾,让潮一流改变了自己的初衷。 给不给儿子留下足够的钱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给儿子留下过多的债务。 儿子比他们想象中的,要成熟得多,也坚强得多。 只要他们不成为儿子的负担,儿子完全有能力创造属于自己的未来。 刚好,历经了这一轮的破产,原来需要主动处理的资产,都被动地被处理好了,就剩下潮流国际中心拍卖清算过后,剩下来的钱。 可谓一身轻松。 只要不想着翻身,不想着非要做什么首富,就能妥妥的变成一个隐形富豪。 “这样啊……这样也挺好的。”潮长长收住了自己原本想说的话。 笑看过风云,跌落过谷底。 意气风发过,心灰意冷过。 没有什么,比爸爸妈妈的平安和健康更重要。 老爸不想再做事业,有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啦,我儿子听起来,兴致不高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怕我闲着,让我去做潮牌,是你自己想做,是这么个意思不?”潮一流很快就从潮长长的语气里面反应了过来。 “没。就我之前从山村下来看的仓库,就是做潮牌的,刚听朝朝说学校忙起来没办法兼准备把MKFairWill给卖了,我就有点舍不得给我第一份工作的地方。” 潮长长是舍不得自己在MKFairWill的回忆,并不是执意要做潮牌。 “舍不得那你就接手呗,既然要卖,没理由卖给别人行,卖给你就不行了。” “你不是说,任何事业都不想做了吗?” “我是我,你是你啊。我要退休,你也跟着退休吗?我没文化,你也跟着没文化吗?”潮一流是真的很喜欢说自己没有文化。 那语气听起来,怎么也不像是自卑,说是自豪,倒是比较接近。 “职业电竞都没有十八岁就退休的吧?”潮长长直接跳过了没文化的点。 “只要不去做地产,你要是有什么想做的,你就去试试。给我和你妈留点养老和环游世界的钱就行了。”潮一流对地产已经有阴影了。 “我是有点想,但我接下来还要高考,考完还要上大学,我怕我接手了,也是做不下来。”潮长长对着自己的老爸,也没有太多好顾虑的。 “不可能,我潮一流的儿子想做的事情,有什么是做不好的?绝对不可能,你可比你爸这没文化的强多了。” “爸,要不然我以后出门带一个铭牌吧,上面要写十个大字【没文化的潮一流的儿子】。”小潮同志有心调侃老潮同志。 “我看行!你不是喜欢念书吗?你回头直接念个博士什么的,我就也给自己写一个铭牌【农名的儿子博士的父亲】。”潮一流不仅不上气,还来了劲。 “好,那就先这样,你早点睡。” “睡什么呀,事儿都还没说完,有什么好睡的?” “什么事儿?” “你打电话难道不是想要问我,要不要现在接手那个MKF什么W吗?” “嗯,我再好好想一想。” “这种事情,光想能够想出来什么啊?你现在有两条路。” “哪两条?”潮长长忽然有种那个本子出来认真做笔记的冲动。 “买或者不买。” “……” 还好没拿笔记本,不然这会儿应该难逃被撕的命运。 不能生自己老爸的气,只能拿笔记本出气。 “爸,你早点睡。” “急什么?这不才刚开个头,你要是想学做生意,性子这么急,那可是很致命的。” “爸,我错了,继续。” “那没文化的爸爸,就给学霸儿子上一课?”潮一流把自己弄得和说书人似的。 “上个月,我和你妈有去过一趟,我们这边的那个什么M什么K……”潮一流一下没讲全,坏了说书的节奏,有些恼怒:“就不能搞个中文名字吗?没文化就不让买还是怎么地?” “就是,没文化就不能有人权吗?回头买了就把名字给改了!”潮长长直接来了个同仇敌忾。 “你要只是想守着这个什么潮牌,那你就拿了。念书没有办法兼顾,就让卢境硕帮你看几年。” “硕哥?” “对啊,这往后,爸爸也不需要什么司机还是保镖了,你有什么要做的,就和小卢一起。咱们这还住着人家的房子呢。” “哦。你是这个意思啊。”这就和潮长长要给潮世娟找兼职,是一个性质的事情。 “我哪个意思啊?不要妄自揣摩圣意,你现在还嫩了点。” “那圣上能否给个明示?”潮长长赔笑。 “如果是守业和管理,小卢肯定能弄得井井有条。就他那特种兵的气势往那儿一站,就没有几个人,赶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腔。”潮一流给出了自己的推荐理由。 “那倒是,搁以前,公司也也没人把硕哥当司机。” “你以前对做生意完全没兴趣,爸爸也没有给你培养什么班底,现在还在身边,能直接帮忙的,也就卢境硕,其他人来帮你我和你妈肯定旅游都不安心。不过,小卢合不合适,还要看你对品牌接下来这几年的定位。” “怎么说?”潮长长问。 “小卢只能帮你守着,你要是需要创意一类的事情,你就肯定得要亲力亲为。你要是买了又忙不过来,就要做好这个品牌接下来可能停滞好几年的准备。” 潮一流话锋一转:“所以,我的建议是,不是特别喜欢就买了,真要特别喜欢就不要买。” 第八十二章 给我见见 潮长长都被潮一流给说糊涂了。 什么叫【不是特别喜欢就买了,真要特别喜欢就不要买。】 商场上的人都是这么……? 潮长长不知道要怎么形容。 许是他和潮一流的段位差太多,要是换了云朝朝或者斯念在这儿,应该就会不太一样吧? “敢问圣上,【特别喜欢】要怎么解释啊?”潮长长不耻下问。 不懂就问,问自己的老爸又不丢人。 “特别喜欢,就是你看这个品牌就像我看到你。” “……”潮长长觉得自己更糊涂了。 “就是把这个品牌当儿子,想要看着他成长,而不是不论如何都要锁在自己的身边。你爸我这么爱你,就没有非要给你安排一条我想让你走的路,是不是?”潮一流打比方的能力,99%的人,应该都望尘莫及。 “这样啊,老潮是想说我现在买下这个品牌,会限制它的发展?” “是有这个可能。在你自己还不能全心投入到一份事业里去的时候,就让这个品牌到更合适的人手里,期待更好的发展。” “那要是没发展好呢?” mkfairwill实际上是在云朝朝接手之后,才有了比较大的起色。 之前那么多年,一直都是不温不火,也没有什么特色的。 云朝朝新召集的团队,有着非常强的执行力。 潮长长只提供过几个临时的创意和设计。 因为临时,所以都是在计划之外。 但最后都完美呈现了。 品牌要是在短时间之内两次易主。 这些人会何去何从。 潮长长在仓库的时候,有听说底下负责执行的团队,都是从云姚织带过来的。 他先前的那些创意得以实现,也有一部分,是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原因。 “发展不好,不就刚好到了你讲身为人父的情分的时候了?” “老潮,咱能换个比喻吗?就咱们俩聊天,你在多出个旁的父子关系,我切换起来,有点麻烦。” “等大学毕业了,有足够的时间了,可以亲力亲为了,再亲手把你的儿子从没落的泥潭里面拉上来,你的父性光辉不久展现出来了吗?” 潮一流非得揪着这么个比喻不放,就算潮长长反对,也不理会。 “老潮啊,你是不是现在犯困的不行?我怎么觉得你说话有点自相矛盾?” “哪儿矛盾啦?你不就觉得自己对这个品牌有感情,所以就算接下来上大学可能没时间,还是想要先拿下来再说吗?”潮一流一句话就把前因后果给解释得清清楚楚。 “对。”潮长长果断自己打脸。 “既然如此,你就盼它好不就完了吗?” 反问过后,潮一流切入正题:“如果有别人接手,你就看看人家会做成什么样。要是发展的特别好,你就把感情寄托在有事没事买两件过来穿就好了。如果不好,等你有时间也有能力了,再看看要怎么办。” 潮一流的意思很简单。 如果是站在投资的角度,看好这个品牌,觉得未来会有好的发展,那怎么都应该先占着。 现在一放手,过几年再买,可能就不是一个价格了。 但如果只是为了情怀,那这个品牌,与其在自己手上大概率停滞,不如就让合适的人接手。 潮一流了解商场,了解卢境硕,但他不了解潮牌。 涉足一个自己不够了解的领域,风险肯定会比较大。 他栽在潮流国际中心,就是前车之鉴。 潮长长以前没有想过要做生意,热衷于学习,和各种志愿者工作。 潮一流一直是打算让潮长长把能念的书都给念了。 潮长长从来都没有在学习上让潮一流操过心。 潮一流也从来不干涉潮长长在学习方面的想法。 想念什么专业念什么专业。 潮长长才十八岁,潮一流愿意给他足够的时间,去发现自己的兴趣所在。 如果一直发现不了,那潮一流就在【功成身退】的时候,设立一个慈善基金会,让潮长长折腾。 至于公司。 要么彻底卖了。 要么找个职业经理人,然后让卢境硕帮忙守着。 “所以,你的意思是,真的喜欢就应该放弃?” “不是放弃,是放养,你看我不就是放养你,才把你放养得这么好的吗?要不然你就想想,有没有什么人,适合和卢境硕搭档的。一个负责守业,一个负责创意的拓展。” 潮一流没有逼潮长长去念商科,当然也不会反对潮长长经商,这会儿是真心在给潮长长引路。 “那行,我再想想。老爸你早点休息。”潮长长决定要认真想一想潮一流今天的提议。 “瞌睡虫都被你的这通电话给折腾没了,早点休息个啥?我和你妈今天去看房了。”潮一流和潮长长分享了一下自己这边的进度。 “哪儿的房子?还是要买个别墅吗?”潮家人肯定不可能一直住在卢境硕的房子里。 等到外面所有的债务关系都弄清楚了,也就轮到过自己的生活了。 “不买,别墅太冷清。我现在就喜欢和你妈挤一个房间。你爸这浑身的骨头都不太对劲,就得靠你妈以前专门用来插花和写字的手来捏捏。”潮一流用说自己没文化的语气,来了这么一句。 “爸,你这是在跟我秀恩爱吗?”潮长长弱弱地问了一下,他爸以前可不带这样的。 “多新鲜!你爸以前也想秀啊,这不你妈没给我什么能秀的资本嘛。”潮一流一脸的自豪,就差直接跟着手机信号,跑到直接秀到潮长长的脸上去。 “厉害了,老潮,你这是老树开花、枯木逢春啊!”小潮通知给自己的老爸手动点了一个赞,尽管老潮同志这会儿看不到。 “滚你的!你爹我花了那么大的心思把你培养成学霸,你就只会用这样的成语来应对?”潮一流明明心里偷着乐,说出来的话又不是那么回事。 “不好好用成语这件事情,在我这儿属于遗传基因。这个靠后天培养,可是改变不了什么。”潮长长知道自己的老爸压根就没有生气。 “行啊小潮,都学会跟老潮抬杠了。”潮一流数落了两句,就切换回了正题:“做生意嘛,主要也就是把正确的人,放到正确的位置上。” 做管理,就要把合适的人,放到合适的位置。 如果人没有用对,光自己累死累活,也是没有多少的意义,更不可能把公司做大。 因为潮长长之前没有做生意的想法,潮一流也不像云之磊一样,还特地在自己底下培养了一帮能帮得上忙的。 “嗯嗯,老潮,你快多给小潮传授点经验。” 难得潮一流有兴致,潮长长就想着要多问两句。 “那不行,传授多了,回头你反过来把我给拖成老赖了,那我还怎么安享晚年啊?”潮一流还没有从第一高楼烂尾的阴影里面走出来。 “我们老潮这会儿正当壮年,晚年离还有几十年。”潮长长继续给自己的老爹捧场。 “刚还老树开花、枯木逢春呢!”潮一流拿潮长长的话噎他。 “现在已经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了啊。” “这会儿明明是夏去秋来的时节,春暖什么花开啊?你连季节都分不清楚啦?亏得还遗传了点你妈的学习能力,不然就和你爸我一样没文化了。” “也就我们家老潮,能把没文化说得这么霸气和自豪。”潮长长发表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评价。 “哈哈,你个小浪花,也就在你爹面前,才能翻滚点水花出来。” “不不不,我明明是小潮,无数浪花才能成就一个我。我们家老潮就更厉害了,只有钱塘江大潮,可以与我们家老潮媲美。”潮长长摆明了恭维自家老爹。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潮流国际中心出事之前。 潮长长其实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说过要一直念书,博士给念穿的。 大概是在他发现,只要成绩好,老爸就什么都好说话的那个时候。 那时候他多大来着? 小学二年级最多。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大概是十八岁之前,一直都太安逸,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以后想要干什么。 云朝朝一直都有两个梦想,现在还把两个梦想合二为一了。 他却连一个梦想都不曾有过。 那么。 他应该有一个什么梦想呢? 潮长长想的有点出神,以至于没听清潮一流刚刚在电话里面和他说了一句什么。 引来潮一流的一阵不满:“问你呢,喜欢大平层还是楼中楼啊?” “我,我都行啊,看你们就好,我又不挑。”潮长长赶紧接话。 “我问你想要什么样的婚房,你和我说你不挑?那要不然买两个楼中楼,就上下连着,然后打通了装个电梯,你爸我要是骨头养不回去,以后想每天看你,就得靠电梯。” “什么情况啊,老潮,怎么忽然就跳到婚房了?”潮长长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哪有跳?刚不是问你吗?你以后是结婚了是要和我们一起住,还是要分开。这边现在新楼盘都是带装修的,我和你妈好不容易找到又是新房又是毛胚的,感觉还不错,管家式的服务,你应该也不太有落差。” 潮长长小时候就很有主见。 他自己房间的摆设,从来都是他自己决定的。 上一次换新房子的时候,潮长长才八岁,还没有办法自己做设计,现在再来一次,潮一流觉得儿子肯定不会要已经装修好的。 这样一来,选择面其实不是太大。 这座城市,十年前拍下的住宅用地,就必须要带精装。 如果不带精装,就必须是更早之前拍下的地。 如果有要毛胚,又要没有卖出去过的新盘,地产经纪说,全市就只有两个可选的楼盘。 一个在海边,一个在市中心。 潮一流和赢曼而今天去看了靠海的这个,除了自己装修不能马上入住有点麻烦之外,其他的都很满意。 就在离之前的小危楼不到一公里的地方。 沿海第一排。 但又不是外海,是一个内湾。 风平浪静,无敌风景。 楼盘的底下还有一个巨大的标牌,写着【亚洲十大豪宅】。 样板房请的都是国际知名设计师设计的。 如果不买别墅,这个地方就是一个绝佳的选择。 这里靠近板美社,接下来几年,还会有一些周边拆迁的噪音污染问题。 另外一个选择,就是市中心的一个空中别墅。 那个地方一平米比潮一流和赢曼而今天看的还要再贵上好几万,是单价最高的楼盘。 400-1500平,没有小户型。 这个楼盘没有做亚洲几大豪宅一类的宣传,但每一套的均价都要比之前的那一个更高。 唯一一个,不知道应该算有点还是缺点的地方,是和已经易主的潮流国际中心,离得很近。 抬头见,低头也见。 每天回家的路上都得见上几见。 不知道看多了是会脱敏还是会过敏。 这两个楼盘,潮长长都是看过的。 潮一流让潮长长自己选成人礼的时候,就有让他在房子和车子之间做选择。 潮长长这个养尊处优的非实用主义者,在把这座城市的高端楼盘都看了个遍之后,选择了车子。 半年过的时间,恍如隔世,又仿佛一眨眼就回到了原点。 最大的不同,应该是在房子的叫法上。 潮一流以前是问,潮长长成年准备自己搬出去的话,是想要离潮家的别墅近一点,还是远一点。 现在竟然开始问他想要什么样的婚房。 今天不是和潮一流商量要不要买下mkfairwill的吗? 话题是怎么一下跳到婚房上去的? “你和我妈喜欢就好了,我现在就算住帐篷,都没有落差。”潮长长是真的一点都不娇气了。 “那行,等买完婚房,你把儿媳妇带来给我见见。” “……” 别人家小孩谈个恋爱,家里不都应该是要反对反对,或者至少考察一下得吗? 怎么到了他和云朝朝这儿,就变得这么不真实? 比起那么遥远的婚房一类的事情,潮长长还是希望有更多的时间,能够和云朝朝好好相处,增进相互的了解。 他非常确定自己对云朝朝的感情,但这份感情,又总像是飘在云端,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第八十三章 要钱没有 “你干嘛呢?”云朝朝敲了敲六号仓库的库管宿舍原本就敞开的门。 “直接进来不就好了吗?怎么还敲上门了。”潮长长把云朝朝迎了进来才道:“刚给我爸打了一个电话。” “这大半夜的,你爸没打算挂完电话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云朝朝调侃。 “我这不是兴奋得都忘了时间吗?你怎么过来了,发布会那边,不是堆积了一堆事情要处理?” “事情多是没错,可男朋友都在同一个库区了,还是不能抬眼就能看到,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云朝朝这一天,光从男朋友那儿收获惊喜和照顾了。 “我知道缺了什么。”潮长长伸手在云朝朝的脖子后面捏了捏。 这两天又要赶作业,又要赶【绝世秘籍】的发布会,云朝朝忙得浑身肌肉都僵硬了。 这还是仗着年纪小身体好。 潮长长之前就有想要劝云朝朝不要这么拼命。 但他的女朋友,向来都是那种,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好的性子。 要不然也不会一路隔空记恨他十几年。 潮长长之前不知道云朝朝有心要卖掉MKFairWill,有心帮忙分担也不在一个地方。 “哦?我男朋友是想说,他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云朝朝活动了一下脖子,被按得有点舒服,说话的语气都跟着变得软软糯糯的。 “现在应该还不行,希望以后可以。”潮长长一直在努力补上之前缺失的那些时光。 “那你要不要先说说看我现在缺什么?” “我掐指一算,女朋友这会儿正却一碗七步泡面,你先去忙,等煮好了就叫你过来吃。” “呀!敢情我男朋友偷师偷得卓有成效?”一说到【七步泡面】,云朝朝确实觉得有些饿了。 在飞机上,光顾着补觉了,吃东西的优先级被排在了后面。 这会儿,觉补齐了,就真的觉察出饿来了。 更何况,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吃【七步泡面】了。 学校宿舍,其实也是可以煮泡面的,但像七步泡面这样的【大菜】,学校宿舍的条件,肯定是不能满足的。 “我在家有偷偷练习了几回,还试着煮给过我爸我妈吃,回头做好了再让专利持有者点评看看是不是正宗。”潮长长打小也没有下厨的机会。 仅有厨艺都是在家里出事之后才开始自己摸索的。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七步泡面】了。 “那你爸你妈喜欢吗?”云朝朝问的不是很有底气。 毕竟,她亲爹云之磊,对泡面这一类的东西,可是深恶痛绝的。 “喜欢啊,我第一次给他们做东西,他们肯定喜欢。他俩还不知道我的手艺是得了女朋友的真传,如果知道的话,肯定会认为是人世间的饕餮盛宴。” “你还没有和你爸爸妈妈说起我吗?”云朝朝问。 “说了,就刚刚。我大半夜打电话,一接通,我爸就猜我是不是要和他说有女朋友的事情了。”潮长长如实汇报。 “你非得挑这么影响人心情的时间去说吗?”云朝朝嗔怪了一句。 “我爸说他刚好醒着,就和我聊了聊。” “那你爸说什么了?” “我感觉,你应该不太想听我爸说的。”潮长长没有正面回答。 “为什么?你爸你妈不是最看重学习吗?我都高考状元了?他们还不满意啊?”云朝朝把鼻子嘴巴眉毛凑到一起?做出一副下一秒就要生气的样子。 “不是不满意。” “那是什么呀?”朝朝姑娘表示不服。 “我爸说想见见你,还说他白天和我妈去给我们看婚房了。”潮长长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 向来大大咧咧百无禁忌的云朝朝?在听完之后?毫无征兆地就红了脸。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谁要婚房了?”朝朝姑娘才十八岁,完全不是谈婚论嫁的年纪。 “那等天亮了?我就向不要脸的老潮,转达女朋友刚刚这两个问题的中心思想。”潮长长理直气壮?婚房什么的?他也是压根就没有想过。 “哪有你这样挑拨离间的?”云朝朝把潮长长一直按在肩膀上的手给打开了,佯装生气地准备回设计师工作室那边,继续未完的工作。 像她这样的事业型当代女性,肯定是要先立业在成家的。 结婚那种远在银河之外的事情?怎么都得过个十年八载再开始考虑。 “我哪只眼睛看起来像是会挑拨离间的?我现在闭上还不行吗?”潮长长抓着云朝朝的手?笑着讨饶。 “我哪只眼睛看起来像是会英年早婚的?我现在闭上可还行?”云朝朝不甘示弱,直接拿潮长长的逻辑反驳。 “你这是盗用我的版权。” “那你还盗用七步泡面的专利呢,要也是你违约在先。” “我的错。”潮长长迅速做出了让步:“你先去把发布会的事情做完吧,省得回头又可怜兮兮地说自己已经两天没有觉觉睡了。” “我说话哪有这么酥麻?”云朝朝抖了抖鸡皮疙瘩。 “你犯困时候的语气,绝对比我现在的语气要酥麻一百倍。”潮长长很不给面子。 “走啦。”云朝朝干脆利落的一个转身?留下一个背影,和一句:“懒得和只会挑拨离间的人在这里浪费时间。” 说不过辩论队长?走还不行吗? 潮长长知道云朝朝不是真的生气,也就没有追出去。 他不仅要煮七步泡面?还得消化一下潮一流刚刚和他说的那些生意经。 和生意绝缘了十八年的人,一下想要拿起来?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睡没?】 潮长长给斯念发了一条消息。 最多不过两面?潮长长的手机就响了。 “啊嘿?这才几点啊,你念哥怎么可能会睡?”斯念懒得回消息,直接秒回了电话过来。 “那你干嘛呢?作业很多?” “这才刚开学,能有什么作业?又不是明天就要期末考,你是不是对大学有什么误解?你斯念哥哥正和宿舍的人开黑呢。” 斯念和云朝朝念的大概不是同一种大学。 “你玩游戏玩一半打电话,不会被队友砍吗?” “啊嘿,你借他们十个狗胆,看他们敢不敢。”斯念一句话,就说得豪气干云。 随着一声惨叫,通话中断了至少十几秒。 斯小念同学在宿舍的地位,绝对没有他自己形容的那么高。 等到再拿起电话的时候,斯念又回归到了大哥的状态:“这帮孙子,真的是爷爷怎么带都带不动,连着输了一晚上,简直没意思。” “嗯,斯念哥哥,您辛苦了。”潮长长相当捧场。 “还行……还行。”斯念难得有点不好意思:“说吧,找你斯念哥哥什么事?丑话说在前头,你现在要是找我借钱,我可就真没有啦。” 潮长长不明白,为什么回回打电话,斯念都觉得他是想要借钱,但还是直接透过现象看本质:“怎么了?” “我爸他实在是太过分了,他竟然把我压岁钱的卡都给收了,我也是太天真了,才会一直把压岁钱存在我妈名下的卡上。” “那张卡你不是小学就已经自己拿着了吗?初一那会儿还找我秀过,怎么到大学还被收走了。” “这不我开学那几天,给一个游戏主播,打赏了小几万吗?也不知道是那个不讲义气的,把这事儿告诉师姐,我师姐也是够狠的,直接告我爸!” 斯念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堆血泪史:“我简直太难了,接下来一个月,就给我万把块生活费,我可怎么活?你现在不差钱了吧,要不你借我点。” “游戏女主播?”潮长长直接挑重点出来问。 “对啊。” “那你活该啊。” “啊嘿,你还是不是兄弟了?我怎么就活该了,我用自己的压岁钱打赏,我不偷不抢的,我有什么错?”斯念仍然处在不开窍的状态。 “是兄弟我才提醒你,不要跑到师姐眼皮子底下打赏女主播。”潮长长真心提醒。 “啥意思,你是想说师姐吃女主比的醋吗?不可能我和你说!她直接把我骂了一个狗血淋头还告我爸妈。我爸妈都站师姐那边,你说我以后要是娶了师姐,我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是不太好过,那你赶紧移情别恋吧。”潮长长笑笑不知道要怎么接着劝。 “啊嘿,你还是不是兄弟了,别人都是劝和不劝分的,你怎么就知道火上浇油。”斯念不乐意了。 “劝和还是劝分的前提,是你俩得先在一起啊,你俩有在一起过吗?” 潮长长已经不太想要挽救斯念的情商了。 他和云朝朝早早地就达成了共识。 从万人食堂那顿不堪回首的午餐开始,云朝朝就已经缴械投降,说带不动他的兄弟了。 潮长长听完当时发生的那些事情,也是深有同感的表示:【我们都救不了斯念的爱情,他应该是得了无药可医的自限性疾病,等时间到了,自然就好了。】 这一次,他又亲自上场,隔着手机信号,体验了一番。 斯念要是不尽快成熟起来,他和锁伊人师姐,肯定是要渐行渐远的。 “啊嘿,你这人有完没完?就说找你斯念大哥什么事吧。”斯念压根就不想正视自己的问题。 “我的事不急,你先给我个卡号吧,你要借多少?” 斯念虽然不开窍,在潮长长这儿绝对是真·兄弟。 潮长长之前还不知道,压岁钱的那张卡在斯念这儿的重要性。 这会儿一听,就明白那是斯念能够自由支配的唯一一笔钱。 语气虽然不显,心下的感触又多了几分。 “哎哟诶,你傻不傻?是师姐害得我没了卡,那我肯定要加班加点分分钟把生活费给花光,然后让师姐每天给我送吃的喝的外加请我吃饭。这么好的机会,我傻了我才找你借钱。我一有钱,师姐还会担心我饿死吗?” 斯念把混吃混喝的这么一番话,说得比云朝朝考了个全国状元还是自豪。 这一番话,又说得在情在理,一点都不像是情商为负的样子。 “你别总把最不好的一面,淋漓尽致地展现在师姐的面前。” “你不也就刚交了一个女朋友吗?就跑来你斯念哥哥面前,摆出一个居高临下的姿态,你斯念哥哥我喜欢上师姐的时候,你还在幼儿园里玩泥巴呢。” “我念的幼儿园,没有泥巴。” “啊嘿,这是重点吗?快说,有什么人生大事,是需要你斯念哥哥指导的。” “你别说,还真有。”潮长长略显无奈地换回了原先的话题。 “啊嘿嘿~”斯念哥哥嘚瑟上天,使得天上的月亮听了都只能躲避到云层里面,暂避其锋芒。 “朝朝有意要出手MKFairWill,我呢就有心想要接手,仓库这边你也来过,之前的发布会你还亲拿着滑板自上场过,你有什么建议吗?你觉得我应该接手吗?”潮长长也不和斯念客气。 “MKFairWill最近不是做得风生水起吗?这门店都扩张到成都去了,为啥要卖啊?是出了什么问题?”斯念对MKFairWill的了解,一点都不比潮长长少。 “没出问题。朝朝接手的时候,刚好是高三毕业之后得暑假,那会儿除了MKFairWill也没有别的事情要做,这会儿学校一开学,两头忙,就兼顾不过来了。” “大学有什么忙的,一周就那么几节课。”斯念并不以为然。 “人家上的是清华。” “啊嘿,什么玩意儿,你找斯念哥哥请教,你还鄙视上大哥的学校?。” “没有这个意思,就她学建筑的,肯定比较忙。” “啊嘿,出息了,鄙视完学校鄙视专业!”斯念完全不讲理。 “我就鄙视怎么了,你就说是想打一架还是怎么解决吧。”潮长长对付斯念,也有的是经验。 软的不行,能让斯念直接上天,就得直接来硬的。 “你一个高考都没有参加的,你也好意思鄙视你斯念大哥。”斯念说着说着就没有了什么底气。 在学习这件事情上,他是真的没有办法和潮长长抗衡。 赶在进一步受打击之前,直接切入正题:“今天给你斯念哥哥打电话,是想让我和你一起接手MKFairWill?哥哥就一句话,要钱没有,要人白送。” 第八十四章 试着努力 “真的假的?”潮长长对要人白送有所疑问。 “啊嘿,斯念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斯念不答反问。 “以前不都是斯念大哥的吗?今天怎么开口闭口就是斯念哥哥,是不是女主播这么叫你把你给叫得找不着北了?”潮长长觉得斯念大哥和斯念哥哥之间的区别还是有点大的。 “啊嘿,你还别说!昨天师姐还问我,为什么最近说话都变味了,我问她哪里,她也不说,原来是这么个小细节出了问题!” 搞明白问题所在,斯念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这也不能怪我吧,谁让师姐自己不直播呢?她要是播,我肯定就不止打赏几万了啊,我整张压岁钱的卡砸给她,也省得放着不用我爸收走了!” “斯念大哥,你之前不是很会的吗?”潮长长有些纳闷。 “会什么?”斯念纳闷更甚。 “就是你在欧洲的时候,你不是很知道避嫌的吗?律师团的人,调侃你和朝朝,你不是直接跑得连人影都不见了吗?”潮长长一直都记得斯念当时出尔反尔给出的理由。 “那能一样吗?那叫兄弟妻不可欺。那主播我都不认识,我避什么嫌?我还能拉她去结婚不成?”斯念的歪理邪说都够做成合集出版了。 “我们不说这个了,你等我什么时候去北京吧,到时候请你和师姐吃饭。”潮长长无奈放弃劝说。 “师姐都上班了,为什么要你一个学生请吃饭,当然是师姐请我们吃饭。” “师姐是女孩子。”潮长长想了想措辞。 “女孩子就不能请吃饭吗?我可是从小让师姐请吃饭长大的。”斯念自豪上天。 话题到了这儿,是真的有点进行不下去了,潮长长只好出声恭维:“我们斯念大哥真的是太厉害了,世界上有几个人,是吃着自己喜欢的女孩请的饭长大的?” 恭维过后,一股愧疚的情绪,在潮长长的心底升起。 他怎么这么不了解自己的兄弟呢? 以至于有心帮忙,也不知道要从什么地方开始下手。 得找机会当着师姐的面,好好研究研究,他兄弟这个样子下去,到底是有戏还是没戏。 初中那会儿,斯念应该不是这个样子的吧? 要不然应该会有交流困难,不太容易成为兄弟。 “啊嘿,我们潮小弟,最近说话做事倒是靠谱了一些,来来来,和你斯念大哥说说,你打算拿多少钱接手mkfairwill。”斯念俨然一副语重心长的大哥的架势。 斯念立马就把对自己的称呼给换了回来,在这一点上,又算得上是雷厉风行。 “还没有探讨到钱的问题,我是刚刚知道朝朝有心要给mkfairwill找买家,然后又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对这个品牌做到提升。” “所以说,你现在遇到的不是和钱有关的问题,是吧?那你斯念大哥,什么不能帮你搞定?” 斯念这会儿,句句都不离钱,大概和太最近刚刚被切断了经济来源,有着密切的关系。 潮长长想要说点什么,一时间没有找到合适的开头。 男孩子都要面子,斯念尤其如此,上赶着要借钱给人,多少也有点不合适。 潮长长的这一犹豫,斯念大哥就又误会了:“朝朝小姐姐该不会专门杀熟,一听说你要买就狮子大开口吧?别死要面子活受罪。” 斯念摆出一副【大哥都懂】的架势开解道:“你要真的不行也没事,回头我去找我二舅,反正他钱多,放着也是放着,我得想办法帮他花了去。” 斯念最近有点不太招他二舅待见,要不然,就算他爸把压岁钱的卡给注销了,光靠二舅的【救济】,也一样可以风生水起。 斯念上高中的时候,就经常花钱大手大脚的。 但他从来也没有缺钱的时候,用斯念的话来说,就是生活在一个【一方缺钱八方支援】的大家族里。 最近这段时间,是斯念过得最憋屈的日子,憋屈到他都不好意思开口。 因为至少保证了八百遍:【二舅,你不用急着回来,我兄弟家的楼,我们怎么可能拿不下。】 他当时有多么气吞山河、豪气万丈。 现在就有多么气息奄奄、萎靡不振。 “压根就还没有讨论到转让价格,我是不太确定,这个品牌如果由我来接手,对品牌来说,是好还是坏,毕竟我还要高考。”潮长长解释了一下。 “是!你要高考,你考完还要上清华,你哪有时间做品牌,你们清华学生那么精贵,做什么不好做潮牌。”斯念的这股情绪,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我错了斯念大哥,我主要是觉得自己没有经验,怕耽误了品牌发展的黄金时期。”潮长长无意在高考还是学校的问题上拉锯。 要说精贵,他一个连高考都还没有参加的人,又能精贵到哪里去? 前路有那么多的不确定,他只能进自己最大的努力。 斯念的情绪来的时候悄无声息,走的时候也不打一声招呼:“你这种从来也没有想过要经商的大少爷,肯定是缺乏经验的,潮牌这种东西,当然是和你斯念大哥比较相配。” 斯念总算搞明白潮长长要干什么。 但也只是他自己以为的,因为潮长长接下来的这一句就是:“我没有要你接手mkfairwill的意思。” 斯念又不干了:“你必须有这个意思啊。你斯念大哥肯定比你行啊,你知道什么是潮吗?那你会玩滑板吗?发布会你能亲自上场吗?” “我不在场上,场上却有我的涂鸦。”潮长长向来也不是一味退让的性格。 “瞧把你能的!又不缺钱,又能设计,那你还打电话找你斯念大哥干嘛?”明明斯念自己一直在那儿打岔,还要怪潮长长没有第一时间把话说清楚。 “这是想找你要点商业建议。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要不你继续开黑,我换个时间再给你打电话。”潮小弟关心了一下自己大哥的情绪。 “心情不好?开玩笑!不就被师姐告了个状,又被我爸收了张卡吗?这种程度的小风小浪我要是就心情不好,那我也太没面子了吧?” 能把心情好不好和要不要面子扯到一起的,估计也就斯·大哥·念了。 “对,我大哥的面子比天大,比地重,谁敢让我大哥没有面子,我就和谁去打一架,你说吧,是师姐还是你爸,只要大哥开口,小弟二话不说就往前冲。”潮长长用玩笑缓解斯念的情绪。 “啊嘿,你还想和师姐还有我爸干架,就你那小细胳膊小细腿的,你这样的来一打,也不是师姐的对手。” “这样啊,那话都放出去了,以后就得靠斯念大哥罩着了。”潮长长可怜兮兮地申请庇护。 “好说好说。”斯念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 “mkfairwill的事情,你有什么建议吗?”潮长长趁着斯念心情好的时候直接追问。 “想从大哥这里学做生意?”斯念故意把语调拉长。 “那必须啊,时刻以斯念大哥马首是瞻。”潮长长捧场道。 “那行,哥哥就给你上一课。” 斯念终于严肃了:“mkfairwill现在的发展势头这么好,只要价格合适,你接下来,肯定是不会有什么损失的。时间的问题可以尽量调整,实在不行你就先找个人帮你管几年。” “我爸也是这么说,还说可以让硕哥帮着管几年,但硕哥不太懂潮牌,就只能帮忙守着做一般的管理。” “啊嘿!潮哥这是英雄所见略同啊!硕哥帮你守着,你再找一个创意能力十足,每天都能折腾出新花样的人嗖嗖嗖地往前冲,基本也就差不多了。” 斯念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和朝朝姑娘呢,就可以在假期的时候,出一些限量款。” “每天都能折腾出新花样的人是指……”潮长长等着斯念给出答案。 “你斯念大哥,当然……是不可能的。一个注定要为温州打火机献身的美男子,注定不可能同时带你领略潮牌的风景。”斯念把自己给排除了。 “那你说了,还不是等于没说?” “怎么是没说呢?你斯念大哥不是给你指了一条明路吗?” “哪一条。” “每天都能折腾出新花样的人,你身边不就有一个吗?” “就是朝朝没空,我才想着要接手啊。” “谁说朝朝姑娘了,我说的是男的。” “谁啊?” “你猜啊!”斯念非要卖个关子。 “你染色体两个x啊,动不动让人猜。”潮长长回了一句。 “啊嘿,你求人就这么个态度?” “斯念大哥我错了。”潮小弟最是能去能省。 “哎,孺子不可教也,但谁让你斯念大哥大度呢?你之前不还一直说想给人解决创业问题吗,这会儿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林多义?”潮长长对这个答案,很是有些不太确定。 林多义有多不靠谱,他比斯念的感受要深得多。 说什么要做【教育业大亨】,结果一直到这会儿,都九月底了,还是一个学生都没有招到。 好不容易有两个学生有兴趣的,家长带着过来和林多义一聊,也就没有兴趣了。 林多义实在是不太适合创业,偏偏还固执己见:【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打工的。】 这样的林多义,潮长长是真的不知道要这么一起创业。 “对啊,你要做潮牌的话,他就特别合适。”斯念确认了一下答案。 “小打小闹的还可以喊上他试一试,不行就算了,接了mkfairwill拉上一个想一出是一出的,肯定是不行的。”潮长长并不认为这是个好提议。 “你不就是想要找一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吗?” “那完全不能落地啊!” “落地的事情你交个设计团队和硕哥啊,我忘了是哪个诺贝尔奖得主说的,thebestwaytohaveagoodideaistohavealotofideas.” “拥有一个好点子的最佳方式是现有一大堆点子?哪个诺贝尔奖得主会说这样的话?” “你管是哪一个,你就当是你斯念大哥说的也行啊!那些看起来特别不靠谱的点子,到了服装秀场,就有可能变成让人眼前一亮的点子。” “这不见得吧?” “怎么就不见得了?你看看老佛爷的那些秀场,一会儿把巴黎大皇宫弄成超市,一会儿把秀场装饰成赌场和机场,还有更夸张的直接弄成计算机机房,这些秀场的设定,有哪一个是乍一听就靠谱的?又有哪一个不是经典?” “……” 潮长长陷入了思考。 他有点拿不定主意。 直到斯念又加了一句:“你要把合适的人,放到合适的位置上去,放错了位置,靠谱也变不靠谱了,放对了位置,不靠谱也能变靠谱。” 这是斯念第二次,说潮一流说过的话。 想想好像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感情的事情要是问斯念,那就没有靠谱的。 但如果是生意上的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既然这样,那不如再多请教大哥一下。 “林多义是个拆二代,他们家其实也不缺他那点工资,而且他说过他不会给人打工,我就算找他,他也不一定会来啊。” “他想做老板还不容易吗?你可以像那些大公司一样,搞个期权,达到什么目标就能持有股份。再不然你就专门设立一个策展或者创意得部门让他直接入股。” 斯念大哥真又给潮小弟指了一条明路:“你们之前小打小闹他想要控股,现在做这么大件事情,他肯定不会有那样的想法。他这种也没有职场经验的人,你只要让他自己觉得自己是老板就好了。” “大哥威武。”潮长长这会儿是真心点赞。 “那是当然,不过,小弟也不要妄自菲薄,你明明有的是管理和用人的经验。” “啊?我?” “对啊,之前yc学生会那么大一摊子事情,然后你闲的和什么一样,不就是底下的部长选对了人吗?还有那么大个跨国志愿者组织,管理和用人,这都是一通百通的,大哥看好你,并且在精神上支持你。” 斯念说到最后还叹了一口气:“你最好多赚点钱,以防你大哥以后穷得只能靠你接济。” “行,那大哥您先歇息,小弟这边试着努努力。” 第八十五章 留了私货(求月票) 即便是人世间最不方便的方便面,也一样会有煮好的时候。 两个半小时过后,潮长长就把七步泡面的进程,推进到了第五步。 万事具备,就差接下来的第六步下配料和调料包, 至于第七步放面饼和最后画龙点睛的生蛋黄,都最好是等人来了再弄。 要不然,泡面这种不经主的面煮久了,肯定是不好吃的。 两个半小时的时间,潮长长一边煮骨头汤,一遍思考斯念刚刚在电话里面说的事情。 潮一流建议他在还没有做好充分准备的时候放掉mkfairwill,斯念建议他多用一用身边的人。 这两个建议,看似相悖,其实又基本上是保持一致的。 现在的可题就变成了,潮长长有没有时间,兼顾高考和品牌。 这不是一个一时半会儿能想清楚的可题。 除了先前匆匆忙忙过来宿舍的那一小会,云朝朝就没有再出现过。 在飞机上累到直接一路昏睡,到了仓库,就忙得脚不沾地。 一场潮牌发布会,模特穿的样衣当然是主角,但除了衣服之外,发布会展现形式一类的细节,也都需要云朝朝一一确认。 之前都是远程视频会议,进入量产阶段的面料和物料,都得要在这个时候亲眼过一遍,才能确定能不能和样衣保持一致。 出席之外还要看看发布会的各项工作准备工作,是不是达到了她的心里预期。 如果有,那就万事大吉。 如果没有的话,就要看看有什么补救措施。 潮长长没等到云朝朝在工作的间隙过来找他,就发了条信息过去:【饿吗?泡面现在下,还是再等一会儿?】 云朝朝很快就回了信息,没头没尾也没有标点,只有三个字——【你过来】。 忙的连标点都没有了。 潮长长有点不太确定,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呢? 是饿了,带着煮好的泡面过去,还是直接人过去就行? 稍作思考,潮长长还是决定要先把面做完再过去。 他不确定云朝朝在机场有没有吃东西。 但是,从北京飞回来的一路,一直到现在,已经快六个小时了,云朝朝就算在机场吃过东西,肯定也已经很饿了。 更何况,按照潮长长对云朝朝之前两头忙到没有时间睡觉的状态的推断,云朝朝大概率是,赶完作业睡了一路到机场,压根就没有给自己留吃东西的时间。 女朋友又累又饿地在那儿等他,他身为男朋友,要是两手空空地过去,肯定得在及格线以下。 潮长长今天煮了好大一锅骨头汤,原本是想着,反正已经是凌晨了,等天亮以后,如果还想再吃一次,就比较方便。 带着孤孤单单的一碗面过去找云朝朝,然后让所有人都看着她一个人吃,他的慢慢估计也会不好意思。 潮长长这么想了想,就直接付了行动。 干脆一口气放了六个调料包和面饼。 没有大的容器的可题也好解决。 潮长长想好了,等会儿直接整个锅端过去,再拿些一次性的碗和筷子。 这样一来,能既照顾女朋友的胃,又照顾女朋友的面子。 潮·男朋友·长长给自己打了80分,在及格线以上,以后还可以做得更好。 时间要是早一点,潮长长应该就给设计师工作室的全员叫外卖了。 现在这个时间点,就只能在有限的条件里面,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原先的一号和二号仓库,现在都应改造成了设计师的工作室。 潮长长不太确定云朝朝是在1号还是2好,就趁着配料下锅的时间,跑过去确定了一下。 毕竟,一锅不能分两仓。 和潮长长合作过【火烧云系列】的设计师丁进聪恰好从一号仓库出来,潮长长就省去了到仓库里面再确认一遍的必要。 “好久不见。”丁进聪和潮长长打招呼。 “是有点久了,你们这会儿正休息呢?”潮·八十分·长长发现自己来的有些是时候。 “没,正忙着,几个工作室在对样衣,我出来透口气。”丁进聪是云朝朝接手之后招的刚毕业的年轻设计师之一。 “所以,你是快人一步,把设计都做完了,对吧?”潮长长习惯在说话是的时候给予合作过的人肯定。 “没。”丁进聪小小地谦虚了一下,紧接着就是更大程度的自豪:“我现在负责整个一号仓库的工作室,这一次成都的发布会,我只负责这边工作室的选品,不出自己的设计。” “失敬失敬,这么快就从丁设计师升级成丁总监了。”潮长长真诚地给丁进聪打了个佩服的手势。 “只是负责一号仓库的十六间工作室,离总监还有好长的路要走。”丁进聪假假地谦虚了一下,眼睛里面的少年得志,却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一个大仓库改造成十六间工作室,独独他,在几个月的时间,就从普通的设计师,成为一号工作室群的负责人。 “路都是要走的,只要开始走了,后面就肯定越来越顺了。”潮长长还记得当时和丁进聪合作【火烧云系列】的感觉。 那时候的他,虽然没有志得意满,却也是在绝望过后,看到了希望。 “我也是托了你的福啊,【火烧云系列】不是署我的名吗?后来mkfairwill连品牌标识都直接用了火烧云,我肯定比别人多了一些机会。” “我就是涂个鸦,机会多肯定还是你自己有实力。”放到以前,潮长长是不会这么和一个只合作过一次的人说这么多话的。 经历过从首富继承人到首负继承人,再重新拥有正常的人生,他的脾气,多多少少也有些变化。 他曾经习惯不把整个世界放在眼里,现在则更习惯放眼看看身边的一切人和事。 “主要还是我眼光好。一开始只说要找设计师和涂鸦艺术家合作一个系列,他们一听,就觉得肯定不能自己署名,没一个愿意接的,就刚好便宜了我。要是早知道是和品牌标识的设计师联名,肯定都抢着要。”丁进聪对自己的眼光极度满意。 “那我应该也是托了你的福,我当时画那个logo也就是试一试,没想到最后会变成新的品牌标识的。”潮长长是混搭了好多种矛盾气质的个体。 他可以在不把整个世界放到眼里的同时,让在他身边的人感觉到被重视和尊重。 “你这可就谦虚了,你那个标识出来之前,mkfairwill已经找了六个设计机构,最后没有一个是入了我们云老板的眼的。”丁进聪说起【我们云老板】的时候,眼里有光。 “那我得去谢谢你们云老板,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是在一号仓库,还是二号仓库。”潮长长趁机切入正题。 这会儿不太适合聊天,锅里还煮着七步泡面。 虽然没有明火,不太可能会烧起来,但把好不然容易煮好的骨头汤给烧干了,那就太对不起女朋友的胃了。 潮长长打听清楚之后,没有直接到一号仓库,反而转身要回去。 云朝朝恰好在这个时候,从一号设计师工作室集合出来:“怎么让你过来半天,你都没有来呢?” 前所未有的亲昵语气,让丁进聪有些愣神:“云总有找过我?我可能没听到,我刚刚出来,马上回去。” 云朝朝压根也没有管丁进聪在说什么,直接几个大步,就走到又转身回来的潮长长的边上。 “我先看看你在哪个仓库,等下带一大锅煮好的泡面去慰可你们。”潮长长回答了提可。 “啊~有没有搞错啊!我都还没吃过我男朋友煮的东西,你就想要便宜工作室那群嗷嗷待哺的饿狼?”女朋友表达不满。 “那你要是有时间过去吃,我就只煮你一个人份的。”潮长长没有就这个可题进行展开。 要不要做一大锅,取决于云朝朝要在哪里吃面,如果她有空会库管宿舍,潮长长当然是只给她一个人煮。 他之前考虑的那些有的没的,都可以作废。 “那怎么行~”云朝朝甜甜地表达了自己的抗议:“肯定得要两人份啊,要是饿到我男朋友,你赔我呀?” 女朋友当面撒娇,在潮长长这儿,不仅新鲜,而且受用。 “那行,男朋友陪你吃。”潮长长很快就妥协了。 云朝朝才和潮长长说了两句话,就又被二号仓库工作室集群的负责人给叫了回去。 计划是美好的,但现实不允许。 潮长长只能按照既定计划,快速返回六号仓库的库管宿舍。 丁进聪自从刚刚的误会之后,就一直愣在原地。 云朝朝没有刻意避嫌,潮长长一个大男生,肯定也就更没有什么好扭扭捏捏的。 给仓库围墙涂鸦和帮mkfairwill设计品牌标识的时候,潮长长和云朝朝还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云朝朝也还没有停止对潮长长的各种打击式刺激,丁进聪自然是完全都看不出来。 他当时也好奇过潮长长为什么会看仓库,还直接可了潮长长。 潮长长就选择了实话实说——【一个因为没钱理发直接剃了光头的人,不当仓库管理员还能干啥?】 丁进聪愣神到潮长长消失在六号仓库的门口都还没缓过劲来。 直到潮长长从六号仓库端了一个锅,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出来。 丁进聪在回一号仓库,和帮潮长长拿东西,这两件事情之间,选了前者。 归根究底,丁设计师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要怎么和自己之前的设计搭档相处。 莫名地,就有了那么一点小尴尬。 丁进聪不清楚自己之前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他得找个幽暗而又密闭的空间,好好面壁思一思、考一考、想一想。 潮长长的七步泡面进了二号仓库的设计师工作室集合,只坚持了不到一分钟。 一分钟还不是最过分的。 最过分的是,潮长长没能在这一分钟里面见到云朝朝。 云朝朝用嗷嗷待哺的饿狼来形容这一群人,竟是一点都不带夸张的。 虽然只和丁进聪有过【联名】,但库区的这些年轻设计师,就没有不认识潮涂鸦和潮库管的。 一看到潮长长端进来的这么一个大锅,二话不说,招呼都没有打,就直接撸起袖子开始吃了。 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要不怎么说做什么事情都要有经验呢? 潮长长还没来得及理解设计师在赶稿时候的那种半癫狂半饿鬼的状态。 有好几个都是顶着一对熊猫眼从自己的小工作室闻着味儿出来。 然后和根本感觉不到烫似的,嚼都不嚼一下,直接用吞的。 潮长长长这么大,也没有和人抢过吃的。 就算是流落山村的那个时候,也有好多乡里乡亲争相给他们家送饭。 经验不足,愣是连一口汤都没有抢到。 早知道他就不带那么多一次性的筷子过来,那些人总不至于直接上手抓……的吧? 云朝朝从二号仓库负责人的工作室出来,见到的就是这么一个锅底比脸还干净的名场面。 要是换了别的东西,没有了那也就没有了,偏偏是朝朝姑娘最最亲爱的、挚爱的、热爱的七步泡面。 还是那种没办法在短时间之内重新做出来的【功夫菜】。 “我不是都说了,我要回去吃的吗?”许久未曾显现过的逆鳞,瞬间就长满了全身。 逆鳞姑娘委屈得不行,有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男朋友生气,只能半娇嗔半委屈地来了一句:“你不是说了要陪我吃的吗?” 云朝朝说的确实是事实。 可当时刚说完就被打断。 潮长长就以为云朝朝被叫到二号仓库,可能和之前一样,要很长时间才能出来。 “我错了。”潮长长赶忙端正自己的态度:“我不能陪你吃,那你陪我吃行不行?” “怎么着?我男朋友还给自己留了私货?” “那必须得呀!”潮长长没有说出事实的全部。 他之所以没有全部拿过来,是因为配料和面饼加了之后,最大的那个锅也装不下。 也幸好是装不下分了一个小锅出来,不然就真的要让慢慢饿肚子了。 第八十六章 好奇宝宝 “都这个点了,你要不要先睡一觉?”潮长长看着云朝朝吃面都能吃睡着的样子,没办法不心疼。 “没事儿,也就这一阵了,等到我把mkfairwill出手了,我就算是想忙成这样,也没有机会了,我就指着【绝世秘籍】和【云端的美食】这两个系列的发布会待价而沽了,不能让云老的投资打水漂,我得好好地给我的成年礼找个好婆家。” “真的决定要卖了?”潮长长很想加一句——【给你的成年礼,找和你一样的婆家就好了】。 想到女朋友对【英年早婚】的恐惧,就在说出口的那一刻打住了。 “那还能有假?”云朝朝抬头盯着潮长长看了好几秒,在潮长长的表情里面,读出了很多言外之意。 云朝朝笑着喊了潮长长一声:“嘿,男朋友。” “在的。”潮长长很快回应。 “你呀,就别没事瞎打听了,mkfairwill呢,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会尽快出手的,但你绝对不可能出现在接手人的名单里面。”云朝朝直接把潮长长的想法扼杀在说出口之前。 “为什么呀?你是觉得换我接手就一定会做不好,是吗?”潮长长自从知道这个消息,就一直在想。 “那不会,一个能让云朝朝的人生出现两次败绩的男生,那绝对是无所不能的存在,看不起你就等于看不起我自己,我像是智商那么低的女朋友吗?” “你哪有败给过我?五岁的英语演讲比赛,连省内决赛都没有进行,是我胜之不武。再往后是我各种退赛,连和你堂堂正正对决一次的勇气都没有,害得你好几拳都打在了棉花上。我女朋友的人生,从无败绩。” 潮长长不太希望云朝朝一直记得那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吃完最后一口面,云朝朝舔了舔嘴角,还是觉得意犹未尽,最后直接把汤都给喝了。 喝完又舔了舔。 潮长长凑近看了看。 “你干嘛?”云朝朝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点:“别以为随便夸我两句我就会败给你,你嘴再甜也解决不了问题。” “怎么解决不了?嘴甜明明能解决所有的问题。”潮长长直接把话题切回了正式表白的那一天:“上一次,我就被你给甜到了。” 云朝朝脸红了一下,没有马上接话。 “你有时间能不能多画几张画,多看几道题?你可是要考清华的男子。mkfairwill不适合你,你就不要肖想了。”云朝朝又把话题给拉了回来。 那一天,是氛围太好,喷泉太美。 如若不然,一个连清华都还没有考上的小孩,也好在她面前说甜还是不甜? “好好安排一下,还是有可能可以兼顾的。”潮长长一开始就知道云朝朝的顾虑。 “那你可就想的太多了,在商言商,你是最不适合接手mkfairwill的人。”云朝朝又下了一个定论。 “为什么?你刚刚还说男朋友是无所不能的,我这都还没有试一下,你就直接给我判了死刑了?我以前不喜欢经商,不代表我以后一直都是这样,对不对?”潮长长认为自己还可以争取一下。 “你做得好还是不好,那都是后面的事情,我的在商言商,指的是当下。” “当下怎么了?”潮长长不明所以。 “这对于我来说,出售mkfairwill就是一个单纯的商业行为,我这一阵子拼死拼活赶发布会,不就是为了能够卖个好价钱吗?买家如果是你的话,我还怎么狮子大开口?”云朝朝给出的理由,和潮长长想的有些出入。 “价格可以到时候再说,我如果要买,价格肯定也不会比别人给的还低。”潮长长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占女朋友的便宜。 “那更不行了啊,卖低了我觉得亏,卖多了就是坑你,这左右都不合适啊。” 云朝朝完全没有改变立场的想法:“我都舍得放手我的成人礼了,你干嘛还纠结来纠结去?少年,别替正主心疼,因为正主根本就不疼。” “我……”潮长长也有点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不舍,只好临时想了个原因:“我这不是才和力子说,可以给他女朋友介绍工作吗?出尔反尔多不好啊?” “就这事儿啊?我早都已经解决了,那个叫什么,潮世娟对吧?她储备店长培训都快做完了,要是培训情况好的话,不管谁接手,她都一样还是会有工作的。” 云朝朝意味不明地看向潮长长:“你就为了给人女朋友介绍一份工作,就想要买下一整个品牌?你对别人的女朋友这么霸道总裁你的亲女朋友知道吗?” “我哪有亲女朋友?”潮长长嘟囔了一句。 “你几个意思?” “我明明只有不让亲的女朋友不是吗?”潮长长刚刚看云朝朝嘴角有什么东西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想做什么。 他是真的就想看看女朋友嘴角还有没有哪里没舔干净,要不要去给女朋友拿盒纸巾过来。 云朝朝下意识地那么一退,潮长长反应过来之后,就肯定还是会有点受伤害。 “好好念书吧小学弟,等你上了大学,师姐再带你确认一下咱俩谁的嘴比较甜。”又到了朝朝姑娘给长长同学画大饼的时间。 都已经是男女朋友了,还得要先考上清华才能亲一下。 这是什么惨绝人寰的闯关设定? 要不怎么说朝朝姑娘擅长用另类打击的方式催人奋进呢? 就学历的这条鄙视链,要到什么时候,才算是个了结? 潮长长伸手摸了摸云朝朝的嘴角,颇为无奈地说了一句:“我手甜还不行吗?” “行啊,来吧,给你拉拉状元小姐姐的手,传递点好运给你,等着你明年带着状元的头衔游街。”朝朝姑娘打击完了有给了颗甜枣:“到时候,你想怎么甜,就这么甜。” “一边游街一边甜?你确定?”潮长长才不信这样的空头支票。 “我确定啊,只要你不介意自己的女朋友被别人参观,我又有什么好介意的?你不知道我的外号叫云大方吗?我简直不要太大方。” “那之前是谁在醋海里面翻滚着吃醋来着?”长长同学胆肥起来直接哪壶不开提哪壶。 “明明是你在骨头汤里面加了醋,还非要做成泡面让我吃,现在又说我吃醋,你还讲不讲道理了。”云朝朝偷换概念。 “难道不是你教我要在骨头汤里面放醋的吗?你总不至于要把七步泡面的专利都扣到我的头上吧?”不知道是谁给的勇气,潮长长这会儿头铁得不行。 “我就扣了,怎么着吧?”云朝朝冲潮长长挑了挑眉。 “不怎么着,女朋友给我戴帽子,只要不是绿色的,多少顶我都能一起戴着。”潮长长没有再头铁下去。 “哈哈哈,厉害了,我的男朋友,也真是不怕把自己给压扁了。” “那不能够啊,就算我舍得压自己,我女朋友肯定也不舍得啊。”潮长长顺着杆子就下来了,和斯念那种钛合金直男,还是有质的区别的。 “那可不一定,把你压扁个一二十公分,甜的时候,甜度应该会上升。”云朝朝稍带挑衅地审查了一下潮长长的身高,并且露出肉眼可见的满脸嫌弃。 得到批准了吗,就自己一个人长到一米八,有考虑过女朋友就算踮起脚也体会不到平等什么是平等的感觉吗? “第一次发现,我女朋友原来这么坏的。”潮长长恨恨地来了一句。 一面把闯关的难度跳到惨绝人寰,一面又把人往立刻就想通关的想法上带。 “哪里坏了?”云朝朝作势要把十指紧扣的手给抽走。 潮长长没给云朝朝抽走的机会:“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酱紫嘿?有什么是比我们现在聊的话题更正的呢?”云朝朝用自己的方式回敬了头很铁的男朋友。 “你一个大学生,和我这种高中生聊这些,你还正了。”潮长长心里是有气,但没有这会儿表现出来的这么多。 他有想法是正常的,相比之下,他更愿意尊重云朝朝的想法。 他们俩,一个叫等等,一个叫慢慢,虽然缘分从很多年以前就开始了,真正相处的时间,却比大部分情侣要少得多。 未来那么长,朝朝长长又不在朝朝暮暮。 “也对呢,不能带坏小学弟,正传怎么写来着?你给起个头呗~”云朝朝见好就收。 “价格的问题我们先不说,你不想让我接手mkfairwill是不是害怕我没办法兼顾?我现在也就还只是一个想法,还没有彻底做决定,我是这么想的,如果能找到可以担负日常工作的人,等省考结束之后,我兼顾起来,应该是没有那么难的。” 潮长长打算认真地聊一聊mkfairwill的问题:“你就算卖,肯定也是等接下来的两场发布会结束之后,对不对?那时候省考肯定也结束了。” “你不能这么想,这件事情,你要听听过来人的意见。”云朝朝已有所在。 “好,你说,我应该去问谁,我等你去了成都就去找。” “我呀。”朝朝姑娘用右手的食指指了指自己。 “这样啊,那就辛苦慢慢了,等等愿闻其详。”潮长长也没有和自家女朋友客气。 “我之前也是觉得,自己肯定是能兼顾的。我高考之前就在做接手品牌的准备,高考之后,上手也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直到军训结束,我才发现我原来想的太简单了。这是其一。”云朝朝开始罗列他反对的理由。 “那第二呢?” “其二就是,你以前并没有想过要做潮牌,当然,我并不排除,你以后有喜欢上做潮牌的可能,但现阶段,你更应该想着的,是怎么在高考的时候,考出一个可以让自己自由选择的成绩。” “自由选择?” “你成绩要是一般般,就只能想,自己能够得上什么学校。反过来,如果你的成绩足以傲视群雄,那不管是学校还是专业,都任你挑,这就是自由选择。” “那你着自由选择的标准还挺高的。”潮长长再一次感受到来自状元的降维打击。 “那我也是看人下菜碟啊,要换了别人,我会这么要求吗?我原本就不是一个特别看重学些的人,都我没怎么太用功,成绩非要这么好,我也很无奈啊。” “你这话说出来,应该会被很多人追着打吧?”潮长长好不容易找到可以接的话。 “就算有成千上万的人追着我打,那也不包括你吧?你别告诉我,以前应该也属于没在学习上花太多心思,成绩就一路遥遥领先的吧?你肯定和我有同款无奈,我们也不是故意考得比别人高那么多分的,对吧?”云·逻辑自洽·朝朝问。 “慢慢,你在以前的学校,是不是人缘不是特别好啊?”潮长长没有正面回答。 “这话从何说起?” “因为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我最多只会自己在心里面想一想,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那是你虚伪好吗!怎么想就怎么说,还非得要装谦虚给谁看啊?你装了他们的成绩就能多几分了?你总不可能为了别人的自尊心,委屈自己一辈子吧?”云朝朝完全不觉得自己的理论有问题。 “你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潮长长没再继续数落自己的女朋友。 他小学一年级就开始寄宿,还做了一路的学生会主席。 虽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但说话做事,经常会有一碗水端平的需要,反而没有云朝朝那么肆意。 “哈哈,是吧。全班都在抄我的作业,你说我人缘好不好?”云朝朝给自己正了一下名。 “那必须好啊,也不看看是谁的女朋友。”潮长长赶紧补救了一下自己刚刚的一时嘴快。 “算你有眼光。”说完,云朝朝话锋一转:“其实呢,我反对你接手mkfairwill和我的心理价格是什么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是因为什么?男朋友都快好奇死了呢,你可不可以快点满足一下男朋友的好奇心。”潮长长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顷刻间变成了一个幼稚而又可爱得好奇宝宝。 潮长长很少犯可爱。 一旦可爱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下定决心要让男朋友把精力都放到高考上的云朝朝,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要破功了。 这都怎么回事? 从来都只听说谈恋爱会让女人变傻,何曾听闻谈恋爱会让男人变可爱? 第八十七章 笔记片段 云朝朝有点不忍直视,主要是担心她自己。 男朋友可爱成这样,完全控制不住想要直接上手往脸上揉揉捏捏,要怎么办? 刚刚是谁让人把全幅心思花到学习上来的? 无奈之下,云朝朝只得避开男朋友投来的视线,冷冷地来了一句:“好奇害死猫。” “啊?会出猫命的吗?那咱们以后养狗就好了,你想养几只?大型犬还是小型犬?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品种?”潮·可爱·长长一点收敛的意思都么有。 云朝朝缴械投降:“我对猫毛狗毛,所有带毛的动物都过敏。” 赶在潮长长把宠物方向往冷血动物上靠之前,云朝朝把话题带回到正确的轨道上:“如果我没有在这个特定的时间出现,你肯定不可能在刚刚十八岁的年纪,就决定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对不对?” “可是你就这么出现了啊,早点知道自己以后想要做什么,不是好事吗?”潮长长也没有继续可爱下去。 他刚刚的那个反应,有一多半是下意识的。 如果云·录音机·朝朝录下来,回过头来又放给潮长长听,某位可爱上身的男朋友,应该会直接掉落一地的鸡皮疙瘩。 “当然不是好事。”云朝朝提出了反对意见:“如果这是你一早就有做品牌的想法,那肯定是好事,可你现在是因为我,才想着要接手mkfairwill。” “为自己的女朋友接手也没毛病吧?”潮长长把男朋友的位置摆的很正。 “怎么没有?接手只是一时间的事情,但接手完了之后呢?回头你发现自己根本不喜欢做潮牌,这不就成了情感枷锁了吗?” 云朝朝想不希望潮长长为自己做太多的改变:“我希望你未来职业的起点,是你自己喜欢的。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我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多。”潮长长一直都觉得,自己是比同龄人要成熟一些的。 自从遇到了朝朝姑娘,才发现自己是幼稚着长大的。 “那你现在开始想还来得及啊,大学这几年不就是让我们有时间想清楚,自己究竟要做什么的吗?”云朝朝体会过一边念书一边做品牌的压力,不想让潮长长重蹈覆辙。 “那不行,你不能对男朋友采用放任自流的放养政策,要不然,就你男朋友那种做什么事情都没有计划的,很有可能一直念到博士毕业,还没有想明白。”潮长长给云朝朝支怎么【管理】男朋友的招。 “所以,你原计划是一口气念到博士?”云朝朝这是第二次听潮长长说这个了。 “也不是,就是觉得念书最不费脑子,还有书念,就懒得看其他的事情。”潮长长老老实实透了一个底。 “就你这样的,还好意思问我以前人缘好不好?”云学霸反将了潮学霸一军。 “嗯嗯,肯定不好,你男朋友在yc国际,全靠请客拉票,不然肯定没人选他当学生会主席。还好家里一破产就退学了,要不然,请不了客就得票为零,得多丢女朋友的脸,你说是不是?” 为了防止一时嘴快后遗症形成思维定式,潮长长的认错态度,要多端正有多端正。 “哈哈,男朋友这也太妄自菲薄了吧?”云朝朝被逗乐了。 她就想不明白了,她的笑点怎么忽然就变这么低了? 她不是以高冷的标签行走江湖的吗? “哪个妄哪个自哪个菲哪个薄啊?你男朋友没有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小学学历都没拿到,对成语的理解比较有限。”潮长长拿云朝朝用过好多次的学历问题自黑。 “小样儿,还挺记仇啊。” “我这明明是那什么耻那什么勇。”潮长长故意把知耻而后勇,说成了文盲可能会用的样子。 云朝朝没有继续和潮长长斗嘴:“你想念完博士再想要做什么就先念呗,还没有想好就直接上手,你女朋友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潮·男朋友·长长不干了:“我女朋友怎么了?怎么就前车之鉴了?我女朋友有什么不好的?你这人怎么这样,当着我的面,诋毁我的女朋友?!” 某位潮姓同学瞬间男友力爆棚,非常认真地装生气。 可惜最后没绷住,自己先笑了。 “mkfairwill没有在我的手上崩塌,纯粹是因为我运气好,遇到了你。”朝朝姑娘对自己的男朋友嘴甜起来,也一样是没有上限的。 “明明是我运气好啊,你都状元星了,还和我抢这么的小幸运星头衔啊?”长长同学不甘示弱。 “我是说真的,不管是【火烧云系列】、【绝世秘籍】、还是【云端的美食】,mkfairwill已经发布和即将发布的主打系列,灵感全都来自于你。” 云朝朝活动了一下被潮长长扣在手里的左手手指。 一下又一下,除了拇指以外的四个手指轮番上场。 像是在潮长长的手背弹钢琴,又像是在手背上打字和按摩。 潮长长低头看着云朝朝“把玩”他的手背。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手背直达心扉。 潮长长还在想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回应,云朝朝就又开口了:“如果不是运气好把你骗来仓库,我是真的不知道再转手的时候,mkfairwill能不能实现保本。” “这么妄自菲薄,可不像是我的女朋友。”潮长长用拇指刮了刮云朝朝的食指的关节。 “你不是文盲吗?怎么用都上练哪几个字都不知道的成语了?”云朝朝将了潮长长一军。 前后不过两分钟,某位潮姓男朋友就自己打脸了。 “文盲只是不识字,又不是连话都不会说。我刚刚是问哪几个字,又没有问是什么意思。你还不允许文盲有良好的学习和运用能力了啊?”潮长长强行找了一个理由。 “行,你是文盲你怕谁?” “就是这么说啊!”潮长长摆出一副只有女朋友最懂他心的架势。 “你可能不会理解,我其实特别害怕mkfairwill不能卖一个好价格。云老卖织带,利润经常都是用分来算的,他得要卖多少条织带,才能支持我随便就更改的人生理想?” 云朝朝在工厂长大,向来都知道赚钱的不容易: 制造业的第二代和第三代,有好些都和他们的父辈一样勤俭节约。 云朝朝就属于其中之一。 当然,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有云之磊和云朝朝这样的制造业一代二代。 也有潮一流和潮长长这样的。 潮一流一早就觉得制造业赚的都是辛苦钱,早早地把包装工厂给卖了,做起了既不辛苦,赚钱又多的生意。 坚守初心,听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尤其是在习惯了钱生钱的游戏之后。 由于成长的背景差异太大,潮长长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云朝朝就把自己的【前车之鉴】娓娓道来。 朝朝姑娘是因为自己的偶像,在达成高级定制成就之后做了潮牌,所以就萌生了自己也要坐潮牌的想法。 那会儿,她才高一。 说风就是云,直接让云老帮忙打听。 一圈下来,有机会能买下来的,就只有mkfairwill。 因为是云宝点名想要的成人礼,云老二话不说就开始和原来你的品牌持有人谈。 顺顺利利地,赶在云朝朝成年之前,谈好的转让的协议。 自从接手mkfairwill,云朝朝一直都很认真地在做。 她觉得这就是真的喜欢、真的热爱。 结果,偶像的一句话,就让她放弃了做潮牌的想法,转而更加坚定了成为世界级建筑师的梦想。 哪个是真热爱,哪个是伪热情,一目了然。 作为过来人,云朝朝不希望潮长长经历和她一样的试错过程。 云朝朝的想法,对于潮长长来说,自然是很重要的。 但潮长长并不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你所有的担忧或者说假设,都是基于我一定不会对做品牌感兴趣,并且没办法兼顾的前提之下。” “难道不是吗?”云朝朝摆明了是要问【你就这么确定自己能兼顾得比我好】。 “也不能说不是。应该说是,我自己也还不确定,你给我点时间,等我确定好了,我们再讨论后面的事情,这样可以吗?”潮长长没有把话说死。 “那有什么不可以?”云朝朝懒洋洋地靠在了潮长长的肩膀上:“我现在真是太幸福了。饱得我都想睡了。都有点不记得上一次躺在床上睡一个整觉是什么时候了。” “那你赶紧上床睡吧。工作室那边,我去帮你盯着,要是他们有什么解决不了又很着急的问题,我就回来叫你。”潮长长也有意要让自己的女朋友好休息。 “这么好啊?你不困吗?男朋友也忙了一整天了,又是来回来去地赶飞机,又是做七步泡面的,还降了好几个级别,委委屈屈地坐在经济舱,肯定也累坏了。” “你男朋友像是那么娇气的人吗?他可是连小危楼都住得特别开心的。”潮长长一脸的认真。 “咦~说的好像你是自愿去住小危楼似的。” “看破不说破不是中华女朋友的传统美德吗?” “哪个传哪个统哪个美哪个德啊?”云朝朝又学潮长长说话。 “我也不知道是哪几个字,反正就是我女朋友在我眼中的样子。”潮长长努力维持自己文盲的人设。 “你说谁传统,你说谁美德,你这是侮辱谁呢?”云朝朝瞪了潮长长一眼。 “啊?是我对传统美德有什么误解,还是你对侮辱有什么特别的理解?你男朋友书读的少,你可千万别嫌弃。”潮·没文化·长长诚惶诚恐地了看云状元。 “哈哈哈,你干嘛一直逗我笑,还让不让人睡了?”云朝朝又瞪了潮长长一眼,这回还加上了挑眉怒对。 完了还觉得不够,就外加一声撒娇意味十足的:“哼”。 “我错了!那你就在六号仓库睡吧,这边相对比较独立,不会有什么噪音,我帮你把灯关了,要是有急事,我再过来叫你。”潮长长刚刚已经把床什么的都铺好了。 托破过一次产的福,潮长长生活自理能力和照顾人的能力,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那你呢?” “我出去反省一下自己的文化水平,顺便追忆一下库区凌晨三点的露水和空气。” “你今天就不睡了?“ “我觉少,我来刚从山上过来那会儿,可能两天才能睡着一小会儿,每天都能和凌晨三点的仓库打招呼,这么久不见,还怪有点想念的。” “你那是心情抑郁导致失眠。” “我那会儿表现应该还挺正常的吧,我怎么记得我那阵子,笑得比平时都多呢?” “皮笑肉不笑也叫笑?”云朝朝直接拆掉了潮长长的伪装:“你现在还有睡不着的问题吗?” “没,早就被女朋友给治好了。我刚来的时候,应该是有点抑郁的,后来被你打击得连抑郁的时间都没有了,每天百思不得其解的,就只有一件事情——云老板为什么无缘无故针对一个小库管。” “是嘿?看来我以后得多打击打击你,不然你都睡不着觉。” “就是说呢,我女朋友连打击,都能催人奋进。” 打击催眠,这种方式只有云朝朝能想的出来,也只能在潮长长身上发生作用。 关灯。 关门。 走出六号仓库。 还没来得及和凌晨三点的露水和空气来个亲密接触,潮长长就看到仓库门口站了一个人。 丁进聪看起来你像是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了。 “有事吗?”潮长长问。 “是有一点。”丁进聪有点举棋不定。 “着急吗?” “有一点,想要和老板探讨一下【绝世秘籍】的主打内容。样衣是都已经做出来了,但我不太确定哪几件衣服上面得公式啊什么的,是一看就特别有水平的。” 【绝世秘籍】系列,主打的是状元笔记的内容。 每一件衣服,都融入了云朝朝手写笔记的一部分。 除了版式和款型,笔记的内容,也同样重要。 但设计师在选取【笔记片段】的时候,都是当成图片的。 如果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内容,就不太适合上到发布会。 第八十八章 这种状态 “要不然我先去看一看能不能帮到你?”潮长长主动请缨。 “这……不太合适吧?”丁进聪回答得有些犹豫。 他是来找云朝朝的。 做设计,最忌讳中间经手的人太多。 每个人的意见和审美都不一样。 有的人喜欢时尚前卫的设计,有的人喜欢椰树牌椰汁。 不能说一定有谁的观点好,谁的观点不好,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直接和最终决策者沟通才是最节省时间的。 接触了一堆人,收获了一堆意见,改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没有一个是老板的喜好,那就注定是在做无用功。 老板想要椰树牌椰汁那一款的,你非得来一个良品铺子和卫龙辣条那一型的,你自己再满意,老板也不会满意。 工作室的其他设计师,就是太自我了,才没办法成为主管。 丁进聪就是因为知道怎么做有效的沟通,才会在同一批设计师里面脱颖而出。 “我的成绩也还行的,【绝世秘籍】系列的那十六本手写笔记,之前也一直都放在我哪里,我对里面的内容还算熟悉。”潮长长并没有空降或者越俎代庖的意思。 “熟悉内容和掌握内容应该还是有区别的吧?我们这是主打今年新科状元的名号,要是选不好了,回头闹了笑话,丢的还不是我们老板的脸?” 丁进聪完全没有妥协的想法。 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的话说的可能有点不太恰当。 丁进聪决定要补救一下:“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说你会闹笑话还是什么的,就是我们不是也合作过吗,你当时负责涂鸦和品牌标识,都特别让人耳目一新,但我们每场秀的主题都不一样,最后还是得要老板拍板。” “理解的。我就是先去看看,你们老板她刚睡着,实在不行,等天亮了就叫她起来,你看这样行不行?”潮长长坚持要让云朝朝多睡一会儿。 丁进聪郁闷了。 因为云朝朝不曾避讳,所以他也已经看出来潮长长和老板的关系。 他是老板的员工会为老板着想没有错,但人是老板的男朋友,肯定也是为老板着想的。 可是,关系是关系,设计是设计,秀场是秀场。 之前那个【火烧云系列】,潮长长其实也就是提供了涂鸦的图案。 真正和服装设计有关的事情,也并没有太多的参与。 也正是因为这样,【火烧云系列】的署名才会是丁进聪的。 又不是科班出身,只是因为是老板的男朋友,就横插一脚。 老板最后要是认同了潮长长提出来的方案,那还好说。 如果不认同,就又得回过头来全部重改。 这么做,放到往常,其实也不算是太大的问题。 总归让老板的男朋友开心一下,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可问题是再有两天就要去成都开始做发布会现场的布置了。 mkfairwill是有竞争机制的。 【绝世秘籍】这个系列,关系到他和二号仓库工作室集群的负责人,谁能当上总监。 在这个节骨眼上,是真的不太适合做无用功。 可潮长长都已经这么和他商量了,没有占着自己是老板的男朋友,就直接指手画脚或者颐指气使。 丁进聪也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他不是林多义那种几乎都没有职场经验的,相反还比较擅长处理职场的关系。 设计师,一般都比较有个性,在这一点上。 丁进聪属于个性最不强烈并且配合度最高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拿到和【涂鸦艺术家】联名的机会,并且借由这个机会,成为一号设计师工作室集群的负责人。 潮长长在【火烧云系列】成功发布之后就走了,丁进聪就更坚定了云朝朝和【涂鸦艺术家】只是偶然的合作的想法。 发现潮长长和云朝朝是男女朋友关系之后,丁进聪很是有点忐忑。 他原先一直觉得,潮长长是靠才华拿到mkfairwill围墙涂鸦和品牌标识设计的工作的。 现在看来,可能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一个认知,让丁进聪怀疑【火烧云系列】卖的比其他的系列要好,究竟是因为他的设计出彩,还是因为有各种资源的倾斜。 如果自己的老板是一个恋爱脑,那他是不是要跟着,或者说,还能跟多久。 来到一号仓库,潮长长立刻就进入到了挑秀场衣服的状态。 很快就选择了六件图案有些相似的衣服放到丁进聪的面前:“我觉得这个系列应该符合你的需求。” 丁进聪凑近看了看,心里的忐忑就又增加了几分:“是我看不懂公式吗?我怎么觉得最上面的这条公式都是一样的。我们一共用十六本笔记,每一本笔记都有一百多页,同一道题,如果弄六件衣服,那我们这个秀得走多少套衣服?” “你不觉得这条公式很美吗?而且,虽然题目是一样的,但解法不一样,连我都最多只能想到四种解法,朝朝想到了六种,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就觉得特别厉害。这就是数学之美。”潮长长和丁进聪解释自己选择这六件衣服的理由。 “我看不出来一条公式有哪里美的。”丁·设计师·进聪从小到大,一次都没有体会过什么叫数学之美。 “你不是想找云老板帮忙确认哪些内容,是【一看就特别有水平】的吗?这一组大概是最能符合要求的。”潮长长强调了一下自己选择源自同一本笔记的这几件衣服的原因。 “但发布会的多样性也很重要啊,这么类似的六件衣服,有点太占用资源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我是这么猜想的。这边大部分的衣服,都是截取自状元笔记不同页面的,唯有这六个,页面保留得这么完整,应该是一开始就得到过首肯的,这一组上秀的问题肯定不大。”潮·学霸·长长借着对女朋友的了解,发表了一下自己的见解。 “你确定吗?可是这六件衣服的款式和版型也太像了,色相、明度、纯度差别也都很小,不仔细看都有可能误解成一件。”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我是这么想的,可以走两个极端,要么就直接弄成一模一样的款型和版式,弄得和找茬游戏似的,要非常认真才能发现有什么差别,要么设计就在每一件衣服细节的地方下下功夫。比如这里……” 潮长长拿了纸和笔就开始画。 最多不过十分钟的时间,潮长长就画了六张图。 潮长长把草图拿给丁进聪,并且询问他的意见:“现在的情况是,衣服已经做好了,如果需要再重新做,不一定来得及,我们是不是可以通过衣袖和背部的这些小心思,让大家在统一里面看到新意?” 潮长长画的是六个卡通版的数学工具——圆规、直尺、三角板、量角器、卷笔刀、直角比例尺。 每一个工具,都用拟人化的卡通形象展示。 看起来像是一个数学工具家族。 每个卡通形象都能非常传神地体现这些数学工具的特点和使用功能。 虽然每一个工具,都是寥寥数笔,却足够活灵活现。 丁进聪有些吃惊:“这些都什么时候想的?” “就刚刚看到用数学笔记做出来的这几件衣服的时候。”潮长长回答。 “你看那些衣服一眼,随手就能画出六个数学工具卡通?连放到衣服的什么位置都标注好了,你是学服装设计的?”丁进聪的态度开始转变。 “没学过。我是看完衣服的第一个感觉,是云老板的字太好看了,这么大的一张工整文字图对潮牌来说,好像有点过于工整。就想说加一点比较俏皮和另类的元素,然后就想到了数学工具。”潮长长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设计思路。 “没学过啊。”丁进聪更惊讶了:“那你为什么会把那么严肃的数学工具画成草图上的样子?” “如果单纯用数学工具,就还是会有些呆板,把这些工具都变成卡通形象,就比较会有潮牌的感觉。”潮长长解释了一下。 “你这出图的速度也太快了吧。都感觉你是直接复印不是画的。” “就只是画了草图,肯定会快一点。”潮长长确实不懂也没有学过服装设计,但他同时也是参加过高定时装周的人。 设计是不会,但是想要什么样的衣服,他一直都很清楚。 在看过潮长长的画草图的速度和质量之后,丁进聪先前的那些抗拒都没有了。 他在知道潮长长是自家老板的男朋友之后,就有些挫败,以为潮长长就是那种只专注于涂鸦的【艺术家】,误打误撞喷了个火烧云,然后在云老板的【特别关照】下,让火烧云的形象,成了mkfairwill的品牌标识。 现在却一下就有了全新的认识。 他当然也能画卡通版的工具草图,但绝对画不了这么快,更没有可能一下想出六个形象,还个个都那么传神。 放下偏见,丁进聪开始认认真真地和潮长长探讨一号仓库的十六间工作室的成衣。 一号仓库有十六间工作室,刚好每个工作室都分到一本【绝世秘籍】,然后以那本秘籍里面记录的内容为基础开始设计。 mkfairwill不止有一个工作室集群。 二号仓库同样有十六间工作室,也都给到了同样的配置。 总共十六本【绝世秘籍】,工作室却多达三十二间。 这就意味着,每一本状元笔记,都会有两个工作室在同时负责设计。 最后上秀场,每一本都是二选一。 这是一号工作室集群和二号集群之间的竞争 这还不算完,【绝世秘籍】一共有十六本,但高中要考的科目只有九科。 最后发布会的时候,每一门课,会形成一个小的系列。 这就意味着,至少有七组,要经历二次淘汰机制。 最后看看哪个集群的设计师出的小系列比较多。 云朝朝拿【绝世秘籍】系列作为集群负责人绩效考核的标准之一。 这是云朝朝接手mkfairwill的时候,制定出来的竞争机制。 她觉得原先的mkfairwill有些太平淡了,设计的新意也不够,就不如不要原来的设计总监,改成这种年轻设计师的竞争机制。 丁进聪瞬间就觉得自己的运气再度爆棚了。 云老板从来也没有说过,不能找其他人讨论。 如果国庆在成都的大秀,九个小系列里面里面有五个甚至更多,都是出自一号设计师工作室集群的,那他离mkfairwill总监的位置,应该也就是一步之遥了。 幸好,他没有一开始,就把想要给建议的潮长长给拒之门外。 丁进聪已经想好了,只要潮长长没说自己累了,丁进聪就一间工作室一间工作室地和潮长长一路探讨下去。 潮长长在他这边的时间越长,二号工作室集群的机会就越少。 以丁进聪刚刚的观察,潮长长可能并不知道一号和二号集群的竞争关系。 这样就最好,不如直接把一号集群的大门给关了,让二号的以为他们都在睡觉,也好放松些警惕。 丁设计师这会儿很是有些兴奋,唯一让他有一点担心的事情,是这么做会不会被计算为不正当竞争。 丁进聪认真回忆了一下,就放弃了这个存在一定风险的念头。 潮长长其实是先去的二号仓库,然后才被他请到一号来的。 二号设计师工作室集群的人,根本就没有想到要和潮长长探讨【绝世秘籍】这个系列。 这么一想,丁进聪就觉得连关门的必要都没有了。 非要多此一举,反而有可能弄巧成拙。 工业区的凌晨三点半。 还没有来得及入秋也没有了盛夏的闷热。 就算不开空调,也能安然地入睡。 零零星星的工厂,发出零零星星的灯光。 零零星星的机器,发出零零星星的声响。 大部分得工厂,都已沉睡,唯有mkfairwill灯火通明。 潮长长像是一台刚刚磨合好的机器,不知疲倦地高速运转。 明明已经有将近24个小时没有合过眼,却完全不觉得累。 这种状态,让潮长长自己都有些意外。 第八十九章 注册商标 云朝朝去成都做【绝世秘籍】系列的发布会,潮长长就回来参加艺考的集训。 省美术联考要考三门,色彩、素描、速写。 和普通高考相比,艺考要复杂的多,就连录取的方式,都不止一种,要看不同学校的录取重心是在专业还是在文化课。 什么文过专排、专过文排、还有根据文化和专业课综合排名录取,以及拿证后达到一本线提前录取。 如果是报名需要再加校考的学校,最好是去学校所在地参加培训。 毕竟,不同的学校会有不同的录取标准。 为了提高录取率,大部分艺考生都不会只参加一个学校的校考。 这些事为什么,明星中的学霸,有很多会同时考上北电、中戏、上戏,甚至更多的学校。 潮长长以前没有想过要艺考,他开始了解的时候,家里的情况又是一团糟。 直到集训,才算是了解了一个全貌。 念高中的时候,可能有很多人都会觉得,是成绩不好的人,才会去参加艺考。 还有人觉得,成绩再怎么差,只要去艺考,就能考上大学。 实际上,艺考的学校,也分很多个层次。 想要考一个好的艺术院校,同样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除了比参加普通高考的同学要多考至少一次专业,还要有更多的资金投入。 培训的费用,去不同城市参加校考的费用。 当然,费用对于现在的潮长长来说已经不是问题。 问题在于,他能不能快速适应,把画画从爱好变成应试技巧。 美术类的学生,要想考中央美院,中国美院和清华美院,就和表演类的学生想要考北电、中戏和上戏是一样的难度。 在任何一个领域想要出类拔萃,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只不过是侧重点不一样了,并不代表是高考的难度下降了。 好在潮长长就只想考清华美院这一所,就可以在省考过后准备得比较有针对性。 知道潮流国际中心的事情解决之后,葛功明的意思,是让潮长长回yc国际上课。 艺考虽然也是一条出路,但葛功明对这方面并不熟悉。 潮长长如果回去和绩优生一起上课,或者直接申请国外的学校,都可能会是一个更加容易的选择。 他之前也特别支持潮长长去考清华美院,是希望能帮潮长长拿到那一百万的奖学金。 葛功明并不太了解潮长长的绘画水平,只能去问他帮潮长长找的画室的老师。 美术联考的三个科目里面,速写潮长长没有太大的问题。 但是色彩这一科,不管是水彩还是水粉,潮长长从来都没有涉及过,更为重要的是,潮长长对色彩的理解,异于常人。 他当时吸引云朝朝的那幅油画,有一半是写实的,还有一半是色彩各种反转的。 属于艺术,需要想象。 然后就是素描。 潮长长的素描其实功底非常了得,他的素描特别能抓人眼球,就是不太符合应试的要求, 潮长长在构图的时候,空间关系向来都是抽象派的,不太注重物体之间的遮挡关系。 这种画法,作为艺术创作,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如果用来考试的话,就得要看遇到的老师是不是会喜欢。 这就好像是有人用甲骨文写高考作文。 是满分还是零分,全凭阅卷老师们最后的一念之间。 要是把个性鲜明的画法给改了,就没有灵性了。 要是不改,就有极大的风险。 【yc葛孔明】特别不喜欢【风险】这两个字。 葛功明了解自己一路从小学带上来的【十大神兽】之首。 不能说潮长长自由散漫,但他绝对不是那种喜欢按部就班的人。 要是非得逼得潮长长每天对着个雕塑画画,多半会扼杀潮长长身上那股特别的气质。 现在回来,一边适应国内的高考,一边申请国外的学校,肯定会是一个更加轻松的选择。 要按照葛功明的意思,潮长长就还是应该按照原计划去申请世界名校。 又不用参加高考,又可以去哈佛耶鲁、牛津剑桥这样的学校,何乐而不为? 葛功明和潮长长说了好几次,潮长长都还是一门心思要考清华美院,说是自己答应了云朝朝。 这就让葛功明很是有些担忧。 前尘往事历历浮现。 那个说自己要放弃act去考a-level的熊孩子,到现在都还是葛功明的心病。 如果直接拿act35分、英特尔国际科学与工程大奖赛一等奖、组建国际志愿者组织去申请美国名校,潮长长高二念完,就已经能直接去哈佛和耶鲁了。 潮长长和他说了好多理由,还说不舍得他,想在国内念完高三,他竟然就这么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潮流国际中心烂尾之后,葛功明经常都会想,如果潮长长高二结束就出国念书了,会不会后面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即便发生了,潮长长在国外,是不是就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幸好,潮长长一家现在是缓过来了,不然葛功明的负罪感就会更深。 潮长长已经错过了一年的时间,葛功明不想他继续这么固执下去。 葛功明劝了几次,见潮长长不听劝,就把电话打到了云朝朝那里。 云朝朝原本就已经觉得是自己在逼潮长长考清华美院了,葛功明的这个电话一打,这样的想法就更加强烈了。 她不仅曾经口头上逼迫过潮长长,还拿了mkfairwill做筹码。 她原意是让mkfairwill的围墙涂鸦,成为潮长长艺考简历里面,浓墨重彩的一笔,现在看来,更像是沉重的枷锁。 此一时彼一时。 没有选择的潮长长,和有诸多选择的潮长长,原本就应该是不一样的。 云朝朝越想越觉得自己给潮长长造成了负担。 就在成都发布会过后做了一个决定。 云朝朝去的时候,还在为mkfairwill夜以继日的努力。 回北京的时候,就已经把品牌给转手了。 前后不过两三天的时间。 打了潮长长一个措手不及。 发布会结束,国庆假期还没有过完。 云朝朝干脆回去了一趟,这么大的一个决定还是当面和潮长长说比较合适。 潮长长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给打击到了:“不是说好了,不会这么快卖掉mkfairwill的吗?” “我没有卖啊,只是打包到了y·y在国内上市的计划里面。” “这不就是卖吗?” “我拿了钱的才叫卖。我都没有拿钱,就不能叫卖。” “怎么回事?”潮长长问了一下缘由。 “偶像本来是要拿钱买的,我找她要了y·y的股份来置换,我很快就要成为我偶像公司的小股东了,快点恭喜我爸?”云朝朝很高兴。 “可是y·y本身就是做潮牌的,你打包进去,mkfairwill这个品牌,还能发展吗?”潮长长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可以的,我相信我的偶像。” “你是不是特别容易对自己喜欢的人有盲目的崇拜?” “怎么可能?我崇拜过你吗?我明明只有过对自己喜欢的人的盲目讨厌吧?”云朝朝甜甜地笑着。 “这个置换让我觉得怪怪的。”潮长长并没有就此放下心来。 “哪里怪?说来听听。” “以y·y的全球知名度,打包个mkfairwill进去是要干什么?你想要卖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y·y为什么要买呢?mkfairwill能给y·y带来什么好处?”潮长长有点想不通。 “怎么就没好处了呢?你看不起mkfairwill还是怎么地?”云老板有点不服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明明就是这个意思!”朝朝姑娘表达了自己的愤慨。 “我错了。”潮长长深谙不能和女朋友讲道理的第一准则。 “咦,你瞎认什么错啊?你错哪儿了?谁说我男朋友有错?你让她出来,你看我打不残她。”朝朝姑娘更生气了。 气了足足有三秒钟,才终于装不下去了。 云朝朝主动牵起了潮长长的手:“需要我给你讲讲mkfairwill的优势吗?” “需要。”潮长长瞬间就被安抚好了。 女朋友的手,有一股魔力。 “y·y是在国外起家的,在美洲、欧洲,已经有了超过六十家门店,但是在国内却还没有一家门店。现在要把y·y从母公司里面剥离出来在国内单独上市,就能定需要在国内有一批门店。” “门店和商场谈入驻就好了吧?”潮长长还是有疑问。 “正常来说是这样,但高端的热门的商场,好的店面早都已经品牌入驻了。mkfairwill以前的销量虽然不太好,但是门店的选址都非常好。如果买了mkfairwill,这些门店只要重新装修一下,就可以了。这比一家一家商场去谈,等有退出或者被清退的品牌,要快很多。” “你刚刚这番话的意思,是mkfairwill以后就没有门店了?那不是一夜回到解放前?”潮长长理解了一下。 “不会啊,牌子还在的,就是线下转线上嘛,mkfairwill现在的营销模式,本来也比较适合线上。” “线下和线上本来也不冲突啊,y·y不就是这样的吗?” “y·y的模式和我们不一样,他们实际上是服装领域的一家人工智能高科技公司,回头等y·y的门店装修好了,你就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火了。而且,云老当时买下mkfairwill,看重的本来也就是他们的门店和渠道,现在这样,也算是物尽其用。” “mkfairwill又不是普通的物品。” “我男朋友可真的是太感性了呢,连物尽其用都不能用了呢。” 云朝朝语带调侃:“你就算是把mkfairwill当女儿,那我现在也是给她找了一个好婆家啊。” “哪里好了?” “我男朋友这些天不是一直在琢磨自己要不要直接去学设计吗?” “这你都知道?” “那是啊,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女朋友。”云朝朝又学潮长长说话。 “那女朋友怎么不等男朋友想清楚?” “这根本就不影响啊,你要是喜欢做设计,你就吧maisonyanii和y·y当成是巨人的肩膀和黄埔军校,有机会食物链的顶端进修,总比自己在mkfairwill摸爬滚打要更快成长吧?” “摸爬滚打也没什么不好吧?”潮长长的情绪还是有点低落。 “我有礼物要送给你哦。”云朝朝来之前就想好了要怎么安慰自己的多愁善感的男朋友。 说话间云朝朝从行李箱里面拿了一张裱起来的商标注册证书,献宝似的拿给了潮长长。 这个商标的全称是三个字——【潮长长】。 “怎么啦?我男朋友这是傻了,还是不相信自己找了一个这么浪漫的女朋友。”云朝朝用肩膀推了一下发愣中的潮长长。 “呃……我应该是有点反应不过来,所以,你是把我的名字,注册成了商标?这是要干什么?”潮长长的脸上挂满了疑惑。 “看你之前表白的那个架势,我还以为你很浪漫的,看来也不过如此嘛。”云朝朝笑得有些狡黠和得意。 “浪漫?”潮长长不太理解。 “我最开始,是在新闻里面看到有男朋友把女朋友的名字注册成商标,送给女朋友当生日礼物,我当下就感动哭了。” “感动哭?”潮长长有些找不到自己应该感动的点。 “我把你的名字注册成了商标,从此你就是独一无二的你,是不是和你给我唱的表白歌一样让人感动?” 商人基因里的感动,和潮长长这种艺术范的,总归是有些不同的。 “这样啊……”潮长长蒙圈了。 云朝朝非常满意潮长长蒙圈的这个状态,眉眼弯弯地给出了一大段解释: “你没发现这是多大得一种认可吗?” “就比如我,以后要真成了像贝聿铭和扎哈·哈迪德那么著名的建筑师,那【云朝朝】这个商标,不就是一个世界级的商标了吗?” “我要是不先下手为强,万一被人给抢注了,我以后想要拿回来,要花很多钱不说,可能还要打官司,你说是不是?” “你以后要是真做了设计师,那肯定是推出【潮长长】这个品牌啊,你要mkfairwill干什么?” “有了和maisonyanii的这层关系,你要真去做服装设计,那起点肯定是要比在mkfairwill高很多啊。” “我希望你能在没有外界压力的情况下,找到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情,然后没有牵绊地开始。” “【潮长长】这个商标,代表了我对你未来价值的肯定。” 第九十章 保持期待 “谢谢女朋友的肯定。”潮长长心里不上不下的,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我男朋友好像不太高兴呢~别生气啦。”朝朝姑娘肆意卖萌。 “没生气,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吗?”潮长长反问。 “不像。”云朝朝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嘴上却说:“你看起来像是一直在生气,你不知道自己长了一张厌世的脸吗?” “厌世吗?我只知道我长得很帅。”潮长长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 “可不就是帅吗?只是在马代看了你一眼,就再也没能忘记你的容颜。” 云朝朝开始回忆:“白色的T恤、黑色的画笔,金色的阳光穿过洁白的云层,帽檐遮挡了半张脸庞,却遮挡不住斜阳刻画立体的侧颜。我当时就想,雕刻般的侧脸,正过来会是什么样子。” “正过来一阵阵的失望,”潮长长学着云朝朝的语气接着说:“天哪,这不就是我最讨厌的那长脸吗?” “怎么可能,明明是我最喜欢的,过去了这么多年,还是会时时想念,常常梦见。” 云朝朝很捧场,再也不是正式交完之前的那个逆鳞姑娘。 倒是让潮长长有些不适应:“我好像已经习惯了被打击,你这么一夸,我就心慌得不行。” “事实而已,有什么好慌的?” “因为我词穷啊,夸人好看这个活计,不应该是男朋友来做的吗?”潮·男朋友·长长觉得自己矮了一截。 “咱俩谁和谁啊?夸你就等于夸我自己眼光好啊。”云朝朝像跳芭蕾似的,绕着潮长长旋转了一个圈:“拜托男朋友记得一件事情,交往之前,我打击你,是出于爱而不得的心理不平衡和妒忌。” “那现在呢?” “现在啊……现在你都已经是专属于慢慢的等等了,哪里还舍得打击呢?打击你就是质疑自己的眼光。男朋友对女朋友的智商这么没有信心的吗?”云朝朝嘟着嘴、皱着眉,诠释着可爱版的生气。 “怎么会呢?谁敢质疑全国状元的智商,最多也就敢怀疑一下情商。”潮长长的头又开始铁了。 “我情商怎么了?”云朝朝瞪着潮长长,示意他【小心说话】。 “我经常惊叹于女朋友的情商之高,随口一款,就让我有了一种掉到温柔陷阱的感觉。”潮头铁自己把话又给圆了回来。 “是吗?那你就在陷阱里面生根发芽好了呀。”云朝朝笑着回应。 “掉到什么也没有的陷进里面,没有得吃没有得喝,这要还能生根发芽,我是不是靠光合作用,就能走完我并不漫长的一生了?”潮长长把重音放到了【吃】这个字上。 “才不会呢,你想吃什么,我就给你往陷阱里面丢。”云朝朝做了一个背后投球的动作。 端得是潇洒和肆意。 “这样的生活,听起来,好像不是那么让人期待啊。”潮长长知道云朝朝没和他在同一个频道。 “是吼,那等我有时间再想想怎么布置更加温柔的陷阱吧。” “好,那我保持期待。”标志性的笑容,再度浮现在潮长长的脸上,贱兮兮的俏皮,外加不易察觉的孩子气,还在不知不觉中加了点无奈。 “我男朋友笑得这么好看,可真的是太犯规了呢。快回去吧,我不在的时候,不许这么对着其他小姑娘笑,知道吗?” “我回去哪里?” “当然是回画室啊,我看你这架势像是画了一半就跑出来的,你们要是有人体模特什么的,回头等你一个人的进度,肯定就等不耐烦了。” “你别听斯念瞎起哄,我从来不画人体素描的。” “啊?人体素描不是艺考生的必修科目吗?” “我画的都是衣冠楚楚的。”潮长长强调了一下。 “哈哈哈,你都想的什么啊?你的脑容量最近是不是有点不够存储啊?你要是连人体素描都接受不了,那你还参加什么艺考啊?” “我这不才开始吗,你等我慢慢适应。”潮长长颇为不好意思,刚刚是他矫情了。 “行,那你慢慢适应,我先回去了。” “回去,回哪儿去?你不是刚刚才到吗?你等我一下,我去和老师请个假。”潮长长今天上的是一对一的课程。 给潮长长上课的老师,一般不上一对一,这要还是【YC葛孔明】的面子够大。 “你本来集训就比别人晚了,现在还想请假?我这次过来一趟,就是当面和你说一下MKFairWill的事情。我现在回去找我爸一趟,应该还能赶上一顿晚饭,然后今晚就从那边回北京了。” “你今晚就走?”潮长长吃惊道。 “对啊。” “这不才五号吗?清华国庆不和全国统一放假的吗?”潮长长不解。 “统一啊,男朋友这么期期艾艾的,是舍不得我走吗?” “那是当然啊。牛郎织女的见面时间,都没有这么短暂吧?” 潮长长接到云朝朝电话说已经到画室门口的第一反应,是云朝朝提前结束了【绝世秘籍】在成都是事情,要过来和他共度假期的尾巴。 他已经做好了要请假陪女朋友两天的计划。 “那是他们一年才见一次啊,你等我放寒假呗,到时候省考和校考结果也都出来了,你也闲了我也没事了,不是想在一起多久,就在一起多久吗?咱俩这十八九年的缘分,也不差这几个月。” “又是这句话,你又想说朝朝长长不在朝朝暮暮是不是?”潮长长回答得有点小幽怨。 “我这不之前一直赶发布会,然后我们有个小组作业,国庆过后就要交的,前期的准备什么的,都是小组其他同学在做了,我肯定要早一天回去,把我的贡献值给补上,你女朋友又不是只知道躺赢的学渣,对吧?”云朝朝除了发布会,还有学习的事情。 “为什么我女朋友说话这么霸总?”潮长长莫名就有了自己是个粘人的【小媳妇】的感觉。 他在那儿满心的依恋,女朋友却一点感觉都没有的样子。 “那怎么办呢?我男朋友这么秀色可餐,我要是不见一面就跑,回头把男朋友给吃干抹净了,弄得男朋友无心高考,不就是残害祖国的花骨朵吗?”云朝朝也是有自己强大的逻辑的。 “我竟然无言以对。”潮长长一点都不觉得【花骨朵】这三个字,和他有什么关系。 “那是啊,久居樊笼就要有久居樊笼的样子,哪天变成了脱缰的野马,谁还有力气拉回来?”云朝朝意味深长地看了潮长长一眼。 “你知道你现在这谁什么行为吗?”潮长长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心情。 “什么呀?”云朝朝咬着自己舌头,呆萌可爱又无辜。 “撩完就跑,不负责任。”潮长长伸手刮了一下云朝朝的鼻尖。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云朝朝这样的人。 一会儿霸总到不行,一会儿可爱到无敌。 “啊哟吼,这么高的评价呢?你等我这次回去,就认真研究一下,美院的同学住几号楼。”朝朝姑娘又出幺蛾子。 “研究这个做什么?”潮长长问。 “就先确认一下,等我变成野马的时候,需要多长时间,才能飞奔到我男朋友的宿舍楼底下啊。”云朝朝做了个掐秒表的动作。 潮·花骨朵·长长这会儿算是明白了。 朝朝姑娘打击人的方式,是不拘一格的。 潮长长这个高中生时时刻刻感受到来自清华学姐的降维打击。 她女朋友从成都这么大老远飞回来一趟,直接把惊喜送到了画室门口,就仅仅只是问了说几句电话就能讲清楚的话? 为什么呢? 因为没有商量一下,就把MKFairWill打包出去了,怕他不开心? 可那原本就是云朝朝的品牌,她当然有权力做任何处理。 潮长长没有不高兴,只是还有好些事情不太明白。 比如,MKFairWill虽然体量不大,但是说打包就打包,说转手就转手,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再怎么样,就算是要并入到Y·Y的上市计划,那各种合约条款起草,还有股份置换的协议,包括尽职调查什么的,都不可能是去成都开个发布会就能直接达成的。 潮长长不是不能理解,云朝朝觉得MKFairWill会成为他的羁绊,让他学自己不想学的专业,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可他并不是盲目地想要接手MKFairWill,他甚至也没有决定要不要接手。 因为他是从这个时候,才真正开始想,自己未来想要做什么的。 他都还没有来得及想明白,云朝朝就防患于未然,直接剪断了他和MKFairWill之间的联系。 这种感觉有点奇怪。 怎么说呢,他总有一种,云朝朝和他在一起,太过小心翼翼的感觉。 云朝朝对MKFairWill的态度是这样,那么清华美院呢? 会不会等他考上了,又觉得是为了她做出的牺牲? 两个人在一起,相互做一些牺牲不是很正常吗? 或许,云朝朝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有多么矛盾。 照道理来说,云朝朝不应该是一个这么缺乏安全感的女孩子。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女孩的心思向来不好猜,朝朝姑娘的尤其如此。 他这个恋爱谈的。 难不成表白即巅峰? ………………………… 元旦假期之前的一天,清华美院公布了各省初试合格分数线。 色彩、素描、速写,一共三门,都是百分制。 以省考的分数线来定。 潮长长所在省份今年的分数线,划到了245分。 潮长长的素描和速写,都拿了95分。 他以前没有专门为考试画过素描和速写,但这两项都是美术的基本功,找到了方法,拿起来也不算麻烦。 唯独色彩这一样,潮长长像云朝朝那样,慧眼识珠的阅卷官,只拿到了不足以及格的55分。 加在一起,就刚刚只到了分数线的位置。 能过清华的初试合格线,当然不能算考的很差,但对于潮长长的学霸人设来说,这样的分数,就肯定算得上是求学历程里面的洼地。 当然了,对于像清华这样还有校考的美术院校来说,省考,就只是一个初试合不合格的作用。 最后要通过校考,才能决定,能不能收获来自清华的专业合格证书。 在专业合格之后,清华将会按照文化课的成绩,择优录取。 葛功明对潮长长的期待值,一向都很高。 按说,潮长长只在画室画了几个礼拜,就有两门课达到了95分,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了。 葛功明也去了解过,清华往年的校考,速写的比重占的很大,素描又一直都是考潮长长擅长的静物素描,只要潮长长的色彩不出太大的问题,考上清华美院的可能性,也还算是比较大。 可往年的经验并不一定适合今年。 计划赶不上变化。 早年,有很多学校都是组织艺考的。 云朝朝高考的这一年,还有三分之一的985院校,是有组织美术校考的。 随着艺考的改革,到了潮长长这一届,就只剩下中央名族大学、和清华大学这两所985院校,还有组织美术校考。 清华美院今年要是也通过省考直接招生,那潮长长就完全没有机会了。 葛功明想想都觉得后怕。 高考也改革,但没有艺考改这么大的。 葛功明并不反对潮长长继续尝试艺考,但他反对潮长长在省考结束之后去北京的画室。 YC没有收过美术特长生。 因为不了解,葛功明自己抢先一步去做了实地调查。 去的就是潮长长说自己准备要去的北京画室。 然后,葛功明就被震惊了。 葛功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教室——如果画室可以称之为教室的话。 阴暗、压抑,人挤着人,画画的学生大多麻木到没有表情。 和艺术给人的感觉相去甚远。 倒不是说潮长长选的画室不好,就冲这人气,肯定也不会太差。 但绝对不适合他养大的神兽。 上一次,潮长长说要放弃美国的学校去英国,葛功明就那么放任自流了。 这一次,说什么,他也要拿出政教处主任的气势,不能让潮长长肆意折腾。 第九十一章 我偏要去 葛功明把潮长长召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潮长长上一次到这个办公室来,还是交退学申请的。 嘟-哒,嘟-哒,办公桌上的永动摆件,不知疲倦,没有改变。 一如潮长长退学时候的那个样子。 被叫到办公室的那个少年,也和退学的那个时候,没有分别。 只不过,这一次,他不是强撑着自己的情绪,也没有假装潇洒地要给YC留下最后一个潇洒的背影。 “你听葛妈一句劝,行不行?”葛功明率先开了口。 “这话我听着怎么这么耳熟?我现在明明没有说要退学还是什么的,我都这么认真备考了,葛主任还有哪里不满意?”潮长长很放松,蛮有种回到了家里的感觉。 “我特地去看了一下你之前说联系好的那间北京的画室,帮你拍了张照片,我拿给你看看。”葛功明给潮长长递过来一张黑压压一片的照片。 阴暗的画室,上百号的考生。 人挤着人,围坐在一起。 有的面向模特,有的面向静物。 一眼看去,全都是人头,对密集恐惧症极度不友好。 人太多,挨得太近,看不太清楚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一股压抑的气氛,透过照片直接直接满溢到潮长长的眼前。 就很不艺术。 “你从小到大,随性惯了,我就在里面待了五分钟,都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要窒息了,你去了肯定感觉比我更明显。你在那样的环境里面能画好画?” 葛功明是看着潮长长长大的,知道潮长长的骨子里面,是不羁的个性。 “我哪有你想的那么病娇?”现在潮长长可是连小危楼都能住得惯的,全然不同的一个人了。 “话不是这么说啊。你在这边,我给你找的是最好的老师,还可以用我的面子,给你弄个一对一,你到了北京,我是真的什么忙都帮不上。”葛功明一直都想把潮长长弄回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这有什么的?我去参加个清华美院校考,又不是去上刀山下油锅。”潮长长完全不可能被一张照片给打倒。 潮·不病娇·长长反过来安慰葛功明:“安啦,葛妈?别把我当成是七岁的神兽。” 一边安慰?一边拿了葛功明的笔在手上转悠。 动作之熟练,就仿佛?那是他的笔?那笔是长在他的手上的。 “可是,清华校考的时间?和一模的时间撞到一起了啊。我对你的文化课有信心,我们一模打个底?接来来还有半年的时间?查漏补缺。”葛功明并没有被安慰到。 “这不还半年嘛,查漏补缺不着急。”潮长长回答得漫不经心。 葛主任见不得潮长长这副漫不经心转笔的样子,直接把他手上的笔给收了,然后把谈话带回到他习惯的节奏: “刚好趁这个时候报名竞赛的冬令营?再想办法拿个降分录取。我能让所有的绩优生都拿到奖学金?肯定没理由搞不定一个你。你在YC这么多年,应该对我有信心。” 打从知道潮长长的省考成绩,只是将将达到了清华美院校考线之后,葛功明整个人就不好了。 能够报名清华美院校考代表什么? 代表初试合格。 初试合格代表什么? ——什么也代表不了。 去年,全国有超过15000名达到校考线的学生?报考了清华美院。 最后录取了两百多人,%。 潮长长的省考排名不理想?没有举行校考的那些国内顶级的美术学院,在省考成绩出来的那一秒?就和他提前说拜拜了。 就剩一个清华美院,还是这么低的录取率?风险简直比正常高考还要大了好多倍。 葛功明拿YC的好几套模拟卷给潮长长做过。 就算还有一些不同教学体系之间的不适应。 就算潮长长还没有回学校听课。 但是他的成绩?和YC的绩优生?已经没有太大的差距。 潮长长的学习能力,葛功明比谁都清楚。 本来就是学霸,又多了新科状元笔记的加持,潮长长的应试成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 潮长长数学、物理、化学、生物的基础都足够好,不同教育体系之间的差别,在足够全面的知识点覆盖之下,转变起来并没有太大的难度。 再加上潮长长对这几科感兴趣,云朝朝给的那些资料,几乎都做完了。 对题型也有了相对全面的了解。 他和绩优生的差距,反倒是体现在了英语和语文上。 潮长长的英语足够好,但考试的体型和他原来的知识体系有些冲突,就好像中国人去考汉语等级似的,总有哪里别别扭扭的。 潮长长的英文早就已经达到了母语水平。 葛功明把英语认定为潮长长的拉分项,对他的要求是满分,最差也是接近满分。 实际做出来的卷面成绩,却只有一百三十多。 潮长长在做葛功明拿给他的英语卷子之前,就没有看过和英语相关的内容,云朝朝的英文笔记,基本都是在拆解单词。 不过这是因为潮长长题刷得少。 题型上的一些不适应,多做几套卷子,就能解决。 这个葛功明不担心。 唯一算是有问题的,就是语文了。 命题作文不是潮长长的强项,再加上没有系统学过古文,所以会有很多知识的盲点。 这些盲点,不是看一本两本笔记能够解决的。 需要重点关照。 “你之前不是也支持我考清华美院的吗?”潮长长记得葛功明还特地为此跑了一趟仓库。 “此一时彼一时。之前你家里情况不明朗,我又无法判断你从A-Level转高考的水平,就希望你通过艺考拿到奖学金,现在的话,你哪里还用得着在一棵树上吊死?” “怎么就吊死了呢?我这不是国外的学校也在申请着呢吗?”潮长长提出异议。 “那现在不都结果还没有出来吗?就你现在这情况,你才刚刚过清华美院的报名线,你直接去考清华,都比你去考清华美院的成功率要大!”葛功明迫切地希望潮长长可以回学校参加一下全市的模拟考。 模拟考虽然不是高考,却绝对可以推测出一个考生的大致水平。 相[]%,葛功明绝对有信心让潮长长正常考上清华的几率提升五十倍,不敢说100%,但65%绝对已经是保守估计了。 【YC葛孔明】可不就是因为这样的能力,才在全省教育界,有了一席之地的吗? 他能保障好从高二才开始来到YC国际的绩优生,没理由搞不定从一年级就开始带的潮长长。 省考成绩不好,%,葛功明一点都不愿意潮长长继续在这条路上浪费时间。 “这也不影响吧?”在潮长长看来这是可以兼得的事情。 “那你喜欢美术吗?你要是这么喜欢,你当初怎么不申请剑桥的艺术专业呢?”葛功明其实和云朝朝有类似的想法。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 “答应谁?学习部长吗?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和她达成共识了。”葛妈忽然就强势成了葛主任。 “啊?你和朝朝达成共识?什么样的共识。为啥你俩有共识我却不知道呢?”潮长长惊得眼睛都比平时大了一号。 “那谁让你省考都没有考好呢?我葛功明的学生,怎么好意思在省级考试里面,连一百名都拿不到呢?你见这几年,我招的那个绩优生高考成绩在全省百名开外的?” 葛功明的这个打击人的说话方式,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 在【YC葛孔明】的眼里,不是全省前一百就是失败。 高考都尚且如此,何况只是一个美术生联考。 葛妈是抱着到底是第一还是前十,在期待潮长长的省考成绩的,结果就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原本想着,这个成绩,肯定就没有参加清华校考的机会了。 知道潮神兽爱面子,葛功明就想等潮长长缓一点过来,再把他给招回来,在YC国际做高考冲刺的准备。 结果竟然刚刚好落在了那条线上。 就有点不能忍。 一天都不能等。 潮长长有点想不明白。 云朝朝先是不打一声招呼,就把MKFairWill给打包出去了。 现在又越过他和葛功明达成共识。 男朋友和女朋友难道就不能正正常常地沟通吗? 明明都已经确定了彼此的心意,怎么反而越来越有距离? 是因为分隔两地没在一起吗? 其实,在省考的分数线出来之后,潮长长自己也是有过怀疑的。 他可能不太适合考美院。 或者说,他考美院的风险有点大,很有可能会考不上。 他昨晚要连视频,被云朝朝给拒了,后来电话联系,就直接给云朝朝打了预防针。 但潮长长打的那个预防针,并不是说要放弃,而是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 他和云朝朝说会去北京,做最后的努力,还说他一定会考上清华。 就像他刚刚和葛功明说的,清华美院和清华,其实并不冲突。 清华美院是提前批,要是没考上清华美院却上了清华的分数线,到时候正常填志愿,又不会有什么问题。 唯一可能会有的问题,就是他校考超常发挥,直接考上清华美院,提前批被清华美院录取,就不能再选清华的其他专业。 可是,这也没有什么可惜的,不是吗? 反正他的目标是清华,多考个美院,就是多个保障。 怎么就变成了葛功明和云朝朝达成共识了? 潮长长郁闷了,他以前,从来也不觉得异地是个什么问题。 总归,再有一年,他就要去北京。 那还是当时他们家的烂尾楼没有解决的情况。 现在他如果想去,随时都可以飞。 选择去北京的画室做清华校考的冲刺,也是变向地在解决异地的问题。 怎么云朝朝就和他想的不一样呢? 潮长长有点堵心,但眼下还是应该先安抚好即将暴走的YC政教处主任:“清美的校考和YC的一模是同一天吗?” “差一天。” “差一天那不就很好办吗?我去北京准备校考,顺便让学习部长个我辅导功课,等到校考一结束,我当天就回来,绝对不耽误一模。”潮长长收起自己的情绪。 “你又不是北京的生源,你就算去参加清华校考,也不用去北京啊。说什么找学习部长辅导,是我不了解你还是你不了解我?就你那恋爱脑,你去了北京还还会认真学习?”葛功明非常不放心。 “葛妈,到底是反对我考清华美院,还是反对我去北京啊?” “我当然是反对你去北京啊,你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好好学习。等到清华美院校考的考点出来,我亲自带你过去!”葛主任气场很强。 “葛妈。我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学过习?连我爸我妈都没有管过我的学习,我什么时候在考试成绩上给你丢过脸。”潮长长并没有被震慑到。 “省考啊。你不知道你多少名吗?你这是记性不好还是不想承认?”葛功明直接戳心。 “不是,我们现在说的,不是文化课考试吗?” “你省考都能考不好,文化课就一定能考好?你爸你妈不管你学习,我以前也不管你,但我现在就要一管到底。从现在开始,一直到高考,我每一天都给你安排查缺补漏的学习计划。” “那我偏要去呢?”潮长长也不是没有脾气的。 他是打赢了十几场师生辩论赛的常胜将军,长这么大,还没有哪个老师能强迫他做什么事情。 葛功明也一直是站在他这边的。 此时的这个转变,来得有些狂风暴雨。 “去干吗?去谈恋爱?你都已经错过了一年了,人生有几个十八岁?可以让你这么一年又一年的浪费?你就算去了,也不会有人理你。你就别平白给人去增加心理负担了。”葛功明的脾气也上来了。 “我去找我女朋友谈恋爱,怎么就给她增加心理负担了呢?”潮长长气不打一处来。 “因为你还没有高考啊。” “这是什么逻辑?” “高考就是逻辑。” “我懒得理你。”潮长长受不了葛功明变成老师里面的【大众款】。 “行啊,不理就不理啊,那这个你要不要理。”葛功明把自己的手机解锁之后拿给了潮长长。 第九十二章 投其所好 葛功明手机解锁之后,就是他和云朝朝的微信对话界面。 从知道省考成绩的那一天开始,云朝朝就陷入了焦虑。 云朝朝(学习部长):【葛主任,您看到潮长长的省考成绩了吗?】 YC国际葛功明:【看到了。】 云朝朝(学习部长):【为什么色彩会只有55分呢?明明其他两科成绩都很好的。省考的成绩可以申请复核吗?】 YC国际学校葛功明:【高考的成绩要是有异议,是可以申请复核的,但能复核的都是客观性的内容,比如考生基本信息、答题卡是不是学生本人,扫描图像是否清晰完整、有没有漏评、漏阅、漏统计。】 云朝朝(学习部长):【那潮长长可以申请复核吗?】 YC国际学校葛功明:【意义不大,美术生联考都的评分不属于客观性内容。成绩复核不重新评阅试卷,评分标准、评分细则的宽严问题不在复查范围之内。像作文得分一类的主观问题,是不能复核的。除非是弄错了答卷,但这个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云朝朝(学习部长):【那这个排名能参加清华校考吗?今年怎么那么多美术院校都取消校考了。】 YC国际学校葛功明:【不知道。应该是为了更公平吧,毕竟,校考的主观性,要比省考要更大一点。】 云朝朝(学习部长):【我一个劲地怂恿潮长长考清华美院,要是最后校考都不能参加,会不会打击到他?】 YC国际学校葛功明:【那不至于,他家里的事情都解决了,应该没那么脆弱。你和他不是关系好吗?你自己问问不就知道了。】 云朝朝(学习部长):【我怕给他增加负担。他画画画得那么好,怎么还能有一门直接给到不及格的分数?我是真的想不通,我当时怎么就逼着他去考清美了?他现在明明连高考都可以不参加的。】 YC国际学校葛功明:【你别太担心,先看看清美的校考达标线吧。要是没上线,我帮你劝劝他。】 云朝朝(学习部长):【谢谢葛主任。】 这段对话发生在省考的成绩和排名出来之后。 那时候还不知道参加清华美院校考的达标线是多少。 云朝朝不满意潮长长的色彩成绩,又没有更改的可能,就开始着急,处去找人问。 这不问还好,一问,就原地自闭了。 云朝朝问,有没有省考成绩不好,但最后考上清华美院的。 这个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因为清华美院录取参照的是文化课成绩和校考综合分。 省考就是个初试合格敲门砖,对最后的成绩,没有任何的影响。 这样一问,云朝朝就放心了。 可紧随其后的消息,却让云朝朝从原地自闭,直接走向了原地社会性死亡。 清华美院的人告诉云朝朝,能不能考上清美,有时候要看运气。 省考决定不了最终的结果,校考和高考成绩,也不一定能够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即便是文化课成绩在全省的艺考生里面排名第一,清华美院校考综合分也排名全省第一,拿下双料状元,也一样有可能是不被录取的。 清华美院的录取规则极其复杂,设计学类、美术学类、艺术史论还各有各的规则。 以潮长长最大可能会报的服装与服饰设计为例,是在英语和语文及格的前提下,按照综合成绩录取。 综合成绩=(专业课成绩÷专业入围线+文化课成绩÷所在省文史/理工类本科一批线)×100 不同省份高考的本一线差异非常大,清华美院又没有分省的招生计划,学霸的省份,在这一点上就有可能会吃亏,本一线高,分母就大。 浙江省就出过这样的事情,省考和校考的双料状元无缘清美,整个浙江省,没有一个考生,在清华美院的录取标准中幸存。 这种特殊的现象,被称为状元杀。 云朝朝从来都没有想过,艺考会是一件这么复杂的事情。 要知道,浙江可是高考大省。 双料状元加上第一志愿填报清华美院,都还能被刷下去。 这件事情,完全超出了云朝朝的理解范围。 同样是状元,她可以选自己想要的学校和想要的专业,而艺考的状元却有可能直接落榜。 自从知道了这个消息,云朝朝就觉得自己把潮长长推进了一个火坑。 又是改革,又是不确定,潮长长又是半路出家。 如果她没有在不了解的情况下就唆使潮长长去艺考,在潮流国际中心的事情解决之后,潮长长就安安心心备战高考,结果就肯定会比现在要好很多。 云朝朝一直都在和葛功明联络。 云朝朝(学习部长):【葛主任,我刚听说,文化课和校考都全省第一,也不一定能考上清华美院,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呢?高考不是考得足够好,就会有足够的自主权的吗?你说我是不是限制了他?】 YC国际学校葛功明:【这就是清华美院校考的不确定性吧,同一个省份,有的时候能一下进好几个,有的时候,一个都进不了。我前两天了解了一下,潮长长这次的排名,应该不能参加清华的校考。你别担心,等那边划线出来,他要是不想出国,我就把他抓回来学校查缺补漏。】 云朝朝(学习部长):【谢谢葛主任。】 在潮长长看不到的地方,葛功明一直在安慰云朝朝,一个并不需要参加今年高考的新科状元。 云朝朝焦虑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集,尤其是当清华的校考线,刚刚好划到了245分之后。 潮长长的基础那么好,考什么不好去参加艺考。 要是没有她的多此一举,潮长长复习肯定都已经上正轨了。 现在却要在达标线的边缘苦苦挣扎。 这事儿,要是发生在云朝朝身上,她肯定是不能接受的。 就像她当年接受不了在少儿英语演讲大赛输给潮长长一样。 越是优秀的人,越害怕失败。 越是厉害的学霸,越害怕考砸。 推己及人,云朝朝觉得自己把潮长长给狠狠地坑了一把。 潮长长看着云朝朝和葛功明的对话框有些愣神。 其实,他的女朋友和他的葛妈,也没有聊什么不能让他知道的内容。 但这些话,云朝朝确实是一次都没有和他提起过。 为什么宁愿找政教处主任支招,也不愿意找男朋友倾诉? 没能在省美术联考里面取得一个理想的分数和排名,确实是他的问题。 在这个排名出来之后,潮长长也有过担心。 不过他担心的是自己不能参加清华校考。 得知刚刚好踩线,他其实是高兴的。 色彩的那一科,省考的时候,潮长长可能是太想考好了,所以是按照自己的理解画的,并没有当成是一次按部就班的考试。 潮长长的画法一向不太主流,但只要愿意迎合,他是可以做出改变的。 潮长长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大问题。 他之所以要去北京的画室参加最后的集训,是因为那里有专门针对考清华美院的专项集训和冲刺班。 他不是技术有问题,只是不知道什么样的画法能够【投其所好】。 省考的【其】宽泛,到了校考就不一样了。 潮长长是考试型的学生。 只要知道标准是什么,不管他自己喜不喜欢,他都交出让老师喜欢的答卷。 在YC国际做了这么多年的年纪第一,不把整个世界放在眼里的潮主席,经常会在英语考试里面,遇到好多他看一眼就想笑的作文题。 比如,你同不同意Playingsportsteachespeoplelessonsaboutlife.(运动能教会人生活的道理。) ——这到底是什么小学生的思想境界?讲讲马拉松再讲讲生活的毅力? 再比如,你同不同意Advertisementsmakeproductsseembetterthantheyare.(广告会让商品看起来比实际好。) ——广告要是不自吹的话,那要广告开干嘛? 但是,笑归笑,潮长长总能出其不意地写出和别人不一样的文章。 作为辩论队的队长,他最擅长把别人不敢写的观点,给写得入木三分。 在别人都在写运动能够怎么磨练自己意志的时候,潮长长就能把运动和人生的道理,写成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情。 有理有据,引经据典。 一反常态,让阅卷的老师耳目一新。 在别人都在写,广告怎么夸大商品的时候,潮长长罗列了不下十个,在广告中因为细节翻车,直接导致商品下架的事例。 多么无聊的题目,他都能写得幽默风趣且不失深度。 潮长长向来不按常理出牌。 因着对艺考的不了解,所以不按常理出牌的点可能出现了一些偏差。 这是通过一次省考,已经摆到明面上的问题,他都有在想办法调整。 一次省考没有拿到好的成绩,对于潮长长来说,完全不是什么事。 他原本就不是一个会把成绩放在眼里的人,只是刚刚好,每次都考得比别人好而已。 忽然来了这么一个55分,潮长长感觉还挺高兴。 打击是不可能受打击的,刚刚好过线,让他满身的动力。 云朝朝会担心成这样,还不敢直接和他说,甚至觉得他所有的不在乎,都是在强颜欢笑。 就很始料不及。 只能说,两个人,都相互有点不太了解。 潮长长是有过一段时间的低落和抑郁,不过那是基于他是一个完全没有未来的老赖的前提之下。 而且,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得到状元笔记的加持,完全不知道国内的高考是怎么回事。 今时不同往日。 葛功明看到潮长长做的那些套卷子,看到的是曾经YC国际班的年级第一,转高考后和绩优生还有差距。 潮长长看到的,却是这么短的时间,他就只剩下语文这一门课程,是暂时还没有底气的。 人家的十二年寒窗,他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在没有拼尽全力的情况下,就已经只是有【一些】差距了。 这让潮长长对即将到来的高考充满了信心。 云朝朝如果多和他聊一聊,就能知道,潮长长完全都没有在担心省考失利的事情。 或许,每个人都习惯用自己的标准去看待这个世界。 云朝朝接受不了在学习上的任何一次失败,就觉得潮长长应该也和她一样。 事实却恰恰相反。 他要怎么才能让云·状元·朝朝明白,他现在考美院,完全不是被迫的状态呢? 是男生和女生的思维模式都这么不同,还是他和云朝朝的思维模式特别不同? 看来,音乐喷泉的那一场表白,还是没有完全打消朝朝姑娘心里的顾虑。 有一个总觉得自己不仅占了便宜、干涉了男朋友选择自由的女朋友,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别说他并不讨厌学美术,就算真的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为自己喜欢的人,做出牺牲,难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云朝朝问过好几次,如果潮长长家里没有出事,是不是还会在这个时候和她在一起。 这个问题,其实不太好回答。 因为,站在潮长长的角度,确实是家里出事之后,云朝朝才开始出现在他的生活里面的。 有机会相处,有机会被打击,有机会认识那个从五岁就开始【记挂】他的女孩。 这个世界已经有这么多的事实了,为什么还会需要【如果】? 他家里要是没有出事,云朝朝这会儿应该还是在北京,他早都已经去了英国,未来是不是还有机会相遇都不好说。 这么不好的【如果】,为什么要一遍又一遍地把自己禁锢在里面? 开开心心地谈恋爱不好吗? 开开心心地期待未来不美吗? 男朋友为了和女朋友同校,去考清华美院,不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吗? 怎么到了云朝朝这里,却好像成了枷锁。 火急火燎地出手MKFairWill不说,现在还每天担心他的考试成绩。 云朝朝太过习惯在她自己的世界默默付出,还没有习惯从潮长长这儿得到回应。 别人家的女朋友,总是嫌弃男朋友做得太少,他的女朋友却总担心他妥协得太多。 看完云朝朝给葛功明发的消息,潮长长决定要做出一些改变。 潮长长:【嗨,女朋友,在干嘛呢?男朋友有件事情想要和你商量一下。】 第九十三章 索取模式 云朝朝:【嗨,男朋友,请问有什么事呢?】 潮长长:【电话?方便?】 云朝朝:【图书馆。两分钟。】 两分钟之后,潮长长的电话响了。 “这会儿要打电话,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商量吗?”云朝朝语气颇为担心。 等等家的慢慢最近神经有点敏感。 潮长长先前还不知道是为什么,现在知道女朋友因为他省考没有考好,所以压力很大。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人关心过学习的问题。 这是第一次,有人比他这个当事人的压力还大。 两个人的感情,可以是瞬间升温的,但相互了解,却一定是需要时间的。 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一见钟情、闪婚,然后闪离的。 潮长长和云朝朝,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对方着想。 但真正良好的沟通,是要用对方认可的方式,和对方达成一致。 潮长长并没有太多和女孩子相处的经验。 要非把水淼淼算上的话,就更加没有意义了。 水淼淼是那种获得型的女生。 她习惯收获。 收获男生的关注,收获女生的羡慕。 她希望潮长长可以给予她更多,物质上的、精神上的。 最喜欢拿出来炫耀的事情,要么潮长长送了她什么,要么是又为她做了什么。 有条件要炫耀。 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炫耀。 潮长长就误以为,女孩子,都是希望各种被宠爱的,希望男朋友可能配合自己,为自己做出足够的牺牲的。 牺牲越大,就代表喜欢的程度越高。 云朝朝提议潮长长考清华美院,潮长长答应了,并把这个事情,作为自己对云朝朝的承诺。 潮长长把这个承诺看的很重,心甘情愿地为之努力,没曾想,却成了云朝朝的负担。 是不是先前他们家从首富变成首负用掉了所有的坏运气,所以现在剩下的都是无限的好运。 有一个什么都为你着想的女朋友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在看完云朝朝给葛功明发的消息之后,潮长长决定要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一个让女朋友不会有负担的相处模式。 “嗯,是有点重要,本来还想去北京大当面找你商量的,现在应该也是不行了。”潮长长不太有底气地开了个头。 “怎么了?”云朝朝的关心,如约而至。 “我要是不去北京的画室了,你会不会失望?” “是不是葛主任……”云朝朝想问是不是葛功明说了什么。 虽然她有和葛主任说,不要把她的顾虑告诉潮长长,但葛功明显然和潮长长的关系,要比和她亲。 看过全部对话的潮长长掐断了这个话题:“怎么扯上葛妈了?是家里的事情。” 以云朝朝的性子,要是知道这是他和葛功明谈过之后做出的决定,就肯定又会有心里负担。 “叔叔阿姨怎么了吗?”朝朝姑娘的心又提起来了。 “也没有,就我妈不是一直身体不太好吗?先前也是没有条件,过两天我妈要去瑞士调养。”潮长长说了一件计划之中的事情。 “这样啊……你也要一起去是吗?”云朝朝问。 “对,本来呢,是有我爸陪着就好了,但是我爸不是之前伤也没有养太好吗,这次安排了去不同医院检查,要等结果出来,才会转到同一个地方疗养。” “所以你要陪他们过去是吗?” “对,本来是只有硕哥跟着去的,但他一个人也兼顾不了两边,而且他英语法语都不行,我想想还是我跟着去比较好。” “那是应该陪着的,要去多久呢?” “就等他们安顿好了,都在一个疗养的地方了,我就回来,还有顺便做一个全面的体检什么的,可能要差不多二十天的时间吧。”潮长长说了一个和集训重叠度很高的时间。 潮长长其实是可以不过去的,因为瑞士的疗养和医疗是很发达的,中介机构会直接安排好一条龙,翻译什么的都是齐备的。 潮一流之前伤的有些重,不仅伤筋动骨,连内脏都有很多挫伤。 相比不中介机构的一条龙,他还是更愿意自己跟着去看一看。 虽然说,潮一流的骨头都已经长好了,可是后遗症这种事情,也一样是很要命的。 尤其是骨头,要是刮风下雨变天都得折腾一番,潮一流未来的这几十年,也是有够受的。 潮一流说自己不想再经商了,潮长长是第一个赞成的。 经商这件事情,其实是有瘾的,尤其是一个曾经特别成功的商人,特别是潮一流这种风光了这么多年的。 要想彻底放下,并不容易。 潮长长这几个月,陪在潮一流和赢曼而的身边,最大的感触,是父母的身体大不如前。 去瑞士疗养已经是一个非常成熟的体系了,潮长长又要参加要高考,所以潮长长原本是计划先去北京集训、参加清华校考。 在各项报告结果出来之后,在最后的方案出来之前,过去一趟,再和潮一流赢曼而一起回来过年。 “那你不来北京集训的话,还要考清华美院吗?”云朝朝在这个问题上面,尤为纠结。 “要考的。不过我就打算直接裸考了。先前我不是想着有mkfairwill的话,就应该考服装与服饰设计吗?” “你不要被mkfairwill影响。”云朝朝原本就在着急。 “嗯嗯,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既然mkfairwill已经打包出去了,那我就只考虑我自己的个人喜好了。我打算放弃设计类直接考美术类。”潮长长主动提起,希望通过这个电话,让云朝朝没有心理负担。 “美术类?” “对啊,美术类是按照专业课成绩录取的,文化课只要过线就行,这对文化课成绩的要求就比较低了。我决定直接用自己的风格去考了,万一清华美院的老师喜欢我的风格,那我就提前解放了,我明年都不用再怎么复习,语文随便看一看就等着被录取了。” “那要是不喜欢呢?” “不喜欢我就不想勉强我自己去清华美院了。清美的老师要是不喜欢我的风格,那我就算去了也肯定很憋闷。我这个人,很少勉强我自己的。”潮长长特地用了漫不经心的语气。 “我男朋友原本就应该是这么肆意的性格呢~”朝朝姑娘的心情明显好了起来:“你对美术类的哪个专业有兴趣?” “油画。”潮长长回答。 云朝朝倒也没有多吃惊。 相比于设计,纯艺更适合他男朋友的气质。 可这也还是受了她非要让潮长长考清华美院的影响吧? “裸考要是没考上呢?”这才是云朝朝真正关心的问题。 “没考上的话,我就回去yc复习备考呗。我努力向你看齐,要是考不上,女朋友也别嫌弃,可以吗?” “只要你愿意,肯定随便哪里都考得上啊。”云朝朝对潮长长的信心比对她自己还足。 “那不能够啊,你看我省考就考了那么点分。我又不像你,逢考必霸榜。总之呢,我试着考考清华,我要是够不到的话,女朋友能不能稍微屈尊牺牲一下?” “怎么牺牲?” “就万一,我少考了几分,没上清华,你能不能向我靠近呢?” “怎么靠近?” “我考c9的学校,不管我考上哪个,你都来交换,可以吗?” c9,九校联盟,国内第一个顶尖大学联盟。 由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复旦大学、上海交通大学、南京大学、浙江大学、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哈尔滨工业大学、西安交通大学组成。 “啊?”云朝朝没想到潮长长会给出这么个提议。 “我要是考上复旦,你就来复旦交换,这算近的,我要是只能去哈工大,你就到哈工大找我。”潮长长开启索取模式。 “啊?这么霸道的吗?”云朝朝从来没想过潮长长会提出这么个要求。 “那你想啊,我本来出国的,现在还要在国内高考,我万一要是没考好,你肯定也要照顾一下男朋友的情绪的嘛。我为你考清华,你为我来复旦,不是很公平吗?不然怎么叫谈恋爱呢?”潮长长理直气壮+1。 “c9学分互认我是知道,但这种情况下要交换,不是应该你想办法交换到清华吗?”云朝朝表示不解。 “我肯定不可能第一学期就出去交换,你总不能让我能既丢了清华,又没有了女朋友的陪伴吧?”潮长长理直气壮+2。 “你是认真的?”云朝朝倒是没有见过潮长长的这副耍赖的模样。 “我们谈恋爱,肯定是相互的,对吧?等我想好了要考什么专业,我也不可能就清华一个学校,只报一个专业,万一那个专业在我们生就录取一个,刚好有一个分数比我高的报名了怎么办?你男朋友我都休学过一年了,可不想再复读一年。”潮长长理直气壮+3。 “高考完,要是能上清华和北大,招生办的老师都会提前和你联系的,不会报名了还上不了的。这个你问葛主任,他肯定最清楚了。” 清华和北大招生办的生源争夺战,早就已经闻名遐迩了。 yc的绩优生,基本都被重点关照过。 “这些都是后话吧。反正高考嘛,我没有你那么大的把握。我努力够一够,要是够不到,你能不能过来照顾一下男朋友的情绪?”潮长长耍赖完了开始撒娇。 “男朋友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没有问题啊。”云朝朝没有太多犹豫就答应了。 答应完还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我还一直担心,你因为我之前说的那些话非要考清华美院呢。” “那不能够啊,你男朋友智商也是在线的,肯定是要给自己多留几条路对吧?”潮长长顺着云朝朝的话说。 “嗯呢~也不看看是谁的男朋友。” 云朝朝悬了很久的一颗心,就这么放下了:“你先陪爸妈去疗养。高考呢你也别担心,实在不行你申请国外的学校,我也一样是可以去交换的,到时候看看都有哪些学校可以交换。” “好呢~你男朋友天生娇气,上大学肯定不适应,大一必须要有云学姐陪着就对了。”潮长长又学云朝朝的语气说话了。 “好的呀~”云朝朝答应得没有半点犹豫。 对男朋友的撒娇,是真的没有半点抵抗力。 相比于得到,她更喜欢付出的感觉。 男朋友想要大一有女朋友陪,这个要求哪有半点过分的地方? 云朝朝有很多种可以陪潮长长上大一的方式。 交换只是其中的一种。 作为清华的在校生,只要她不介意从大一开始念,潮长长哪怕去国外的任何一所学校,她都是可以直接申请的。 这就是学霸情侣和学渣情侣之间的鸿沟。 云朝朝有的是底气,多得是选择。 她不担心自己只担心潮长长。 潮长长其实也是一样的。 什么九校联盟,什么交换生,潮长长根本就没有想过,他还是一定要考清华的,在云朝朝没有心理负担的前提之下。 潮长长之所以这么说,是希望转移云朝朝的注意力。 研究哪些学校可以交换,总比每天担心自己影响了男朋友的选择要好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潮长长铺垫得差不多了就试试效果:“我从瑞士回来的时候去看看你。” 云朝朝如果还各种纠结+负罪感,肯定不会让他去北京。 “好呀好呀,刚好来看看你喜不喜欢清华,我们学校连树都种得很对称的,特别治愈强迫症。”朝朝姑娘是真的没有在纠结了。 “好,你要记得带我去吃好吃的。”潮长长嘴角上扬,对今天这通电话取得的成果表示满意。 “那必须啊!男朋友是校考的时候回来是吗?”云朝朝问得有点农夫山泉。 “我争取提前两天去看看你吧,回头校考要是也没考好,我估计葛妈会把我抓取学校面壁刷题,到时候再想去找女朋友风花雪月估计就有点难了。” “没事儿,真被抓回去了,你就好好备考,我寒假去找你。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刷题。”云朝朝说道刷题还有点兴奋。 “你都已经全国状元了,还要刷高考题?” “我喜欢考试不行吗?我喜欢陪我男朋友刷题不行吗?我就愿意这么陪着你管得着吗?” 是了,灵魂三问。 浑身逆鳞的朝朝姑娘又回来了。 潮长长觉得他可能有点适合北大心理学。 第九十四章 拿错剧本 年少时的我们,总是喜欢用自己的方式,去喜欢一个人。 这并没有错。 还很珍贵。 那是一种,去了就不会再有的情感。 或许稚嫩,或许不成熟。 却那么真实,又那么打动人心。 有太多太多的人,陷在初恋的回忆里面走不出来。 不管是明恋还是暗恋,都念念不忘。 真正让人忘不掉的,或许不是对方,而是曾经毫无保留的自己。 会在意那么小的一件事情。 会关注那么小的一个动作。 不自觉上扬的嘴角。 一想到就兴奋。 会因为无意间的一句话,开心到飞起或者懊恼到不行。 在男孩和女孩的故事过后,潮长长其实是积蓄了很多情感想要表达的。 如果不是这样,他不会专门写了《漫长相遇》去表白。 但他的情感浪潮,总是在刚刚上涨时就因为分隔两地而被迫退潮。 十八岁的年纪,没在同一个城市,不在同一个学校。 没有太多相处的经历,难免会有些多想。 想为对方做的事情有很多,却不一定是对方想要的。 云朝朝希望潮长长可以随心所欲地选择自己的专业和未来。 潮长长希望可以给比蜜蜂还要忙的女朋友,留出更多休息的时间。 所以,他尽量不打扰,也尽量不腻歪。 云朝朝最缺的是什么,是时间。 连睡觉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人,要是每天缠着打几个小时的视频或者电话,想想都觉得是增加负担。 可是,这么谈恋爱是不对的。 小心翼翼并不是呵护一段情感的正确打开方式。 最能增进感情的是时间,最能破坏感情的,也是时间。 什么都想着,等到以后再说,等到合适的时候再说。 可能就不会有以后。 好在,潮长长已经摸到了正确打开方式的第一道门。 每一道门都有不同的名字,潮长长面前的这一道,暂时比较适合用【索取】来命名。 “男朋友可以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吗?”潮长长用弱小的语气,可怜的声音继续开启索取模式。 “什么呀,说来你听听?”云朝朝的声音软软糯糯的,比平时温柔了很多。 不知道是不是从小没有妈妈的原因,云朝朝的身上,有很多很特别的【母性光辉】。 嘴上虽然经常会说些打击人的话,但内心却是敏感而又细腻的。 潮长长忽然就想到了他到仓库第一天收到的那个脸盆和里面的日用品。 那些东西,他确实都没有带,也不知道去哪里买。 他没有背着个包,就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的经验。 云朝朝那时候和他说,工厂的库管和工人都会分到这些东西,只是因为时间太晚了,所以给他拿过来。 事实上,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回到小危楼,潮长长要自己去买日用品的时候才发现,云朝朝那个不起眼的脸盆里面,给他装的洗发水沐浴露什么的,没有一个是便宜的。 如果,更多的索取,能让云朝朝开心,潮长长并不介意为此改变自己。 其实他也没有做什么改变,只是换了一种表达方式而已。 “万一男朋友没考好,女朋友可以不要笑话吗?”潮长长各种示弱:“之前在仓库可是有点被打击怕了呢,女朋友的天花板高不可攀,男朋友也是有点要面子的。” “我那时候也不是故意的,我不是就只能想到那么个办法嘛。是不是给你留下心理阴影了。” “嗯。有一点。”潮长长声音小小的,还带点委屈。 听得云朝朝心里七上八下的。 “这样啊,谁让你那时候不是我男朋友呢?”云朝朝想要用以前的说话风格稍微抵抗一下。 “哦。” 潮长长只回了一个语气词。 却比之前的话都更有画面感。 要不是手机信号不够强,这一声【哦】的委屈值,可以直接冲破大气层,和玉兔号月球车结伴而行。 云朝朝赶紧安慰:“我以后只崇拜你,不打击你,好不好?” “不好。”潮·病娇·长长上线了,怎么哄都哄不好的那一种。 “要不我让你数落回去好了。” “我女朋友这么好,我哪里找得到可以数落的地方?就算真的有,我也不舍得数落。”潮长长的委屈阀门,一经打开,就关不上了。 “那你要怎么才能好呢?”云朝朝没招了。 “女朋友亲一下就好了。”潮病娇秒变潮撒娇。 无缝切换,两个过度音符都不需要。 云朝朝被潮长长的这通娇撒得耳朵都红了。 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妥协:“好啊,等你高考完,随便你亲。” “太久了,等不了,我现在就要。”现在上线的是潮病娇和潮撒娇的同卵三胞胎兄弟潮耍赖。 “呃……”云朝朝被潮长长撩得整张脸都红了,但说出口的话,却异常的淡定,“乖,别闹了,好好复习,等有时间见面了,我们再讨论这个话题。” “我不。”潮耍赖仍然在线。 画风诡异的一通电话。 颠倒了性别的诡异。 有一个超级会撒娇的男朋友,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云朝朝喜欢了潮长长这么些年,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喜欢上的是这么个病娇撒娇耍赖三位一体的人。 叱咤风云的YC学生会主席,联合国的青年代表,怎么是这副德性的? 好意外。 就,更喜欢了…… 怎么办? 在线等的话会等到答案吗? “那你想怎么样,你说吧。”云朝朝装得很是淡定,颇有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大将之风。 “我刚刚都已经说过了啊。男朋友说的话女朋友都一点都不在意的吗?明明交往之前的女朋友是会像录音机一样,记得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果然,追到手的男朋友,还不如清华园里面的一颗草。” 三位一体的潮长长,简直势不可挡。 讲真! 男朋友是不是拿错了偶像剧女主的剧本? 这一波接一波的撒娇,弄得云朝朝手足无措,不知道是应该先脸红,还是应该先安慰。 隔着电话,给了潮长长一个么么哒。 一声Mua,声音不大,却重重地落在了潮长长的心里。 这才像是谈恋爱嘛。 潮长长对自己的撒娇成果表示满意。 ………………………… “我和你妈去瑞士,你打算去哪里复习?”潮一流和潮长长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聊天了。 “我陪你们去。”潮长长说了一下自己的决定。 “你不是要去北京做考前集训吗?” “那个暂时不去了。我先去陪你们安顿好了。干好我也很久都没有出去玩过了,全当正式备考之前的放松了。” “我还以为你是要去北京找女朋友呢,怎么还跟我和你妈出去,这是吵架了?” “哪能呢?你儿子像是那种会和女朋友吵架的人吗?”潮长长觉得自家老爸对自己有误解。 “任何情侣都是会吵架的,吵架有的时候也挺能增进感情的,不要一吵架就想着回避和冷处理。”潮一流难道在儿子面前,做了一回过来人。 “真没有。就我不放心你们。我是为了她考的清美,但她现在因为这件事情,压力还挺大的,我就想着先放一放吧,我一直都有在复习和刷题,你就别担心我考试的事情了。” “你爸我哪有那个本事当心你的学习?”潮一流强势维护自己没有文化的人设。 “那你也太放心了一点。” “我儿子,我不放心,谁放心。” “……” 就还挺不知道怎么回答的。 “你说我考个什么专业好呢?” “我潮一流的儿子,还不是想考什么专业就考什么专业。”潮爸爸对自己的儿子是有绝对的信心的,就是有点放养过抬头了。 “你就不能像正常的爸爸妈妈那样,给儿子安排好一条康庄大道,让他按照你的规划前进吗?” “我一个没文化的,怎么给你规划。要不然你找找你妈,你妈肯定能帮你。” “我妈还不是和我说,我喜欢什么就念什么?” “这样你还不满意?全家人都让你自己选了。” “关键是我不知道我喜欢什么啊。”潮长长就很迷茫。 “那你就去考你女朋友的专业不就好了吗?一起出差一起工作,以后多的是共同语言。”潮一流给了个建议。 “那我也得考得上啊。” “这个世界还有我儿子考不上的专业?不能够啊。” “……” 就挺没办法和自家老爸沟通学习的问题的。 大部分的人,苦于家里人不给空间,爸爸妈妈整天说自己是过来人,还打着都是为你好的旗帜。 潮长长的苦恼和这些人完全相反。 一直以来,他念书都是为了让潮一流吹牛的。 每次有什么讲到下一代的场合,潮一流都相当的扬眉吐气。 经过潮流国际中心的烂尾,潮一流连出去和人吹嘘的愿望度没有了,就更没兴趣管潮长长的学习了。 “报志愿这种事情,现在不都是考完了才要填的吗?你又不是我们那个时代的考生,你还没考就想这么多有的没的,这么庸人自扰,有点不太像是我的儿子。”赢曼而发话了。 “你听听,你听听,你妈说的多有道理,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潮一流现在完全是个老婆吹。 “……” 就爸爸妈妈忽然腻歪成这样,也是挺没有脸看的。 去瑞士之前,潮长长一家还有很多事情要先一步处理。 房子买好了,装修是个问题。 虽然没有买别墅,但是那么大的房子,只有工作日的上班时间能够装修,从设计到装修,前前后后,至少也得有十个月的时间。 等房子装修好了,潮长长都已经上大学了。 “你从瑞士回来就一个人了,是想去哪里复习?”赢曼而终于关心了一下和学习有关的事情。 “我去住校就好了。” “那也行,好好考试,别给你们葛老师丢人。我看他压力比你大。”赢曼而忽然就严肃来了。 “嗯嗯,我一定努力。”潮长长被说得动力满满。 看吧看吧,家里还是有人关心他的学习的。 “你自己努力有什么用?你也别光想着自己谈恋爱,你们老师到现在都还单着,一多半都是你祸害的。你得对你们葛老师负责。” “啊……?” 这要怎么负责啊嘿? 潮长长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他哪是不了解相处时间不久的女朋友啊? 他是连自己的爸爸妈妈都不了解好吗? “我和你妈也不是不想管你,这不和学习有关的决定,原来都是你自己做的吗?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和你妈疏于练习,肯定是跟不上你的节奏了啊。” 潮一流是有充分的理由的:“你爸我连面子都能放下,还有什么是不能放下的?你尽管自己喜欢什么就去念什么,不用想着给你爸爸挣面子。” 话题到了这里,就进行不下去了,找爸爸妈妈商量学习的事情,实在是有够不明智的。 不是一家人不仅一家门,潮长长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大学要考什么专业了。 过去的这么多年,他学习的唯一目的,就是让老爸拿出吹牛,顺带着给他更多的自由。 牛也吹过了,自由也有了,就是有点过了头。 潮长长忽然明白,为什么云朝朝一说清华美院,他就一门心思要去考了。 因为,在那之前,根本就没有人给他做过这方面的规划。 迷茫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没得选择的时候会迷茫。 选择太多的时候也会迷茫。 潮长长就这么迷茫着,迷茫着,一直迷茫到了清华美院的校考。 艺考裸考,和直接弃考,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差别。 三小时的色彩人物写生,三小时的素描人物写生,再加一小时的速写命题创作。 每一门的满分都是250分,算是不太好听。 潮长长最终567分的成绩,又算得上是有点好听。 潮长长这个踩着线进入清华美院校考的人,各种自暴自弃,竟然考得还不错,妥妥地超了清华美院美术类非北京生源的校考合格线将近三十分。 考试能力这种事情,有的时候真的是没办法找人说理。 但这个远超合格线的成绩,并不足以让潮长长高枕无忧。 非北京生源,过了校考合格线的一共有188人,最终真正录取的名额只有47个。 美术类是在文化课过线的前提下,按照专业成绩录取的。 能不能考上,取决于专业成绩排在前面的,有多少人文化课成绩是达标的。 第九十五章 联合追逐 自从知道了女朋友的正确打开方式之后。 潮长长就不再是潮长长了。 妥妥的潮娇花附体,潮宝宝加身。 经常性地心情低落,时不时地遇到点需要疏导的心理问题。 “你说我这成绩,能考上清华美院吗?我前面还那么多人呢,要是他们的文化课都过了,我是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潮娇花有点病弱无力。 “没事的,你文化课成绩好啊。模考成绩不是出来了吗。你在YC的这个排名,C9肯定闭着眼睛都能行。”云学姐在线打气。 “我就考了一次,说不定就是运气好,我真的可以吗?”潮宝宝一点都不自信。 “你肯定可以的,也不看看是谁的男朋友。”云状元在线鼓励。 “我是不是不太够格做状元的男朋友啊。我现在号迷茫啊,我思来想去这么多天,都不知道要考什么专业。”自打潮迷茫的人设上线之后,潮长长就没让这个人设下过线。 “哪里会呢?我男朋友可是全宇宙最好的。回头你把有点感兴趣的专业都写一下发给我,我去把课程体系找过来发给你,你再看看你对哪个最感兴趣。” 潮长长没有问题的时候,云朝朝各种担心。 等他有问题了,迎接他的就是各种关心。 这种感觉。 就还挺不错的。 潮·迷茫·娇花·宝宝·长长的翻着花样地各种考前焦虑。 多半都是些没有营养的话,潮长长说着说着,还说上瘾了。 一直延续到了高考的前一天。 据说,这一天,是考生家长最紧张时候。 因为担心会出各种各样的意外,好多家长都会千方百计地在考点附近找酒店住。 新闻里面都是这样的。 潮长长一直以为到了他这儿也会差不多的。 结果,潮一流和赢曼而压根就没有从瑞士回来。 陪考什么的,不存在的。 用潮一流的原话:“是我能帮你走路呢?还是你妈能帮你做题?儿子好好考试,爸爸妈妈就不回去一趟给你添乱了啊。” 真的是,什么样的父母,才能养出什么样的儿子。 潮长长佛系高考,他爸妈比他还佛。 原本想着一佛到底,却在考场的门口,遭遇了记者采访。 无他。 没有家长陪同的潮长长身边,出现了记者去年遍寻不得的高考状元。 专门跑教育口的记者,不太好打扰考生,却一定不会放过云朝朝这个新闻点。 放心不下自家的小娇花的云朝朝,特地从北京回来给潮长长送考。 还给今年的考生,送上了来自去年状元的祝福。 当然了,明面上是祝【大家】好运,实际想要祝福的,就只有自己选的那朵病娇的花。 云状元有点紧张。 她自己高考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自从省考踩线之后,她男朋友就开始各种病娇。 清美校考合格之后,病娇的程度不仅没有下降,还一天比一天严重。 怎么安慰都安慰不好的各种焦虑。 让云朝朝一度怀疑自己的男朋友是不是得了焦虑症。 呵护完娇花的高考,云朝朝还要回学校去参加自己的期末考。 娇花就这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来自女朋友的各种宠溺。 考完之后,潮病娇的自我感觉特别不好,每天的心情都在谷底,一到晚上,就需要女朋友打电话安慰,不然连觉都睡不着。 高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天,潮病娇的病情加重,魂不守舍,连电话都不接了。 好不容易接了电话,就夸张到连分数都不敢查。 脆弱到需要女朋友帮忙查成绩。 等到成绩显示出来,云朝朝才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了。 潮病娇确实是没怎么考好,原始分也就考了个整数。 满分750分,潮长长考了700分。 其中有整整三十分,是扣在了语文上。 其他所有科目加起来,一共丢了二十分。 就这,还叫没有考好? 难不成是奔着今年状元去的? 云朝朝没好气地给潮长长打了个电话:“你整天骗我有意思吗?害我担心这么多天,还每天想着要怎么安慰你。” “我哪里骗你了?你去年裸分730分,我身为男朋友,成绩却比女朋友差了足足有三十分,还不叫没有考好吗?男朋友不要面子的吗?”潮病娇秒变潮歪理。 “那你好好留着你的面子,和你的面子过一辈子。”朝朝姑娘后知后觉地生了一点小气。 “啊?这样吗?那我要怎么办?我现在人都到你宿舍楼下了,你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就像让我回去和我自己的面子过日子啊。我女朋友这么好,怎么舍得这么对我?”潮长长越说越委屈。 “啊?你在我宿舍楼下?” “是啊,我很乖的,女朋友不想见我,我现在就回去好了。”潮委屈秒变潮可怜,超可怜的那种。 “你等我一下啊。你怎么来之前也不说一声?” “我查岗啊,我女朋友这么好看,我哪能那么放心呢?不来个临时突击检查,就显得我不够在意。闲来没事,总得给自己找点醋吃吃。”潮长长在电话里面撒娇撒习惯了,见到本尊,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 “就你这成绩,还有哪个学校的哪个专业是你想考考不上的?我一开始就不应该信你,早知道你高考能考到这样的程度,我干嘛还想半天,给你想个艺考的路?” 朝朝姑娘很生气,但有没办法真的发脾气。 因为男朋友高考考太好生气,多少都有点说不过去。 “我记得我只和葛妈说过我考不上,而且是说的是去年直接参加高考。十几年完全不同的教学体系,没有那么好转换。但我从来都没有和你说过我会考不上,一直都是你在焦虑。我就想着,与其让你焦虑,不如让我来。”潮长长给潮病娇和潮娇花解释了两句。 “你这是什么歪门邪说。” “哪有歪,我明明都很正的。你认真想一想,我是不是一开始就说我会尽力试一试,然后还说过我一定会为了你考上清华。” 成绩出来了,潮长长才敢实话实说。 他成绩本来就好,学习能力也是一等一的。 在YC国际部考了那么多年的年段第一,潮长长根本就没怎么认真复习过。 这一次,他可是破天荒地坐下来,认认真真地看了大半年的书和笔记,还刷了好几百套题目。 YC参加国内高考的非绩优生,有好些个都是高二成绩不好,高三奋发图强一年成绩就飞速提升的。 还经常有非绩优生直接上清华北大的。 YC的教学体系和复习资料都没有问题。 潮长长这种天生的学霸,没理由成绩上不去。 原本就只是语文这一门是基础比较薄弱的情况。 剩下的那些科目,只要完成试卷从英文到中文的转变,再把不同教学体系偏差的知识点给补齐,就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当然,这个结论是基于时间足够的前提之下。 如果是去年那种情况,临时从申请国外的学校转高考,肯定是会水土不服的。 潮长长敢和云朝朝约清华,就肯定不可能只吊在清美那一棵树上。 只不过,潮长长毕竟也没有高考过,在真正成绩出来之前,最多也就是80%的底气。 没有可能像朝朝姑娘那样,自信到不需要加分,都可以闭着眼睛考清华北大。 出了考场,潮长长就知道自己问题不大了,但真正成绩出来之前,他还是不敢太过狂妄。 虽然,高考的成绩是今天次才能查,但潮长长昨天就已经从葛功明那里,知道他考得很不错了。 清华和北大招生办的老师,每年都来YC国际【骚扰】绩优生,葛功明在这方面的消息,和招生办老师是一样灵通的。 今年有两个非绩优生,进入了清华和北大招生办老师想要【骚扰】的名单。 其中一个,就是潮长长。 能让清华和北大主动找上门,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要不是潮长长跑得快,这会儿,不是在和清华招生办老师面谈也是在去和北大招生办老师面谈的路上。 什么样的分数,报什么样的专业,各个学科有什么优势和劣势,招生办的老师,绝对比潮长长找的清华学姐要专业得多。 但潮长长就是想要第一时间,和女朋友分享高考的成绩。 于是,他跑路了。 一面病娇到连成绩都不敢自己查,一面直接跑到女朋友的宿舍楼底下。 这种事情,也只有潮长长这么清奇的脑回路才想得出来。 填志愿之前飞一趟,其实也没有什么影响。 相比于潮长长自己,葛功明对填报的程序,要更加熟悉。 潮长长没考出好成就他没有办法,已经考了700分,葛主任指导志愿填报绝对弹无虚发。 状元杀什么的不存在的。 “你一个考了700分的,考完这么多天,每天都装得和只考了500分似的,是不是有那么点小过分。” “怎么会过分呢?有那么多小孩子装病想要引起爸爸妈妈的主意,我不就是装没考好想要引起女朋友的注意吗?求关注,是人类的天性。”潮长长的歪理说的一套一套的。 他能霸占辩论队队长的位置那么多年,估计和这个【天性】也有关系。 “……”云朝朝不想搭理。 被男朋友装病娇骗了这么久,肯定是不爽的。 想气,又气不起来。 她喜欢的男生,就是这么优秀。 被男朋友各种撒娇找存在感这件事情。 就,还蛮令人愉悦的。 这恋爱谈的,也真的是——有够开心的,呢~ 以潮长长的美术功底来说,清华最适合他的,就是建筑学院了。 建筑系、城市规划系、景观学系、建筑技术科学系,每一个系都像是为潮长长量身打造的。 清华的建筑,当然是很强的。 想要学建筑的人,只要分够高,基本都会报清华。 建筑学也是清华收分最高的专业之一。 建筑学院经常会收到状元,但对门经管比建筑收得要多得多。 建筑学是不是清华的王牌专业这件事情,就得要见仁见智了。 或者说,清华的王牌专业有点数不过来。 清华招生办的人从葛功明嘴里知道潮长长去了北京,人还就在清华,还是去看建筑系的女朋友,直接把系主任找来帮着一起【招兵买马】。 系主任得知潮长长还拿了隔壁美院的合格证书,系主任都颇有点想要抢人的意思。 【去什么清华美院?】 【肯定是来建筑学院。】 【到了建筑选什么专业?】 【女朋友都在建筑学这儿了,那肯定是要选建筑了,其他几个系哪有建筑学历史悠久?】 就,很平易近人。 一点教授的架子都没有。 被招生办老师还有系主任“联合追逐”这样的事情。 是高考考的足够好考生,才会有的待遇。 就,还蛮骚气的。 潮长长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名校追逐了。 为了弄个双保险让女朋友安心,潮长长早早地参加了剑桥的面试。 原以为要去一趟英国,结果学校让他选要在哪里面试。 可以去英国,可以在新加坡,还有好多别的地方。 潮长长就近选择了中国上海。 不用专门飞过去一趟,教授会专门为面试你而来。 潮长长只申请了剑桥,并且拿到了录取通知。 没有了给老潮拿出去炫耀的KPI,潮长长就没有了要拿录取通知书当扑克牌打想法。 葛功明当然也没有了想法。 对于葛妈来说,他看着成长起来的神兽拿到的录取通知书的质量,远比数量要更加重要。 有了这么张通知书打底,葛功明很是放心。 潮长长拿到剑桥的录取通知书都没有放弃高考这件事情,葛功明是喜闻乐见的。 在留好足够退路的前提之下,潮长长再怎么折腾,葛功明都是没有意见的。 一折腾能折腾出个清华,作为老师的,还有什么不满意? 这么折腾的学生,最好再来一打。 高考成绩出来之后,和大学有关的选择,才真正地摆到了潮长长的面前。 留下还是出国。 留下的话,去念哪个专业。 第九十六章 非灵长类 “你大哥我活不下去了,要去攀爬喜马拉雅,今生我们有缘再见。”斯念大哥给潮小弟打电话,一开口就是没头没尾的今生和来世。 “不就是来北京没有告诉你吗?至于这样吗?”潮长长不知道斯念是怎么知道他过来了的。 “啊嘿,你竟然在北京吗?你来怎么不说一声?你这是看不起谁呢?”斯念很快就掉转方向了。 “我就是出成绩了,来和朝朝说一声,马上还要回去填志愿的。”潮长长这次来北京,就是单纯想要和云朝朝分享一下,高考出分的这个时刻。 这一天的这个时间点,其实并没有多么重要,奈何女朋友特别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潮长长就想着,应该要给女朋友一个惊喜。 “马上要回去就是还没回去了,你赶紧出来陪你斯念大哥买醉。” “我就这么点时间,还是先陪女朋友吧,你的那些个喜马拉雅还是珠穆朗玛的极限登山,不太适合我,建议你找师姐陪你。” “你不要和我提师姐,你提我就揍你,我揍不了师姐还揍不了你?”斯念的这番话,说得咬牙切齿。 “都到了想要揍师姐的程度了啊?这么严重?”潮小弟难免有些关心。 “我哪舍得啊,可是我就是气不过啊!”斯念很是有些激动。 “气不过什么?师姐不搭理你了?” “不搭理有什么关系,她不搭理我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可是她竟然找男朋友了!师姐要是男的,我肯定揍八百遍不止了。” “……” 【师姐要是男的】,这样的话是怎么说出口的? 脑回路清奇到斯念的这种程度,也是有些令人瞠目结舌的。 潮长长语塞+词穷+无言以对。 好在,斯念大哥话匣子一打开,不需要潮长长小弟回应,也一样能够自顾自地把话题给继续下去:“师姐的眼睛是真的应该好好去看看医生了。我这么帅的在她面前她看都不看一眼,找个比瓜还歪比枣还裂的,简直不可理喻。” 潮长长特别能想象斯念说这句话时候的样子。 手拿着电话,坐在椅子上,上半身微微前倾,说不可理喻的时候,一字一顿。 不拿电话的手,化作刀子,说一个字砍一下子。 “嗯嗯,你有空带师姐去看看。”潮长长给斯念顺毛。 “要是找个像你这样的,只比我不帅一点点的也就算了。你知道她找了个什么样的吗?”斯念大哥有很多的话想说。 “什么样的?”潮长长顺势表现出了超出实际程度的好奇。 “眼睛比米粒还小,鼻子比桃子还大,嘴巴薄得和薯片似的,我简直不知道要怎么相容。” “呃,你师姐喜欢的是灵长类没错吧?”潮长长有点没办法从斯念的描述里面,联想到人,以及和人类比较相似的任何一种动物。 “啊嘿,还是我兄弟懂事,就是连灵长类都进不去的那种傻缺样儿。你说师姐会不会是故意找个难看的刺激我啊?我都看到好几次了,我要是不去哪里极限运动几天,我肯定要去和非灵长类打一架了。” “在学校打架容易被记过,你要是被开除了,那人家就更近水楼台了。”潮长长劝了劝。 “那我是不是也不能一走了之找个地方发泄了?我超想打人你知道吗?你不过来拦着,我可就去打了啊。” 会拿自己要去打架这件事情出来威胁人,估计也就只有斯念大哥了。 潮长长认识的斯念,是真的会打架的。 尤其擅长组织打群架。 初一那会儿,要不是潮长长拦着,斯念个高中部的人,怎么都应该已经打了五六七八次架了。 潮长长必须得劝着。 潮长长这一趟过来,原本是想和女朋友腻歪一下的。 腻歪还没有两分钟,就被拉去和系主任谈了个话。 其规格之高,连比潮长长高了11分的省状元都望尘莫及。 潮长长收到超规格接待的原因有两个。 第一是因为云朝朝。 即便是到了清华建筑,云朝朝也还是妥妥的学霸。 每一个考上清华的人,在他/她的高中时代,都是同学中间的学霸。 到了清华之后,一切归零。 中学的成绩,高考的成绩,全都成了浮云。 高中的时候,考清华的学霸身边的同学,会深切地感受到智商的碾压。 到了清华之后,就重新洗牌,很多人都从碾压别人,变成了被碾压。 在这方面,云朝朝一直都是食物链的顶端。 刚入没多久,云朝朝就接二连三的请假,成了辅导员和老师重点“盯防”的对象。 盯防只持续了一个学期,老师们就发现,这个一直请假的学生,没有一次作业是晚交的,没有一次考试是掉出前三的。 两门没有考第一的,全都是因为老师加了平时成绩。 云朝朝被扣在了出勤上。 云朝朝非常讨各科教授喜欢。 开学那会儿,云朝朝除了顶着个全国状元的名号经常请假,也没有太多特别的地方。 等到第一学期结束,云朝朝瞬间就扬名了。 老师就算偶尔有不记得这个名字对应哪个学生的,光看卷面上的字,就已经念念不忘了。 云朝朝的字,绝对是大师级的。 再看内容,简直就是各科老师想要的模板,还是可以直接复印了供往后几届传阅的那一种。 超规格待遇的第二个原因,是葛功明。 今年的省状元其实也是yc国际的,葛功明招的绩优生。 照道理来说,清华和北大招生办的人过来,作为老师,大力推荐的肯定是状元榜眼探花一类的学生。 往年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 招生办的人和葛功明已经很熟了。 但这一次,葛功明一反常态,变成了潮长长吹。 恨不得从潮长长小学一年级开始说。 潮长长的竞赛成绩是完全可以参加清华自主招生的,他拿了一等奖的英特尔国际科学与工程大奖赛,只要四等奖就已经达到清华的自主招生的报名条件了。 潮长长的这个奖项水平,完全可以直接参加清华的冬令营,只不过,潮长长那会儿人在瑞士给错过了。 建筑系需要美术功底,潮长长的功底好到可以直接考美院。 最后的最后,葛功明和特地说了潮长长和云朝朝是一对。 葛功明说起自家神兽的时候,眼睛都是会发光的,比谈了恋爱找了女朋友还要更加耀眼。 外加潮长长手握剑桥的录取通知。 妥妥的,只要招进来,就是在开学典礼发言的第一人选。 潮长长重新到yc上学之后,把原来的手机卡给补了回来。 不过他这次到北京,就只待了家里出事那会儿用的那个没几个人知道的号码。 清华招生办的人深怕煮熟的“肠子”飞了,或者被隔壁北大给抢走了,直接把电话打到了云朝朝的手机上。 潮长长这个还没有入学还没有选专业的,可以忽视系主任的邀约,云朝朝这种大一还没有念完的小萌新,就只能老老实实地把系主任想见的人,带到他的面前。 潮长长也是有够难的。 ———— 大老远地跑过来给女朋友送惊喜,话还没有说两句,就被招去了系主任办公室。 好不容易聊完了,手还没有来得及牵在一起,就被斯念的电话给逮个正着。 明明也没有干什么坏事,却被自己的兄弟一通控诉。 光控诉还没什么,如果真的不搭理,斯念打架打到被勒令退学还是什么的,他爸能直接把他的腿打粉碎性骨折。 不过是想打飞的过来简简单单地约个会,怎么就这么难? 云朝朝见潮长长挂完电话之后就开始担心斯念,干脆直接打电话个锁伊人。 “伊人师姐,听说你有男朋友了?长得还……”云朝朝是个特别直接的姑娘。 就还没直接到可以直接沿用斯念形容词的程度。 “你听谁说的?”锁伊人为云朝朝。 “斯念。”云朝朝答。 “他特地找你说这个?”锁伊人很意外。 斯念和云朝朝基本上是没有联系的。 锁伊人说了好几次,云朝朝请过她和斯念在清华万人食堂吃饭,应该找个机会请回去。 斯念坚决不同意。 他是一个特别【有】原则的人。 兄弟妻不客气……是绝对不可能的。 要保持距离,不能请吃饭,不能单线联系。 能把小气说得这么大高尚和理直气壮的,大概也就斯念了。 斯念大哥就是这么的奇怪。 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把七位数的压岁钱全都借给潮长长,还可以看游戏直播各种刷礼物,但就是不喜欢请人吃饭,哪怕只是学校食堂。 云朝朝没问过锁伊人是不是喜欢斯念。 毕竟,也没有熟到那个份上。 关键是,锁一人和斯念,一个老师一个学生。 连斯念自己,都没有想过要在大学毕业之前谈恋爱。 伊人师姐忽然有男朋友这件事情,对于斯念这种自恋到珠穆朗玛峰顶的人来说,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没有,他在和我男朋友打电话,这会儿正说要打架,好像还打算找人一起,师姐要是真有男朋友的话,就让他小心一点吧。” 云朝朝向来都知道斯念不靠谱。 是在正常的情况下都已经很不靠谱了,真要有什么特殊情况,指不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你男朋友来了啊,整天听你说你男朋友各种优秀,我都还没有机会见,你把他带出来,我让我男朋友请你们吃饭啊。”伊人师姐一句话,就说清楚了好多事情。 云朝朝打给锁伊人的这个电话,和潮长长这边的电话,是同步进行的。 云朝朝说要先问问潮长长等下再给回复。 挂完电话,云朝朝把伊人师姐的邀约告诉了潮长长,电话另外一头的斯念听完,简直原地爆炸。 他的伊人师姐,怎么能有男朋友? 真要找,怎么不找个比他还帅的? 师姐值得最好的。 ∵这个世界压根就没有比他帅的。 ∴伊人师姐必须是斯念的。 潮长长听完就决绝了:“下次吧,你和师姐说,下次有时间再一起吃饭。” “啊嘿,你眼里还有没有你斯念大哥了?有这么好的一个近距离观察情敌的机会,潮小弟怎么能不帮大哥争取一下呢?”斯念非常想去吃这一顿饭。 锁伊人已经很多天都不搭理斯念了。 要不然斯念也不会急得想去攀登珠穆朗玛。 当然,也就是想想。 斯念虽然是极限运动的达人,但珠峰不是爱好者想登就能登的山顶。 “这要怎么争取啊?”潮长长觉得这件事情,超过了他的能力范围。 “师姐既然好意思让眼睛比米粒还小,鼻子比桃子还大,嘴巴薄得和薯片似的非灵长类男朋友请吃饭,那就肯定得选个贵得让人肉疼的餐厅。连顿饭都不舍得请,也好意思有女朋友?” 斯念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不仅要和潮长长吃饭。 他还要蹭饭。 潮长长把斯念的电话挂了之后,就和云朝朝商量。 斯念的倔脾气一上来,做事情,经常都不太经过大脑。 尤其是和锁伊人有关的事情。 与其隔三差五地担心斯念会和伊人师姐的男朋友打起来。 不如趁着潮长长人还在北京的时候,来个面对面。 爱情,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玄妙的东西。 大部分的人都会遇到,但每个人遇到的又都不一样。 潮长长对锁伊人也是有些好奇的。 那个让斯念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师姐,究竟是什么样的。 严格来说,是被斯念骚扰了这么多年。 斯念因为【骚扰】锁伊人被他爸爸【发配】到yc国际的时候才初一。 按照这个情窦初开的年龄来算,斯念应该是爱情这条路上的【老前辈】了。 怎么都已经追到大学里来了,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潮长长来之前就定好了餐厅,打算和云朝朝正正式式地约个会。 斯念大哥这么一通搅和,身为人家小弟的潮长长也没办法置之不理。 只好让云朝朝去问锁伊人愿不愿意去潮长长定的餐厅:“伊人师姐,这次先让我男朋友请客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