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上》 1.那一年的封龙岙 韩青禹的名字是当年乡上守破庙的外来老和尚取的。 后来懂事了问起,说是因为他刚出生的那会儿,水田里稻秧子恰开始落黄返青,山溪发大水,漫涨了好几天。 所以他的这个名字,是取来镇灾用的。老和尚凭这个收了当时沿河每村五斗米。 那是十九年前的事情了。 那个靠着一张不论说错什么都能圆回来的嘴,给人算命看相、择日子、选阴宅为生的孤单老和尚,早几年也已经去了别处。 其实,按照某些地区农村的古老规则论起来,韩青禹这名字并不怎好,有点太大了。 但是在封龙岙,没人懂得。 就像这里的人们一样并不知道,他们自家小山村的名字,其实也大了,很大。 封龙岙,一个祖祖辈辈都不曾阔气过,但是山田收成向来还算丰富,所以总也不至冻饿的小山村。 作为这片偏僻土地上又一辈的山民,一个普通的农家孩子,韩青禹之前十九年平凡的人生里只发生过两件大事: 一件是他今年高考落榜了。 另一件,是去年。 “两回了……” 农家院子里老梨树很高,枝杈上有个废弃的喜鹊窝。透过枝叶的阳光落地明暗斑驳,韩青禹坐在树下头不自觉嘀咕,跟着大约还笑了一下,只是笑起来总难免有些惨淡。 他其实有一些理由可以找。 比如他的语文老师其实以前是邮递员,只因为在报纸上发表了豆腐块大的一首诗,就转行做了老师。如今每天上课的主题,就是给学生们朗诵他那些后来再也没能发表的新诗; 他的英语老师已经年岁不小,是个早年间因为睡了大姓姑娘所以没能走脱的老知青,本身专业是俄语,普通话是唐山腔,说英语的时候总是把三种腔调混杂在一起,后果比之其中任何一种都更难懂。 但是这些其实都没有意义,没考上就是没考上,这个事情不讲道理。 “那就再考一回,老话说什么来着?事不过三。” 恰好听见他的嘀咕了,母亲张洁霞从侧边墙角转出来的同时,开口搭了这么一句。 说着放下手里洗衣的木盆,拣起来一件湿衣服拧干,再抖落几下,晾在竹竿上。 80年代末,90年代初,高考失利并不是什么太值得意外的事情,寻常人考个两三年也都很平常。母亲是爽利人,没文化懂的不多,也不怎么沮丧。 再来一回吗? 韩青禹心头动一下,搁心底他是想的,但是转头再想想自己那两门严重的偏科,眸子里的光彩又灰暗下来,说:“再一年,大概也没用……我,好像真的考不动。” 他还藏了一些在心里思量的话没说出口——事实上,以收入来说,这年头上高中的费用并不低,这几年家里因为供他上学已经欠了一些钱,同时因为劳力少的关系,父母亲也比大多村邻都辛苦不少。他自己觉得把握不大,已经没脸再试了。 “……这样啊?你看,妈也不懂……” 当娘的转过头,仔细看了看儿子的神情,判断他的心思。一向,韩青禹都是一个很有主意的孩子,甚至这几年他渐渐开始给家里拿主意。 既然青娃子这么说了,张洁霞想了想,说:“那反正你自个儿拿主意,不成就读到这,咱也是文化人了……” 她是想宽慰孩子来着,不给压力,更不勉强。 但是话说着说着,张洁霞的神情突然就活泛了起来,眼睛放光,接着道:“那要不干脆就搁家里娶媳妇儿生娃,把日子过起来?!” 这一句落在最后,是个往上拨的调门,透着热切和期待。 最近这两三年,村里和韩青禹差不多大的后生,好些个都已经偷摸成亲,娃儿落地跑了。 老娘其实一直偷偷在心里惦着这个,韩青禹知道,他有些无奈地抬头笑了笑。 张洁霞的热情被点燃了。 “说真的,那上龙村,婉芬她妈,一早就相中你了,明暗里给我递过好几回话呢,要不就……”老娘一说起来,话成串儿,眼看着就要止不住。 “婉芬妈?那怎么成啊?!”韩青禹赶紧把话头挡住。 老妈问:“怎么个不成?” “那不……婉芬她爸还在呢嘛,也没听说有啥过不去要离。再说我和婉芬是小学同学,让她以后管我叫爸,怎么也不像话吧?” 韩青禹笑着,一副欠揍的样子。 “昂?”张洁霞愣了一下,跟着反应过来了,没好气骂道:“你,你个兔崽子,就知道瞎说八道……” 然后变成笑骂,说:“行行行,又能贫嘴了,妈和你爸也就放心了……这两天生怕你自己过不去。” 其实他们一直都担心着呢,只因怕儿子自己思虑太重,所以不敢往外表现。 “说起来差点忘了,今个儿你叔公家办酒嘞。” “再明个儿,你堂姐又要跟媒人去相亲,上回那个没成。” “……” 宽了心,张洁霞开始说道起亲戚邻里,家常闲事来,慢慢就扯远了,院子里高低都是她的声音。 好一会儿,坐一旁编竹框子一直没说话的父亲韩友山才抬起头,先看了看妻子,又看看儿子,试探说: “不成咱找找门路,送青子去当兵吧?那也是个好出路。” 原来他不说话,一直还在思考这个。 这年头能当兵自然好,没得仗要打,弄好了退伍回来能谋公家差事,说不定命再好些,还能在部队里提干,或者考军校,当军官。 韩友山的这个提议让院内一家三口都振奋了一下。 “哎哟可不是嘛?好,这个好!”张洁霞激动起来,丢下手上拧了一半的湿衣服,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向屋里走说:“那得赶紧,我这就去把咱家存那两瓶酒都包上,老韩你抓紧去趟村长家,跟他问问,看还来不来得及……” 她说到这突然顿了顿,脚下步子也停住了。 跟着神情一下就沮丧起来,转回身,叹一口气说:“唉,别想了。就咱村,要真能弄来一个名额,那村长家加生,不也正是年纪嘛,估计早等着呢……哪轮得到咱家青子啊?” “这个……倒也是。我刚没想到这一茬。”韩友山低声说完,也跟着失落沮丧起来。 “没事。”韩青禹藏起来失落,抬头轻松笑了笑,说:“正好我自己也还想再琢磨琢磨呢,放心吧,总会有出路的。” “啊。” “诶。” 因为儿子面前又一条出路的关闭。韩友山和张洁霞都不自觉地沉默了一会儿。 院子里气氛有点沉了。 “对了。”终是当娘的先打破沉默,说:“今晚叔公家吃席,青子你去不?”顿了顿,她接着又说:“不想去妈先给你把饭做上。” 整个封龙岙就这么点儿大,一场酒席,大半个村子都得到场,张洁霞后补这一句,是因为怕儿子去了,每个人都要问他考上没有,怕他掉面子,不好受。 “去啊,去。”韩青禹站起来,灿烂笑着,迎着爸妈担心的目光解释道:“反正迟早都得被问一遍,我可不愿意亏了嘴。” 他说的逗趣,爸妈都跟着笑起来。 其实这也是实话,在1990年的封龙岙,一场酒席,那可是难得的油水,是“盛事”。 ………… 农家喜事的流水席,菜色不说多好,鸡鸭鱼肉总得有两样,叫做排场,另外还得有烟有酒。 当晚的酒席一直持续到夜里八点多才算整个结束。 但是人,并没有都散去。带着一些个醉意,嘴唇还泛着油光的村邻亲故们留下来不少,此时正围坐在喜事东家门外不远的晒谷坪上抽烟闲聊。 “我说要是青娃子这回考上了,也得摆几席吧?可惜了。”有人剔着牙,透着遗憾说。 这时候村子里愿意供孩子读到高中的人家其实不多,算上去年加今年,村里娃儿能读到参加高考的,韩青禹都是唯一一个。 “是啊,那不……还是差了点儿。”韩友山帮儿子接话。 其实韩青禹自己也在,只是坐在了人群角落。他有点疲了,高考的事,差不多该问不该问的人,今天都已经问过一遍了。 说实在的,真面对下来,是有点不好受。 就这种事情吧,别说是恶意的揶揄和讽刺了,哪怕是善意的关心和安慰,听多了也只会让人心里头的郁闷更重起来几分。 他这会儿面上看着还显平静,其实心里终究是郁积得有点厉害。 “这学费、营养,一年年的,话说你家养那么些鸡,这些年鸡蛋都没卖过一颗吧?算下来……真真是可惜了。”那个人接着又感慨了一句。 “几个鸡蛋,本就是给孩子长身体吃的,你说那些干啥?!”韩友山有些不高兴了,抽了口烟说,“再说文化学了就在身上,总会有用处的。” “可不是嘛?你看咱青娃子这个子,样子,都算是都养出来了。人还有文化,至少以后媳妇、彩礼这些,一点不用愁,有的是人家愿意。”旁边一个叔伯辈的接过话头,帮衬完了,哈哈两声想着把话题岔开。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 人群里就又冒出来了新的话头,有人叹大气儿,总结说:“唉,说起来,咱封龙岙的这第一个大学生,到底还是没出来。” “可不是?咱村岙这怎么也得上二百年了吧?听说早年间还兴盛的时候就这样,一个秀才公都没出过,说起来也是怪事。”接话的人说完转头指了指不远处的连绵山峰,不甘说:“咱村这么好的风水。” 他这一说。 “是啊,是啊。”一时间好些人点头,出声附和。 关于村子占着好风水的说法,是古早就有的,若不然也取不了一个“龙”字。 角落里,韩青禹和众人一起抬头看了看。别说,这远处环村的山势在夜色中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像是一条蜿蜒的伏龙。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伏龙这形状,真要刻意了去看,世上又几处连绵山脉看不出点像来? “这个事啊,你们年轻辈的,大概都不知道了。”村里的老辈人开口,抽着烟斗忆着说:“早年间,我都才十几岁那会儿,就有过路的瞎半仙说过了……说咱这地儿啊,出不了人物。” 人群里一串儿的诧异,问“为什么?” 老头子抬手指了指远山,“因为咱这条龙,是锁着的。瞎半仙当年话说,见山问地名,你是封龙岙,封龙岙,连龙都能封得住,还困不住几个你想蹿起跳的小人物?” “咦?……好像还真是。” 道理突然就通了,许多人深以为然,感慨着,埋怨着。跟着似乎就连韩青禹连续两年没考上大学这事,也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释。 想着安慰他的人,转头在人群里找他的人,一下又多起来了。 还来?韩青禹难过得哭笑不得。他自然是不信这些的,见势忙从角落悄然退开,一个人先行离开了晒谷坪。 ………… 他离开后,晒谷坪上。 “爸,爸,刚咱家电视机突然就嗤啦一下,就都是雪花点点……现在连1套都看不了了。” 东家门里头跑出来一群原本在看电视的孩子,其中一个扯嗓子对着坪上的大人们喊道。 这年头电视信号不稳定本就是很平常也很频繁的事,大人这边谈兴正浓,摆手不耐烦说:“自己个儿轻点儿拍两下,再摆摆天线……老子这没空去给你们弄。” 他这么把孩子们打发了。 差不多同时间,有人仰着头,看着天上月亮,夸张叫说:“哎,那个是什么玩意儿?你们快看……就月亮下头,那个黑黑的,那是什么东西?” 众人闻声都抬起头。 夏夜的半个月亮下面,确实有个黑乎乎的影子,似乎在动,但是看不清,且很快就消失在了黑色的夜空中。 “啥大鸟吧,正好飞过去。” “反正不能是飞机,飞机下头都有灯,会闪。” “就是鹰啥的啊,又不是没看过。” 人们说。 2.这不是变形金刚 韩青禹并没有看到后来的这些,包括突然失去信号冒雪花的电视机,以及月亮下面出现又消失的黑影子。 当然,就算看见了,他也一样不会觉得这有什么特殊和不可思议。 他此时正走在路上。 因为是群山环抱的一个村落,地势崎岖,封龙岙村民们的房屋并不很集中。今个儿办酒席的叔公家在村头,而韩青禹的家在村尾靠山边的位置,相隔其实稍有些距离。 他也没从村子里过,而是走的村外面的山道,这样能近些,更重要能少遇见些人。至于说夜路,今晚有月亮呢,且他早走惯了。 山林边的微风里,裹着些许凉意和轻微的呼啸。 所以,真的就不考了?那我以后怎么办,应该去做什么? 种地,娶妻生娃,留下来以后做个村会计?还是出去,像在学校听说的那样去城市打工,赚钱孝敬爸妈?我,能行吗? 他开始有些迷茫。 难得一次,不会抽烟的韩青禹想抽根烟,正好今个儿新郎官发的一双红双喜,他还放在衬衣口袋里,没来得及交给老爸。 低头摸了其中一根放在嘴里,又摸了摸口袋……他才发现自己压根没火。 也许是因为终于离了人群,离了所有人视线的关系,一直郁积的情绪就这样因为这点儿不顺,突然集中爆发了,突然就整个人委屈难受,崩溃得不行…… 这样的情绪状态,韩青禹不敢直接回家。 也许五分钟,十分钟,或者更久一些,韩青禹依然坐在离山道不很远的月光树林里,在一圈砍伐过的空地边,一块大青条石上。 不过,他脑中混乱的情绪,好歹是平复下来了,现在整个人很安静。 除了草间虫鸣,四周也很安静。 事实证明,人就算没看见形状,也没听见声响,当有一件足够大的东西掠过头顶,总还是有感觉的。 韩青禹突然察觉了头顶上方的异样,抬头向上看…… 一个黑乎乎的,圆锥状的东西,就这么突兀而又自然地,在他的视线里渐渐放大,缓缓下落,最终停在了他身前大约三四十米远的空地上。 整个过程既没有喷射的火光,也没有太大的响动。除了间或几声,灌木被压倒折断的脆响。 它也许吉普车那么大,或者更大点儿,但也大得有限。 是金属,虽然没有任何反光,但是有金属的质感。 所以,这是什么啊? 外星飞船,ufo?还是军用的新科技?韩青禹是爱看科幻和军事杂志的,上学时在同学手里也看过一些,不免就先这样思考了一下…… 下一秒,“会不会有危险啊?”韩青禹整个人猛地警醒,紧接着身体往前一纵,直接就扑进了灌木丛下的一个土坑里。 夏季繁盛的灌木和杂草把他遮得严严实实。韩青禹屏住呼吸,小心观察。 约一分钟过去了,圆锥体并没有打开,也没有机械的响动。 反而是密集的破风的呼啸声,先从两面的山林间嗖嗖传来。 人。 统一穿着衬衫样式灰色制服,背上背着一个暗沉色调金属匣子,身上有几处缠着奇怪金属带子的,手上拿刀的人。 大约三四十个,如黑暗中的疾风一般,从林间两面狂奔而来。 也可能不是人。 虽然他们暴露在外,完全是人的样子,但是人,不可能有这么快,就是奥运冠军都不可能跑这么快。 这都什么啊?! 就在韩青禹的眼睛和脑子都陷入混乱的又十几秒时间里,那些“人”,已经冲到圆锥体旁边。 与此同时。 圆锥体上方似乎也终于打开了一个天窗,接着,弹射出来了两个“东西”。 韩青禹下意识选择用“东西”来形容它们,再不然就只能是“变形金刚”。 但是,不是。韩青禹在温继飞家看过变形金刚,而眼前从圆锥体里弹射落地的那两个东西,并没有变形,它们看起来大概是穿着“全身黑色钢铁盔甲”的人。 也许因为铁甲的关系,体型看着比一般人都要高大不少。若真是人,怕得有两米高,250往上的体重。 所以,机器人吗?好高级。 因为它们的“盔甲”实在太过贴合身体、骨骼和肌肉了,看起来也太过灵便,一点都不像杂志、电影里所呈现的机器人那样,只看外表就给人感觉沉重、迟滞和笨拙。 只不过因为韩青禹并没有接触过类似“外骨骼战衣”这样的概念,才会笼统地把它们叫做机器人。 总之,所有的一切,就这么一下全都超出了韩青禹过往的认知,也超越了他的判断能力。 而出现在他眼前的两方,显然是互相敌对的。 没有对话,没有缓冲,战斗在双方接触伊始就已经直接爆发。如同一个狼群与两头猛虎的正面遭遇,迅速而猛烈的对撞…… 冲锋的人群背后,暗沉金属匣子从内部渗透出来一抹抹晶蓝幽光,连片闪动……伴随这光,人群冲击的速度陡然再次提升。 被鞋底掀起飞溅的泥土碎石在空气中嗖嗖作响。 黑甲的机器人立在原地,双手持握巨大的伞状柱剑,两人一致,由高向低,重重地顿地,直至小半截剑身没入地面。 气爆一般的冲击面,震感沿着地面蔓延,尘土升腾,碎石飞溅。 这一击,冲在最前锋的一拨人几乎全被阻滞,更有一部分被震得飞退,倒地。 但是,人群后续的冲锋一刻也未停,很快,就有另一部分人趁着空隙,顶着气爆和土石,完成了近身。 ……短兵相接的厮杀,开始了。 整片战场的情况开始变得愈加混乱、快速而激烈,教人根本看不清。 某一刻陡然响起惨叫声中,突然有残肢落地,血水如泉水般从断口涌出,在惨白的月光中渗透地面,染红土石。 韩青禹没有跑,也不敢起身,就这么趴在坑里,茫然而呆滞地看着这一切。不是因为他胆子大,而是他……他自己现在也没空去思考这个问题。 “好像打不过。”隔一会儿,他甚至还突兀地,在心里下意识做了一个战场双方实力对比判断。 “人”,好像打不过“机器人”。 他们胜在人多,但是那两个机器人明显更强。 他们手里的刀似乎很特别,锋利坚韧到可以在闷响声中斩破铁甲,但是机器人手里的像是“收束的特大号黑伞”的那两柄柱剑,更大,显然也更强大。 而且,两个机器人确实一点都不像寻常以为的那么笨重和迟滞,它们灵活迅速极了。 闪转腾挪,冲刺、急停,再反向运动,速度和衔接快到……至少如果有人想开车撞它们,来十辆吧,二十辆,照样一点机会都不会有。 变形金刚急停转向还刹车摩擦冒火花,还有点儿惯性需要克服呢,而它们,看起来几乎就像是根本没有那回事。 当然它们也没有变形金刚那么夸张的体型就是了。视觉角度,它们远比变形金刚更像是人。 总之,个体的劣势,简直太大了。 只一会儿,“人”这边,就已经倒下了五六个,其中至少两个当场身亡,另外的几个,看起来也都伤得很重,一时根本站不起来。 韩青禹看到有被洞穿胸口的“人”,暂时被挂在机器人的伞状大剑上挥舞,血雨纷扬。 但是,他们仍然用牺牲做到了一件事:战场分割。 两名黑甲机器人现在已经被分隔在两个战圈里了,单体抵御着来自四面八方,人群小组编队后的轮番进攻或突袭。 战况似乎进入了分割包围后的绞杀阶段。 只可惜,双方个体实力的差距依然巨大,绞杀的一方正面对拼不过,极端依赖背身和侧身位置的突袭牵制,一旦被预判捕捉动机,反而更容易死伤。 韩青禹依然趴着,看着…… “嗖…噗。” 似乎是一块刀身上被震碎弹飞的铁片,突然间从他的头顶上方斜飞而过,而后扎实地嵌进地面的泥土里。 强劲的破风声代表着速度和力道,若是铁片再低一些,现在或已经将他削去一截。 只一瞬,冷汗满身。 铁和血把韩青禹从之前那种懵了的和无知好奇的旁观状态中一把拎了出来。 生死面前,高考失利原来只是那么小的事情。 这个十九岁的农村少年终于开始意识到生死临界,那一股真实的令人颤栗的恐惧,意识到自己到底遭遇了怎样特殊的事件和危险的处境。 现场的战况越来越激烈,碰撞的声音意外地并不尖锐,带着闷响不绝于耳。 现在跑,不被发现的几率太小了。紧贴地面,埋身在土坑里,韩青禹抱着最后一丝侥幸,一边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一边祈祷战斗能打到远处去,或赶快结束,无人发现自己。 但是,他倒霉……战场中突然“扑”的一声。 一个身影陡然整个倒飞十几米,扑棱棱,像一只被踢飞的鸭子,落在了韩青禹身边不足两米远的一丛灌木杂草里…… “好像还没死。”韩青禹听见人还在痛苦的喘息。 “但是……应该也差不多了。”他想到。 同一时间,韩青禹也终于完全确定了,背金属匣子的那群,真的是人。 因为他终于清楚听到他们说话了,当场同时好几声音因为刚才这一幕而冲着他这边方向叫了一声,“劳队”,语气里夹杂焦急、担忧和愤怒。 一阵惊呼声中,韩青禹抬头。 战场中,一个损伤略显严重的机器人正对着他这边,抬起它没有握剑的一边手臂。 这是……要补一枪吗?不会是激光炮吧?袖箭,飞刀?机械手臂脱离? 韩青禹扭头看了一眼,发现躺在灌木下面那家伙……正睁着眼,眼神虚弱地看着自己。 既然这样子,他不做点什么,好像说不太过去。 几乎是下意识的,朴实的农村少年韩青禹伸手把人往自己趴地坑里拉了一把。 还好,因为有一点坡度的关系,这并不费力。 而另一边,背着金属匣子的那些人,也迅速地不计危险一股脑儿扑了上去,阻止了机器人试图“补枪”的举动。 灌木遮挡,没人看清这边的情况,似乎一时也无法分人救援,他们加紧了攻势……激烈的战斗还在继续。 “好像晕过去了……嗯。可是,他刚才看见我了啊!糟。” “所以,要掐死他吗?然后再推出去。” “再然后呢,继续趴着,还是拼一把找机会爬走?” 韩青禹看着身边这个嘴角渗血,不能动弹,但是显然还活着的家伙,默默思考着。 3.没有选择的选择 韩青禹也许思考了三分钟,又或者得有个五六分钟。场面如此混乱,他的心情也是,决心很难下定。 终于, “散。” 伴随着这一声突然传来的低喝,战斗,似乎终于要结束了。 背着金属匣子的人群在战斗的最后主动跳散。 这番动作明显并不是逃跑。 完全出乎韩青禹的意料,在惨烈的战斗过后,他们最终要赢了。一波又一波,不畏死伤,无间歇的攻势,让两具机器人渐渐迟滞,满身损伤,无法再战。 随后,一阵连绵的令人牙酸的低响传来,不远处那艘圆锥状的“ufo”突然在没有任何爆发式火光情况下,开始慢慢胀裂、破碎……黑色铁片四处横飞。 几乎同时,两具已经伤痕破口满身的“铁甲”里,也各陡然蒸腾起了一阵黑色的气雾,然后,就在同样的低响声中,逐渐破碎,胀裂。 在这个过程中,所有人都埋身地上躲避。虽然这回四射的破片看起来似乎远没有刚刚战斗中那块那么强劲有力。 韩青禹自然也一样。 “还好有个坑啊。” 他想着,然后身上突然感觉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来自那艘“自爆”的ufo,夹在纷飞的铁片当中,一块暗金色,约蚕豆大小的金属物,先是落在了地上,然后,骨碌碌滚进了韩青禹趴的土坑里。 它比看起来要有份量些,整体就像是铁块在高温里熔炼了一段时间,变得扭曲不规则,但是,并不烫人……因为,韩青禹确实被它砸中了。 除了一点轻微的撞击感,真的不烫。 韩青禹别扭的稍微挺起身体,扭头看了一眼,铁片嗖嗖地从他头顶上方飞过,他连忙又把整个人埋回土坑里。 隔一会儿,终于,破片雨最后零星的溅射也平息了。几个焦急的声音纷乱喊着,“劳队”,“劳队”,四向的脚步声急促而凌乱。 再没有给韩青禹任何时间去做思考和抉择。林间破片雨完全停止的第一时间,好几个背着金属匣子的人,就已经冲到他的面前。 他们显然是来找那个伤员的,然后,自然也发现了韩青禹。 目光交接。 “你……” 韩青禹缓缓坐起来,“你们好,我……刚救了他。” “……” “真的。”韩青禹诚恳道。 ………… 接近40对2的情况下,四死九伤。小伤不算,还能爬得起来的都不算。 韩青禹人生第一次直面这样惨烈,这样血腥可怕的场景。 现场有人在收敛尸体、残肢,有人救护伤员,还有人负责打扫痕迹。剩下的,多数都手拿着一个小型的仪器,在四周仔细寻找,然后捡回来每一块哪怕最小的铁片,归拢在一起。 他们在打扫战场,把破片当作战利品。 “都找过了?” “找完了。不过有件事很奇怪,这回的源能块,没有找到。” “啊?!没有吗?!”冷汗瞬时间从这位的额头上滑落下来。 对面那个也很急,以至于说话都有些磕巴,“嗯,怎,怎么都找不到……不会是,正好耗完了吧?” “这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不过,怎么会这么巧啊?!”这一句最后甚至带着一点儿沮丧和委屈过度的哭腔。 说话的人想了想,突然把头转向韩青禹,厉声问:“小子,你有没有看见一个暗金色的金属块?大概这么大……也可能比这小,很小……也可能不成块,是个疙瘩。” 冷静,冷静。要像捉蛇的时候那样,冷静下来。韩青禹像个俘虏站在那里,一边仍是止不住地颤抖,一边在心里对自己说着。 韩家祖辈传下来,有捉蛇的手艺,韩青禹曾经也会,十岁出头就会,只是在爷爷去世后,家里老妈就给他们父子俩都禁止了。 现在,在一个已经不得不直面的生死关头,韩青禹终于想起来,回忆那种感觉。 刚才的整个过程,连同现在,所有发生在眼前的事情都是他无法理解,甚至无法去思考的,但是他很清楚一点,自己现在必须冷静下来。 因为这显然不是一件寻常的事情,也许是惊天隐秘,或者军事机密,国家间明面下的战争……总之,不论如何都不是他应该看到的。 他看见的,知道的,都太多了。 面色苍白,韩青禹神情茫然,但是用力地摇头。 那东西很珍贵。 他有看见。 并没有拿。 但是,他现在不能据实说。韩青禹刚才是清楚看见那些人拿着仪器仔细翻找过那个土坑的,找了好几遍。 既然他们没找到,那么,如果他说自己看见过,最后就解释不通。 现在的情况,任何一个细小的差错或误会都可能致命。 “哦?”对方冷眼看了他一眼,转头对身边人示意说:“搜一下。” “不太可能吧?”旁边的这个一边嘀咕着,大概意思在说,这农村小孩哪来那么大胆子私藏咱们的东西,一边还是走过来,仔仔细细搜了几遍身,然后失望回报说:“没有。” “……那,就真的只能是正好耗尽了。” “大概吧。不管怎么样,再仔细找几遍。” “是……那,这小子呢?怎么处理?” 看似是干部的几个人讨论结束。除了重新投入寻找的那些人,剩下的十几道目光,都重新落回到韩青禹身上。 包括刚醒来,嘴角血迹都还没擦干净的那个“劳队”。 这家伙刚才明明就晕了的,竟然这么快又活过来了,而且伤势看起来并没到韩青禹以为的那么严重。 受伤的劳队背靠着一棵大松树,坐着,手抚胸口,低头啐了口血水,抬头看看韩青禹,似乎很费力,说:“你,过来。” 他的嗓音有些低沉。 韩青禹不能不过去。 “你刚刚是想救我,对吧?谢谢啊,我叫劳简,是这里的头。”样貌年纪大概三十七八岁的劳简这次开口语气温和。 但是,不等韩青禹回答,他就又已经顾自遗憾地接着说道:“可是,对不起啊……” 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四周,劳简最后解释:“你刚看见的,是现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隐秘,人类社会安定和生存相关的最高机密。” “我个人很抱歉,但是没有办法。”他最后说道。 劳简说话同时,韩青禹发现对面他的身后,有人表情狰狞笑了笑,抬手,对他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接着,劳简挣扎着站了起来,把手下人递过来的刀接在手里,指到韩青禹喉间。 韩青禹:“我不会说出去。” 劳简面无表情,“没用的。” 一秒,两秒,三秒……五秒,十秒。 刀在眼前,韩青禹看着劳简,沉默着。这期间他有一种感觉,对方似乎在等待他的反应,等他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 所以,他暂时什么都没说,也没做。没有方向、判断,他怕主动,会犯错。 劳简似乎有些意外和好奇,“你,不哭么?或者,不准备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试着跪下哀求我?” 韩青禹认真说:“……有用么?有用的话,我求。” 劳简愣了愣,目光变化,看一眼韩青禹,“没有。” “嗯,我在想怎么再试试说服你……一下没想出来。” 韩青禹说完,旁边有几人有些想笑,因为这听着很像是一句逗趣的话,但是他依然说的认真诚恳。 劳简显而易见地刻意控制了一下神情。他又哪里知道,面前这个看起来老实、胆怯的农村孩子,其实正在摸他的脾性。 抓蛇最关键的操作环节,是让蛇平静下来,高手甚至可以做到轻松自然拿蛇在手里耍。至于与人交锋,最关键自然是捋清楚对方的脾气、性格,然后再顺势而为。 还有,很关键的一点,韩青禹记得刚才那个人提起他的时候,跟其他人说的是:那这小子呢?怎么处理? 如果事情至此,真的已经只有“灭口”一种选择,他刚就不会这么问。 所以,还有别的可能。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努力创造机会,从劳简手里赢得这另一种可能。而比之可怜懦弱去哀求,设法让他主动给,会更保险。 无论怎么说,劳简对他都应该没有恶感和必然的杀心,这是韩青禹这样尝试的前提和基础条件。 “刀在喉咙了,你还在想?”短暂的沉默后,劳简再次开口,问道。 “刀落下来前,都想尽力试一试,只是可惜,我现在还没想到办法。”韩青禹老实回答。 “……”突然松了力气,提刀的手臂一下垮下来,那刀似乎很重,劳简憔悴的脸上疲惫的笑了一下,点头说:“不错,有点胆色……咳咳咳咳……” 他低头痛苦地咳嗽了几声,抬头,“既然这样,我给你另一个选择。” “……”等到了。 韩青禹点头,看着劳简,用眼神询问,或者说等待、期待。 “当兵吧。”劳简简单说了三个字。 当,兵?! 韩青禹乍听见,整个愣了一下,甚至莫名而荒唐地兴奋、激动了一下。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个屁啊。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圈摆在眼前。 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劳简说的这个兵,大概并不是自己概念中,或者这个年代普通人概念中的兵。 他转头看了看地上的尸体、伤员、武器,想了想他们的敌人……而且这群人身上穿的,也不是正规的军装。 “是…哪种兵?”压住内心的失落情绪,韩青禹试探问。 “你去了自然就知道了……算了,反正你迟早都会知道的。就是,我们这种兵。” 我们这种兵,搏杀神秘而强大的敌人,我们这种兵,很容易就会死伤,我们这种兵,背负机密,不知归期…… 劳简最终并没有往细了去解释,说到这停住,挺了挺胸膛,戏谑里裹着几分苍凉和自豪,又笑了一下。 “那,要当多久?”韩青禹认真执着再问,像个傻呼呼还搞不清楚情况的轴子。 一时间,旁边的一群人脸上都有些许笑意,只是这笑容还没绽,就有几个突然沉默,神情黯淡。 劳简似乎也有轻微的情绪波动,他看看韩青禹,认真想了想,目光坦然而语气稍有些低沉,说:“也许三五年,也许十几年……也许,一辈子。” 说完他扭过头,沉默着看了几眼不远处地面上战友的尸体,再转回时,眼神已经全然黯淡,透着痛心和怆然。 这并不是一种爆发性的悲伤,它大概是长久的,绵延的,不得不渐渐习惯的。它也许曾经只在漫长而残酷的战争年代存在过,同个战壕朝夕相处的人,总是不知何时就倒下。 韩青禹等待了一会儿,仍然接着问:“那我以后还能回家见父母吗?” 他问这一句时两眼裹着莫大的恳切。 劳简点头,“一定时间后,你被充分信任了,有探亲的机会,可以。” “……嗯。” 这是到目前为止,唯一算是不错的答案了,韩青禹应声,然后继续思索。 “你是不是还打算继续问娶妻生子什么的?”打破低落的气氛,劳简主动开口,有些玩味、戏谑道。 他旁边的人们干涩的哈哈笑了几声。 韩青禹也稍微尴尬了一下,他倒是忘了这茬了。 “这些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问,现在就先这样吧。好了……”语间短暂的停顿,也把语气换了,劳简再一次抬头,看着韩青禹的眼睛,“不然我真的只能选择灭口。” “……”韩青禹原本还想再尝试挣扎一下的。 但是劳简已经先说了这么一句。这一次他的语气里不带威胁,反是带着几分无奈和挣扎,甚至还有几分关心,或者说不忍心。 然而韩青禹听出来了,这回,大概是真的。 他如果一定要拒绝,或者试图逃跑,对方可能就真的只能杀了他。 而且从刚才这一战,他们的战友的伤亡情况看,他们,应该早就已经见惯了死亡,他们自己也习惯了,面对死亡,制造死亡。 所以,这另一个选择,韩青禹其实没得选择。 4.一切都被改变了 在刚过去的十几分钟时间里,曾经历过两次高考失败的韩青禹站在他人生第三次的重要关口,做出了可能是迄今为止最好的应对,最棒的答卷。 因此他成功逃过了死亡危机,赢得了另一种选择。 然而,这结果依然是让人失望和恐惧的。他即将要去做的事情,刚才已经呈现在他眼前。 尸体、伤员,战斗,强大而不可揣测的敌人……这一切都让他心里灰暗、绝望。 “可是,这里更多的人,都还活着啊。” 韩青禹强行扭转自己的思维,还有自己的视线,去看那些活动的身影,他们正忙碌着,动作迅速地把“战利品”装进一个个质地奇怪的袋子里。 “是可能可以活下去的。只要有可能,就一定要努力活下去。” “这样以后还可以探亲,还能再见到爸妈。” “那现在,已经是这样了,我应该,可以……再争取些什么?” 韩青禹在心里默默对自己嘀咕着,也思考着。 “怎么,小时候没写过作文,没幻想过,长大要当兵扛枪,保家卫国,保卫和平,作为英雄牺牲吗?” 劳简坐在地上,不时咳嗽但还是抽着烟,笑着,对面前这个显然还在恐惧挣扎的少年喊话。 他似乎已经开始把韩青禹当作他的兵了。 “啊……想过,也写过。不过那时候我还小,不懂事,长大就知道自己完全不是那块料了。”韩青禹认真说着。 不自觉的,也是徒劳的抗拒,让在场好些人都善意地轻笑起来。 “我现在正准备明年考大学呢,比较想当科学家,觉得那对国家和世界贡献也很大。那个,我成绩很好。”韩青禹继续挣扎,不惜睁眼说瞎话。 这样的基础在于,他现在已经基本摸清劳简的脾性了,知道这并不构成危险。 “想上大学?那很好啊。”劳简笑着点头,神情有几分戏谑说:“那你来对了,我以前就是大学老师,回头我教你。” 韩青禹愣了愣,他还想着一个未来的大学生,科学家,有没有百分之零点一的机会让对方改变主意呢,或给他另一个更好的选择。 结果,对方,一个拎刀砍铁皮的人,说自己曾经是大学老师。 “怎么,你不相信?我教物理学的。”劳简示意了一下现场的人,说:“在你面前就有我以前的学生……这里有好几个大学生。” “……”韩青禹信了。 虽然面前的劳简,分明有着一张久经战场的老式军人的脸,充满沧桑感和硝烟感,但他还是自然而然就相信了。 “快十年了。”这一刻,劳简自己似乎也有些感慨,指了指自己,然后抬头看一眼夜空,说。 韩青禹:“那你就,突然不见了?别人以为呢?” 劳简:“不突然,别人…都以为我辞职出国了。” 韩青禹犹豫了一下,“你……” “自愿的。”仿佛早知道他想要问什么,劳简主动答道,“这里绝大部分人都是自愿的。” 抬手,指了指快要被收拾完毕的“外星机器人”遗物,他接着解释,说:“这东西并不常被看见。它们通常都不会直接出现在有人生活、活动的地方。一般我们也都有办法掩饰。这次是意外情况……你,运气不好。” 运气不好——这最后的总结多少显得有些敷衍,毕竟它事关一场命运转折。但是转念想想,人生多少事,其实又都是如此。 没空去思考“自愿”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流程,也没空哀怨,韩青禹继续问道:“那它们到底是什么啊?” 劳简的眼神一下变得凌厉,“这个你到部队后自然会知道。” 韩青禹:“哦,好的。” 一名小队队员走过来,在劳简身边说:“劳队,现场处理完毕了。” 这时候距离那艘梭形飞行器落地,大约过去了不到四十分钟。 “好,叫外面各处戒备的人都回来吧,准备出发。”劳简站起来,下达指令,然后扭头又看了看韩青禹。 韩青禹走神了,偏头不看劳简,思索着:“外面戒备的人。所以,如果我刚才真的动手掐死他,再试图逃跑……不管什么情况,其实都跑不掉,而结果……”他这么想着,有些庆幸。 劳简做好了出发准备,站那说:“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韩青禹转头看着他问:“我…我能回趟家吗?” “当然,你是聪明孩子,也足够清楚、冷静。不然我也不会要你。”出乎韩青禹的意料,劳简的回答几乎没有犹豫。 而后,他接着说: “明天……算了,还是后天吧,后天中午,你们这边相关部门的人会来你家送通知,我会来接人。对了,他们并不知道具体情况,只会以为你在上面有关系,记得自己别说漏嘴了。 “特招参军,程序手续都齐全,你自己不说,没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记好了啊,对谁都不能说,只要透出去一丝口风,不光你自己要死……想想你家里人,不要害了他们。 “还有,别打什么歪主意,你好好想想,觉得你们能跑得掉吗?” 劳简说完了,目光凌厉看着韩青禹。 韩青禹点头。 他现在已经连心里最后一丝挣扎都彻底放弃了,对方不仅强大到可怕,甚至还能轻描淡写地,走正常程序让他参军……这背后意味着的东西,韩青禹作为一个农村孩子,高中生,想不清楚,但是知道害怕。 问过韩青禹的姓名、住址,基本资料。小队准备出发了,向着山林的方向。 “走吧,你可以回家了。”劳简走了一段路回头看见韩青禹还站着,开口说。 韩青禹没动,似乎也没听见,仍站那犹豫思索。 还没完?劳简顾自苦笑了一下,站下来等待,他在猜想这个孩子到底还可以问出什么问题来,或者他还打算继续挣扎几下? “那个,我们,有工资吗?”终于,韩青禹开口。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禁不住咧嘴笑了一下。 “……有,而且不算低。”劳简眼神里的赞许又多了几分,眼神温和说:“以后可以转寄给你爸妈。” “嗯。”韩青禹点头,“那我去后,要是死了?” “正常牺牲,立功,抚恤。”劳简平静解答道。 “那,能给多少钱?” “……具体看情况。” “能不能先给一些?我家里很困难,供我读书欠了不少钱。”韩青禹解释说:“我本来要上大学的。而且爸妈就我一个孩子……我刚救了你。” “……”劳简顿了顿,“你想要多少?” “两,五……一万。” “真敢说,准备一把就成万元户啊……知道一万块是多少钱么?你小子。”劳简说着犹豫思索了一下,“那,就算给你,你怎么跟家里说?家里对外边人又怎么能说通?” 韩青禹:“农村人,财不露白,有点钱都紧着藏起来,不会往外乱说的。至于要理由……特殊人才,特招参军,家属补贴。” “蹬鼻子上脸。”劳简骂了一句,苦笑起来,说:“算了,我回头帮你问问看吧,给多少不保证。” 韩青禹眼神里发光,“谢谢劳队。” 这就是他刚才在思考的问题:我现在应该,可以……争取些什么? 他尝试,想留一笔钱给爸妈。 ………… 这天晚上,寂静夜半凌晨,纳了半宿明月的小山湾突然来了一阵狂风暴雨。 封龙岙那片据说很像伏龙的连绵山头,连着崩了好几处。 好在因为山头与村庄之间有层层密林的阻隔,山崩并没有形成泥石流,也没有对村子造成什么大的生命财产损失。 村里的男女老少们被惊吓了,跑出屋子,顶着大雨望山骂街一阵,就又放心地回去睡下了。 韩青禹没怎么顾上害怕,自然也没法安然入睡。 这一夜于他而言有远比山崩更大更可怕的事情,在几个小时前已经发生,他的认知,他的人生命运,前路未来,突然一切都被改变了。 5.托付 雨后的盘山公路上,头尾四部越野吉普正卷着泥浆,在夜幕中行进。 已经卸下了背后金属匣子的劳简坐在其中一部车里,带着伤员、战利品以及小队部分成员,正赶往周边最近的一处救护站,同时也是资源收集点和补给点。 车内气氛有些低落,因为先前那场战斗的冲击,更因为战损的弟兄。 “那东西”来得越来越频繁了。曾经他们752小队驻守的区域,一年下来最多也不过一到两次出击,而今年,仅仅是过去的八个月时间,他们就已经出了四次任务,牺牲了十一名弟兄。 这种情况不止在752区域出现,听说很多地方都有这个趋势。 这似乎预示着一些什么,如古人说的,山雨欲来风满楼。只不过现在上面还没有说法出来,他们也只能做好自己的这一份。 “劳队。”车内有人开口,像是特意为了打破沉闷的气氛,笑着说:“那小孩还挺有意思的……你说他开始说两跟五的时候,是打算说百啊,还是千啊,最后口气一转说了万,心还不小。” 车上的人都会心笑起来。劳简也一样。 “农村孩子,这一万块钱……好大的数字了,亏他命都差点没了,竟然还敢开这个口。” “要钱不要命,倒也是份实在。” “是啊。不过转头想想,他到底凭什么跟咱劳队讨价还价来着?” “他什么都不凭。”议论声中,劳简开口,把话接了过去,“就是因为见着生死了,他才把最后的勇气拿来替家人争取一点将来生活的依靠……他家也许就他一个孩子。未求生,先虑死……那是个好孩子。” 劳简当然不知道,那个好孩子先前其实有想过趁他昏迷掐死他。 劳队喜欢那孩子,甚至是欣赏。车内大伙儿都听出来了。 “那,劳队你真准备帮他申请那个特招参军补贴?”开车的队员扭回头,好奇说:“咱们联军本身,好像没有这个规矩吧?” 蔚蓝联军一定意义上是全球性质的,目标、使命一致,协同作战,也在经济和物资方面互补。 其中华系亚共和国方面因为承担着大量人口和广袤土地的防御任务,得到来自联军统筹部门的分配和援助,一直都很充分。 所以,在于联军而言,钱,并不是问题,问题是没有这个规矩和条例。 “试试看吧,我让大科报告申请安排参军手续的时候,顺带也提了一下这事。”劳简笑一下,说:“就算申请不下来,我自己手头还有一些呢……反正我孤家寡人的,也没处要用钱。” 联军确实有工资或者说补贴,劳简作为战斗小队队长津贴不低。只是,他已经没有家人了,这些年来,多数收入都补贴给了身边需要用钱的弟兄。 车内因为触及这个话题而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 不过事实摆在他们眼前最紧要,也最需要犯愁的问题,其实并不是这些,而是那块之前不翼而飞,失踪的源能块。 作为每次行动最重要的战利品,上头回回都跟狗馋骨头似的死盯着的东西,它本该来自梭形飞行器,大些或小些,都没关系…… 而这次的情况,却是它竟然连一点儿渣都找不着。 “事情倒也不是没有先例,我听说这种情况,以前在国外出现过,最后的判定就是源能块正好耗尽。” “就是啊,反正咱们这里肯定没人拿,那玩意咱们拿手里又不能直接用,交上去提炼了反而还能奖励回来一点,谁会犯那个神经?!” “问题不在咱们,在上头信不信啊,居然这么巧,连一点渣都没剩……” 车内充满着忧虑情绪,议论纷纷。 “没事的,咱们自己问心无愧就好。”劳简安抚其余人说:“大不了到时候我去给他们问问话,多写几份情况说明报告就好……最多,也就被隔离审查几天。” 他说的算轻松,但是,隔离审查,其实并不是一个轻松的词。 ………… “对了,那个……他们叫做源能块的东西呢?” 房间里,一夜没睡的韩青禹已经把他之前的遭遇,所见一切的不可思议,都仔细回顾了几遍,终于他也想起来这个细节了。 那东西他分明看见了,甚至还被砸中一下。 按说砸我身上后,应该就是落在土坑里的,可是那个坑,他们翻了那么多遍……所以不会真的还在我身上吧?夹皮带里了? 一下从床上翻起来,韩青禹翻检皮带,衣服,裤子……最后干脆把自己脱光光,把衣裤都提起来甩了又甩。 可是,没有,那玩意儿依然全无踪影。 倒是脱光后,韩青禹意外发现自己心脏位置有一处边缘轻微泛红,而主体部分黑漆漆的,像是煤炭擦上去的脏污。约一条蚂蝗的样子和大小。 随手用拇指肚擦了擦……发现擦不掉。 那块痕迹似乎嵌在皮肤里。所以,该不会是金属块烫的吧,碰着不烫,但其实伤人?可是不疼啊,一点感觉都没有……哪有这种道理? 这样还不如说是我之前在地上磕着了,瘀伤,疼时太紧张没察觉,大概还更有可能些。 顶着混乱了一整个晚上的脑袋,韩青禹什么都想不清楚。 “哐嗒嗒嗒…” 轻微的碰撞声从屋外传来,那是水缸盖子移动,洋铁水勺晃动的碰响,韩青禹多年来一直很熟悉。 窗外天光还只是灰蒙蒙一片,爸妈又已经起床了。挑水,做早饭,喂猪,再上山或下地……平凡的日子就是这样子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我刚看了一眼,青子屋里灯亮着。” “嗯,怕是心里头难受,一夜都没睡。” “是啊,可是咱也不知道应当怎么劝。” “唉…我这看着,心里头也跟着难受。” 爸妈压着嗓子的对话声不很清晰,韩青禹安静听着,听着。脑中翻转,他仿佛突然可以想见一些将来可能发生的场景: 【当他牺牲的消息突然传来,在这个平实的家门;当父母白发苍苍,膝下无人……】 昨晚回来后,韩青禹始终守口如瓶,什么都没跟爸妈提,不知道怎么提,更一丝不敢提。 但是,他终究是要离开的,而且只剩一天时间了。 虽然已经坚定信念,会用尽一切办法努力活下去,争取将来有一天可以回家尽孝,但是现实的情况,韩青禹依然不得不先考虑:如果自己某天突然死去,留下爸妈两个…… 想着最后这点时间应该做些什么,还能做点什么,韩青禹穿好衣服开了门,走到厨房,站到爸妈面前,迎着他们关切的目光憨憨地笑了笑。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啊,青子?”老妈藏着担心,关切道。 “我……爸,妈,我想赶早出趟门,去县里。” 老妈:“去干啥呀?” “去……”韩青禹心里早有预设,不待思考便直接说道:“我昨天夜里才突然想起来,温继飞以前好像说过,他家里有部队的关系,就想去让他帮忙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办法找找门路……爸,妈,我想好了,还是想去当兵。” “啊?!真的啊?!”朴实的父母亲听到这消息,一下几乎雀跃起来。 对于温继飞,这个儿子高中四年下来最好的朋友,韩友山和张洁霞一直都很熟悉,闻言没有丝毫怀疑,顿时都激动起来。 “嗯,他是这么说过,所以我想赶早去打听一下……听他当时的口气,事情说不定真的能办。” 板上钉钉的事,韩青禹自然不介意说得稍微笃定些。 看着爸妈眼神里惊喜绽开的光彩,他心里也跟着开心了一下。不管怎么说,终于是有件事,能让爸妈暂时宽心、喜悦和自豪一下了。 事实韩青禹也确实去准备找温继飞的,只不过不是为了托关系,而是准备托付这个人生最好的兄弟一件事情,他已经把待会儿见面要说的话都先想好了: 【我要去当兵了,说是去边疆,会有些风险。我这胡思乱想,怕万一真的那么不凑巧,将来哪天,我突然就没了……这不就怕个万一嘛,要真有那个万一的话,你以后有时间有能力,记得帮我照应一下家里。】 (新书艰难,大伙帮忙点下收藏和推荐,谢谢了。) 6.发现 米饭很香,咸菜也一样。韩青禹简单吃过早饭,在爸妈殷切的目光中推了家里仅有的一辆旧自行车出门。 韩友山和张洁霞追出来送雨伞,又塞了些零钱在儿子口袋里,站院门口叮嘱交代,说就算温继飞是你的朋友兄弟,他这回帮忙也是托人办事,最后该到的礼数,该花的钱,咱自个儿都不能落下……你得打听着,有数后就回家来说。 韩青禹心里很清楚,这回根本没这些事,实际的情况是他不想当这个兵都不成,但是事情没法明说,也只好先应下。 他这边片腿上车,刚下去村口小坡。 家门口,父母亲已经开始商量着到哪儿借钱了。这年头农村家庭见钱的门路少,前几年韩青禹的学杂费,就始终有一部分是借的。 韩友山是个理儿不多但是硬骨头的农村汉子,硬不在不低头不求人,而在哪怕低头求人再为难,他为了家人孩子也愿意咬牙去做。 “事儿没准,不能明说,这钱怕是不好借。”张洁霞嘀咕说。 “是啊,说了怕也不得信,都知道没名额了,当兵可难。”韩友山点头。 话是这么说,可他后脚还是出了门。 ………… 路上并没有下雨。 老旧自行车的车后座去年就坏了拆了,载不了人,也卡不住大黑雨伞。再一个,山路颠簸,伞搁手里骑车也不好拿。 韩青禹把雨伞背在了背上,伞扣的系带儿穿过衬衫领口第一个扣眼,翻回去再把伞面扎实了一并扣上,很是稳当。 他就这么背着大黑伞在出村的小路上颠簸飞驰着,样子看起来很有气势,像背着一把大砍刀要去拦路劫道,或者干脆去劫法场。 劫法场,是要救谁哟?韩青禹莫名自己怎么会这么联想,最后得出的人,自然是他自己。 那又为什么刀要装在雨伞里呢?也许怕生锈吧。也可能是伪装,掩饰起来,要去刺秦王。 然后风萧萧兮…… 一路联想这些莫名的东西,情绪似乎也跟着变化,变得壮阔了一些,韩青禹骑车下了小路,又在省道的石子路面上使力气加速。 裹着厚重湿气的风,在他耳边呼呼地响着。 从封龙岙到县里骑车最快也得三个半小时左右,这是韩青禹上学这些年一趟趟骑行实地测出来的。这一路上陡坡缓坡连绵无数道,一般不是力气壮的年轻后生,沿途都得歇上两三趟才行。 大致走了一半路程后,韩青禹在岭口大转弯处,那家大车停车吃饭放水的老店门口,习惯性的停住了一下。 望望柜台,不觉得渴,就在老板娘失望失落的眼神中,又蹬车继续往前走。 这样骑出去了大概不到一百米,他突然意识到哪里好像有点不对,连忙刹车停住……我,刚看错了? 韩青禹晃了晃脑袋,最后掉头又折了回来。 小店老板娘坐在柜台里头,眼神开心的,看着他回到店门前。 但是韩青禹并不看她,他仔细瞧着的,是老板娘背后挂着的那只时钟。 “老板娘……” “诶,要水吧?”不买旁的东西的话,水和凉茶也是要卖钱的,虽然不贵。 韩青禹说:“你这钟,没错吧?” 老板娘扭头看了看,“没错呀。”跟着低头又看手表,对了一下时间,笃定说:“没错。” 没错么?担心是自己眼花看错了,韩青禹干脆眯眼直接问:“那现在是几点啊?” 老板娘看表说:“七点,有个七点四十。” “……哦。” 韩青禹木木地应了一声,完全没顾及老板娘的失落和哀怨,又骑走了。 不过这回他骑得有点儿慢,而且走神了。 “家里出来是六点半,没错,我看了挂钟的,再我出村口的时候,村里广播也刚好开始放歌…… “那也就是说,我今天到这,只骑了一小时十分钟?比平常时候快了至少有半个小时? “就算今天我想着事,不自觉骑得特别快吧,算特别特别快,那也没道理快这么多啊?!而且我现在还不觉得累。” 往前,又找了几个地方核对时间,结果依然一样。 事情当真有些古怪了,韩青禹想了想,又仔细感觉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最后干脆找了个僻静的路段把车停在路边,人攀进路边林子里,找了块小空地。 跑、跳、挥拳。 跑、跳、挥拳。 …… 十几分钟后,韩青禹停住了,整个人神情木然地站在那里,他现在已经很确定,自己的身体机能比原来好了。好得不算非常多,但是进步程度依然明显到可以通过对比察觉。 而且相比速度、力量、弹跳这些爆发力检测,他的耐力进步,很可能还要更大一些。 “我……”要是昨晚没有见识过那么多的不可思议,韩青禹这会儿估计只有茫然的份,但是,他见识过了……所以,他现在可以试着自我推理。 “似乎现在唯一的解释,就是那块消失的源能块了……不然怎么都说不通啊,我又没背他们那个金属匣子。”他想起了劳简那些人在山林间的奔跑,快过奥运冠军的速度,又想起来他们对源能块是那么的重视,“我……把它吸收了?” 下一秒,警惕心理一下升腾起来,“这,他们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弄死我吧?!” 在韩青禹的眼中,劳简那拨人可不是什么正面形象,他们昨天才差点儿为了保守机密而杀了他呢。 一边回忆着当时的场景,韩青禹一边不断在心里叮嘱自己,这事必须得埋死了,绝不能说。 然后,他很快又警觉了一个细节问题:当时劳简手下那些人,是徒手在土坑里翻找源能块的,徒手! “那么,我是怎么回事?!如果推理是正确的……为什么我可以在那么点儿时间里,就直接给它吸收了?!” 这个点,超出了韩青禹的推理范围,怎都想不通,同时也是他绝对不能问的。 韩青禹想到最后依然无果,索性不再纠结,只在心里再加警示,告诫自己在事情有明确合理的解释之前,要绝对保守这个秘密。 然后,他又解开扣子,低头小心看了看心口那道莫名的“瘀伤”。 才几个小时的工夫,韩青禹发现它竟然已经淡了很多,就像是一块食物被吞下,再被不断吸收、消化,现在呈现的样子,已经只像是一块浅浅的胎记。 它似乎正以超出正常认知的速度褪去,也许,很快就会消失了。 “我,把源能块消化了?”忐忑、忧惧、茫然……平静…激动。 韩青禹站在林间低着头闷声不响,但是心有狂澜,不自觉默默用力攥紧了双拳,就像是又重新握住了某件曾以为已经失去的,至关重要的东西。 这感觉就如同,他本已经走进了一条通往死地的黑暗甬道,幽暗冰冷没有方向,而且无法后退,但是这一刻突然抬头发现:前方,有光。 他看见了一样东西,那东西大约就叫做希望,生的希望。那也是命运的边角……现在它又重新,被指尖触碰到了。 “这东西能让我的身体机能变强,能变强,我就会有更大的几率活下去,甚至有一天不再被别人掌握命运……而他们那里,有这东西。” 7.当兵(求收藏,求推荐票) 后半段路程出了太阳,盛夏的日头,哪怕早晨也一样炙热,路面和空气都干燥得很快,跟翻脸似的。 韩青禹依然背着他的大黑伞,但是骑车刻意放慢了速度。 他觉得九点半前能到就足够了。先前之所以那么早出发,是因为他怕太晚到县里,搞不好温继飞凑巧去市里他爹那儿了。至于现在,时间充裕,韩青禹知道就算是要去市里,那家伙放假也绝不可能这么早起床,他上学时候都时不时就迟到几次。 作为韩青禹高中这四年下来最要好的同学和朋友,温继飞初中是在市里读的。那时候,他爸妈还在一起。后来,他爸做生意赚了钱,找了个相好,爸妈就离婚了。 他妈带着他回了县里读高中。这样,他和韩青禹才互相认识。 再后来,他妈经亲戚介绍,再婚嫁给了县里农业局的一个干部。温继飞开开心心去喝了那场喜酒,但是不愿意过去一起住,就开始一个人生活了。 当然,不管是爹还是妈,两头都还管他生活、吃饭和读书,也都还给他钱花。 这家伙也不多愁善感,就这么一直没心没肺地过着……不勤奋,不混账,不好也不坏。 九点二十,县城,南门村。 温继飞家在这里,住在他爷爷留下的一院老房子。老爷子还活着的时候,听说是县里最有名的剃头匠。 “瘟鸡……瘟鸡飞。人呢?!” 这世界总是有一些同志的名字取得吃亏,天然附带绰号,从小到大不管到哪都逃不过。温继飞就是这种情况,他一身兼的两个绰号,能给人静态、动态双重画面: 有一种病了趴窝的芦花老母鸡突然间扑棱翅膀飞天的挣扎感,而且还带响。 对此,本人早就已经习惯了,完全不在意。 一只脚蹬在黄泥垒的老旧院墙上,韩青禹到地后没急着下车,先在院门口喊了两声。 没回音。 “温继飞。”他抬嗓门,又喊了句大名。 结果一样还是没回音。 睡得够死的,韩青禹正准备下车翻院墙,“当啷啷……”自行车铃铛的响声从侧边另一条巷子里传来。 “这,这呢。”温继飞斜背着一个军绿色挎包,头戴一顶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假迷彩军帽,骑车漂移转过弯来。 “还好你这一嗓子喊得及时啊,青子。”人到面前,停车大喘气儿说,“不然咱俩今天估计就错开了。” “哦,你去哪?”韩青禹心说难得,你竟然能起这么早。 温继飞翻身先下了车,一边掏钥匙开院门,一边说:“我这出门,正准备去你家找你呢。” “去我家,找我?”韩青禹说:“大老远的,什么事啊?” “当然是大事”,温继飞神情里藏着得意,笑了笑推开院门说,“这不正好你来了嘛,省得我跑了……进来说。” 说完他把身后倚的自行车一拉,再一推,无人驾驶的二八杠滴溜溜自走,一头卡进院子里的两棵老黄竹中间停住。 韩青禹随后把车骑进院子停好。 ………… “哐当当。” 进屋,温继飞直接从挎包里掏出来了两瓶桔子汽水,咬开,放桌上,“来,咱以汽水代酒,先喝一个。” “……”韩青禹纳闷一下,“到底什么事啊?你不会要跟我说你高考分数算错了,其实不止230,你考上了吧?” “滚,算错,只是算错能够吗?老子光空题就丢好几百分。”温继飞挠头尴尬一下,说:“不过230……230确实不是我的水平,我这回英语选择题运气不好。” 韩青禹笑着说:“也是,运气好的话,应该能再多个20分。” “……你大爷欸。”温继飞骂一句,坐下了,看着韩青禹,先是故作神秘地笑了一下,接着换严肃脸,深沉而郑重说:“哥们要去当兵了。” 说完,他还抬手潇洒利落地敬了个军礼。跟外国电影学的,很不标准。 韩青禹:“……” “想不到吧?!”温继飞得意一下,解释说:“那啥,我不是…230嘛,比去年还少40,估计他们也都知道读书考学这事,我是没希望了。前几天,我老头回来了一趟,跑了些关系,给我弄下来这个当兵的名额。” “那不错啊,当兵多好。” 考虑温继飞要去当的兵跟自己那个并不是一回事,而且以他家的关系,将来退伍要进个公家单位,估计也不是什么难事,韩青禹挺为他高兴的。 “是吧?我自己心里也这么觉得,当兵扛枪啊,小时候做梦都想的事。不过我开始面上没这么说,我先装了两天不乐意……” 温继飞笑着,伸手又在挎包里掏了掏,这回摸出来一叠钱,搁桌上,“这里1000块,我跟我老头闹来的,不给,我说我就不去当兵。 “矫情的话我就不说了,钱你拿着,先拿300假期里找个专业的大学生辅导下英语,剩下的,你去复读再考一年,指定能上。” 他说完把钱往前一推,推到韩青禹的面前,同时顺手把空了的挎包扔在桌面上。 看来这包里就这两瓶汽水,1000块钱。韩青禹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愣在那里没动。 “算我借你的……哎呀,你放心吧,这点钱对我老头来说真不算什么大数目。”温继飞以为他不好意思拿,开导说:“就我那个后妈小阿姨,现在在市里都已经用上大哥大了,我这个亲儿子才要他一千块,不过分啊。” 韩青禹听完点头,笑起来,伸手拿了桔子汽水,没碰钱。 温继飞看他这样子,一下恼火起来, “拿着啊,你他娘的,跟我还客气个屁啊,都说了是借的。你家里什么情况,我又不是不知道。 “再我自己的话,我妈那边肯定还会给一些让我带去的……去了部队,大概也花不了什么钱。 “不是,你什么意思?你不会是灰心了吧?青子。别啊,你数理化都还不错,也肯用功,你有机会的,青子。 “你别灰心啊,青子…” 他说着想把钱硬塞过来。 韩青禹伸手把钱接住了,按回桌面上,抬头爽朗笑一下说:“欸,你知道我今天一大早跑来找你干嘛么?” “对哦,你来找我?” “我今天来,是准备告诉你一件事情”,一边慢慢地把按在桌面上的钱往回推,韩青禹一边缓缓说:“哥们我……也要去当兵了。” “啊?这…怎么一回事?!”温继飞整个愣一下,“你,不考了啊?” “不考了,决定了。”韩青禹把钱推回到他面前,解释说:“当兵也是好出路,对吧?我好不容易才有这样一个机会,放弃了,再考一年万一不成,过了这村,怕就没这店了。” “倒也是这个理。”温继飞凝神想了想,“你这个,怎么弄的?” “运气,凑巧碰上部队领导了。” “啧,真的啊?!” “嗯,总之我这没什么可再犹豫的了,倒是你,你去当兵了,市里那个女同学呢,怎么办?”韩青禹搪塞了一下,及时切换话题,提起温继飞从初中暗恋至今的姑娘来,“你不是说,你们说好要一起上大学的么,这就不去大学蹲她了啊?” “别提了”,温继飞神情一垮,叹气说,“人跟咱不一样,去年上了一般重点都不乐意去,今年好歹如愿,考上越大了……那地方,我除了搬个箱子去门口卖冰棍,怕是蹲不着了。” 丧气大概五秒钟,他说道:“不过我已经想好了,既然上大学去娶她不成,我去当个将军回来娶她也不错。” 韩青禹:“……” “对了”,桌对面,温继飞顾自踌躇满志,问说,“那你知道是去哪个军区吗?话说咱俩回头不会在一个部队吧?哈哈。” “……不会。”韩青禹酝酿了一下,认真而不沉重说:“我这边说是要去边疆,而且可能会有些风险……” 他终于还是把之前预备的那番话跟温继飞说了,把关于家人的托付说了。 温继飞脑子转了转,不屑说:“吓唬谁啊?现在又不打仗。真要打仗其实也不错,我去上前线,还能快点立功提拔当将军。” 韩青禹:“那我不就说个万一嘛,万一……” “成成成,真要有那个万一,我就是叔婶亲儿子……呸,叫你带沟里去,万一个屁,就不会有那什么万一。” 温继飞激动了一阵,歇了,仰着头开始惆怅。 “唉,要不你帮我去跟你们那边首长问一声吧,青子,我也想去边疆,当兵去边疆才有意思啊……” 韩青禹:“去你大爷。” 8.再遇霉神 中午饭说起来应该算作相互饯别,两个人骑车去城东下羊肉馆子,一气儿造了40多块。借着自己“去边疆有风险”这个由头,韩青禹把方方面面,细枝末节的事情都铺垫、交代了一遍,圆住了,以免穿帮。 最后,这一顿饭吃了足有两个多钟头,再加上饭后帮忙拾弄了一下即将空置的老屋,拣了几件家里用得着的东西,和大黑伞一起拿绳子绑在车大杠上带走,韩青禹起程回家已经是三点半还多。 他走的时候,瘟鸡飞也骑了车出来,说是这一别没准就得两三年见不着面……送一段。 “好了,到这滚吧。去了部队记得好好干。” 出县城没多远,韩青禹停车回头,摆手说道。 “好嘞……那就,分头滚了啊,各自努力混人样。” 温继飞一脚撑地,甩尾调头。 韩青禹转回头,蹬车起步,骑出去大概还不到二十米。 “嘟!” 一声汽车喇叭响,短促而尖锐,几乎就在耳边,猛地吓人一哆嗦。同时,身后也能很近地感觉到车轮的滚动,石子在车轮下“辟坡”作响。 韩青禹转头看了一眼吉普车车窗……扭车把,往马路边上让了让。 “嘟!”又一声。 吉普车再次靠过来。 “……”收起跟汽车赛一段的傻x心思,韩青禹再次往旁边让了让,一直让到了路沿上,同时稍加力气蹬了两步。 结果还是一样,吉普车再次鸣笛,不依不饶一个加速带漂移,直接甩车头斜切过来,把他卡停在了路沿上。 车窗摇下来了。 劳简独自一人,坐在驾驶座上,扭头冲韩青禹笑着。是那种有恃无恐,恶作剧后自以为有趣的,玩味的笑…… 要不是怕死,韩青禹真想照脸直接一拳过去。 “意外吗?”劳简笑着问道。他今天一身普通干部打扮,有模有样,不怪韩青禹之前没认出来。 “你,是在盯着我么?怕我乱说话……” 说起来,万一他是从早上开始就跟着我了……那我先前躲林子里乱跑乱跳的时候……我还是太不谨慎了! 韩青禹心虚、慌乱,但是面上控制住了,说:“你放心,我知道事情严重,不会说出去的。” 说完,他还谨慎地前后看了看。 看前,近处没人。 看后……“妈的。” 温继飞人在不到百米外停住了,横着车子正眯眼朝这边看。“别过来啊,傻x。”韩青禹在心里着急无力地喊着。 目前而言,在韩青禹的眼里,劳简基本就等同于一只随时会把人带去炼狱的无常。 “也不算特意盯着你”,劳简回头看一眼县城方向,说,“只不过这县城拢共就这么点大,凑巧了,就跟了一小段。” 他说话同时,在韩青禹的视线里,温继飞正蹬着车,飞快地往这边赶来。 人当然也在劳简的视线里。 “是我同学,我什么都没跟他说。”韩青禹连忙转回来跟劳简解释。 劳简轻笑着点了点头。 “吱~”“什么事啊?”瘟鸡飞到了,一个急刹,后轮抬起然后打横落地停住,人很着急但是依然面上带笑,指了指车轮说:“我看这……也没别着啊。” 在他的认知里,韩青禹家可不认识什么干部,而吉普车这连番举动,明显都带着挑衅意味。 劳简仔细看看他,故意沉着脸说:“一点私事,与你无关。” “哦”,估摸着肯定不是好事了,温继飞笑了一下,继续说:“有关的。具体什么情况?说一下,事情我扛了。” 你扛?你扛你大爷还是大娘啊!扛扛扛!韩青禹在心里大骂。 瘟鸡飞这社会人的毛病是在学校养成的。这年头学校里学生喜欢搞帮派江湖,韩青禹作为一个乡下穷小子,不想牵涉其中,自然难免遇到些麻烦。而温继飞大概因为家里有个有钱,手眼通天的爹,属于特别能惹事,特别不怕事的主,尤其喜欢乱给人扛事。 好几次,韩青禹或班里的另外几个同学,自己明明都还没跟人打起来,他一来帮忙,就……打起来了。 而且他的实际战斗力,根本没韩青禹能打。 “你扛?这事你怕是扛不了吧”,劳简眼睛一眯,很难说其中有没有故意试探的意思,继续道,“知道你这位同学马上要去干嘛吗?” 温继飞理所当然道:“当兵啊,去边疆。” 劳简笑了,点点头。 韩青禹见机连忙接上,说:“快别瞎掺和了,我当兵这事,还是劳……劳叔叔,帮的忙。” 他说完这句话当时心里感觉超级憋屈,可是没办法。 “啊…误会了啊?!……啪。” 温继飞当场立正,敬了个军礼。 “首长好。” 然后突然探头谄媚地笑起来,“首长,你们是哪个部队的啊?话说这巧的,我正好也要去当兵了。那首长你说,当兵保卫国家,当然是要去祖国最需要我们的地方,比如边疆什么的最好,对吧?” 劳简听着,笑着,缓缓把视线挪过来,意味深长看在韩青禹脸上。 “滚啊,当兵这种事,你当是儿戏吗?!”韩青禹连忙转头骂了一句。 劳简这才开口,说:“对的,当兵去哪,可由不得你。” “……诶。”温继飞失落地应了一声,面对首长,倒也没敢再多说什么。 韩青禹终于勉强松了一口气。 “这样,顺路,我带你一段吧,顺便聊几句。你把自行车挂我车后面去。”劳简对韩青禹说完,又转向温继飞,“小同志再见啊,去了部队,记得好好表现。” “是,请首长放心。” 温继飞走前,再一次傻呵呵给“首长”敬礼。 ………… 吉普车在石子路面上颠簸行进着。 车内。 “怎么,刚才很紧张?”劳简笑得很贱,问:“怕拖累兄弟涉险啊?” 没回应,韩青禹不说话,他从上车就基本没怎么说话,怕多说多错。 “我倒是越发觉得把你招进来是对的了。”劳简顾自接着说:“冷静、孝顺、有主意,也重情义……对了,这次会由我亲自带你去部队。” “你不是队长吗?”韩青禹转头看劳简,眼神困惑。 “没办法,那天你也看到了,这次的源能块没找着”,劳简解释说,“我得回去一趟,说明情况,接受审查。” 或是真的已经把韩青禹当作自己的兵了,劳简说话看起来不再有太多顾忌。 “你们……吃那个东西吗?”判断自身秘密并没有暴露,而源能块,真的十分珍贵,韩青禹表现得认真而好奇,问道:“所以你们才跑那么快,而且……” “吃?!哈哈哈。”劳简握着方向盘大笑起来,“你以为是电视剧里那些千年人参灵芝啊?……实际情况,源能吸收力稍强一些的人,我确实有见过,但像你说的直接吞的,没见过……也没听过。” 然后他似乎凝神想了想,“倒是听说有存在融合度很高的人,不过我没亲眼见过。” “哦。”韩青禹神情茫然地点了点头。 直路,劳简突然把车速放缓下来,然后转头,探身,伸手拨了一下车后座的椅背。 椅背朝前垮下来,内里是一个暗格。 暗格里整齐收纳着一套,那天晚上,韩青禹在劳简等人身上看到过的奇怪装备: 一个长方形的暗沉色调金属匣子,竖着摆放,左上角和右下角被切掉了,露出两个接口,同时两侧约中间位置,高低不对称,也各有一个接口。 韩青禹回忆了一下,他们把金属匣子背在背后的时候,似乎是斜着背的,左上角的接口在右肩位置,右下接口往左摆,在腰眼上方。 与接口数量对应,椅背暗格内还挂有四条质地不明的金属带子,虽然一眼能看出是金属,却似乎可以弯曲。 最后,还有一把不很长但是有点厚,整体做工看起来十分粗糙,黑漆漆的直刀,以及一把同样质地,锥状的小匕首。 “这个,你看到过的……源能提炼后,我们就放在这个装置里使用。时间长了,身体确实能吸收一些,变得比普通人强悍。”劳简把椅背合上了,转回身一边开车,一边说:“但也就这样了,没你想的那么夸张。比如我,快十年了,如果不启动装置,你捅我一刀,我也一样会死。” 听到这一句,韩青禹不自觉收回视线……看了劳简一眼。 “怎么,有点心动?”劳简苦笑,说:“这么想我死么?” “……”韩青禹这回倒是没急着否认。 劳简笑起来,“恨归恨,你杀不了我的,而且杀了我也没用,那天那么多人都看见你了,也已经往上报上去了。” “……”韩青禹叹了口气,“其实这事我说出去也没人会信。” 劳简摇头,语气略有些无奈说:“就算普通人不信,总有有心人会听的,抱歉,我们不能冒这个风险,这些以后你就明白了……” 正说着,他身边一个黑色的烟盒大小的通讯器,突然闪烁红光,同时“嘟、嘟”响了两声。 劳简转头看一眼韩青禹……拿起通讯器,接通通话。 “752区域,劳简,待命。”他说。 对面传来的声音韩青禹没听太清楚,只隐约分辨出几个词句,大概是:储备站、出击、防御、附近区域援助……之类。 “收到,我的位置很好,现在马上前往。” 劳简切断了通话。 车内两人互相看了一眼。 韩青禹诚恳说:“你有事你忙,就这把我放下吧,我自己骑车……” 劳简犹豫了一下,“我要你去帮我一个忙。” 韩青禹:“……” 不等他答话,车子已经直接加速,拐上另一条山道,疾驰而去。 9.没有好事 发动机轰响,吉普车在盘山的狭险道路上急转、疾驰,仿佛随时都可能一头冲下悬崖。 韩青禹很想在这机械的噪动和狂乱的颠簸中破口大骂点什么。 不光因为司机正在亡命驾驶,更因为眼前的这件事,他一点都不想去帮他什么鬼忙,更压根就不想去。 可以预见的战斗场面,他去了,除了送死,还能干嘛? 可是,韩青禹没法反抗。这种命运被人随手拿捏的感觉,实在是糟透了。 不敢看路,韩青禹双手死死抓着车顶拉手,几乎整个身体被颠离座位……人像是一条悬空的绳索,在车内不断晃荡、扭转着。 他大概用了六七成的力气,却做出来十成十的状态。 驾驶座上,劳简表情严肃,眉头紧锁,目光专注。手、眼、腿的联动,迅速而精准。 同时他在心底,不自觉地忧虑:这才几天的工夫,就752附近范围,竟然又来了。这种情况在之前几年几乎从未出现过,而且这次…… 他刚接到的通话信息,是临近的一处隐蔽储备站发出的,储备站周边突发梭形飞行器降落事件,而且怀疑,很可能是两艘一起。 正因为如此,对方才只得在自身驻防小队出击的同时,第一时间向附近各区域求援。 如果真的是两艘梭形飞行器,对上一个小队……战斗会至何等惨烈,劳简不难想象。而且那里有储备站啊。 问题在于,储备站提供的坐标,离752小队基地其实有些远了。 封龙岙这附近一片,本就已经是752防区的边缘地带,而坐标位置,还要更远。在没有预警的情况下,现在只有劳简自己一个人因为恰好在这,能赶得及过去。 “764应该赶得及。” 他在心里这么想着,自我安慰的同时,并没有丝毫放松,依然驾驶身下那辆看似普通,但其实装配米特利先进发动机的军用强力吉普,不断趋近增援。 约二十多分钟后,吉普车在山边一个看起来完全没有标记物的位置突然急刹,停了下来。 停车同时,劳简快速打方向,在韩青禹的惊慌错愕中,直接把车开进了一片阔叶林里。 “下车,上山。” 他一手拿着那套装备,一手拉起整个看起来已经浑浑噩噩的韩青禹,用最快的速度往山上跑去。 而后,从半山腰位置取道,绕到山后,进入一处重山环绕的谷地。 这个过程行进其实有些艰难,但是劳简始终也没有穿上装备。 “要我说,咳咳,你自己穿上那个过去不就好了吗?带着我还拖累你。”韩青禹有些轻微呕吐,一时也就顾不上什么语气了。 他在挣扎,像上次一样。总之他每次遇到劳简都没好事。 “装置启动后,支撑不了这么久。”劳简言简意赅,说完拖着韩青禹继续在山谷里狂奔。 沿着谷地奔跑了大约又十几分钟后。 “就这里吧……应该差不多。”劳简观察了一下四周地形,站下来,估摸好距离和装置能支撑的时间,接着扭头看了看已经累趴在地上的韩青禹,神情慎重说:“现在,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看来不用去现场。韩青禹在心底默默松了一口气,抬头,看着他。 劳简动手,先将金属匣子斜背在背上,把四条金属带子插入接口,而后,解开胸前衬衣的扣子,扯开…… 原来他身上本就还系有一组军用战术背带样式的金属带。 这组金属带在身前心脏的位置,是一块圆形的铁片,也带接口。 “我前两天受过伤,你知道的……现在还没完全恢复。”劳简说。 韩青禹:“那你去送死啊?”他想着,那会不会赖到我头上啊? “不至于,虽然那天你看到的是我被砸飞,但其实……我还是挺强的。”劳简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时间紧迫,他指着心脏接口,直接继续道:“总之,情况就是在这个核心接口接上启动的一瞬间,我有很大可能,会因为扛不住能量冲击……晕过去。” “……”看来这就是他带上我的原因了,韩青禹点了点头。 “如果我晕倒了,你不用惊慌,只要你把这个……”劳简低头扯了扯金属匣子下方的一条金属带,又指了指自己腰带上的一个接口,示意韩青禹说:“你帮我把这个接口连上,我一会儿就能醒过来。” 所以,棕色腰带原来也是连接用的,只是伪装得很普通而已。 腰带上的接口,大约在左侧腰眼位置,韩青禹看了看,说:“这个位置,是肾吧?” “……对。”劳简有些无奈地点头。 “哦”,韩青禹说,“就这样?” “就这样。”劳简简单示范了一遍,又看了看韩青禹的眼睛,“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趁这机会杀了我,但是别忘了……” “我知道。”韩青禹说:“你连吧。” 他倒也没问劳简为什么不干脆自己先连通腰后那根金属带。因为这一点完全可以猜想,这样一套装置的启动,肯定有着固定的程序。 “嗯,记住,别耽搁时间,小心误事。”劳简说完这一句,坐下了,又看了一眼韩青禹然后转回去,凝神专注,将左中接口出来的那条金属带扯到胸前,连上,然后,用手指在圆形铁片上拨转一圈。 整个过程,他都没有表现出半分犹豫。 韩青禹在旁仔细看着。 “咔哒。”然后,是视觉大于听觉的一声,“嗡~”震动。 劳简身后,金属匣子内部的幽兰晶光呈节点状闪烁了几下。 然后……他就晕了。 一坑不吭,朝后倒下。整个过程简单、直接,空洞乏味,没有任何曲折起伏,连抖一下都没抖。 这让韩青禹想起来他高一时候的化学老师。 那天,老头站讲台上拿着试管一边添加一边说,这个实验你们看我操作就好,因为有危险,倒进去量太大,弄不好会炸……说完,他就炸了。 异曲同工。 现在,谷地里就剩韩青禹一个能动的了,不过话说回来,黑甲机器人大概率就在附近呢。 明明应该很紧张甚至是恐惧的环境下,韩青禹满脑子荒唐,甚至莫名很想笑。 “说会晕,就真的晕……是条汉子。” 韩青禹不止想笑,下一刻,他甚至还想跳起来欢呼两声。就是面前地上的这个混蛋,拿刀指过他的喉咙,逼他去当“兵”,带他来这个危险之地……现在人倒那了,毫无还手之力。 杀人……韩青禹自然是不敢的。 正如劳简所说,他那天晚上已经被太多人记住了,而且现在还在上面挂了号。 那……吐他几口口水?骂几句,照脸踩两脚?抓条死不了人的蛇给他两口…… 十九岁的少年,因为之前的憋屈,这样幼稚的想着,想着,直到他一眼瞥见了劳简背后露出来,那只暗沉色调金属匣子的一角。 按劳简的说法,那里面,有源能块。 源能块之于韩青禹,有好奇,有渴望……有无比巨大的诱惑力。“我就先看看。”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迈出了第一步。 这一步落地踩实,韩青禹心里头猛地警醒:他真的这么放心没防备么,有没有可能在装备上留什么记号,或者干脆先假晕一次,试探我? 而且,劳简在连接金属带之前,似乎特意看了表……这个贱人。 想罢,收起好奇和怨愤,韩青禹有些虚弱地慢慢挪过去,拿起那根金属带,帮劳简完成了连接。 这个过程完全没有难度,连孩子都可以操作。金属匣子上蓝光再次闪动,看样子,应该是成功了。 但是,人没有醒。 ……不会是死了吧? 这要是死了,肯定赖我头上啊!韩青禹有些焦虑,等了有个两分钟左右,见人依然没醒,只好伸手,试探了一下劳简的鼻息…… 没了!死了!完了! 怎么办,拿上装置和源能块,亡命天涯去吗? …… 就在韩青禹犹豫要不要动手的时候。 “死了”的劳简,突然一下坐了起来,低头先看一眼手表,再扭头,看了看韩青禹。 “谢谢。” 说完,劳简低头把金属匣子左上角接口出来的金属带,连在右肩上,又把右中接口的金属带,连接在腰带右侧偏低的位置。 “看着有点简陋,对吧?……立体装置一直都在改进中,听说下一代就快出来了,等你穿甲,应该就能用上。” 突然微笑着又说了这么一句,跟着,装备完毕的劳简,整个人在转瞬间轻盈地从地面上弹起来,看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然后他捡起刀,握在右手。把锥状小匕首插在左腿外侧。 “我走了。”他说。 “那我呢?在这等你,还是可以先走?”韩青禹问道。 “别,你不能乱走。”劳简想了想,笑起来,“对了,你不是很会趴坑吗?这样,你在附近山上先找个坑趴着吧,别乱动,不然小心送命。” “这里,也有危险啊?” “按常理说,应该是没有。”劳简皱眉沉思一下,笑起来,“但是凡事架不住人倒霉啊,你运气那么差,万一呢?” 韩青禹:“……” “那就先这样,你找地方躲好,等我回来。” 说完,劳简挥了下手,转身扑向前方山林。 就如那天晚上江澈看到情况的一样,速度飞快,穿梭山林如履平地。 ………… “娘的,还好老子不怕蛇。” 谷地四周小山之一,一处矮坡下,茂盛的灌木丛里,韩青禹找了个坑,老老实实地趴着。 他已经这么趴了大概有近三四十分钟,感觉有些茫然。刚有条蝮蛇游过来,被他捏死了。 天色渐暗。 四周除了风声和虫鸣,悄然无声。 “怎么还不回来?这么久,应该没事了吧?” 就在韩青禹神经刚有点放松的时候,他头顶的土坡上方……突然一阵激烈的打斗声传来。 听声音来源,战斗似乎并不是那晚那样的大阵仗,厮杀双方加起来也只有两三个人的样子。 但是,对韩青禹来说都是一样的。这些人随便来一个,波及到他,他都得死。 什么情况啊?不是说好一起砍机器人的吗? 不解,不想……埋头,韩青禹屏住了呼吸。 (求收藏,求推荐) 10.绝境抉择 在韩青禹把所有他知道的和听过的脏话,都用来问候过劳简一遍后,伴随着最后传来的两声惨叫,坡顶上的战斗,停止了。 “骨碌碌”,一具尸体从土坡上滚了下来。 落在韩青禹身前大约不到五十厘米的位置,晃动几下,被灌木挡住了,静止在那里。 韩青禹:“……” “摔哪了?我下去看一眼吧。”坡顶上,一个声音说。 韩青禹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眼前的情况,敌我善恶一时还难以分辨,但是对韩青禹而言,这就是实实在在的生死攸关。 谁能保证刚杀完人的这位,发现他,不会直接手起刀落? 面对源能装置,韩青禹没有任何一丝反抗的机会。 “就一块源能而已,你急个屁啊……一会儿再说吧,我保证不跟你抢。”这时候,另一个声音说。 “我是怕人万一还没死。” “死透了的,而且这天,马上就全黑了,黑漆漆的下面也看不到,放心吧。咱们先做事,我估计蔚蓝出去的人就快回来了。” 对话到此戛然而止,之后,连脚步声都没有。 坡上坡下,距离其实应该算很近,但是对于坡上的这段对话,韩青禹因为紧张听得并不算十分清楚,且落在他耳朵里零散有数的几个词,还都有些含糊、隐晦、难懂,比如“蔚蓝的人”,“做事”什么的。 他甚至无法判断那两人是否已经离开。 因为从脚步判断,他们应该还没走。但问题如果是在启动源能装置的状况下,谨慎离开,这些人又确实可以做到几乎无声。 总之,不管是哪种情况……他们暂时应该都不会下来了。 韩青禹稍稍松了一口气,才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这样,又缓了一会儿,他才终于鼓足勇气,稍稍抬一点头,瞄了一眼面前的尸体。 “怎么又看着我啊?” 尸体是横倒在灌木丛里的,头歪着,一双眼睛,正好就直直看着韩青禹所在的位置……情况跟那天的劳简十分相似。 “你看我也没用啊,老子死都不会再救人了,救下来就害我……再说你都已经死透了。” 下意识地,用一种慢动作的节奏,韩青禹伸手,帮尸体把眼睛阖上……可是,他竟然又自己睁开了。 ……没死透吗? 看眼神,应该是死透了的。再看身体,脖子上一道刀口,胸前两个血洞,血液在渐进黑暗的暮色中,扔在往外流淌。 确定死了,连身上金属带都被斩断了……只不过死不瞑目。 “别看了,我也没法帮你报仇……我这自身难保。” 韩青禹在心里抱怨、解释了一句,努力避开尸体的视线,调整呼吸,定下神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尸体的身上。 他很快发现: 面前死去的这个人,不光身前金属带子之类的东西,和劳简的一模一样,就连他身上的灰色衬衫样式的制服,都和那天晚上劳简等人穿的是一个样式。 还有制服肩章,也一样,除了肩章上嵌着那颗星的颜色不同,劳简的是银色,而这个人的如同黑铁,其他全部一式一样。 看来面前这个被杀的,是自己人。所以,刚才上面那俩说的,蔚蓝的人,应该就是劳简他们吧? 那么,上面那两个,就是敌人?!刚杀死了一个蔚蓝战士,且似乎有什么要事要做的,敌人。 做出这个判断后的第一时间,韩青禹浑身上下又是一身冷汗,连忙老实缩回坑里,一动不动,凝神细听…… 好一会儿,上方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走了么? 对方走没走,韩青禹不确定,但是他很清楚,自己必须走,否则,等对方一会儿下来翻检尸体,他几乎肯定被发现。 继续留在这,只有死路一条。 抬头,准备观察一下四周情况,择路逃生。 但是韩青禹投向前方地面的目光,在第一时间,就被一件东西吸引住了……就在他面前,约一米稍远的位置,死去那个人的金属匣子,就掉落在那里。 那里面……有源能块。 “拿了再走吧,反正也没什么差别。” 深呼吸,深呼吸,韩青禹终究还是没能按捺住,他用最慢最轻柔的动作,稍稍挺起身体,尽量伸展手臂……终于,把手指指尖,搭在了匣子上。 接着,又用更慢更轻的动作,摸到匣子侧边一根竖着的插销,扭出来,缓慢地,一点一点往上推…… 匣子打开了。 第一次,韩青禹打开了源能装置。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定睛看去。 但是,情况稍有些意外,出现在韩青禹视线里的,并不是他那天看到过一眼,且很可能已经被他直接吸收了的,那种暗金色的半熔状金属块。 匣子当中位置放着的,是一块方方正正,边长不超过六厘米,深蓝色的晶体。 乍看有点像一块深蓝色的果冻,但是是坚硬的,内里有不规则碎裂的裂纹,或也可能是被约束的曲折的光,甚至是星辰被定格的闪动,很漂亮,动人心魄。 所以,这就是部队提炼后发给他们用的源能块? 没有时间想更多,也没有太多犹豫,韩青禹伸出手,去触碰……拿走,不如吸走。“如果我真的能直接吸取源能的话……” 答案是,他能。 而且跟上次或因为紧张,或因为不知情而没有感觉的状况不同,这一次,在指尖触碰到源能块的瞬间,韩青禹就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在涌向他。 感觉就像是一滴温暖清莹的泉水,从指尖开始缓慢地流淌,经过掌心,手腕,脉搏、小臂,流向身体,然后再一滴,再一滴…… “没了?!” 再三尝试后,韩青禹终于确定,源能块已经空了,蓝色晶体状外形依旧,但是内里已经没有能量。 不该吸空的呀,他稍稍懊恼了一下。 只一下。 韩青禹甚至来不及仔细去感觉身体有没有变化。 因为眼下更重要的,是命。 他要先尽快离开这里。 ………… 再次观察四周情况,借着最后一点微弱的光线,韩青禹这次看得认真而细致,然后,心头一灰,完了。 韩青禹不知道自己先前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地方……一个前方无路,而左右都铺满了枯枝的地方。 枯枝层层叠叠,像经年砍伐舍弃积累下来的,现在的情况,这两个方向,只要韩青禹动,不管他爬还是走,都肯定立即会是噼里啪啦……枯枝挤压断裂或移动敲击造成的密集的炸响。 回忆一下,其实来时,他就踩了,就是这情况。只不过当时处境不同,他根本没觉得这些响动有什么不对,甚至还觉得这些堆积的枯枝也是一种掩护。当时的他,只想着躲,没想到退。 那现在……怎么办? 把尸体推下去,赌上面的人听到声响会认为是自然掉落,下来检查时,会直接跃到下面去…… 不行,这太自欺欺人了。 竭力思索无果,韩青禹情绪低落,不自觉扭头朝后,朝土坡上看了一眼,在心里惨淡苦笑:说不定他们根本都已经不在上面了。 这种可能其实确实是存在的,只不过没有丝毫信息可以提供判断,是一场完全盲目的赌博。 同时,看这一眼,还让韩青禹发现了另一件事:有一个方向,他爬过去,不会有枯枝断裂…… 土坡的方向。 那是一个不算太陡峭的坡度,那里只有坚实而且带着淡淡湿润感的红土,和丛生的绿草。 “可是,我爬那里上去干嘛?去看他们在不在吗?” 三秒钟后……韩青禹决定去看他们在不在。 不在,撒腿就跑。 在呢?退回来,推尸体,赌一把。 他不愿盲目地去赌,也不想就这样等死,不想因为自己的怯懦和绝望,错过可能其实存在的逃生机会……阴差阳错耽误时间,反而等到对方回来。 从土坑里探身,韩青禹摸到战士的刀,拿回来,别在腰后皮带上……摸到他的锥状匕首,拿回来,握在手里。 然后,他缓缓转过身。 一只手,用旋钻的方式,缓慢地将匕首钻进红土里,另一手,揪住一丛绿草,韩青禹朝着土坡上方爬出了第一步。 这一刻全身力量凝实、贯注,他才发现:刚吸收的蓝晶源能,并没有像之前的暗沉色金属块那样,直接全部被身体吸收,它就像是掌心的一小洼水,量很小,能在身体脉络中感觉到。 当然,这一小洼水,可能也正在被消化,只是速度并没有那么快,很难被具体感知。 它更多地作用于外,比如,当韩青禹手臂用力,这部分源能,就会随着导向涌向他的手臂,发挥作用,同时也产生消耗。 这样的作用是明显的,韩青禹能明确感受到自身力量、速率和爆发力在短时间内的变化。 这让他的攀爬,变得容易了很多。 土坡本身就不高,所以,尽管谨慎小心,韩青禹依然很快就趋近了坡顶,最后几步,面前恰好有一个可以让身体贴住的小反斜。 韩青禹将身体紧紧贴伏在小反斜上。调整呼吸,然后,缓慢地将身体往上探…… 视线上升……只差最后寸许阻挡,他就将看到坡顶的情况。 这最后的一寸对于韩青禹而言,有一种像是等待命运揭开答案的感觉。 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他最后动了。 然后,看见了。 ……人在。 从草叶的间隙里,韩青禹可以清楚的看见:两个人,背对着他,悄无声息地,并排一左一右趴在地面草丛里…… 距离他,可能还不到三米。 那俩人也都背着源能装置,但是样式和劳简他们的并不一样,大概如同一个黑色的圆盘,上面嵌了一个正三角形,金属带子从其中延伸而出。 只不过装置现在似乎并没有启动,或暂时处于一个“熄火”“休眠”的状态。 他们的衣服好像也有点不一样…… 不重要了。 韩青禹忍耐心底巨大的失落和对死亡深刻的恐惧,也忍住颤抖和软弱,准备后退,下去,然后去推尸体,赌一把。 他开始往回缩…… 在视线即将落到土面以下的那一刻……突然,定住了一下。 这一个瞬间,韩青禹心理变化的画面,很难描述。大概如同一场超级冰霜急速冻结湖面的过程,转瞬即是一片冰冷死寂;又如燃烧的赤红铁剑插入冰面,一贯到底。 两秒钟后。 韩青禹的身体已经在空中,在一个很低的高度,如疾飞的利箭向前划去。 左手锥状四血槽匕首。 右手直刀反握,刀身用小臂抵着。 趴在地面上的两人迅速觉察身后响动,背上的源能装置在第一时间震动了一下。 光闪——光熄。 来不及。 两个人——两具尸体。 一个后颈已经被直刀切开,另一个,脑后插着锥状匕首。 刀和匕首,都还在韩青禹手里。 三个小时前,劳简在车上跟韩青禹说:“比如我,快十年了,如果不启动装置,你捅我一刀,我也一样会死。” 11.大功不知 山间,黑夜,无月,土坡在高处,只不过层层叠叠的远山更高。 风从黑暗中吹过来,夏季繁盛的草叶打在脸上、身体上。草籽有芒,有些扎人,晒了一天太阳的红土还有温度,身下石子稍有些硌人。 刻有四面血槽的锥状刺匕被拔出来了,挂刃的血液迅速滑落,很快滴干净了最后一滴血。 韩青禹现在趴在坡顶的草丛里,在那两具尸体旁边。 回顾刚才的那一瞬间,当心底里那个念头冒出来……下定决心和行动开始之间,几乎没有任何间隔,甚至没有衔接。 他不敢让自己有空间去思考和犹豫,怕一犹豫,就会失去勇气。 所以,就那一瞬间,想到,即行动。韩青禹借插入地面的匕首发力,纵身俯跃的同时,拔匕,横刀…… 结果已经在眼前了。 而事实,只要他先前的扑杀迟滞哪怕多半秒钟,对方身上源能装置完成启动……现在倒在地上的人,就应该是他。 有一件事不可否认,劳简之前在车上闲聊说的那番话,在这整个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这或是劳简自己,怎么也想不到的…… 故事里说者无心,听者杀人。 然后还有就是,源能的力量。 一滴、两滴,韩青禹手上握着一块蓝晶源能块,温暖如泉的源能从掌心流淌进身体,第三滴,第四滴…… 没了,又空了。好少。 “还有,不应该这样啊,这要是以后去了部队,也这样拿到手就全给吸收了,怎么办?” 想罢,他转身打开剩下那个人的金属匣子。 第三块,最后一块了,刚他已经搜过身,尸体身上并没有备用的源能块。 韩青禹屏息凝神,专注感知,并开始尝试控制…… 一滴……停,停住了。 韩青禹能清晰感觉到,蓝晶内还有一滴源能正在涌向他,但是刻意控制,而且控制住了,这让他有些欣喜。 然后,他还尝试了一下,看能不能把源能再送回蓝晶内,不过没能成功。 短暂的思考过后,韩青禹果断舍掉了这最后一滴源能。 把蓝晶装回两具尸体的金属匣子,没动其余任何东西,他从土坡上下来,把刀和匕首还给死去的战士,把之前打开的匣子关上。 做完这些后,韩青禹又找了一条山溪,把自己手上和身上清理干净,然后,他才跑到远处的另一座小山上。 找了个新坑,继续趴着。 一切又都在黑暗中回归了平静,直到这会儿,韩青禹才终于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我杀人了。 嗯,要习惯。 “……因为要活下去。”然后他开始安静仔细地感受身体内的源能。 从韩青禹决定爬上土坡看一眼开始算,到此,时间大概只过去了不到二十分钟。 ………… 又十几分钟后。 韩青禹终于听见远处,人群从谷口经过的声音。不过他没有作声。 “韩小子,人呢?你在哪,出来了。” 劳简活着回来了,沿着谷地一路这么喊了好几遍,韩青禹才从谷地最末端的一座小山坡上钻出来。 “走了。”他说。 韩青禹跳下来,问:“赢了吧?” “嗯,764来了大半个队。” 劳简点头,说完沉默地走在前面……他刚经历的一战,不论惨烈程度和死伤人数,都是他十年战斗生涯里罕见的。 韩青禹见状,也就没再说话,沉默跟着。 他没有跟劳简说刚才发生的事情,因为三重考虑: 一,他现在还没想好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能杀死那两个人;二,他“吃”掉了两块蓝晶源能块;三,万一中的万一,他把敌我判断错了…… ………… 下山的路上,劳简突然吐了一口血,抬手抹了,扭头轻松对韩青禹微笑了一下,说:“小事。” 然后,他又吐了第二口……第三口…… 一地的血。 劳简双手用力撑了一下膝盖,有些摇晃地站起来,摆手说:“我没事。” 韩青禹:“……” “我是队长嘛,三队人在场的情况,不能给752丢脸,”劳简接着解释了一句。 说完挺直身板,向山下走去。 一直到两人回到吉普车旁边,劳简手握着车门把手,沉默了几秒钟,才转头看着韩青禹,有些尴尬说:“我可能没办法送你回去了……我,好像得先去一趟医疗点。” 韩青禹看了看他面色苍白的脸,“嗯。” “你自己没问题吗?” “没问题,我是山里孩子。” “嗯,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 韩青禹从车后摘自行车的时候,劳简的通讯器接到一次通话。 对面人告诉他一个情况:储备站附近发现有“洗刷派”活动的痕迹,请大家回去的路上小心。 于是, “等一下。” 韩青禹准备骑车先走的时候,劳简在身后喊了一句,然后追到路面上。 “要不,你跟我一起先去趟医疗点吧,反正你也马上加入我们了……我处理恢复一下,就送你回去。”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说。 韩青禹摇了摇头,“我爸妈会等我吃晚饭,这么晚了,他们肯定很着急。” 劳简神情有些尴尬。 “明天开始,我可能就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再回家吃晚饭了。”韩青禹又说了一句。 劳简偏过头,沉默了一会儿,才重新转回来。 “好,那你这样,就管自己骑车,一路上都不要停,也不要瞎喊。”他说着顿了顿,从从口袋里掏出来了一块肩章,递给韩青禹,“要是有穿着跟我那晚一模一样衣服、装备的人拦住你,你可以给他们看这个。” 劳简的肩章上,嵌着一颗银色的星,韩青禹接了,点头,“嗯。” “现在,你再仔细看看我的装备……”劳简把已经解除的装置捧在手里,交代韩青禹说:“只要来人的装备样式跟我稍有一点不同,你被发现后都千万不要表露任何东西……就装傻,装你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明白吗?” 韩青禹再次点头,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收回目光,看了看劳简。 劳简:“好了?” 韩青禹:“好了。” “那……” “那些是什么人啊?”韩青禹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从劳简的话里,他可以推理:确实存在另外一拨人,他们也有源能装置,但是,是敌人……土坡上那俩,大概就是。 这让韩青禹心里轻松了很多,不过对于那件事,他依然选择先不说。 劳简犹豫一下,语气有些低沉,回答说:“是一部分觉得人类丑恶,应该被毁灭的人……当然,也许只有他们的高层,是真的这么想……至于下面的人,大多不过是盲从发泄罢了。” “……哦。”韩青禹一时间很难理解为什么会有劳简说的那种人存在,所以没有多话。 “应该没事的……你就当你自己是普通人。”劳简最后交代,他想明白了,其实现在他和韩青禹同行,反而可能带来的更大的危险。 韩青禹:“好。” 盘山路上,两人分头走。 ………… 就在劳简和韩青禹各自行进在路上的时候。 蔚蓝联军,700区域隐蔽储备站。 刚经历过一场血战的战士们依然没来得及做任何清理,甚至来不及处理死去战友的尸体。 初步的调查刚刚完成,分派出去的队员正在回报信息。 “小武他,死了……尸体在谷地边上发现。” “……嗯。小武今天负责留守,外围巡防,是吧?” “对。然后,杀死小武的那两个洗刷派的人,也死了,死在相距很近的一个土坡坡顶。” “哦?……是同归于尽吗?” “不是,从战场痕迹看,他们是在杀死小武之后,又被别人杀死的,死于背身偷袭。” “别人,谁?”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我们的人……我先说另一件事吧,这个可能更关键……我们在那两名洗刷派的人身边发现了一件东西”,说话的人取出一件东西,放在桌上,“这个,应该是一个引爆器。” “那就没错了,我们刚发现了高爆雷阵,在……我们后来回来的路上。”另一组人开口。 会议室内陷入集体沉默。 直到据说原本是军旅作家的副站长打破沉默,缓慢说了一句:“原来,我们都是劫后余生。” 依然没有人出声,但是在场每个人,都在想象那个场景——他们刚以最虚弱的状态,走过一个高爆雷阵,只不过在埋伏等待按下引爆器的人,被杀了。 事情揭开的逻辑其实很明显: 两艘梭形飞行器同时降落,储备站驻守小队出击,临近区域来援;不知从哪得到消息的洗刷派人员暗中伺机,准备在他们苦战后,解除装备回来的路上,用高爆雷阵杀死所有人,然后夺取储备站。 他们成功布置了遥控高爆雷阵,杀死了巡防的战士,埋伏在土坡上等待……然后,被人杀了。 隔一会儿,储备站的站长,站了起来: “换一个说法,就是……有人刚凭一己之力,救了包括我们在内的63名蔚蓝联军战士,以及700区域隐蔽储备站,这里所有的源能、物资储备,还有全部22名非战斗工作人员。” 12.喜讯 “这个人应该拿蔚蓝守护勋章的,应该按例站在联盟军旗下,接受我们的列队敬礼。 “但是,他并没有表明身份……” 一条手臂垮着,左侧肩膀处因为受伤依然不时在往外渗血,四十岁的老兵站长人生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 不自觉地,通过面部神情和肢体语言,表达着自己此时内心的不解和茫然。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说服自己先跳过这一环,沉声继续道:“所以,我们现在面对的情况,其实非常复杂。” 铺垫完这一句,站长一口气连下四道命令: 一、暂时封锁后续消息,封锁对象包含之前来援的劳简以及764小队,同时即刻开始执行,紧急状态内部监督条例。 二、立即转移储备站。 三、直接越级向蔚蓝联军华系亚方面军总部最高议事会,报告事件具体情况。 四、继续调查,查这次出现的洗刷派具体属于哪个组织,为什么知道储备站位置,也查“那个人”是谁。 这些情况,韩青禹作为当事人,当然……一点都不知道。 劳简作为原本唯一可能给出某个猜测方向的协同人员,也不知道,他现在已经快把方向盘都喷到黏糊把不住了……迫切需要先抢救一下。 盘山路上,吉普车驶往医疗点。 自行车在往家赶。 此时时间,已经是夜里八点多。是韩青禹离家的前夜。 ………… 韩青禹并不知道的是,其实今天更早一些时候,约傍晚左右,他家村子很热闹。 首先,这一天,封龙岙其实从一大早开始就有一个难得的热闹话题,村民们几乎整一天都在村头村尾和田间地头,热情传扬着老人们的一个说法: 关于昨晚暴雨崩了的伏龙山头,有老辈人出来给说法,说那是龙脱困,腾九天,封龙岙的后辈们出息有望,往后终于可以蹿跳起来了。 这是好话。人的天性,谁不盼望子孙后代好啊? 于是,村民们几乎一致地很快接受了这个解释,打从心底里喜悦着,憧憬着。 “欸,韩家的,你听说那个事了吗?” 傍晚,张洁霞做好晚饭在院子里收干菜的时候,邻居家媳妇端着一个大白瓷碗,趴墙头上找她说话。 她扭头,“哪个事?” “龙脱困,上天那个。”邻居神情郑重说。 “啊…有听说。” 张洁霞手上没停,点头应了声。 关于这个事,你要说她一点儿不相信,那是不可能的,甚至她在心底里还埋怨过几句,怨山崩晚了。 “说起来也真是的,可惜了啊。”邻居囫囵咽下去一口饭,着急感慨说:“青娃子这考学,生差了些日子,要不说不定这回就考上了,就大学生了……唉,孩子大概是命不好,好好的出息,没了。” “……”这好好的话,本身大概也没恶意,可怎么说着说着,就变成我儿子命不好了呢? 张洁霞有些不舒心了,偏过头看看她,为难地笑了一下说: “没那事。这大学本来也不是说考就能考的,就我和青娃子他爸,自己两个都是泥腿子,没道理生出来的孩子就一定得多大出息才像话……孩子读书,能多学些文化就好。” 关于送孩子读书这件事,村里头其实一直都存有争议,其中绝大多数人的观念,都觉得考大学太渺茫,孩子上个小学初中就足够了。而今韩青禹连续两次的高考失败,似乎也正好佐证了这种观点。 “这个……我说句不中听的啊,文化这东西,还是够用就行了。那村长家加生,初中都还差一年没上完呢,这不今天刚接了通知,定下来要去当兵了……” 没文化也谈不上什么情商的邻居媳妇儿,还在耿直地陈述着自己固有的观点。 张洁霞听着心头郁闷,但是一时间也无从反驳,只好埋头干活不再接话茬。 “哦哟,人武的军车,大吉普,你看。”墙头上,原本絮叨不停的邻家媳妇突然握着筷子伸手指着远处,咋呼了一声。 张洁霞直起身,扭头,踮脚张望。 远处村口的土坡上,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车身满是黄尘和干泥巴道道,正卷着沙石艰难地爬上来,而后开始在村里的小路上缓慢前行。 这时间点,村民们正好都端着晚饭跟家门口边吃边聊呢,见有热闹看,立即就有一部分站起身,捧着饭碗跟了上来。心里说不清,或还巴望着捞杯喜庆酒喝。 “这车,得是来接加生的吧?这排场可大。” “不是吧,哪那么快?该是送通知的才对。” “不是。送通知哪用得着这排场哦,大吉普开到家……再说那个通知,不是听说中午就有人送来了吗?” “……” 村民们沿路议论着,不管意见怎样,都自觉不自觉地一致默认,大吉普车是往村长家去的。 就是张洁霞也没往别处想。 她是搁心底里盼望着自家青娃子也能像村长家加生一样,能去当兵,但是事情早上才出门去打听呢,哪有这么快。 果然,吉普车晃晃悠悠,从院门前过去了。 张洁霞看着有些眼热,眼馋,同时也有些揪心,她听说今年的兵,通知都已经送完了,前后差不多这几天就得走……也不知道我家青娃子还来不来得及。 结果,“吱”,“兹”,突然两声。 本已经开过去半堵院墙的大吉普,突然踩了刹车,在韩家院墙边头停住了。 紧接着,从车窗里扭出来一颗脑袋,朝后向院子里问道:“同志你好,请问这里是韩青禹家吗?” “……” 不是找错的,也不是问路,那干部指名道姓,说的就是韩家的青娃子……顿时,邻里和凑热闹的村民们,都好奇起来了。 “啊…是。”张洁霞自己也是先愣住了一下,才赶忙放下手上的竹筛子,“你们……” 车门打开了,从车上下来两个衣装整齐的人武部干部。 “是韩青禹家就对了,我们是赶来送入伍通知的。”对方说完直接翻皮包,取出来一张簇新的新兵入伍通知书,交到张洁霞的手里。 “这……”事情太突然了,纸面上儿子的名字,张洁霞认识,但是惊喜过后还是忍不住,拿着通知单又仔细确认了几遍。 于是她这都还没顾上说话呢,倒是周围村邻的议论先起来了。 “怎么,不是说就加生一个吗?青娃子也招上了?” “是吧,但是也没听说啊。” “嗯,我先前听说的是,咱村跑下来就一个名额,连村长老婆家那个侄子想去都没去成。” “那这是咋回事?” “不知道啊……” 这时间,韩友山下地刚回来,远远地一眼看见自家门前围了这么些人,还嘻哄吵闹着,顿时有些慌神,连忙快跑几步,挤进院里说:“怎么了,怎么了?” 他情急之下连人都没注意看。 “好事情,老韩,咱家青子……给,你自己看。”张洁霞激动地把通知单往丈夫手里一塞,又忍不住告诉说:“咱青子能去当兵了……这不,领导专程给咱送通知呢。” 她说到这,才发现自己只顾着高兴,忘记招呼人了,忙搬了凳子过来招呼人坐下,又急匆匆去泡茶。 “不用客气的,嫂子,我们这马上就得走,不然一会儿天就黑了。” 其中一位人武部的干部劝说一句,见没效果,也没坚持。改向韩友山解释道: “你是韩青禹的父亲吧?事情是这样的,韩青禹的情况有点特殊,是我们这边上面专门拍电报发文件过来,点名特招参军的。 “下午下班前刚到的电报,我俩看着时间很紧,就抓紧给你们弄好送过来了。” 似乎是为了同时解答周边群众的疑问,这名干部特意解释得颇为详细,当然上面是具体哪个级别,他并没有说。 事实上他们俩这会儿也都还在观察、猜想——这韩家到底什么情况,什么关系背景? 目前至少从韩青禹父母的身上,他们没看出任何特别的东西来。 ps:大家可以看下作品相关里的“名词解释”,我部分更新了源能、死铁、蔚蓝军团、源能立体机动装置、洗刷派等几条。 13.晚饭(终于改签约状态了) 上面电报,特招参军。 村民们没听说过,不太懂这些,但是觉得厉害,当场纷纷在自己的脑海里尽情地联想着。 想远了,觉得天高了,就不自觉压低了嗓门,不敢再多议论。这大概,是华系亚草头百姓数千年来养成的心理常态。 这边,韩友山热情道了谢,张洁霞端上热茶。 两位干部坐下喝了几口,抬头问:“孩子不在家?” “是啊,这不一大早出去打听……”张洁霞话说一半,被丈夫从后磕了下胳膊肘,忙说,“一大早去见同学了,这不,还不见回来。” 两名干部一个打趣说:“女同学吧?哈哈。” 另一个说:“就要去部队了,是应该跟同学道道别。” 茶水没添第二道,更没留下来吃晚饭,两位干部没坐多久就起身告辞了,临走前还留了电话,握手说让韩家父母以后有事可以联系他们。 一直到大吉普开走后,村民们的嗓子才又重新敞亮起来。这又是另一种常态。 人在墙头院外的围着没散,七嘴八舌的,询问着韩青禹特招参军的事情,比如那特招是个啥,因什么之类。 韩家二位心里有数,但是嘴上,自然不能承认儿子托关系的事。所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应对显得有点儿支吾凌乱。 还好,两人心头的那份喜悦是确实的,满满当当。 韩青禹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九点多,聚在韩家的村邻们才刚散去。 韩家喜事,备不及再烧菜待客,硬是把韩友山藏了许多年的两瓶老白酒拿出来开了一瓶,才总算把道喜起哄的人暂时哄过去。 “这怎么回事啊?爸,妈。” 到家,见着爸妈了,似乎就暂时脱离了刚经历的事情和情绪,韩青禹看到这情况还有些困惑。 “怎么,你自己都还不知道呢?” 老妈说完喜滋滋跑进去屋里,取了他的新兵入伍通知书来。 韩青禹确实没想到,说好明天到的通知书,竟然今天傍晚就送到了,而且通知并不是由劳简来送。 “这好的,通知书比你人都先到。” 张洁霞简单说了一下刚才的情况。 “嗯……妈、爸,你们来一下。”韩青禹听完突然神情有些焦急,上手扯胳膊,把爸妈都拉回屋里,转身又把门关好。 然后,才在父母两个困惑的目光中,小声急切地问道:“爸,妈,他们送通知的时候,给咱钱了吗?” 韩友山和张洁霞愣住了。 “没有啊,这个,应该给咱们钱吗?这不能吧。”老妈张洁霞眼神里尽是茫然。 韩友山也说:“是啊,没听说啊,只听说过退伍有退伍费。” “哦……我先前自己瞎打听了一下,还以为特招的真有补贴呢,怕你俩说漏了,惹人眼红。” 韩青禹连遮掩带铺垫应对了。 心里想着,看来钱是劳简自己拿,明天等人来了,得记得问他要。 他要钱,至少以目前阶段的认知,没什么比留一笔钱给爸妈在韩青禹心里更重要,若是源能块可以公开卖钱,他今晚得的就先拿两块去卖了再说。 ………… 山村亮了灯火,飞虫打窗户。山田日月,蛇鼠繁衍,山民生息。 韩青禹坐在门槛上,就着屋檐灯看着手里的“新兵入伍通知书”。 这通知无疑是真的,它由人武部的人专程送来,真实可触,字句清晰,有大红章子盖着,没有任何疑点,自然也不会有人想到去怀疑…… 只有韩青禹自己才知道,它即将要带他去面对的,其实是一些多么不可思议和可怕的东西。 此时在他的身后,老妈正洋溢激动,麻利地把热在锅里的饭菜端上桌,笃笃声中有饭香;父亲从老旧的木橱柜里取喝酒的杯子,想了想,笑起来,今天多拿了一只。 院门外的路面上,偶有村邻亲戚路过,停下来打招呼,说恭喜,然后因为关心或好奇,再询问几句。 这整个场景画面带给韩青禹的感觉很特殊,像是两个世界正悄然交错,一边炊烟袅袅,一边张牙舞爪……隔着幕布默默形成对比。 眼前的一切,分明都是他早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场景,有着过往生活最平实、质朴的模样,一如平常。 而幕布后面,却是他刚亲身见识过,而且即将要去参与的,这个世界隐在背后,普通人难以置信的那个部分。 “洗把脸吃饭了。”父亲亲切地俯身拍了一下韩青禹肩膀说。 “啊…好。”韩青禹站起身,把通知书搁桌上。 他在架子前洗脸的时候,爸妈就坐在桌边等着。 韩青禹拧好了毛巾,转头,仔细看了好一会儿坐在黄色灯光里的爸妈。 “对不起啊,爸,妈”,下一刻,他终于还是没忍住,说,“要是我当时考上了……就好了。” 说完,韩青禹连忙仰起头,把摊开的湿毛巾覆在脸上。 他想着,若是当时考上了,大概就不会有后来这些事,害怕着,怕这一去不知还有没有归期。 “说什么呢,傻孩子,啥对不起的……当兵也好啊,当兵回来说不准能进派出所呢。前些年上龙村那个谁,回来就进了派出所当公安,你那还是特招兵。”老妈说。 “是啊,要是在部队表现好,听说还能提干呢。”老爹也说。 “……嗯。”韩青禹把毛巾摘下来的时候,用力抹了一把脸,不露痕迹擦了眼眶,在爸妈的注视中灿烂笑起来,说:“爸,妈,你们放心,我去了一定好好表现。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别太辛苦。” 关山万重的前路,他无一人可以说。 爸妈说:“好好好,家里你也放心。” 一家三口都坐下了。 “这点酒,刚剩的。”父亲韩友山拿起白酒瓶子晃了晃,说:“对了,你特招的事,真的没费小飞礼?” “没的。”韩青禹忙说:“就可能凑上了,部队正好急着特招一些兵,那我不是考分还行嘛,尤其数理化都还不错……可能搁没考上大学剩下身体条件又够的人里,就算是难得的了吧。” 韩友山和张洁霞的脸上一下都释然了,点头,“那就好。” “来,今天给你也倒一点。”父亲给韩青禹倒了半指白酒,又转过去,给妻子张洁霞也倒了一口,笑着说:“你也意思下。” 剩下的,他给自己倒上了,举起来想了好半天,却只说出来两个字:“高兴。” 碰杯,一家三口人各都抿了一口。 张洁霞和韩青禹辣得皱眉头。 “哈哈哈。”韩友山看他们这表情,当场爽朗大笑起来,扭头对韩青禹说:“以前因为听说喝酒烧脑子,怕影响读书,就没让你喝过……” “这下糟了。”他接着大笑,说:“听说部队里的人,可都很能喝,哈哈哈。” 怎么说呢,朴实的农民父亲这一刻的笑声里,竟然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感觉。 “来不及给你练了啊,哈哈哈……不过也没事,醉几次就好了。” 最后,他说了解决办法,然后又把手上杯子和儿子的碰了碰。 吃饭的时候,几乎一直都在说话,老妈亦如平常那样说起了村邻亲戚,各家闲事。 “对了,你堂姐昨个儿相亲……”她说。 “成了吗?她跟你说了?”哪怕只是这样的闲话,韩青禹今天也热情陪着老妈聊。 老妈说:“没,我看她吃撑了。” “吃撑了,那见面不应该挺开心的么,怎么就不成了?” “没脑子,相亲见面能没事干到专心吃,吃撑了,你觉得还能成啊?”老妈笑起来,说:“真要看对眼了,我跟你说,要么就是慌得说不来话,要么就有说不完的话。” “这,好像很有道理啊,妈。” “那当然,妈是有实在经验的,就以前我跟你爸相亲的时候啊,我俩就剩了一桌子菜……相完出门走路上我才觉得饿,就想说,去买个烧饼……结果在烧饼摊,又碰到你爸了……” “我也饿坏了。”韩友山在旁尴尬地笑着接道。 一家三口又碰了次杯。 “总之,你妈懂的人情世故多着嘞,就是都还来不及教你。”放下杯子继续,老妈得意地开心笑起来。 笑一会儿,突然不笑了,偏过头沉默片刻,冷不丁换了一个腔调,说:“就没想到,你会这么快离家。” 这一句,韩青禹没接上来。 整体来说,这餐晚饭的氛围像一条斜向下的线段。 在最开始的喜悦和热烈过后,爸妈两个开始逐渐意识到,儿子终于要离开自己身边了,这一去少说得三载,多了说不定就是许多年。 叮咛交代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 老妈说得红了眼眶。 老爸点了烟,用一个男人大气的姿态摆手安慰说:“你瞧你,这是干嘛?青子长大了嘛,总要去走四方……” 然后又怪今天的烟很熏人。 14.六千 这顿饭一直吃到夜里十点多钟,对于小山村来说,已经很晚了。 晚饭后,韩青禹帮老妈洗了碗,把米缸、水缸添满。 又到院子里和父亲一起劈柴,把劈好的柴火沿墙根垒起来。父子两个说话干活,不知不觉把柴垛子垒了好高,高到屋檐下。 在山民们的日子里,米缸和柴火往往代表着很多,像“满缸”、“满垛”和“满囤”这样的词,常被用作名字,因为总是让人踏实。 “来,青子,妈给你看样东西。” 韩青禹回屋的时候,老妈张洁霞坐饭桌边招呼他过去。 手上蓝边白底的旧手帕打开,是一只银镯子。 老银子有点旧了,色泽古朴,样式很普通,光秃秃的也没有什么花纹雕篆,大概是老妈当年的嫁妆。 “给你带去。”老妈把镯子连手帕一起递过来说。 “这不要吧?”韩青禹迅速背了双手在身后,摇头说:“这,银镯子,我一大老爷们,带去干嘛啊?!” 老妈愣一下,似乎自己个儿一时间也想不出恰当的道理来,就说:“你说呢?” 韩青禹想了想,“一般这东西,不都是等我娶了媳妇儿,你当婆婆再传给她么?” “所以你还知道啊?!”他这么一说,老妈顿时理直气壮起来,说:“还不是因为你要离家?这一去就是好几年的,妈也看不着,管不着……拿着,回头要是你自己遇见了,就替妈把镯子给她,给人先套上,免得跑了。” 韩青禹:“……” “可不能让人戴着咱镯子跑了啊。”张洁霞想了想,认真心疼地,又补了一句交代。 “不是”,韩青禹哭笑不得,“我去的是部队,妈。” “那部队,就不兴也有几个姑娘的啊?不用人做饭?” “部队饭男的做。”话是这么说,其实韩青禹也不知道他去的那个“部队”具体什么样子。 “哦,那……就不兴你哪天出个门,就正好碰上一个?就不兴部队里哪家领导的姑娘,看上我儿子?就不兴…兵营里再出个花木兰?” 张洁霞一边想好事,一边滔滔不绝说了一大通,把各种渺茫的可能都拢一块算上了。 韩青禹都不为所动,尤其是关于花木兰的那一条。 直到最后,老妈抽了抽鼻子,语气不舍说了一句:“咱家也没别的像样的东西,你就带着,放身边,当个念想。” “……诶。”韩青禹把镯子接了,这一去,他确实需要有个念想。 洗漱完回到房间,平复了一下情绪。 行李没什么可收拾的,简单几样东西,连一个上学时背的书包都装不满,韩青禹弄好了关灯,躺在床上。 他现在的人生状态,大约可以被简单地描述为:一边看着深渊,一边看着光明。 今晚发生的事情本身,大概让光亮更大了一些。可是听劳简说,他们之前经历那场战斗,死了17个人,剩下人人带伤……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源能就是希望。 韩青禹把自己对源能的吸收理解为体质的特殊,就如劳简之前所说,他也有听说过源能融合度特别高的人存在,只是没有亲眼见过。韩青禹将自己视为那些人的同类,渴望知道他们的命运和成就。 今晚吸收的蓝晶源能依然在身体内,可以被感觉到,但是量,似乎稍稍减少了一些。 所以,它是不是这样的?战斗时爆发,作用于外,消耗大;非战斗状态有富余,就在温养身体,被缓慢吸收。 没有人可以请教或探讨,韩青禹只能结合劳简话语中的破碎信息和自己的身体感知来做分析、推理。 这样大概到凌晨,他终于得出了一个初步的认知,或者说结论: 一,像上次那么大一块暗金色金属块的实际源能含量,其实远超过今晚拿到的那种蓝晶源能块。真要对比,至少也是一杯水对三两滴指尖水珠的差别。 所以,劳简他们一次战斗获得的金属块上交提炼,很可能能制造几十块蓝晶源能块。只不过除去那么些人的战斗消耗,怕也没有太大的“赚头”。 这就难怪,劳简会因为一次金属块的失踪,不得不去总部说明情况,接受审查了。 嗯,总之与我无关……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办法。 二,部队所谓的科学提炼,其实并不是提纯,而是加入了一些杂质,或者说引导物质,使源能迁移分割,同时可以被更多人,更普遍的使用。 所以相比暗金块,蓝晶块反而不纯,故而两者在吸收速度上,也存在巨大的落差。 大概是这样吧? 想完这些,韩青禹开始渴望金属块,但是目前看,想要得到一块金属块至少得逮到并砍死两具“黑甲机器人”,他一个人肯定办不到,而有队友一起,就不敢随意私吞……操作难度太大了。 这样一想,他又觉得蓝晶块其实也很不错,如果能弄到很多很多的话……一车,一屋子…… ………… 劳简是第二天时近中午来的。 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憔悴,但还是一身整齐干净地来了,你很难想象有人头天晚上那样子一直吐血,第二天还能这样出现。 这要是搁村里,棺材都该连夜打好了。 另外他来这个时间点也是有讲究的,这要是搁农村走亲访友,这就等同于心照不宣说:我想在你家吃午饭。 “所以是真是不要脸啊……果然不是正规部队出来的,正规部队从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你竟然吃我家下蛋老母鸡。” 为了招待这位部队领导,张洁霞把家里的一只下蛋老母鸡宰了,韩友山开了他最后一瓶一直舍不得喝的老白酒。 韩青禹匆匆填饱肚子就在旁看着,看劳简满口嫂子、大哥,热情地和韩爸推杯换盏,感觉如同看着一只恶魔披着人皮坐在那里,亲切的嘴脸背后,是随时可能翻脸拔刀的真面目。 “他拿刀指过你们儿子的喉咙啊,爸、妈,他逼你儿子去当随时可能会死的“兵”,他……” 实在看不下去了,韩青禹找了个借口,下桌先去了院子里呆着。 没太久,屋里头,劳简也吃好喝好了,什么铺垫都没做,直接从包里头拿出来厚厚一叠钱,搁在桌上。 “给孩子申请了一个特殊人才特招补贴……这里六千块钱,你们看看。” 韩爸韩妈愣了愣,神情不解疑惑。 “国家发的,安心拿。”劳简顿了顿,说:“对了,因事特殊,这个还是别往外说的好,免得还要费口舌解释。” 说完,他也起身,留时间给韩家父母缓冲,自己去院子里找韩青禹。 “六千……” 六千很多了,之前说一万也就是狮子开口,实际上韩家这些年为了供他读书,连1000块以上的整钱都没见过,韩青禹心里这么想着,觉得挺好,面上却没什么激动样,只淡淡地“哦”了一声。 当然他也不知道,钱其实是劳简自己拿的。 上头没批这笔钱。蔚蓝联军虽然有钱,但是建立至今80余年,从来没有过这样“未牺牲、先抚恤”的规矩和先例……全世界任何军队,也都没这样的规矩。 钱是劳简自己掏的,6000块里有他自己手头平时剩的4000,另外2000,是他昨晚喷着血,在医疗点跟医生护士小姑娘们先借的。 至于韩青禹的态度,劳简清楚知道这孩子是为什么考虑,自然也不会介意,当场笑起来,说:“你啊,我看你小子什么都顺眼,就是这个心眼……实在是小。” 韩青禹没作声。 却是韩爸和韩妈一起从屋里头出来了,手上捧着钱,一脸忧心和不安走到劳简旁边。 当爹的先开口,小声但是带着焦急说:“劳兄弟,这……当兵给钱,给这么多,没听说过啊。” “是啊,劳兄弟”,当妈的接着道,“是不是孩子当的兵,要犯大险啊?所以才……” 劳简愣了愣,他没想到,面对六千块钱,朴实辛劳的韩家父母最先想到的,会是这个。 “这家的家庭……”劳简不难理解韩青禹为什么这么孝顺懂事了。 他这么走神了一下。 韩爸韩妈顿时觉得事情不对了,忙一起把钱往劳简手上还,说:“那,我们不要了成吗?不特招……不是咱不乐意保家卫国啊……就是,这孩子实在不是那块料。” “是啊,领导你是不知道,这孩子其实胆小的不行,早两年起夜都不敢一个人出门尿。” 这……想不到爸妈竟然还能这样子一唱一和。 韩青禹心知事情无可避免,说也没用,连忙自己笑着上前,说:“爸、妈,你看你们,想什么呢?哪什么危险啊,我去是文化兵……” “真的?” “当然是真的啊。” 趁韩青禹宽慰父母这工夫,劳简低头默默点了一根烟,又偏头看了会儿院外的远山,然后才转回来,插话说: “是啊,韩大哥,嫂子,你俩想多了……而且,这不有我呢嘛,我会尽我的能力,替你们照顾好青子的。” 他说完,诚恳地拍了拍自己胸脯,但却没有太多底气。 韩爸韩妈互相看了看,信了,稍稍尴尬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正事,忙说自己这就去收拾行李。 “我爸妈收拾行李?”父母回屋后,韩青禹眼神困惑问劳简。 “新兵乘火车是在市里”,劳简说,“刚才吃饭的时候,你爸妈问我他们能不能跟着去一趟,说是想送送你……我答应了,反正我这有车。顺带着,我先拉他们去银行把钱存了,你看怎么样?” “……谢谢。”韩青禹想了想,压低嗓门,“所以我也和其他那些新兵一样挂红花,一样乘车?” “当然,早跟你说了,所有程序都正规齐全。”劳简说:“只是不过你上去后的车厢,不一样。” 15.可以说的人(求收藏,求推荐票) 车到市里要先在招待所住一晚,劳简没管束,任凭韩青禹趁这最后的时间出门陪父母逛街、吃饭,去照相馆。 隔天,新兵入伍送行的场面。 如同韩青禹曾经在电视上看过的和儿时梦想的一样,条幅、人群,红花、新装…… “孩子第一次出远门,好多东西都不懂,麻烦劳兄弟多照顾。”拥挤的送行的人群里,朴实的韩爸把同样的话翻来覆去,说了不知第几遍。 韩妈站在身穿新军装的儿子面前,替他整理衣领,提肩,摆正红花,一样一遍又一遍。 “妈,你放心,我去了一定努力出息,一定听话。” “诶,妈知道。” 韩妈低头抹眼眶,抬头又笑起来。 新兵列队了。 韩青禹不经意一扭头才发现,温继飞也在,站在相隔不远的另一个队列里,正冲他挥手。 他爸妈也都来了,分开多年的两个人重新站在一起显得有些别扭,都不自在,倒是没看出来太多离别的情绪。 没一会儿,部队来的人开始唱名,被点到的人应声“到”,上去相应地车厢。 温继飞上车了,站台上的新兵不断减少。 没人唱韩青禹的名字。 劳简默默从侧边走过来,揽了他的肩膀,像个熟悉的老哥说:“走了,咱们上车。” 就他俩。 不过中途发生了一个意外,劳简遇着自己当年的熟人了,是一个调职过来锻炼的政府干部,今天也来送行。 对方见他实际没出国,而是当了军官,当即惊讶又热情地上前问东问西。 “这样,你自己先过去,14号车厢,有人拦你给他说我的名字就好……我这先应付一下。” 劳简给韩青禹交代了一句,转身上去跟故人编。这大概也是韩青禹以后的生活。 14号车厢也是普通车厢,唯一的区别是人少。 韩青禹进门意外并没有人拦着,找位置坐下的过程中,有那么四五个人分别抬头看了他一眼,但是都没说话。 其实整节车厢也就不到十个人,而且每个人都是孤立独坐的,不管他们脸上表情是激动、亢奋,或者忧虑、哀怨…… 韩青禹甚至看到有人伏在座位上颤抖和抽泣。 顾自找了一个靠窗边的位置坐下,韩青禹透过车窗,在人群里找寻父母的身影,找到了,发现爸妈也在踮脚扭头,一节节车厢在找他。 互相看见了。 互相挥手。 互相努力让对方安心,所以红着眼眶也努力笑着。 直到火车缓缓开动,爸妈渐远的身影一直在站台上挥手,挥手。 还好,火车的弯拐得长,站台上爸妈的身影,就消失得慢。 但终于,还是在视线里消失了。 韩青禹的眼泪,也终于不用再忍着。 看不见了,他依然保持姿态望着车窗外,眼泪无声地一直往下淌。 “舍不得吧?唉……别哭了,去了又不是上战场。” 一个声音突然在他椅背后面说。 韩青禹整个人一下懵了,他连转头都不需要,因为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 幻听吗?韩青禹转头,“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跟你后面进来的啊”,温继飞理所当然说,“只不过看你在情绪点上,就忍着没打扰你。” 韩青禹满脑子混乱,没说话。 “我们那边坐不下,那不,我发扬风格嘛,出来在连接处站着,结果碰巧看见你了,就说过来打个招呼……话说你们这怎么这么空啊?” 温继飞一边继续解释,一边跟车厢内的人摆手打着招呼。 “你也是蔚蓝联军的吧?”其中一个有些激动地给了回应。 “啊?什么?”温继飞茫然一下。 韩青禹清醒了。 “走……走啊!” 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拽了温继飞衣领,拖向车厢门口,想扔他出去。 劳简出现在那里,低头进门,再一抬头,先也是愣住了一下,跟着……就笑了起来。 一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车厢尾部的战士神情内疚不安地,走过去,在劳简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劳简听完扭头,看看江澈,又看一眼此时被他按在身后的温继飞。 “首长好。”温继飞挣扎着,还跟劳简打了个招呼。 “小同志你好啊,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劳简笑得很亲切,但在韩青禹的眼里,如同恶魔。 温继飞傻开心,“是啊,看来我跟首长您有缘……” 韩青禹:“闭嘴。” 这一声,好歹把温继飞喝住了,喝得他一脸懵逼后,韩青禹吼完连忙跑到劳简面前,近乎哀求说:“他什么都没听到,真的,他就……” “是吗?”劳简小声说:“可是他人在这里了,而且我的人告诉我,他刚已经听到了蔚蓝联军四个字。” “你的人……” “他疏忽失职了,但这是另一个问题,现在先不论。” “那,瘟鸡他”,韩青禹低头努力想了想,抬头,很认真说:“没事,以他的智商,理解不了的,他高考复读才考230。” 劳简:“……” 韩青禹:“真的,他也不会怀疑什么……” 就这时候,温继飞的声音悠悠在身后响起,“首长,蔚蓝联军是什么东西啊?你们是不是秘密部队啊?” 劳简没答,嘴角微微勾起,看着韩青禹。 韩青禹仍不放弃,“没事,他……” “有事的,别挣扎了。”劳简淡淡说着,这一刻,他又变回了封龙岙林地里的那个恶人。 “可是你招了他也没用啊,他就是个白痴。”韩青禹急了,说话同时用手朝后指了一下,意思就这表现,你还看不出来吗?! “说什么呢?!青子。”温继飞当然不白痴,他只是知道的不够多,认为蔚蓝联军肯定是什么秘密特种部队,而韩青禹担心他去了有危险,“首长,你别听他的,我不怕危险。我这人天生就坚强勇敢,运动好……视力好……热情乐观。” “热情乐观这一点,我看出来了,这个很重要。”劳简探头瞄一眼,问:“行李带着吗?” “带着呢。”温继飞开心地转身展示他的背包。 劳简:“行,那你就这坐下吧。” 温继飞就近坐下了,不过很快又站起来,略微有些不安和不敢相信说:“那首长,我那边部队……” 劳简:“没事,咱部队序列级别高,我找人去给你办个调令就好,你不用管,就安心坐那。” “哇~”温继飞安心坐下了,整了整军装,似乎立即有一种自豪感。 “咱部队真牛叉啊,青子。”他说。 韩青禹沉着脸不说话。 “你别介啊”,温继飞碰了碰他手臂,小声说:“不就特种部队,侦察兵什么的嘛,我猜得到……那是有点危险,可咱兄弟一起,总比你一个人好吧?再说现在又不打仗,怕什么啊?” 韩青禹还是没搭理他,虽然他说的某个部分或许有点道理,虽然这样的话,从此关山万里的前路,他终于有一个人可以说说话…… 可是,此时此刻,韩青禹一点都不想有人可说。 劳简从车厢另一头出去了,估计是去给温继飞弄调令。 韩青禹不甘心地跟了上去。 那名站在车厢尾部的战士赶过来想拦他。 劳简转头示意放行。 火车在铁轨上铿锵前进,空荡荡的车厢连接部,劳简点了一根烟,扭头看了看韩青禹。 “他知道你是去特殊部队,认识我,知道蔚蓝联军,认识这车厢里大部分人,就这些……就已经没办法了。” 第一句话他说。 “疏忽失职的战士我们会处分,但这件事,已经是既成事实了,希望你不要再为难我。”第二句。 第三句他说: “其实,从坐上了这趟火车开始,生死,就是你们每天都要面对和思考的问题。 生死的事,有最好的朋友一起,是很幸运的一件事。 而且,他这种盲目,热情乐观的人,我们队伍其实挺需要的,应该说,是很需要。 你身上藏有估计你自己都不自知的匪气……而他身上,有生气,比一般人多得多的生气。” 他说完了,这一番话从头到尾都说得不重,甚至态度缓和,但却态度莫名的诚恳和坚决,让人无从反驳和挣扎。 韩青禹张了嘴,最后却一个字没说出来。 等他回到车厢的时候,温继飞已经换了一个位置,正跟那名犯了错误的蔚蓝联军战士聊天。 也没听清他到底说的什么。 总之看见那名战士在笑。 所以,韩青禹还不知道劳简说的自己身上藏的匪气,具体是什么,却大概知道,所谓温继飞身上拥有的,超出常人的生气,应该是一种“常常作死而丝毫不自知”的独特气息。 “回来了?青子。”看见韩青禹了,温继飞脸上有些不安,讨好地说道。 韩青禹略有些凄凉地苦笑一下,点头,“嗯。” “唉你……放轻松点啊,这不挺好的嘛,放心,以后我还替你扛事。” 第一反应是想说“可别”,韩青禹想了想,说:“以后,还是我来吧。” 16.火车上 车窗外景物变换,火车在延伸的铁轨上带走的不止家乡,还有曾经平静的生活。 这中间大约有过那么一两秒钟,韩青禹有想过,跟温继飞说点什么,比如“我一定会努力带你活着回去”之类。 到最后没说出口,一是因为太生硬;二是因为他压根没有底气。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几天。 事实,就算已经有推理结论,知道自己的体质在吸收融合源能方面有点儿特殊,韩青禹依然有自知:其实怎么都不过是一刀的事。 就普通的刀就够了,更别提黑甲机器人的那个柱剑。 那东西韩青禹是见过的,整体如同一把收束的特大号黑伞,只是握柄不带勾,伞尖如枪尖。 剑身上倒也有类似雨伞伞面一般的分格结构,只不过层叠的每一处褶子,都是翻卷朝外的锋刃…… 高中学过的历史课本上有一种说法,会把某些惨烈的战役形容为绞肉机,但是数字、文字都太抽象了……韩青禹过去没体会,现在真切地觉得,那每一把柱剑,就都是一台绞肉机。 劳简后来有提过一次,说他那晚,像被踢飞的鸭子一样扑啦啦砸过来落地的那一幕,其实并不是被击中,而是用刀成功正面挡住一次柱剑横扫的结果。 挡住了……还这样! 那要是没挡住? 韩青禹心头有些发沉。 到他回过神来,另一边的温继飞已经跟车厢里的人聊上了。 “就我们高一那会儿啊,军训,人都在,拉歌呢……操场花坛里突然钻条蛇,你们知道吗?看到的说是三角尖尖的头,有手腕粗,学生老师全都慌了。”温继飞一摆手,绘声绘色说:“然后,我们就看见一个身影,默默走进花坛,扒拉了几下……把蛇拎出来了。” “老师们都快吓哭了,说你赶紧放下。那人还微笑打招呼说,是蝮蛇,剧毒,我给弄走吧。我这就是这么认识青子的。” “那天当场没人拦他,学校门卫都没想着拦。” “他就这么单手把蛇拎了上街,找了个餐馆卖了。” “后来,到第二天,学校才终于回过神来,把青子拉去批评教育了一顿,记了一个警告处分……另外私下奖励了他二十块钱。” “……” 韩青禹完全不知道他是具体是怎么开始,怎么聊上的,又为什么说到这么无趣的话题,但是眼前的情况,包括刚才趴座位上颤抖抽泣那位,都在听他说话。 这场景其实有些神奇。 因为全场只有一个人在兴高采烈,在滔滔不绝,也只有这一个人,还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面对什么。 不过,很快就有人小声跟他说了。 车厢前后车门紧闭,在场都是自己人,而劳简也不在……那名蔚蓝联军战士没有阻止。 温继飞听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说:“变形金刚吗?” 没人回答他。 “威震天那边的啊?那我们这边呢?”他是擅长玩笑的人,能说,也能接,说话意思,大概是问那么擎天柱一伙呢? 问完他自己大笑起来,笑啊,笑啊……脸色渐渐变换,热情冷却至麻木,至茫然,至荒唐,至难以置信的一抹忧虑。 因为身边,除了他没有一个人在笑,每个人都看着他,每个人的目光里,都裹着一股浓厚的能让人变得沉重的死寂。 温继飞迟疑了,把询问的目光依次投向面前的每个人,“我们……” “我们”,在场唯一实际经历过战场的那名战士开口,回答他的问题,顿了顿后,认真而又有些无力说,“拿刀上去砍。” 温继飞扭头看着他。 “枪呢?” “打不动。他们说火药推动不了死铁子弹,能量会被吸收,而普通的子弹打不动,我们也没有那么多死铁,我不太懂。” 这家伙是不会开玩笑的,温继飞刚刚就已经有判断,而且他的样子看起来也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从座位上起身,转头找了一圈,温继飞改把目光投向坐在角落的韩青禹。 迎着他的目光,韩青禹缓缓点了一下头。 “……妈的。”温继飞一屁股坐下了,甩了甩脑袋,然后双手捂着脸,用力地揉了几下,陷入沉默。 他并不傻,他一早判断出来这部队特殊,有危险,也做了很多猜测,但是最终的结果,依然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有人试图安慰他几句。 被韩青禹摇头制止了。 “其实那些不是机器人,具体是什么,等你们到部队后自然有人给你们讲”,老实的战士补充一句,说,“总之我们的习惯,叫它们‘大尖’。” ………… 劳简回来了,并没有说什么,但是车厢内的氛围,被他带走了,重新回到之前每个人独自沉默的状况。 韩青禹不知道这里的人是否都是被他逼迫,才乘上这趟列车,但就算不是他,大约也有另一个相似的人,也不会相差太多。 接下来的两天三夜,除了洗漱、吃喝、排泄和睡眠,韩青禹就只是平静而沉默地,看着车窗外的日升日落。 他甚至没有去开导和安慰温继飞。 因为不论感情多好,多担心,这第一步,接受的过程,都必须由瘟鸡自己来完成,否则将来,他会不得不经历更大的心理折磨。 韩青禹做了一个旁观者,在这两天三夜时间中,亲眼目睹了温继飞活过来的过程。 瘟鸡飞好强大。 当他渐渐活过来,渐渐变回原来的样子,开始找人说话,把好奇凌驾于对死亡的恐惧之上…… 韩青禹不止松了一口气,他甚至有些佩服和羡慕。 不过,14号车厢并没有等到再一次的热闹场面,温继飞恢复后还没来得及重新全面发挥,大约是第三个夜过去后的凌晨四点,火车在一个西北偏僻的小车站缓缓停下,上来另一名军官。 劳简起身和他握手,说:“下车了。” 但是下车的并不包括车厢内每个人,劳简点了名,十个人里只有四个人跟着他下车,其中包括韩青禹和温继飞。 一辆带有车篷的军用卡车停在车站外,他们上了车。 “继续睡吧。”劳简说:“还很远。” 17.板擦和女兵 罩着墨绿色车篷的军用卡车凌晨四点从空荡荡的小站出发。 车大,车斗内空间充裕,足够让五个人舒展身体躺下,对于已经在火车上蜷缩了数个日夜的人而言,这无疑也是很大的幸福。 所以,就算是开始时最紧张睡不着的人,都在漫长路途的摇晃中,不知不觉睡着了。 至于另外那些人为什么没一起下车这个问题,他们大概是不能问的。 “醒醒,该醒了。” 韩青禹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一只手在推他的肩膀。 当他醒来时,汽车正在一片看起来漫无边际的荒原上行进。荒原上有路,草木和果露的石块,水洼边立着枯死的老树,黑色羽翼的鸟从枝杈上飞起来,去到不远处的小土包上停住,转身,继续投以目光。 地平线上红色的太阳正逐渐隐去它的身影,荒原落日,有一种凄凉如镜头全景笼罩一片昨日战场的美。 已经是傍晚了。 劳简叫醒了剩下的人,然后说:“快到了,按照蔚蓝联军的惯例,有一些基本的东西,需要由我在这个时候告诉你们。” 他清了清嗓子,曾经的大学物理老师或许太多年没上讲台了,讲述中有一种照本宣科的感觉,有些拙劣。 他讲述的起点,是1908年,发生在现熊占里联盟共和国西伯利亚通古斯河附近的一个著名事件。 “……也就是你们后来会在地摊杂志或课外读物上看到的,被称作通古斯大爆炸的神秘事件”,劳简说,“其实爆炸本身与天顶入侵无关,他们只是降落在那里,在一片广袤的荒无人烟的土地上,开始探索、杀戮、捕捉和扩张……爆炸的真相,是因为我们,人类,在那里投下了几乎所有我们认为可以尝试杀伤那些生物的火药爆破武器。” 他跳过了“关于危机最后如何解决”的部分,也是韩青禹其实最关心的部分,因为那里头可能涉及很多东西,比如那次梭形飞船降落的规模,以及源能的发现过程等等。 没给发问机会,劳简接着说: “自那以后,单一目标的蔚蓝联盟,就开始以超脱国家范畴和大体独立于各国直接管理之外的存在方式,逐步建立起来。” “我们,蔚蓝联盟华系亚方面军,最初建立是在1912年,当时只有一个军,也就是建制发端的第一军,属直接战斗部队。” “而今,在长达70余年的发展战斗过程中,我们已经一共拥有十一个军。以成立时间排序命名,从1912年创立的第一军,到成立于20年前的,第十一军。” “这其中,一、三、四、六、九、十一,6个军,皆属于直接战斗部队,6个军联结一致,以一个最初的戏称命名,合称,【唯一目击军团】。” “为什么叫唯一目击军团?很简单,因为我们的使命。大尖的每次降落,我们都必须是唯一的目击人……我看到,我消灭。” 他说到这的时候,脸上确实有一股使命感和自豪感。 “除唯一目击军团六个军外,另外还有五个军,其中二军例外,你们不必了解,如果实在感兴趣就自己猜,他们有个绰号,叫拒绝者。” 劳简在讲述过程中第一次露出笑容。 然后,他接着道:“剩下第五军为侦测预警部队,不过我们多数时候更习惯叫他们,‘乌鸦’,因为每次接到他们的通话请求,都意味着一次危机和战斗,每一个消息,都是坏消息。在蔚蓝联军,战士们有一句经常说的话,不管是高兴和郁闷,我们都会说……打死那只乌鸦。” 他大概试着说得生动些,但是车厢内的学生,保持沉默。 “然后,第七第八两个军,合称秩序军团,绰号:保安。”劳简只好更简明扼要的介绍,说:“第十军,绰号‘雏鸟’,属空战预备部队,建立已经超过三十年……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其实公开的秘密,我们,至今都还没有哪怕一艘可以升空直接与梭形飞行器对决作战的源能空舰。” 对于劳简的这部分讲述,韩青禹只在心底粗略地记忆了一下相关信息,并没太上心,因为这些东西既然劳简可以对新兵讲出来,就肯定不是秘密。 他在等他讲,关于源能和死铁的东西。 但是,并没有,伴随着卡车钻过一个山洞,劳简在车篷下站了起来,右手横胸,拳心向心,用目光示意渐渐在卡车尾部展开的大片房屋和营地,说: “现在,由我代表部队首长,欢迎你们四位加入,蔚蓝联军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第九军。 “从这一刻起,你们面前唯一的出路,就是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成为第九军,一块合格的板擦。” 这大概是一个简单的仪式化步骤,并不很官方。 “入伍没有什么正式仪式,正式的仪式,要到你们穿甲那天才有。”劳简做完后坐下,换回原来的语气,解释说:“还有我刚说的板擦,是我们第九军的一个绰号。意思并不难理解,对吧?战士们自己也都挺喜欢的。” “然后,按惯例,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引荐人了……我是蔚蓝联军上尉,现752小队队长,劳简。期待为你们感到自豪。”说完他简单做了一个拳心向心的动作,目光诚恳。 到此,现场第一次有人给出了反应,温继飞说:“你不是小队长吗?怎么就上尉啦?” 课外杂书看多了,他稍微懂一些军事编制方面的东西。 “……”劳简顿了顿,回答说:“因为蔚蓝联军的编制,没有连排,信息传递和管理都一直努力在避免太多层级,区域小队之上,即是团,而后,师,军。” 温继飞点头,“哦。那就是说队长可能是上尉,也可能是中尉,少尉,甚至可能是少校……那你们那待遇一样吗?” “……不一样。”劳简转头不看他,“所以,你们还有什么有意义点的问题要问吗?很快就下车了。” 此时卡车已经行驶在第九军基地的营地里。 韩青禹习惯性的举了一下手,刚想趁机问一两个关于源能的问题。 “为什么咱们这有女兵啊?而且好像还不少。”温继飞看着车尾视线范围内穿梭的身影,困惑同时贼笑着问道。 仿佛这是一件很值得骄傲,同时说了能让人高兴的事,劳简笑起来,说:“对,算上医疗救护人员,女兵在蔚蓝联军的占比,大概接近四分之一。因为在源能立体机动装置的作用下,男女本身在身体条件方面的差距,会变得很小……” “那干嘛不干脆一比一?” “应该一比一的啊。” 瘟鸡飞说。 劳简有些可怜的看了韩青禹一眼,也不知道此刻他内心是否还为在火车上把瘟鸡飞招进来而得意。 “大概因为女孩子到处乱跑的比较少吧”,低头翻了个白眼,劳简勉强解释,说,“还有就是精神层面上,女孩子大多相对胆小一些。” 温继飞继续开口:“那……” 劳简及时打断,“时间不多,给别的同学一点发问的机会吧。”这位当年的大学物理老师错乱之下甚至说了“同学”。 同行四人中的另一名新兵开口,“上尉,你结婚了吗?” 劳简:“……没有。” “那咱们部队可以结婚生子吗?既然我们很可能一辈子出不去。”那人很直接地问。 温继飞接话:“我也是想问这个。还有,劳队,咱女兵也喜欢被叫做板擦吗?不可能吧。” 劳简直接忽略了温继飞插话的部分,回答说:“士官以上,自由恋爱,双方自愿,可以。” “那……” “但”,劳简抢先一步,顿了顿,然后继续说,“但是,你们的孩子,也要永远留在这里。除了偶尔被允许跟随你们探亲,在这里成长,受教育,一生效力蔚蓝,直到为这个星球上所有正在呼吸的……流尽最后一滴血。” 气氛顿时沉重。 “在这里结婚,不用到民政局登记的吧?”温继飞说:“那要是这里娶一个,外面娶一个,算不算重婚?不算,对吧?” 惦记女兵的同时,他大概依然深情地想起来他那个在越大上学的姑娘了。 劳简:“……” 他看韩青禹。 韩青禹在他的目光里灿烂地笑了笑。 18.全体非自愿(求推荐票) 卡车在进入营地后变得不再颠簸,但是放慢了速度,偶尔突然鸣笛,提醒走得太当中或者不看路的士兵避让。 士兵们匆忙跳开,但是在嘴里抱怨着,扭头投以愤怒的目光。 这种感觉很微妙,它在某一瞬间,让韩青禹感觉亲切。亦或者说,是一种真实感,突然间触碰了他的神经。 人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就跑到了车尾。 车尾是视线的方向,行进的卡车像是一个逐渐拉开视角的镜头,一点一点,向新人们展开,这个他们即将投入的世界。 脚下平整的路面不断延伸着,远处有楼房,高矮都有,墙面灰扑扑的,有些缺乏生气,但是阳台上晾晒的衣服有各种色彩,尤其是其中比例不小的女士内衣。 成群或者单个的身影不断在视线里穿梭,去往不同的方向,其中相当一部分人穿着军装,但也有人不是,一眼望去,连衣裙和白衬衫都有。 一条黄狗在路面上翘着尾巴奔跑,狸花猫从垃圾桶里冒出来耳朵和眼睛…… “你觉得怎么样?”温继飞趴着,看外面,突然木木地问道。 “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韩青禹一样看着外面说:“但具体什么感觉……我也说不清,不知道怎么形容。” 韩青禹说他道不清的东西,其实很简单,因为在刚过去的这几分钟时间里,他看到了生活的样子,以及同类,很多。 所以,走向未知的过程,其实才是最迷惘和最可怕的。 而当你已经身在其中,看见并触及真实,发现在这里早已经有人构建了一种生活,并形成了新的常态,你就会逐渐安定和适应下来。 一群女兵打闹嬉笑着走过。 其中一个蓦然扭头。 “喂,新来的,眼睛不许那么直哦”,她灿烂而顽皮地笑着,抬手扬了扬拳头,衬衫袖子滑下来,露出来小臂上一道恐怖的伤疤,但是似乎并没有影响什么,“还看?!小心姐姐把你拽下来,先赏一顿爆炒栗子。” 行进的卡车把距离拉远了,女兵们在原地笑作一团。 “好像有点野啊。” “嗯。”韩青禹笑着嗯了一声,心里想说,要是读书的时候遇到这样的,我大概还会有点怕吧,没事会尽量躲着点。 他应完才发现,这一句并不是温继飞说的。 刚问过劳简这里能不能结婚生子的那个家伙趴在车尾,啧一声继续嘀咕说:“看来不太好弄。” “哈哈哈。”劳简在身后笑起来,笑着解释,“咱们这里的女孩子相比外面,性格确实外放些。” “至于原因,相信你们也不难理解。”他又说了一句。 韩青禹:“嗯。” “可不要惹到她们。”劳简看一眼那个想讨媳妇儿的家伙,笑着一并提醒,说:“小心挨揍,你们四个加起来,都不够刚才那一个打的……徒手。” 四个新兵小爷们同时扭头看他,眼神困惑不信。韩青禹相对慢一拍,但还是跟上了。 那姑娘明明看起来瘦瘦弱弱的。 “这是老兵轮换,回营地休养,你看她披长发,穿裙子是这样,没看过她扎马尾,穿装备,跟最强壮的男人一样上去扑砍大尖。”劳简说。 “……”大尖么?想到那玩意,四人就都不吭声了。 对着陷入沉默的四人,突然很贼的笑了一下,劳简幸灾乐祸接着说道:“而且无伤大雅的逗一逗新兵,是老兵休假时候的传统消遣。” 卡车继续前行。 “这里是酒吧,这两年新搞的,有些年轻人爱去。” “这买衣服。” “这里卖磁带,还有书。” “杂货……” 劳简一路介绍着。 “卖吗?!”温继飞不解问。 “对啊,基础的生活必需品,无偿供应,比如军服你穿坏了,长胖了,到后勤去换就行,烟酒也有部分配额,但是再额外的东西,就要你们自己花钱买了。非盈利商店,绝对比外面便宜,而且连米特利和佛兰西这些国家的东西都有。” “……” “别担心,你们有工资的,而且放在社会上,绝对不低。一般在这里的人都不会特意去省钱……”劳简看一眼韩青禹,说:“算了,生活方面的事,就让你们自己以后慢慢适应吧,总之先过得了新兵期再说。” 这么听下来,新兵期,似乎是没有人权的。 ………… 韩青禹最终还是没问成关于源能的问题。 卡车在一个三面楼的空坪上停下,下车,有人在等候,不止他们,劳简也有人在等。 两名士兵很礼貌的上前,敬礼,然后说:“上尉……” 劳简点了一下头,转身说:“照顾好自己,别让我失望。” 然后,他就跟着士兵走了,没有手铐,也没有收押的架势……韩青禹几乎都忘了,劳简本身这次其实是因为源能块失踪的事,来总部说明情况,接受审查的。 不过看起来,问题应该不大,只是条例和程序如此。 “唉,要是我以后忍不住,谁当我的队长,估计就住这了吧?好惨。”韩青禹突然这么想到。 “新兵跟我来。”旁边走出来另一名士兵,招呼说。 新兵入伍的程序显得简单而随意,或是劳简帮忙打了招呼,韩青禹和温继飞分在了一个宿舍,而另外两人没有。 “怎么,我们另外不在一块儿吗?”一路上好不容易熟悉起来的人,温继飞觉得有点可惜,就问负责引导的战士。 战士看看他,“一场相逢,一段同行……也许下次再见面,你们看见的就是他们的尸体了,当然也可能是他们,看见你们的尸体。这在这里很平常。” 温继飞和韩青禹:“……” “开玩笑的,至少你们新兵训练,还是一起的。”战士恶趣味的笑起来,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新兵名单,顾自说:“这一期人不少啊,430多个,然后总教官是……嚯,你们有福了。” 当韩青禹和温继飞匆忙赶到集结点时,新兵方阵几乎已经列队完毕,两人匆匆报到,然后入列。 非主司令台,台上灯泡瓦数很高,站在灯罩下的一名光头蓄须的中年汉子被飞虫冲得满头满脸,但就像是毫无知觉似的,站在那里。 底下有胆大心大的偷笑,他也不在意。 “我叫张道安,是你们这次新兵训练的总教官,很高兴见到你们,也希望你们高兴见到我……好了,很晚了,吃面去吧,然后整理内务,安静休息,明天开始新兵训练。” 他就这么结束了作为总教官的第一次训话,很多人都有点茫然,但是饿了,也就顾不上了。 新兵们的第一顿饭是面,似乎不少正规部队也都有这样的传统。 吃完,回宿舍。 走前的温继飞扭头,“看着也不可怕啊,咱那个教官。” 韩青禹:“嗯。” 说完进门。 蔚蓝联军以区域小队为基础单位,没有“班”级建制,但是新兵训练期间还是有的,一个宿舍八个人,就是一个暂时的班。 宿舍里人都在,但是气氛,有些沉默,各自默默收拾自己的东西,铺床。 直到熄灯后,人一个个的躺在床上没睡,才终于有一位开口,“看咱班这气氛,应该都不是自愿来的吧?对了我叫杨清白,很高兴跟大家成为战友。” “我叫刘世亨,非自愿。” “韩青禹,非自愿。” “……” “温继飞……我应该算自愿的吧?青子。” 他这个,老实说还真不知道怎么算,但是人一个个报下来,11班除了他说不清,剩下还真全是被“强征入伍”的,没一个自愿。 “难怪”,最初开口的杨清白悠悠说,“我就说怎么我看他们好几个宿舍,都是全自愿的,氛围都很好,都很热血……敢情给咱们这些思想落后的,都扔一块了。” 黑暗中响起来低低的笑声。 19.第一夜就出事 笑声过后,11宿再次陷入沉寂。大概每个人都有些心事要想吧,在这个人生彻底落实改变的第一夜。 靠窗的上铺,韩青禹扭头安静地看着窗外。 荒野之上,星空如画,天幕如一片无垠的深海,远处的一些楼房并没有像新兵宿舍一样按时熄灯,依然亮着灯火。 按劳简的说法,那里面住的多数都是轮换回来休养的老兵。 他们解下装置,回来这里轻松肆意地过上两个月潇洒的日子,然后再回去,背上装置,拎上刀,在山林海岛隐居,等待下一场不知何时突然到来的搏命厮杀。 按规定他们每年都能回来至少一次,但实际,很多人后来没有再来。 “大概他们也都曾有过许多这样睡不着的夜晚吧?”韩青禹想着,收回视线准备数羊。 必须得睡了,不然明天训练怎么办? 见过了战场,韩青禹更确定要抓紧机会好好训练,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句话,平实但是一定正确……除非运气特别差。 “欸,那你们都是怎么来的啊?” 冷不丁的,靠门的上铺,温继飞突然在黑暗中翻身趴了起来,说:“我本身情况相当复杂,暂时就不跟你们说了,青子是走夜路碰上的……你们呢?” 这个问题,他猜想有许多故事。 猜想像这种大概率献身赴死的事,自愿的,大体都是差不多的一腔热血的好青年,而非自愿的,反而各有各的悲惨遭遇。 第一时间没人作声,大概都在回忆里暗自懊恼、骂街。 “说说啊,说说你们都是怎么一脚踏上这条不归路的。” 兴致很高,温继飞变着法子又问了一遍。 剩下的人再次笑起来,只不过这回的笑声里,大概苦楚和自嘲更多一些。 “我就,因为看老家有人挖古墓得了宝贝发了财……”终于有了第一个开口的,只不过话说的有点支吾不清。 温继飞忙说:“然后呢?” “然后我看着眼馋,就也想去挖。” “那你会吗?风水定穴什么的。” “我,不会。” “那你……” “想着碰运气,我们那边以前老坟挺多的”,那人说,“我带了干粮,在山里头找了半个月,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藏在地下,藏得很好的墓室。真的,我白天在上头走了五六遍,才凑巧看出来的。” “真的是墓室?” “我以为是。” “结果呢?” “结果我躲到晚上去挖,毕竟这事犯法嘛。”那人说:“然后,就好多手电照着我,一群人蹲着站着,围着,看着我,跟我说……” “他们说什么?” “说你怎么还回来了呢,都以为你走了……你在我们头上转一天了,知道吗?都说放过你,你还扛着锄头回来了。唉,对不起啊,这个地方不能给你挖,就只好带你走了。” “唉~”那人一五一十说完,沉默一会儿,突然悠悠叹了一口大气。 哄笑声一下炸开来。 就连韩青禹都没忍住在黑暗中笑了一下,那个墓室,实际应该是一个隐蔽储备站吧,他猜想。 第一个说经历的把话匣子打开了,还是个犯法盗墓的……大伙儿心神放开,很快就有了第二个。 “我先说吧”,第二个,是之前最先说话的杨清白,他说,“我就开着车,带了个小姑娘旅游,夜里跑到很偏一个野路上,停着亲嘴…… “亲啊,亲啊,那玩意就下来了…… “然后呼啦啦冲过来一群人。 “老子开始还以为是民兵联防队抓道德败坏呢,他们就夸擦打起来了。” 他说完了。 再一次的笑声中,温继飞问:“那姑娘呢?她也……” “她被飞过来的铁片,扎脑袋里了。”杨清白说。 沉默中。 刚说盗墓那人问了一句:“你这么年轻,你就开小轿车了啊?”他的关注点似乎有些不一样。 “啊……嗯。”杨清白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我,我是港城那边人。”第三个开口,刘世亨的普通话有些蹩脚,但是还能听懂。 “港城?!”温继飞惊讶一下,说:“那你怎么给逮到我们这边来的啊?” “我跟几个朋友来内地打猎。” “哦。” “人在林子里走散了”,刘世亨说,“倒也没看见什么东西下来,就突然在叶子间看见三四十米外有一东西,黑乎乎的,我以为是什么野兽呢,我就给了它一枪……” 所以,最猛的在这里,韩青禹听出来了,这家伙给了大尖一枪。 一旁有人问:“打死了?” “没,打不动。”刘世亨说:“然后就跟杨清白差不多,呼啦啦一群人飞一样冲过来,把我给吓傻了……就站那,不会动了。” 温继飞:“不会动还好,不然你给他们也来上一枪,你估计就没了。” 哄笑声嘎嘎嘎地又起来了,这回有人干脆笑到上气不接下气。一群万里挑一的倒霉蛋,互相听着别人怎么倒的霉,听得挺乐呵。 “吵!”一声怒吼,在外面走廊上突然炸响,“老远我就听到你们11宿闹得跟菜市场一样……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昂?!” 声音随着脚步越来越近。 最后“砰”一声,门被踹开了。这门是不许反锁的。 11宿门口走进来两个身形彪悍的大汉,“妈的,老子还以为我听错了呢,想不到还真有这么不要命的。” 宿舍里一片死寂,每个人都抱着被子装睡,不敢吭声。 直到,“那……” 温继飞的声音一出来,韩青禹就知道坏了,那家伙在学校作死无赖惯了,有些习惯性的东西,不警惕就会条件反射跑出来。 可是他阻拦不及。 “有没有可能,真的是首长您听错了呢?我们宿舍都睡……”温继飞问完。 首长那边,鸦雀无声。 “很好,我喜欢不怕死的。”张道安的光头在夜里也很显眼,人从旁边转出来,站在两名大汉身后,露出半个头。 这一对比,才发现他原来这么高大。 接下来的一幕,就是温继飞整个人,被其中一个大汉一把从床上抓起……然后扔在了地上。 “全体,主训练场集合”,张道安看了看表,说,“三分钟内,不到翻倍。” ………… 至少1000到1200米一圈的超大训练场跑道,大概是为那些吸收过源能的变态准备的吧。 十圈。 刘世亨迟了半只脚入列,半秒钟……大概其实并没有,但是张道安这么说,那就是迟了。 二十圈。 集体角度,这个任务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韩青禹很清楚,所以也没有逞强,当11宿的其他人一个接一个呕吐着瘫倒,或停下,甚至晕倒,他也软趴趴坐在地上。 负责监督的大汉踢了他一脚,让他继续跑,他没动。 张道安走过来,看了看,弯腰,伸出一只手,揪着温继飞的领子,把他整个人提起来,悬空,目光逼视。 “你是什么?”他声音低沉。 温继飞不吭声。 “你是什么?!”张道安再问,目光凌厉,声音虽不暴戾却充满压迫感。 温继飞:“我是新兵。” “不,你是废物,一个到第九军来耍嘴皮子,将来几乎肯定会害死队友的废物。” 温继飞整个神情僵住一下,跟着猛地挣扎,“我不会。” “你会,因为你是一个废物,你连十圈都跑不下来。”张道安突然整个眼神变得暴戾起来,“来,说,说你自己是废物,只要你说十遍,我就放你回去睡觉。” 温继飞不吭声。 “废物。”说话的同时,张道安松手。 早已经力竭的温继飞瘫在地上。 “你呢?”张道安看向刘世亨。 “我……无所谓。”刘世亨说。 “哈哈哈”,张道安笑起来,转向杨清白,“你呢?” “我不是。”这一句是吼出来的,杨清白似乎对这个词无比反感,第一时间的反应,有些激烈。 张道安返身指了指跑道,“跑完。” “我……”杨清白挣扎了一下,站起来,身形踉跄。 张道安走近,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眼睛,“看到了吗?不管你多嘴硬,你仍然是一个废物,像你这样的人,如果将来做我的队友,一定会害死我……你一定会害死很多人,包括你自己。” 说完他站起来,看了看韩青禹。 “你们是不是很不服气?” 没人吱声。 “来,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八个一起上,只要有一个能打中我一下,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 张道安说完双手往身后一背,站在那里。 距离训练场不算很远的几栋楼上,一部分老兵正津津有味的站在阳台上围观。 “老张又来了。” “是啊,这么多年还是这一套,高压再高压,先往屎里打击人……再给你看到高手的样子,让你看到希望。” “嗯,对了,你们那批,有人打中过他吗?” “怎么可能,老张源能融合度c+好不好,砍了十几年大尖,你以为当几年教官就落下了啊?” “……” “怎么,不敢吗?!”训练场上,张道安居高临下的目光扫视一圈,然后说:“给这群废物一根棍子,他们怕手疼。” “咔嗒。”圆木棍丢在了地上。 “拣起来,打中我,回去睡觉。” 没人动。 “……废物、懦夫、垃圾。”张道安说完,俯身捡起棍子,先给了11宿站着或坐着的每个人一下,骂了一句,然后随便选了一个人,把棍子强行往他手里塞,“拿着,你连这点勇气都没有,你能站到大尖面前吗?” 盗墓哥抱着双手,死活不敢拿,棍子掉在地上。 “不敢拿,就承认,你是废物。” “我,我是废物。” 那一瞬,没有人看清张道安脸上的失落和痛楚。 “我来。” 杨清白走过去,捡起棍子握在手里,看着张道安。 “来。”张道安在他面前站好。 “啊~”杨清白嘶吼着,拿着棍子疯狂朝张道安砸去,“去你妈的废物,老子不是废物。” 错身,错身,再错身。张道安完全没有大幅度的移动。 几乎每一次,都以为会中,但是每一次,棍子都擦着身体落空。 杨清白满身大汗,弓着身喘息。 张道安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还谁来?” “我试一下。” 刘世亨似乎是学过一点西方击剑的,他的攻击,以刺为主,但是结果还是一样,一次没中。 最后被不耐烦的张道安一脚踹翻。 “你看,他们因为你的多嘴,现在被害成这样。”重新拿了棍子在手里,张道安走到温继飞面前,“你不愧疚吗?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呼!” 温继飞快速抄起棍子,直接反手撂过去。 张道安背负双手,后仰让过。 “再来。” 不中。 “废物。” 不中。 “累了吗?废物。” 不中。 “去跟大尖说你累了,跪下,求它,看有没有用。” 不中。 “废物,你会害死你将来的队友,你会,知道了吗?你肯定会,因为像你这种废物,会害死我们所有人。” 不中。 “……” 温继飞已经累到不能几乎不能动弹,但是张道安还在一遍又一遍的激他,一遍又一遍的羞辱他。 直到倒在地上的瘟鸡,连一个指头都不能动弹。 远处的楼房响起来老兵们的口哨声和哄笑声…… “下一个……” 张道安一把把棍子从温继飞手里夺过来,反手扔给站一旁的韩青禹。 “来。” “砰。” 全场,远处,近处,鸦雀无声。 ps:这章快4000字哦,你们忍心不投推荐票吗?(封面……我找人在做了,会换的。) 20.故事和早餐 手握在木棍约五分之二处,棍子的前端刚离开一块光亮的头皮,因为两人身高的差距,这一下敲的是额头骨。 想想,想想,刚刚是什么情况…… 刚刚,现场本就对立气氛严重,压迫感很足,然后张总教官又一直在用言语激温继飞出手,一直在羞辱他,过程有一个节奏和程度上的不断递进,使得现场的整个氛围和情绪继续不断叠加。 再然后,张道安弯腰从倒在地上的瘟鸡手里抽木棍,甩手扔给站在侧后方的韩青禹,转身同时说,“来”。 砰。就打中了。 这一下确定没有动用体内残余的那点源能,摆臂幅度也不足以完全发力,但是金属块不断改进的身体素质作用下,出手力量肯定还是不小的,不然不会那么快,也不会这么响。 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棍子,韩青禹神情略微有些局促。 另一边,张道安也试着把整个过程回忆了一边,然后缓慢地抬手,小心摸了摸头皮,嘶,有点肿了。 当然,十几年战斗生涯,源能温养的身体,受伤还不至于。 “这么快吗?还是我太放松了?” 张道安抬头,看了韩青禹一眼,目光冷冽里也有几分困惑。 一片沉默中。 “keykeykey…咳,咳咳…咯咯咯咯咯……” 一种大约包含“虚弱”、“压抑”、“忍不住”、“痛快”等各种情绪的怪异笑声从地上面趴着的瘟鸡飞嘴里传来,打破了现场的平静。 然后是远处楼房阳台上翁文响起的议论声。 “打中了?” “嗯,好快。” “……” 训练场上,张道安说:“再来。” 呼。 韩青禹出手,没有动用源能,也没有过分多的保留,比之刚刚,他最多减了一层力。他怕保留太多,漏洞会太明显。 张道安集中精神,闪过了,心说,还行,还真不算慢。 “再来。” 呼。 “再来。” 呼。 大概很多人都在心底默默期待再中一次,包括温继飞几个,也包括楼房阳台上的老兵,甚至是站在张道安身后不远的那两名蔚蓝联军战士,因为那样,今天似乎就会更荒唐,更有趣。 但是没有…… “啪。”又一下,韩青禹手中落空的棍子被张道安伸手握住了。 接着,一股拉拽的力道突然爆发,从棍子上传来。 韩青禹果断撒手。 但是几乎同时,张道安的左手,已经抓向他的衣领。 韩青禹尽力朝旁闪了。 但是没用。 与其说什么像武侠小说电视剧里的那样,张道安的手在半途变换了轨迹,乃至出现虚影,不如简单点说,就是快,快到惊人的速度,避无可避。 快速移动的手臂在横向,精准地一把揪住了韩青禹的衣领。 然后一扯,一放,同时左拳像强力伸缩的鞭子一样弹过来…… 砰,因为被拉扯而暂时失去重心的韩青禹左侧肩膀上挨了一拳。 张教官肯定是收着力的,但是他依然一个趔趄。 紧跟着,几乎没给任何反应的时间,“呼”,身高肯定超过一米九的张道安张总教官,竟然对一名新兵,直接,提右腿横扫。 韩青禹在匆忙和错愕间只来得及把双臂架起来。 “扑。” 一脚扫中。 他整个人被扫飞,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再一次的满场沉默中,韩青禹勉强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抬头,目光有些无法理解地看着刚刚悍然出手的张总教官。 跟他一样反应的,还有11宿的其他人,他们都有些难以置信:总教官,这么没有风度吗?当场直接报复。 “看什么看?!”张道安突然开口,吼道:“我是说你们打中我今天的事就算完,我有说我不会还手吗?!” “……滚回去睡觉。” 说完,张道安转身,沉着脸先行离开了训练场。 两名士兵连忙跟上。 训练场上,韩青禹甩了帅手臂,如果张道安今天真的是敌人,要杀我,我动用源能,有没有反抗或者逃生的可能? 他把刚刚的过程仔细回顾了一遍,答案是:没有。 ………… 与此同时。 训练场围墙外,已经走在幽暗小道上的张道安突然站住,问:“那个新兵叫什么名字?” “韩青禹……非自愿。” “嗯,另外那个呢?” “温继飞。然后还有杨清白,刘世亨,11宿都是非自愿新兵。”战士看着手中带一寸照片的名单,把刚刚动过手的人名都报了一遍。 “嗯……你们,会不会觉得我刚才有点过?”张道安问,然后顿了顿,说:“过就对了。” “你们也回去休息吧,不用跟着我了。” 说完低头点了一根烟,张道安独自沿着长长的小道向前走去。 两名战士站在原地,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掏烟,发了一根给对方,给点上,然后自己也低头点了一根。跟着,两人挪了几步,靠角落,缓缓抽起来。 “你今年第一次跟张上尉吧?是不是觉得他很怪?”其中一个开口,说:“我跟了很多年了……我是九军子弟,在这里长大的。” 另一个摘了嘴里的烟,“嗯,他……” “他当教官,是因为被他的小队队友踢出来了,七年前。” “啊?” “惊讶吧?还有更让你惊讶的,因为张教官以前在的小队,你肯定听说过,第九军不叫编号的小队,历史下来总共也就那么几只,他那支,叫红色板擦。” 这一句,对面那个眼神顿时夸张,嘴里刁的烟抖了抖,烟灰飘落。 因为在第九军近五十年历史中,所有能不叫编号,而以“颜色加板擦”代称的小队,几乎都是很长一段时间内战功、实力都被公认的最强小队,满打满算,至今也不过四支而已。 “那张教官为什么会被踢出来啊?”他小声问。 “这个我也是我爸还在的时候跟我说的。”九军子弟犹豫了一下,很小声说:“你有没有注意过,张教官在骂人的时候,最喜欢说的是什么?” “……废物。” “嗯,还有?” “你会害死你的队友。” “对,听说,张教官以前害死过他的队友,还有队长。具体什么情况我爸不清楚,反正结果是这样,张教官被踢出来,回到基地,开始做新兵培训,也变了一个人。” “……” “小队死了一些人,没了老队长,踢了他后,不久也散了……九军从此再没有红色板擦。”子弟兵神情有些感慨,“大概,张教官现在还活着的战友,已经不太多了,但是剩下的人,一样至今都还没原谅他。” ………… 隔天,韩青禹醒来时身体酸痛,手臂有些肿痛,不过也还好,并不影响训练。 他昨晚的那一下,虽然从后续看来有凑巧的成分,但是在老兵中得到的传播和评价,依然很高。这巧,不是谁都能凑的。 这样的情况下,老兵们会不会对这个看起来似乎颇有成长空间和前途的新兵稍微照顾一些? 答案是,不会。放在社会上也许会,但是放在这里,蔚蓝联军里,绝不可能。 与其将来有命去说,自己和某某最近出名的家伙关系很好,老兵们更乐于在预定伏击的等待中默默点一根烟,装作不经意,和新来的小队员提起,那谁啊,以前整天给我跑腿买烟。 所以,韩青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麻烦大了。 新兵也不知道,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情,只要11宿自己不说,他们短时间内就不会知道,而且就算知道了,也不敢传。 列队,早餐,新兵们进入餐厅。 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白瓷碗,但是碗里不是面条,也不是粥或包子,是一人一块,带血水的生牛肉。 21.吃肉 430名新兵,不论男女,端正站立在餐桌前。 桌面上,白瓷碗和带血的大块生牛肉造成强烈的视觉反差,让一部分人的胃开始难受起来,呕吐反应,眉头紧皱。 这个时候的国人大多都还不习惯肉类生食,何况面前还是带血的生肉。 “其实牛肉是可以生吃的,低温处理过的话,也很安全,偶尔吃几次,味道还不错。” 来自港城的刘世亨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皱眉望了望白瓷碗两边摆放的一对匕首,觉得若是换成西餐刀叉,大概更像样些。 “那我觉得还是煮一下,做成牛肉面比较好,或者牛肉粉丝……”温继飞说。 怕他说完直接现场点菜,韩青禹连忙扯了他一把,示意他不要出声。 新兵营对他们这些人采取的是绝对高压政策。这一点,韩青禹昨晚后来就已经想通了,一个无法承受暴戾和高压的人,是绝没有办法站在大尖面前的。 那种心理压迫和恐惧,那种厮杀的暴戾感,实在大太大太可怕了。 “这怎么吃啊?!狗都不吃生的吧?”隔了几排,有个大概平时比较娇生惯养的新兵抱怨了一句,声音稍有些大。 四周围抱有同样怨念的新兵顿时纷纷点头赞同。 议论声刚要起来…… “那就你他娘的不要吃。”后厨门口,一个看起来约有六十岁的老头,短平头白发苍苍,穿着部队厨师服,一下冲出来。 他右腿是瘸的,但是走的很急,很快。 以一种很愤怒的姿态,老头走到那名新兵面前,抓起他碗里的肉直接咬掉一块,放在嘴里激烈的咀嚼,咽下,而后端起碗,把碗底的血水咕咚一口喝干。 再然后,老头朝门外喊:“34473。” 一条黄色的土狗应声嗷嗷叫着跑进来。 老头把手里剩下的牛肉丢过去。 34473张口接住,摇摇尾巴,嗷嗷嗷转头走了。 “喂你们这群废物,还不如喂条狗。”老头嘀咕着,瘸腿往回走,半途突然抬头甩胳膊喊了一声,“爱吃吃,不吃滚!” 偌大的餐厅内,没有人敢作声。 只有餐厅外围观的老兵们在小声的议论: “今个儿第一餐啊,难怪……好玩了。” “耿爷还是一样那么招人恨,哈哈。” “是啊,记得我以前也恨过他。” “又是34473,唉,只是黑狗变黄狗……对了,我听人说,耿爷好像养过三条狗,三条都叫这个奇怪的数字名字。” “嘘”,旁边人拉他一把,小声说,“说话小心点,没听出来吗?这其实是一个编号……你们知道这是谁的编号吗?” 一群人扭头看他。 那人左右看看,说: “我们那期后来有人碰巧看到过,这串数字,其实是……张道安张教官当年入伍穿甲时候的正式编号。 “想不到吧?还有,你别看耿爷和张教官他俩年纪差得不小,他们当年呆过一个小队的……嘘。” 老兵们其实有自己的食堂,但还是有一部分没事就爱往新兵这凑。大概因为实在闲得慌吧,来这能找些乐趣,又或者,是因为这里的一切能让他们多回忆起一些当年过往的事情,和后来路上弄丢的人。 “耿爷,耿爷等等。” 老兵们挤挤攘攘从门外走进来,龇牙笑着,经过新兵们队列,走到瘸腿老头面前。 “耿爷,牛肉还有剩吗?给我做碗牛肉汤吧。” “耿爷我想吃你做的牛肉面了。” “我也想了,耿爷。” 他们像是一群长大出门后再回来,顽皮的孙子,围着老人笑着,闹着,任性地提着请求。 “吃吃吃,吃你们娘的奶,一群混蛋玩意。”老头还是骂,骂完也没好气,转身同时说:“等着。” 说完,老头进了厨房。 老兵们嘻嘻哈哈坐下了。 “这要是正规部队,绝不可能这样,死老头在老兵面前跟奴才一样,跟我们这,就知道作威作福。”后一排有人不满地嘀咕,说:“他们全都没把咱们当人。” 听他说话,似乎有种马上就要委屈流眼泪的感觉。 温继飞还是有点想点菜…… 不过转过头,发现身边的韩青禹已经坐下了,左右手各一把匕首,切下来一块生牛肉,用刀尖挑进嘴里。 认真咀嚼了几下,他抬头说:“还不错,吃吧,不然没力气训练。” 说完,韩青禹低头继续切肉,放进嘴里,咀嚼,咽下,不急也不慢,但就这么一直重复。 “你不恶心吗?青子。”温继飞试着吃了一块后问。 他问话的时候,餐厅里的干呕或真切的呕吐声,尤其是女兵的呕吐声,此起彼伏……毕竟是不习惯啊。有人问,能不能要点热水,没人搭理。 “有点。”韩青禹应了一句,立即闭紧嘴巴。 “我吃不下。” “不行,必须吃。” 事实生肉和血水混合,确实是有点恶心的,但是至少韩青禹相信,部队这么做肯定有它的用意,只不过为了折磨新兵的神经,他们都不愿意解释罢了。 最终,这顿早餐绝大多数人都做出了尝试,也有不少人像韩青禹和温继飞一样吃掉了整块生牛肉。 当然,最终没吃,或者只吃了一点的,或者吃下又吐掉了的,还是占了多数,他们想着挺一挺,等午饭。 反正上午的训练通知也不是去训练场,而是去部队礼堂,应该没什么大的消耗。 去礼堂的路上,温继飞突然凑过来,示意韩青禹拍一下他的口袋。 韩青禹拍了,猜出来,那是半块牛肉。 原来他还是没吃完,偷偷切了大板块,藏起来了,韩青禹有些茫然问:“你这是干嘛?” “反正8月天,太阳大,一会儿我找地搁石头上烤一烤。”温继飞说。 部队是不让新兵有火的,昨天吃完迎新面,就再三警告,把该收的都收缴了。 你要有烟瘾,想抽烟……可以,去找老兵借火。 ………… “借个屁。”礼堂里,温继飞捏着烟盒说,“刚看见两个去借火的,被老兵耍得跟狗一样。老子还是不抽了,反正也没什么瘾。” 430人的礼堂里,嘻哄吵闹。 然后,一个身影走进来。 瞬间安静。 张道安魁梧的身体坐在第一排,突出得,像一颗椭圆的大理石球摆在那里。 上台的是一个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军官。 22.历史影像和爱情故事(上)(求收藏求票) 自我介绍说是新兵训练辅教员的年轻军官笑容和煦,说话语气平和。 对于刚经历过张道安和食堂老耿的新兵们来说,他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我叫胡海朋,是你们这次的辅教员,也是第九军下辖第77师,426团的心理辅导员。很高兴见到大家,也很高兴和大家一起开始我的第五次新兵辅教经历…… “不过有一点颇为可惜,我能为大家服务的时间,并不会太长。 “因为,我的申请刚被审批通过,等到你们这期新兵训练结束,开启征程的那天,我也将人生第一次,去到目击作战一线。” 胡海朋说到这,由衷开心地笑了笑,然后转身,打开了一套并不复杂的电影录像放映设备。 但是,出现在荧幕上的影像,却并不是任何一部电影。 “这些,都是你们作为普通人时,绝不可能看到的……真实的历史影像。”胡海朋像是历史记录片的旁白,郑重说道。 下一秒,惊呼声在偌大个礼堂内炸响。就算是对张道安的恐惧,都压抑不了这种惊骇。 包括11宿的盗墓哥、温继飞等人在内,现场有许多人,不管自愿还是非自愿的,都是第一次真正“目击大尖”。 黑白模糊的画面,雪花星点,两具黑甲机器人手持巨大而狰狞的柱剑,弹出梭形飞行器,持剑轰击地面。 镜头里土石飞溅。 长着西方面孔的士兵从战壕里站起来,闭着或者睁着眼睛,骂着脏话,或者只是疯狂的喊叫。 十几个人,十几挺重机枪,疯狂的扫射。以至于几乎整个画面都被枪火和子弹打击升腾的尘雾覆盖。 但是,当尘雾散开。 黑甲机器人安然无恙,悠然转身,以一种极为不屑地姿态,横提柱剑,顶着倾泻的弹雨正面冲锋而来。 太快了,它们太快了。 转瞬之间,剑和甲,已经杀到战壕前。 下一幕,机枪和人体一起破碎,战士们的残肢,像被收割时候散落的稻穗,洒进地里。 再下一幕,更多的士兵在疯狂地撤退。 但是,徒劳。 黑甲机器人横着柱剑俯身冲锋,不断折返,每次冲击,都会在人群中犁出一条铺满血肉的路,很快,这片原野上就已经满地都是碎尸残躯,死亡的人已经死了,伤缺的人还在哀嚎…… 这场景,或许用炼狱都不足以形容。 “很抱歉,带给你们这些。”胡海朋说。 满场无声,突然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发出了第一声哽咽,然后,是更多的哭号,从几乎一排,每一块区域爆发出来。这里有许多人自愿而来,一腔热血,但是实际面对,无力承受。 满场的哭号声中,胡海朋声音清朗而坚定,“很抱歉很抱歉,但是真的,这就是我们的敌人,我们至今仍不够了解的敌人,一个正在不断刺探蔚蓝,搜索蔚蓝,不知何时会大规模入侵的异类文明……按照历史传承的叫法,我们叫他们,大尖。” 韩青禹身边,温继飞在抖,但是逞强,拼命努力掩饰,以至于不自觉满嘴脏话。这完全可以理解,韩青禹自然也不会去制止。 “青子你当时尿了没?”冷不丁他转头问道。 韩青禹无奈一下,“……没,怕到忘了怕。” “怎么可能?你,脑子有病吧?这都没尿。”朋友间说话,温继飞没有什么顾忌,倒是有些结巴。 “可能当时正好没尿吧。” 韩青禹试着开了个玩笑。 不过温继飞没笑,也不搭理,依然自说自话,“枪打不动,这玩意,这玩意劳简他们就真的,就……拎刀上去砍吗?!” “嗯。”韩青禹想了想,说,“所以大概不是我正好没尿,也不是我脑子有病……而是因为当时,还有他们在。 两人简单对话了几句。 同时间,台上的胡海朋也开启了下一段画面,并且介绍说: “在漫长的生存和发展历史中,人类一直孜孜不倦地研究各种科学,比如物理,化学,数学,医学……并享受相关科学突破和进步带来的成果。 “这无疑是我们人类所做过的,并且正在做的,最伟大的事业。 “但是,某一天,我们发现,最容易带来断裂式变化和跨越性突破的,以至于让我们感觉无法追逐的,其实是:某些突然出现,全新的物质。 “比如,绝对意义上的新能源和新材料。” 接下来要讲什么,韩青禹知道了,抬手阻住还想继续说话的温继飞,他坐直身体,开始专注。 很快,荧幕画面出现定格,图示和文字同步展现。 【绝对意义上的新能源:源能。】 【绝对意义上的新材料:死铁。】 影片并没有深入介绍和说明,想来,它并不以科普为目的,短暂的停顿后,画面切换,出现了一个全身披着古怪铁皮,并且插满连接管道的,拿刀的“人”。 他看起来行动笨拙艰难,滑稽可笑。 但却,一刀斩断了一辆坦克的主炮。 “初代的源能立体机动装置,诞生于20世纪10年代,由三位当时的杰出科学家携手创造,荣耀蔚蓝,救赎人类……但却从未被全世界知晓。”胡海朋神情郑重,顿了顿,如发表檄文般激昂继续道:“自此,我们可以将源能作用于人体,可以用死铁武装自己……可以,劈开大尖……可以,有战的资格。” 沉默,感慨,茫然,期待。 胡海朋没有再说话,影片开始继续播放。 变换的画面中,源能立体装置一代一代改进,依次展示威力。 画面的色彩,也逐渐从黑白过度到彩色。 至第7代,韩青禹看见了那天被他背后突袭杀死的那两个洗刷派成员身上背的,圆盘加正三角形的构造。 至第8代,韩青禹看到了劳简等人身上穿的那套装备。 “这么看来,洗刷派,至少我见过的洗刷派,在装备上还是落后于蔚蓝联盟的,但是两代之间的差距,并没有很大的鸿沟,不然对方也不可能杀死那名蔚蓝联军战士。” “对了,劳简说新的装置可能很快出来,第9代源能立体装置,会展示出来吗?” “不出意外的话,那将会是我的第一套装置啊,我的身家性命所系……” 韩青禹紧张又期待的注视着屏幕。 但是,并没有,影片展示至第8代而止。 接下来的画面,像是一部战争宣传片。它是第8代装置的战斗混剪,而且只剪战士们击杀大尖的胜利瞬间和精彩时刻。 画面第一幕,是几乎静止的,除了风……那是战士们身穿灰蓝色衬衫,长裤和战靴,背负战匣,身系金属带,背对画面的四十八人群像。 或是从动作灵活性、流畅性的角度考虑,这身衣服在保证了弹性的基础上相对修身,加上衬衫塞在了腰带里,让不论男兵、女兵,每个人的身形看起来都十分挺拔。 “不对啊,明明劳简队里就高矮胖瘦一堆……这,是专门挑人摆拍的吧?”韩青禹突然想到。 “草,这么帅。”旁边温继飞已经不自觉脱口而出。 跟他一样反应的,还有很多人,很多人在这一刻都忽略了自己的身材长相,觉得穿上那套装备,自己就是画面上那样。 紧跟而来的下一幕,更使得他们直接惊叫出声。 画面切换,出来的是战士们身穿灰黑色外套,最后戴上兜帽的一瞬间……这是秋冬季作战服。 在下一幕,袭杀启动。 “这么过分么?”作为一个旁观过整场实战的人,韩青禹不得不承认,画面上正在播放这一幕,战士们手持直刀快速冲锋,背后幽兰晶光闪动的画面,是真的,也真的有点帅。 可是问题,后面的战斗画面,太假了。 大尖是这么容易被闪开吗?喔,一个,膝弯,喔,一个,腰后……颈侧、胸膛、踝关节、手腕……大尖真这么容易切吗?当切菜呢? 画面里,战士们一次次突击,一次次切开大尖的护甲,热血而豪迈的战斗场面和一次次的胜利,振奋着全场的热情和热血。 “太假了,这,蔚蓝诈骗部队吧?”欢呼声中,韩青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悠悠嘀咕了一句。 但是正准备找他说话的温继飞听到了,他特别小声问:“假,你是说,画面里的大尖是假的吗?” “那倒不是,只是实际的战斗,根本不是这样子的,实际我们处于绝对下风,你懂吗?绝对数量压制,依然大部分时间处于绝对下风,像画面里这些动作,这样的切割,根本就很难得,这些怕都是千辛万苦才找出来的……”他说着,说着。 “可那不也说明,确实有人做到了吗?”温继飞冷不丁插了一句。 韩青禹整个人一下愣住,心里开始想:“是啊,就算是千辛万苦找出来的画面,就算是剪辑,那也说明……确实有人做出来这样的闪避,这样的攻击,这样子,切开大尖了啊。” 有一种思维冲击感,沉默过后,韩青禹转头,认真而有些感慨地对温继飞说:“你说得对。” 此时,影片已经播放完毕,满场热血沸腾,燃尽恐惧。 ………… 后半场,等到喧闹的新兵们终于安静。 胡海朋一改站姿,有些随意地,在舞台边缘坐下来,然后以一种很放松的状态开口,笑着说:“接下来,我们聊另一个话题……爱情。” 这转的……场下一时间各种反应,有人笑,有人冷漠,有人害羞,也有人故作一脸正经。 “一日蔚蓝,一生蔚蓝,这是我们的命运,所以,首先我想说,蔚蓝联军……并不反对爱情。” “其次,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们,在这里,因为某些客观原因,爱情,其实往往更容易发生。” 一片低笑和交头接耳声中,胡海朋脸色暗淡,语气沉重,提高嗓门: “而最后,我要郑重告诉你们的是……它也很容易失去。甚至比发生更容易……突然,就失去。” ps:上传了一张原图去掉人物的新封面,也许白天就会通过。关于封面的问题,就到此为止了。不管大家什么意见,喜欢与否,怎么说,我想,我都不能再浪费时间精力了……我应该专注于内容,沉下心来讲故事。 23.历史影像和爱情故事(下) “你们有过邻家姐姐吗?”用一种朋友聊天的语气,坐在舞台边上的胡海朋突然说:“就那种,比你大个三四岁的,她跳皮筋的年纪,你蹲一边看,她背起书包上学的时候,你看着眼馋,她长高了,你还只是小小个的……你跟随过,羡慕过的姐姐。” “我有一个,跟我一个村子的。我看着她跳皮筋,跟着她摘蕨菜,看着她上学校……直到有一天,她先长大了,变成了大姑娘,不再经常带着我玩。我们变得不再那么亲近了,只偶尔碰上了打个招呼,问说几句。” “但是那也没关系,因为我也不知不觉在习惯,慢慢有了自己的生活。” “后来,她读完初中就没再继续上学,跟亲戚去了听说很远的工厂上班……把她十六岁扎马尾穿衬衫的样子,停在我的记忆里……然后渐渐模糊。” “再后来我上了高中,上了大学……来到蔚蓝联军。” “那是五年多前的这个时候了,我的新兵期,和你们一样,很惨。担着恐惧,吃着生肉,挨着骂,训练繁重,还要三天两头被老兵欺负,整个人压抑痛苦……” “就是那个时候,突然有一天,我又遇到她了。” “当时我正帮一位老兵洗衣服,她经过又回头,停住,站那里,迟疑地叫了我的名字……她是那个夏天轮换回来休养的老兵。” “我们就这样,又遇见了,你们可以想象一下,在这里相遇,那种亲切。我当时几乎哭出来……姐姐也很激动。” “姐姐是目击一线的战士,身上很多伤,甚至左边面颊都有破片划伤,一道浅浅的疤,但还是很漂亮,有可能更漂亮了,性格也变得更爽朗。” “我说原来你不是去打工啊。她哈哈笑起来,说原来是……说你个胆小鬼,读书郎,你怎么也来了啊?” “她说,走,我请你……喝啤酒,你给我讲讲咱们村里现在怎么样了。我很想去,可是害怕,说我帮老兵洗衣服呢。” “她说,就扔那……谁找你麻烦,我就找他麻烦。姐姐说有她在就别怕,说她可厉害了,现在是副队长。” “那天我们聊了很多,彼此都没有顾忌。我们聊过去的事情,她告诉我,其实那时候她也遗憾过我们不再亲近。我告诉她村里后来的情况,小伙伴谁做了什么,谁嫁了谁……突然我想到一个问题,就问,对了,姐姐,你结婚了吗?听说这里可以结婚。” “她笑起来说,你没吃喜糖吗?前几年,我回去办过酒的啊……预备请你,可是婶子说你那几天马上要高考,不能来。我还多给你留了喜糖呢。” “我说哦,想起来了……我吃了你的喜糖。” “姐姐说嗯,然后笑起来,说,其实是探亲假,为了让爸妈安心,我就找了一个战友扮外地新郎,把我娶走了。” “我说那你们……” “姐姐笑着说没,就演的,我看不上他。” “后来的那段时间,姐姐经常来找我,我训练后也经常壮起胆子去找她……她给我买衣服,带我熟悉这里,护着我。” “姐姐为了护着我和找我麻烦的男兵比武,背着源能装置但是用普通的刀……只一次对冲,她就赢了。姐姐真的很强,她说,要不是为了借机会给你上一课,教你姐姐实战里得出来的东西,我才舍不得浪费源能呢。” “有一天聊天的时候,姐姐的战友突然说,要不,你们俩就凑一对吧,在这里遇见一个亲近的人,多不容易。” “这要是在外面,姑娘一定会害羞,对吧?可是在这里,姐姐没有,她笑起来看着我,说胆小鬼,大学生,你还看得上姐姐吗?” “我用力点头。” “……” “没太久,姐姐休假结束,要回目击作战一线。她走那天,我要训练,不能送她……她来训练场边,跟我招了招手,就走了。” “我在等她的信啊,五天,十天,半个月……直到有一天,教官突然说团参谋长找我,我去了,在办公室里,他们告诉我……姐姐牺牲了。” “他们说,骨灰不久后会通过咱们的特别渠道送回来,她的战友都不在……九军山,英灵壁,你送你姐姐上去吧。” “九军山英灵壁,几万个小格子,照片和姓名都不在外面……可是这五年多,我任何时间,都依然能清楚地想起,姐姐她在的地方,不用数,就知道。” “送完骨灰后的第二天,我才收到姐姐的信,她说要不我们生一个孩子。” 胡海朋的讲述结束了。 没有补充任何道理和建议,就只是给新兵们讲了一个真实的故事,关于他刚刚说起的,蔚蓝的爱情。 这一刻,全场沉默。台下的人看着胡海朋,突然间才想起来,在今天刚开始的时候,他上台很开心地说,“我的申请刚被审批通过……将去目击作战一线。” 原来他是真的开心。 大概作为团里紧缺的心理辅导员,他已经申请了五年,而今才终于可以……去姐姐战斗过的地方。 胡海朋先退场了。 张道安走上台,按流程,他将解答新兵们的疑问。 好一会儿,新兵们的心绪也终于平静下来了。 有人问“为什么蔚蓝联军不直接从华系亚的部队里转化?从世界各国最精锐的部队里转化?”有人问“关于大尖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全世界,联合所有国家一起抵抗?”有人问“……” 张道安说: “因为我们不知道大尖什么时候会来……准确地说,是不知道来自那个文明的大规模入侵到底何时会到来。 “如果知道是明天,是明年,甚至是三年,十年后,你们的疑问都成立。但是已经八十多年了,如果再一个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它们都不来呢? “而我们的源能和死铁,很缺乏,也没找到替代科技……所以更多的人力、物力,目前看并没有实际意义。” 台下还有人想发问。 “好了”,张道安不耐烦地直接打断,说,“所有问题和困惑的逻辑核心,就是这个,大尖的大规模入侵,不知何时会来,而源能和死铁,极度缺乏。想通了这一点,你就能解答自己的疑问,想不通,就算了。” “吃饭。”最后他说。 ………… 午饭依然是生的,生菜叶,生鱼片,生肉,生瓜……种类倒是变得很丰富,可以提供选择。 新兵们依然不解,依然有人恶心嫌弃,但或许是因为早饭没吃饿了,也可能是这一上午洗脑的成果,大家不再反抗,大多努力吃了一些,毕竟下午就要开始正式训练了。 韩青禹和温继飞几个回到宿舍的时候,11宿有几个已经提前回来了,都站着,看着阳台的方向。 宿舍阳台上有三个水槽,其中中间那个位置,现在站着一个女人。女人有一头金色里带点儿棕色感觉的短发,长到脖子,自然卷曲,背身,穿着蓝灰色的短袖和宽松的长裤…… 她正弯腰在水槽里洗头,在一个男兵宿舍。 自来水哗哗淋在她的金发上,顺着脸颊流进水槽,阳光打在她的头顶。 就这样低着头,任自来水冲刷着,她稍微侧了侧身体,扭头朝后看,看见11宿的人了,灿烂地笑了笑。 两排牙齿很白,很整齐,她有着一双灰蓝色的眸子,鼻梁很高,脸上有一些雀斑,还有烈日灼伤的两道红和一些斑驳…… 大伙儿傻了一会儿,才开始小声的议论。 温继飞喃喃说:“爱情故事。” 杨清白:“外国人啊。” 温继飞:“那有什么关系,漂亮啊。” 刘世亨:“站起来至少得有一米七七,身上稍一用力,估计肌肉比我们任何一个都多,应该是长期锻炼的结果。” 温继飞:“什么意思?” 韩青禹:“老兵。” 大伙不说话了,对于现在的他们而言,老兵,是一个很吓人的词。 “那她听得懂普通话吗?”隔一会儿,温继飞小声谨慎地问。 “我听得懂,而且,可能比你们很多人说的都好。”回答他的是阳台上的金发老兵。 她洗好了,站直身体的同时把头扬起来,短发甩动,水珠在阳光里飞溅,光线打在她的侧脸,鼻尖和雀斑上。 “赶了一天路,都是尘土。”她继续说,同时把短发拢成一把,抓在脑后。 水珠顺着脖子滑进衣领,同时不断滴落在蓝灰色的短袖上,胸前和后背。 “你们,有不臭的毛巾吗?”她转身问,很自然,很熟悉的样子。 “啊……有。” 顿时至少一半人去找了自己的毛巾出来,拿在,或者干脆说,捧在手里。 金发老兵抓着头发走过来,低头仔细看了看,发现都是用过的,抬头有些为难地看了大家,然后笑了一下…… 笑的同时,她松了抓头发的手,两手一起,从下往上……干脆利落地,把短袖,脱了。 然后顾自,用短袖衫的反面,开始擦起头发来。 11宿鸦雀无声,11宿已经炸了。 其实她现在身上穿的那件黑色的东西,大约跟运动员比赛穿的短背心差不多,大概是部队给女兵发的战斗背心。 但是,毕竟露了大片的肚子啊,而且包裹的部分,撑得很满。 对于这些年轻人来说,这冲击太大了。 擦干头发,把短袖捏在手里,金发老兵毫不扭捏地,看了看眼前傻乎乎发愣的新兵们,突然狡黠地一笑。 “想看更多吗?”她眨了眨眼睛,说:“可以,你们拿新兵班级竞赛总分第一,就可以看更多。” 她说完伸手指了指贴在门后的竞赛表,然后爽朗地笑起来。 大伙儿都愣着呢,一脸茫然。 隔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新兵期确实是存在以宿舍班级为单位的竞赛的,包含很多项目的考核,日常减分,但是立功或者表现好,也会加分。 “那玩意儿啊,那估计是没戏。”11宿的人想着,单是昨晚到现在,纪律和内务,他们就已经排名倒数第一了。 而更可怕的还是,这拨人压根不在意,没有任何荣誉感。 “好了,很高兴见到大家,不过我要先走了。” 她这么说着,却不是朝外走,而是先回到阳台上,从侧边视线外,洗衣服的水泥台子上,拎了一样东西,然后回来,自然潇洒地从大伙面前走过。 刘世亨先前说对了,金发姑娘的肌肉确实比在场这些人都要多,至少现在确定她的右手臂如此。 大概因为她手上的东西有点重吧。 那是一台,乍看会以为自己看错了的东西,黝黑铮亮的金属器械,有一个把手,可以拎起来,有子弹带卡上去的槽口,有扳机,有枪管……五根,很大很粗很长。 温继飞:“这是……机枪啊?” 杨清白:“机枪……机炮吧?!这家伙。” “对。”金发老兵一边走,一边解答说,“我的特制机枪,米拉11……不过他们都更喜欢叫它机炮。” “可是,不是说子弹打不死大尖吗?” “是打不死,但是在我手里,能做到很多事情。”她在门口回头,说:“对了,我叫米拉.乔,是你们的直属教官……你们以后可以称呼我,队长,或者米拉……最好是队长。” 米拉走了,下楼,离开。 11宿稀里糊涂。 楼下。 “那不是米拉吗?”有老兵远远地看见了,说,“堂堂副队长,怎么屈尊跑下来当直属教官了?” 旁边的老兵们都笑起来,因为“副队长”这个词,在米拉的身上,就是一个玩笑。她已经当过四个小队的副队长了,但是按道理早该当上的队长,一直没当上,被戏称为“第九军永远的副队长”。 姑娘自己,做梦都想当队长。 “你们没听说吗?好像今年有风声,终于要提队长了。”老兵堆里,另一个人说:“估计是下来挑新兵的吧。” “哦……抢苗子。明白了。” 蔚蓝联军的“小队组建和补充制度”是双向选择。新兵选择小队,队长可以拒绝;而队长要人,新兵也可以拒绝,选择去更向往的小队。 另一边,先前等在楼下,现在走在一起的,米拉的女战友,刚听完米拉说11宿的反应,整个笑得不行。 而后调侃说:“你这也太拼了吧,米拉,你这何止是选人,拉拢啊……你简直就是在色诱好么?” 米拉忍着得意,瞪了她一眼,“嘘。” “那要是他们真拿了第一,你真的会……” “怎么可能?!就他们,出两三个好兵以后跟我还有可能,竞赛就算了吧。”米拉轻松说,“用你们的古话说,我就只是画了一个饼而已。” 24.牛肉,炖的 米拉能说一口很棒的普通话,但是大概……对于这个国家语言中某些“意味”可以延伸和衍化的东西,依然缺乏足够的了解。 她“画”的那个,又怎么可能用一张饼来形容呢? 明明说这话的时候,她就只穿了一件没上没下的小背心……鼓鼓囊囊,中有天堑。 而且她日常没晒太阳的部分,好白……饼哪来那么白? 11宿刚从沉默中活过来,口干舌燥,互相看了看。 “别藏啊,你一定想看”,温继飞先指着盗墓哥说,“你们挖坟包的,最想看不就是山包里藏的东西……” 不等盗墓哥开口否认,他又转向韩青禹,“别装,这种事你最会装了,以前塞给你看写真图册,你都说没兴趣……但是后来我书里偷偷折的页角都没了。” 韩青禹张嘴想分辩,最后笑了,没说话。 “key嘻,咯咯,咯咯咯咯咯……”一群人渐渐笑出来,不得不承认,是有那么点儿猥琐。 军装金发尤物啊,还是上司。 无法否认,米拉一头湿发站在阳光里的样子很美,穿着军裤和小背心专心擦头发的样子更迷人,然后,当她那样拎着黝黑铮亮的重型机炮走过,那种强烈的反差冲击,能让小伙子们血冲到脑子里去。 至于她为什么选择11宿……是因为她的特制机炮刚好叫做米拉11么?又或者因为打听到这里有人敲了张道安的头?想不清楚,就不想了。 事实上,从这天下午新兵进入正式训练开始,人们就发现,每个新兵班都分配了一名直属教官。 这些人都是老兵,或因为有日后提拔的考虑,就趁休假期间先领点儿充实生活的小任务,顺便过过瘾,锻炼管理能力。 其中当然也有一些女兵,漂亮的也有。 但是米拉依然是特殊的,因为她的金发,她的西方面孔……还因为她先后服役四只小队,担任副队长的实战经历,少尉军衔,等级和实力,都是碾压性的。 至于她屈尊下新兵营的意图,老兵也都心知肚明……偶有爱闹的,还会凑上来提前喊几声“米拉队长”,米拉也不介意,每次都开心甚至雀跃地回应。 “你们有没有发现,咱们家米拉好像是个憨的。”训后休息时间,温继飞坐在地上,说了自己观察半天后的结论。 众人都沉默,大约都有点认同。 韩青禹想了想,善良说:“也不能这么说,她大概只是不通我们国人的思维习惯和人情世故而已。” 事实如此,几千年的传统,换做是一个国人要被提拔,事情落实之前肯定都小心低调,自己不说,更不许人提。 “也是。”温继飞想了想,说:“无所谓,反正好看就行。” 他不说还好,一说,11宿每个人都瞪他。 因为就在刚刚,瘟鸡趁训练间隙去烤牛肉……被抓了。现在11宿作为综合竞赛倒数第一,“领先”倒数第二的优势,已经高达两位数。 “我真是挖了你家祖坟哦,你个瘟鸡。”盗墓哥赖石头怨愤地嘀咕骂街。 11宿毕竟是一起患难过的,互相熟悉地很快,也就没什么顾忌。 大伙都笑起来。 “喂,新兵蛋子,过来。”不远处的树杈下,一群老兵蹲着,招手说:“别躲,就你,还有你……” 他们指的韩青禹,还有温继飞。 避不过了,温继飞站起来敬礼,笑着说:“什么事啊?班长。” 见着老兵都叫班长这个习惯,说起来还是正规部队传过来的。 “有钱吗?给班长买包烟去。”说话的老兵把一块肩章扔过来。 不知道什么逻辑,营区商店是不卖新兵东西的,除非你能证明自己是帮老兵购买,而且买的什么,件数多少,也都要登记。 “去啊,愣着干嘛?”话是对温继飞说的,说完老兵倒是没赖,把钱也扔给了他。 然后他们转向韩青禹,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后说:“哎,你……班长们带你玩个游戏,我们拿木棍互相打头,怎么样?” 韩青禹不吭声,他内心是想玩的…… 问题这游戏对象,输赢他怕都要吃亏。 部队在一定限度内似乎在纵容老兵不讲理,“欺负”新兵,这一点基本可以确定了,就如总教官打人骂人羞辱刺激都被允许,甚至食堂老头,都嚣张野蛮到让人心里难受。 这种粗暴而压抑,总是让人感觉濒临崩溃的氛围,就像是粗粝的石子,在一遍遍摩搓新兵们的神经。 “喂,你俩哑巴啊?”老兵们等得不耐烦了。 韩青禹和温继飞互相看了看,要不干脆直接打一架?听说如果你能打得过老兵……打了,不出大事,部队一样允许。 正准备呢,等对方先上手。 “什么游戏啊,不如我来啊?”米拉穿着一身军装,右手掌心里转着一把匕首,走过来,“互相打头是吧,行……这样,你打我,他打你。” 她说着回头指了一下韩青禹。 韩青禹觉得这个建议相当不错。 可惜,老兵们最后选择不玩,走了,嘴里嘀咕着“没意思”,起身离开了训练场。 “看,我这个队长,对你们够意思吧?做我的队员吃不了亏。”米拉的心理引导有些过度明显,说完转身,拍了拍手,热情道:“来,我们继续训练。” 继续你头啊,训练明明刚结束……温继飞揉了揉酸痛不堪的身体,当没听到,同时在心里说。 “不想练啊?那,玩游戏?”米拉嘴角勾着,看着他说,“我们两个互相打头吧?” 温继飞:“这个,你跟青子玩吧……你怎么不跟青子玩啊?” “因为青子他……愿意训练啊。”米拉扭头,眨眨眼睛,目光恳切而可怜,看着韩青禹。 她自忖反应不可能超过张道安,被打中的几率不小,倒也想试试,但是只能等私下里。 教官的面子,怎么都还是要的。 “青子你愿意吗?”青子是自家兄弟,温继飞对此很自信。 韩青禹说:“我愿意。” 他是真的愿意,因为米拉开小灶,教的是大场训练现在还远没有涉及的,格斗技巧……而且都是她战场上实战出来,最实用的技巧,不花哨,但是有用。 对于韩青禹而言,目前这方面正是他缺乏的。 “去你大爷”,温继飞气愤骂说,“你不会是听成结婚了吧?青子……我不是神父啊,青子,你他娘的清醒点啊。“ 韩青禹被说得一阵窘迫。 倒是米拉没顾忌,听着有趣,还跟旁边哈哈大笑。 这漂亮货,大概真的是憨的。 ………… 训练一天天继续。可能因为立体机动装置的存在,部队对于新兵神经和抗压能力的磨练,几乎要超出身体体能训练本身,或开始阶段大运动量的训练,更多也是为了锻炼新兵们的意志力。 伴随着进程的深入,关于身体灵活性和各种状态下反应速度的训练,开始逐渐占据主导地位。 相比其他人,韩青禹能更轻松和坦然地接受很多东西,比如大运动量的训练,比如教官、老兵、厨师长等人的粗暴不讲理,以及绝对高压的精神折磨…… 因为他有源能改造过的身体,还有亲历战斗现场的经历,这让他可以承受和理解很多看似不合理的东西。 唯一让他也感觉难以继续忍耐的,是对热食、熟食的渴望。十几天了,生菜,生肉,生瓜果……除了自己训练时候流进嘴里的汗是烫的,他们甚至没有喝过一口热水。 全是生、冷。 这种感觉,没经历过的人是很难想象的,韩青禹十九年的身体习惯在反抗,他想吃一口饭,一块煮熟的肉,或者哪怕只是一片煮熟的菜叶,一杯热茶都好,都会幸福到想哭。 所有人都跟他一样,甚至更甚。 “听说了吗?今天在食堂,有人突然像疯了一样冲过去,只因为想喝一口老兵吃牛肉面剩下的面汤……” “听说了,可惜最后还是没喝上。” “欸,别说了,正常,我那天在食堂后面看见泔水桶里刚倒的泔水,我都馋,那白气冒的……肯定还是热的。” “就是啊,就是泔水都喝不上,抓太严了,就算不怕扣分,也来不及进嘴。” 夜半的11宿,大家用一很低的嗓音说着悄悄话,一般不严重的话,扣点纪律分什么的,他们都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分数实在没救……看更多的梦想,基本已经碎了。 “嗅,吸吸……”靠窗另一边的刘世亨嗅了几下,猛一下坐起来,“什么味道?” “是……牛肉,炖的。”接着,他定定地说。 每个人都闻到了,都坐起来了,在黑暗中神魂颠倒,说话像呓语。 “大锅,炖牛肉啊。” “嗯,肯定放了很多香料,八角、桂皮……” “大骨头一起炖,汤一定浓。” “那什么,你们试过,把熟了的肉,从骨头上剥下来吗?很好剥的,一扯就是一大片。” “……” 突然,“笃,笃笃……”轻声的敲门声传来。 “开下门,兄弟……放心,教官们不在。”门外小声说。 盗墓哥问了大家的意思,开了一条门缝,问:“什么事啊?” 外面人往里挤,说:“我们五楼的,借个道,下楼……放心,出事绝不说是从你们这下的。” 11宿在二楼。 进门的人没等同意迫不及待上阳台,反身吊挂一下,就下去了。数一数人头,这是整个宿舍一起出动啊。 “兄弟,你们这干嘛啊?”终于反应过来了,温继飞抓住了最后一个问。 “没事。”对方说。 “你不说我们不会放的。”韩青禹也上了一只手,抓着人不放。 身后11宿的兄弟们集体点头。 “得,那你们别往外说啊……”对方喉结滚动一下,说:“厨房,在炖牛肉……十几口大铁锅,一起炖着……我们在楼上看得清清楚楚,耿老头下完料就走了,然后就俩小厨师守了会儿火,这会儿也跟旁边房间眯觉去了。懂了吧?” “……懂了。” 韩青禹和温继飞木木地撒了手。 “弄一口就走,出不了事的。”对方说完麻溜下了阳台。 除了这一声轻响,11宿安静得跟个坟一样。 韩青禹和温继飞各自低头沉默了一下,再转头,差点吓一跳…… 身后六双绿幽幽的眼睛,跟狼似的,正看着他俩。 25.传统夜(求票呀求票) “青子……”杨清白说话舌头乱跑,但是意思,已经都用表情语气表达完了。 “青子你看”,刘世亨犹豫了一下,也说,“那些人,他们都不怕,咱们,反正倒数第一。” 反正倒数第一这一条,听起来真的相当硬气。 这家伙最初是说过生牛肉好吃的,只不过现在已经提都不能给他提了。尤其最近两天,他已经进化到连生鱼片都不吃,只吃叶子。 最后,就连同宿舍印象里最懦弱的盗墓哥赖石头都梗了梗脖子,上前两步看着韩青禹,表决心说:“这回就算张光头打死我,我也认了。” 不知不觉间,11宿已经开始渐渐习惯了,由韩青禹来拿主意,做决定。 这一方面可能因为他最强,毕竟这么些年了,用棍子打过张道安头的新兵,大概不会太多。 而另外一个原因,大概是某种潜意识印象的缘故。对此,温继飞的看法是:“因为青子能装。” “就他这个人吧,哪怕心里已经慌得要尿了,表面上也能装出很稳的样子。” “总之,是一个连害怕了或激动了身体颤抖,大部分时候都能控制的人啊……不愧是祖宗十八代抓蛇出身。” 当场,韩青禹还在思考。 他一直都相信部队让新兵们吃生食肯定是有目的的,只是一直也没有结论。 难道是为了培养我们的兽性?他想着。 因为有一天训话的时候,张道安曾指着满场新兵说过这么一句,他说:“你,他,还有我,我们这些人,被选择了,去做野兽。” 再要么,就是纯粹的精神高压,锻炼我们的忍耐度…… “不管了。”这句原本是搁心底想的话,他不自觉直接说了出来。 短短三个字,现场效果跟难民听到官府说要开仓放粮差不多,11宿每个人顿时都精神了,甚至是亢奋。 “那啥,要不咱们蒙个面吧?”下楼前,盗墓哥热心建议说。 韩青禹想了想,点头,“不愧是盗墓的……好主意。” 大家各自找毛巾把脸蒙好了。 转头,吓一跳。 因为有个真的,全场蓝白毛巾,只有盗墓哥例外,他有专业的黑色蒙面巾……想当初,他就是戴着这块蒙面巾,夜里去挖蔚蓝联军储备站的。 由阳台外下楼,落地。 “不对,咱们这样子,万一被逮住,会不会被当成外敌入侵……直接打死啊?”盗墓哥抬头看了看天,又说:“今晚也没个月亮。” “不会,咱们身上有新兵服呢,毛巾也是部队发……总之你自己注意点就好。” 韩青禹说罢一挥手,一群人猫着腰,在黑暗中朝厨房方向摸去。得抓紧,要是去晚了,先前那拨人惊动了看厨房的人,他们就连喝汤的机会都没了。 “谁?” “谁?” 黑暗中,两拨人几乎撞在一起。 “肉。” “自己人。” “走。” 这场景大约跟古时候闹饥荒然后农民起义差不多,饿得不行的人揭竿而起,一路汇合。 接下来的一路,11宿又先后遭遇了五六拨人。 再到后门口一看…… “厉害了,这至少十几个宿舍。”温继飞感慨完抓住先前第一拨下那个哥们,小声问,“你们怎么还趴这呢?” 那人转头往里指了指,嘘声说:“你自己看。” 厨房里,连绵的长灶台,红红的火光旁边,不太安稳地睡着一个小厨师,偶尔吧唧嘴,挠个痒,翻个身。 肉在锅里的咕咚声掩盖着后门外轻微的声响,也使劲把人往里诱。 “怎么办啊?青子。”温继飞扭头问。 “进呗,这么多人呢,被发现了黑灯瞎火抢了就跑……就算被抓着两个,总有大部分人吃上肉。” 韩青禹轻描淡写说完这一句后,自己都懵一下……这是我吗?难道,这就是劳简说的我身上藏的匪气? 但他说的似乎是对的……所有人都这么想,也都觉得倒霉的那两个,不会包括自己。 “不管了。” 第一拨人冲了出去。 接着就所有人都冲了进去。 “哎哟。” “不对。” “跑啊。” “啪。” ………… 厨房里灯被打开了,十几拨人,全被堵在靠墙的一边。 耿老头带着一群老兵,分别守住了灶台和前后门。 这他娘的竟然是个陷阱。 这是有多贱,多无聊啊。 “低头……低头。”韩青禹提醒身边11宿的人,不要抬头,不要被注意到,同时偷偷在人群后挪动。 另一边,有人已经开始一边愤怒的流泪,一边在和耿老头争辩。 “吃生的,喝冷的,不当人……你当我们是野兽吗?!”那人咆哮,然后满脸眼泪,牙关颤抖,似乎终于把一直承受的委屈和痛苦,喊了出来。 一时间,新兵里许多人动容,因为他们也一样,一样憋屈压抑,一样愤怒。 但是耿老头只是轻蔑的笑了一下,“野兽……你配吗?知道在第九军,野兽是多高的评价吗?你们这些废……” “我们不是!我们不是废物。” 突然间整一大群人和耿老头对吼。 同一时间,厨房墙壁上某扇黑乎乎的玻璃窗后面,张道安扭回头,对着身后一同观察的辅教员和几名团里的领导……欣慰地笑了一下。 培养服从而守纪的军人,是部队天然的使命,这一点在蔚蓝联军当然也成立。 只不过他们同时欣赏着,那些在长时间高压养成的惯性恐惧中,在一直被残酷折磨和摧残的状态下,爆发出来的,抗争的勇气。 这样的勇气还远远不够,但是是很好的开端,发展下去,终有一天,能让他们可以一边骂着“去你玛的”,一边悍然拎刀扑向大尖。 正是因此,张道安和耿老头等人从一开始,就一直都在建立他们在新兵心目中,野蛮、权威、肆意、强大……可怕的反面形象。 他们一直都是不讲理的可怕、可恨的存在。 当然,这一点团领导例外,但凡不是直接参与新兵训练的干部,都绝不会这样做,他们是需要被服从的,可以被信赖的,有理而可靠的部队领导,士兵们最坚实的后盾……永远都是,也必须是。 “啧。” 其实可视的黝黑窗户前,张道安突然啧了一声,听起来情绪有些复杂。 因为此时,他视线里好不容易才捕捉和确定的某个人,正死死低着头,带着他宿舍的队友们,在人群后面缓缓挪蹭,挪向墙边角落。 “狡猾过头,就会连勇气都失去。” 张道安心里想着,有些失落。 他还是更喜欢那天那个,什么都不犹豫,直接就给自己当头一棍子的新兵。 ………… “第九军的规矩很简单”,一名肩上背着铜星肩章的老兵走出来,目光扫视一圈,然后举起拳头说,“用你的拳头,赢得你要的,不管是肉,还是尊重。” 新兵们安静下来,看着他。 “四对八,老兵四个,你们一个宿舍一拨上……打赢了吃肉,打输了去医务室……我们不穿甲,全力。” 老兵说完,全场暂时沉默。 四对八不是均势,不是老兵相让,四对八,依然是碾压。就算是韩青禹,在不动用液态源能而只凭身体的情况下,带着11宿剩下七个人,也不可能赢。 它只是给了新兵们一个站着死的机会。 “不敢吗?……那就自己抱头排队,去训练场蹲着。”老兵又说了一句,然后回头和身后的老兵们交换了一下眼神。 哄笑,老兵们吊儿郎当地站着,坐着,目光中满是鄙视。 “我们来。” “好。” 第一个站出来的宿舍什么都没多说,就冲了上去,八人一致,先扑一个。 但是结果,他们只撑了不到20秒…… 绝对的碾压。老兵们是真的下手,除了不致命,不致残,地上躺着的八名新兵一时间全都爬不起来。 他们痛苦的呻吟摧残着每个新兵的神经。 “还有人来吗?”老兵甩甩手,转身站定,然后微笑问。 人群里答:“来。” 这个快速给出的答案以及答案后面站出来的人,让铜章老兵有些错愕,他扭头看着领头的新兵,用眼神表达自己的困惑。 “我们觉得受伤去医务室,比没事抱着头离开要好。” 那个新兵说。 黑窗后,张道安身后的人群在这一刻,都有些激动,而他本人,右拳横胸,拳心向心,眼眸有光。 蔚蓝联军日常敬礼和很多国家的军礼一样,都是常规的帽檐敬礼,而张道安现在做的这个军礼,一般只出现在有一定仪式感的场合,或者特别郑重的情况,用于表达忠诚或者敬意。 而后,他又看了一眼人群后的韩青禹……那家伙依然在贴墙挪蹭。 “唉……” 厨房现场,赢得张道安和老兵内心敬意的那拨新兵,最终并没有赢过拳头,他们很快也倒下了……从场面上来看,老兵们的表达敬意的方式很特别——他们下手比刚刚更狠。 再一场结束,意犹未竟的老兵们开始直接指人,“下一组,来。” 第三组上去了,11宿的人挤在角落,一边看着现场惨状,一边小声议论。 “怎么说,青子,咱们?”温继飞挪到韩青禹身边,小声问道。 “刚盗墓他们跟我提议,说到咱们就投降,你觉得怎么样”,韩青禹转头问,“同意吗?” “同意……投降就是我提的。”温继飞认真说。 韩青禹忍着不出声,整个人抖肩膀笑起来。 而后笑容突然收住,整个身体在瞬间,弓、起……从贴墙的角落往侧边墙一个健步纵身。 “啪。” 灯灭了。 厨房里除了灶台后侧墙根的一排红光,全部人都陷入黑暗。 “愣着干嘛?!”韩青禹粗着嗓子喊,“吃肉。” 两秒钟,十几个宿舍的人,一起嚎叫着向前扑去。是啊,反正都是挨揍,一起上,吃肉。 “守着灶台。”老兵喊,他们有二十多人。 “一起上。” 近百名新兵扑过来…… 拳脚声,锅盖的哐当声,惨叫声。 黑窗后,张道安等人已经看不清楚现场情况了,一群人尝试后收回视线,都没说话,只纷纷扭头,互相交换着自己或茫然或错愕的眼神…… 第九军传统的“炖肉夜”,几十年来有过很多意外,有过死伤,有过全来,有过无人来……甚至有过三个宿舍,干翻了老兵。 但是眼前这种情况,至少在他们负责的这些年……还是第一次出现。 一位团领导嘴角抽了抽,“这个思路,是不是应该叫做,土匪打劫?” 26.科学家笔记 黑暗中的乱战,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双方实力差距的影响。摸黑,四倍数以上人多打人少,且人少的一方,还要守着锅里的肉。 群胆是人类的天性,而对食物的渴望,大概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之一。就这样,新兵们裹挟着本能和野性,尽情宣泄着长时间积压的憋屈和愤怒,发疯似的,一窝蜂冲了上去。 前方十几口大铁锅里,炖牛肉的香气,呼唤着他们。 老兵们守着灶台。因为怕伤人命,在黑暗中出手很难把握致命部位,顾忌更多。 终于,“草!” 铜章老兵刚才已经被熟悉的声音,带着愤怒和失措,在黑暗中炸响,“这,还有一点规矩吗?这是部队……” 没人理他。 “快,去人开灯。”他改口朝自己人喊道,同时背靠灶台一脚蹬飞两名扑上来的新兵,借势后摆腿又扫倒三个后,立即回守灶台。 “是。” 当场立即就有好几名老兵联手,结成了一个三角箭头队形,摸黑朝开关的方向杀过去。新兵们虽然努力阻挡,但是个体实力和配合都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很快抵挡不住。 “不管吗?”跟在韩青禹身后,温继飞简短地问。 “没事。”韩青禹扭头把一样东西拍在他手里。 下一秒,墙那边,“啊~” 一声高昂、曲折的尖叫,而后,一名老兵用抖动的声线骂道:“你娘的,谁,谁把开关拔掉了?!” “……欸妈,电死老子了。” 黑暗中满场哄笑。 能这样叫……就说明死不了,嗯,他们可是源能怪,青子有数的。温继飞想罢捏了捏手里那玩意,连忙一把扔掉。 乱战还在继续,11宿的人都明智地都跟着韩青禹,以他为箭头,同时帮他抵挡来自侧面和背后的威胁。 整个场子,现在已经彻底打乱了。 “火把……手电!弄手电。” 灯,短时间已经确定开不了了……铜章老兵只好另想办法。 而他这一声指令发出,就意味着留给新兵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青子。”乱窜中,温继飞有些着急,刚开口。 “走。”前方的韩青禹已经回头。 回身同时,他手臂抡了一个半圆,把一块硕大的大腿肉,裹进了刚带来包肉的衣服里,抱着说,“冲出去。” 人往外走。 剩下还有多少新兵能抢到肉,不知道,管不着。 但是,“唔。”身后,盗墓哥的声音突然传来。 这家伙因为是全场唯一专业人士,黑巾蒙面,被火光随便映着一下都特别显眼……被一名老兵扣住了。 “怎么办?” “回头给他留点?” “求菩萨保佑他吧……” 当11宿的其他人,还一边在人群中挣扎,一边讨论的时候,韩青禹早已经回头,借助红光的偶然跳动看清楚位置,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趁人不备,直接一脚把扣着盗墓哥的老兵踹开,说,“走。” “走啊。”韩青禹一把拉起还有些发木的盗墓哥,返身朝门外冲去。 下一秒,在嘈杂纷乱中。 “啊……草,谁?!谁踢老子?!”一名老兵一边惨叫,一边从一口没了锅盖的铁锅里呼啦啦跳起来,热汤哗啦,人站在灶台上呜啦啦拍着屁股乱跳乱叫,“他玛谁干的啊?老子煮了你。” 摸黑,劲使大了……韩青禹连忙加快脚步。 没一会儿,现场手电就来了……新兵们开始退缩,老兵们的镇压迅速展开。 而11宿,此时已经奔跑在回宿舍的路上,在黑暗中。 讲道理他们现在往或不往宿舍跑,似乎都不合理,都很容易被查到,但是,他们已经顾不上思考了。 韩青禹一边跑,一边闻着怀里炖牛肉的香气,没忍住,伸手直接抓下来一块,边跑边往嘴里塞。 ……幸福。 热烫的,熟肉的味道,被香料浸透的炖牛肉在嘴里碾开,这口感,好幸福。 “喂我一口,青子,喂我一口。” 温继飞从后面死命追他,伸着脖子,张着嘴,恳求着。 “没法喂啊。”两人根本不是一个速度,韩青禹边跑边说:“回去再说。” “那你手伸后面先给我舔一下吧。” 堂堂港城富家公子出身的刘世亨,突然提出了一个骇人听闻的要求。 杨清白:“给我也舔一下。” 盗墓哥:“还有我。” “……”韩青禹跑得更快了,顺手还拿袖子仔细擦了几下嘴。 这时间,厨房内的镇压工作已经完成。黑窗后面的一群人纷纷上前,看了几眼狼藉一片的现场,然后哭笑不得地转回来。 “板擦九军,几十年的传统夜了,以后会不会多出来一个……新兵太饿,所以炖了一个老兵的故事?” 团参谋长沉吟了一下,笑着说。 “还电了一个。”旁边人说。 笑声中。 “啪啪啪……”张道安在鼓掌,为他这一期的新兵们鼓掌。 而后,铜章老兵出现在门口,“报告。” “嗯”,团长李王强点点头,淡定地笑着,问,“情况怎么样?” “还好,没有出现死伤,抢着肉的基本也都当场截住了,没让吃上……但是”,铜章老兵神情里有些惊惶不安,说,“跑了一个,少了一块大肉。” “啊?!”全场,所有在场的部队领导,顿时都紧张地围过来。 “已经让人去追了,去了四个弟兄。” 铜章老兵仿佛犯了巨大的错误,着急解释。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那个人很可能叫韩青禹,11宿的……赶紧。”尽管一样没看到黑暗现场的情况,张道安仍笃定而快速地在旁说道……至少他知道是谁关的灯,看见了。 这意思很明显了,尖兵。 “快,抓紧。”团长也开口催促,神情郑重甚至有些焦虑。 老兵连忙应“是。”然后迅速转身,飞奔离开。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刚才还特别紧张的张道安,突然悠悠叹了一口气,然后说:“说实话,我是真想把抢到的肉奖励给他们,传统夜要是能这样改一改就好了。” 事情就是这么残忍,就算是抢到手的肉,其实也不给,过往有打赢的,一样不给……会由团领导出面跟他们解释。 团长李王强点点头,“道理是对的,可是……” “可是,那个笔记上的话,说实话,咱们其实也不知道到底对不对。”张道安说。 团长:“问题我们无法验证。” ………… 在遥远的1908年,人类在通古斯用长时间的鏖战,尸山血海,各国最先进的武器,以及超过2000万吨的tnt炸药,换来了最初的一点外星球“遗物”。 而后,秘密汇集世界顶尖科学家着手研究。 最终,其中的三位,以他们天才的智慧和开创性的思维,或还有一定的幸运成分,携手创造了“源能立体机动装置”。 也由此改变了人类与大尖之间的基本战争态势。自此,尽管人类依然处于巨大的劣势,但是原本双方之间那道几乎无法逾越的“天堑”,被抹掉了。 他们就是蔚蓝联盟第一代的神,而且在当时的科学文化环境下,在一定范围和人群内,确实做到了几乎被当作神一样信仰和信任。 想想,若不是那般幸运,三人都一致拥有良好的个人品质和一颗只执迷科研的心,那种情况,其实十分危险。 三位科学家死后,他们所留下的一切,都被视为珍宝。 比如“大尖”这个称呼。 再比如,其中一位科学家在他留下的实验笔记里写下的一句话:【越原始,你就越靠近源能。句号被划掉了,改成了?】 所以这句话最终的结尾,其实应该是个问号,且那位科学家终其一生,也从未公开谈论过这个问题。 但是后来的蔚蓝联盟的科学精英们,依然在这上面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做了很多猜测和研究,并由此建立了某些只属于蔚蓝的特殊制度。 这其中有一些,后来被研究证明错误,废止了,但也有一些,被长久地保留了下来。 比如在新兵期前一个半月,源能融合度测试之前,只许新兵“茹毛饮血”,就是其中之一。 话说现在的做法,其实已经比茹毛饮血温柔多了。 而之所以不提前告诉士兵这一点,一是因为蔚蓝联军的特殊性,事情一直可以掌控;二来,这件事做着做着,其在精神和神经角度的锻炼作用,逐渐被看作,且已经被证明,是更重要的部分。兽性也是。 还有,大概后来,传统或者说“传统夜”的存在和延续,也变得挺重要的。 它是历史,是部队领导们阶段性考察新兵心性和训练成果的重要途径;是老兵们的乐趣,也是他们关于新兵时期回忆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关于传统夜,一些老兵当年确实直接参与了,后来自然有许多人,许多故事可以说。而有的,当时其实没参与,但是后来跟人聊天,总不会承认,总是几乎每个人都说自己参与了,并编出故事来。 除去以上这些,真正核心的原因,其实就是团长刚说的那一条——因为“无法验证”。这才是这一看起来可笑而且完全不合理的做法至今被保留,而且不敢尝试违背的,最重要原因所在。 因为,每个人一生,都只有一次确定源能融合度的机会。 当这个人第一次亲近源能,确定融合度,他就一生都不可能在这一项目上发生变化。 这一条,历史至今,从来没有人能跳出。 27.蔚蓝代有人才出 张道安刚才之所以那么紧张,原因就是这个。原本一直当作传统乐趣和训练项目,几十年来都手拿把攥的稳当操作,这次乱套了,真有人把炖肉带走了。 要知道就连以前那三拨干翻了老兵的家伙,实际都没碰过锅里的炖肉。而且以前也发生过哄抢,但是有20多名老兵护着灶台,完全足够,绝对碾压。 问题在于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还有就是那个灯,当时灯要是能开起来,肯定就没这事了……要不考虑以后给立体机动装置安个灯? 源能场下一次的开放,只剩十几天时间了……巨大的焦虑。 张道安和李王强现在都在担心,怕那个叫做韩青禹的新兵吃了熟肉……他不可能被例外对待,因为其实团里根本没办法保证他是天才,或者是b级以上,有太多实例已经证明:各方面卓越的品质和才华,并不代表一个人能拥有优秀,甚至只是合格的源能融合度。 他们只是希望他能优秀一些而已,并不是要给他供起来。同样的,他们也没办法让他等下一年再进源能场,因为也许下一年,就只有战场。这是谁都没办法保证的……尤其从今年的梭形飞船降落频率看。 所以,要是那孩子真的吃了,不久后的源能融合度测试,哪怕他测出来是b+,a-,甚至是a,团长和张道安等人都会纠结难受,会想着:说不定他原本应该是a+的融合度。 至于a+以上,他们是老兵了,倒不至于再有那么不切实际地幻想。 而如果韩青禹没有吃……那么,只要他实际测出来有个b级以上,他们都会欢欣鼓舞地接受。 因为这就很好很好了。 别看蔚蓝最终能通过源能融合度测试的人一直占据绝对多数,但其实,其中绝大部分的人,都停留在d级和e级……这两个等级,囊括了蔚蓝联军现在最大量的战士。 至于f,其实说起来也可以穿甲,但是太浪费了,通常都会被放弃。 韩青禹已经吃过肉了。 不过他也早就已经亲近过源能,在刚吃完酒席后……而且是未经提炼的暗沉金属块,超级吸收。 那么,要是他的情况公开,是不是就可以证明,科学笔记上那句话是错的? 大概还是不能。因为他是个例,而且是极端特殊的个例……所以传统还会继续,以后的新兵们,还得经历这一切,还有传统日。 当然,也可能后人的这种理解,本就是完全错误的,方向错了,就全错。不重要了,至少对于韩青禹来说,这不重要。 ………… 这一晚,韩青禹最终并没能把肉带回宿舍。 11宿的人,在路上被堵住了……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老兵,一个穿着立体机动装置追过来的老兵。甚至在他的背后,与斜背的战匣平行,还背了一把直刀,刀柄从肩头露出来。 “这,不至于吧?”温继飞低眉顺眼,但是委屈不甘地问。 面对质疑,刚刚还急得火急火燎的老兵,意外只是亲切地笑了笑,这回竟然没有任何暴戾和歧视,反而像是有几分赞赏的,仔细看了看面前的这拨新兵。 然后,他把目光投向抱着牛肉的韩青禹,伸手温和说:“给我吧。” 韩青禹低头看一眼,抱紧,不动。 11宿的人集体往前顶。 老兵依然笑着,也不做别的,只听他背后的源能立体机动“嗡”地一震,蓝光闪动,背上直刀“唰”一声从肩头冲出来…… 然后,他也不伸手去接,就这么站着,任凭黑刀在身前坠地,像切割豆腐一般透进地面,直至刀柄。 所以,终于,牛肉还是离开了韩青禹的指尖…… 一寸,一寸,被扯了过去。 他趁这个过程,隔着衣服偷摸在肉上揉了几把。 老兵打开衣服检查,没问题,又仔细看了看韩青禹,“吃过没有?” 韩青禹摇头。 “其他人碰过吗?”老兵一边问,一边观察。 韩青禹继续摇头。 “衣服没收了……你,洗手。”老兵把刀踢起来,“挟持”韩青禹找到一处水龙头,看着他用肥皂把双手仔细洗了三遍。 而后,老兵才把人放回宿舍,并且还偷偷跟了一段。 等老兵彻底离开,韩青禹第一时间重新刷了一遍牙…… 至于剩下的七个,他们先是十分哀怨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才记起来值得疑惑的点。 “这事,就这么完了?没事吗?他们不处理我们?” 没有答案。 另一边,老兵拎着大块牛肉回到厨房。 进门说:“没事,没吃过……我盯着他把手洗了三遍。” 放下牛肉,老兵找地坐下,洗手好像有点没必要,不过做了也没什么不对。 黑窗后的领导们终于把悬着的心放下了。 然后,正准备下楼一起吃肉呢。 “炖肉,哪呢?炖肉……”声音从后门外传来,随即,一个高大的身影,只穿背心短裤,迷迷糊糊地冲了进来。 人一路冲到老兵们面前才停住,然后看了看灶台、牛肉,又看了看老兵,“怎么……已经没人了么? 老兵都懵了,隔一会儿才问:“所以你来抢肉吃的?” 大个也不否认,尴尬笑一下,“啊,我睡太死,睡过头了。” “……那你宿舍其他人呢?” “他们都不敢来。”大个有点郁闷,说,“不过就是他们告诉我,说今晚很多宿舍出来食堂厨房抢肉吃,我才跑来的……” 说着,他看了看地上的战斗痕迹。 “哦,是这样。那要不……我们再专门伺候你一场?” 憋着笑,吃着肉,老兵们起身,把大个团团围住。 大个想了想,不甘但是无奈说,“那还是算了。” “行……那就算了。”今晚心情不错,玩兴尽了,肉也香,老兵们没有为难大个,哄笑一阵后转身散去,一边说笑着一边准备重新坐下…… 大个冷不丁抓了灶台上的一块牛肉转身就跑。 手脚那个快啊。 “欸我去……这期新兵疯了是吧?!” 铜章老兵觉得自己快疯了。 好在刚才出去追韩青禹的几个战士,身上立体装置都还没解除呢,当即启动,瞬发而至,一手夺肉同时一脚把人踹飞。 “洗手!”老兵怒喝。 大个洗手的时候被踢了两脚屁股,没反抗,老老实实拿肥皂洗了三遍,洗干净了,主动转身把双手摊开,说:“班长,你检查一下?” 老兵走近。 大个双手悄悄慢慢往下放。 老兵不自觉跟着俯身。 大个冷不丁一口咬向他手上拿着的牛肉。 “我……”老兵摆手加跳闪,险险避过,“草!” ……最终的距离,大概就差了不到一厘米。 “老子嫩死你啊。”老兵骂这一句的语气里,哀怨愤怒都有,但大体还是心累更多。 因为差点犯下错误,老兵气疯了,然后又气笑了,“真他妈蔚蓝代有人才出,你们这期……算了,滚!” 这一晚老兵们的和蔼宽容,超出很多人的意料。 因为是传统夜啊。 那是几年前了?好多年了,当初一起抢肉,一起挨揍的同宿舍的弟兄,如今早都已经缺了好几个了,更有的,只剩他自己一个。 下半场是属于老兵们自己的,今晚不睡,他们都急着就牛肉喝上几杯,等醉了,再好好把人都忆一忆,把故事聊一聊。 哭也不丢人。 ………… 夜半,喝醉的人搭肩唱着他们都会的歌,那首已经传唱了近70年的,蔚蓝联军华系亚方面军军歌: “我有锋刃,解旧袍从戎, 击楫中流,挽泱泱大同。 古今兆数男儿,其中多少丈夫? 碎首黄尘,于天穹勒功, 自死至今,热血犹殷红。” “我有红缨,可以缚苍龙, ……” 28.不可能啊 425团,干部楼上。劳简站在房间窗台前,远远地听了一会儿这飘荡在夜空中的熟悉的歌声,甚至还不自觉地跟着唱了几句。 传统夜啊,原来今天是……我都给折腾忘了。 突然间,劳简听见有同样的歌声从侧边近处传来,只是声音很低。 转头才发现,原来旁边房间的窗台前,一位老相识,现在的团参谋,也站在那里。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笑着,互相点了点头。 “传统夜,你没去?”劳简微笑着问。 “去了,不过比他们早一点回来”,团参谋扭头示意一眼身后,屋里,眼神温暖说,“这不,老三才两个月……我再一个多月,又要轮换去一线了,就……想多看着点她长大。” 劳简缓缓点了几下头。 “你呢,算时间你差不多应该轮换回团部了吧?” “啊我……”劳简支吾一下,接着岔开话题,问:“对了,今年的传统夜怎么样?我带来的那四个孩子去了没啊?表现怎么样?” “是?”团参谋想了想,说,“你带来的人里,是不是有个姓韩的……韩青禹?” “对,他去了吗?“劳简有些惊喜和迫切,问,“他表现怎么样?” “他……说不清。”团参谋的意思,其实是我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才好。 但是劳简关心则乱,会错意了,以为韩青禹出了什么问题,忙帮着说:“不会吧?那可是个好孩子啊,老实、孝顺……” 团参谋:“是……吗?” “笃笃。”敲门声传来。 劳简摆手跟参谋示意了一下,转身离开窗台,过去开门。 他其实不算被囚禁审问,除了最开始的两三天时间,被带着做了各种询问和测试,后面的十多天,他就都住在干部楼的这间套房里,等待结果。 门没上锁,也没人看守,只不过他自己,也没有申请出去而已。 “团长?”开门,看见团长李王强了,劳简假装没看到他手上的牛肉和黄酒,假装不知道是传统夜,跟老上级委屈说,“怎么还你亲自来审啊?事情真的就那样,就不知道哪去了……同样的话,我都已经不知道说了几遍了,你们总不能让我瞎编一个吧?” 九年的老部下了,李王强知道劳简装蒜,顾自进屋,先放下牛肉和酒。 正好他今天还有件别的事要“审”呢,干脆就坡下驴,说:“不是源能块的事,那事国外有先例,你和小队那边分头把程序走完,基本就算了,上面也说不了什么。” 战士们拿了金属块是没用的,反而上交提炼后,有少量奖励可以见回头。这一点是共识。 劳简点了点头,倒也说不上放轻松了什么的。对于425团,他一直都充满信任。 “边吃边聊?”李王强挑眉问。 “你还是先说吧。”劳简看一眼牛肉,笑着说,“不然我这心揪着,不知道又摊上什么事了,我也吃不下。” “那也行。”李王强一边开酒,一边平淡说:“你来之前那天晚上,去援救过700储备站,是吧?” 事情已经过去好一阵了,怎么突然又提?劳简说:“是啊,怎么了?” 李王强:“出了点事。” “哦,知道……是说当时好像有洗刷派活动痕迹的事吧?”劳简严肃起来,说:“事情后来查到了吗?情况怎么样?” “嗯,查好了,是清白炼狱的人。” “哦,是那帮傻x啊。”劳简鄙夷了一句,对于清白炼狱这个洗刷派组织,怎么说呢,因为相对实在太低级,太粗糙了,蔚蓝联军内部一直都不怎么看得上。 真正可怕和让蔚蓝的人忧虑的,是洗刷派的另一个组织。 “对,所以这个问题不麻烦”,李王强低头倒酒,“麻烦的是……我问你,你当时除了帮忙砍大尖,是不是还杀过别的人?!” 其实是调查那件功劳的归属来的,但是李王强按规则,不能直接先说,所以他低头倒酒,语气严肃。 冷不丁的一句,天大的大帽子扣头上了,劳简一下激动起来,“怎么可能啊?!我,团长……” 他甚至有些委屈,“我当时帮忙砍大尖,逞强顶正面,我后来还吐了好几斤血呢,不信你问……问医疗点的人?” “没有就没有,你激动个屁啊?!有伤还逞强顶正面,还好意思说后来吐血……你是想我夸你还是骂你啊?” 本就是排除法,不是就算了,李王强以老队长的身份先教训了几句,而后看着劳简,问:“那你有没有见着,当时有别的人出没啊?” “当时,我……没有。”劳简在老领导面前摸了摸鼻子,思索着坐下了,谨慎问:“是不是有战友意外牺牲了啊?” 团长:“战士牺牲,是战至源能块耗尽,死在清白炼狱的两个人手里,这事已经查清楚了。” 劳简沉重地点一下头:“那,然后呢?” 李王强嘬一口酒,嗞嘶,说:“然后清白炼狱的两个人,也被人干掉了……不是700储备站的人,也不是764区域小队,现在你说也不是你……” 原来不是扣头的大帽子……是大功。 劳简整个人愣一下,快速思索反应,他突然想到一个可能,随即不自觉脱口而出,“不可能,怎么可能?!” “什么怎么可能?”李王强其实早就捕捉到了他的不对劲,加上这一句,更加确定,“别给我说谎啊,咱俩老关系了,你骗不过我的……再说这是功,又不是坏事。” “我知道……”劳简闷了一口酒,歪着脑袋,皱着眉头说,“可是,就,不可能啊。” “别管可不可能,你先说。” 劳简把当晚的情况说了,包括他带韩青禹去,让孩子趴坑的部分。 李王强听完,也一样脱口而出,“不可能,怎么可能?!” 劳简:“就是啊。” 一个普通人,十九岁的孩子,弄死了两个清白炼狱七代装置的战斗人员——这个推论他们怎都没法理解和接受。 “那,放着慢慢再调查好了。先喝酒,话说咱俩也有好几年,没好好聊过了。” 李王强,现在425团的团长,也是当年劳简初入战场时候的队长,帮他把酒满上了,磕一下,说:“先走三个,没问题吧?” “行啊”,劳简嚣张笑起来,说,“话说队长你现在未必喝得过我。” 有一种很特别的现象在军人身上,就是他们哪怕自己后来当了班长、排长、甚至连长,在士兵们面前变得成熟稳重……只要回到自己新兵时代的老班长面前,总还会有几分孩子气。 两人从过去的事聊到各自这些年,再聊到目前的情况。 “这期新兵好像人挺多的。”劳简说,“记得以前,一期也就200来个,现在400多。” “嗯,其他团有的更多。”李王强沉默了一下,抬头,“没办法,前线牺牲太多了……这次轮换休假本应该回来的人,很多都没来。” 劳简沉默着点了下头。 关于这一点,作为目击一线作战队长的他,自然是了解的,他的小队在过往几年,一年最多也就一到两次出击,而今年,前八个月就已经出击四次,牺牲接近四分之一。 梭形飞行器来得越来越频繁了。 “你的752是我们团目前并列最多的,不过别的团,还有更多的……今年到现在已经出了6次任务。”李王强说。 劳简压低声音,“那上面,有什么判断或说法出来吗??” “还没有。”李王强摇头,说:“哦,对了,上面最近在号召目前不在一线作战的军官捐源能块……” “干嘛?” “弄这次新兵测试的源能场。” “已经……这么穷了吗?” “大概吧,也可能只是老头抠。” 两人嘴上说的像玩笑话,但其实表情都有些沉重,这要是真的因为穷,就目前的局面,就已经打到只剩裤衩了,那万一大尖的大规模入侵真的在未来几年到来…… “话说北边熊占里的那个地洞,打多深了?有没有打出东西啊?” 劳简突然问道,他说的那个地洞,即公开名义上的“科拉超深钻孔”。 “12000多米……听说是没东西。” 李王强说的没东西,自然不是指在公开的层面上真的什么都没发现……在公开层面上它至少已经发现了黄金层和钻石层的存在,只是暂时没办法大规模开采而已。 他所指的是被隐藏于公开层面下,“科拉超深钻孔”真正的目的,即蔚蓝联盟方面向地底甚至地心寻找死铁和源能的尝试,依然没有收获。 总之都是听说,李王强很快也表示,这个话题其实超出他的职务了解范围太多了。 所以喝到最后,两人又重新绕回了刚刚的话题上。 “假设啊,我们现在先假设,就是那孩子干掉清白炼狱那两个人的……”李王强趴在桌上,偏头看了看劳简,“你能不能给我想出一种可能性来?” “这……”劳简拖着长音,想了好一会儿,“他很擅长趴坑。” “有多擅长?” “我们在旁边跟大尖砍得血肉横飞,他都趴得住……还救了我。” ps:求推荐票,求收藏。 29.老实孩子(补更七点的) “我有锋刃……碎首黄尘……热血犹殷红。我有红缨,可以缚苍龙……” 在传统夜一直飘荡了许久的悠远歌声里,韩青禹做了一个梦。他本不该有关于传统夜别的记忆,却在梦里和几张模糊的脸一起,揍翻了四名老兵。 然后他被那几张模糊的脸抛向空中,接住,再抛起……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这个队伍,还有许多带着笑容的面庞,在黑暗和火光中为他鼓掌呐喊,然而他却一张都看不清。 再一次从空中落下,感觉似乎是从很高很高的地方,韩青禹转头往下看,发现下方突然之间已经变得空无一人,更再没有那些会接住他的手臂。 他在坠落感中惊醒,一身冷汗。 天已经蒙蒙亮了,韩青禹坐起来,想了想,觉得大概是“怨气”导致的梦境,然后下床,洗漱。 韩青禹没有去过军营,但是也能猜想,那些正规部队的宿舍大概和蔚蓝联军不太一样。这里的床上下铺,房间阳台有三个水槽,这让早起的洗漱多数时候都并不很拥挤。 放置衣服杂物的铁柜子很旧很旧了,内壁有铁钩和横斜的铁杠残留的痕迹。 从那天在劳简车上得到的经验看,这些设计,本来应该是整理收纳“立体机动装置”用的,但不知是因为后来腾给新兵的关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被拆除了。 没太久,其他人也陆续起床,看见韩青禹已经洗漱完毕,就小声说,吃了肉的果然比较有精神。 捧着毛巾的杨清白站在门口,突然扭头喊:“你们快过来看。”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喜和不解。 “什么啊?”大伙围上去,看了一眼,当场都有些茫然。 门口的考评表格有了新的填写,11宿自组建至今,第一次,加分了。 而且是一次性加了13分,这样,他们目前“领先”倒数第二的优势,就只剩下6分。 每个人都努力回忆了一遍,看自己最近有没有做过什么正面的事情…… 答案是没有。 同楼层有一些宿舍的人经过议论,说昨晚站出来和老兵打的那几个宿舍今早都加了分,每个宿舍3分。 “所以”,刘世亨看一眼门上的考评表说:“难道说,是因为我们抢肉的时候表现好的关系?” 大伙讨论过后都觉得是,因为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别的道理。 抢肉夜唯一抢到的肉的韩青禹,也是关灯的韩青禹,据传说,还是打中过张总教官头的韩青禹。韩青禹在新兵里出名了。 “那又为什么会是13分啊?这数字,也不凑整,也不是另外那几个宿舍加分的倍数。”杨清白一边挂毛巾,一边表达着不解。 这就有点难了,大伙一直议论到出晨练,依然没有结果,直到温继飞走着走着,突然扭头把目光投向韩青禹。 “这,该不会是……那块肉的分量吧?13,斤。”温继飞犹豫着说,“青子,你估摸下?” 韩青禹回忆了一下当时手感,说:“十几斤可能是有的。” “……” 答案揭开了,很荒唐,然后,就再没有哪怕一丝关于“第一次被加分”的喜悦和激动,“我们要肉啊,要肉啊,分数想要多少你们尽管拿去……13分,拿来有屁用,还不是倒数第一?” “要肉啊……” 晨练,早饭。 饭后距离训练开始还有一点时间,韩青禹抓紧去寄一封信,这是他到部队后第一次写信给家里,他刚得到这个允许。 信封上只写了家里的地址,且没有封口。 他把信交给专项负责的管理人员,今天是一名女兵。女兵看了看封口处,示意一下,然后抬头说:“抱歉。” 韩青禹点头,这规矩既然有,这样公开来做,远比偷偷摸摸私下去拆看要好。 然后女兵看信,看完抬头,刻板地微笑,不发表任何自以为是的感想或体会或同情,问:“寄信机会有限制,但是不限制量和物品种类,你还有别的东西要一起寄吗?比如……” 韩青禹说:“我还是新兵。” “对哦,我没注意。”女兵说罢,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本子,翻开其中一页,转过来递到韩青禹面前,说:“你把这个发信地址抄一下,照抄,一个字不要差……这是笔。” 韩青禹抄好了,也封了口。在一个寄信人员统计表上签了名。 女兵接过去核对了一遍,确认地址无误,也没有多出不必要的字和标点,就把信夹在用大口夹子分类归纳的其中一摞信件里,说:“可以了,去信回信我们都会转寄,这样可能会迟几天,回信到了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谢谢。”韩青禹道谢,出门。 辅教员胡海朋站在门口等他,见人出来,直接搭肩膀,把他带到一间办公室前。 这是一间陈设很简单的办公室,充满华系亚老式军人的气息。 团长李王强坐在桌后的椅子上,身后的墙面上挂着一幅字: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这是这间办公室唯一的装饰。 李王强没说话,就就这么看着韩青禹,像是要用二十年军旅生涯的杀气锐利,给这个孩子压力。 然后,韩青禹背后的门被关上了。 从门外进来的一男一女两名三十岁左右军官向团长行礼,然后神情严肃地在木质沙发上坐下。 “韩青禹?”女的问。 白痴问题,韩青禹倒是想说自己是温继飞,可是他是点名被带过来的,只好说:“是。” “1990年8月13日,傍晚至晚上,你在哪里?”女的低头,再抬头,直接问题。 “……”韩青禹乱了,只是别人看不出来而已,他以为是昨晚肉的事,却想不到,竟然是那件事,他说:“山上。” “山上哪里?”男军官接着问。 韩青禹:“坑里。” “……”两名军官有些无措的把目光投向此时位置在韩青禹身后的团长,团长嘴角在轻微抽动,努力保持着威严,点了点头,示意没问题,继续。 女军官清了清嗓子,“你在坑里做什么?” “趴着。” “……”两名军官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取得了一致,然后转头说,“这样,干脆你自己先把当晚全部情形讲一遍。” 这种问法是最无赖的,也是最危险的,自我陈述,尤其是在这种状态下做自我陈述,很容易暴露对方本不知道的点和细节,也很容易被捕捉漏洞。 心理素质差的,甚至会直接爆出内心最担心的点和问题。 韩青禹认真想了想,说:“当时我先尿了个尿,后来觉得尿有痕迹,而且说不定有味道,可能会被发现,而且我自己也不想在尿过的地方旁边趴着,就……” 男兵作势似乎想拍桌子,但是犹豫一下,忍住了,只是嗓门变大说:“这些不用说,你讲重点就好。” 还好他制止了,不然韩青禹会在这部分陈述很长时间。 “好的。”他说:“重点……我当时太紧张,很多东西记不清楚了,还是你们问,我答吧。” “记不清楚?”女军官抬眼看他,目有精光,“杀人!也记不清楚?!” 韩青禹:“那个记得。” “……”短暂的停顿后,两名军官的审问,陡然提速,“几个?” “两个。” “怎么杀的?” “背后偷袭。” “武器从哪来?” “死人掉的。” “几件?” “两件。” “分别是什么?” “锥子和刀。” “致命伤在哪里?” “一个脑后,一个后颈。” “……” 两名军官同时停止,互相看了一眼。 审问至此,答案其实已经出来了。 韩青禹身后,团长李王强内心同时夹杂茫然和激动,明明已经确定,却还在心里说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在隔间里“听审”的劳简也是差不多情况,只是他的惊喜和震撼都更大些,同时,也更多茫然……或还多出来几分不开心。 现场,两名临时被找来帮助“审问”军官大约都知道一些事情实际的情况,也知道这次事实上并不是一场审问……他们此时其实已经有冲动,想起身给面前的这个新兵敬礼。 但是,还得先继续,事情还有更多难以理解的细节和逻辑。 30.准备敬礼吧 冒功也是罪责,功越大,罪越大。相应的,乱给下属报功,自然也是过错,有相应的责任要担。 摆在眼前的是:63名蔚蓝联军战士的生命,加700储备站所有的源能、物资储备,再加相关全部22名非战斗工作人员的生死一线。 这是大功,所以必须更慎重。 其实,在昨晚听完劳简对当时情况的回顾后,李王强内心是一种相当矛盾的感觉。 一方面,700储备站事件现在剩下的最后一个未解的疑点,终于有线索了,它所有的可能性……都在指向那个叫做韩青禹的新兵。这是好事,这孩子是他425团的人。 但是另一方面,要说立即就相信和接受,那件事就是一个普通孩子干的……对于一个实战经验丰富的老兵来说,实在有点太难了。 正是因此,李团长才做主决定,今天用这种突击审问的方式,来了解情况。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他总不能说:来来来,小韩同志,这地上有个大功,是你的吗? 那家伙可是昨晚关灯抢肉的主导者。抢,他都有胆,他能没胆捡么? “所以,你说是你杀了那两个人?……确定吗?” 现场,审问还在继续,女军官尽量板着脸,看着韩青禹。 韩青禹:“对,有两个是我杀的,另一个不是,另一个先死的,是那两个人杀的。” 这个表述有些复杂,好在在场几个人都能听明白。 “好的,那么,这里就有一个你无法解释的疑点。”男军官用手指在桌面上用力地杵着,说:“这件事无论如何,你都没道理不告诉当时带你去的,752区域的队长,劳简。” “有的。”韩青禹说:“我怕他杀了我。” “什么?!” 男军官说,女军官说,甚至李王强也小声说。隔间里的劳简……站起来想说,但是被按住了。 “我……我是那种人吗?”劳简笑容苦涩,向团参谋委屈地小声抱怨。 “他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 门外,韩青禹说。 劳简倏然一下又站起来,好在团参谋早有防备,眼疾手快,当即一手环抱,一手捂嘴,将人死死按住。 门外的声音还在继续。 “劳队长这个人,可能压力太大了,就有点……喜怒无常。”韩青禹认真接着说:“之前的一次,我救了他的命,他醒过来后先跟我说了谢谢……然后,就马上翻脸拿刀顶着我的喉咙,问我要不要下跪求饶……” 完全真实的还原,韩青禹平实讲述。 “我说我求,他说没用。” 所以这难道不是蓄意羞辱?践踏?凌虐?到此,两位军官已经有点听不下去了,强忍着。 团长李王强皱了皱眉头,脸色也有些难看。 至于隔间里,团参谋看劳简的眼神,都已经变了。 “就……当时逗着玩一下,也是考验他嘛,因为我确实很欣赏他啊,而且直觉告诉我,这孩子是好苗子。” 劳简没法否认韩青禹的话,只得弱弱的解释。 蔚蓝联军实际的政策,当然不是像劳简当初说的那样,外人目击辄杀,甚至除了参军之外,它也还有别的好几种选择。 若不然,一个奶奶看见了呢?也逼她参军吗? 这当然是不行的,立体机动,老奶奶也机动不起来啊。 只不过在多数实际状况中,当队长们碰上的是自己满意,或觉得有趣,或适合的人,他们往往都喜欢先故意说参军这条路,甚至说成是唯一一条路……上面也默许他们这样做。 然而无论怎么说,劳简的做法在旁人听来,都实在很过分。 这是一个方面,对此,李王强当场想了想,按捺住了,把事情暂记。 另一方面,这些人自然都不至于这样就被“迷惑”,如果只是拿这一个担心作为理由,韩青禹并不能完全说服他们。 “不过我当时不敢说,最重要的原因并不是劳队长”,韩青禹顿了顿,“是我根本不敢确定自己杀得对不对,我怕万一我把敌我双方弄错了……” 两名军官茫然对视一眼,这就成立了,可是新的疑问随之而来,两人惊讶到几乎异口同声:“你是说,你根本不知道那两人的敌我身份,就杀了他们?” “不完全是那样,我至少有六七成把握,猜他们是敌人……因为被他们杀死的那个人,和劳队长他们穿一样的衣服,装备。”韩青禹诚实道。 女军官:“因为这六七成把握,觉得是敌人,所以你就决定杀了他们?” 韩青禹摇头,“不是,如果我能决定,我想继续躲着,什么都不管。” 很真实了,这老实孩子,女军官思索过后,目光变得有些循循善诱,“可是你最后还是把他们杀了……所以,是你后来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吗?还是你察觉他们想做什么?” 这一问,已经有引导倾向了,毕竟人并不是专业的。 男军官连忙偷偷提醒了一下队友,不能这样。 好在,韩青禹依然诚实过头,他说:“没有。” 到此,李王强终于还是不由自主亲自出面了,他起身走过来,板着脸,“那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因为他们杀完那个人后,就在我面前不远的地方,趴了下来。” “所以……” “死去那个人的刀就掉在我脚边,我不逃走,等他们来捡,就会看到我,到那时候我就只能赌他们肯大发善心放过我。” “你觉得这不太可能?” “嗯。” “所以你最后为什么没逃走?而是选择了杀人?” “因为想逃走要爬几十米,甚至几百米,赌他们一直听不到……而杀人,我只要往前一扑。” “……”几乎就要按捺不住,为孩子的决断叫好,李王强只得停下来稍作调整,才继续问道:“但你怎么知道你能杀死他们?要知道,他们身上可是都穿着装置的,你在那之前,应该已经看过……” “他们的装置当时没亮。”韩青禹说。 李王强,“哦?” “正好之前在车上闲聊的时候,劳队长有说到,像他这样的人,如果没启动装置,被捅一刀也一样会死……我想那两个人应该不会比劳队长强太多。” 隔间,劳简:“……”什么叫不会比我强太多?我一个人砍他们两个,我都可以让他们一只手一只脚好吗? 劳队激动了,这家伙可是一个为了752队长的面子,受伤还逞强顶正面,还潇洒挥手,忍到下山才吐血的人啊。 办公室内,李团长沉吟,抬头,“所以你就扑杀了那两个人?” 韩青禹,“嗯。” “所以你真的不知道别的什么?” “不知道。” “也没有想着为蔚蓝战友报仇的成分?” “没有,我没想……因为我没那个能力。” “你……” “只是想活下来。” 至此为止,韩青禹说的话,句句属实。他只是默默地忽略掉一部分内容而已,并努力避免问题不往这边来。 “哈哈哈哈……”李团长突然爽朗地大笑起来,同时探身伸手,用力拍了一下韩青禹肩膀外侧,“好小子,好胆。” “而且运气也不错,正是我们的战士为你拼光了对方其中一个的源能块,让另一个也只余一点……你才有这样的机会啊,知道吗?”李王强接着说了一句。 “……”对哦,金属块要做到飞行落地恰好耗尽消失,很不正常,很罕见,但是蓝晶块因为战斗消耗耗尽,其实很正常,韩青禹想通了,点头,“嗯。” “所以我杀了两个敌人?”隔两秒钟,他问。 “是啊,哈哈哈……”李王强笑。 “你们会奖励我多少钱?新兵期后,会涨工资吗?” 李王强:“……这么爱钱,当时记得打扫战场了吗?” “嗯,先故意给弄乱了,后来又给收拾整齐了。”最怕的问题,韩青禹用跟刚刚一只的语气状态说。 李王强:“我的意思,是你没带走点什么?” “带了,开始带了一把刀,一把锥子,不过后来害怕,就又送回去了。” “哈哈哈,然后呢?” “然后我找了个新坑,趴着。” 李王强再次大笑,那两名负责审问和记录的军官也没忍住。 审问到此结束,对于他们来说,一切都已经了解。 而韩青禹,其实依然不了解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他只是觉得又过了一关,而且似乎还有点小甜头可以尝。 李团长当场也没跟他说清楚,只催促回去训练,然后勾肩搭背地亲自把这个新兵送出门。 而后,他立即在询问记录上签字,兴奋说:“交上去,报功。” “全部如实报告吗?包括他说他其实不知道……”女军官看起来有些犹豫。 李王强笃定说:“当然。” “是。” 两名军官敬礼,然后先离开了。 劳简从隔间出来的时候,李团长正一个人跟那嘀咕、得意,“700储备站应该是423团的吧?哈哈哈……陈麻子,这回你欠我425团的人情,可就大咯,哈哈哈哈。” 劳简在旁,与有荣焉,跟着开心,当然是为韩青禹开心……臭小子,一码归一码。 “笑笑笑,笑屁啊?”李王强转头看他一眼,突然就义愤填膺了,说:“准备给人敬礼吧,我跟你说你别忘了,700统计那被救的63名蔚蓝战士里,可也有你劳简一个……两次了,那孩子救你两次了……你要有女儿,你就该许给他了……当然他也不一定要。” 劈头的一顿,把劳简怼懵逼了,半天才不服说:“不是,那我,我也有功吧?” “你有功个屁,你身为区域队长,违反规章私带未入伍非战斗人员加入战场,你等处分吧你。”李王强仍继续怼。 这,劳简就不懂了,昨个儿还那么亲热的老班长,这干嘛啊? 当然他实际也不担心,这事他是违反条例了,可是加上救援700的意愿和功劳,最多也就两相抵消,功过皆无,问题在于…… “班长,不是,团长”,劳简说:“你这怎么突然有种你在针对我的感觉啊?” “欸,就针对了,怎么样?”李王强耍横说:“那你要求饶吗?……没用。” 31 .勋章 从劳简的角度,他身上两桩事,到此就算都了了。 总结起来大约功过相抵,没折也没赚,只是最后莫名“得罪”了老班长,同时为蔚蓝带来了一个叫做韩青禹老实孩子。 老实,是的,至少从今天“审问”的过程看,这孩子简直有些老实过度。 就连团长李王强都替他遗憾,觉得孩子当时要是能多来上那么一两句场面话: 比如“我死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伤害我以后的战友”或者“为了蔚蓝上所有在呼吸的……”之类。 上头一定更高兴,更乐意多给点儿,给树成典型。 可是呢,他偏就说只有七成把握,偏就说要是能选的话会一直躲着,偏就说只是为了活下去……这,典型就不好树了啊。 李王强一面遗憾,一面想着,可我怎么就这么喜欢这孩子呢……这里头,大概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这个吧。 毕竟咱自己,也是农村老实孩子出身啊,而且也是被人威胁骗进来的。 如今只愿他融合度测试,能出来个b级以上的结果,就一切都完美了。 另一方面,劳简也觉得韩青禹今天太老实了,甚至包括他说他那些事,客观想想也都是真的。 “可是他明明就是个匪性子啊……唉,所以我在这里头到底是干嘛的?我这到底是犯的哪门子贱哦?!” 劳队长寻思着,再继续这样待下去,大概是不行了,再待说不定哪天就又莫名其妙欠上第三次大恩了,那我哪找女儿去? 总之一条,就是得赶紧回目击一线去扛正面,才好把大学物理老师的尊严和面子都打回来。 你以为他为什么每回不是被击飞就是吐血?人一生执着,就是扛正面啊。 归队申请当场写好,上交军里,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 一方面等归队批复,另一方面,劳简也在等上面对于“那份功劳”的最终核实和等级界定。 “这没办法不好奇啊”,办公室里,劳简跟李团长以及几位团参谋研究,说:“新兵里这样的大功,很多年没有了吧?” “嗯,反正核查出来,勋章是拿定了。”李王强笃定过后想了想,说:“就是不知道到底给哪一级。” 蔚蓝的勋章,名为“蔚蓝守护”,只有六级。 其中“铁质蔚蓝守护勋章”军级可以核定颁发,所以相对多一些;往上,铜质和银质勋章,就需要华系亚最高议事团亲自审批了;再金质蔚蓝守护,以及至高的“星耀蔚蓝勋章”,都需要国际性质的蔚蓝联盟最高议事会亲自审批颁发。 所以联军内部其实一直有人诟病蔚蓝的勋章太难拿。 总结就是:抠。 毕竟一枚蔚蓝守护勋章,意味着太多了,工资次要,军衔考核加分也次要……最重要的是战需之外的那份源能补贴啊。 蔚蓝联军源能分配制度由两部分组成。 一是战需,即战斗需要,战士们平常每月统计上报一次战斗损耗,由上头审核,储备站补给; 二是各种补贴,比如重要职务补贴,军衔年度补贴等,还有就是蔚蓝守护勋章持有者的等级定额补贴。 这其中“二”这部分,即战需之外的部分,可以用于日常对身体的温养,也可以用作特别训练,对于个人底子和实力的成长,太重要了。 “也不知那孩子最后能拿个什么色的。”办公室里有人说。 “嗯,反正要是只给个铁质的……我是一定要去军里闹的。”李王强说话满满一股子自家孩子受不得委屈的味道。 团参谋长笑起来,“那万一他拿了个值钱的呢?” 这是联军内部多年来因为各种羡慕嫉妒恨而产生的,一个关于蔚蓝守护勋章,戏谑的说法:废铜烂铁不值钱,金银才值钱。 话是这个意思,通常都是拿不着的人,用来开玩笑挤兑人用的……团参谋长这会儿故意给李团长和劳简“添堵”呢。 因他这一句,劳简不由自主想了想自己的那两块黑铁片,那可都是他这些年一直坚持扛正面,好不容易才扛出来的。 李王强也默默数了数自己的一铜三铁。 那要是真给来个值钱的……按蔚蓝的礼仪制度,以后佩章见面的特殊场合,可就得是他们俩队长团长先敬礼了。 “欸”,这时候,一名团参谋突然说,“就他一点没碰战利品这事,你们觉得说得通吗?” “呵,怎么说不通了?!那你觉得他应该拿什么?源能块还是装置,他当时懂吗?他拿了有什么用?!” 劳简一下有些激动了,反应过度,搞得团参谋一阵尴尬。 然后,“咦?我怎么又这么维护他?!哎哟我真是犯贱啊。”劳队长对自己都有些无奈了,忙抬手对老相识表示抱歉。 “那,孩子不是怕嘛,自己都说了。” “是啊,而且他其实也拿了的,最合理的,拿了防身的刀和锥刺……只是因为害怕,后来又送回去了,听说这和上面的现场痕迹鉴定结果完全一致。” 全场几乎都在帮腔,毕竟事实和道理是这样,而且,那是425自己的孩子啊。 “好了,都不用帮着解释了,小刘也就随口一说,这事完全没问题的……而且,其实我们都应该庆幸他没拿才对。”团长李王强最后笑着,卖了个关子。 等到众人目光都汇集过来,才继续说:“你们想啊,孩子也不懂,不知情的情况下要是真拿了……回坑里趴着的时候,把那个引爆器拿出来研究研究,按几下……” 这角度有点刁钻了,但是众人一想,还真有些后怕。 “这要不凑巧的话,轰一声,你就没了。”李团长转身看向劳简,针对说:“知道吗?所以,这也算饶命之恩了。” 这也行吗?恩,还可以这么强行的吗?!劳简都快疯了。 ………… 基地训练场外有一栋三层小楼,是专门给教官们住的,方便他们随时观察训练情况。 总教官张道安的办公室在二楼。 温继飞从楼下过。训练就快开始了,因为青子今天被人喊走的关系,他一个人转了转,现在正准备去训练场。 “欸,那个新兵。” 张道安从楼上窗户探身出来,喊他。 温继飞听到了……装作没听到,继续走。 “欸,那个瘟兵。”张道安喊秃噜了,看见温继飞脚步加快,连忙改口,大声喊:“新兵温继飞……立正……向后转,抬头。” 被点名,温继飞没辙了,只好照做,敬礼然后讪笑看着楼上,“张总教官好,您喊我?” “好,你小子别跟我装啊,你就故意的……”张道安今天似乎难得地心情不错,笑着说:“喊你之前,我就知道你肯定要跑,怎么着……” “是吧?”温继飞接过去,敬礼然后大声道,“很荣幸,没有让总教官失望。” 张道安懵一下,“你还挺高兴啊……你这什么逻辑啊?” “报告总教官,您觉得我会跑,我果然如你所愿地跑了”,温继飞以一种士兵应有的饱满精神状态,和那种抑扬顿挫的语气,大声喊道,“我觉得,这大概也算是一种服从。” 32.幼稚的各位(周一求推荐票) 除了韩青禹当初那有点意外的当头一棒,瘟鸡飞是迄今为止第一个敢在张道安面前公然作死的新兵。 这大概就是劳简当初说的,他身上比别人多得多的生气。生气多嘛,就不怕死。 意外的是张道安听完并没有恼怒。 也许是昨晚新兵们的表现让他实在满意,在短暂的错愕过后,“哈哈哈哈……”张总教官站在窗户前,一边拿手抚着自己的光头,一边大笑起来。 然后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表,突然说:“还有几分钟时间,上来聊聊。” 据说之前去过张道安办公室的新兵都被捶爆了,温继飞:“……诶。” 如果说李团长的办公室是简单,那么,张道安的办公室就只能用简陋来形容,一张破木桌,一摞子文件夹,再一张他那个身板大概只能勉强躺平的钢丝床……就这么多了。 温继飞一边喊着报告,一边小心观察了一下,发现除了这些,房间正对办公桌的墙面上还用木架子放置了半截断刀,是刀的前半段,刀身有不少缺口和裂痕。 想想,能把死铁黑刀斩断的,怕也只有大尖的柱剑了。却不知是谁的刀,竟然能留下来,没被一直号称关键资源极度缺乏的蔚蓝联军拿回去回收利用。 “坐。”张道安拿脚踢了一张凳子过来。 这让温继飞有些意外,受宠若惊,忐忑不安,“那个,我还是站着吧。” “不用,你就不是这样规矩的人,在我这不用装。”张道安看着温继飞坐下来了,凝神犹豫了一下,说:“一时兴起,突然想跟你多说两句。” 老张认真了,温继飞用眼神表示我在听。 “老子其实还挺喜欢你小子的性格的。”张道安说完这一句笑一下,又顿了顿,而后才看着温继飞继续道:“要是我告诉你,其实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跟你差不多的性格,嘻嘻哈哈,没心没肺……你大概很难相信吧?” “确实很难。”温继飞老实说。 “哈哈哈……”张道安再次笑起来,笑着笑着,突然神情一凝,“是啊,不太一样了。总之找你就是想交代一句,如果有一天,你能走上战场,别因为没心没肺,疏忽大意……别让相信你的人失望……更别让别人替你承担后果……我是说,那些把你当兄弟,和你并肩的人。” 张道安认真了,他眼睛里的情绪假不了,温继飞看得出来,一样难得认真地起身,用力点头,说:“张教官放心,我记住了。” “那就好”,张道安抬头看看他,“欸,你别那么正式啊。”他笑着继续说:“这性子本身,其实没有错。” 温继飞点头。 “对了,昨晚没吃上肉吧?”张道安突然扭身,低头在抽屉里翻找着,“食物的问题,部队其实主要是为了磨砺你们的精神、意志和抗压抑能力做的,不然怕你们站不到大尖面前。” 啪,啪,一包密封的榨菜,再一个外面写着豆腐干的包装袋,被张道安扔在了桌面上,“不过这对你没什么意义,你天生抗压抑……不能给你肉,这个味道重,拿着解解馋。” 温继飞犹豫了一下。 训练铃响了。 “放好……走了,训练去。” 张道安赶他,同时自己也起身。 ………… 训练场,张道安比温继飞晚几步到,上台开始今天的训话。 “昨晚发生的抢肉事件,我了解过了……因为是部队的传统项目,所以,我们不会做惩罚。”从来都是直截了当地说事,不带任何铺垫,今天的张道安也一样。 台下,“轰。” 果然是这样,难怪说去了上了的反而加分了呢,蔚蓝联军竟然还有这种传统项目,新兵们一时间议论纷纷,同时有人蠢蠢欲动。 “希望这会成为你们将来的美好回忆。”张道安说完这句后,神情凛了凛,“但是不可否认,这也确实反映出,你们的意志力和服从性,依然有很大的问题…… “新兵期饮食的问题,其实是蔚蓝联军新兵训练的重要配套项目,除去传统夜,会始终被严格执行。 “可是我现在很有理由怀疑,你们私下并没有遵守……” 新兵们安静下来。 “其实我们刚才已经突击检查过你们的宿舍了,现在”,张道安回头,跟身后的几名战士示意说,“搜下身。” 他回转的目光和温继飞撞在一起。 温继飞的神情在说话:“……” 张道安面无表情转回去,“顺便说一下,今天,我们就要正式开始格斗项目训练。蔚蓝联军的格斗训练初期跟外面不一样,我们不会教你套路,也不会教你招式、技巧……我们会让你们肉搏,让你们在伤痛中去培养勇气,去学会冷静沉着,去磨练在分毫之间的技巧、应对和选择。” 这也行?很多人都在想,可是没人敢质疑。 “第一天,示范训练……我正愁没有靶子……所以,谁身上被搜出食物,谁所在的班宿,就是今天的活靶子。”说完,张道安走下台。 面无表情地走向温继飞所在在这一排,逐个象征性的搜了下身,目标直指温继飞。 很快,搜查轮到他这了,两人错身站着。 “自己拿出来,还是我搜出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张道安问。 “……张教官,你”,温继飞顿了顿,“幼稚。” 张道安笑了笑。 温继飞把双手上举,示意开始搜吧。 张道安上手,一边搜身,一边小声开口。 “我觉得很有趣,同时这也是给你的一个教训,我一直都告诉你,你会害死……”张道安愣住了,因为他明明是眼看着温继飞把那两包假玩意儿塞进口袋的,可是,竟然没有,全身搜遍了,依然没有,“你……” 温继飞:“出门就扔了,在你门口的垃圾桶里。” 张道安:“……” “不要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让别人替你承担后果”,温继飞嘴角勾了勾,“你刚教的嘛,张教官。” 他眼神中划过一抹得意,说张道安幼稚不是没道理的,这也太小儿科了。 “很好。”张道安怕了拍他的肩膀,往回走。 “客气。”温继飞说完跟兄弟几个眨了眨眼睛。 “很好,大家都很遵守部队的纪律,我很开心。”张道安一边走,一边大声说:“既然这样,我就随便点一个班宿作为今天的靶子好了,那就……11宿吧。” 满场松下一口气的呼气声里,温继飞:“我干里凉哦。”当然,他也只能在心里说说。” 很快,八个边长约5米左右的正方形木台子被放到了场上。每个擂台边站着三名教官。 木台离地距离约50厘米。 11宿的八个人穿戴简单的关键部位护具,每人站在其中一个擂台一头,等待他们的对手上来,然后直截了当,就是肉搏……击倒算输,落下擂台算输。 几乎毫无章法的对战……开始了。 教官们放任乱战,但是会在搏斗的过程中喊停,然后,用全场都可以听到的声音,提醒刚刚谁失去了冷静,谁犯了什么错误,谁的攻击角度可以重新选择,谁其实可以闪避…… 然后,“睁开你的眼睛,睁着眼睛”,这是教官们用最暴戾的语气,强调最多的话。 每一场乱战结束,他们也都会做总结,指出双方的问题和优缺点。 乱战渐渐打得有章法起来了。 一轮,又一轮……最终,11宿的八个人鼻青脸肿,先后被抬了下去。 ………… 训练场边,米拉和女战友坐在一起。她的心情很好,因为这也是传统,每年新兵格斗训练开始的第一天,都会有一组活靶。 而这个被选中的班宿……永远都会是张道安心里面最认可,最看重的那个。 “张道安眼睛很毒,眼光很准的”,米拉说,“嘿嘿,看来我真的选对了。” “是倒是,可是他们表现得也太差了吧?”女战友有些替米拉担心说:“你看看,一个个都那样了……这样下去,新兵们对你的训练效果和能力,会不会产生怀疑啊?大家可都知道你三天两头给11宿开小灶。” 经她这一提醒,米拉自己也凝神回忆了一下,情况好像确实不对,11宿这帮家伙,好像全都没有真的拼打起来。 他们总是在最低的伤害程度就倒地,就掉下擂台,结束一场对战。 故意的…… “你说得对,这样下去不行。”未来的队长米拉紧张了,“这样,新兵以后都不选我了。” 女战友说:“是啊。” 离她们不远的墙根,韩青禹躺在地上。 劳简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劳队好。”就像是早上根本没说过他的坏话一样,韩青禹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好”,劳简蹲下来,笑着小声说,“刚看你挨揍,我还挺开心的。” “是吧?”韩青禹也笑。 两人心底都有数,互不相让,但最后还是劳简先破功,认真起来,说:“不说这个,我找你是准备跟你交代点事。” “劳队你说。”韩青禹坐起来。 “我刚帮你写了一份700储备站当晚情况的说明报告,会做你的证明人。”劳简想了想,依然没提前去说大功的事,而是提醒,“这几天可能会有人来取你的指纹去对照,你不用担心……” “嗯。”因为之前铺垫过一句,说自己弄乱过现场,后又整理了现场,韩青禹对于指纹什么的并不很担心,哪怕他碰过源能块也很合理。 而根据李团长的话和源能吸收的常识,对方根本不可能知道那些源能块被他“吃”过,完全没问题。 劳简自然不知道这些,他苦口婆心,继续交代:“关键是如果他们问你的诉求,记得说得像样一点,别老惦记着钱,都来这了,还整天只知道钱钱钱……在这里,源能块最重要。” “我能跟他们要源能块吗?” “……不是,不过如果你表现没问题,自然会有。” “哦。” “记住了?” “记住了。” “……那就这样”,劳简准备起身,顿了顿,又说,“我已经跟上面申请归队了,可能很快就回去……你家里,因为咱们的特殊性,我不敢说帮你照顾着,但是有机会,会尽量帮你看几眼的……你别太担心了。” 韩青禹:“……谢谢劳队。” “你跟我客气个屁。”劳简说罢起身走了。 “记得别老逞强扛正面啊,你不是那个身板……”韩青禹在身后说。 “放屁,老子猛得狠。”劳简不领情。 对话很短,也没几个人注意到。 但是远处的米拉,完全看在眼里,“糟了糟了,那个劳简也是队长,对吧?哎呀他好像还是韩青禹的引荐人……” 米拉强烈的认为,劳简是在为将来补充队员做铺垫,拉拢韩青禹。 “呜,我最好的一个也要被人拐走了,怎么办,怎么办?”未来的米拉队长慌神了,拉着战友的胳膊一直晃,“那个是老队长了,实力估计也很强,而且他们还是老熟人,哎呀这我可怎么争啊……” “你……好像只能另辟蹊径了。”女战友犹豫了一下,说:“反正你之前不是……” ………… 这天午饭后,短暂的休息时间。11宿的八个衰货全躺在床上哼哼唧唧。 米拉推门进来,放下两只部队为战斗人员特制的药膏,说:“你们互相擦擦……” 一瞬间,11宿的哼唧声更大了,就像是每个人都行将死去,无法自己动弹。 然后米拉并没有如他们期待的那样,说她来帮忙擦,她只是突然表现得很自然说:“房间水龙头坏了,一身灰……借你们这洗个澡。” 哼唧声瞬间全部停止了,11宿,只剩清晰可闻,砰、砰、砰……噼里啪啦……的心跳声。 ps:周一,榜单更新,近4000字大章求推荐票支持。 33.加练,好吗 米拉的实际身高是1米77,有已经展露过的平坦小腹,和哪怕穿着军裤也一样明显的长腿。 这很重要,身材拉开的曲线和弧度,让她身上丰腴挺翘的部分看起来一点也显得不臃肿和拥挤。 27岁,对于11宿的小男孩们来说,这样年纪的女人是与同龄女孩完全不同的另一种吸引,它更直接且富有禁忌感和征服感。 更何况她那头日常总是凌乱扎起的,金棕色的短发,还有充满异域风情的眼眸,雪白皮肤和精致面庞。 就连她面部皮肤因为长期战斗和训练暴晒而造成一些晒伤,一点粗糙感,以及常常都有的汗迹,似乎都只会更添魅力,野性的魅力。 唯一令人遗憾的怕也只有她的思维和逻辑水平了。 因为蔚蓝联盟的国际性质,华系亚方面军内部外国面孔并不算罕见。米拉来自东欧的某个小国,父母亲都是联盟派驻华系亚方面某位联络官的随行人员。 所以,她能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在华系亚参军……九年了,先后在四个小队轮换,当了四年副队长。 “我要成为外国人在华系亚方面军历史上的第一个女队长。”这是九年前参军时,18岁小米拉的梦想。 她一直都在为此努力,一直都在受挫……直至今年,上面似乎终于也于心不忍。 然而蔚蓝联军区域小队的组建模式,是十分残酷的,它最大的优先级,是:你信任、信服,并愿意和他一起浴血的人。 对于总是走在生死之间的团队来说,这无比重要,所以自愿和双向选择原则一直都被遵循。 所以,除了原小队队员直接被提拔接任队长这种最常见的情况外,当一个人新被提拔为队长,要独立组建一个全新的小队,事情往往都会比较困难。 上头会给新队长联系、建议几个副队长,让你自己去沟通,会允许你从原来的战友中联络和选择不超过十名有经验的战士……此外剩下的,就几乎都是新兵了,或者是那些没人要的老家伙。 这样的情况下,除非这个新队长本身拥有足够的资历、实力、名气,或者一个拥有名声的班底,否则一切总是会很困难。 要知道,新兵出营的选择,并不只有新建的小队,他们也可以选择成为老小队的补充队员……关乎生死的选择,多数人显然都更乐于选择那些富有历史和战斗经验的老小队。 其中一些声名赫赫的区域小队,几乎每年都要拒绝很多人,然后,只挑走最好的。 总之,这个问题对于米拉比别人更大,因为她是外国人,而且是女人,本身暂时也没有实力和战绩方面的赫赫声名……不信任,似乎是天然的。 “里面只有放干净衣服的架子,那你们换下来的衣服呢,放在哪里?”米拉走进卫生间又出来,探头问道 在她眼前,是死一般沉寂着,但是用剧烈的心跳顽强表示我们都活得很猛的11宿。 “我们……扔地上。” “有时候洗完澡顺带揉几下。” “多数时候,我们脱光进去。” 回答她的声音个个平静,乃至平直,因为若不如此,他们怕自己说话都会跑调。 “好吧,那可不行。” 米拉嘀咕着退回去,关上门。 “咔。”门缝合上。 “呼。”保持呼吸。 隔一会儿,没有水声传来,卫生间木门又一声响动,但是这回米拉并没有出来,只有她的指尖和手腕出现了一下。 “唰……啪嗒。” 卫生间门口对面是脸盆架。 米拉把脱下来的衣服扔出来了,扔在架子上。 一声,两声。 内衣应该都裹在衣服和裤子里了。 这一刻,自己其实也很紧张,以至于有些面红耳赤的米拉听着外面死一般的沉寂,突然觉得,有趣极了。 终于,水声响了起来。 新兵宿舍卫生间的铁质喷头很粗糙,像是村头劣质铁匠的作品,没有任何打磨,水流总是拧开就很大,充满冲击力。所以,它如果只是凭空开着,水声应该是唰唰的。 只有当喷头下面站了人,水声才会像现在这样,淅沥沥,哗哗,嗒嗒……那是水流经过皮肤才会出现的轻柔感、流淌感、滴落感。 想象是不由自主的,模糊但是反而更加让人无法抵抗。 对于韩青禹而言,这一点,他和其他所有人没有差别……他也不过是一个十九岁,没见过世面的男孩,而且来自封闭的小地方。 “呼……呼……”保持呼吸。 好一会儿,温继飞才用卡在嗓子眼里的声音问:“你们还好吗?” “不要吵。”刘世亨闭着眼睛,说:“我正在想象我是水。” 笑声都被每个人自觉压住了。 “青子你呢?” “我……我在想吃饭。”韩青禹躺着,嘴角翘了翘,有几分自嘲但是又诚实地,说:“白饭就好,就着这水声下饭,我可以吃三碗。” “我八碗。”盗墓哥说。 然后,就又沉默了,除了水声哗哗。 也不知过去多少时间,终于,水声停止了……隔一会儿,木门再次响动。 米拉一边低头拿毛巾擦拭着短发,一边穿着拖鞋走出来。 她穿了有些长的白色短袖t恤,以至于运动员样式红色白边的短裤只露出一点下缘。 她就这么走向阳台,嘀咕着:“房间水龙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好,大概还要在你们这洗几天……” 无人回应。 “怎么了?你们都没事吧?”米拉转了一圈问,她在得意,觉得自己做坏事的天赋棒极了。 “没事,没事。” 大伙儿趁机坐起来,假装不经意地投以视线。 晃死人的一双雪白大长腿。温继飞怔了一会儿后,用方言小声跟韩青禹说:“我的眼睛聋了,青子。” 然后,那是什么?彩色的。 米拉左边大腿的外侧有一幅的纹身。 纹身由图案和文字组成,上方是一个十字架,但并不是教徒佩戴那种抽象而光滑如饰品的样式,它有木质的粗糙感,嵌有钉子,但是没有人被钉在上面。 亦或者,这是在表达,那个甘心为世人承担和受难的人,就是米拉自己。因为这些钉子,其实钉在她身上。 文字部分不是英文,没人认得。 米拉似乎也察觉了大家的目光,低头抬一下左腿,自己看看,然后抬头微笑着说:“这句话你们都不认得吧?……它翻译过来,我想想……琳琅天上,葬于星沙。” 每个人都在默默品味这句话。 “哈,以后这就是我们小队的口号了。”米拉突然欢快地说,短发甩动。 明明就还没弄懂这话啥意思的一群人木木地说:“好的。” “那么,加练,好吗?” 米拉蓝灰色的眼睛里,狡黠的光芒闪动一下,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明天你们还会是活靶,而且会上教官演示……明白吗?所以我想大概我应该先教会你们更多东西。” “……好。” 34.单挑大尖的存在 束在脑后的短发,卷曲在额角的刘海,换了一身军团作战服的米拉看起来干练利落,面容冷峻。 只不过她没背立体装置,而是拎了她的米拉11重机炮来。 常规训练结束后的傍晚,加练时间,11宿的伤兵们站在训练场一角等待,看见自家米拉在满场一路追随的目光中头也不偏,英姿飒爽地走来,有一种莫名的得意。 “所以,米拉队长,你会考虑以后嫁给我们华系亚人吗?” 杨清白的这个问题已经憋了一下午了。 “当然,我本身十分乐意在华系亚方面军待到退役…‘咔哒’…所以我想,我最终会嫁给一位华系亚方面军军人”,站在夕阳的余晖里,拉着枪栓,米拉直接利落地回答,“只不过,那首先需要长期的相处和了解,不是吗?” 说罢她很酷地举着枪向前走去,把嘴角的笑偷藏住。那怎么长期相处呢?当然是做我的队员啊,哈哈。 “你们听到了吗?” 米拉走开后,杨清白目光呆滞而幸福,缓缓转头对弟兄们说道。 “听到了,但是你跟那幸福个屁啊?”温继飞忍不住挤兑,说:“咱米拉说的是乐意嫁给华系亚男人,又不是华系亚癞蛤蟆。” 这样的玩笑若是不熟悉的人说了多少有些过分,但是11宿互相已经很熟了。大家最近也渐渐发现,杨清白除了对于“废物”这个词极端反感,剩下几乎什么样的挤兑和玩笑都能嘻嘻哈哈地接受。 其实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的,相处到了一定程度,彼此自觉不自觉地都会建立一个评价,也会渐渐拿捏住相处玩笑的尺度。 在11宿,大约只有韩青禹是例外和特殊的。 他们不是很懂他,很多时候,宿舍其他六个人都会觉得,他的人和他的表现以及他做出来的事,似乎总会有一点不是很搭的感觉。 比如现在的韩青禹已经拥有在新兵中的名声和地位了,那是他靠实力打出来,抢出来的。 但是他本身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孔武有力和剽悍的人,气质眼神里也都没有阴鸷和暴戾。有些时候,他看起来甚至像是一个很难产生情绪和冲动的人,这样的人通常都会显得不真实,可是韩青禹给人的感觉很真实,甚至有些老实。 就连劳简都觉得这孩子本质是老实的,虽然他同时也说过,韩青禹的身上藏着匪性。 但那也仅仅是因为劳简曾经看到过这个孩子对于他所认定和渴望的东西的执着……当时是钱。 当时,为了给父母留一笔钱,他可以忽略刚刚还刀在咽喉的威胁,可以不畏惧,可以毫不尴尬地一次次说我刚救了你,并勇于得寸进尺地询问工资、抚恤,进而申请先钱后人…… 总之当他极度想要什么,他的胆量、底线和羞耻心就都成谜。 也许劳简有一部分是对的,事实,韩青禹就是这样。 想要钱,就开口,千方百计,毫不遮掩;想活命,可以趴坑,可以苟且,也可以在转瞬之间决定去搏命,而且真的立即就去做;想吃肉,就敢制造混乱…… 他是温饱无事的良善小民,也是见猎见生死时候的匪。 ………… “过来。”米拉站在下午并没有被撤去的木制擂台旁边喊她的队员。 一群人瘸着拐着走过去的时候还在议论,像米拉这样漂亮又有实力的女人,大概最终会嫁给怎样的男人。 讨论没有结果,倒是让温继飞想起了一个话题。 “欸,青子,你觉得张道安这个人怎么样?”他停顿,等韩青禹的目光转到自己脸上,接着说:“今天他跟我说,他年轻的时候跟我很像……” “你们在招人讨厌这方面,确实是很相似啊。”韩青禹笑着说。 “滚啊,说真的。” “说真的不了解。” “行吧,只是我感觉,他今天最开始跟我说那些话的时候,那种推心置腹的样子,好像并不像是假的,至于后来……算了。”温继飞很快放弃了对张道安的思考,改问道:“那么劳简呢,劳简是什么样的人?” 劳简么?那是一切祸患和不可思议的开端啊。 不过韩青禹还真没好好思考过这个问题。 “看不太懂啊”,他想了想,说,“大学物理老师,按说是文化人吧,国家肯定很需要,大概在蔚蓝也可以去做研究,可是偏偏是一个战斗狂……最近可以轮换呆在团部,他都申请回去。” 温继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嗯。” “有些时候你会觉得,他豁达得,像是可以身外无一物……可是狭隘起来,又死要一点面子,活受罪。”韩青禹说着比划了一下,“知道吗?我看过他被大尖击飞的场面,真的就很像一只被人一脚踢飞的鸭子,在空中胡乱挣扎,然后扑啦啦地掉下来…… “可是,我也没见过另一个能像他那么淡定在吐血的人,至少他吐血时候的表现,还是让人服气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韩青禹并不知道,就在十几分钟前,劳简刚一身邋遢,神情古怪地跑到米拉面前,问她要不要当他的干女儿…… 那是一个十分尴尬的场景,一种十分猥琐的感觉。 米拉皱着眉头看了看他,又想了想,把重机炮的枪口抬起来,对准他。 劳简落荒而逃。 当场,话题还在延续,温继飞笑起来,然后说:“那么李团长呢,你去过团长办公室,他……” “是挺好的一个人。”韩青禹对于李团长的印象很好,因为他显然是一位很容易被说动的长官,对手下士兵也很相护。 “哦,就这样?都没点压迫感什么的吗……可是我听说,他曾经一个人跟一具大尖砍了三分钟。”温继飞说,他小道消息总是特别多的。 韩青禹的神情顿时惊诧,“三分钟吗?单挑?!” 他在脑海里回忆大尖的速度、力量,以及柱剑横扫的画面……难以想象。 “是啊,听说是这样,虽然最后很惨,可是真的撑了三分钟……想象不到吧?”温继飞扭头看了看偌大的训练场,突然感慨说:“所以我就在想,咱们蔚蓝联军这么多人,到底存不存在可以单挑大尖的人啊?我觉得有可能是存在的……” “你们在聊什么?”不知不觉,原来已经走近了,米拉靠在木台子上笑着问。 “我们在聊……队长,咱们蔚蓝联军最强的战士,可以单挑大尖吗?”温继飞干脆把问题抛给米拉,目光热切说:“有没有这样的人啊?” 这个话题一经抛出,顿时让所有人都期待和向往。 “当然有啊。”米拉自豪地笑起来,目光向北,说:“就现在咱们唯一目击军团的那位老人家,年轻时候就是可以一个人砍倒大尖的存在啊。” 她说那个老头是已经二十多年时间里,华系亚实战部队6个军共同的领袖,他在华系亚方面军议事团的代号,叫做山羊。还说你们不要因为羊而误会什么,山羊,其实是最好斗的动物之一。 “其实不止老头,还有呢,比如我爸爸告诉我,咱们第九军以前也有过……”说到这个人的时候,米拉的眼神里有如同少女谈及偶像的流光,只是很快淡去了,说:“不能讲。” “为什么不能讲啊?”一群刚打开新世界的蔚蓝新兵不解不甘地追问着。 “就是……不能提嘛。”米拉慌张说着,像是逃避一样,转身用力拍了拍木制擂台,大声说:“好了,集中注意力,我们要认真训练了。” 她说要认真的时候,其实韩青禹在走神。 竟然真的有可以单挑大尖的存在?而且不止一个。米拉的话像在韩青禹的面前揭开了天空上的又一块帷幕,那里,有令他蠢蠢欲动的新世界。 这是没有办法避免的,少年们在最初握住刀的时候,谁能不幻想,又没幻想过……所向披靡啊。 只是,韩青禹其实一直在默默寻找信息,一直在思考的那个问题,至今依然没有答案,关于: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还有,源能融合度测试,对我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35.半程结训考核 “咵、咵。”米拉用力拍打了两下木制擂台,尝试把韩青禹的注意力拉回来。 有时候未来的队长小姐觉得自己最好暂时表现得温柔些,那样能更招人喜欢……但是如果一直那样做了,又会显得不够坚实,不够可靠吧? 是队长啊,怎么能没有威严?! 印象中每年新兵出营的双向选择,也总是那些霸道、强横和眼睛高到天上去的家伙,一直都更受新兵们的信赖。 “韩青禹!” “……到。” “你……认真,好吗?我要讲很重要的东西。” “对不起,队长。” “……其实,也没什么,走神而已。” 米拉说完偏头清了清嗓子,先把脸板起来,才转回,目光凌厉地扫视了一圈11宿当了一天活靶的伤兵们,说: “咳,你们会不会好奇,为什么新兵的格斗训练,会从今天这样的乱战肉搏开始?会不会有疑问,为什么这个台子,只有这么一点大……而事实我们与大尖对决的战场,远比这开阔。” 从教官的角度,这两个发问明显是不需要回答的。温继飞的惯性让他很想来上一句“其实并没有”,看在队长的面子上,好歹忍住了。 “第一个问题,答案很简单,因为将来穿甲的战士,首先是人,而人的本能,是最珍贵的。 “拥有成熟战术套路和技巧的人对于本能的捕捉,会变得迟钝很多,这是蔚蓝的经验。 “所以,我们现在要先强化你们的战斗本能反应,让你们的身体记住它……对于很多时候处于生死毫厘之间的战斗而言,这往往是决定性的。” 这意思大概是说的对决大尖的时候,那些生死一线时候的反应,往往不由技巧提供,而是来自身体本能的反应。 难得看到新兵们认真,米拉也逐渐找到了队长的感觉。 “至于木台的狭小,也是故意的,是为了锻炼你们未来战斗中的两个决定性意识,启动和制动。”米拉顿了顿,突然有些气弱说:“制动……其实就是刹车。” “明白。” “嗯,别看我们和大尖的对决好像不受场地限制,但其实,互相之间真正的接战范围,是很狭小和紧凑的,狭小到你们难以想象……所以,每一次启动时机的选择,启动速度的快与慢,都意味着机会的把握或流失;而每一次制动,对身体的控制的强与弱,意味着你是否会被击中……毫厘之间,就是生和死的差别。” 米拉说到这停下,等待队员们开始互相议论。 然后突然喊了一句:“温继飞!” “啊……” “啊”后面的“到”字没有出来,温继飞在转头的同时,看到米拉的拳头已经向他的面颊挥来…… 但是惯性,让他依然继续着这个转头的动作,也许只继续了半秒。 “砰。” 米拉自然是收着力的。 但是温继飞依然应声倒地。 “你已经死了,柱剑命中头部,绝无生还可能。”竭力克服着内心突如其来的尴尬,米拉冷酷说道。 温继飞:“……” “秒完成对惯性的制动,我的拳头,都只会从你面前经过。”米拉解释,“这种情况在你们穿上立体装置后,还会被放大很多,在你们面对大尖的时候,会继续放大。” 说完,她忍不住看了看刚从地上挣扎站起来的温继飞,又忍不住,从口袋里掏了支药膏扔给他,最后尽量冷漠地说:“你自己擦一下。” 这一刻,韩青禹似乎已经明白米拉为什么是永远的副队长了。 大概米拉自己也想到了这一点。 她开始急于挽回气势…… “你们看到我今天带枪来了”,她说,“因为,我……准备给你们演示一点东西。” 接着,她转身。 一个不过拳头粗,手掌长,坚硬的铁罐,被用力抛向空中。 米拉扔完不看,低头架起她的米拉11。 空中的铁罐到达高点,开始旋转着下落…… “砰…哐。” 后面这一声响并不锐利,有点闷,子弹地速度极快,也让人无法看清。但是空中的铁罐,已经翻转着,以一个抛物上升的轨迹,往天空高处飞去。 这样推断,子弹应该是在铁罐旋转倾斜的某个点上,以一个斜向上的角度,精确地擦过了铁罐的底部边缘……如果是直接命中罐身,它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动作轨迹。 “米拉11是我的特制机枪,今天不是标准子弹。标准子弹……很粗。” 当一个美女说很粗,莫名总有点怪怪的感觉。 但是没有人有暇思考,“砰。” 又一枪。 在更远处正在逐渐下落的铁罐,以同样的轨迹,再次被送向远处的天空。 “米拉11,平常是五管齐射。”米拉抬头示意了一下枪管。 “砰。” “要使铁罐不破,比命中它更难。” “砰。” “全力开火的米拉11,平常军队的战士,无法掌握。” “砰。” “砰……砰……砰……” 这一刻的训练场上,几乎所有人都仰着头,看着高处,看向远处,看着米拉一次次将铁罐送上天空。 她可能这样把铁罐送出了超过一千米。 “砰。”最后一发子弹,已经在视线中变得很小的坚硬铁罐在空中直接被命中,而后炸裂。 米拉站起来,拎着她的机枪,枪口朝上。 “机枪在和大尖的战斗中无用……但我是蔚蓝联军,华系亚方面军,第九军,唯一被允许和赞同在目击一线作战中使用热武器的战士……这里是米拉.乔,以及我的特制机枪,五管超重型机炮,米拉11。” 在她说完这一瞬,先是满场沉寂……下一刻,欢呼炸开。 对于新兵们而言,米拉刚刚表演的这一幕,实在太震撼了。 ………… “就如你们所了解的一样,我和我的枪,依然无法杀伤大尖。”等到场面终于平静下来后,略微有些局促的米拉才开始向她的队员们解释,“但是我能做到一些特别的事情。这样,你们想象一下,现在,一具大尖正在顺时针转身,同时,挥动柱剑横扫……” 大家在脑海里寻找画面。 “米拉11的命中位置,会是它的左肩……无法杀伤,但是在某一个瞬间,某一个很小的角度,秒的机会,用我的子弹,在它的左肩上添加一点同方向的作用力。这点作用力,将使它的重心稍微晃动,继而造成挥击动作略微迟滞或偏移,这是普通机枪无法做到的……能理解吗?就像一个人正在顺时针转身,而你,在他左肩推了一把。” 米拉解释完自己在战场上的作用,这看似很小的作用,也许能救命,也许能阻滞大尖被分割后的汇合……但是,她并没有出现任何哪怕一丝自豪感。 “我并不希望你们成为我。”她说:“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你们能在同样的时机,上去给大尖来上一刀……” “刚才演示这些,只是因为我想告诉你们,我对和大尖战斗的理解。” “如果有一天,你们都能穿上立体装置……在你们开始训练拿到的《源能立体机动装置作战手册》上,第一页,粗体红字印刷的第一句话,会是:不要腾跃,不要腾跃,不要腾跃……” “因为与大尖的个体实力差距,一旦腾空,我们的启动和制动,就都会出现少许迟滞,而后,成为靶子。” “这是你们未来会学到的,而我现在要告诉你们的重点是”,米拉顿了顿,一词一顿说,“角度,角度,角度。” 解释完这些。 米拉走上擂台,和每个队员打了一场。 没有用力,只有从各种角度出现在身体各个关节位置的拳头。 ………… “你还不错,打得我口红都掉了。” 队员们休整准备吃饭的时候,米拉走过来,先对韩青禹说了一句。 她不说,大家还真没注意队长竟然擦了口红。 “很快就半程结训了。”米拉转向众人解释,说在新兵训练半程结训,源能融合度测试前,会有一次格斗考核,届时站在擂台那一端的,将会是穿着简易源能装置的两年期老兵。 “他们只守不攻,你们持普通铁刀放手攻击,两分钟时间,命中则胜……”米拉拍了拍手,对大伙说:“我希望你们都能有好的表现。” “替我赢下来,可以吗?”在离开人群后,米拉突然对韩青禹说。 韩青禹:“奖品是什么?” “锦旗……还有考核加分。”米拉解答同时稍有些害羞,她想到了自己当时的承诺,但是,说好的是总分第一啊……就算赢了,其实分数也还差得很远呢。 韩青禹:“没有钱吗?也没有……那我没兴趣。” 什么叫没兴趣,米拉愣住了一会儿,直到发现韩青禹已经一边嘀咕着,一边朝前走去。 “替我赢啊”,米拉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拉住韩青禹的手臂,等他转头,对视,眼神略微尴尬但是恳切地说:“替我赢,可以吗?……让大家知道,我其实还行。” 36.李团长要去测试现场(二合一) “你有机会赢的,但是你自己好像没有所谓……所以,就当帮我赢一场,可以吗?” 这一句到最后,语气和眼神都已经弱得不行了。 反正从刚刚决定追上来那一刻起,就已经是这样,米拉队长干脆先破罐子破摔。 至于威严什么的,就下次再从头建立吧……反正这次也是刚才才开始建的,还没建太多。 因为先前拉扯胳膊的关系,两人之间的距离现在很近,韩青禹看着她,看着她,看到米拉都有点虚了,才犹豫着开口,说:“那个……” 这一刻他眼睛里乍然有一种贪婪直接,赤果果的光。这让米拉突然感觉心慌,继而有些愤怒。她慌忙把手松开了。 “那个,米拉队长你……有存款吗?我是说,既然部队没有奖金,那咱们自己……” 韩青禹似乎根本没察觉米拉的反应,他只是态度诚恳的,终于把话说得更完整了一些。 “啊?”米拉回过神,愣住了。 “……开玩笑的,我试试吧。” 韩青禹悻悻地走了。 米拉依然愣在那里,开玩笑吗?可是他刚才的样子看起来明明就很认真。 ………… 11宿打听到到了一件事,关于将来新兵出营双向选择的规则。 于是,很多问题就都变得很容易推理了。比如米拉这情况,基本确定就是很快要当队长了,因为是新人组队,这回下来就是来挑人的,或者说拉人。 这样,她之前的种种古怪举动,在11宿各位这里就也都有了虽然令人无语想笑但是勉强合理的解释。 这小心机耍的……唉,实在是让人讨厌不起来啊。 “原来米拉小姐真不是看上我们里面哪个了哦?”盗墓哥赖石头的声音在黑暗中悠悠响起,听这感慨,大约已经在心里思考和纠结许久了。 他这个人有一个特点,能用诚恳的语气说出哪怕再荒唐的事。只不过这一回,他说的,是事实。 大伙说:“是啊。” 多么痛的领悟。 幻想破灭,11宿的各位纷纷失落痛心了大概两秒钟…… 然后,气氛突然间就变得欢乐了起来——一起出局好啊,比起这里最终有一个混蛋得手,这结果简直太好了。 这一夜的11宿是失恋阵线联盟,但是并不哀伤,欢快过后,每个人都安静地躺在床上,但是每个人都没睡,在想一些事情。 “不管怎么说,接下来几天我会好好练……我不耍滑了。”杨清白突然开口,认真说道。 “嗯,我也是。” “我也会。” 几个人回应他,然后,回归安静。 “真想让米拉小姐开心一下啊。”这一次,是刘世亨突然说。 “嗯。” “她其实真的很努力在教我们。” 说完,11宿又安静了下来。 “我们大概再努力也是赢不了的……”隔一会儿,盗墓哥说,“我不是说我不会努力,我会努力的,只是结果……可能这样。” “至少表现得好一点。” “是啊。” 再一次短暂的沉默。 “但如果有些人明明有机会赢却不努力去赢。”温继飞咳,清了清嗓子,“某个人知道我是在说你吧?” “别装死啊,不然我把你高中干过的糗事全说出来。”他带着笑意,继续威胁说。 韩青禹在黑暗中会心笑了笑,“放心,我会尽力试试。” 他的尽力,是指不动用体内最后那点儿残余源能,只凭身体的最大努力。 “那,青子加油。” “嗯,加油,我们也会尽力不给队长丢人的。” 这一晚11宿的对话似乎总是这样的,突然来上几句,然后又突兀地停止,但其实谁都没睡着。 这一次间隔时间稍微有点长。 “米拉队长的源能融合度大概并不高,可能很普通……”杨清白小声说。 “嘘。”七个声音同时制止他说下去。 其实,每个人都猜到了,从传闻中她一直提不上队长,从她用枪如神却说不希望队员成为她,从她的担心和因为担心选不到队员而做的种种傻事,从她略嫌过度的认真努力和那份太过想证明自己的心思…… 已经都猜到了,只是都不愿意说出来,也不愿听见别人去说破……就好像那样去戳穿,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可是终究是有人说出来了。 “所以她才这么努力想找一些强力点的队员吧,大概老兵那边,也在费心思联系……毕竟是战场,肯定会担心。”温继飞难得一次不闹腾。 今天晚饭后,他走在路上,米拉竟然专门找他说了抱歉,这是他怎么都想不到的。当时他说没事,总教官他们还不是有事没事就揍我们一顿?米拉说那不一样,我今天,其实应该可以找更好的办法来说明惯性和制动的问题…… “问题她干嘛这么想当队长啊,实话说就蔚蓝这一线的死伤率,这也不是什么加官进爵的好事情……一个女孩子,这么逞强跟自己较劲。” 刘世亨这么不解了一句。 这一次,没人接话,11宿保持沉默,因为没人能给他答案。 “大概是因为她的哥哥。”突兀但是平和的声音,在宿舍门外响起,张道安也许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他说:“米拉一家在华系亚生活已经很久了……她唯一的亲哥哥,十年前就是以一个外籍队长的身份,牺牲在华系亚目击一线战场。” 然后是脚步声,渐远。 ………… 第二天早上,在韩青禹吃完早饭后,从军里下来的几个人找到他。 来人先是把700储备站事件相关的事情又从头到尾询问了一遍,仔细追问了很多细节,而后提取了他的指纹。 因为劳简早一步的劝告,韩青禹忍耐住了,没提奖金的事。 “对了,米拉.乔少尉,现在是你们班宿的直属教官,对吧?”正事完成后,一名军官从后喊住已经准备离开的韩青禹,像是突然想到,于是随口问了一句。 “对的。”韩青禹站下来回身说。 “怎么样?”军官笑着问:“相处也有一阵了吧,从你的角度观察,你觉得米拉少尉适合成为一名队长吗?军里今年……” 韩青禹认真想了一会儿,抬头,用平淡但是肯定的声音说:“她不合适。” 军官有些错愕,“嗯?你们……有矛盾?还是你认为米拉少尉在品质上……” 因为韩青禹现在的特殊,这名军官对他的意见,似乎还颇为重视。 “不,她很好,我相信她如果成为队长,甚至可以为自己的队员付出生命……事实上,我们整个11宿都很喜欢米拉少尉”,韩青禹知道自己正在打碎米拉的梦,但他依然说,“但是我很确定,她不合适。” 军官脸上依然有些茫然。 “我希望你们能重新慎重考虑这件事”,韩青禹顿了顿,说:“对目击战场负责,也是对米拉小姐的生命负责。” 最终,军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的,你先去训练吧。” ………… 韩青禹没把这次对话告诉任何人。 只是在接下来几天的格斗训练中,作为每天一轮的活靶,他和11宿的另外七个人一样,彻底改变了之前偷奸耍滑的态度…… 他们变得十分认真,不管对手是其他新兵,还是偶尔换上来示范的教官,也不管他们在教官面前的努力有多么无力。 这些教官都是张道安的人,他们可不像米拉这么容易不好意思,虽然也收着立,但是真的拳拳到肉,而且美其名曰:“只有疼痛能让你们记住以后应该怎么做……记得到时说谢谢。” 除了韩青禹依然没尽全力,11宿剩下的人都已经拼了。在临近半程训练结束的这些天里,他们终于开始像一个兵,开始每天都累到沾床就睡,乃至睡着后在梦里痛哼出声。 这期间米拉依然时不时会找理由来11宿洗个澡,因为女战友告诉她,从时间来看,队员们正是从那天后开始努力的。 她每天都会来给队员们送药膏,每天看起来都很开心,但是尽力板着脸,藏起来心机得逞的小得意。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快,终于,半程结训日到了。 教官楼三楼的某个窗口,李王强搓着手,目光热切地踮脚张望着。不远处的训练场上,十几个木制擂台摆在场中,四周站满了新兵和看热闹的老兵,人声鼎沸。 “唉呀!啧。”一名新兵在台边抡圆双臂挣扎了好几秒钟后,终于还是没支撑住,摔了下去,李王强扼腕叹息。 其实他很清楚新兵们赢的机会有多小,他们甚至根本不可能赢,但还是每次,李团长都热情地去期待。 “好像每次都只差一点。”回到台下的盗墓哥刚已经上过场了,他是最先上的一批,下来后一直都在懊悔,说自己好几次,都只差一点。 但是现在他发现,好像新兵们都能做到……只差一点……只是也没有人可以跨越这一点。 “越是看起来差之毫厘,越是说明老兵们很轻松。”韩青禹在旁说了一句。 11宿剩下几个都看他。 “启动,制动,游刃有余,有绝对把握,才能这样小幅度闪避……你们看那个大个。”韩青禹指着此时正在台上和老兵拉开架势对决的一个人。 “他啊……他叫贺堂堂。”杨清白说:“就是那天抢肉去晚了那个……后来也算出名了。” “哦,他这形象,名字这么……可爱的么?”韩青禹笑了笑,说:“你看他对面的老兵,就每次都闪开很大的空间……这样乍看起来似乎他比那些一次次差之毫厘的新兵表现要差,但其实不是,他的动作很快,带给老兵的威胁很大。” “这样啊?”11宿剩下的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沮丧说:“那还搞个屁啊,明明就是老兵了……两年期也是老兵啊,还穿源能装置,这不摆明不让咱们新兵赢么?” “不是,他们身上那个简易装置……跟真正的立体机动装置差很远。” “是吗?” “嗯。”韩青禹在心里做了一下对比,接着说,“他们身上这个,应该主要就是一个防护作用,让新兵们可以尽情发挥……至于机动性方面的提高,就算有,大概也有限。” 台上的二年期老兵们穿的是跟劳简等人完全不同的简易装置,只有横胸的一条金属带,上面扣了一个方正的源能匣子。 而新兵们拿的,是真刀,只不过材质不是死铁的,是普通材质,而且没有开刃。 张道安在考核开始前为了让新兵们没有顾忌,还特意让人演示了一遍,刀中身体,刀身开裂。 他似乎在这个半程结训的关头,特意展示源能立体机动装置的威力。 “到我了……我上了啊。”正说着呢,考核官报号码了,温继飞从人群里挤出来,把姓名号码牌交给坐在一旁的考核官,然后跳上擂台。 然后,就这么站着。 他不动手…… 而对面的老兵,本来就是规定只闪避,不进攻的。他们的乐趣在于晃人,卖破绽引诱,然后把新兵晃到摔下擂台,就是老兵们掌声最热烈,口哨声最大的场面。 可是现在,老兵已经卖了八百个破绽了,温继飞还是不动。 “没辙了吧?”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温继飞晃着手里的刀,“不管你们最后怎么判,反正我自己觉得,这样就算平手了。” 解释完己的战术,温继飞转头,俯身,“青子,还有多少时间啊?” 规定时间是两分钟,韩青禹看了看手上米拉的表,“还……18,17秒。” “哦,那我这差不多……唰。”刀从瘟鸡弓起来的腹部突然斜撂向上。 惊呼声。 无耻啊。 这一下出乎了绝大多数人的预料,但是温继飞对面的老兵,是上过目击一线战场的……他们从来不会轻易疏忽。 人在一瞬间飞退到了擂台另一头,晃了晃,然后站住了。 可惜。 剩下的十几秒时间,温继飞像疯了一样进攻,但是已经完全没有机会。 “对不起啊,队长。”最终还是摔下了擂台的温继飞从地上爬起来,苦笑跟米拉说了一句,然后走过来,拍了拍韩青禹的后背。 ………… “你就是那个韩青禹?” 因为打中过张道安的头,还有抢肉夜的关系,老兵也知道他面前这个新兵叫韩青禹。 事实就算不知道,只是看台下新兵们围拢的阵仗,他也了解了。 “嗯。”韩青禹松弛直立,左手持刀,手臂自然下垂,贴在裤边。 “来。”老兵脸上笑得很轻松,但是下一秒,沉下来应战的姿态,很专注,胸口蓝光闪动……他不能丢这个脸。 “好。” 韩青禹出声同时,已经出刀。 左手刀,从下向上笔直上撩,这样,他可以直接衔接下一个动作,下劈,不管直线还是斜向。 “呼。”老兵扎堆的角落难得一次发出惊呼声,“好快!” 韩青禹确实很快,但是,还不够。台上的老兵第一时间往右闪,在转瞬之间拉开的距离,足够他闪开这一刀,同时破解韩青禹下一刀的衔接。 但是……糟。 因为他闪完才发现,韩青禹这一刀根本就没有完成。 左手只是送刀,在上撩的中途,韩青禹就已经用右手完成接刀,而后反握,拧转身体,腰腹发力。 这个动作很难看……很难,所以,也很难防。 除了出其不意,所有的追求只有一个,角度,米拉教的。 人在前冲的同时,刀锋从左下向右上,破风而去。 电光火石,只此一击……新兵们已经打了半天,基本都知道了,真正的机会,其实就这么一两次。 “中啊。” “哐。” 一声闷响,老兵的右手臂,从上往下,重重地砸在刀身上。 他要闪避,已经来不及,于是本能地选择了格挡。刀身裂纹出现,韩青禹连人带刀,往右侧偏移。 所有人都因为这一幕愣了一下。 “这”,汇集的新兵们猛一下炸开,指着台上大喊,“犯……” 他们想说这是犯规吧?不是说好的老兵只闪不攻吗?难道说可以格挡?这是格挡吗? 但是他们的质疑,并没有完成。 因为台上的战斗根本没有停下来…… 被老兵砸中那一下,让韩青禹整个人向下挫,同时向右偏移。 但是他的刀,还反握在手里,他整个人向前的趋势,也还没有停。 “嗤啦……” 绵长的一声动响,韩青禹倾斜的身体惯性前冲,同时竭力拧转,右脚外侧贴地滑行,左脚蹬地发力。就这样,以一条流线般的姿态,沿着老兵的腰部划过。 而那声音,正是刀刃抵在老兵腰部划过的摩擦声。 声尽。 韩青禹的身形踉跄,在擂台另一头勉强站住。 这一刻距离他最开始出刀,大概还不到5秒。 老兵依然站在那里,没有回身去看韩青禹,而是缓缓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侧腰部……他没有受伤,但是整个神情状态看起来,就如同那里真的已经被切开一样。 全场意外的安静。 直到考核官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清晰地响起: “断臂,腰斩。” “11班,韩青禹,胜。” ………… 教官楼,李王强手里抓着半扇刚被他不小心拆下来的窗口。 “看什么看,还不抓紧安排一下团里的工作?再给我安排辆车。” “是。”手下人应声去了。 “我明天要跟这期新兵一起去检测现场。”李王强接着跟几位团参谋解释了一句。 然后嘿嘿傻乐着转回身,两眼发光,看着训练场上突然爆发的热闹场面,看着那个刚从擂台上跳下来的身影。 “我跟你们说啊,今天晚上我就上九军山英灵壁,我跟老伙计们讨个人情保佑去……这个孩子测出来要是c级以下,我老李这辈子跟他们……就掰了。要是b级以上,我请他们喝酒,喝三天三夜。” 37.你的星光在路上 为了一个新兵,李团长把二十多年的友情赌上了。说完这段话后没等得及新兵半程结训仪式结束,就匆匆带上几瓶酒,驱车去了九军山,英灵壁。 李团长去“威胁”他的老伙计们去了。 办公室里大伙儿心情都很好,一群人说笑着,在背后公开议论,拿这事打趣。 “其实也不是,他就是实在高兴,但是有些话跟咱们说不上,憋得慌……才急着去找425团的老伙计们吹牛逼去了。” 团参谋长淡淡笑着插了一句。 “这样啊……”大伙想着平时也没啥形象的李团长,猜想这个“说不上”的意思,大约不是不能说,而是即便说了自己这些人也体会不到,或至少体会不深。 参谋长说:“嗯,再还有大概就是紧张,你们没看出来么,团长刚才除了高兴外,其实还很紧张。” 众人努力回忆了一下,先附和说:“好像是有一点”。然后肯定说:“是的,有。” 有人找到了脑海画面中先前被忽略的一个细节:李团长走的时候,似乎是把那半扇窗户拎手里一起带走了。 对照现场,确实是带走了。 “是啊,但是不奇怪。”团参谋长点头,带着几许感慨,缓缓解释道:“毕竟咱们425是有过红色板擦的啊,以前在整个华系亚方面军都是响当当的……后来没了,就一直没落了下来。” “老李425出身,在这里呆了二十多年,接手425到现在,也有五年了,考虑年纪……425能不能在他手里重新站起来,很大可能就看接下来这几天了。” 平静说完这一句,团参谋长偷偷把自己其实一样因为兴奋和紧张而有些颤抖的双手握拳揣兜里,出门开始检查明天出发测试地的各种相关事项。 只不过他其实控制不住,总是走神。 “b级以上啊,只要b级以上……以这个孩子在700储备站事件和这段时间表现出来的品质、心性、决断和潜力……425就有机会再现一支顶级区域小队,再见一个‘颜色加板擦’的番号。” 参谋长在心里默默一直想着。 从某种程度上说,源能融合度大概并不完全具有决定性,比如当初425的红色板擦,其实也就队长一个顶级战力,但是整体团队的实力,依然超过许多平均融合度更高,高融合度成员更多的团队,站在顶尖。 可是,它有一个下限,或者说一个基石位置,摆在那里……当一支小队没有b级以上的成熟战力存在,它再怎么完美默契,也不可能顶尖。 再比如劳简,他这段时间天天都在叨咕以752今年的战绩,至少能排进全军前二十小队,李团长毫不留情就给否了……理由是队长太弱,才c级。 当然现实也并不是每个b级以上都会成为顶尖战力,单以b级而论,实际的情况甚至可能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因为源能融合度的高低是完全随机的,而每个个体在心性、品质、能力甚至是运气、遭遇上的不同,对他们未来的成长,影响都太大了。 简单一句话说:b级以上,有机会但不一定能成为顶级战力;b级以下,目前阶段绝无可能成为顶级战力;同等级不同的人,实力也有高低,差距也可能很大。 但是,和李团长一样,参谋长坚信:那个孩子只要有b级以上的融合度,他就几乎绝对会成为425的下一个顶级战力。 这才是他们兴奋和紧张,深层真正的原因所在。 ………… 韩青禹本身,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身上被寄予的厚望。 甚至他也并不知道,自己在从遇到劳简,到700储备站那一晚,再到这半程新兵期的整体表现,到底有多惊艳。 毕竟他最初见识蔚蓝的第一眼,就是一场从头到尾完整的战斗,受到的刺激和震撼都太大了,以至于心里不自觉设定的对比对象,一直都是劳简这样的十年老兵,以及他的752小队。 喧嚣过后的训练场,张道安站在司令台上,终于向新兵们解释了“生食”的理由,以及“传统夜”的由来和存在。 这一刻像是一个段落的结点,新兵们满场唏嘘。 而11宿另外的7个人,没一个顾得上感慨和品味,他们不由自主,不约而同,谨慎小心的,集体把目光投向韩青禹,眼神里满是急切和惊惶。 韩青禹只好先恰如其分地表现出来一些忧虑和慌张。 然后才宽慰说:“都说只是存在细微影响,细微啊,我也就吃了一口……没事的。而且事情已经是这样了,后悔也没用,就干脆别去想。” 大伙儿都觉得青子的心真太大了。 而事实,就是没事的,吃肉对韩青禹完全没影响,他也根本不担心。 因为如果事情确实如张道安所说,每个人的源能融合度测定都只一生一次机会,那么他,其实早就已经有过第一次了…… 只可惜那个第一次太匆忙,韩青禹当场什么感觉都没有,就结束了。 后来他又有了第二次,但是是在野外,现场环境和情况也都很紧张。 所以,这次……一定要好好感受一下。 想罢这些,韩青禹听从指令,上台去领了那面锦旗。 从它匆忙被从箱子里拿出来的情况以及本身皱巴巴的样子看,它今天似乎并没有准备好被发出去,或甚至可能,已经被压在箱底好几年了。 这也是1990期蔚蓝联军唯一目击军团第九军第425团新兵营,今天发出的唯一一面锦旗。 虽然丑,但是锦旗上面的字有点有趣,写的并不是一般比赛获奖的项目、名次,也不是妇科圣手之类的表彰,而是一句含糊不清的话: 你的星光在路上。 韩青禹想了想,觉得这句奇怪的话大概是以前直接翻译过来的,毕竟蔚蓝联盟最早萌生于西方,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他们先建立和固定下来的。 正好此时台下也有一个西方人。 米拉站在人群里正看着他,笑逐颜开,一身灿烂。 这让韩青禹有些不安和内疚,难得一次的,认真想要哄她开心一下。因为很可能,在米拉还不知道,还在满心喜悦和憧憬的这一刻,他早已经亲手打碎了她的队长梦……至少,他也是那个梦碎裂的开端。 下台,站在米拉面前。 “thisis……foryou。”韩青禹努力认真,说了一句蹩脚的英语,左手锦旗,右手敬礼,“愿为你而战,米拉队长……” 他想着那就在这圆一次米拉的队长梦。 却不知道按道理“队长”后面应该加什么,殿下大概很强行,或不行,那么阁下? 结果这一犹豫的工夫,米拉已经雀跃着接过锦旗,亲了一口,然后灿烂笑着看着韩青禹,说谢谢你。 是的,亲的是锦旗,而不是韩青禹。 这让11宿另外的七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总之英雄美女什么的,最恶心也最讨人厌了。 人群散场的时候,米拉避开其他人,再次找到韩青禹。 “你的家里很需要钱是么?”她说:“那个,那天你说奖金,我没来得及回答,但我其实是有存款的,只是不太多……” “不用了,说了是玩笑啊……正好手表差点忘了还你。”韩青禹神情洒脱,把之前拿来看时间的手表还给米拉,然后顾自往前走。 “我就只有两万多块。”米拉在身后说。 啊……两,万,多,吗?!怎么这么有钱?!韩青禹整个人就像是突然踩进了粘稠的泥潭一样,僵在那里…… 努力了,做到了不回头,但是他也拔不动腿。 “你怎么了?青子。”温继飞从不远处跑过来,仔细看了看他这奇怪的造型。 “没事,就可能刚刚打得太激烈了,我有点累,脚下发沉,走不太动。”韩青禹说:“来,你拉我一把。” “刚刚……有很激烈吗?”温继飞疑惑,但还是伸手拽了他一把。 “是的,很激烈。”韩青禹终于把脚从泥潭里拔出来了,痛心走开。 两个人并排走了一会儿。 11宿的其他人追上来,一群人说着笑着,一起朝宿舍走去,回去整理东西,准备明早出发。 米拉还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这一刻训练场上如他们一样的年轻的背影很多,偶有独行的,但大多三五七八成群,带着各种神情,各种不同状态,走在夕阳的余晖里。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成排,拉得很长。 米拉突然想起来自己以前唯一一次见过那个被叫做“山羊”的老人。 当时在台上,他说:“蔚蓝联军虽然看起来是军队建制,但其实不能算作军队,这里包容伟大和狭隘,神圣和疯狂,包容爱情、家庭……叛逆和迷惘,希望和绝望……蔚蓝这一群人,得有一份饱满的生活。” 他说:“不一样的,太多东西不一样了,如果蔚蓝联军真的完全搞成军队那样,那么它,应该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 这一晚,新兵们多少都有些激动或不安,睡不着。 这一晚,李团长在九军山英灵壁喝醉了。看守公墓的残疾老兵们也没去赶他……九军山总是会有在英灵壁前喝醉的人,常常都有。 “知道吗?今天那小子手里如果是一把死铁的刀,他就真把那个老兵杀了……把一个穿简易装置的老兵,杀了……五秒钟。” “服不服气?” “我这眼光。” “老三你先别急着说话,我知道你肯定不服,你觉得自己以前也弄中了嘛……可是那能一样吗?人这是正经斩杀,懂吧……你那搞的,裆下飞刀……搞什么玩意都不知道。” “说真的啊,你们帮我这次,给那孩子保佑个b级以上……行不?” “呐,我今天跟你们说句以前从来不肯认的老实话,其实我……我从那年一个人顶了大尖三分钟后,就已经半废了……可是425,425不可以这样下去啊,这样不像话。” “兄弟们,……” 第二天早上出发,李团长是被人扛上车的,也许他想一个人撂倒所有老伙计。 和来时一样的罩着墨绿色篷布的大卡车,这次一排得有十几辆,而且连车篷布都始终是拉着的,有老兵坐在车尾看守。 人挤在黑漆漆的车斗里。 电视小说里说有厉害的人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凭想象记住车子行进的路线。韩青禹不能,他只能凭车上摇晃的幅度和速度大概知道,现在是大路、小路、盘山的险路……何况车子一直走,他还得睡觉。 有时候他们会被放下来,在某处没有人烟的山林边,洗漱、放水,舒展筋骨,然后再吃上一顿不怕被筷子戳到的饭…… 这种时候多是夜里,满天星光。 38.源能场 没有人告诉他们要去的地方在哪里,也没人说车子到底还要走多久。车上的氛围从刚开始的期待和紧张,逐渐变沉闷、阴郁。 若不是偶尔可以看星空寥廓,这种沉闷和阴郁或许还会增长。 团参谋长上车慰问,说:“黑漆漆的,很难受吧?我理解,可是没办法啊……要不干脆这样,你们把这个车厢当作是破茧前的蛹,怎么样?” 他是文化人,声音亲切而有感染力。 “其实你们还没真的见过蔚蓝联军呢,想想”,他带上笑意继续说,“你们在之前的生活基地有见过联军的旗帜吗?” 大伙想了想,答案是真的没有。 “等过了检测这一关,到穿甲那天,你们才会见到真正的蔚蓝联军。而那时,你们也已经是其中一员……” 参谋长尝试用期待驱散阴郁的氛围……正说着呢,车队突然在某处接连停下。 外面似乎是一处隐蔽的关卡,参谋长下车应对去了。 之后的行程,像这样临时检查的关卡开始越来越频繁的出现。这大概说明他们距离目的地正越来越近,而那个地方的防卫等级,很高。 “欸,青子,问你个事。”温继飞坐过来说。 他俩在车上有一个其他人没有的好处,可以用方言对话。南方偏远小县城的方言,晦涩难懂,哪怕聊一些不合适的,也没人了解。 韩青禹说:“你说。” “就,你当初是因为被劳简骗了嘛,现在知道其实有别的出路了,如果可以给你选……你还愿意去目击一线砍大尖吗?” 这次居然是一个正经话题……大概不正经的,都聊完了吧。 “嗯。”韩青禹没犹豫,直接点了点头。 “为什么啊?你当初……”温继飞不解。 “我是这么想的。”跟温继飞当然可以说,韩青禹左右看了看,小声说:“现在咱们已经明确知道大尖的威胁了,对吧?” “是啊。” “而且知道它们很强,比我们强得多……只不过暂时的数量,还能用人命去堵住。”韩青禹这么说道。 “那你还反而愿意上了?”温继飞听着不解,夸张道。 “对,就因为这样,我更要上一线……我想变强。”韩青禹神情笃定说:“我是这么想的,如果能打,能顶住,我们就和所有人一起,拼命去顶住……要是真不行,至少蔚蓝不会一下就被全毁了吧?那我们如果很强,至少带着家人亡命的时候,能多一分机会。” 这一刻韩青禹的想法很小民,很朴素,也并不伟大。 就如他最近总是心心念念,想着如果能在参战前再弄个万把块钱寄回家,大概就可以不用再那么怕……怕会某天突然就死在战场上了。 “也对哦,那你带着你爸妈,我的话……”温继飞认真想了一下,抬手拍了拍韩青禹的肩膀,然后沉默。 大概在想,自己的爸妈,爸妈的新家人,两大家子这么多人都带着吗?那不好带啊。 “那你说我要不要带上姚悦啊?”他突然转头,说:“就多她一个,你不嫌累赘吧?……欸,不对,她肯定还要带她家里人,那就又好多人……” 温继飞开始数数,犯嘀咕。 姚悦就是他初中时候约定好一起上大学,现在在越大的那个姑娘。 韩青禹在黑暗中狡黠笑起来,故意说:“原来还这么惦记啊?那你先前不是还说准备这里一个,外面一个吗?……她能同意?” 温继飞:“别闹,说正经的呢……你还不知道我,我读高中就没正眼瞧过哪个女同学,没错吧?那我就是说着玩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韩青禹笑了笑,说,“我也没有喜欢的人。” “也是,你不懂爱情。”温继飞挤兑完了,沉默了一会儿,跟着突然叹了口气,“唉,来之前我还跟她打电话呢,说我到部队一定努力,将来考军校,当将军,当英雄……她说那正好,她想当记者,到时候可以来采访我。上次写信我还提这个。” 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顿了顿,接着很着急的样子说:“不行,听你这么一说,我得赶紧想办法再去给她写封信,先说一下……” “说什么?”韩青禹说:“这事不能说,你知道的啊。” “知道啊,我就跟她说,万一我还没考上军校,也没当成英雄,就……不见了……希望她别笑我,也别埋怨我。还有,告诉她要是哪天我去带她走……并不是我当了逃兵,她得跟我走。” 韩青禹想了想,“你这样写过不了审查的……另外,你也别太担心了,因为我,可能很强。” “哦,这都不能写么……”温继飞顿一下,扭头,“啊,你刚说什么?” 韩青禹:“我说我可能很强。” “嗯,我也可能。” 正说着,剩下几个11宿的室友摸了过来,挤坐下。 “欸,青子……这就半程检测了,得抓紧说个事。” “嗯?什么事啊?” “就,以后上一线了,大尖要是砍我,你记得帮我砍它啊。” “好。” “还有我呢……到时候大尖要是追着我砍,你就追着它砍。” “行。” “要是我碎了……你得给我拼拼,弄个囫囵的。” “那你回头得先脱光了给青子看个仔细,哈哈。”温继飞接话。 其实扯淡里尽是关于未来残酷的想象,但是话,都是带着笑意说的,一群人说着说着都笑起来。 ………… 再一次,车队突然摇晃着停下。 人在睡梦中蜷了蜷身体,或翻个身继续。 “醒醒,醒醒……”车厢尾部的篷布被拉开了,上来教官提醒说:“到了,准备过关下车,接受检查。” 到了么?韩青禹迷迷糊糊睁眼,看了一眼车外,天光朦胧,似乎是清晨破晓。 六天五夜。 接下来,车队先作为一个整体,接受了又一次严密的检查。 过关,从打开的车尾,他们可以看见连片的灰色建筑和大片平坦的土地,很大,很大,乃至于一眼看不不到边缘。 成队的背着源能立体机动装置的人在站岗,巡逻。 “下车。” 团参谋长喊。 韩青禹从车上跳下来,发现是在一个停车场。 “哇……你们看。”有人喊。 大伙转头看去,都有些惊叹,偌大的停车场,一色的军绿色卡车和吉普车整齐排列,一眼望不到头。 “怕不得有几千辆,这得多少人检测啊?”刘世亨踮脚张望,说:“里面那些房子,不会都是源能场吧?” “你想得美哦,当源能场是大白菜呢?就一座,知道吧……不过今年新兵是真多。”旁边一个教官接了一句,也跟着踮脚张望。 “那为什么不分开建几座小点的呢?”有新兵好奇问。 教官不回头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你们看那。”这时温继飞突然兴奋地指了一个方向喊。 大伙闻声转过去。 “这……飞机……运输机?!” 远处的另一块大型场地上,赫然停着十几架体型巨大的飞机。 所以,有人是坐飞机来的。 “是不是很气啊?”李团长走过来,先是哈哈笑了几声,接着自己很气,说:“就是这样啰,妈的,近的反正近,实在远的有飞机坐……就咱们这些不远不近,五六天路程内的,最他娘的惨。” 团长说着扶了扶腰,骨头嘎嘎响。 一队穿着装置的联军士兵走过来,领头的军官先跟团参谋长交接了几句,而后招手喊:“新兵列队,接受检查。” 对个人的检查一样很严格,每个人进去先脱光光…… 进场,负责指引的士兵把人带到一块空地上,“你们团就在这扎营等通知吧……辛苦了。” 竟然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425扎下营帐,接下来,就是茫然的等待……不过还不错的一点就是这里有人送饭,送水。 吃了睡,睡了吃,挺安闲的。 一天一夜了。 营帐不远处,李团长和团参谋长还有一些教官一起,正围拢着抽烟聊天。 “这他娘的,按说应该给咱们先排啊”,李团长喷一口烟,啐掉烟头踩了,不满说,“咱还得回去呢,又是六天五夜的车……他娘的,他们坐飞机的,不该往后靠靠啊?” “就是。”教官们都说。 团参谋长笑一下,说:“没办法的事,一直的规矩就这样,除了近处几个最先到的……剩下都按排名分等,再一组几个团一组几个团地混着来。” 这一句扎李团长心了。 “那啥,孩子们情绪都还好吧?”他主动岔开话题。 “都还行。”教官们大多都说。 “其实这玩意不行也没事”,也有人说,“又不是考试,紧张了怕考不好,得放松准备啥的……就都是命。就我那年啊,有一孙子,拉裤裆让人给拖着过去的,结果后来遇见……说b级。这他娘的哪讲理去?” “是啊,就是。”在场除了李团长,剩下最高也就c级,想着融合度这事真心不讲理,大多都有些郁闷。 “425、425……”一名军官边跑边喊,“负责人在哪?” “这呢。”李王强和团参谋长兴奋迎上去,先递了证件,然后接过来一张安排表。 “安排表保密,你们应该都知道的,记得按时送队员过去。”军官敬礼,离开。 人走后,就李团长和参谋长一起看了看安排表。 “欸,老李,你说为什么这安排表要保密啊?还有,咱一个团来的新兵,还非得错开,跟别的团的人混一起测……”团参谋长问。 “不懂,懒得管。”李团长说。 ………… 这天晚上,韩青禹是在睡梦中被叫醒的。 参谋长推他同时喊他的声音很轻,说:“起来了……起,到你了。” 韩青禹这才发现大号营帐里已经少了一部分人。 参谋长和李团长一起把他送到一个通道口。 “你自己去……记得别紧张啊。” 明知道紧张、放松什么的,其实都没意义也没影响,李团长还是伸着脖子轻声细气地叮嘱了一句。 看着人消失在通道里,回身脸朝天,“老天保佑。” 团参谋长看得发笑。 “走。” “干嘛?” “你不是有个大学师姐在这边弄科研嘛,走,咱找她关系,打听结果去。” “啊……就不能等着么?也差不了太多……” “不能等。” 李团长拉着参谋长匆匆而去。 “还以为就我一个人检测呢。”韩青禹从通道里出来,面前是一块篮球场大小的空地,站满了生面孔,“不过想想也是,一个一个来的话,得测到什么时候去?” “安静。”一名军官喊了一声,让现场安静下来。 然后他自己站到一个小高台上。 大概是已经重复了太多遍了,他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和绵软,“接下来,你们就会进入源能场……这一点没什么好注意的,排好队列往里走就好……这里要提醒的是,源能场可能会放大你们人生中的一些情绪或者可能是痛苦什么的,有些人可能会在里面哭出来,也可能乱喊乱叫,疯了一样……都没关系,记得往前走就好了。” “好了,列队。”军官最后说。 韩青禹站在陌生的队伍偏后的位置,埋头跟着走了大约有五分钟…… 队伍刚开始都是沉默,茫然的,然后,声音渐渐大起来。 夸张的不止惊叹,还有眼神。 “好大。” “好漂亮。” “原来源能场是这样啊?!” “……” 眼前的这个东西,韩青禹想了想,觉得如果一定要找个近似的建筑,大概就只能是一座大型的防空洞。 但是与防空洞的晦暗和灰色水泥墙体不同,这东西,太漂亮了。 像……有点像那种电视里放的,特高级的海洋馆,就是那种通道样式的,玻璃做的,人走进去,两边和头顶都是透亮透明的,然后有水,有鱼。 只不过这里面没有鱼和水,有的,是氤氲的雾气,很淡,从海蓝色的墙体里渗透出来。 就连脚下的地面,都是海蓝色的源能块。 韩青禹知道那是源能块,虽然它们和他见过面的,略有些不同……也许是提炼方式不一样吧,具体他就不知道了。 源能场外有别的工作人员。 “这个,都看到了吗?”年轻的军官指着源能场外悬挂的一些装置大声问道。 “看见了。”队伍里回应。 韩青禹默默数了数,装置八排五列,四十个。造型跟劳简他们穿的不一样,跟格斗考核那天老兵们戴的也不一样。 “这个叫源能应激装置……接下来,注意看。” 军官说话,他身边另一名女军官取下其中一个装置,开始现场演示。 先把一根金属带像皮带一样在胸部绕一圈,扣在胸前,然后背上一个没有切口的长方形铁质匣子,最后,从匣子上牵引出来一跟金属带,连接在胸前“皮带头”的位置。 “都看清了吧?就这么简单,待会儿你们就这样,五人一组过来,戴上这个……走过去。到那边再把装置解下来,交给那边的工作人员,明白了吧?”男军官吊着嗓子喊。 “明白了。”队伍里回应。 男军官一招手,“好,开始……” 第一批人走进源能场了。 走过一个弯,身形消失……什么都没发生。 第二组,还是一样。 第三组…… “长官,这东西,不会坏的吧?怎么谁进去都没反应……可别给我测错了啊。”有陌生的调皮新兵在队伍里问了一句。 女军官笑了笑,说:“你坏了它都坏不了。” 她的笑容仿佛是一种鼓励。 “那我不是怕我融合度太高嘛,给他弄崩了。”新兵继续打着趣。 女军官也不介意,耐心说:“你再厉害,也就源能场消耗大点,这个不存在冲突或者崩溃的,哪怕你前无古人……下一组。” 队伍往前移动。 韩青禹放松跟着往前走,他面前大概还有五六组人。 “嗡!” “嗤嗤嗤……” 突然间,源能场在一个古怪的大约类似熄火的声音中,逐渐暗了下来。 “卧倒。” 也不知是哪个警觉的家伙喊了一句。 “啊~”新兵们惊呼着,稀里哗啦集体卧倒。 就连两名现场军官都稀里糊涂跟着卧倒了。 所有人都是意外惊吓之下的条件反射…… 除了韩青禹。 因为就算没有人喊那一声,他也会喊出声,也会趴下去……刚刚,毫无预兆,突如其来,他仿佛跟一辆重型卡车迎面相撞。 撞不过。 内脏剧痛,韩青禹趴在地上,强忍着,连忙调动体内残余的液态源能,开始流动,缓解痛苦。 同一时间,源能场控制观察室里,几十名科研人员集体愣了愣神。 “什么情况?”负责现场指挥的领导着急问。 “好像是……源能场应激装置故障。”一名科学家回答,他试着想找一个更恰当的词,比如,短路?不对。 科学家放弃了。 “能修复吗?”领导问。 短暂的检测过后,科学家回复:“嗯,没问题,应该重启就可以了。” 领导松一口气,点头说:“那就先测试。” 现场,源能场重新亮了起来。 “长官你看……我就说我太厉害,你还不信,还说不会坏……崩了吧?!”那名厚脸皮的新兵一边在穿装置,一边还在笑着调侃。 包括两名略有些尴尬的军官在内,现场笑成一片。 笑声中,韩青禹无比谨慎地,向前迈了一步。 没事,没事了…… 这回没有重型卡车突然撞过来。 一组又一组人消失在源能场通道内,这次,一切都很平静。 “下一组。”女军官喊。 韩青禹走过去,穿上装置,和另外四个人一起,走进源能场。 他看起来很平静。 但其实……无比小心。 第一步。 “嗡。” 源能场没崩。 是韩青禹背后的匣子震了一下,而后,蓝光亮了。 刚刚走过去了那么多组人,没有一个人,在视线范围内激发过蓝光……正因为此,才有人怀疑源能场坏了。 其实那才是最正常的情况。 现在……才不正常。 当场,两名军官瞪眼张嘴,面面相觑。 控制观察室内。 “咯……” “咯……” “哐当。” “咔哒。” “啪……” 第一时间十几个人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凳子后推,翻倒,砸在地上。 “又怎么了?又怎么了!”指挥领导端着水杯跑过来,因为太着急,杯子里开水晃荡,漾出来,洒在手上,烫得他龇牙咧嘴,跳脚低头去拍打。 这一刻没有人顾得上去帮领导的忙,就连平常最懂得察言观色的工作人员,都忘了去关心领导拍马屁。 “源能感应度……”一名科学家手指着屏幕上,源能场入口处的蓝光,半转身定定地说:“源能感应度……超s级。” 源能感应度这个数值,是科研所内部使用的,通常作为辅助参考,并不对外公布。 会被公布的是更核心的……融合度测定结果。 但是,两者其实相关,而且眼前这样的感应度……实在太惊人了。 “你说……什么?”领导定住,抬头,还握着水杯,好像手也不烫了。 “源能感应度……超s级。”工作人员重复。 “看着啊,看着啊……啊,嘶啊~”领导开水又洒手上了。 39.归档序列 蔚蓝联盟融合度检测特制专用的装备叫做源能应激装置,其中有“应激”两个字。 装置单线路连接,背后是源能匣,但是空置,不放源能块,唯一金属带直连心脏。 运转程序一切都是自动完成的,无需操作,也不需要被检测者在整个过程中有任何主动行为。 其中第一环节:当被检测者走进源能场,感应到源能,源能匣蓝光即会被激发。 这个第一环节,涉及的就是源能感应度的问题。 源能场本身趋近防空洞造型,但是内部有几处弯曲。其中,距离入口十三米左右的第一个弯道口,在历代科研人员的口中有一个传统命名,叫做“凝望转角”。 通常,当一组新兵走进源能场,监控观察中心内的科研人员们都会抱着期待,集体凝望他们的背影。 而当他们的背影经过那个转角,背后蓝光没有激发……分组组长以及重点科学家们就会放弃后续观察,去泡个茶,上个厕所什么的,或者只是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聊聊天,把后续观察测定工作交给设备和下属。 没办法,每次检测,他们的工作量和重复度实在都太大了,见得多了,对于普通的结果,就很难保持热情和期待。 而且源能融合度本身,完全随机,与特征、素质,乃至基因、血统等等,都毫无联系,所以要说他们会提前特别关注和看好某个人,也是没有的。 总之,简单通俗地说,“凝望转角”就是“杰出”和“普通”的分界线。 历史已经证明,%在走过这个转角前不能感应到源能存在的被检测者,测定结果都是普通融合度。 其实这个历史统计数值,是100%。之所以拿出来讲的时候不说100%,是因为科学家们觉得自己还不够了解源能,所以保留谨慎。 至于说被检测者能不能赖在转角前不走? 没用的,也是不行的,装置有设定时间,到时间自动关闭……不管你走还是不走,也不管你是不是一直停留在源能其实相对最稀薄的入口范围。 刚才的情况,现场这拨人的检测已经接近尾声了,在那个年轻人出现之前,还没有一个人在“凝望转角”前激发蓝光。 这是正常情况,或者说是测试期间的日常情况,不管基数大小,绝大多数被检测者的测定结果,都会集中在d、e两级。 然后……刚刚发生的那一幕,是这样的。 观察室一如平常地对新上来的这组人保持凝望,没有任何特殊。 韩青禹也像其他被检测的新兵一样,在入口外穿好了装置,深呼吸……其实他因为担心“重卡再一次突然冲撞”而心情紧张不安,手心出汗。 最后,咬了咬牙,低着头,跟其他人一起迈出第一步。 第一步,脚掌落地的瞬间,背后蓝光激发。 准确地说他当时其实还有一只脚在入口之外。 就这个瞬间,现场的两名军官懵了,监控观察室里的科学家们炸了…… 只有现场剩下的最后几组新兵,因为不了解,搞不清楚情况,还在茫然议论: “欸,看,亮了。” “是哦,原来那个会亮啊?” “为什么啊?不会是……里面很暗吧?” “……扯淡。” “就是,很暗不会装灯吗?” “……那这个是什么意思啊?” “估计有点厉害。” ………… 监控观察室。 在现场指挥淋着开水喊出来“看着啊,看着啊”之后,除了他惨痛而压抑的嘶啊声,就再没人说话了。 沉默中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个背影身上。 s?s…… 其实,在日常的绝大多数时候,当属于蔚蓝联军的普通士兵和军官们互相讨论源能融合度,他们是不提s的。 因为他们大多没切实听说过可靠的信息,或偶有几次听到传闻,上面的态度也始终是:不承认,不讨论。 但事实,那是存在的。 也许因为规模和基础较大的缘故,或者一些其他未知的原因,蔚蓝联军华系亚方面军在他过去的八十年历史中,曾经诞生过一共9位源能融合度超越a+的存在,即s级。 其中至今存活的,有5人。 5人中一人的姓名以及一切信息都已经被蔚蓝联盟列为禁忌抹去。 另外4人,目前均仍服役于联军。 其中两人驻防科研所;一人特许,自由行走;剩下还有最后一人……他执掌唯一目击军团,已经超过二十年了。 总之,s级很少,正因为s级数量的极度稀少和讳莫如深,现实中,充实蔚蓝联盟以及华系亚方面军璀璨历史星河的真正主体,其实是实打实留下更多故事和传说的a级和b级,以及更多虽然融合度等级不高,但是做出过伟大事情的蔚蓝人。 至于蔚蓝联盟之外,除去那个禁忌的名字不计,目前可以确认的信息:至少洗刷派几个组织中的“雪莲”,肯定是存在s级的。 至少一人,具体信息不详,成长情况和实力水准不详。 而自保派的几个组织里到底有没有s级存在,因为警惕和关注相对较少,反而暂时不清楚。 “单就源能感应度来说,算上那九个,他能排前三。” 安静的观察室内,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科学家盯着监控屏幕目光不移,突然这么说了一句,然后,没有后续。 前三不是第三,而是暂时无法区分。或可能他其实就是第一……要不然,刚才汇报的那位科学家也不会用“超s级”这样的形容。 与此同时。 韩青禹本人,当然还不知道这些情况的发生,他才刚在源能场内走出他的第四步,背后蓝光持续…… 源能从刚才那一步开始,就已经在涌向他的身体,吸纳融合的过程,已经开始了。 “果然,提炼后的源能块纯度就是没金属块本身高。” 身体上的涌动感再次证明了韩青禹之前的猜想,虽然目前这种源能全方位温柔包裹和侵透的感觉很舒适,但是,金属块是“biu”一下就没了的。 “还好,现在也不算慢。”他想着。 就这样,一边享受着这种吸纳,一边,韩青禹终于一步迈过了“凝望转角”,至少对于源能场入口外的人来说,他的身影,消失了。 然后, 咯噔。 韩青禹定住……又来了。 这次重卡没有直接撞过来,源能场也没有崩溃或怪叫,但是韩青禹本身,能够清晰感觉到: 巨大的压迫感,仿佛一辆无形的重卡,正在一触即发……随时可能与他发生正面冲撞。 “他怎么站住了?”监控观察室里有人说了一句,没有答案,因为停顿很正常,说的人也只是因为过度紧张而已。 “这是什么情况啊?”韩青禹站在那里,心情郁闷,“从撞我,到不撞我,到现在又想撞我……这其中的区别?” “刚开始,我身体里还有之前剩的一点液态源能;刚才被撞后耗尽了;现在进来,又吸收了,又有了……是这样吗?” “可是这也和外面军官的说法不相符啊,他们明明说的就是,你们什么都不用做,也不用怕……源能会自动与你融合。” “如果源能场有攻击性,哪怕是十万分之一的几率,他们都肯定会说吧?肯定会。所以,这不是正常情况。” 所以,源能场也没能给出答案,关于“我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韩青禹依然没有弄清楚。 “动了,朝前走了。”监控观察室里的人又说,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 是的,短暂的停顿和思索过后,韩青禹选择继续前进。既然想不通,就不想,既然“你”好像不许我吸纳,我就偷着来,抢着来…… 时间珍贵,出于对源能的渴望,他那种劳简口中不管不顾,执着的“匪”性,再次出现。 此时的韩青禹,看起来只是平静而步调平缓地走着,哪怕在监控观察室里的人看来也一样。 但是实际,他自己脑海中的画面:如同在看守老窝的凶恶大鹅面前拿它的蛋。 就这样,在意识渐渐可以感觉和掌握的冲撞触发边缘,一直调皮,一直贪婪…… 在中段以后。 同组另外四个人的蓝光也都亮了。 隔一会儿,韩青禹发现他们中有人边走边小声啜泣,另一个在大笑,还有一个,在含糊地嘶喊着什么,而他们彼此之间,似乎毫无察觉。 “这就是引导员说的……会被源能场集中放大的情绪吗?” 韩青禹刚想说那我为什么没有? 突兀的如梦境般的声音和画面在他脑海中出现: “山呼海啸……我会引领人类……是我,我将拯救蔚蓝……无数张开的手臂和仰天的面庞,我将站在那里……” 然后,是狂笑。 “这不是我,我特么就想活着。”韩青禹很确定,这不是自己的个性,更不是自己的……被放大的情绪。 又一个无法理解的状况。 韩青禹甩甩头,珍惜时间,继续一边偷,一边前进。 不知不觉,当他最终走出源能场,已经浑身都被汗水浸透。韩青禹交完装置转身,第一时间先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通街。 ………… “这……” 控制观察室里,来自统计工作组的工作人员拿着最终结果,神情语气都有些迟疑。 她手上的测试结果表上写着韩青禹测试的最终数据。 源能感应度:超s级。 源能融合度:a级。 全场都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和茫然。 “我查了历史数据……这种情况从来没出现过。”一名科学家目光望向现场指挥,犹豫了一下说:“要不,让他重测一遍?” 源能融合度检测从没有重测的规矩,重测也没用,这是常识。 “可是他这个不一样啊。”另一名科学家像是在为韩青禹争取,亦或者在争辩,挤上前指着自己手上的一张数据表说:“他的吸收过程前后波动很大,如果按照最开始的速度,他的融合度,肯定是s级。” “是的,而且我们要考虑一个情况,当时源能场刚崩溃重启。”另一个声音帮腔。 大概,他们都太渴望那第10个s了,这份渴望在期待和落空间徘徊也已经很多年。 现场指挥犹豫了一下。 “这样,你们先继续工作……我去打个电话。” 现场指挥拿着测试结果表走了。 电话需经过申请转接。 没一会儿,对面一个略有些苍老,但是亲和如同普通人家慈祥爷爷的声音传来。 “喂,你好。” “对不起,这么晚打扰您。” “没事的,我夜里上班。” “啊,好。您好……我这里是源能测试场”,现场指挥的声音和姿态都显得有些紧张和拘谨,“我打电话,是,是因为我这里刚出现一个特殊情况……” 接下来,他把韩青禹的情况做了他了解范围内最详尽的说明。 从编制上说,每一个唯一目击军团的人,都是对面那位老人的兵,这事问他的意见,让他做决定,总归是必要的,同时也是现场指挥让自己后续再无责任的办法。 “我们本来就还不够了解源能,以及和它相关的一切。”短暂的沉默后,对面那个声音平和说:“不用重测了,就这个结果。” 就这个结果的意思,等于就给出a级融合度……感应度是不公布的。 “……好的。”现场指挥应完稍稍犹豫了一下,继续道:“那他归档……” 这个问题按说是不需要问的,因为a级归档第二序列是已经延续几十年的规则和常识。 再一次短暂的沉默后,对面说:“次一序列。” 老人的声音似乎永远平和,说话似乎永远不急——但是他,其实一直在做决定。从他嘴里,人们感觉自己永远都不会听到犹豫不决和模棱两可。 “好的。” 次一序列,两年观察期。 现场指挥简单地回忆了一下自己关于这个特殊序列的了解,那里面,好像有拒绝者去年出来的那个天才,还有个语言学家,还有个“打铁”的…… 另一边,唯一目击军团最高指挥部,军团长办公室。 干瘦的老人放下电话,侧着头思索,接着笑了笑。而后,他低头从桌面的文件堆里翻找出一份材料——这是一份报功材料,昨天傍晚才送到他这的。 说是因为勋章等级的关系,需要他签字。 其实这份材料,老人开始拿到的时候就已经看过一遍了……很合理,也没什么问题,应该签。 只是因为想到这个字一签下去,每年就要多发好几块源能块出去,老头就心疼得握不住笔。 所以他当时就先没签,想着等到困得不行的时候再拿出来,一咬牙,一闭眼,给它签了就睡。 现在,他又把报功资料和相关人员信息重新看了一遍。 依然有些心疼,不过他还是摘了笔帽,低着头,一笔一划地,很认真地,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陈不饿。 一个很土的名字。 一个只能说端正但是绝不漂亮的签名。 ………… 韩青禹回到营帐的时候。 李团长和参谋长没在营地。 温继飞也不在营帐里。 40.儿子和爹(求推荐票) 倒是先前更早消失的刘世亨和杨清白都回来了。 大概刚检测完还有些兴奋,回来也没继续睡,挨在营帐门口小声聊天,看见韩青禹进来,就抬头问:“怎么样,青子?” “不知道啊,就走到头,然后也没人跟我说结果。”韩青禹摊手反问说:“你们呢?” “一样,没说结果”,刘世亨皱了皱眉头,失落道,“不过那东西后来我有感觉到……怕是逃不过。” 来自港城的刘世亨家里资产上亿,打猎打到大尖才被迫进来的,不想去拼命。 他本人一直都很坦荡地承认这一点,只是无力反抗,所以寄希望于融合度测试结果可以是“不能”或者“f”。 “我也有感觉”,杨清白笑着说,“感觉还挺舒服的。” “嗯。”韩青禹应了一声后,发现一时没话可说了,就说:“你俩都不睡了吗?你们不睡,我可要回去睡了。” 说完他抱着手臂钻回营帐,躲回被窝里,用部队给的薄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话说这地儿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这么大个基地,这么些人,要都隐起来,这得周边多大范围荒无人烟啊? 总之肯定靠北就是了,因为着实有些冷,风也大,九月下的气候,夜里穿外套还冻得发抖,睡觉得裹被子。 整理了一下,疑惑依然是在的,甚至又更多了些,关于自己韩青禹有很多东西搞不懂,也没有那个经验能力去判断。 只有此刻身体里攒的液态源能让他感觉踏实…… 就只是,想变强,活下去,而已啊。只要活着,很多问题自然都会有一天被解开,或永远解不开也不重要。 就在韩青禹快要睡着的时候,一只手隔被子轻轻拍了拍他。 韩青禹睁眼睛转过头。 刘世亨蹲在那里,“青子……以后能顾得上的情况,你顾着我点。要是有机会出去,或哪怕只是探亲,几十几百万的,我让人往你家里拿。” 他虽然这么说话,但是眼神里却没有拿钱砸人或者是找一个保镖的感觉。大概就只是……他从小所习惯的逻辑吧。 你缺的,我有的。我缺的,你有的。公平交易。 韩青禹想了想,不出声笑起来,然后从被窝里伸手,拍了拍刘世亨肩膀外侧,说:“我家那地方,过日子用不着几百万的……睡觉吧。” 虽然他这么回答,但是刘世亨听完莫名踏实。 另一边。 站在背风处等待的李王强终于看见参谋长回来了,忙把刚准备点的一根烟摘下来塞回烟盒里,迎上去。 “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找到了,说了一下……师姐说她正好要去换班,合适范围内会帮忙打听。” “那就好,那……” “师姐让我们去后边等。”参谋长一边带着团长绕路,一边神情稍有些尴尬地嘀咕埋怨:“其实测试结果,按流程迟早都会到你这的,不然师姐也不能同意。这么做,其实还是有点违反他们纪律的……” “对对对,谢谢师姐……欸,师姐怎么这么好啊?” “师姐是好。” “好哦?”李团长翻眼珠子琢磨一下,“说是这么多年没见,你几句话她就肯帮忙,然后你跟这也是挂心埋怨的……欸,你俩以前是不是有一腿啊?” 参谋长:“……”腿?旧日情愫……有一腿? “这腿可以接上啊……”李团长建议。 “老李你说话注意点啊。”参谋长终于毛了。 “嘿嘿嘿,对不住,对不住……我没文化啊,你知道的,我道歉。”李团长觍着脸赔礼,说:“再说我这不是紧张嘛,嘴里找话舌头就容易乱跑。” “……”参谋长不说话了,闷声带着人绕到了一处屋后。 “这哪?”站一处墙根下,隔着有铁栏杆的窗户,李团长嗅了嗅味道,感觉不太对。 “厕所。”参谋长冷漠说。 “男的女的啊?” “啧……”参谋长翻白眼,无奈说:“废话,当然女厕所。” “哦”,李团长仰头想了想,猛地蹲下,“这要万一里面有个a级的女兵在上厕所,发现以为咱想干嘛,出来把咱俩砍死了……” “嘘。”参谋长也蹲下了。 隔一会儿,“笃、笃”的脚步声传来。 大概厕所里确实有其他人在,师姐没直接说话,咳两声接应上后,提笔写字,把手从窗户栏里伸出来。 能被打听的只有会被公开的信息,a。 李团长先起身,看到了,定了定。 “啪”,竟然给人姑娘手打回去了。 然后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走得很急。 边走边掏烟。 手抖,烟掉了,也不捡。 再拿一根哆嗦着塞嘴里,摸到火机却滑不上火。 给烟抓下来,搁手心里捏了。 “老李,老李……你怎么了?”参谋长刚没来得及看到结果,只顾得及跟师姐摆了下手致歉,就一路追了出来,“老李……” 一个走,一个跑,参谋长终于追上了,伸手拉李王强衣服,“什么情况你冷静点啊,老李。” 李团长挣一下,没挣开,直接就地蹲下了。 “老李,老李……” “亲娘。”李团长缓缓地抬起头,“我没法冷静啊。” “那……唉。” “他娘的,做梦我李王强都不敢想啊……他是个a。” “什么?” “是个a。” “……哈?哈哈,哈哈哈,真的?!” “真的。” 两个人站起来,一边傻笑,一边像孩子似的互相闹腾,你捶我一下,我捶你一下,你推我一把,我推你一把。 s级太虚幻了,对于李团长他们这些基层军官来说,a级就是所知和所愿的顶点,b级能成长好了也行,很行。 b级和a级,都是有机会成为他们概念中的顶尖战力的。 比如第九军现在撑牌面的十大个体战力,就是七个a三个b。 这种混杂并不是说a级和b级之间天赋没差距,而是因为现实,个体的不稳定因素实在太多了,这关系到成长问题,还有“夭折”、折损等一些列问题。 在这一点上,425这些年基本已经全方位倒霉习惯了。 结果今年,一个冷不防,来了个a,而且正好就落在那个他们最看好能成长为顶尖战力,将来能撑起来425的韩青禹身上…… “好险。”回营地的路上,李团长突然说了一句。 “怎么了?”参谋长担心问。 “大前年,陈麻子那出了个a+,被军直属402团要走了。后来死了。”李团长定定地说。 “这……a级,他们确定就不会来要了?” “不知道,但是反正没先例……谁来要,我就跟谁死磕。” “嗯,不过其实军里也有军里的考虑,不管是b还是a,他们刚开始都一样很弱小……”参谋长本想继续说,可是如果不放到一线战场上去淬炼,他们又成长不起来。 但是李团长突然先伸出一手按肩膀,给他按住了。 “对的,你提醒我了……他现在是还很弱小。” “是啊。” “所以,咱俩先统一下思路。” “什么?” “他现在就425的亲儿子,以后,就是我们爹。” “……滚”,文化人扛不了这个胡说八道的比方,参谋长没好气说,“你要点脸,老李。” “我不要。”李团长说。 话虽这么说,两人还是在回营地的路上端正态度,把真正的思路统一好了——总之不管自己内心有多热切,多担心,多期望,都不能让那孩子太过明显地感觉到。 到地儿,李团长不进帐,站那,好想去看看a级小朋友睡着了没有,睡得好不好,有没有踢被子啊…… 不能去。 ………… 源能场通道内,温继飞正被一种巨大的孤独感包围着。 画面里,他看到老爸和阿姨走在一起,牵着后来的妹妹,看到妈妈身边站着叔叔,手上抱着后来的弟弟。 爸妈脸上都宠溺地笑着,跟弟弟妹妹说:“快,叫哥哥。” 弟弟妹妹都跟他不太熟,但是都很懂礼貌。 “哥哥。” “哥哥。” “诶。” 然后,妈妈搂着弟弟,抵着头说:“宝贝真乖。” 爸爸一把把妹妹抱起来,“哎哟,我的个小公主。” 温继飞说:“真乖啊。” 下一幕,他似乎又回到了上学时候的周末。 油、盐、水……水沸了,抓一把面,扔进去,熟了捞起来,坐在桌边吃。 油、盐、水……水沸了,抓一把面,扔进去,熟了捞起来,坐在桌边吃。 他似乎这样过了很长时间。 他在夜里病了,发高烧,肚子也疼……挣扎着爬起来烧热水,找药。 他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个夜里…… “这星期去我家玩吧?”下一幕,韩青禹骑在自行车上问。 “好啊。”他说。 这一刻温继飞感觉很开心。 但是自行车在山路上骑着,骑着,画面突然又变了,青子一个人,似乎正在和学校里的混混们打架……不是,不是混混……温继飞看清楚了,青子拿刀正在和大尖搏斗,一个人打两具大尖……青子牛逼了,可,那是大尖啊。 温继飞想着那我得帮忙啊。 他正准备冲上去呢…… 韩青禹在分秒必争的关头回头说:“你别过来,你躲着。” “我……” “跑,回去。” “……” 巨大的孤独感,再次袭来。 温继飞努力挣扎,挣脱,他能感觉到源能的存在,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他也不管引导的军官是不是说主动没用……他拼命地,想多拿一些。 41.纪念碑日 第二天清晨,新兵们在一阵有些悲壮的乐曲声中醒来。 困惑议论着,穿上衣服出营帐。 在他们面前的营地,军帐之间,李团长和团参谋长,以及这次随行的教官们一起,正军装整齐,笔直站立,面前音乐传来的方向敬礼……附近的几个营地也是一样的情况。 气氛肃穆,新兵们不敢说话了,连忙跟着站好,敬礼。 奏乐声停止,礼毕。 “今天是纪念碑日。”团参谋长面对新兵们说出了一个陌生的词。 从来都只听说纪念碑。 纪念碑日是什么? “是这样的,华系亚方面军在他最初的年代,或者干脆说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一个合适的地方可以去为牺牲的蔚蓝战士们建一座纪念碑。” “这个,你们能理解吧?” 团参谋长顿了顿,说:“就像我们九军山的英灵壁,至今都保留着传统,没有墓碑,也不在壁上写他们的名字,贴他们的照片……” 因为这些牺牲是无法向大众解释的。 参谋长没有明说,但是新兵们都懂,他们略有些沉重地点头。 这种隐瞒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而他们,是未来会被隐瞒的人。 “于是,蔚蓝定了一个日子,叫它纪念碑日。”团参谋长最后说。 每年的九月二十九,就是蔚蓝联盟纪念碑日。 “那,为什么是今天?”有新兵问。 “因为这是华系亚方面军历史上牺牲最大的一天。” “是大尖大规模落地吗?”新兵着急,继续问道。 这一次,团参谋长没有回答。 ………… 第一军直属第7团,联军内部喜欢打趣说他们是京畿卫,皇城军,因为他们悠久而荣耀的历史,强大的实力。 还因为他们戍守的区域,距离唯一目击军团总部相对较近。 “这是很难得的运气。” 第7团,第164小队,队长告诉他的队员们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像一个孩子。 他今天早上先是接到了来自第五军乌鸦军团的一次任务出击通报,而后,很快又接到总部的一个电话,告诉他们……今日无需出战。 作为一个蔚蓝联军的老人,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那个老人要来! 在那个老人执掌唯一目击军团的二十多年里,但凡纪念碑日出现梭形飞船降落预警,且区域范围能够赶得及,他都会来,亲手斩杀一两具大尖,为牺牲者祭。 但是这种机会其实很难得。 今年赶上了。 “防御区域内,职责所在……我们,可以去看。” 队长说完出门,走到门口,蹦了一下。 在164小队赶到预定范围不到十分钟后,三架直升机落地。 从直升机上下来的不止那位高瘦的老人,还有十几名年轻的军官。他们每个人身上都穿着立体机动装置。 队长上前敬礼,解释现场地形和预伏位置。 军团长回礼。 接着,就是如常规小队作战一般的漫长潜伏等待。 直到梭形飞船落地。 唯一目击军团军团长陈不饿,从潜伏坑里走了出去。身上是作战服,以及一件像是塞满了弹夹的作战背心似的东西,看起来很旧,很沉,也很不灵便。 “军团长身上那个……”小队的人小声问。 “第六代立体装置。”队长骄傲说:“我也穿过。” 但是,眼前的情况,跟随军团长一起出现的那十几名年轻军官并没有跟老人一起出去,他们仍呆在潜伏坑里,就像164小队的人一样。 “可不要小看他们,这些都是已经经过考察期,军团重点培养的个体战力。”队长向战士们解释,“你以为谁都有机会观摩军团长实战吗?” 所以,是单挑…… “我听说军团长年轻的时候可以一个人砍倒大尖。”震惊过后,一名小队战士激动地跟旁边人解释。 “年轻的时候吗?”有人反问他。 战士抬头,茫然地找了一圈,最后才发现,前方不远,军团长正扭头看着他,皱着眉头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我……” “你嫌我老了。” 说话间,梭形飞船弹射完成,两具黑甲大尖落地。 同一时间,陈不饿身上蓝光闪动,左右手各一把黑铁直刀,以一对二,形成对峙。 “怎么,你们那种肩膀上有一道红的家伙,就一直不再来了吗?还是在路上?” 下一秒,战士们惊诧地发现,军团长竟然在和大尖说话。 所以,大尖其实…… “他们听不懂,只是我想问,就问一下而已。”陈不饿没回头说。 “……” 既然听不懂,自然就没得聊。 立即,战斗开始了。 军团长的第一次出手,疾奔之中一脚顿地,接着整个人弹射而起,在空中双刀反握,左右同时……斩向两具大尖的脖子。 战士们:“……” 《源能立体机动装置作战手册》第一页,第一句:不要腾跃,不要腾跃,不要腾跃…… “如果你跳得够快,你就可以跳。” 解答从战场传来,金铁交击的声音中,陈不饿的第一次攻势,被挡住了,人从两具大尖之间穿过,在另一个方向,双脚同时蹬在一颗大树树干上。 “砰。” 回身再斩。 同时,其中一具大尖的柱剑也向他正面横扫而来。 刀剑相交。 “硬接吗?”战士们想着,等待碰撞的出现。 但是,预计中的剧烈碰撞并没有出现,陈不饿手中直刀在斩上柱剑的一瞬间,如同一片雪花落在剑身上。 一同化身雪花的,大概还有军团长本人。 他握着刀,整个人在空中随着柱剑横扫的方向移动。 “这不是功夫……源能在你的身体里浪涌,控制它……把浪涌叠到最高,就可以斩出你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力量……而精确把握回涌的时间,可以让你做到我现在这样。” 话毕同时,军团长连人到刀,已经随大尖横扫的柱剑旋移超过260度。 柱剑没有办法跨越大尖自己的身体。 但是军团长可以。 他人到大尖身后,在大尖一次横扫的强弩之末,势尽之处,从它颈后开始下落……双刀同时嵌入……自左下至右下,完成切割。 落地。 短短不到一分钟,第一具大尖在黑甲内升腾的气雾中“砰”一声倒地。 “我比你们想象的更不在意a、b还是s。” 这一句话是朝着那些年轻的军官们说的,说话同时,军团长镇定地站在那里……第二具大尖正疯狂扑向他。 陈不饿提刀一指。 “砍死它。” “啊?” “砍死它啊……我老了,你们不知道啊?” 军团长说完飞退。 十几名年轻军官连忙从坑里跳出来,一拥而上。 还好,他们都是顶尖战力,或至少,距离顶尖也不太远。 厮杀再次展开…… “像我这种人……多应该永远是一个目击一线的兵啊。”军团长趴在潜伏坑里,突然对身边的164小队成员们感慨。 说完他自己笑起来,笑声里有别人听不懂的情绪。 164不知该给军团长什么反应。 军团长也不介意,等到战斗结束,破片雨也结束后,才在他拍掉杂草、尘土离开潜伏坑的时候,回身敬礼,最后又说了一句: “其实真正支撑蔚蓝的,从来都不是顶尖战力,是你们……谢谢。” “快,找源能块,找源能块。”下一秒,老人像只兔子朝草丛奔去。 ………… “唯一目击军团防御的面积太大了,而且大尖落地的不确定性也太多,所以……我们才要跑这么远。” 纪念日下午,归程。 团参谋长正在向被卡在路口的新兵们解释。 他们要回去了,新兵融合度检测结果尚未公布,也不会在这里公布,它会在几天之后一起直接发到团里。 而此时,在他们面前不远的路口,李王强团长正在跟同属第九军的439团团长杨武东吵架,争道。 “别觉得丢人”,参谋长低头,摸了摸鼻子说,“团长也是为了你们。” “每个军这么多个团,不分路线,都一起走的话,老百姓还以为打仗了呢……团长抢到这条路线的话,咱们就能少绕很多路……来时六天五夜,回去不到四天四夜。” 大伙都配合说:“哦。” 可是心里想的却是,就算争路线,可是这堂堂两个团长,听听,这吵得也太不像样了吧。 “你个秃子。” “你个废腰子。” “难怪小楠不要你。” “呵呵。” “……” 这都什么啊。 新兵们的目光耿直,团参谋长没辙了,清一下嗓子,“那个,团长和杨团长,以前是情敌……” “哇,所以最后是谁得手了?”温继飞兴奋打听。 “都没。”团参谋长说。 “……”温继飞神情茫然一下,朝身边11宿其他人说:“这样也算情敌么?这也太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说完他发现室友们神情不对……连忙转头。 “……”这么衰吗? 439的杨团长,正气势汹汹朝这边走来。 温继飞正想往参谋长身后躲。 杨团长已经踢着碎石,掀着尘土,铿锵走到眼前了。 “你就是那个a级新兵啊?” 他粗着嗓子,朝韩青禹问道。 42.老兵 “什么……我刚是不是听到有人说,a级?谁啊?” 这是人群给出的第一反应,他们大多数刚才都在热情讨论团长的陈年八卦,没有听清,所以当场有些迟钝和茫然。 “嗯,439的杨武东杨团长说,韩青禹的融合度测试结果,是a级。” 有听清了的开口说明,但是语气一样并不很肯定,只是简单地转述。 “啊……可是不是还没公布吗?他怎么知道?” “a级,真的假的?425有多久没出a级了?!” “是青子啊……青子!” 四下里的议论声从呢嗯、呢嗯到像蜜蜂狂舞,最后像炮仗炸开。 同时间,“啪”,参谋长抬头直接给了自己额头一掌,仰天闭目,恨不欲生,“去你大爷的李王强,昨晚明明不是说好的吗?回去从长计议……还自己说如果有必要,可以压一压。” 情况其实很明显,作为搭档,参谋长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肯定就是李团长刚跟老情敌互相挤兑,挤兑不过了……就拿a级往人家脸上拍。 这个不要脸的货。 另一边,李团长原本还得意洋洋打算跟过来继续炫耀,猛地看见参谋长的神情动作……回过神来了,心一虚站住。 剩下韩青禹独自面对杨团长。 “你是说,我的测试结果是a级?”韩青禹问得很诚恳,因为他确实也还不知道自己的测试结果。 整个425除了李团长和参谋长,就没人知道这事。 “嗯。”杨武东点了点头,一边观察韩青禹的反应,一边解释:“你们团长说是他昨晚和参谋长一起,找师姐打听的……保真。” “哗~” “真的是a级,真的是a级。” “厉害了。” 一片激动和喧哗中,未来的米拉队长伸出双臂……卡顿……放下。激动变落寞。 最后默默站在角落里,独自神伤:难了,完了……所以,为什么我当时要亲锦旗呢?我是外国佬,我是洋妞啊,我腼腆个什么劲? 425激动的场面有些扎心,但是都还在杨武东的预料之中,出乎他预料的是面前这个a级新兵本人的反应。 他都不激动的么?还是太激动整个傻掉了? 杨武东正想开口提醒一下呢,却是韩青禹先抬头说话了。 “那其他人呢?”他认真而期待地问道。 所以,他竟然还有心思关心这个?杨武东:“……那我,不知道啊。” “哦,谢谢杨团长。” 谢你个大头鬼哦。杨团长心说。 “……等等”,杨武东想到了他觉得唯一的可能,“你是不是其实根本不知道a级是什么概念?” 韩青禹:“嗯。” “……”杨武东呆滞一下,张嘴没声,张嘴没声……隔了大概有十几秒,才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解释办法,指着自己说:“你看我。” 韩青禹看他。 “我,融合度b-,个人战力全军排名前四十……前37名。” 杨武东说到这顿了顿,继而凑近了,才小声接着说:“你们团长,现在打不过我。” 明白了,韩青禹点点头。 跟着不自觉扭头看了一眼站在稍远处的李团长,心说这也就是没听到,听到……他们大概打起来。 “所以,记住了,真正的实力,并不是融合度检测测出来的,也不是源能块喂出来的……好好练,以后战场上见。” “最后,九军万岁,板擦万岁。” 杨武东说完转身就走。 出乎韩青禹的预料,这位刚还跟自家团长吵得不可开交,看样子也是气势汹汹过来找麻烦的杨团长,最后竟然只是为了跟他说这些话。 “谢……”他想说。 “不如我踢你一脚,你感觉下?”杨武东突然转回身。 “啊?” “一成力……来了啊。”杨武东这一句说得意外的大声。 跟着,不等韩青禹回应,垫一步提腿,“呼”,直接横扫过来。 韩青禹只能匆忙架起来双臂硬接。 “砰。” 一声闷响。 痛。 重。 “吱……” 这一下可不是当初训练场上张道安那一腿能比的,韩青禹整个人呈右弓步死死支撑,同时矮身卸力。 但是他整个人还是在退,双脚在地面干燥的黄土上滑行,犁开两道深深的痕迹。 “站住了?” “站住了!” 来自教官们的惊呼……在他们的眼里,退是正常的,令人意外的是,韩青禹站住了。 就连韩青禹自己,在某一刻都以为自己站住了,但是,不对……突然间,一股涌动地巨力拍向他。 这感觉,就如同你在跟绵连而稳定的海浪对峙,虽然艰难,但还是顶住了……然后,突然间,一个完全不同力度和速率的巨浪砸过来。 “轰!” 这一声,只有韩青禹自己能用感官听到。 他想调动液态源能都来不及。 下一瞬,在惊呼声中,他终于双脚离地,整个人以很快的速度,凌空砸向身后的卡车。 “哗。” 惊呼声四起。 425的人,几乎全体措手不及。 这要受伤的啊。 然后,杨武东动了,他仿佛早有准备,身形飞快疾跑几步,一把抓住韩青禹的衣服,将他拽了回来。 落地,两个人站得很近。 “不好意思,踢出来其实是两层力……而且为了保险,我还加了一层浪涌劲。”杨武东小声说。 韩青禹:“嗯。” “委屈你了……我想给我的孩子们一点信心,439的检测结果其实我也打听过了,最好也就一个b-”,杨武东顿了顿,说,“我不想他们觉得a级有多了不起。” 韩青禹一时没说话。 “同时也当是给你自己的新兵战友们一点信心吧,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没有那么高的天赋……要坚持下去,活下去,都不那么容易。” 杨武东最后小声说,说完转身,走向他的孩子们。 “算了,咱让道吧……谁让你们团长没忍住,以大欺小了呢?哈哈。”远远地,他大声笑着说道:“不过你们刚看见了吧,只要肯练,融合度,其实并不能决定一切。” ………… 四天四夜。 回程的路线,让425比去时早了两天一夜到家。说到家大概也不准确,因为几天之后,等融合度测试结果出来,他们就将离开这里。 十几辆卡车在425基地内相继停下。 透过车尾,新兵们看到了一个人,张道安。 大概是因为团长和参谋长都去了的缘故,作为总教官的张道安,这一次反而没有同行。 “奇怪了。” 下车的时候,有人嘀咕。 “怎么了?”旁人问。 “我竟然会因为看到张教官觉得亲切,他可是把我揍惨了啊。” “哈……你不是受虐狂吧你……欸,怎么我也有点?” “大概因为我们也正在慢慢变成老兵吧。”另一个人插话说。 张道安站得如同一尊雕像。 新兵们经过,问候,敬礼。 他回礼。 11宿也一样…… 只不过到韩青禹的时候,有些意外——张道安先敬礼了,而且一直保持着,没有放下。 韩青禹只好跟他对着敬礼,“张教官你?” “谢谢。” “啊?” “七年了,老苗今天第一次给我打电话……”哪怕是道谢,张道安的语气依然生硬,也许他怕不绷住,情绪就会倾泻出来,“老苗说他来不了,让我替他和700储备站,给你敬这个礼。” 所以,是之前的那件事……报功材料已经经过审批了,事件过程和当事人情况,也反馈给了700储备站。 而张道安口中的老苗,正是700储备站的站长,也是当年红色板擦如今仅剩下的少数几个人之一。 他甚至已经含怒离开了425。 想不到,却因为一个新兵,又欠了425。 当天晚上,食堂给新兵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饭。 瘸着腿的耿爷突然走过来。 “笃。” “咔哒。” 放下一碗牛肉面,一铁盘子烤羊肉。 “这是我最拿手的两样东西了。”他对韩青禹说:“替小苗,谢谢你。” 这一刻新兵们才知道,原来食堂瘸腿的厨师长老耿,其实是当年425最强的红色板擦,留下的另一个老兵。 43.老军长说他有个孙女(补更) 就如425只打听到了韩青禹的等级一样,439也不过是粗略打听了,然后了解到自家这拨新兵最高等级是b-。 具体到每个个体的测试结果,目前依然是不清楚的,要等唯一目击军团全部六个军都测试完毕,才会整理数据发到各个团。 有着急的去问了。 团里给答复,说大概还要个两三天。这期间,新兵们只出晨操维持体能,其余时间全部放羊。 蔚蓝联军的管理制度给人感觉很古怪。 当他们训你的时候,像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压迫和提醒你,你随时会战死;而当他们放你羊,只要不违反军纪,剩下就真的都不管,给人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有吃有住,安闲无忧的浪荡子。 这大概跟他们将来真的随时会死有关。 “如果不给你们一些时间去恍惚,去忘记这件事,你们会疯的。”依然没离开基地的劳简说。 不过他这趟来找韩青禹,其实是因为另一件事:张道安要请他吃饭。 劳简说他和张道安并不太熟,毕竟他常年驻守在外,而且他的新兵时期,张道安也还不是教官。 但是张道安突然来请他吃饭……并让他带上韩青禹和温继飞。 “所以,张教官应该是想请青子吃饭,只是碍于总教官的身份,觉得别扭,才先请了我。”劳简分析完了,冲温继飞说,“然后顺便带上你。” 张道安请韩青禹吃饭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他融合度a级……是因为之前那个来自700储备站站长老苗的电话。 那是七年来,张道安第一次接到红色板擦故人的电话。 而且是当年把他当亲弟弟的那个人。 当时老苗在电话里说事的语气很生硬,很冷漠,张道安一直听着,直到最后才壮起胆子,哽咽喊了一声:“苗哥。” 对面沉默了一下,把电话挂断了。 就这样,张道安依然感激韩青禹。 “你们看着买两瓶像样点的酒带去吧。” 劳简说完转身准备先走,却发现衣服被拉住了。 韩青禹伸手说:“没钱。” 新兵们半程训练结束就已经有在基地购物的资格了,但是还没工资。 劳简看他一眼,突然就委屈了,一下把两个口袋都翻出来,悲愤说:“滚,老子也没钱,老子一毛钱都没有了……还欠着一屁股债。” 韩青禹:“……” 还好,温继飞有钱,他有两千多,带来至今,还一毛没花过。 劳简走后,他俩喊了11宿的其他人一起出去。 蔚蓝的生活基地卖很多东西,有流行明星最新出的磁带,作家的书,游戏机、衣服和口红也都是很新的款,甚至有些东西市面上都买不到。 “这也太便宜了。”站在商店门口,温继飞把手上拎的两瓶名牌白酒举起来对光看了看,像是真的懂行似的说:“是真的……这价,估计是不要税,也真没赚钱……这地方除了可能会丢命,真是个好地方啊。” 说最后这句的时候,11宿的各位正在基地商区瞎逛,偷瞄穿裙子的女班长……反正老兵都叫班长就对了。 “立定,说你们呢,那群新兵蛋子……站那。” 路过酒吧门口的时候,他们被喊住了,喊话的是女声。 可是女的,也是老兵啊,作为目前蔚蓝联军食物链的低端,一群人连忙老老实实站住,列队。 “班长,什么事啊?”杨清白小心问。 “不关你的事。”一群女兵,大约有那么七八个,坐在酒吧门口,先是嘀咕议论,跟着互相打闹笑作一团,最后才说:“还记得姐姐们吗?” “记得。”所有人一起肯定地回答。 但是,其实是不记得的,只是如果那么回答了,他们今天估计就“死”了。 “记得什么?” “记得……” “说。” “……” 这时候,其中一名女兵抬手招呼服务员,又要了两瓶啤酒,韩青禹看见她袖子落下来,露出小臂上长长的伤疤。 “报告,记得就我们来的第一天,坐卡车上乱看,班长有跟我们打招呼。”韩青禹大声回答。 女兵们互相看看,“他们真的记得”,“是啊,哈”……女班长们满意了,就笑着说:“过来……你,还有你,当时就你俩吧?” 韩青禹和温继飞老老实实过去站着。 “你们俩谁是那个a级的新兵?”接着,女兵们问。 韩青禹:“……我。” “哦,还算老实。”女兵缓缓点头,然后突然笑着伸手……她竟然,掐脸。 挨个掐。 掐完了,女兵们说:“这回更记住了吧?姐姐们就要回一线了,要记着啊……还有,要活着,下次要是再见面,就不这么欺负你们了。” “是。”韩青禹条件反射说。 “是?是什么?是以后就不能欺负了?”女班长找他话柄。 “是要活着。”韩青禹以一个士兵的姿态回答,说:“姐姐们也一样……下次再见面。” “……”女兵们不闹腾了,沉默好一会儿,点头说:“好……那你,你们,替425争气哈。以后出息了,姐姐们也好跟人吹牛,说揪过你的脸……” 说着,其中那个最灿烂但是小臂有疤的,还伸手帮韩青禹抚了抚面颊,像对弟弟那样。 一辆卡车在不远处停下来。 女兵们把酒瓶放下,从座位后面取出来简单的行李,扔车上,手脚利落地跳上车,站车尾摆手,说再见。 原来她们说的就要回,是马上走。 ………… 回宿舍的路上,韩青禹再一次被胡海朋喊走了,去的方向看起来依然是李团长的办公室。 “上面来给你发勋章……待会看见那个老人家,记得喊军长。”胡海朋在路上交代。 军长,好大的人物……毕竟是小地方出身,韩青禹当愣了愣,“咱九军军长吗?” “是,不过是老军长,三年前已经退休了,现在主要做一些仪式性的工作……”胡海朋顿了顿,继续提醒说:“记得注意礼貌啊,老军长在咱九军威望很高,现在军里当打的领导干部,基本都是他提拔的。” 韩青禹连忙点了点头。 “那就你自己去吧……我得收拾行李去了。”到走廊上,胡海朋摆手,回身走了。 对哦,胡教辅,要去前线了,韩青禹先目送他消失在楼梯口,才转回身,敲门,喊:“报告。” 李王强答:“进。” 推门,敬礼,面前就三个人,李团长,团参谋长,以及一个鬓角已经斑白,但是腰板依然挺直,面向和善的老人。 “老军长好。” “好。” 老军长沈风廷一边点头,一边眯着眼走近,从头到脚,从脚到头,反复给韩青禹先仔细打量了好几遍,最后满意地点点头。 授勋仪式在私人场合做了最大的简化,银质蔚蓝勋章佩在胸前,看得李团长和参谋长眼热心塞……只有韩青禹自己,暂时还不知道它的等级和意味。 “a级融合度……二十年第一个带银质蔚蓝守护入伍的新兵。”老军长说:“不错啊,小伙子,坐。” 韩青禹一时没敢动。 “老军长让你坐你就坐。”李王强在旁说。 “谢谢军长。”韩青禹这才坐下了。 “嗯,别紧张,咱聊聊家常,你就当是自家长辈一样。”老军长态度和蔼,随后说:“老家哪里的呀?” “越江省……封龙岙。”韩青禹老实答了。 “哦,农村娃。”老军长说。 “对的,这是个老实孩子。”李团长在旁说道。 “老实孩子好啊,我就喜欢老实孩子。”沈风廷转回头,又看了韩青禹一会儿,突然问:“多大了,上没上学,在老家成亲没啊?” “19,高中毕业过来的……没成亲。”韩青禹一点不敢怠慢。 “哦,那女朋友呢?有没有谈恋爱啊?” “报告老军长,没有。” “好,好的。”沈风廷顿了顿,突然认真和蔼说:“是这样,我有个孙女……跟你差不多年纪。” 44.温继飞的测试结果(周一求票) “所以,你真的要去和老军长的孙女相亲?看来你要飞黄腾达了啊,青子。”温继飞听完韩青禹的转述,兴奋而猥琐地笑着说道。 “没。”韩青禹扭头看了看,再次确认宿舍没人在,压低声音说:“就当时,李团长坐着,偷偷摆了一根食指在大腿边,左、右,左、右在摇……示意我不要接这个茬。” “哦”,温继飞想了想,“这是为什么啊?你后来问李团长没?” “问了,他没说。” “那不会是他把你当成情敌,故意坑你呢吧?” “……要是能赶上和李团长做情敌,那阿姨不要也罢。”韩青禹苦笑,想着这该不会是真的吧?难道老军长说的差不多,比我妈大? “倒也是。”温继飞想了想,认同了,说:“那团长还有说别的没?” 韩青禹点头,“就他还告诉我说,如果老军长找我借源能块……除非有一天我真的很富余,不指望还,否则都不要借。” “哦,这种肯定有借无还的,我爸做生意跟当官的打交道……这种事门儿清”,温继飞说了几句,猛地回过神来,“你哪来的源能块?” “这不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嘛。”韩青禹招手说:“来。”然后一边走,一边说:“就这次啊,他们给了我一枚勋章,银的,还一万块钱,我准备明天去把钱寄回家……就说我立功奖的,也不算瞎话。” 他说这段话时候的那种喜悦和踏实,远比什么a级融合度测试结果出来的时候高多了。 温继飞看着想笑,但也理解。 “再还有就是……”韩青禹说到这,把自己的铁柜子打开了,掀开堆叠的衣服,露出来下面四块蓝晶源能块,“一次性给了4块。他们说以后每个季度,还给一块,那个可以一直领五年。” “哦……这就是部队发的源能块啊?”温继飞恍神了,一边说,一边伸手拿起来一块看了看,“还挺漂亮的。” “嗯,等你测试结果出来,领了装置……咱俩一人两块。”韩青禹说道。 非战需的源能块可以用于平常温养身体,打底子,韩青禹特意去了解过,知道像劳简和李团长他们那些人,都是要通过装置才能缓慢吸收的……否则联军传统也不会用“温养”这个词。 普通士兵刚开始都是没有战需之外的源能分配的,所以韩青禹才想着,留两块,帮温继飞先打点底子。 温继飞也没跟他客气,直接点头说:“行。” 正说着呢。 宿舍楼下,劳简过来喊了。 韩青禹赶忙把衣服盖上,柜子锁上,然后和温继飞一起,拎了先前买的那两瓶酒下楼……准备去张道安家吃饭。 是张道安家没错。 蔚蓝生活基地里唯一不卖的东西就是饭,没有餐馆,因为食堂对于战士们的各种口味都能满足,摆桌请客,夜宵喝酒也让。 而张道安是425唯一不在食堂吃饭的人,不是他不愿意,而是食堂厨师长老耿不让。 不让也不是拦着,而是他要是去了,老耿就会喊那条名字叫34473的大黄狗过来蹲边上,张道安吃什么,老耿就给狗吃什么。 ………… “欸,劳队,我想问你个事。”在去张道安家的路上,韩青禹像是突然想起来了,说:“咱部队有领导跟士兵下属借源能块的风气吗?” 这一问,劳简的反应有点大。 他几乎是跳转回头,一下拉住韩青禹胳膊,连着问:“怎么,你遇到老军长了?对,是他来送勋章的……那他问你借源能块了?!你借了?!” 韩青禹愣了愣,“没,就听说的。” “没有就好……”劳简松了一口气,也把手松了,说,“剩下别瞎听说,更别打听……老军长也不容易。” 韩青禹:“哦。”闭嘴了,他的原则既然事过无关,那就算了。 偏是一旁听着的温继飞没耐住,夸张说:“不对吧?那是军长,军长还能差源能块啊?我们那一个乡长都……” 劳简立即明白他的意思了,突然让人不太习惯地冷笑了一下。 “源能分配的公平公开原则,就是蔚蓝联盟生存的根基和底线……明白吗?”他顿了顿,缓慢而郑重说,“无人例外,杀字当头。” 韩青禹默默深呼吸,不让汗出来,“……公平就好。” “嗯。”劳简说:“对了,你那么多源能块,可得小心放好。” “多吗?”韩青禹错愕反问。 “不多吗?一次四块,还一季一块,你觉得不多?”劳简直接跳脚,然后说:“你看我。” 韩青禹看他。 “我,区域小队队长,加上尉军衔……一年除战需之外才多少,想知道吗?”问完,劳简突然一伸手,“才五块,才五块,懂吗?我熬了十年了。” 不想还好,现在对比去想了,劳简突然才发现:打从遇见韩青禹开始,自己的人生就莫名越来越显得可怜。 结果,韩青禹还问:“你那个黑铁勋章……你不是有两块吗?那个不加源能块啊?” “……嗯,铜的才开始加,一年两块。”劳简没好气地回答,心里抑制不住的委屈。 韩青禹:“那金的呢?” “金,金的……你做梦!”劳简猛一下吼完,觉得自己失态了,缓了缓,改换语气,“不要好高骛远啊,青子,金的……很难的,得华系亚方面都觉得银的不够了,给往上报……然后还要世界蔚蓝联盟总部议事会审批。” “因为关系到源能,蔚蓝铜质起的勋章,都不会轻易给的。”他最后又解释了一句。 “哦,那军衔呢?军衔有源能块分配对吧……升军衔难吗?”韩青禹改换角度,接着问:“我立这个银质的功,对升军衔有帮助吗?” “……”劳简:“有。” “那……” “别问了,我现在头有点痛。” 劳简抬手给韩青禹制止了,晃了晃脑袋,隔一会儿,终于想到点值得开心地,说:“等明年吧,蔚蓝的军衔一年评一次……今年九月份刚弄过。” “哦。”韩青禹有些失落,越是知道源能块的难得和“偷”的风险,他越是对于一切能合法获得源能块的渠道,都很迫切。 “急个屁哦,你以为就算现在评,能给你升多少啊?你现在底子就一大头兵,知道吧?”终于舒坦了,劳简指了指自己肩头的上尉衔星辰章,骄傲说:“你还有得爬呢。” 说着,三人上教官楼。 “嗤啦。”像是油菜下锅的声音。 闻着似乎还加了点儿油渣。 韩青禹和温继飞循声找去,跟二楼走廊转角边上一个小房间门口一看,都愣住了……因为这种感觉,很荒唐。 像是杂物间改的小厨房,摆了两个煤炉,现在一个上面煮着饭,另一个,确是油菜刚下锅,和着油渣炒出来噼啵声响和香气。 一个一米九十多的光头铁汉,捏一把放他手里感觉特别小的小铲子,正跟那弯腰炒菜。 “嘘。” 两人没出声,蹑手蹑脚掉头走掉了。 厨房里,张道安也没回头,但是双肩颤了颤。 十五分钟后,韩青禹三人拎着酒,再次从楼下上来,到张道安家门口,敲门问:“张教官,你在吗?” “……在。”张道安开门。 桌上饭菜都已经备齐了。 “我们,这,张教官……酒。”温继飞把酒捧着递过去。 “好,进来坐。” 张道安接了酒,招呼三人坐下,然后低头独自跟那开酒,倒酒…… 晚饭后,韩青禹和温继飞回了宿舍,还一到两天,就该出结果了。他们议论着。 然后,大概到九点多,劳简又来了,把人喊下楼。 “我想先跟你们承认一件事”,夜幕中,劳简声音有些低沉,说,“其实那天火车站的情况是这样……” “其实我当时跟人没说两句就回头追你了”,劳简先看了看韩青禹,又扭头看了看温继飞,“然后,我看见他从另一边车厢追过来找你……是我叫守门的战士让开,放他跟着你进去的。” 韩青禹:“……” 温继飞笑起来,“怎么突然今天,现在说这个啊?又不是什么大事。” 劳简看看他,“因为源能检测结果刚发到团里了,我让人帮忙去抄了你的。” 说着,他把手心里的一张纸条缓缓打开: f。 “我……草,我这么烂吗?”温继飞转身一脚踢开一块石子。 连知道被陷害上车都能笑出来的人,一下整个炸了,也颓了。 “可是我明明就有感觉到啊……而且我拼命搂了啊,我拼命搂……”他磕巴着,着急说:“这,错了吧?f不是感觉不到吗?” “你先别急。”劳简说了一句,低头,继续把纸条展开。 e。 “什么情况啊?我怎么又是f,又是e?” 劳简没说话,纸条还在继续往上展。 d。 c。 b。 a。 纸条展开到头,一排:abcdef。全齐了。 “哪个是啊”,韩青禹终于还是急了,他觉得劳简在逗闷子,闹着玩,“到底哪个啊?” “对啊,劳队你给我指个好点的啊。”瘟鸡飞也说。 “没法指,也没哪个……就都是,这6个,abcdef,都是。” 劳简脸上丝毫没有玩笑的表情。 韩青禹愣了愣,“怎么可能……这种情况存在?出现过?” “对,存在,也出现过,虽然很少,可是也不止一两个。”劳简想了想,说:“甚至蔚蓝对于这种融合度结果还有一个专门的用词,叫骰子。” 温继飞:“什么意思?” “意思,你是个色子。” 劳简说话同时,怕不够清楚,还用手做了一个扔骰子的动作。 45.劝退 温继飞是打过麻将的,自然知道色子。在脑海里想象自己滴溜溜转了几圈,最后翻出来一面…… “所以,我这算是天才的一种吧?”他期待地看着劳简问。 “不是,是废材。”劳简看着他,缓了缓,说:“我是说骰子这种融合度……曾经在它最早出现的时候,蔚蓝也重视和争论过,做了很多研究和实践,但是最终的结果,十几个人,无一例外……没有用。” “不是啊”,温继飞不甘心,一把抢过他手上小纸条,指着说,“你看,你看这,我也有a,也有b……我只是不稳定而已啊。” “就是这种不稳定,科研所尝试了一切可能,最终证明,骰子是完全无法控制的,没有规律,也不受任何因素影响和左右。而且,它分分秒秒都可能翻面……这就等于说,当你砍出一刀,你自己都完全不知道,这一刀会是什么水准。” “那我多砍几刀啊?我多砍几刀,总会翻到a啊。”温继飞梗着脖子喊。 “可是大尖不会站在那里让你砍。”劳简和他对喊。 “那我,我就当自己是e-,可以了吧?我不当天才。e-也可以穿甲啊,也可以去一线啊……”温继飞一直说,一直说。 劳简一把又把纸条抢了回去,搁他面前,很近,指着吼道: “看清楚,你还有f。知道为什么说f穿甲浪费吗?因为它很多时候甚至会感觉不到源能,感觉不到装置……懂了吗? “这意味着当你以a的速度冲到大尖面前的下一秒……你可能只能傻乎乎站在那里。 “这意味着你连当陪练都不行,因为每次连你陪练的对手都不知道,下一刀应该怎么办,也许,一个不慎砍死你……也许被你砍死。” “……”这一串,温继飞终于还是没答上来。 但是劳简依然没有放过他。 “大尖强,我们弱……联军一直延续的战术,都是编队攻击,每个人的任务和位置,都至关重要。”劳简说:“所以,如果一个编队里有你……你想象一下?” 温继飞:“我……” “你会害死你的队友。” 这一句接近致命,温继飞一直梗着的脖子,挺着的身体,垮了下去。 “放弃吧,好好想想。” ………… 夜幕,宿舍楼下。 温继飞蹲在角落独自抓石子,抓了扔,扔了抓,骂街,不服,不甘。 韩青禹看着劳简把烟点上,平静问:“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 “就,一般新兵在源能场里,都是这样一个程序,从开始自主吸收,到吸收结束,不管过程和快慢,最终会有一个量,出结果。”劳简说着,偏头看了看温继飞,“而骰子,会释放回去……就比如,上一秒他们已经到b了,下一秒,他们又空了,重新吸收,到d,又空了……到a,又空了……甚至他们可能在某个时间停止对源能的感应和吸收。” “好了……我懂了。”韩青禹说。 劳简迟疑说:“你……” “我,刚开始跟瘟鸡一样,很失落……但是平静下来,还蛮高兴的。” “嗯……我理解。” 劳简站起来,走向温继飞……俯身,扯一下他背上衣服,温继飞挣开,掰了掰肩膀,还是挣开。 “要不这样,我和青子拉上团长他们去求……让你去第二军,去拒绝者。”劳简笑着说:“你大概不知道,从重要性和保障度上,拒绝者甚至比目击一线军团更关键。” “我不去……我没文化。” 温继飞说我没文化这一句,让劳简愣了愣,转头看看韩青禹,他们是怎么猜到拒绝者的大概方向的? 收起疑惑,劳简接着说:“那就去秩序军团。” “不去。” “后期生活保障基地。” “不去。” “那你要干嘛?!” “我要参加下一期新兵营,我重测……好了别说了,马上熄灯了,老子要回去睡觉了。”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劳简一时没开口。 “嚓。” “嚓。” 皮靴沉重而稳定,一步一步踩在沙石地面上的声音传来。 三个人闻声回头。 是张道安。 他大概后来独自把剩下的酒喝完了,看着稍有点儿醉意。走到三人中间,坐地上,并没有如韩青禹以为的,去跟温继飞说点什么。 就这样好一会儿,他才抬头。 “对了,劳队以前见过我……见过我们王队吗?”他很突然地问了一个看似不着边的问题。 口中的王队,自然就是当年红色板擦的队长,王柳正。 劳简点头,明明不合适的场合和氛围,却依然掩不住在眼睛里划过的一抹兴奋和光彩,说: “见到过一次。那时候我还是新兵,可能王队回团里办事……就,从三面楼那边走过去。我们听说了……都跑去看,然后,就都看着,没一个人敢上去打招呼。” “嗯,那时候就连老兵,很多都不敢和王队打招呼,连续三届全军单挑第一啊,他是……他还有红色板擦。”张道安目光怅然,说:“但其实,王队不是你们想象那样的,他能烧一手好菜,而且喜欢下厨,烤番薯烤得很好……他还特别喜欢给我们讲那种很生硬的笑话,每天都讲……他的红色板擦,连续五年没有过阵亡记录。” “王队唯一做错的事,就是觉得自己的笑话讲得不好,不会调节队伍气氛……所以那年双向选择,他在全部都举手的人里……选了我。” 张道安说到这,第一次把目光转向温继飞,看了他一眼说:“我之前跟你说,我以前的性格跟你很像,不是骗你的。” 所以,这个张道安原本怎都不敢去揭的故事,是讲给温继飞听的。 没有人问后来。 张道安自己接着说: “那次很巧合,我们自己的防区刚结束一次任务,立即接到命令,驰援附近区域……老耿,老耿那时候站二阵侧攻位,但是伤了,王队就问,谁顶?我说我来……我想表现嘛,而且平时也都有练。” “王队给了我这个机会,让我磨炼。他在车上说大家检查源能消耗的时候……我,我在那幻想,激动,我……” “那两具大尖中有一具特别强,虽然没到‘红肩’的程度……”张道安看向劳简。 劳简点头,他当然也听过红肩,那种肩膀上有一道红的大尖,曾经制造过巨大的死难,也是纪念碑日定在九月二十九的原因。 甚至有人据此推断,蔚蓝现在接触的大尖,有很大可能,只是那个文明的奴隶阶层。当然,这个言论并不敢放出。 “不是红肩,但是那只,也肯定比普通的强很多”,张道安接着说,“还好啊,我们有王队,他带七八个人分割围了那只强的游斗,撑住了,让我们先解决弱的那只……局面看起来很顺利,直到,直到我源能用尽而不知道……一下打乱了整个队形,不止露出缺口,还让十几个队友先后倒地。” “然后,柱剑扫过来的时候,我就傻了站在那里。” “王队看见过来救援……柱剑就从他背后……从他胸口透出来。” “那天后来,红色板擦死了很多人。” “王队临死前跟其他人交代,说作战记录里,主要部分,要写是他的选择和指挥问题。” “……” 张道安说完,起身走了。 他不是骰子,他只是犯了一次,骰子可能每分每秒都会犯的错误。 46.最后的无甲日 425用最老最旧的楼作新兵楼,听说传统就是这样。所以这里,也不知当年的王柳正队长,新兵时候有没有住过。 板擦九军建军已近五十年,历史似乎是没有出过s级的,或有出过,但也没被知晓。 “说劝退大概真的已经很给我留余地了”,上楼的时候,温继飞一边随手摩着旧墙面上的刀痕,一边说,“其实我应该也算是珍稀动物……” “嗯……”韩青禹终究还是没忍住,笑出来了。 “笑你大爷哦,老子特么是个骰子,还带翻面的”,瘟鸡自己也笑,说,“我知道你现在大概是真的挺开心的。” 韩青禹老实承认了,说:“嗯,就觉得这样,比你弄个e级什么的穿甲去一线要强。” “可是目击一线现在也有e级啊。” “可是你的性格,很难安分做好e级的事。” “……倒也是。”温继飞自己也承认了,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拍了拍韩青禹后背,“青子。” “嗯?” “其实我本来想得挺好的,也,一路走到这里了……总之,以后,照顾好自己啊,我大概就没办法再替你扛事了。” 回到宿舍,准备爬上铺睡觉的时候,韩青中途禹顿了顿,定神看了两眼他的铁柜子。 “有人碰过?”温继飞小声紧张问。 韩青禹摇头,然后说:“没有。” ………… 第二天中午,其他新兵的融合度测试结果也都公布出来了,并不是张贴、公示的形式,但是其实个人看了,基本都会互相说。 11宿除了韩青禹先一步已经被知晓的a级之外…… 天天求神祷告不想穿甲的刘世亨,出来是d+; 杨清白拿走了他梦想的f级; 然后三个e和d。 还一个令人惊喜的c,却是入伍第一夜就在张道安面前甘心认了废物,一直有些懦弱和糊涂的盗墓哥赖石头。他对这个结果没有欣喜,只有害怕……说自己就只想缩在后面而已。 所以源能融合度这个东西,真的就是这么不讲理也不由人,完全随机。 不管怎么说,李王强等团领导这会儿的心情,都是非常好的,425这次除了韩青禹这个a级,还出了另外的惊喜,一个要是放在过往,绝对值得李团长摆开桌面喝上几杯的b+。 那个人叫贺堂堂。 “欸,这小子具体什么情况啊?”平时关注少了,李团长只得跟手下人询问。 “是个大个子……传统夜抢肉,他睡过头了没赶上,后来,当着20多号老兵的面偷鸡,硬抢”,一名团参谋一边笑,一边比手画脚详细描述了那一夜后来的场景,“总之最后真就差点给他诈到一口……” “这,哈哈哈哈”,李团长大笑,笑着笑着,突然收住,扶着额头思索了半天,“425好像越来越好了……” 下面人都激动说:“是啊。” “就是好像也越来越不正常了。” “……” “什么怪东西都出来了。”李团长情绪有些复杂,感慨说:“像以前王柳正王队他们那一辈啊,那都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规规矩矩,正正当当的好兵。就算传统夜抢肉,也是堂堂正正上去跟老兵们拼的……” 作为怪东西之一,温继飞的特殊情况被交代不要对其他人说。有人问,他就只说,大概不能穿甲。 “那你决定好了吗?下一步去哪?” f级,杨清白自己的状态是既不兴奋,也不沮丧,他已经选好要去秩序军团第七军了,因为车开得很好,大概去了先开车,再以后有机会的话,说是会让他尝试一下飞机。 温继飞摇头说:“还没。” “那要不干脆和我一起去第七军吧,也有个伴。”杨清白认真邀请完了,笑着说:“你看你叫瘟鸡飞,你命中注定跟飞机有缘啊。” 温继飞笑一下,似乎有点心动,说:“我再想想。” “笃笃。” 门开着,敲门声从打开的门板上传来。 “米拉队长。” “嗯。” 米拉站在门口,她从回来后就已经不怎么来11宿了,大概因为不需要再给这些人送药,然后也没再来借过卫生间洗澡。 放下一袋子水果,站在门口聊了几句,把人都看了看,米拉最后招呼说:“温继飞……出来聊几句。” 瘟鸡的特殊测试结果一般人不知道,但是米拉作为教官,自然是有看到的。 他俩出去后。 11宿剩下的人转头就把韩青禹围了,逼到墙角。 “青子,不对啊……我感觉不太对劲。” “就是,为什么米拉队长看你的眼神,现在那么哀怨?” “是不是你干了什么缺德事了啊?欺负我们米拉小姐了。” “当陈世美了对吧?” “……” 杨清白坐床上剥了个桔子吃,说:“唉,这桔子,都是酸的……还是以前米拉队长亲手扔过来的甜。” 米拉一直喜欢给11宿的人买水果。 之前,有时候她会站在训练场边的教官楼窗口,问谁要吃什么,然后咯咯笑着往下抛;有时候换她从新兵楼下过,也不上来,照样问谁想吃什么,然后笑着往上抛…… 那一幕幕,都是11宿最得意和骄傲的场景和风景。 ………… “想好去哪里了吗?”训练场边,米拉问温继飞。 “还没。”温继飞说。 “嗯,其实我知道你想上目击一线,非常想……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仅仅因为想和最好的朋友并肩作战,但我发现你是真的很失落。”米拉说到这稍微顿了顿,指自己说,“我是因为我的哥哥。” “嗯。”温继飞点头,因为早已经有了解,并没有追问。 “所以,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没当上队长吗?”米拉接着问。 温继飞扭头看她,惊诧道:“难道你也是骰子?” “并不是,我可没你那么厉害”,米拉爽朗笑起来,在笑容里有些无奈说:“我的融合度,是e级……e级能当队长的,整个军团都很少。在第九军,有很多团队都欢迎我加入,只要我不是以队长的身份……” “而且,在我那个时候,立体装置比现在更缺,e级的女孩子,也有时候会被劝退”,米拉接着说,“是我用我的枪,争取到了这个机会。” 温继飞愣一下,“枪?” “对,我分析了一下你的特殊情况,觉得对于你最核心的问题就是,你队友的战斗本身,必须对你没有任何一点依赖……然后你可以被允许有概率的存在,帮一点不在期待中的忙……比如赌上命,在战斗失败或是大尖突围出来的时候,上去给它一刀,赌这一刀出a或者b……再比如,枪。” 米拉说了很长的一段话,作为外国人,当她做复杂的陈述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点困难。 但是温继飞还是听懂了,所以,飞机,还是枪? “当然这其实只是一个很小概率很小概率的建议”,就在他犹豫的时候,米拉转头开始泼冷水,说,“有射击天分的人大概并不少,但是天分要强大到足够在目击一线战场使用热武器,并让蔚蓝认同,愿意为你特制一把热武器,其实非常困难,非常非常困难……因为大尖它,实在太快,太快了。” “所以,我只是因为心疼……想问你打不打算尝试一下?”米拉最后笑起来,带着憧憬说:“那样,说不定就多一个人和我一起期待未来了。” “期待?……你是指,有一天出现源能死铁的枪?”温继飞问。 “唔,是我的一个梦。” 米拉有些尴尬,说:“我知道那很难,理论上就连死铁都不能承受源能的瞬间爆发,更何况我们现在都还不知道怎么用外力让源能爆发……那也很浪费……嗯,好像连科研所都暂停这方面的研究了……大概并不会有。” “就只是我的一个梦。”米拉最后又强调了一遍。 这场讨论最终没有确定的结果,温继飞还有一天多的时间可以思考。 “对了。”两人分开的时候,温继飞突然在身后喊了一声,等到米拉回头,得意而无耻地笑了笑,说:“米拉队长……有件事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但是那什么,我们,11宿,好像是总分第一。” “啊?!”米拉一下慌张起来。 “真的,不信你自己去三面楼那边看。”温继飞指着公告栏方向说。 “可是,怎么会?” “怪青子呗。”温继飞说:“他之前不是拿了格斗考核的锦旗嘛,那时候,我们的排名就上来了。” 米拉点头,“可是那也不够啊?” “嗯,然后他又拿了一枚银质蔚蓝守护勋章。听说团里为这事还专门查了细则条例……虽然相关的加分条目可能几十年都没有动用过……但是,确实是存在的。”温继飞顿了顿,再一笑说:“所以,我们一下就加了很多分。” 米拉:“……” “当然米拉队长也可以装作不知道……没关系的。” 温继飞说完,摆手,说拜拜。 后来,大约是这天傍晚的时候,米拉出现在11宿楼下,仰头问:“你们,明天……去游泳吗?去,后面山上的那个水库怎么样?” ………… 两山夹湾,晴空万里,水面波光粼粼。 山间的小水库并不大,四周都被茂密的山林围绕着,就连湖心的一个冒出来的小土包上,都长满了高高的杂草和灌木。 11宿的几个人穿着临时从生活基地买来的泳裤,集体坐在水库边上的一块草地上。 没一个人下水。 “我们好像有点过分了……米拉她是队长啊。” “嗯,昨天都光顾着愣神了,也没人想起来说不用。” “今天我有说啊,可是米拉队长好像在赌气,没理我……唉,谁知道她真的会兑现啊,我当时提,其实也就是当个玩笑,想看她紧张下而已。” “这,好像确实不太合适。” 怎么说呢,米拉今天,穿了一身黑红色,很单薄很窄小的泳衣……这让她高挑挺翘的身材和雪白的皮肤,展露到了令人血脉喷张的程度。 这种叫做比基尼的三点式泳衣,如果是在西方的泳池和沙滩出现,大概很平常,并没有什么,但是在华系亚穿,在八个男孩面前……还是很需要勇气的。 所以,米拉在她脱掉外穿衣裤的第一时间,就直接下水了。 她的水性似乎很好,时不时长时间地下潜。 十几分钟过去,11宿的小年轻甚至都不敢把目光投过去。这要是在海边或者公众泳池,人多一些,那看了也就看了,可是这里的环境和氛围…… “那咱们就不下去了吧?” “嗯,我反正也不会,你们会吗?” “我只会狗刨。” “哈哈哈……” “嗡,铿,铿……”突然,奇怪的声音夹了进来。 几个闻声转头的一瞬间。 三条人影已经从树林中急速杀出。 人是穿了立体装置的,所以速度快到几乎看不清楚…… “青子。” 这时候喊韩青禹也没用,他也是赤手空拳,一条泳裤,温继飞喊这一声,只是因为他发现,对方的主要目标,似乎是韩青禹。 然后……糟了,他想到,米拉教练也没带装置! 就这么几秒钟思考的工夫,四十米,三十米,刺杀者手里的刀,已经后摆平举起来…… 三人中两人顿地起跳……扑杀。 “别慌。”韩青禹终于抬头,笑了一下,然后说:“新手就是新手,连不能腾跃都不知道。” “嗖……砰,嚓。” 腾空的第一名杀手在他即将开始挥刀的瞬间,突然被一道快他许多倍的身影直接横截,冲撞,然后斩击……杀手的身体飞向空中。 背着立体装置蓝光闪动的李团长一撞,一斩……毫不停留,扑向下一个。 被他斩飞这具身体,正要下落。 “砰。” 又一道身影,侧方向冲撞,出刀,杀手再次飞向空中。 劳简扑向第三个。 “砰。”刚开始有点下落趋势的第一个杀手又被撞飞了,同时又挨了一刀……张道安冲向下一个。 接下来,“砰……嚓,砰……砰。” 11宿的人都看傻了: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此时,距离他们不到三十米处的画面,三道曳着蓝光的虚影正在地面上交错穿梭……而空中,是已经被斩得血肉模糊,但是依然落不下来的三个杀手。 哥仨一次次僵直下落,一次次被撞击,或斩击,飞向空中……起起落落。 起起落落……大概现在已经是三具尸体。 “别玩了,节约源能啊。”一样背着立体装置的团参谋长从另一边林子里冒出来,看不过去吼了一句,说:“活口没留住,吞药了。” “啪……啪,啪。” 三具尸体终于落地。 “唉,还以为能来几个像样点的呢……再不行你们多来点啊。”李团长站定,解除立体装置然后叹了口气,神情看起来很是失望。 张道安和劳简也一样停下,解除装置,然后也差不多,都有些失望的样子……他们俩也好长时间没战斗过了。 “这个……”张道安拿刀拨了拨,勉强辨认了一圈,说:“这个好像是这期的新兵,另外两个,太糊了,认不出来,其中一个看年纪应该是外面来的。” “嗯。“李团长点头。 这时候,11宿的人背湖而立……依然没回过神来。 “所以,是巧了,李团长和参谋长,张教官,劳队长……背着立体装置,一起来偷看米拉游泳吗?” “嗡。” 这一瞬,距离岸边不到十五米,也就是距离韩青禹后背不到二十米的湖心小土包上,连拔刀的声音都没有。 一道黑色的身影,已经以几乎平行水面的状态,持刀扑向韩青禹。 然后, “砰。” 一道身影从水面下螺旋而上,直冲上来。 依然穿着比基尼,但是不知何时已经背上了立体装置,蓝光闪烁的米拉,看起来连斩击的动作都没来得及做,就这么双手举刀,直接从黑影中间穿过…… 继续笔直冲向空中。 黑影断成两截,落入水面,血水漫开。 在另一边落水的米拉直接潜水,游向活水口,冲洗身上的血水。她虽然融合度是e级,可怎么也是九年的老兵,四年的副队长了。 “没了吧?”现场落幕,安静了一会儿,李团长问。 “就算有,也不会在这个阶段暴露出来了。”张道安说。 他俩旁边,劳简把地上的尸体踢转一圈,“老子一直就说了,清白炼狱就是废材,垃圾……臭垃圾。” 在他面前的地面上,三人背后……三角加圆盘,七代装置。 “你们说归说,踢归踢,眼睛别偷偷往这边看啊。”韩青禹敏锐地捕捉到了几人的视线,笑着提醒了一句。 身后,米拉出水。 韩青禹没回头,直接扔了秋装的长外套给她。 米拉接了,把自己裹住。 “所以,这他妈,到底什么情况啊?”温继飞忍不住问。 很明显,韩青禹是知情的,米拉是知情的,李团长他们,大概也不是背着立体装置来偷窥米拉游泳的,温继飞问完看了一圈。 “每年都会有一两个的,这个防不住,但是总有办法查出来。”作为新兵训练多年的总教官,张道安开口解释。 他说的就是蔚蓝新兵招揽的实际情况,几乎每年,都很难不被渗透进来几个。 只不过今年的情况,依然有点特殊,因为今年425这里,有一个还没穿甲的a级新兵,而且这个人,在入伍前刚好杀了两个清白炼狱,破坏了他们的计划,并因此拿了银质蔚蓝守护勋章。 这样的两个消息都已经暴露出来了。 对于那些渴求毁灭的疯子来说,自然就没什么,能比和他同归于尽更满足和荣耀的了……他们来了,就没想着走,只想杀人。 “昨天本来是打算用源能块钓鱼,先引诱一下的”,韩青禹朝温继飞解释,说,“昨天晚上我看锁,其实不是发现有人动过,而是我发现,柜子和锁都完全没有人动过……没人来过11宿。” “既然他们连源能块都能忍住不要,那想要的,自然就是我的命了。” “再,既然他们这么谨慎小心,李团长他也只好麻烦米拉队长一起,给他们创造出来一个像今天这么好的伏杀环境。” 他说完了。 ………… 因为事情保密,这一阵战斗很快引来了山下的大批驻守战士和老兵,跟在最后的,还有一大群新兵。 这其中或还有清白炼狱的人?甚至可能是雪莲的人……自保派有吗? 韩青禹扭头看了一会儿正在收拣死人装备的战士,看到他们把源能块取出来,精心收好……唉,好难过,好想当场挑衅一下他们啊,再提醒一下……以后挑个没人的地方杀我。 以后,我就有甲了。 ps:求收藏,求推荐票。 47.潜敌 像样查杀、诱捕新兵中洗刷派潜敌的行动,几乎每年都会有。用张道安的话说,被混入和潜伏都是无法避免的。 甚至溯及历史,无论是洗刷派还是自保派,它们最初的萌生和发展,其实都依赖蔚蓝联盟,借鸡生蛋。 其中洗刷派雪莲组织的初代领袖,更是他那个时代,蔚蓝联盟排名前两位的科学家。 从捍卫者的希望到执毁灭者的权杖,没有人知道那个代号ne,沉默的天才,到底经历过什么,又思考过什么。 当然,今年425的情况依然是特别的,因为今年的出场阵容,太豪华了,团长,参谋长,总教官,上尉队长…… 还有米拉小姐不惜牺牲色相,穿着比基尼倾情出演。 迟来到场的老兵们在抱头哀嚎,痛苦懊恼,不是因为错过了那场“三大高手联手的浮空连斩”,而是因为他们没能赶在米拉出水前到场。 至于现在,米拉已经裹着联军秋季款灰色长风衣,戴着兜帽,低头躲到角落里去了。 大规模的搜山正在进行。 通常这样的后续行动都很难再有收获,但是如果不去做,又容易显得很愚蠢……万一真的有呢? “在想什么?”韩青禹看见温继飞有些愣神,就问。 “在回忆刚刚团长和张教官、劳队的那40秒连斩。”温继飞眼神炽热,用手指着说:“40秒,那三个人就没掉下来过,你知道吗?” “嗯,不过他们其实就只是在斩着玩,为了过瘾,不然应该也就一下的事。” “我知道,只是我……好想穿甲啊。想和你们一起,在精确到毫厘的配合和生死之间绞杀大尖……青子。” 韩青禹沉默了一下。 温继飞笑了笑,接着,又叹了一口气,“可惜,看过这一场,我也知道,自己确实是时候彻底放弃这个想法了。” 正因为看过了在最简单轻松状态下的走位配合和时机掌握,瘟鸡知道,像自己这种情况,是永远没办法保证在阵型中精确到位的。 “那就不好意思,要长命百岁了。” 下一秒,他又嘻嘻哈哈跳起来,转身对着11宿剩下要穿甲的六个,嘲讽、炫耀。 劳简走过来,笑着说:“你看,我就说他生气足吧。” 他把李团长也带了过来。 “团长,这次行动记功吗?我又立功了,对吧?”韩青禹第一时间问道:“那放以后提军衔,有没有加分?” 对此,劳简自然已经习惯了。 李团长愣了愣,“记倒是记……不过,你很在意这个吗?” “嗯。”韩青禹毫不犹豫点头。 “……哈哈哈,想不到你小子还有官瘾。”李团长笑起来。 他不知道,韩青禹其实只是想要源能块而已。 这时候,战士们已经把陆地上的破烂捡完了。话说联军这边几乎每次战斗后都有破烂可捡这一点,韩青禹思考过,觉得是战斗之所以一直被坚持下来,很重要的原因之一。 要不你每次拼死拼活,砍啊砍啊,最后就面前地上一个死大个……那有个什么劲哦?没收获,人就没动力。 现在,还水里有一个尸没摸。 负责收拣物资的一名战士站在岸上开始脱衣服,骚动声从人群里传来。是新兵,他们都已经经历过艰苦的训练,也在历史影像中看过不少残酷的画面,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能对水里现在浮着的残肢和翻腾荡漾的血水,视若平常。 米拉刚那一下直线出水拦腰斩……太残暴了。 “呕。” 有女兵开始呕吐,连锁反应,更多人开始出现不适感。夹着厌恶的议论声和痛苦的表情一起出现。 11宿的人回头。 他们站得更近…… 其实韩青禹已经看过战士被挂在大尖的柱剑上挥舞了,且也杀过人,不过他还是和其他人一起,皱眉恶心起来。 李团长看见,皱眉。心里头一下有些无名火和郁闷……这情况别人可以,但是425未来的颜色板擦队长,绝不可以。 “你不用脱了。”他把正准备下水的战士喊住。 跟着,又看了看米拉…… “水下安全。”米拉说。 “好,韩青禹……你去。”李团长指人,指水库。 韩青禹:“……” “去啊,这是命令。”李团长越看他这样,就越是气不打一处来。 团长生气了……没办法,韩青禹只好苦着脸,开始脱他刚慌忙披上的外套。 “你别想着下面是死人汤。”温继飞说。 “那我想什么?”韩青禹开始脱裤子。 “你就想,那是米拉队长的洗澡水。” “……咦,你别说啊,这么一想,果然好很多。” 两人小声对话,听得就站在身后的米拉面红耳赤。 然后,“扑腾”一声,韩青禹以一个标准的山里娃岩石跳水,毫不犹豫就一头扎了下去…… 站在米拉的角度,如果没看错的话,那一瞬间,他的眼神,有点儿兴奋炙热。 “源能块啊,源能块啊。” 韩青禹怎么都没想到,今天自己还有机会摸到这玩意。 而根据他现在的所知,在包括李团长、劳简等军官在内,几乎所有人的普通常识里,都是没有人能像他这样不借助装置,直接吸纳源能的…… 也没有人能精确判断敌人在开战前的源能块剩余量和准确的战斗消耗。 杀手的金属带已经被米拉斩断了,立体装置掉在水底,韩青禹浮出水面,深吸一口气,扭头再一个猛子扎下去。 身形在岸上人的视线里消失。 水库水不是溪水、海水,不可能清澈见底,哪怕它实际很清,只要有一定的深度,就一定是灰蓝色或者墨绿色的。 所以,偷吗?当然偷啊,人越多的地方就越适合偷东西……要不怎么小偷都往火车站去? 水底的淤泥里,韩青禹几乎是一眼就找到了那套掉落的七代立体装置。 真好,连源能块都掉出来了…… 踩着水,捡起装置,韩青禹感觉着掌心里源能的涌动,一滴,两滴,三滴,四滴……这块几乎还是满的,不过韩青禹没贪心,留了三滴。 做完这些还有余氧,他抱着装置从水底潜泳向上,同时游向岸边…… 然后,就是在他们一群人先前坐的那块草地下方,大概三四米深处,突然另一股微弱的牵动感传来…… “源能”,这里还有源能。 可是我明明没碰到,为什么能感觉到?不是要碰到才行吗?咦,好像刚才也是这样,只是我因为眼睛看见了,反而忘了去注意。 水?……所以,是因为水吗?水在一定距离内能传导感知? 那,以后我冲着源能储备站土墙根尿尿……是不是也能偷?! 一边想着,一边,韩青禹游近,开始在石缝里寻找。 这并不困难,立体装置并不很小……很快,一整套七代立体装置,就出现在了韩青禹的面前。 这套怎么处理? 先留在这不动,回头偷偷来拿?第一个念头出现,然后,很快就被否决了——那样万一被逮着,老子直接被当作洗刷派怎么办?! 这么一想,我还真的有点像洗刷派潜伏的人啊,而且是那种重点人员,花超大代价潜伏、培养,寄望有一天可以位高权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类型。 “巧合的目击”,“超高的融合度”,“还有入伍前立的大功”,而且杀的正好是洗刷派……哇,真的好像。 难道他们就真的,一点都不怀疑我吗? 韩青禹猜对了,他确实被怀疑着。准确的说,这种怀疑或者说考察,并不针对他,而是针对蔚蓝所有值得重点培养的新兵。 所以,哪怕他现在已经被归入了次一序列……却还要先经历两年考察期。 这两年间,韩青禹并不会获得什么秘密的资源倾斜和重点培养。至于说他在这两年中死了……那就死了吧,蔚蓝历史上死过的a级,太多了,既然连训练和初级战场都扛不过去,那也只能说明,他们成不了蔚蓝联军的柱梁。 打定主意,不能留。 这一套装置内置的源能块也不是满的,韩青禹试着通过水的传导,吸纳了两滴,留下大部分。 而后,向上,“哗啦”出水。 两手各一套装置,一套残坏,一套完整。 “呸……我又立功了。” ………… “哈哈哈……果然你娘的还有一个。”李团长看着面前地上那套没被取用的七代立体装置,怒极反笑。 “很聪明啊,知道不冒头”,他转向在场所有人,嘴角笑着,但是目光阴沉,说,“那你最好永远不要冒头,否则,我就把你头摘下来。” 没有人吱声。 这种怀疑的氛围确实容易造成战士,尤其是新兵们之间信任度提升的困难,但是……总比错信一个洗刷派要好。 真正的信任和互相依靠,最好通过以后生死间的战斗去建立。 “我给你两个选择啊,一,回头自己来找我,我保你不死,干活,吃饭;二,就这样忘掉过去,真的把自己当作蔚蓝的战士,去战场。” 说罢,静默扫视了一圈,李王强挥手,“散了。” 下一秒,他转头小声跟身边手下说:“待会儿我过去,你们几个跟过来,冷不丁地,把11宿剩下几个人全部推下水……不到昏死,不要救。既然计划在水下穿装置,水性一定不错的。” 同一时间,11宿的几个人一边穿好衣服准备往上走,一边也在议论。 “欸,你说,这个清白炼狱的人,不会在咱们11宿吧?哈哈。” “滚啊,那要是咱11宿的人,以前夜里不早把青子弄死了啊?” “也是……不,你这逻辑不对,检测之前,还有那个大功出来之前,他也不知道青子值得弄死啊……人也是好不容易才混进来的,还想着成大事呢。” 众人都愣住一下。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 “是啊,妈擦,我现在汗毛都立起来了。 “……” 议论声中。 “是我”,一个声音,有些寡淡或者说没有生气的,从韩青禹等人身后传来,“我是清白炼狱的人……对不起,青子,还有大家。” 48.当官 这一句说得不算重,但也不轻。 正好带人过来准备推人下水的团长李王强听见了,站了一步,伸手拦住身后的战士……想了想后,非但没接着往前,反而带人一起退了两步。 联军里自己站出来的洗刷派,这并不是第一例。 湖岸边,11宿的人回头一刻都不自觉愣了愣神,先是觉得荒唐,然后才各有思路起来。 “盗墓你别闹啊,我知道你怕上前线。”刘世亨扫了一圈在场那么多人,又看一眼就在不远处的团场,手势有些乱,有些急说:“那不我也怕啊,比你还怕……可是这个更严重你知道吗?要是好事,我能让你抢先了?快,盗墓,你快改口。” 刘世亨开口的同时,其余六个人就都把目光集中在盗墓哥脸上。 赖石头笑起来,笑容有点儿勉强,有点酸楚感,但是莫名真诚,说:“我知道。” 这一笑,再结合他连续两次说话的语气……韩青禹和温继飞对看一眼,大约就知道了,是真的。 因为他连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若是一直印象中的那个盗墓哥,他就算是,就算认,也绝不可能像眼前这么淡定……他大概得一边认,一边怕一边哭,一边解释。 刘世亨还没意识到,继续说:“不可能啊,盗墓,就你这怂包,你清白什么炼狱啊,你清洁厕所差不多……就你,还灭世呢……” 他记得的,是那个第一天晚上11宿唯一在张道安逼迫下认了废物的盗墓哥,是日常也一直都有些唯唯诺诺,怯懦自卑的盗墓哥。 “但是,真这么懦弱没用的人,怎么可能敢一个人在有狼有猪的大山里找上半个月老坟,又夜里去挖呢?”盗墓哥问。 没人答上来。 “要知道我们那边既然古墓多,传下来吓人的故事,其实也多……”赖石头想要说服人的样子看起来不可理喻,就像是冷静地自寻死路,他甚至又一次笑起来,说:“我觉得他们给我编的故事一点都不好……不过挺好笑,好笑的事情,总是能让人忽略很多东西。” “还有那个储备站啊,其实不好找的,他们给了我大概范围,我都找得很困难。” 他又说了一句。 这一句11宿的人听了只是心一沉,而团长李王强听了,顿时生出巨大的警觉,第二个了,这是第二个储备站的大概位置被清白炼狱知道了…… 这事内情肯定不简单,因为就算是劳简这样的区域队长,也都顶多知道一个储备站的位置。 不过,就算是这样,李王强还是给了他们把话说完的机会。 “所以……你真的是?”杨清白犹豫着问道。 “真的是,清白……你看你这破名字取的,多糟心啊,我刚开始都怀疑你是自己人。” 赖石头咧着嘴,无声地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后,终于走向韩青禹。 “你混蛋啊,青子……你把自己搞得太值得杀了,一个a级新兵,还正好是组织想要报复的对象……要不是这样,我和地上那个,也不会这么早暴露……我们估计也还能再当一阵子兄弟。” 自我毁灭模式开启的赖石头这么说道。 而后,也并没有去说这段时间的相处,没有说11宿的人多好,多温暖,多有趣……也没说米拉小姐的水果,从来不偏心……没说他有点喜欢这种日子。 “要是刚开始就知道你这么值得杀,大概就真的,夜里杀了。”接着,他坦率而让人心寒地说。 “那你这测试回来后的两天,其实也还有机会。”韩青禹看着他说,虽然事实上,打从测试结果出来,他就已经被提醒过危险,并开始参与这次诱杀。 “这个他们也说过,可是我觉得自己肉搏打不过你啊,你那个格斗表现……所以我怕打草惊蛇。”他回头看一眼水面,说:“计划是今天下水后,让我在水里穿装置动手的……可是米拉小姐太漂亮了,我们一帮没用的,都不敢下水……不是,你们早有准备。” 被提及的米拉在人群后面,看了赖石头一眼,张了张嘴,最后没说话。 “好了。”盗墓哥说完摆了摆手,扭身准备走向李团长。 “不管怎么说,事实,这两天你都是有机会动手试一试的……”温继飞在身后说。 盗墓哥背身的脚步停住。 传统夜抢肉,他被老兵扣住了,这大概并不是什么致命的事,当时其他人也都在笑闹议论,可是韩青禹,第一时间已经回头救他……他当时因为这个还愣了一下,后面几乎就是被韩青禹硬拖着走。 这是一件很小的事,但是那一刻黑暗里的火光偶尔晃见的眼神,让他没办法下这个手。 不过就是这一条,赖石头想了一遍,还是选择没说,他习惯了,不去承认一切温暖的存在。 “你真的叫赖石头吗?”韩青禹最后问。 “真的。”赖石头点头,似乎因此而真的有些开心,笑着说:“也真的是那里人,那样的十几年,那种命……孤家寡人。” “那也不至于要去毁灭人类什么的吧?不至于要去做那什么,清白炼狱。”杨清白有些难受。 “其实我也不太懂。”赖石头顿了顿,说:“但是我,本来还有一个妹妹的,后来我攒钱,卖血,好高兴让她去读初一……再后来,她突然,就没了。” “他们说,他们说,欺负我妹妹的那几个人啊……都未成年,所以没事。其实有一个成年了的,我知道,但是也没事,他证上面未成年。。” “后来,那个律师,校长,村长,我都去找了,我跪着求……可是没用啊。” “那就没办法了……只能是我这个哥哥,来替妹妹要回公道。” “我把他们全杀了。我以为我会死,也准备死……可是没有,有个人帮了我,他还给我吃,给我穿,还教我文化,教了我很多,两年……”赖石头说到这回头,看着李团长,“别的什么我都会说,但是他是谁,我死都不会说的……其实大概我说了你们也找不到他,在我来之前,他也已经离开了。” 说完,他转回去,独自朝那几个战士走去。 “那你他妈的既然下不了手杀青子,他们也死了……你就不能像李团长刚说的那样,不吭声,忘掉过去,真的当一个蔚蓝的人吗?为什么还要跳出来?!” 温继飞在身后吼。 此时赖石头已经走到,并站在几位战士面前……没人动手,他低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又仰头看了看天空。 “你说得对……可是,我凭什么要为这样的世界而战啊?” 就算有好的人,就算有我喜欢和留恋的感觉,和不想毁灭的东西……可是,我的人生,我凭什么,要为这个世界而战? 赖石头,是一个已经没有任何支点的人。 清白炼狱总是在找这样的人,甚至,他们制造这样的人。 盗墓哥就这样,跟着李团长的人走了。 韩青禹回来后私下去问了李团长,他会不会死。 李团长说:“不会,审讯,劳动,吃饭……” ………… 所以,11宿最先离开的,是盗墓哥。 然后是杨清白。 秩序军团接人的车先到,他背了行李上车,在车窗口接住米拉抛来的苹果,比划着咬了一口……舍不得吃,笑着用手摩了摩,放进口袋。 “以后我来给大家开飞机。” 车子开走的时候,他说。 剩下的人也要换地方,去第九军穿甲阶段的全军训练基地。老兵教官们就不去了,张道安还会去,米拉也会去。 他们要下午才走。中午那一餐,耿爷亲自下厨,做了全部新兵的饭。 新兵们吃饭的时候,他就一桌一桌,瘸着腿慢慢走过去,粗声粗气地说:“滚了,总算滚了……下次回来,你们他娘的,就可以跟我点菜了。” 饭后,老耿和李团长、参谋长等人一样,站在三面楼前给即将登车的孩子们送行,只是他独自站在角落挥手。 告别的场面,和教官告别,和老兵们告别,和女班长们告别…… 听说这最后两天,新兵里有男孩做了男人,当然,都只是传闻。 “劳简那货怎么也不来送送咱俩?”温继飞登上车,把行李扔在韩青禹脚边,坐下说:“这也太无情无义了。” 韩青禹其实也有一样的疑问,不过他更大的疑问,是瘟鸡为什么在这。 “不是,你上来干嘛?”韩青禹有些无奈、茫然和郁闷,之前告别的时候,他就已经很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听瘟鸡说他可能选去拒绝者,才安了很大一份心。 温继飞整个人朝后一靠,得意笑起来,说:“跑了跑关系,弄了个官当,以后管理你们。” 车开了,大黄狗追车瞎跑。 没人敢吱声。 张道安在第一排探出车窗回头,说:“34473,回去……好好看家。” ps:有推荐票的朋友,帮忙投一下吧,谢谢大家。 49.第九代装置 这一程是客车,也没遮什么篷布,说是大约十来个小时车程,中午出发,半夜能到。 靠左第一排,张道安喊完那一声后就回身坐下了,腰杆挺直,目不斜视,也不说话。 车内静悄悄的。 这一期的新兵不同往届,因为某些事情的爆出,如今几乎每个人都知道34473这个属于食堂大黄狗的名字,其实就是张总教官在板擦九军的正式编号……内情和意味都深长。 所以,张总教官自己乐意喊,那是他自己的事……剩下没有人敢吱声。 直到…… 最后一排,同是左边排,一个大块头突然俯身越过靠窗的战友,艰难地歪着脖子,也把上半身探出车窗,笑着热情朝后挥手,喊: “再见……34473,再见了,大黄。” 贺堂堂回身,坐下,像是刚离家去闯荡的热切少年,搓着手,迎着满车人震惊而同情的目光,“嘿嘿,挺舍不得的。” “……” “老实说啊,其实刚开始那阵,我还打过它的主意,想偷偷套了吃狗肉”,没人回应,他就自己找话,朝末排右边的两个人,也就是温继飞和韩青禹说,“幸亏没下手啊,现在都生出感情了。” 韩青禹和温继飞:“……” 车内静悄悄的。 隔一会儿,贺堂堂抱着手臂开始打呼。 寂静得只有发动机和车窗在响的客车上,虽然颠簸,依然不少人睡着了,韩青禹默默思考了一会儿盗墓哥的事,觉得冤屈是一,没有顾念是二,但最终让他成为清白炼狱的重点,怕还是他口中那个“好人”的引导和洗脑。 所以,大概这样的结果也好吧……他已经选择离开那条对无端人群的毁灭之路,然后确实,也没人有权力逼迫他去为这个待他薄凉的世界而战。 至于韩青禹以及这车上的绝大部分人……他们,或多或少,有战的理由。至于世界那么多人为什么是我这个问题……既然已经倒霉被选择,就干脆别问。 然后他开始思考关于“尿窃”的问题。 量得大,多喝水。 有些情况或许还得远,这个没问题,我还年轻。 它还得在一定时间内持续不断。 然后,源能就会被传导过来,从……算了。 就在韩青禹放弃、然后抬头的一霎,他捕捉到了右侧前排,米拉队长仓皇躲避的目光。 那当然不是爱慕。 怪只怪,韩青禹跳水摸尸当时的眼神,实在太炙热了……米拉当然不认为他会因为摸尸而兴奋,所以,上帝,这个家伙竟然因为想象水库是我的洗澡水而兴奋。 是的,他刚在偷看我,在他的眼里,我现在一定还穿着比基尼……唔,虽然那大概,确实,是很好看的。 所以,这就是成为一个拥有a级队员的区域小队队长,最后的希望了吗? 好纠结。 傍晚,起灶吃行军饭的时候。 温继飞看见贺堂堂一个人在林子边瞎晃,就跟韩青禹说:“咱们一会儿上车记得看一下……他,没准就不在了。” 然而贺堂堂还是上了车,隔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一条被掐昏阙了的蛇,说:“一会儿到了去烤,你们吃不吃?” 韩青禹伸手接过来,看了看,说:“这种蛇不好吃,土腥味重。” “是吗?”贺堂堂对着蛇头看说。 韩青禹:“嗯。” “那不要了。”怕长条的东西容易打窗边弹回来,或者打到人,贺堂堂把蛇团起来,从车窗扔了出去。 夜行车走了一个多小时,张道安终于起身说话。 “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清白炼狱的存在了”,他说,“我说一下……那个其实就是靠仇恨和绝望去改造人而已,并不很可怕……真正可怕的,用所谓的理想和哲学说服人去选择毁灭,比如雪莲。” “我曾经追杀过一个雪莲组织的女性,那是一个富家小姐,年轻、漂亮,也没有经历不幸,她看起来比我们这里任何一个人都更应该感激和享受这个世界……” “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觉得亲眼见证一场统治物种的毁灭,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如果未来有一天,她的骸骨如恐龙化石一般被发掘展览,也会很浪漫。” “我把她砍了……去他妈的浪漫。” 有人低笑,更多人没有作声。大概听一个粗暴的一米九十多的光头铁汉说浪漫这样的词,多少让人有些起鸡皮疙瘩。 “立体装置和死铁直刀,才是浪漫。” “源能冲撞心脏的濒死回生,和灌注四肢的暴力充溢,才是浪漫。” “差点死了,却砍死大尖,才是浪漫。” 张道安说完了。 “他一定是在背稿子,你信不信?要不你以为他怎么摸黑才说呢。”温继飞小声说,但是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依然突兀地传了出去。 啊,突然好想看张教官疯了扑过来,咬死……不是,弄死我两边的人啊。 ………… 板擦九军战训基地。 隔天上午的第一堂训练课从课前领“源能立体机动装置”开始。新兵们的立体装置都是要统一管理的,每天早上领走,训练后交还。 所以,每团都会有一名装备管理员……也可以叫做装备官。 这就是温继飞跑关系要来的官。 每天早上登记、发放,晚上收回,再登记;然后检查装置情况,把需要报修的报修。 剩下的时间他会上一门装置修理课程,然后把大部分时间用于练枪。 “看什么看?你这个傻不拉几的大头兵,装置还要不要了?”看着站在面前的韩青禹,温继飞得意地笑着,说:“想不到吧?” 韩青禹接了装置,也笑起来。 “10月15正式开始逐步换装了”,温继飞说,“为了让新兵不用重新适应,直接给新的……” 所以,第9代源能立体装置。 第9代装置看起来比劳简他们穿的8代简洁多了,金属带互相联结,两横两竖,构成一个两横不出头的“井”字形。 然后穿着的时候,头穿过当中那个“口”字,前后一共四个头,全部卡进腰带上的四个接口,最后再把心脏和肩部的接口扣上,就算完成。 除了胸前背后各多了一条横杠,同时更粗一些外,它几乎就是年代剧里少爷公子在衣服外面穿的那种背带。 金属源能战匣依然是另置的,看大小,似乎小了一些,看结构,应该是竖着扣在后背左侧的金属带上,也就是心脏正后方。 然后刀,依然斜背,出右肩…… “今天不领刀。”温继飞指了指另一边的柜子,那里平行斜放着一长排死铁黑色直刀。 “装置领了都先别乱动啊,等去训练场,再在指导下穿着。”他又朝人群喊。 “这样会不会感觉有点可怜啊?”韩青禹问。 “去,怎么可能?”温继飞不屑笑了笑,回身指一圈偌大的装备馆,说:“等着看吧,明天,不今天晚上开始,我就统治这里。” 装备场除他之外,其他团几乎都是女兵在当装备官…… 50.穿甲 装备场是一个类似篮球馆的建筑,只不过中间空地的两侧,被分隔成了一个一个相对独立的装备间,每团一间,不宽但是深且长,两边墙壁分别放置立体装置和死铁直刀。 源能块不在这里发放。 目前阶段,新兵每天要用的源能块都只能在开训前从教官手里领到,然后做上个人归属标记,到训练完收回,等下一次训练再发还继续使用。 一块全满的源能块在训练中大概能使用多久呢?韩青禹打听了一下,抹掉个体差异,平均下来大约在四天左右。 这个答案让他有些意外和失望。 双手捧着刚到手的崭新第九代立体装置,韩青禹感觉有些虔诚地,低头仔细看了看,战匣(老兵们把那个“暗沉色的金属源能盒”叫做“战匣”)右上角,平齐于边,铭文编号:9-771209。 这是装置编号,同时也将是他在唯一目击军团的作战编号,若无意外,这个编号将陪伴他一生,甚至陪伴在很多人的骨灰盒上。 他从馆中经过,走过不断穿行的,已经换好作战服或者还穿着前一阶段训练服的男兵、女兵,去更衣室。 中途,一个阿姨样的女兵站在场边,喊住他,说:“头发长了,去那边再剪一下。” 韩青禹抬手揪了揪自己一个半月前刚理过的头发……在场边的一排椅子上坐下来。 白色的遮布“呼啦”盖在了身上,然后,就是电动推子的声音。 “我看着老兵们的发型好像都挺随意的。”他扭头随口问了一声。 “那是老兵。”身后表情机械的姑娘声音冷淡,五爪盖顶,把他稍微有些偏转的头转正,顿了顿,又转回去,侧着头仔细看了几眼,再转正,温柔了些说:“放心,你剪寸头更好看。” 姑娘大概是用心认真了的,连推带刷,大约三分钟,理发完成。 顶着寸头的韩青禹站起来,继续往更衣室走。 沿途上除了新兵,还不时能看见几个穿着8代装置的战士从身边走过。他们会站下来,看一看新兵们手上的9代装置,然后互相议论几句。 议论多是嫌弃,说难看,或者越改越烂什么的,同时心疼着自己即将被回收的8代装置,那是已经陪伴他们多年的老伙计……大体每次换装,老兵们都会有这样一个从嫌弃拒绝到接受和喜欢过程。 表面看起来,装备场的守卫力量似乎有些单薄,但是细一想,若真遇到攻击行为,怕不得随时杀出来成群成群的高手……这种地方,就说有顶尖战力看场,怕也不是没可能的。 “来了啊?青子。”韩青禹到时,刘世亨和贺堂堂都已经在更衣室了,宿舍重新分配,贺堂堂也成了室友。 他们都已经脱得只剩一条联军配发的灰色四角内裤。 其实这跟在宿舍没什么差别,都是男人,没什么可尴尬的,韩青禹找到自己的位置,把装置暂放在柜子上,开始换作战服。 灰蓝色的衬衫,质地有些类似粗麻的感觉,不能说柔软,但是很舒适,舒展身体丝毫不受阻滞。 袖口和身前都没有扣子,或说有,但不是常见的颗粒状的扣子,而是是一种粘扣,扣上后直接扯基本扯不开,得上拉或下扯才行。 衬衫有简章,据说叫做星辰章,质地整体也是柔软的,除了上面那颗单调的,黑铁做的星辰。 裤子大体属于同一色调,但是颜色偏深一点,对比韩青禹过往的穿着习惯,似乎略有些窄小,直到穿上才发现,不管韧性、弹性还是舒适度,都是极高的。 穿上裤子,扎上棕色四接口腰带,再把衬衫下摆塞进腰带里,韩青禹最后坐在长凳上,穿上短靴,绑好鞋带……出门在门口等他的贺堂堂、刘世亨一起,出发去训练场。 同一时间,各团的装置发放基本都已经完成了。装备官们,尤其是占据绝大多数的女兵们,闲下来就开始互相认识,聊天。 温继飞这个男兵在其中显得有些突兀。 女兵们看他,直接或者偷摸的,眼神里都有些好奇,甚至偶尔感觉还有些轻视……那家伙,大概是不能上战场的,那至少他可以去秩序军团啊,为什么会来当装备管理员? 一丛丛的目光中,温继飞沉默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低头看着手上的“个人检测结果纸卡”,某一刻,嘴角牵动,苦涩地笑了笑。 然后,他把检测卡放进胸兜里,起身,关上425装备间的门,准备去上设备修理课。 面无表情,目不斜视,他从女兵们面前笔直走过,不急也不慢。 只不过他胸兜里的纸卡有些过长了,露出来一个头,眼尖的女兵看了一眼,愣神,连忙再看一眼……那个露出来的数字的上面三分之一…… 天呐,那是a! 蔚蓝发给新兵的检测结果卡涉及到日后很多东西,比如医疗药品用量等等,所以是特别印刷的,其中a是清澈的海蓝色,字身有特殊的纹格,普通人根本不可能仿制。 胆大的女兵一个,两个……刻意从他身边走过,偷偷看了个仔细。 “天呐!是真的。” 伴随着面无表情的温继飞最后一步离开装备场,身形消失,女兵们聚在一起,疯狂了,她们可不知道骰子的存在。 所以:一个来当装备官的a级融合度新兵,男兵,这…… 也许他有特殊的使命,所以神秘,低调。 也许他有不为人知的曲折故事,所以冷漠、颓废而深沉。 这些,都是吸引。 是装备场“瘟鸡王朝”统治建立的基础。 ………… 之前团参谋长说的,新兵们在团属生活和新兵训练基地从未见过的,真正的蔚蓝联盟的旗帜。 现在飘扬在韩青禹面前。 不很高的旗杆上,长方形的旗帜被突兀地由左下至右上,切割成了两个三角形。 其中上方的三角形,整体是蔚蓝色的。抽象的图案很简单,下分上连,乍看像交叉的双刀,仔细看,又似乎也可以理解为合拢地双手,在高处守卫着下方成片的蓝。 而下面的三角形,没有任何图案标记,只有成片的色彩。 比如现在韩青禹看到的,是红。也许在不同国家,这一部分会是不同的着色吧,他想。 此时的他刚学习了那种劳简做过的,拳心向心的敬礼方式。大概因为还缺乏切身的体会吧,做起来感觉略有些尴尬。 但因为是那么多人一起做,一起被逼迫着嘶吼出来:“为一切正在呼吸的,战无退路,身阻长空……”又有那么点儿,莫名的热血。 源能块已经领到了,装置就放在每个人脚边的地上。 战训总教官祁山铜站在大型司令台上,说:“坐下。” “坐下吗?”尽管有些错愕,已经经过半程训练的新兵们还是穿着他们崭新的作战服,整齐地在第一时间坐下了。 然后,“穿甲仪式,正式开始。”祁山铜宣布。 51.疯子说,停 “队长……米拉……米拉队长?!” 韩青禹莫名觉得米拉现在的站姿有些古怪,大概跟她那天穿着比基尼,刚脱掉外穿衣裤的那会儿,有些相似。 就,偏着头,双手假装不是故意,但其实就是故意抱着胸的样子。 可是她现在明明就穿着作战服啊……嗯,不过作战服的修身设计对于米拉队长傲人身材的凸显,实在是有点过分了。 “啊?”隔了好几秒,米拉才茫然啊了一声。 “这个”,韩青禹眼神无辜,仰着头,指了指自己身上说,“装置接口,全都接上吗?” “哦……对,这是第九代装置最大的改进,一体启动,我们也是今早才刚重新培训过。” 自己用的都还是8代装置的米拉慌忙解释。 那就没有疑问了,韩青禹很快跟其他人一样,穿好整套装置,连接心脏和肩部,当然也包括肾在内的全部接口。 所以,关于“穿甲”这个惯用的说法,某种程度上其实也是错误的,因为就算是穿上了装置,人的身上也并没有甲。 这样瞎想着,带着些许激动,又等待了大约有个一分来钟,终于,总教官发布指令:“开始启动装置。” 在这一个瞬间,训练场上绝大多数新兵都有些激动颤抖,因为,那曾所见,曾向往,曾期待……如风的奔跑,如雷的击破,如潮的冲击……一切,终于都要向他们打开了。 “心脏那里,圆铁片,侧边靠里,对,找到它。” 张道安在旁指点位置,解释说明:“每次装置的初启动,都需要你们先按下这个按钮,但如果是以后,在战斗过程中的装置暂时休眠状态,则不必,那可以在你们有经验后,通过体内源能的运转去激发。” “嗒。” “嗡。” “……” 并不算很整齐的,连片的声响,数千台立体装置战匣震动,蓝光乍现,给人感觉如同站在古代战阵,见无数士兵,集体挽开长弓……战争机器启动,蓄势待发。 一直到这一刻,都没有人去思考过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坐下? 而当他们知道,已经晚了。 “唔。”韩青禹身前,刘世亨突然一声闷哼,跟着一头栽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几乎跟他同时,更多的人晕了过去…… “噗。”还有先吐血,再晕的。 成片的人在闷哼声和吐血声中倒下。 所以,劳简当初受伤状态下那种一声不吭的晕法,原来已经算厉害了。 “盛大”的场面。 韩青禹无暇旁顾,因为,他也已经感觉到了,那种昨晚张道安在车上说的,“源能冲撞心脏的濒死回生”的感觉……老张说那是一种浪漫。 来自立体装置的源能灌入和身体吸收的温柔美好完全不同。 它像浪涌,尤其第一波冲击,几乎就像是在你面前积蓄起来了一个很高很大的巨浪,然后在你无法预知的某一刻,突然,“嗵!” 猛地一下砸下来,把所有的海水和蓄积的力,都砸进你的身体,你的心脏。 只这一下,当场多数人就晕了。 韩青禹咬着牙,皱着眉头,支撑着心脏的碎裂感,那种巨大的痛苦……然后,开始感觉到变化,浪涌从心脏,开始向身体各处蔓延。 这种四散的冲刷依然是暴力的,暴力充溢。它经过手臂,让你感觉自己仿佛可以一拳洞穿墙壁,经过大腿,让你感觉只要抬腿就能飞起来,经过…… 然后,它开始往回涌。 总之,就真的如海浪一般,在身体里前涌,回退,再前涌……稳定而绵延。 韩青禹逐渐适应了过来。 睁眼,偌大的训练场上,数十个团的新兵,此时还坐着的,已经不到一百人了,且其中绝大多数都还闭着眼睛,正在痛苦的适应之中。 这期间,依然不时有人倒下。 大约两三分钟后, “干……痛死老子了!”贺堂堂满头满身大汗睁开眼睛的同时连串骂了超过十句脏话,跟着扭头,看了看韩青禹,“……怪物。” 此时场上还剩下的,不超过六十人。 “嚯?!呼,呼嚯呼……” 司令台上,一样背上了立体装置的总教官祁山铜突然像一个张狂的疯子,怪笑着,似乎很激动的样子。 “其他人上午训练到此结束,晕倒的就不要管了,吐血的,医疗队……上来!”他用一种癫狂的状态,大声喊了一句。 接着,弯腰俯下身,左右跳跃着移动,像一头奇怪的兽,瞪大眼睛,用兴奋的目光一个一个,看过台下依然坐着的新兵。 看他们的眼睛,强迫他们对视,然后像野兽一样狰狞笑着,冲他们低声嘶吼。大概,像一头头狼。 “不错啊,混账们……哈哈哈,起来,都起来给我跑!跑……跑!四十秒内跑不到那面墙,老子就开枪打你。” 说完,他真的掏出一把手枪,“砰”,朝天开了一枪。 “快起来,快……他是真的疯子。” 一度也被425的新兵们认为是疯子的张道安在旁说。 贺堂堂和韩青禹连忙站起来,冲出去。 “草!”只是一个启动发力,然后几乎就是原地,贺堂堂一米九十多,接近两百斤的身体,就这么突然头下脚上,向前一头栽倒。 “……倒是不觉得疼。” 贺堂堂感觉了一下。 “跑,我叫你跑啊”,祁山铜蹲在司令台边,拿枪指着他,神情像一个暴戾的疯子,但是语气如同幽鬼,说,“起来,跑。” 贺堂堂连忙一下蹿起来。 “砰。”他一下蹿高了,又一次栽倒。 “你们还不适应源能的涌动和自己现在的力量,缓和一点,先站住。”米拉在旁着急提醒。 “28…27…”祁山铜拿着枪在看表,在数数。 终于,贺堂堂和韩青禹手足凌乱地跑了出去。 祁山铜也把注意力暂时转向其他人。 “嚯……不错啊。”等他几秒后再转回来时,两人已经稍微有点样子了,祁山铜站起来,扬着脖子在身后大声嘶喊:“对,当源能涌向你的右腿,让它蹬地……你就能跑成火箭,哈哈。” “让你源能回涌的腿正好悬空……对了,掌握时机,调整速率。不但调整你的腿,你还可以试着,去调整你的源能浪涌,让它快,慢,快、慢……快快快!老子要开枪了。” 他手舞足蹈的样子,像一个指挥家,一个疯了的指挥家。 终于,所有人都在四十秒内跑到了墙边。这个时间其实很充裕,对于普通人都足够,而对于穿着立体装置的他们来说,如果一开始就掌握规律和技巧,韩青禹估计了一下……六到七秒,大概就够了。 但是祁山铜一开始偏不说。 “哈哈哈,不错,都学会了吧?”祁山铜鼓掌,用力地点头表示肯定,然后突然狰狞笑一下,伸右手,“五秒内,回到我面前……不然,砰。” 左手开枪。 新兵们疯了一样往回冲。 “我为你们感到骄傲,真的。”当最后一个新兵,在屁股后面枪子的催促下,终于也跑到原位,祁山铜立正,拳击心口,“真的,你们让我惊喜,让我感动……来,折返跑,开始。” 这个疯子,他又把枪举起来了。 “一会儿我说停,马上停,然后回身冲刺,听懂了吗?……如果哪个倒霉鬼的制动距离超过三米,对不起……你的头,就会被子弹打穿,哈哈哈哈哈。” “跑、跑、跑……停!砰。” 子弹真的打在三米外的地上……这,真的,来真的吗?新兵们都愣住了。 “回头冲刺啊,没听懂吗?我喊停,不是停,是回头冲刺……”祁山铜顿着脚,郁闷爆发,嘶吼着,“谁让你们真的站着的?!” 新兵们只好继续埋头奔跑。 不断的往返、冲刺。 好一会儿,祁山铜终于平静了,换弹夹,点了根烟,一手枪,一手烟,悠闲地坐在司令台边上。 “什么名字?”他突然问其中一个新兵。 “黎兆煜。”新兵站下来。 “没让你停,继续跑……自己继续说,哪个团的?” 新兵继续折返,同时回答,“413,融合度……” “别他妈跟我说融合度……自愿的还是非自愿?” “……自愿。” “你呢?”祁山铜换了一个人。 “程钦瑞,429……自愿。” “你?”又换一个。 “何贤褎,453,自愿。” 很明显,在场多数人都是自愿的。 “你呢?” “贺堂堂……” “没问你……”祁山铜晃了晃枪口,“不过你说也行。” “那我跟你说个屁。”贺堂堂埋头往前跑去。 “……哈?哈哈哈……”祁山铜愣了一下后,突然大笑起来,“贺堂堂,老子记住你了。” “哎你,你呢?” “韩青禹,425……非自愿。” “非自愿?” “是。” “哈哈哈,这么倒霉吗?!哈哈哈……那我以后就叫你,倒霉催的?”祁山铜自得其乐了一会儿,突然远远地喊:“欸,那个倒霉催的……停。” 韩青禹不停。 “停。” 韩青禹不停。 “我叫你停……砰。” 子弹打在韩青禹身前不远的地面上,泥土溅起来。 他还是不停。 “砰、砰、砰……” “韩青禹,停。” 韩青禹停了……回头冲刺。 “停下来,停下来……所有人,都停,都先停下来。” 祁山铜把所有新兵都喊停。 蹲在司令台上,看着韩青禹,“对不起啊,我跟你道歉。”他说得很真诚,然后,突然举起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直接,“砰。” 52.不必了 “砰。”抬手瞬间,子弹击发。 枪口距离脑门不到两厘米。 当场几乎所有新兵都不自觉做了身体反应,缩肩、闭眼、抬肘护面,或者是后跳,不管他们是a级,还是b级。 然后, 当啷。 黄铜色子弹头落地。 祁山铜背后立体装置的蓝光瞬闪即熄。 “刺不刺激?” 他抬起头的同时真诚地微笑。 笑了一会儿后,又诚恳得像最循循善诱的老师,平和地说道:“我们不是大尖,没它强,也没有全身死铁护甲……所以,源能激发和调动速度的快慢,决定了我们的生死。要很快,很快……” 他的意思,源能的涌动状态决定了,它肯定无法同时和持续覆盖作用于装置穿着者全身,那么,激发它的速度,控制它的熟练度、调动它的频率,就决定着攻与防的一切。 换句话表达,他在说:现在,枪,还可以打死你们。 “那,如果我们被持续覆盖射击呢?”何贤褎问。 祁山铜笑了一下,摇头,“没有人能对穿着立体装置的蔚蓝战士进行持续覆盖射击……没有。” 最后两个字话音落下的同时,他闭嘴不言,头也不回,只把手臂后抬。 “砰砰砰砰……” 对着他身后约五米不到的一名辅教官,把弹夹打空。 射击区间从小腿到头部,跟随那名教官的移动而移动。 当啷, 当啷, …… 当! 当啷。 教官闪躲了其中的三发子弹,抽刀用刀面拍飞了最后指向眉心的第七颗子弹,然后站定……此时,第六颗子弹的黄铜色弹头,才刚从他颈部落位置下来,掉在地上。 “妈的,吓老子一跳。”此时已经身在至少三十米的教官背上蓝光刚熄,收刀的同时啐了一口,骂了一句。 试想,如果他反击,他现在至少已经杀到祁山铜面前超过六次。 祁山铜也不介意,只笑着说:“这是我的兵。” 新兵们终于回过神来,议论纷纷。 而这一刻韩青禹想的是:“如果当时700储备站的那两个清白炼狱是这种水平,或者哪怕有挺大的差距,我都应该早已经死了。” 司令台上,祁山铜已经站起来,踱着步,“你们这里现在还剩34个人,其中有a级,甚至有a+,当然绝大多数是b级,我记得你们全部……除了那个名字我不认识的,我记得你们全部人的姓名、信息。” “一个月后,我这样开枪打你们。” 说完他回身,摆手,说:“解散。” ………… 其实刚刚这一幕受冲击最大的人并不是这些站在司令台前的新兵,他们眼神里有兴奋和炽热。 真正受到冲击的,因为觉得灰暗的,是和米拉、张道安一起站在训练场边目睹了全过程的温继飞。 此时,他的怀里正好抱着米拉借给他,准备练习使用的“米拉9”自动步枪。 “很沮丧吗?”米拉敏锐地察觉了,笑着问。 “啊……”温继飞转头,忘了否认。 “枪给我,跟我来。”米拉从他怀里拿过那把黑色的特制自动步枪,然后斜拎着,超前走去。 温继飞连忙跟上。 司令台前,人群正要散去,米拉拎着枪走过来,吸引走眼球,也阻滞住离开的步伐……人们都看着她。 “你好”,米拉敬礼,说,“可以让我试试吗?我是说,我刚看完了那一幕……我觉得,总教官的枪法,有点糟糕。” 祁山铜愣了愣,那名教官也是。 “那你试试。”祁山铜露出他那种一贯的,让人讨厌的笑容。 那名教官也把刚点上的烟吐掉,点头。 “那我开枪了。”米拉甚至还提醒了一句。 然后端枪。 “啪,啪啪。”三枪。 第一枪,面门,被闪过了。 第二枪预判,在教官闪躲的轨迹上……教官刚启动,无法闪避,于是抬手臂挡了。 第三枪,脚踝,命中。 没有流血,但是失去了重心,教官踉跄两步,摔在地上。 米拉手枪,转身,把枪交给温继飞,“这就是我们能做的……捕捉源能转换和涌动的瞬息机会,为队友创造生存空间和致命机会。所以……” “我很乐意,米拉小姐。”温继飞接过枪,仔细看了看。 “啪,啪,啪啪啪啪……”祁山铜抬手鼓掌,然后对地上满面不快,刚站起来那名教官说:“别不服气了……如果我没猜错,你倒得一点不冤枉。” 然后他转向米拉,笑容诚恳,“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米拉.乔小姐?第九军唯一被允许和赞同在目击一线使用热武器的蔚蓝战士?” 唯一这个词,意味着太多了,何况米拉刚刚已经演示过了,她为什么能成为这个唯一。 新兵们欣赏异国美女的目光里多了肯定。 米拉点头,敬礼,“是的,祁少将。” 轰,新兵们哗然,少……少将吗?! 这个疯子,竟然是一个少将! “如果他不是一个疯子的话,大概……还不止少将。”不知何时出现在韩青禹侧后方的张道安开口说道。 “所以他到底做过什么?” “祁山铜是华系亚联军历史上最快被小队踢出来的新队员,也是被踢出次数最多的那个”,张道安说,“在他新兵出营加入小队的第三天,他开始指导队长和老队员们改进作战走位……” “他们会听?” “当然不会,所以他被踢出来了。”张道安顿了顿,有些跳跃说:“后来他结婚,有了儿子。孩子在十岁的时候被测定融合度e-,祁山铜开始教他刺杀和伪装,准备让他十六岁成年后,去洗刷派卧底……” “……” “他的老婆因此跟他离婚,同时为了保护孩子,说出了这一切。那以后,祁山铜在一年内,疯狂地爱上了八名女兵,并公开向她们逐个求婚……” 此时,祁山铜已经从司令台上跳了下来,敬礼,然后伸手,热情地笑着,“仰慕已久,米拉小姐,终于……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韩青禹连忙跑过去,挡在米拉面前。 然后温继飞看见了,也跟过来。 贺堂堂也茫然地走过来站一起。 “这个就不必了。”面前祁山铜困惑地目光,韩青禹说。 祁山铜愣了愣,踮脚去看米拉,“米拉小姐,你看……” 米拉从慌乱的思索中回过神,猛地抬起头……然后笑了笑,“我也觉得……不必了。” 祁山铜呆呆地愣在当场。 新兵们在窃笑声中散去。 53.对大尖的推测和文化课 “如果你是我的兵,我要练你,就把你丢出去,让清白炼狱追杀两年。” 下午,当祁山铜在韩青禹耳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韩青禹很难确定,这其中有没有“积怨”的成分。 但至少有一点是显然的,他回去后重新查阅了韩青禹的资料。 只不过…… 像“次一序列”这种级别的档案,他一个非档案或科研项目相关的战斗军团少将,还没有权限去查阅和了解。 “那个孩子?哦,他的感应度很不错,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的。” 与此同时,韩青禹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其实也正好在华系亚方军面议事团被问及……毕竟他其实是至今为止第一个进入次一序列的战斗人员。其他战斗人员,要么第一,要么第二……绝没有往次一序列里凑的。 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叫做陈不饿,不过在这里,他的代号,叫做山羊。 “突然这么急叫我来,到底什么事啊?”老头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发现尽是闲聊,等得有些不耐烦,抬头问。 “是这样”,坐在长桌另一头,穿着衬衫打着领带的另一个老头说,“科研所语言科归属次一序列的那个小姑娘,刚和她的同事一起提交了一份报告,他们认为自己已经破译了一些东西……” 作为华系亚方面蔚蓝议事团议长,他正式开始今天的议题。 文件在房间墙壁上投放。 第一句话:【我无法去往你的地方(位置)。】 “这是拒绝者在控制信号中收到的,大尖处于梭形飞行器上时,说得最多的那段话。”作为议长的老头解释。 “那不是废话吗?……这难道不就是拒绝者一直在做的事情么?不然,大尖早就聚集降落,脱离狙杀,或是落在城市了。”陈不饿顿了顿,感慨说:“不过,总算是有个确定的说法了。” “是的,更重要的事……是通过确定这句话的含义,然后分析它的结构,我们就有路径,去破解大尖的发音和语言逻辑……进而判断更多。” 这一句似乎不存在太多讨论的必要,议长偏头示意一下。 墙面上画面切换。 第二句话:【弥望将完成报复(收割)?】 “这是你们目击一线数十年来在大尖自毁的时候,重复听到最多的那串发音。”这一次,议长先开口解释。 “……”陈不饿沉默,皱眉思索了一会儿,问:“弥望是什么?” “这个,目前没有半数以上赞同的结论。不过摇翘……辛摇翘……那个小姑娘”,议长连续换了三个用词,就是没说我的外孙女,“她做了一个猜测,认为弥望的意思,很可能是……战神。” 陈不饿:“……荒唐。” 下一刻,其实不算太多人的会议室内,依然想起来了足以让人感觉嘈杂和烦躁的议论,毕竟几乎所有人对于外星文明的惯性揣测和第一思考方向,都是科技方面的领先,文学如此,影视如此,科学,也如此…… 所以战神这个词的出现,让人一下难以接受。 议长安静等待了一会儿,等到议论声逐渐平息,刚要开口。 “那是红肩吗?”陈不饿把紧张掩饰得很好,但是眼神中的焦虑,依然出卖了他。 作为第一时间用“荒唐”反驳的那个人,也是这里距离目击一线战斗最近的那个人,他在思考过后,其实比别人更早接受……那很有可能是正确的揣测。 而目前为止,唯一目击军团遭遇过的最强悍的大尖,就是那种“缔造”了“九月二十九纪念碑日”的肩膀上有一道红的家伙,联军称其为:红肩。 议长看向陈不饿的眼神因为他的这一问而突然变得沉重。 “只是一个小姑娘的猜想”,隔一会儿,议长尝试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说,“这里有她和同事综合你们目击一线这么多年来对大尖发音的记录,揣测出来的一个东西……你随便看一看吧。” 墙面画面再变换。 【发里缪:初级战士,即我们所知的大尖,极有可能是那个文明的奴隶阶层; 托扣那:中级战士;红肩? 戴呃:高级战士;红肩? 普嗒尔:超级战士; 弥望:战神。】 会议室保持沉默,许久。 直到议长开口:“只是猜想……天马行空的揣测。”他又重复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甚至添加了修饰,尝试让它看起来更不可信。 但是,陈不饿说:“如果这个是对的,假定这个是对的……那就……”他的语气突然转折,肯定说:“把托扣那后面关于红肩的那个问号去掉吧,改成句号。” 轰,会议室喧哗。 哪怕只是椅子的震动和呼吸的加重,都已经构成了不恰当的声响,因为说这句话的人,是唯一目击军团军团长。 下一刻,他们都把目光投向陈不饿。 “不要忘了……大尖,本就有等级标志。”陈不饿提醒了一件因为大尖长期没有变化而总是容易被忽略的,本身并不算隐秘的事。 “我们把那个叫做碎星章……与我们的星辰章对应。”陈不饿继续说:“普通大尖的标志,是一颗碎裂的星辰……红肩,是两颗碎裂……” 这就是陈不饿推断“红肩”是“托扣那”,中级战士的依据,虽然简单粗暴……但是看起来无从反驳。 “那岂不是意味着……”有人把话说一半,自动闭嘴,他似乎想说,那可怎么抵抗?但是这种话,是不允许在这里出现的。 “换我说吧”,一个四十来岁的“年轻人”,在这里,他就是年轻人,站起来说,“这样推断,是不是等于说,大尖根本不是我们一直猜测的,高端科技文明……而是,个体武力文明?” 荒唐。在座科研系的议事团成员,第一念头几乎都是如此,但是反驳的话,一时却没人想到。 “难道不是吗?”年轻人进一步问,而后自己回答,“除了源能和死铁,它们并没有在其他方面表现出多少比我们先进很多的东西,不是吗?” “只凭这两点,量与运用,它们就已经实现碾压了。”当场有人说。 就这一句,剩下依然没有人回答他。 直到,陈不饿:“那他们为什么而来?” “为什么?我怎么知道……也许因为他们本身所在星球已经不适合生存,不行吗?所以他们通过源能,正在进行一场以光年为单位的探索和寻找……”年轻人转头才发现问他话的人是老首长,语气顿时弱下来,支吾半晌后,突然眼睛发亮,“难道蔚蓝其实存在死铁和源能?” 砰、砰、砰……强烈的心跳声。 这是全世界蔚蓝所属科研所,这八十多年来,一直在假定然后追索的问题啊…… 可是,在哪里? 熊占里一万多米的地洞都挖了,在哪里? 没有声音。 “这样吧,讨论下去也没有意义,我们直接表决一下”,议长清了清嗓子,大声说,“同意把这个推论和上述两条语言破译一起提交蔚蓝联盟国际议事会的,举手。” 说完,他自己,缓缓把手举了起来。 这并不是某种引导,事实上在过去的十多年时间里,议长本人的建议,被否定过很多次……这是蔚蓝的规则。 然后,陈不饿表情冷峻,举手了。 年轻人早就迫不及待的手臂终于释放,笃一声,砸在桌面上。 越来越多的人举手赞同。 “21对9,赞同票超过三分之二……我宣布,提议通过,以上内容将被全部提交给蔚蓝联盟国际议事会。” 本身也是国际议事会主席团成员之一的议长,最后发言,结束了这次会议。 散会后,走廊上。 名为渠重时的老人站在门口,远远地,看了好一会儿陈不饿沉默离开的背影……那个一直倔强的老农民,他一直挺直的腰板,今天似乎终于第一次,有一些微微弯曲……他的肩,太重了。 为什么唯一目击军团军团必须做到“我看见,我消灭”? 就连在大片荒芜的旷野上,明知短时间内不会被普通人看见,他们都必须完成这一点……哪怕拼尽人命。 对此,怕大尖的消息泄露,引起恐慌,其实只是其次。 最根本的原因,是……这些大尖真正的使命,其实早已经被发现:如果给出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它们会……架设信号发射器,发回准确坐标和其他消息。 所以,它们持续几十年零零落落,看似愚蠢的降落,其实也不是愚蠢,而是……在浩瀚的宇宙中,它们本质如同撒出去的工蚁…… 对那个文明的推断:他们现在,还只有大概的方向,而没有准确的定位。 而任何一点的偏差,对于宇宙航行而言……都会是千万乃至亿万里的偏离。 ………… “那个文明真正的军队,也许正在太空深处进行一场以光年为单位,大规模的迁移,或者说征途呢?” 一名肯定不了解高层机密的五十多岁老师,正笑着在课堂上对他的新学生们,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时间,晚饭前四十分钟。 “所以,也许就靠你们这一代应战了,哈哈。”他说完自己笑起来,摆手说:“题外话,题外话……不过也不是没可能,对吧?当然也可能到你们都老的那天,它们还没来……毕竟,那是宇宙啊。” 此时坐在台下听他讲课的人里,包括韩青禹,以及这期九军战训中所有高中以上学历的新兵。 是的,他们有文化课,比如现在正在上的这一门。这门课的名字很奇怪,叫做《违背物理学》。 54.次一序列 对于“大尖来自个体武力文明,科技并不发达”这个推断,最难以接受的,其实恰恰是为推断提供初步依据的……蔚蓝科研系的人。 相关科研办公组内,议论的声音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各种意见都有。 “其实我觉得吧,这个推断并不能被表述成是‘那个文明的科技不发达’……事实只不过它的科技树,并不在我们由己及人的推测方向而已。” 插话的女孩看起来十八九的年纪,一身青春的明媚。说话时冲人笑,很是灿烂,所以并不像投入争论的样子。 说完“咔嚓”,咬一口手上的苹果,声音脆响,而后她一边咀嚼着,一边低下头,继续翻看桌面上的一份白皮资料文件。 “翘翘这么一说……倒也是哦,把不同文明的科技发展都摆在同一个方向上去论高低,大概才是真正可笑的自以为。那不过是我们概念中的科技而已,就像每个文明都使用热武器的设想,太过天真。” 办公室的一名大姐接了一句。 “嗯”,另一个人举了个逻辑例子,说,“当一个文明从一开始就拥有源能和死铁,他们也许就不会使用石油……哪怕石油在他们的星球上其实存在。或至少,他们在石油科技的开发上,就可能落后我们……这很正常。” “嗯呐,那是死铁和源能啊……多么神奇的东西。” 女孩低着头,这一句像是自言自语的感慨,而后接着说:“连他们的梭形飞船,都是以这两者分别作为材料和动力打造的……而我们,至今没有找到太多使用源能的途径。” 女孩的意思,大约是这样:那个文明的科技发展,基本集中了在对源能和死铁的开发利用上。 逻辑很简单,就像蔚蓝,如果真的如传说中那样,人类可以修行灵气,飞天遁地,并且一直这样延续……那么,人类现在所看到的科技树以及文明的呈现,肯定就不是今天的样子。 “如果那是一个全民源能世界的话……”女孩顿了顿,又继续说:“那么说它是一个‘个体武力文明’,也并不是不可以……而且它建立起来奴隶等级制度,被极致武力逐层统治的几率,会很大。” 这场讨论看起来正在往深入的发现发展,组内的人都兴致勃勃。 但是,“哇~”女孩突然木木地惊叹了一声,手上咬了一口的苹果停在嘴角边,眼睛愣愣地看着桌面上翻开的资料末页,“新来的……战斗人员……是帅哥欸。” 说完她一下站起来,然后直接朝办公室门口走去。 “什么,什么帅哥啊,摇摇,拿来给我看看……”办公室的阿姨笑着在身后喊。 辛摇翘回头,神情犹豫了一下……她倒是很想给大姐看了一起研究下的,可惜,不能。 “咦,上班时间,晃晃你要去哪?”另一名同事刚进门,打照面笑着问。 “我……有点事,是公务。”名字有很多叫法的辛摇翘说完转身摆手,然后蹦跶一下,离开了办公室。 太活泼的样子。 作为一个蔚蓝科研家庭成长,16岁即被秘密列入“次一序列”,同年以语言学家身份加入蔚蓝华系亚科研所语言科的天才,辛摇翘在想象中,似乎应该有着一张刻板甚至孤傲的脸才对……然而事实,并不是。 某种程度上,辛摇翘在旁人看起来不像是他们这个时代的人。组里的同事们曾以为那是代沟,但是后来发现,她和她的同龄人们,似乎也不在一个时代。 此时,辛摇翘正快步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的家,就在科研所家属区。 而她手上拿着的那份白皮资料文件,其实是“次一序列”最新更新的档案。 事实在这个组内,除了那个刚被加入,且未被告知的战斗系统的新人,其他人,都是可以互相知道的,当然目前也仅限于知道。 “一寸照都那么好看,唔,而且是战斗人员啊……超s级感应度,a级融合度,似乎有点奇怪但是不重要……反正终于来一个能打的了。” 辛摇翘一路想着,走着,手上白皮资料晃啊晃,看起来一点都不显眼。 而事实上,躺在蔚蓝华系亚总部办公室里的几大序列档案原本,其实还是有些重视程度的。 至少用了牛皮封面,有金色的镶边,且有文字注释。 其中,第一序列为战斗序列,封面文字:【第一序列——超级战力。绝密。】 第二序列也是战斗序列,封面文字:【第二序列——顶尖战力。】 相对来说,次一序列的封面注释很长,【次一序列——渺茫的,被放任的,但仍被寄以希望的,意外的胜利。】 这个注释通常很难被看懂和理解,所幸,看过和需要理解它的人,其实也不多。 这个序列里的人…… 比如拒绝者的那位天才。不敢有期待,但是说不定呢?说不定有一天他就真的拿出来天才的创造,把外星文明误导引诱到另一个星系去。 比如那个“打铁”的。不敢有期待,但是说不定呢?说不定有一天,他就在死铁的运用,装置的改进上,带来突破性的成果,跨越式提升蔚蓝的战力呢? 比如辛摇翘,目前定位是语言学家。不敢有期待,但是说不定呢?说不定有一天,她就能通过对话,与外星文明达成和解……完成欺骗……甚至可能是解开某种误会,平息这场战争于武力之外呢? 再比如其他六个人…… 至于最后最新被列入的这个韩青禹,他大概是一个特殊情况,甚至有人觉得他有可能就是被拿来凑整的,或者仅仅是因为陈不饿的小心眼,对于次一序列没有他唯一目击军团的人,感到不爽而已。 他是这个序列里唯一的战斗系统人员。 被列入的原因陈述,也很单薄,只因为他身上超s级源能感应度和a级的融合度的组合,没有前例,也无法理解。 所以,他也被当作了不确定因素。 55.出走 蔚蓝华系亚2号科研所,办公区域的出入口侧边有一个日夜不息的壁炉,炉火熊熊。 辛摇翘经过,把手上其实才刚拿到不超过十五分钟的白皮文件扔进炉中,包括照片。 站着,看它燃尽,然后离开。 蔚蓝关于“科研档案文件决不离开办公区域”的规定起始很早,大约从科研所防卫还不那么严密和强大的时代,就已经开始了,而后一直延续,变成众所周知的惯例和准则。 乍看起来,这项规定似乎主要是对文件的保护,但是长久的实践后,统计结果证明,这其实更多是对人的保护。 尽量让家庭离机密更远一些……大约是这样。 样式普通的五层家属楼,警卫识别,一道,二道,三道,辛摇翘哒哒哒,开始爬楼梯,目标三楼,是家。 其实在2号科研所内部,知道辛摇翘有一重身份是蔚蓝华系亚议事团议长渠重时外孙女的人,并不算太多,当然也不很少,大约就那么十几二十个; 然后,知道她归属蔚蓝次一序列的人,要少一些,不超过十个; 最后,知道她其实同时还归属第二战斗序列,拥有两大蔚蓝科研家族唯一a级融合度的人,就更少了,拢一起也不超过五个。 以上知情人数统计全部包括她爹他妈她伯伯。 “喂,外公?”到家,爸妈都上班不在,辛摇翘拨了一个特殊线路电话,趴在沙发一头喊道。 “办公时间,请叫我议长。”不是秘书接的,对面的声音隐隐带着笑意,但是故作严肃和官方。 “议长外公。” “……诶,什么事啊?” “我想你了。”辛摇翘深情说:“想去见你了……顺便啊,我觉得,我们次一序列的人好像也应该开个会,互相认识一下了。” 前一秒还亲情温暖的外公议长愣了愣,“没这个必要吧?你们互相之间,暂时也没有协同合作的需要。” “有的,不管是不是协同合作,都先互相认识下比较好。”辛摇翘说:“这样万一将来蔚蓝陷落了,我们这些不受宠的家伙,还可以在逃亡中互相联络和寻找,一起隐藏,谋划反攻啊。” “呸,呸呸呸……说什么陷落?快呸一下,收回去。”渠重时一下有些着急。 “我是说万一啊,都已经说得很少了”,电话那头,辛摇翘并不服气,反驳说,“而且外公你是科学家欸,你怎么可以也这么迷信?你又不是山羊爷爷,当年派敢死队砍红肩,还先斩鸡头,绑红布。” “这些东西啊,它是……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渠重时叹了口气,“都怪我们……除了科学,你的思维逻辑,整个都偏了。” 外公和外孙女两个就这么零零落落,先没头没脑的聊了五六分钟,直到辛摇翘再三建议次一序列聚会无果,直接坦然地说出来: “其实我是想去看一看序列新来那个战斗系统的家伙。” “这……”渠重时愣了一会儿,语重心长地唤道,“摇摇啊。” “嗯?” “你是女孩子啊。” “嗯。” “所以,得矜持,知道吗?” “可是我都十九岁了……从十三岁开始,你们就教我科学地看待和认识男女问题了”,辛摇翘说,“而且,你们从小就让我对一切保持好奇心……那,我又怎么可能对男人不好奇呢?” 渠重时:“……” 议长外公一时也无从反驳,电话对面他的外孙女,因为过早表现出惊人的天才,后来虽然也有在蔚蓝系统内的小学、初中接受一定时间的教育,但是主要的教育和培养,都是在家庭内部按专门计划完成的。 而辛摇翘的家庭关系,无论母系还是父系,都是全员蔚蓝科研系统的精英。 这种完全科学、理性的成长环境和教育方式,让她更快更早地开发和兑现了自己的天才,但是同时,也让她不同于人。 某种程度上,辛摇翘是脱离时代的,她不太通人情世故,不太有感性内敛,不太……这些“恶果”,终于还是慢慢都展现出来了。 “外公?”辛摇翘等不到回应,喊了一声。 又等了几秒,见还是没答复,就自己继续陈述,说:“现在呢,好不容易,终于来一个我全方位都有兴趣的同龄男性了,又好看,又是我一直期待的战斗系统的人,又有那么高,同时那么神秘的天赋组合……所以我觉得我很应该去尝试了解一下,外公,你也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啊。” 她不是在闹,她是在理性分析……渠重时知道,所以:“……”能说什么呢? “而且鉴于我的基因这么优秀,为了蔚蓝,我最好是应该生育的。”辛摇翘再次诚恳认真的说道。 “胡说八道!”渠重时终于还是爆炸了。 用一种霸道的姿态,坚决否定了外孙女的想法,挂掉了电话,议长外公靠在椅子上哀愁地想着:欸,十九了,怎么就十九了呢……看来是时候提醒女儿给摇翘做一些非科学、理性的教育了……就算亡羊补牢。 渠重时想着等女儿下班,给她打一个电话,好好分析一下这个问题,制定一个计划。 但是,他还没打,女儿的电话先打过来了。 “爸爸,翘翘给我们留了个纸条,说她刚完成了一个重大项目,很累,正好也两年没休假了,就出去度假了,这事你……” 父女俩沟通了几句,很快确定:外孙女离家出走了,带了立体装置,独自出门。 “能追上吗?”渠重时问。 “大概,很难吧?”女儿说:“爸你请了那么多高手从小教她,她的融合度又那么高,是咱们两家几代里唯一能打的,还有她的反追踪技术……” 渠重时一下有些恼火,“那她就不担心后果吗?不知道责任吗?不知轻重!” “啊……爸你等等”,女儿这边翻找一阵,找出来一张稿纸,看了说,“原先我还不知道这是什么,现在才看懂……翘翘计算了她自己这次出去的死亡几率……结论,跟普通人坐客车走一趟盘山路,或者老年人独自进浴室洗一次澡差不多。” “……,那就千万不要声张,也不要妄动。” “对,摇翘有自保能力,也没人知道她私下出走,还有她的去向……”渠重时已经冷静下来了,说话同时做着分析,最后道:“我知道她要去哪,我来想办法安排。” 电话挂断了。 渠重时现在大概是一个投鼠忌器的状态,既担心着急得要命,但正因为此,偏一声不敢吭。 消息绝不能走漏。 他做了一个假设:如果公开信息,然后让洗刷派现在在蔚蓝的科研系统里挑一个人绑走……渠重时认为,他们选择自家外孙女的可能性,甚至可能超过那几个立体装置研究的核心人物。 因为,辛摇翘……可能是目前掌握大尖文明语言音节最多的那个人。 而洗刷派……渴望联系他们的降临之主,毁灭之神,已经几十年了。 56.翻面 “题外话,题外话……”讲台上,穿着白衬衫的中年老师又一次摆手,大概第十次吧,然后低头去翻教案。 不出意外的话,他等一会儿会抬头,说:“欸,对了,你们听说过……吗?”然后继续闲聊。 韩青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距离下课已经只剩3分钟了。 然而到现在,他依然一点都不知道,到底什么是违背物理学。 所以这蔚蓝老师除了普通话相对好一点,到底跟我的高中老师们有什么差别呢? “哎哟……快下课了啊?!你看看,你看看,你们也不说提醒一下我……这样,我们抓紧。”已经讲了几乎整一堂课题外话的老师终于惊醒了,开始道: “所谓的违背物理学,其实不是真的违反或者放弃物理学基础原理,而是,你们以后的意识思维习惯,需要违背和克服当前物理学中的某些具体原则……” “欸,这一点,你像隔壁的小学以下班,就不需要去学,他们天生比你们优秀……因为他们没学过。” “我们这门课啊,很重要,啊,很重要,它是你们后面学习其他科目的基础。比如新战斗学……新特殊机械学,其实就是讲立体装置那个东西……” “还有新宇宙学,欸,这个啊,新版教材还没编出来。” “说起来,负责编这门课新教材的老张,其实我很熟,我们是大学同学,嘿嘿……偷偷说啊,他做事情拖很正常,他以前,都懒到不洗澡的……” “笃……笃笃,老师”,终于,有学生耐不住,举手拿胳膊肘敲桌面,打断说,“老师,所以我们到底为什么要违背和克服?又具体需要克服什么?” “因为源能的出现啊。”中年老师整个人往后往上一挺,说:“我这讲半天了,你连这个都还没听懂吗?源能的出现……” 另一边,靶场。 第九军战训基地也是设有靶场的,不过作用和地位并不高,也有些简陋。有时候战士们会来这里,并不是为了练枪,而只是想通过子弹来倾泻情绪。 这会儿整个靶场除了看场的几个伤残老兵外,就只有温继飞和米拉在练枪…… 温继飞正在看靶。米拉说反正没人,自己看靶回忆开枪当时的手感,是枪法提升的有效途径之一。 “嗖。” 冷不丁,凉飕飕,一颗子弹从瘟鸡肩后飞过……准确命中他身边另一个靶子的十环。 米拉在他看靶的时候,开枪了。 “她一定是在锻炼我的心理素质,让我以后在混乱危险的环境状态下也能冷静地瞄准、开枪……”温继飞从地上爬起来,顺手摸了摸裤裆,还好,没尿……然后不回头,这样想着。 “对不起啊”,这时候,从他身后远远地传来米拉的道歉声,“我刚才走神了,然后就,不小心走火了……幸好没打死你。” 温继飞:“……” “你没事吧?” “……没事,不过,我好像要回装备场了。”温继飞偷偷擦了汗,忍住眼泪,然后绕着米拉的枪口,绕了一大圈,回到原地。 由米拉签字,离开靶场。 “欸,米拉队长,我好奇问你个事啊。”回装备场的路上,温继飞说:“源能吸收能让人变帅吗?” 米拉还是第一听到这个说法,茫然,“啊?” “那你觉得青子帅吗?”温继飞接着问。 “我……”米拉慌了。 不过温继飞并没有注意到,低着头,边走边继续嘀咕:“话说青子以前在学校吧,虽然也不错,可是跟现在,差距还是有点大的。没他想到穿上军装,尤其咱那个作战服,再理一个平头……怎么说呢,他好像连气质都有变化。” 米拉抬头,“是吗?” “是啊,平时还看不太出来,但是有些特殊情况,就能看得出,他现在变得特别冷静,甚至有些冷酷……就比如上午吧,祁山铜那么些子弹都打到他面前地上了,他都完全无动于衷”,温继飞想了想说,“虽然说,他家祖传十八代抓蛇的,向来比较冷静,可我以前从门后什么的跳他一吓,他也是吓得咦咦咦啊啊啊乱叫啊。” 温继飞说着,说着,突然想起青子还杀过人,清白炼狱的人……想了想,没去提。 “唔,源能改变外貌的说法,好像没听说过,可能就像你说的,跟参军还有作战服有关。然后,气质的话,我觉得倒是确实有可能”,米拉认真说,“你们不是刚进过源能场吗?源能场能放大个人的部分情绪和性格,那种体验和影响,一定程度上是会被延续的。” “这样么?”温继飞木木地应了一声。 想了想青子……可是他冷静杀人,时间明明是在接触源能场之前啊。 又想了想自己,发现似乎还真是这样子,打从经历过源能场那次放大的孤独感体验后,自己就变得比以前容易矫情了。 比如这次死活不愿意去拒绝者,其实就应该有这种情绪的影响……恐惧孤独,害怕分别,尤其是在这种人与人之间每次见面、分别,都不确定是否就会是最后一面的环境下。 “那米拉队长你呢?你当时在源能场里,都想到什么了啊?”他突然想到问。 “我么?”米拉想了想,目光投向远处,说:“我,看到自己当队长了,然后是哥哥走过来,亲手帮我换肩章……他还夸我,说他的小米拉长大了……” 觉察自己情绪逐渐失落,米拉连忙停止回忆,偏过头同时反问道:“那么你呢?” “我?我……”温继飞笑起来,“就,还是魅力太大的问题,太多女孩子喜欢我了,当时烦的不行。” ………… 下课铃响。 拖堂是不可能拖堂的,新兵们等到老师说“下课”,一哄而散。 他们还要去装备场归还立体装置。 其实下午的训练也说不上多辛苦。 其中上午晕倒那些人的训练内容,是练习在装置状态下走路,慢跑;而韩青禹这拨人,依然是跑步,区别只在于跑步的过程中,他们还需要随时接住祁山铜或者辅助教官扔过来的铁球,然后第一时间按照指定的方向,将铁球准确地投掷出去。 这个抛掷铁球的训练,大约就是以后战斗中挥刀的基础了,一样需要配合源能的涌动频率来完成。 两手臂很酸。 韩青禹快走几步,放下装置,抬头才发现温继飞竟然在座位上安坐着,面前还摆一袋子花生,正在剥。 一样在剥的,还有米拉。 “怎么你……”韩青禹想问怎么你不得收拾装置,摆放整齐,检查有没有损伤故障吗? 回头看了,才发现里头站俩不认识的女兵,正开心忙碌着。 “人非要来,说反正自己那边忙完了,一时也没事做……我也没办法,拦都拦不住。”温继飞小声说,“服不服?” “……服。”韩青禹想了想,“那既然你这么有空,源能温养,还是做一做吧。” 说着他把一块上次奖励的蓝晶源能块放在桌上。 “这,太浪费了吧?”温继飞没像上次那样干脆接受,他现在很清楚自己的情况,而且也知道源能块有多难得了。 韩青禹:“不会。你不是在练枪吗?只是枪法,肯定不够你上一线的……先把身体底子打好,速度、力量、灵活性都提起来……这样就算翻到f的时候,咱也不至于太差。” 他这么说着,米拉就在一旁点头,补充说:“其实如果是源能吸收到一个很高程度的人,他们就算不穿装置,普通子弹击中也只能造成皮外伤的。” 这个倒是韩青禹也不知道。 “是吗?”他问。 “对。”米拉看了一眼他的眼睛,转开。 “你看。”韩青禹改朝温继飞说:“那现在最后剩下的问题就是,这里的装置,你偶尔拿来用一下……不知道行不行?” “不行,私用装备场装置是违纪行为,很严重的。”声音响起在门口,张道安走进来,站定,严肃的表情突然放松,笑了一下,说:“用我的吧,反正我最近也不用。” 这一刻,韩青禹和温继飞心底都是同一个疑问和感慨:张道安竟然会笑? 不止会笑,他还已经把装置带来了。 等到新兵装置全部收回,整理完毕,425装备间虚掩了门,温继飞穿好装置,坐在地上……身前背后都垫了几件衣服。 他是看过上午训练场满场乱喷乱倒的情况的,心情有些紧张,“那我,就开始了啊?” 站着的三人都点头。 “嗒,嗡。”蓝光闪动,装置启动了。 温继飞皱着眉头,死死咬着牙,撑着,撑住了…… “应该是正好翻在a面,至少也是b面。”张道安说话同时,咔,捏开一颗花生,塞嘴里,然后又摸一把。 自然得就像是一个惯常在村头看戏嗑瓜子议论的普通中年人。 这情况放之前似乎根本不可能看到。韩青禹悄摸转头看了看,怕张道安尴尬,没声张,忍住笑心说:现在的张教官,似乎慢慢开始活回来了,活得越来越像个人了。 几秒钟,温继飞眼睛睁开。 “哈,老子竟然……噗…” 一口血,晕了。 跟着晃了几下,砰,侧方向一头栽倒。 “这是翻面了。” 张道安旁白,冷静说。 57.路痴(求推荐票) 立体装置没有停止运转,温继飞从昏迷中醒来。他比上午训练场上的绝大多数人苏醒得都要快,大概……又翻面了。 “啊呀呀。”睁眼第一瞥,人在一声很是娘炮的惊吓声中整个缩起来,面朝上,手脚并用往后退。 感觉如同被恶霸裹挟的良家妇女。 蹲面前观察他情况的人是张道安。 韩青禹和米拉远远地坐着剥花生,看着笑。 “吓我一跳。”好不容易缓过来了,温继飞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又揉了揉头顶侧边看有没有包,抬头说:“老张。” 也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竟然喊了张道安老张。韩青禹和米拉默默对看一眼,都有些佩服。 “什么事?”张道安只是很自然地问道。 “就我这个不停翻面的情况啊”,温继飞自己也明白突然吐血晕倒的症结所在,有些担心问,“我是不是其实根本不能穿甲啊?” 张道安看看他,摇头,“不会,也就第一次这样……以后的话,就算翻到f面,顶多也就感觉弱一些,或者暂时感觉不到源能而已,不会吐血晕倒的。” “……那就好。”温继飞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张道安肩膀,感慨说:“也就你还关心我了,老张。” 说完哀怨地看了远处剥花生那俩一眼。 这么折腾了一下,等韩青禹去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剩下的人就已经没太多了。 他的衣柜上多出来了一件灰黑色带兜帽的长风衣。 看质地,似乎是皮质的,但是不像皮衣,更不冒光,感觉就像是故意做旧似的,摸上去软而韧。 问了一下,说是今天刚发的秋装。 冷不丁被提醒了,算算时间,不知不觉确实已经十月近半。 离家马上两个月了,爸妈的回信还没有到,因为又换了地方的关系,也不知还在哪里转寄。 再还有,后续寄的那一万块钱,也不知他们收到了没,是不是安心,身体好不好。 “这个好……你们看。”当场,贺堂堂穿上秋装演示了一下。 立体装置在里,灰色风衣在外,这样再把兜帽一戴,差不多就全罩住了,整个感觉像一个杀手,比起夏装来,是另一种更酷更神秘也更成熟的感觉。 “到时啊,就这么,把风衣一扔……开装置拎刀杀上去。啧,太有感觉了。”刘世亨满意说:“这一身都可以穿去港城泡妞了。” “不过刀呢?刀也搁里面的话,可就顶起来像个驼子了啊。” 他说着把风衣翻过来看,很快在背上找到几颗钉上去的直角铁,看结构,似乎正好用来卡住死铁直刀。 一样的,斜背,刀柄出右肩。 “那要是有人惯用左手怎么办?我还看过有军官,似乎是用双刀的……”贺堂堂说着比划了一下,左手取右肩刀,确实别扭。 “你们都没看门口贴那个通知吗?”旁边一个不太熟的新兵扭头示意了一下,说:“左手刀,可以申请衣服上改的……大概以后配双刀也行。” “这样啊”,贺堂堂想了想,说,“那我以后要是背八柄刀呢?” 这家伙的问题似乎无穷无尽,而且难以预料,韩青禹听着想象了一下,想笑,说:“那就正好在你背上打开一把铁骨扇……你是要扔死大尖啊?……好了,先吃饭。” 三天后,韩青禹第一批在领装置的同时,领到了死铁直刀,正式开始攻击训练。 日子就这么日复一日的走着,转眼就是十多天。 ………… 辛摇翘在小镇街道的服装店橱窗外对着暗处照了照,抬手,捋了捋有点乱的头发,又把旧双肩包的带子提整齐,开心地笑起来。 她现在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独自出门投亲打工的普通姑娘,就连脸色都是灰扑扑的。 黑漆漆的宽大外套裹着,拉链一直拉到了下巴沿儿,把里头穿的立体装置掩藏得很好。 十多天了,不敢开车,也不敢走蔚蓝的路线,搭蔚蓝的车,就算住旅馆,坐客车,都还要防着被洗刷派发现,同时防外公的追捕……她觉得自己太辛苦了。 “但愿是一见钟情啊……才不枉我千里迢迢。”姑娘一边饶有兴趣地在街道上晃着,一边搁心底感慨了一句。 接着她想: “那要是其实没那么好看,或人很讨厌,我不喜欢……或者我喜欢了他敢不喜欢我……我,就揍他一顿。” “嗯,就这么办。” 隔一会儿,辛摇翘手上多了一个透明的塑料小碗,碗里头是油炸的粉皮儿,因为放了好些佐料搅拌过,看起来黑乎乎,碎兮兮。 可是很香啊。 拿牙签戳着一块,晃悠悠生怕掉了,辛摇翘仰着头往嘴里放……吃着嘴角粘了佐料,也不用手去擦,伸小舌头勾了,再戳一块。 “嗯……那我现在是在哪呢?”辛摇翘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转身,看了看暮色下陌生的小镇街道。 竭力回忆了一下脑海中记下的地图……绕了一大圈,这回应该是真的快到第九军了。 可是,接下来该往哪儿走呢?哪儿呢? ……所以难道真的人无完人,像我这种天才美少女,也有弱点?难道……我其实是一个路痴?! “废话,她肯定是不认路啊……她小时候在2所基地里都走丢好几次,你忘了啊?找不着学校也找不着家。” 渠重时努力让自己不去担心,对着电话安慰女儿的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 “放心,不会出事的……你信我,咱翘翘就真的只是找不到而已。是咱们先前都忘了这茬了,毕竟也没怎么让她出去过。” “再,第九军那边,我也已经让军长带亲信等着她了……别着急,别着急。” 女儿这边犹豫了一下,“就真的不能再多派点人出去找吗?” “这个真不敢再多派人了,就是第九军那边,我都只通知了陆五征这个当军长的一个人,还让他不要声张。”渠重时憋屈无奈,说:“咱自己都知道,蔚蓝内部渗透着人呢,就算没有……动静闹起来了,也反而可能害了翘翘。现在没动静没消息,其实就是最好。” 父女俩电话挂断,渠重时没离开办公室,坐着等消息。 另一边,辛摇翘站街上,突然自言自语了一句:“看来必须看地图了……”她其实有地图,只是觉得天才的记忆力,不能总去看,“嗯,出城看。” 说完,她默默离开街道,出了城……然后站在路边抬头张望片刻,一头钻进路边树林。 走着。 走着。 唰! 站定同时两柄特制死铁战刀从背包中落下在手,辛摇翘背身而立,气势陡变,“出来。” 姑娘其实早在街上过拖拉机的时候,就已经把身上立体装置开了,也通过震动、步频和呼吸判断过身后三人的实力,并不能留住自己。 ……那干脆还是杀了好。 58.求援通话 十一岁那年,妈妈去1所看大姨,辛摇翘被带着,正好赶上当届新兵融合度测试……妈妈以一种“反正无聊顺便那就测测看”的心态让她进去走一圈。 她就以一种“小公主逛漂亮城堡”的心情,进去走了一圈。 结果出来,a级。 就这样,蔚蓝华系亚方面军科研系统的渠、辛两个大家族,历史上第一次诞生了一个“武力天才”。 外公和爷爷都乐疯了。 于是,从十一岁起,辛摇翘就开始在多名特聘高手的陆续指导下接受严格的训练……甚至包括隐身守护2号科研所的那位s级“吕神”,都曾经当过几天她的老师。 因为妈妈私心安排下保命第一的考虑,辛姑娘尤其擅长逃生和反追踪技术。 所以,从那三个人在街角盯上她的那一刻开始,辛摇翘其实就已经发现了……如果刚刚她想逃,她能逃掉。 可是辛姑娘觉得,既然被盯上了,还是杀了好,顺便看能不能问点什么出来。 再顺便,过过战场瘾。 如果可以遵从内心……辛摇翘其实一点都不想当什么科学家,她想上战场,她要砍大尖。 每一年,小姑娘都会根据自己的速度、力量等数据测试结果,编写好战场运动公式和切割角度公式……可惜,外公他们总是说,她要承担的那件事,比让她上战场价值意义更大。 也许是吧。 辛摇翘一直很努力,也终于有了一点成果。不过她并没有告诉过家里人,自己内心真正最想破译和掌握的大尖文明语言发音——“去你大爷的,老娘一刀砍死你妈头。” 这个句式,估计是会有点难吧。 至于现在身后的那三个人,蟊贼是肯定不是的,大概率都是源能温养过的身体素质,但是其中最强的那个,估计也就b级。 辛摇翘觉得可以杀杀看,万一真杀不动,还可以再跑嘛。 “如果我真是一个路痴的话,那我也太适合逃生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具体逃生线路,逃到哪算哪……别人怎么判断?” 她甚至还得空儿这么想了一下。 “啧啧啧”,声音带着笑意,从身后传来,脚步声一点不带警惕和掩饰,“几年不见,咱小摇翘现在不得了了啊……瞧这架势、气势。语气。” 伴随着说话声从树林后走出来的人,让辛摇翘瞬间感觉很失望。 因为她不能砍死他了。 来人是第九军现任军长陆五征和他的两名随从人员。 “怎么是你……呀,陆军长伯伯好。”虽然没见过几次面,但是印象还是有的,辛摇翘问候一声,转身朝陆五征走过去。 “等等等……刀,刀先收起来。”陆五征做作地退了两步,笑着打趣说:“你陆伯伯可不是靠能打当上军长的啊。” 辛摇翘无奈把刀收了。 但是立体装置,其实没关。 “我外公……” “可不是嘛,一直就等你呢。” ………… 渠重时议长终于接到来自第九军陆五征的电话了。 “等到了?!那就好,那就好,那翘翘她现在……”渠重时听着话筒里的声音,整个愣了一下,“什么?!怎么又让跑了呢?你怎么……” “那议长你也没告诉我小摇翘是a级融合度,她一个小丫头,这么厉害啊?!” 陆五征辩了一句,还不服气,接着说: “你还让我不要声张,我就不敢声张,只带了两个身边人去等她。我想着那是咱自家孩子,怎么也不需要用强吧?就算要用强,也足够了…… “b级四年期啊,他俩,b级四年就顶天了好吧? “在蔚蓝这么多年传统,哪个小军长敢私用顶级战力当随从人员……那不得被议事团口诛笔伐死啊?!” 渠重时:“……”哑口,无言以对。 这是私事,而且道理确实都在陆五征那边。 “议长你还没跟我说,小摇翘是来找我的兵的……男兵。”陆五征继续道。 “……对哦”,渠重时先前不好意思说这事,现在倒是不在意了,忙说,“那你的兵在,翘翘她跑干嘛?我也没说一定就不许她见一下啊。” “问题就是那个兵,他不在啊,425刚出去,去野外拉练了……要不是凑这巧,还哪来现在这情况啊。”陆五征郁闷一下,说:“然后小摇翘就直接问我,425在不在……我也没防备,就说不在啊,出去拉练了……然后她又问我,那他们去哪拉练了?” “你就说了啊?” “……嗯,她说我要是不说,她就武力反抗。那我怕伤着她嘛,就说了,1123区域……然后她说好的,那我先跟你回去……我一转身,她就跑了。我当时还笑呢,心说你以为你跑得掉么……结果,真能跑。” “……” “真是,我怎么知道她跑那么快啊?!”陆五征深深地觉得,事情就是议长隐瞒太多才造成这样结果的,自己委屈大了,怼完才想起来怂,“那……现在怎么办啊,渠议长?” 渠重时想了想,“没事,剩下交给我,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不好意思啊,家人私事,翘翘太任性,给你添乱了。另外咱得记住了啊,这事千万千万,不能声张……对,不声张就没事。” “明白。”陆五征认真答了,同时偷偷在心里犯嘀咕:其实这事议长你要不瞎掺和,还真一点事没有,翘翘肯定自己就找我军里来了。 这边渠重时慎重交代的同时。 另一边,辛摇翘在荒野山林中,刚从狂奔中停下来。 “差点被抓回去……来都来了,怎么也得看一眼啊。说实话,我是真的有点厉害,哈哈。” 姑娘感慨,然后小心找了一个隐藏点,观察了一阵确认安全后,打开战匣,把其实还剩余四分之一左右的源能块取出来收好……换了新的上去。 孤身在外,要随时做好遭遇战斗或长距离逃跑的准备,辛摇翘一贯接受的训练和教育就是这样的。 这样,背包里还剩下十块全满的蓝晶源能块(双系统人员,科研贡献,姑娘自己正经挣的),然后还有两万块钱,还有水和食物、药品…… 钱应该是用不上了,不过有这些东西在,辛摇翘觉得很安心。 “那我现在是在哪啊?……1123,又在哪?” 辛摇翘茫然四顾了一会儿,最后不得不从背包里取出一份蔚蓝军用地图,仔细研究了半天,收好起身,“应该是那边吧。” 出发。 虽然天快黑了……可是科学家,是不怕鬼的。至于狼,我砍死它妈的头。 ………… 1123区域。 425和491两个团,共近600名新兵和20名教官的野外拉练,目前刚进行到第二天。 拉练是军团传统,因为将来的战斗主要都是在野外进行的,他们必须熟悉各种地形环境,以及在不同地形环境下运用立体装置的技巧和注意事项。 至于驻防该区域的1123小队,应该就在附近,但是目前为止还没有接触。 用张道安的话说,传统是这样的:区域小队的存在,一方面是为新兵们提供保护,另一方面,如果正好赶上的话……他们可以去现场观摩小队实战。 新兵中90%以上的人都没有看过实战……所以这很重要。 这一晚,约凌晨一点。 上半夜做了夜间训练的新兵们身心疲惫,差不多都已经睡着了。 “起来,快。” “起来。” “穿装置。” 突然之间,几乎一样的,教官们的声音响起在各个营帐。 “营帐不用收拾了,先穿装置……快,下山乘车。” “什么情况啊?” “1123小队接到乌鸦通知,有梭形飞行器降落。” “哇。” 不管是紧张还是兴奋,新兵们第一时间列队报数,以装置开启状态跟随教官狂奔下山,乘车出发。 头尾近20部军用大车在山间路上快速行进着。 “有点远了……也不知道赶不赶得及。” “嗯,1123应该已经在预伏了,别打扰,等他们联系咱们吧。” “……” 车上在议论,带着不能说是期待的期待。 “滴~” 突然,刺耳的一声,从车上的通话器上响起。 “不是单线通话,先听,不要回应。”张道安的意思,这是周边区域全方位呼叫。 下一秒,通话打开,“轰,嚓……”激烈的战斗声,惨叫声,第一时间先从通话器内传出来。 车内顿时安静下来。 “1123,请求援助。”跟着,急切的声音响起。 “1123,请求周边区域援助。” “三具,三具大尖,他妈的藏了一只在飞行器里……分割包围后,突然从后面跳出来……”通话器掉落的声音。 “1123,请求援助。”通话器被捡起,或者换了一部,声音也换了一个人。 “1123,请求附近区域小队援助。” 整部车,也许是全部车辆,此时都已经陷入一片沉寂,除了车轮和发动机的声音…… 只有通话器内的战斗声,惨叫声,搏命声,以及求援通话,还在响着: “1123,我们已经死伤惨重……请求迅速援助。” “我们还在围杀,还能拖住……请求附近区域尽快援助。” “求援……” 59.反方向的车 凌晨,秋夜,山林风,明月照路面。 黑色的起伏绵延的山峰之间,白色的路面向前曲折延伸,十几辆军用大车一排排高大的车轮飞转向前,发动机的轰响惊走鸟兽。 车上共约六百名穿甲不到20天的新兵,20名教官,悄然死寂。这一刻有人在恐惧,有人兴奋,有人在颤抖,有人需要做抉择。 “425、491新兵营,目前正……”不知道是哪部车上的教官,尝试回应了一句。 “新兵?不要来……走。”对面情急打断,大声吼道:“调头,快,带他们走!” 就这一句,对话结束,车上的一切又都重新陷入死寂。只有车载通话器里战场的声音还在持续…… 碰撞, 惨叫, 和这里看不见的血腥、残酷。 大尖在肆虐,战友在牺牲。高大的车轮依然滚动向前,若无意外,他们正不断靠近战场…… “滴~”,有人开启了新兵营内部频段通话,声音传来,“看情况,他们很难支撑到周边区域小队赶到。” 就这样一句,只是陈述,没有任何附带的意见,提议。 也没有人给他回应。 前方不远出现一个山湾。 “全部车辆都有”,当头的第一部车上,张道安第一次拿起了通话器,低着头开口,声音冷漠,“降低车速,前方山湾……调头。” 指令通话结束。 驾驶车辆的战士扭头看了张道安一眼。张道安起身走过去,站在他身边,指挥车辆在山湾里完成了调头。 而后,全部车辆相继完成调头。 “加速。”没有做任何说明和解释,张道安发布第二道指令,而后终止新兵营内部频段通话。 十几辆大车由慢而快,开始朝来路疾驰而去。 摇晃的车厢内,车载的通话器上,全区域频段的通话恢复……混乱的厮杀和搏命的怒吼还在继续。 隔一会儿,夹入人声。 “1123,仍在作战……” 但是,这就是最后一句了,求援呼叫至此结束,或许负责通讯的战士也暂时丢下了通话器,转身抽刀投入战场。 两分钟,四分钟。 车轮在激烈和安静中带着600名新兵,不断前进,离开1123战场范围。 “咔。”通话器碎裂的声音突然传来。 通话里的厮杀声和碰撞声…戛然而止。 1123……现在应该很孤单吧。 两分钟。 “1123……他们,应该还在战斗。”内部频段通话,有人根据战斗声音做出判断说。 “报告,491团新兵营教官张钊,申请独立投入援助,请总教官批准……1123有我新兵营同宿的战友,我刚,好像听到他的声音了。”哭腔被忍住,“新兵们继续前进,应该已经安全……” 因为这一句,各车辆通话器内声音短暂骚动。 一分钟。 “通话……”张道安再一次开口,“老曹?” 他口中的老曹,就是491团新兵营的总教官。 “嗯,应该差不多安全了”,回应传来,“咱们去……帮忙挡一挡。” “好。” 通话结束,张道安起身,拍了驾驶员的肩膀,说:“待会儿就一直开,记住……一直开,不要停。” 说完,他就站在前车门旁,扭头看了看车上的新兵们,看到韩青禹,对视了一眼,然后贺堂堂……刘世亨。 “借把刀。”他突然俯身对坐在前排的刘世亨说。 刘世亨愣一下,把自己的刀摘下来,递过去。 张道安接了,因为背上已经有一把刀,这把就反握在了右手。 米拉在后排起身。 “你留下,米拉中尉……防个万一吧”,张道安说,“万一真有什么意外,你作为个体对大尖的牵制其实最强……你要,引走它。” 米拉:“……是。” 然后张道安回头,“停车。” 司机停车,前车门打开。 “……孩子们,就交给你了。” 张道安说完,从前车门下车。 425和491各留了一名教官,其余全部下车,很快,18人坐上其中一部腾出来的车辆,调头,以近乎疯狂的速度,疾驰而去。 “车队继续前进。”米拉在通话器里开口。 车轮滚动,600兵新兵,继续努力脱离1123区域。 ………… “检查源能消耗……每个人。”车上,张道安摘刀,左右手各一把死铁直刀,起身。 车上回应:“检查完毕。” “好……下车。” 车辆急停,十八名教官跳下车,第一时间开启装置,拎刀在手,掠过灌木、杂草、乱石……朝山谷里狂奔而去。 断木。 血。 尸体。 碰撞的声音。 “怎么站位?”491老曹观察前方地形,在奔跑中问。 “主攻位。”张道安说。 “侧攻位。” “左翼位。” “……” 配合地形的结队阵形在短时间的完成。前方不远地林地间,一具大尖浑身是伤,七八名负伤的1123队员围着它,正在进行最后的殊死搏杀。 “425.” “491.” “新兵营教官团,来援。” “轰。” 没有来得及做任何多余的交流,张道安等人在到场第一时间扑了上去。 张道安双刀硬接大尖侧身横扫。 剩下17柄刀,斩向它各处关节。 ………… “喀喀喀喀……” 依旧是战士们熟悉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中,这具大尖倒下了,教官团付出了两人死亡的代价,用最快的速度协助1123结束了这场战斗。 “你们队长……”张道安胸前一片血迹,顿了顿,“另外两具大尖呢?” “为什么要来?!” “我们……” “那边啊,那边啊……它们突然突围,我们追了……没拖住。”重伤的1123战士痛苦的怒吼,然后无力地,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教官团瞬时间集体陷入惊慌和死寂。 因为战士手指的方向,正是两个团600名新兵的去向。 车辆走的是盘山路。 而大尖,是从山林中直接穿过去…… “最后出来那一具,很强。”另一名1123的战士带着满眼的血红和惊惶,说:“队长就是想留住它……” “红肩?”491的老曹紧张问。 “不是,但是也比一般的大尖强,可能就是以前红色板擦支援遇到的那种……” 这一刻,张道安整个人震了一下,他本该有太多情绪反应,但是现场,已经顾不及。 “通话,通话,申请通话……米拉中尉。” 内部频段开启,张道安拿着通话器,不断呼叫。 而他身后15名教官,都沉默看着他。 “轰!” 没有回应,只有乍然地一声巨响,从通话器中传来。 那是车辆被测方向巨力撞击的声音。 接着,“砰。” 车辆翻到的声音。 张道安听到孩子们的惊呼声。 “咯嗞嗞……” 这是柱剑在铁皮中拉扯的声音。 “孩子们……遇袭了。” 他转头,木木地说。 60.开枪 大尖会清理出现它们视线范围中的人类……这是蔚蓝的课堂上教过的基础知识,连刚穿甲的新兵都知道。 当然,它们也会选择主动脱战,在被围杀处于极端劣势,生命受到危险的时候,尝试突围……清理并不是目的,它们有自己的使命。 但是,张道安他们现在眼前的情况……应该并不是突围,而是清理完成。 两具大尖的提前脱战,是因为战斗本就已经是尾声,它们判断留下的这一具足以清理1123最后这几个人,所以先走。 至于山那边发生的情况,也许是正好方向一致,所以遭遇,亦或者是车辆机械的响动吸引了它们的注意力,不得而知。 “走……快。” 张道安的声音卡在嗓子眼里出不来,他经过刚刚的战斗身体已经有伤,启动装置转身往山下冲的第一个瞬间,整个人扑倒在地。 然后他很快爬起来。 真的就是爬,在身体还没完全站起来的情况下,人就已经手脚并用,继续连滚带爬地向前蹿去,仓惶狼狈得一点都不像平时那个总教官。 18名教官里,两个人将尸体留在了1123,剩下16人回到车上,现在他们要回去……救他们的孩子们。 车辆发动。 “……哐。” 铁刀敲车门的声音,从车辆后部传来。 负责开车的教官回头,看见……6个人。 1123区域小队剩下的最后6名队员,早已经每个都身负重伤的6个人……跟了下来。 他们靠在车上,靠过哪里,哪里即是整片的血迹。 为首的一个少尉抬手,用刀背再一次敲了敲车门。 “开门。” 教官把中间车门打开了。 6个人几乎是摔进车里。 车门开始关闭的同时,车已开出……没顾上说话,负责驾驶的教官开启立体装置提高反应速度,回头的汽车以一种在普通人看来近乎自杀的速度,在盘山路上疯驰行进。 车辆不断剧烈的摇晃,倾斜,1123的6个人爬到一起,坐在车尾的地上,坐成一堆,互相倚靠支撑着,避免被甩出去。 “其实你们可以不用来,你们……”491的总教官老曹开口说了一句,话没说完,他本想接着说,你们现在这样去了也没用,还是给1123留一丝火种吧。 但是少尉靠坐着,仰头在冲他笑,把他后续地话堵住了。 “1123,我们梁队,不在了……不过以他的脾气,欠不起这样的人情。”少尉说着,咳了两声,浓稠地血从他口中翻出来,淌过下巴,滴在衣服和地上。 “几百个孩子的命,不去,1123以后出去……没脸报番号。”少尉抬手,虚弱地戳了戳自己心口位置,“我们活下去也,扛不住,这里……不安。” 少尉话说完了,由笑了一下,牙齿上都是血。 曹教官沉默,终究没有再继续劝说。 然后,少尉伸手从兜里掏烟,皱巴巴的烟盒掏出来了,他歪着头,很费力地摸了一根出来。 因为手上有血,烟塞进嘴里时,也已经全是血。 他擦火想去点,突然又是一阵咳嗽。喷出来的血裹着嘴里的烟,一起落在地上,糊成一滩。 “这里有。”张道安点燃一根,递给他。 少尉扭头,接了,点头示意一下表示感谢,然后把烟叼在嘴角,转回去靠坐着,闭上眼睛……除了呼吸,不再动作,也不再说话。 他在等,等到地方。 劈出人生最后的几刀,或者也许只是一刀。 他们的战友们,也都一样。 ………… 米拉在张道安开启内部频段请求通话的当时,其实有听到,但是她已经没有时间回答…… 因为更早几秒钟,她听见了灌木折断的声音和死铁护甲敲击地面的声音,从路边的山林中传来。 对于这两种声音,米拉太熟悉了。 “开启装置。” 在她喊完这一声后不到两秒钟,从路边山林中突然急速冲来的一具大尖,就已经挺着柱剑,直接从侧面撞上行驶中汽车。 而后,车辆翻倒,被路沿下的树木挡住,侧倾。 翻车本身并没有对已经开启装置的新兵们造成太多的伤害,但是大尖柱剑直刺以及横拉切开车皮的那一下,夺走了6名新兵的生命。 与此同时,另一具大尖冲撞了车队最末尾的车辆。 整个车队被截停。 韩青禹第一时间从车窗里翻了出来,然后,拉上身边能带的人,刘世亨、贺堂堂……跑。 “跑。下车,快,散开跑。”米拉声嘶力竭在喊。 大概率491留守的那名迟教官也在喊。 但是他们的声音,被更多惊恐的声音,淹没了。 “青子。” “韩青禹。”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韩青禹还是听到了,身后有人在喊他。 回头,一群约四五十名新兵,其中包括425的人,也包括491的,甚至包括他们中的一个b+级,他们并没有散开奔逃,而是聚在一起,抽出了死铁直刀。 “组起来,拼一下啊。”看见韩青禹扭头,他们喊,不管是425还是491,他们都知道,韩青禹是a级。 这一瞬间韩青禹的心情矛盾而复杂,很难形容,也许他应该佩服他们的勇气,但是……他又比谁都知道……那是屠杀啊。 作为亲眼看过劳简的752小队与大尖厮杀的人,韩青禹知道大尖有多可怕。何况,现在是两具,而他们这些新兵……穿甲还不到二十天。 “跑啊。”他喊。 路面下方有一片致命的开阔地,是两山之间的谷地……只要能跑出这里,跑上对面的土坡,跑进山林……韩青禹觉得这里的人应该至少一半以上能活下来,他相信,附近区域的小队应该正在赶来的路上。 但是,韩青禹话音未落,两具大尖已经启动。 它们从两个侧面同时冲向那群新兵,双手横握柱剑,斜向交叉,切割而去。 整片的人,即将倒下,整片的生命,即将被收割。 “轰轰轰……”这是米拉11重机炮的轰响。 米拉站在不远处,神情急切,手里的重机炮持续开火,将左侧冲击的大尖稍微阻滞了一些。 “跑啊。”491的迟教官也冲到了这里,先对他的孩子们喊了一声,然后转身,挺着刀,直接正面对冲右侧冲过来的那具大尖。 “砰……嚓。” 刀断,人被柱剑刺透胸膛,挑起来。 迟教官挂在剑上,最后一眼回头,口型在说:“跑,跑……” 那群新兵终于放弃了幻想,听了教官的话……开始用最快的速度四散奔逃。 单方面的追杀开始了,不断有人死在大尖的冲撞和柱剑之下。 韩青禹带着一群人也在跑,蓝光连片…… “青子。”突然,手上没刀的刘世亨脸色惨白喊了一句。 这一句的意思……其实根本不用回头看,因为已经很接近了,大尖那种急速奔跑中护甲敲击地面的声响,如同死神夺命的脚步,就在身后。 这种情况下跑是没用的,他们的速度没有大尖快……韩青禹抽刀回头,准备殊死一搏。 “轰轰轰……” 依然是米拉和她的重机炮,她站在侧方向,向大尖倾泻着火力。 大尖的注意力被吸引了。 米拉后退,偏头的时候看见韩青禹还站在那,愣愣地在看她……她笑了一下,然后用像大人赶孩子进幼儿园大门类似的动作,挥手赶他。 “跑。”米拉微笑着,指了指山坡,“跑……” “跑啊,青子。”贺堂堂回身拉了韩青禹一把。 人群狂奔,冲上陡峭的山坡,一刻不停继续向树林从去…… 直到他们突然感觉到,身边有人放慢了脚步,停了下来。 贺堂堂和刘世亨茫然地停下来,回头,眼神困惑,“青子?” “……你带着他们,继续跑。”韩青禹对贺堂堂说。 “你呢?”贺堂堂和刘世亨异口同声问。 韩青禹扭头看一眼。 贺堂堂和刘世亨,以及经过和停下的新兵们,都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 约六七米高山坡下面,那具被重火力阻滞吸引的大尖,此时已经转向冲向米拉。 而米拉,只一个人,一边后退,一边持续开火吸引大尖的注意……独自,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她要引走它。 可是,米拉只是e级啊,就算是九年老兵,在速度上依然完全无法和大尖比拟,而面对大尖的正面直冲,她的热武器,她的子弹,也找不到太好的重心点。 正面对抗,除了吸引仇恨,热武器无用,它本就不能造成杀伤……而现在,就连阻滞作用,都几乎没有了。 大尖继续冲向米拉。 米拉后退,开火……她知道,自己今天会死。 “可惜,不能当你的队长了。” 米拉已经准备好了,一会儿拔刀,最后一搏。 “……我很想活着,只想活着,从没想过要做英雄……”韩青禹站在那里,问了问自己,最后的结论:“可是今天,我不能这样逃走。” 米拉出现在侧面开火的吗一幕,还有她微笑着挥手赶他走的画面,在脑海里不断回转。 “那,干脆一起……死就死了。”情况都看在眼里,韩青禹为什么停下来也很明显了,贺堂堂大声喊了一句,向韩青禹走来。 因为另一具大尖暂时失去了踪影,而下面那具大尖也被米拉吸引走了。 六七米高的山坡,准确地说,应该是一面泥土的崖壁,因为切面很陡……坡上,越来越多人站了下来,回头,看着下方的那个身影。 米拉和大尖之间的距离,正不断被拉近。 一部分人开始抽刀。 贺堂堂走向韩青禹。 “没用的……刀给我,我试试。”韩青禹说。 贺堂堂愣一下。 “刀给我啊。”韩青禹着急大吼。 贺堂堂只得把刀扔给他。 韩青禹接刀,左右手双刀反握,转身沿着山坡脊线狂奔而去,同时喊:“你们继续跑。” 但是,多数人,依然站在那里。 ………… 米拉已经准备扔枪了。 山坡上新兵们的视线里也暂时失去了韩青禹的身影……他似乎离开了脊线,往里面跑了一些。 他…… “米拉!” 这一声喊,从韩青禹消失的地方炸出,响彻谷地。 绵长的声音一直延续到下一幕,韩青禹助跑,出现,冲出……用最快的加速度从土崖高点上一跃而出。 人在空中,如箭一般划去。 这一刻,他和大尖、米拉之间的位置,如同一个直角上的三个点……而他和大尖之间的那条线段,正在不断缩短。 《源能立体机动装置作战手册》第一页,第一句:不要腾跃,不要腾跃,不要腾跃…… 可是这一刻的韩青禹,左右手反握双刀,整个人都在空中,挺身,直扑大尖。 大尖转头,看见了……举剑过肩,迎着他直刺而来。 韩青禹人在空中,没有转折的空间,也没有借力点,甚至因为速度太快,连想及时下落都没有机会……若无意外,他会被柱剑直接洞穿。 土坡上无声沉默。 “青子……”刘世亨眼泪已经下来了。 米拉抬头,看见那个愚蠢的身影。 “开枪!” 韩青禹人在空中,声音炸开。 米拉懂了,开枪。 米拉11重机炮沉重的子弹斜向上……倾泻在韩青禹的腿部。 韩青禹原本垂直的身体,在空中因为子弹的冲击,一下子整个横向倾斜…… 就这样,他在偏移同时,擦着大尖的柱剑,飞到了它面前。 “死啊!” 左右手反握的双刀,一齐插向大尖面罩下双眼的位置。 61.十年最强新兵 大尖是人形生物,百分之九十九。这个判断是教《违背物理学》的那个家伙在课堂上的闲扯淡之一。 不过因为大尖一直以来的战败自毁程序,这一点其实根本无法印证。 韩青禹还记得当时课堂上有学生问这老师判断依据。 他没得依据,就去骂有些好莱坞外星文明电影,说人形机械外壳里最后出来个八爪鱼大虫子的逻辑,编剧的脑子简直被狗吃了,连物质决定意识都不懂。 学生说那说不定人形生物其实在它们那也存在,虽然存在,但却是它们星球的狗呢? 他就说,你会闲得发慌,没事穿越浩瀚宇宙去侵略你家狗吗? 总之说话方式让人讨厌,逻辑也很强行,毫无实际支撑,漏洞百出。 但是直觉上,韩青禹选择相信,或其实大部分人内心都这么想。所以,他现在义无反顾地把双刀插向了黑色面罩之下,大尖双眼的位置…… 人一刀是砍不死大尖的,非顶尖战力的话,甚至十刀,二十刀……都很难砍死那全身死铁外骨骼护甲的玩意儿。 这也是蔚蓝课堂上教的基础常识。 所以……韩青禹戳眼睛,戳一双。。 米拉11的火力倾泻暂时停止了。 一身土灰,金发凌乱,米拉持枪仰头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飘在空中那个男孩的身体打横,斜向偏移……同时挺身,挥臂,把双刀狠狠捅向大尖的双眼。 “都说不要腾跃啊,傻瓜,你不应该回来的。” 刚才,挥手赶走他们的那一刻,内心是满的,米拉在看见孩子们的身形爬上了土崖后……才想到死,有那么一刻,她甚至还想过,如果可以,最好不要死在他…他们面前。 因为米拉队长,应该不止很漂亮,还很厉害的。 然后,就是那一声突然响彻山谷的“米拉!” 再那个从开着立体装置,如世上最快的箭一般,从土崖高处一跃而出的身影……他在空中时,背后战匣的蓝光,甚至在秋夜的月下拉出虚影。 多愚蠢的决定啊,那一刻米拉蓝灰色的眸子里一片死寂,连月光都被吞没,她甚至已经看见了他被柱剑贯穿的样子。 直到他在空中,又喊出,“开枪。” 是啊,开枪。作为第九军唯一被允许和赞同在目击一线战场使用并拥有特制热武器的那个人,米拉曾经当着11宿的面,把一个铁罐在空中送出上千米,那时候,韩青禹就跟她聊过这种可能。 所以,她在那一霎毫无迟滞地开枪了。 然后,她仰望的眼睛里开始又出现光彩,那里,月在穹顶,人在空中,刀在手…… 希望在米拉的眼眸里。 “轰。”土崖上近百人的惊呼,大约整齐地迟滞了那么零点几秒,“青子…杀!吼!”、 被声浪淹没的,是刺穿。 “噗,噗!” 刀破死铁护甲的声音,近了听,原来是这样,这么普通,可是……真他妈好听啊。 韩青禹想着,这一刻他身体全力鼓荡喷涌的,并不只有源能立体装置潮涌的力量,他还把身体内所有的液态源能,都灌向了双臂。 刺穿,双刀前端没入。 “嗷~” 大尖哀嚎,仰头咆哮,这一声听着像兽……但是同时也像……是人,在做兽的嚎叫。 接着,红色里泛着苍蝇蓝的恶心血液从它面部被捅开的两个窟窿里喷涌而出。 “青子!哈!”刘世亨连眼泪都来不及擦,已经喊出来。 “吼!” “吼!” 这一刻土崖上的呼声并不是喜悦纷乱的欢庆,而是意外震撼地战吼,那是他们在训练场上练过几次,但还羞于去做,也缺乏体会的。 这一刻。 有体会了,就连蔚蓝让人感觉尴尬的口号——“为一切正在呼吸的,战无退路,身阻长空”,在他们的心里,突然间变得清晰而具体起来了。 之前啊,第九军战训基地的新兵里有一个说法,说a级融合度,加上新兵期拿的那枚银质蔚蓝勋章,韩青禹是板擦九军,十年最强新兵! 很多人都在背后或私下不服气,因为他们都知道,实际历史上a级的废物,顶尖的b级,都并不罕见……甚至他们的教官,也经常这样鞭策和鼓励他们。 但是这一刻……只是十年最强吗?!他们想问。 这一刻没有妒忌,生死旦夕的战场上,没有人会去妒忌自己同个战壕里,英勇的战友。 “但是,如果这一刻,是我们土崖上这一百多人,都在空中,一起飞掠向那黑甲的怪物……一定会更好吧?” 有人说。 有人听。 有人想。 想了,便记在心里。 ………… 辛摇翘看见战场了……也听见了。说实话要不是这里的动静实在大,她都已经在一山又一山的密林里走偏了。 “砍大尖咯……和10号一起。”韩青禹在次一序列的编号是现在的末位:10。 带着满心激动,小姑娘第一时间开启装置,在山林中飞掠,奔向声音的中心。 “哎呀,他现在,不会还很弱吧?” 脑海中这么一想,辛摇翘干脆以战斗冲刺状态加速。 近了。 因为有开着立体的装置的新兵从她身边经过,看见她了,开始以为是援军,但是又发现只有一个人……而且似乎还只是个小姑娘。 “你怎么还往回跑啊?!”有人喊她。 “去砍大尖啊。”辛摇翘站下来,眼神茫然地看了看身边经过的新兵,困惑问:“怎么你们……” “教官说的跑啊”,服从指令的新兵解释,“我们,打不过,教官也牺牲了……我们,死了很多人了……” 辛摇翘整个愣了愣。 “回头吧。”新兵劝她。 “那,就你们这几个跑出来了吗?”她问。 新兵这才想起来回头看……跟着,他茫然了一下,心说明明不止这些人啊,他们呢? 还好,旁边又一个新兵经过,插了一句: “韩青禹飞砍大尖,他们都傻了,站那看。” 辛摇翘:“谁?!” “韩青禹啊,你们425的那个a级”,这名新兵把辛摇翘也当成新兵了,说,“从土崖上,飞砍大尖……他。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辛摇翘扭头,“颂”,狂奔而去。 “不会就这么死了吧?”她想着。 “她,怎么这么快?!”后面的两个新兵想着。 ………… 韩青禹自然并不知道几乎同时间发生的这些。 他人还在空中飘移,直线前冲的速度和力量还保留着惯性,加上米拉11重机炮送出的偏转之力,让他整个人斜方向,往右前方飞去。 “死啊!” 双手紧握刀柄不放,韩青禹想要直接完成对大尖的面部切割。 但是……他无处借力了。 但是……源能的潮涌,开始回涌了。 大尖狂暴地甩头,将他整个身体从右侧甩到左侧,甩向空中。 韩青禹趁势把双刀拔出。 “嗷~!”又一声惨烈的哀嚎。 看起来已经失去视线的大尖疯了似的,双手持握,挥舞巨大的黑色柱剑横扫……它这一下似乎拼尽了一切。 黑色的柱剑在空气中横扫……砰砰砰……空气震响,如同炸开一般。 62.另一具呢 气爆?!音爆?! 惊呼声中,韩青禹借那一甩之力调整身体角度和高度,没有被柱剑直接扫中。 但是大尖扫荡间通过空气灌冲而来的力道,依然有如实质,重重地捶击在他胸口。 而他体内源能的潮涌,仍在大浪扑去后的无力阶段……依然没能及时顶上来。 如祁山铜所说:控制源能的浪涌,速率和时机,就是控制战场上的生与死。 在这一点上,穿甲不到二十天,韩青禹还嫩。 “噗。” 韩青禹凌空挨了这一下,顿时口吐鲜血,整个人往后坠,下一秒便如断线的风筝一般朝地面砸去…… 砰!重重地砸在地上。 “青子?” 米拉顿时着急,一边奔跑拉开角度,一边疯狂地开火,希望将已经失去视线,处于癫狂之中的大尖引向她的方向。 但是,没用! 大尖失去视线后,直接放弃了移动,站在原地“呼哧、呼哧”几下……陡然双手倒握重剑高举,而后由上而下,作势要插向地面。 这是大尖惯有的范围攻击,多数时候出现在它们从飞行器弹射出来迎战的开始阶段,用于阻挡第一波冲击,击散小队的阵形。 这一点,去过目击一线的战士都知道,小队作战也有专门训练,相应的应对。 但是今天,它保留到了现在……这大概,也是这具大尖的最后一击了。 “嗞…咔咔咔!” 黑甲下的双臂膨胀,碎裂开始的声响令人牙酸,柱状的重剑,笔直贯向地面…… 而这一刻,韩青禹才刚从地上,用双刀把自己撑起来,抬头……开始动作。 “轰!”下一刻,柱剑贯入地面。 伴随这一声,离得较近的米拉甚至可以清楚感觉到脚下地面的震动,而后,尘土呈浓雾状,由大尖身体和柱剑的周遭一圈爆起……土石飞溅。 升腾的浓厚尘雾覆盖了月色下本就不算太清晰的整一片视线,覆盖了大尖,也覆盖了韩青禹…… 谷地里可见的,只有刚刚留下的新兵们的尸体,以及突然呆滞的米拉。 “青子?!”刘世亨和贺堂堂同时大声喊道。 “韩青禹?他……” 土崖上的惊叫和低呼里,有痛惜,有沮丧,有不甘心……那个刚刚为他们带来信心和奇迹的家伙,他,毕竟也只是一个新兵啊。 这时间,那道拖曳着蓝光的少女的身影,也才刚刚赶到,看到地形,看到人。 “那个……就是10号?” “他刚刚,就是从这上面,飞砍向大尖的吗?” 脑海中有想象的画面,但是现实,辛摇翘只来得及远远地看到这一眼,看到10号孤单的身影,从地上爬起来,抬头…… 下一幕,柱剑落地,土雾起。 那个身影已经被土雾吞没。 “不要腾跃,不要逞强啊,10号,新兵……就连吕老师叮嘱我最多的都是,除非你迈入顶级战力,否则,绝对不要在大尖面前腾跃。” 辛摇翘站在了那里,这一刻的心情说不上有多么伤心,毕竟到目前为止,他们其实都还算素未谋面……那只是,一种很奇怪的情绪。 大约就像小姨说的,她年轻的时候读史书,恋上了霍去病。 两山,谷地,人群,尸体……以及谷地里的那一圈土雾,沉默的场景持续了接近十秒,期间只有那些飞溅的土石终于失去力道后落地的“唰哒”声。 终于,地面上的浓雾逐渐散开了。 呈现出来大尖魁梧的轮廓…… 确实那是它的最后一击了,此刻出现在视线中的大尖虽然还站着,但其实,正在缓缓碎裂。 黑甲里气雾升腾,或是用尽了能量的关系,这个过程,有些慢。 然后,突然, “哗~”一小部分人伸手指着,喊,但是这一声只出来一半。 然后,就卡住了。 因为土雾散去后的视线里,还有一道相对小了很多的身影,就站在……大尖的侧边。 因为大尖的心脏位置和腰后,赫然……各插着一柄死铁直刀。 “所以,刚刚那一下,他不退反进了?”这是所有人的猜测。 “可是,在大尖尘暴前一刻近身,不是……迈入顶尖战力之后才教的作战方式吗?”辛摇翘的茫然不同于其他人,原因在于她了解得更多。 韩青禹有苦自知……他现在不是吐不吐血的问题,吐血他不怕……因为有劳简那个榜样在。 现在的问题是他的整个内腑,全都好痛,整个背,也好痛……就好像被细小的刀片密集的切割过一样。 刚才那一瞬,在大尖柱剑落下前的最后一刻,他几乎是本能反应,选择了向前,而不是后退…… 那一刻源能潮涌的恢复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因为真的来不及退了。也许同时,潜意识也猜测那里反而最安全吧。 为了保险起见,他甚至还用最后的力气,在已经瞎了,而且专注于最后一击的大尖身上捅了两刀。 这两刀捅得意外轻松……也不知是因为大尖调动了最后的源能去做攻击,还是因为它的护甲碎裂,其实本就已经开始。 ………… “青子?!”刘世亨带着期待和询问的意味,喊了一声。 贺堂堂则干脆直接从土崖上跳了下来。 下一刻,韩青禹整个人晃了晃,软倒在地上。 米拉冲过来,想伸手……又不敢伸手。 “青子……韩青禹?” “活着……痛。”韩青禹扭头说。 欢呼声将将要起来了。 同一时间,一辆汽车直接从谷地另一边的盘山道上冲了出来。车在空中,人从车顶跳下来,从被打碎的前挡风玻璃跳出来,从打开的出门跳出来…… 因为借力的踩踏,汽车停止了在空中的惯性前冲……重重砸在地面上。 张道安等16名教官,以及1123剩下的6个人拎着刀落地。 “这个?” “被青子砍死了。” “……” 短暂的茫然、混乱和错愕后,来不及追问太多。 “另一具呢?没来吗?”491的老曹着急问。 这一下,新兵们这才终于想起,对啊,还有一具大尖呢?刚开始冲击车队的,明明是两具大尖啊,然后怎么突然就只剩了一具了? 它去哪了,去干嘛了? 63.趴坑吧,少女 【梭形飞行器=金属源能块】 这是一个对于韩青禹而言极端诱惑的简单公式。 因为几乎可以说,他如今的路,甚至可能包括未来的前路……一切,都是从那一块蚕豆大的暗沉金属块开始的。 当然还有那个姓劳的血葫芦娃。 大尖身上并没有金属块,至少刚刚那具就没有,没摸到……韩青禹刚才虽然很痛,但还是在尘雾中忍痛先摸了一下的,结果并没有收获。 可是梭形飞行器……几乎肯定有。 要不然血葫芦娃也不会因为一次意外,金属块正好耗尽,就被喊回团部隔离审查了。 那玩意儿随便一块都能顶三四十块蓝晶块,这还是其次,它能瞬间吸收……也是其次。 对于韩青禹而言最重要的是,金属块相对更纯净的源能,是直接作用于身体的。 如果说蓝晶块的主要作用在于战时爆发,只有少量能被身体吸收,逐步提高身体基础素质,那么金属块……几乎完全作用于给身体打底子。 长远而言,这个底子,太重要了。 所以在听到1123那名少尉的那句话后,躺在地上的韩青禹整个人瞬间就清醒了很多。 他挣扎着,翻身去听,但是因为人那边扎堆呢,听得不太清楚。 “死了这只是比一般大尖强的……应该不是。”张道安话小声说一半,先自己对猜测做了否定。 韩青禹和米拉合力凑巧弄死一只大尖,就已经够离奇意外了,要说他们弄死的是那一种,张道安怎么都不信。 重伤的少尉扭头看了会儿地上的碎片,因为那具强的也并不是红肩,没有明显可以区分的标志,最后只得转回去摇头表示,“我也不是很清楚。” “你,你们都仔细回忆一下,那一具……黑甲是不是有点泛蓝光?”张道安问这句话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 1123的6个人仔细想了想,“好像是。” 张道安眉宇间有不易察觉的痛楚,艰难呼出一口气,“那就是,那种狗娘养的没错了……它还活着。” 对于那种大尖,张道安有着比几乎所有人都更清晰和深刻的记忆。 “既然飞行器没有自毁……援军也暂时没消息,我们得留下,实在没办法了拼一把。”491的老曹说了一句只有他们互相能听懂的话,没太留嗓门。 “嗯,不过不用急,先组织……”从痛苦的记忆中将自己强行抽离出来,张道安转头,本想说先组织孩子们撤走。 但是扭头,他看了几眼地面上的尸体,再还有土崖上坚定站着的那些身影。 “组织战士……战友们,先撤。”张道安语境的变化,只有他身边的老兵们才能察觉,今天经历过这一幕,那些就已经不是“孩子们”了。 “注意分散,还有,小声点,不要惊动它。”张道安稍后又补了一句。 ………… 新兵们后续的撤离过程稍微有些散乱,毕竟他们本就是散乱的,一时间也无法清点和组织好。 但是至少保持了几个大方向的一致,以及一定意义上的静默。 泛蓝大尖那玩意,如果一心想杀人,600新兵估计剩不下几个。这一点,张道安心里很清楚。 六条线路,六名年轻教官带领新兵们开始了撤离,其中包括受伤的米拉。 剩下12名教官和1123的6名战士……潜伏着,等待着,等待新兵们走得足够远,或援军到来。 还有一个人,也潜伏着……就是找了个坑趴着。 “青子?青子?”压着嗓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还有轻微的脚步声。 韩青禹吓了一跳,起身回头。 “你怎么不走啊?!”他和贺堂堂几乎异口同声问对方。 “我来找你啊,哎哟,还好你出声了,不然我这踩过去都不一定能看见你。” 贺堂堂说着,俯身钻进韩青禹的土坑里,并排趴下,小声说:“你是不是其实伤得很重,走不动怕拖累人,所以偷偷躲起来啊?难怪我说你怎么故意不走米拉带的那条路线呢。” “没事,我背你。”他拍了拍自己肩膀说。 “背个屁,你快走啊,走……滚。” 贺堂堂块头太大了,害得坑里挤得慌,而且这个坑,竟然连他都能找到,韩青禹觉得太糟糕了,得换一个。 这一对话,发现韩青禹好像还挺生龙活虎的,贺堂堂安心了,转念一想,“哎哟,你不会准备再弄死一只吧,青子?我帮你啊。” “再弄死一具?……我疯了啊我?!”韩青禹白他一眼,静音起身,开始找地儿换坑。 他当然没自大到认为自己真的有正面对刚大尖的能力,就如刚刚那一具,如果没有时机上的巧合和米拉恰到好处的配合,他早死了。 真要说的话,他目前的实际实力,连大尖一次全力爆发扫空后灌冲的力道,都接不住要吐血……虽然吐血好像没什么。 “那你为什么留下来啊?”贺堂堂猫着腰,锲而不舍地跟在韩青禹身后。 “大尖的位置不确定……虽然大家肯定得走,但是既然都走了,我不认为跟着大队走,一定比留在这安全。” 韩青禹说了一句听起来有些自私的话。 但是揣摩一下,好像也没有什么错。 实际的情况,就如他没有那么伟大,准备再为蔚蓝干死一具大尖一样,韩青禹选择留下来的原因,也并没有那么自私,并不是完全的贪婪。 他不知道那具大尖有那么可怕,他是这么想的:“如果大尖去追杀新兵,或者出现在这附近,和老张他们厮杀……我就先去摸它的飞行器……然后再喊老张他们跑,能跑几个是几个。” 飞行器那个东西,韩青禹刚才听见对话,判断张道安他们的意思,是必要时哪怕拼上所有人也要毁掉的。 而他,大约只需要摸一下。 甚至实在摸不到了,尿到,说不定都行。他就不信那玩意儿没了能量,还能有啥用。 那反过来,如果大尖不出现……那就不出现呗,蔚蓝后续肯定会组织力量清理的。 没跟贺堂堂多解释,韩青禹找了个位置很不错同时更大许多的坑,叫他一起趴下。 实际现在韩青禹也没办法再把贺堂堂赶走了,他这前赶不上队伍,后不知哪里就撞上大尖的。 “一会儿不管我去干嘛,你就呆在这不要动,明白了吗?”韩青禹板着脸严肃叮嘱。 “哦。”贺堂堂点头,“那你……” “嘘。” 韩青禹听到脚步声,立体机动装置状态下的脚步声,单个儿的。 他小心翼翼,抬一点头看去。 ………… 辛摇翘懊恼啊,刚因为10号又是死又是活,现场又是空中飞车,又是紧急撤离的,她愣住了一会儿,结果就被一个教官拉着一起撤离去了。 不敢暴露身份,辛摇翘只好先跟着走了一小段。 然后才偷摸回来,想找韩青禹……已经找不到了。 不过她之前也有看到教官们留下了一些。“那就先找到他们,帮忙一起砍大尖。”小姑娘这么想着。 “人呢?”辛摇翘开着装置,小心四处找寻。 “你乱跑跑尸呢?!” 一个声音突然从侧后方的林子里传来,辛摇翘茫然回头,看了一圈……没看见人,什么都没看见。 “这……过来,快。”灌木下面探出来一张脸,小声而急切地招呼她。 就如之前491的新兵把辛摇翘当作425的人一样,韩青禹也弄错了,思维顺理成章地,就把她当成了491新兵营的人。 “……10号?哇,比照片还好看哎。其实就算你现在稍微不好看点也没事的,新兵飞砍大尖啊……唔,当然好看更好。”辛摇翘心里嘀咕,同时愣了愣,下一刻轻盈笑着说:“好的。” “绕着走,绕着走……别踩灌木,别踩草。”韩青禹着急提醒。 “好的。”辛摇翘心花怒放,言听计从。 “装置休眠……进来,一起趴着。”韩青禹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一个傻的,或者说吓傻了的491女兵,若不然,她也不会现在一个人在这瞎转了。 “啊……好的。”辛摇翘觉得这简直幸运、美好、有趣极了,趁韩青禹还没注意,偷摸先把背包藏坑尾草里。 然后,她看见坑里头又冒出来一颗大脑袋。 “你趴我这边吧?”贺堂堂说:“这边空,而且我个大,有事第一时间能挡着你点。” 孩子是真心善良。 结果辛摇翘看了看他,“谢谢叔叔,我……还是就这吧。” 说完,她就在小心地韩青禹身边趴了下来。 老实没一会儿,辛摇翘开始转头,很近很近地,看了会儿韩青禹的侧脸,还有他专注的表情。 “你好,我叫辛……” “闭嘴。” “……好的。” 64.战死之志 趴坑是一个人的事业,两个人的凑合,然后大概三个人的……火锅。 草坑里安静了大约两分钟后,贺堂堂似乎终于还是耐不住,伸手,把韩青禹整个往上拨了拨,就跟拿筷子拨火锅里的丸子似的。 然后他小声“哎”了一声,等人转过来,指着自己,诚恳同时带着强调对辛摇翘说:“那个……我十七岁,还差几天才十八呢。” “啊?”竟然比我小一点么,辛摇翘重新仔细打量了一下贺堂堂,抱歉说:“对不起啊,叔叔。” 贺堂堂:“……” “我……”尴尬了,辛摇翘把视线转回去,不看他看地,似乎很努力,才终于说出:“对不起啊,小叔叔。” “不是,是小战友。”她慌忙改口,然后一脸窘迫的同时忍俊不禁。 还好,贺堂堂宽容地接受了。 草坑里又安静了一小会儿。 “那个,我叫辛摇翘……”辛摇翘根本不明白自己三人干嘛非要趴着……是要伏击大尖吗? 她也不知道害怕。 隔一会儿,姑娘再次转头,小心怯怯地对着韩青禹侧脸说:“你们可以叫我翘翘,也可以叫我摇摇,还可以叫我晃晃,都行。” 她知道韩青禹不知道她,这家伙现在连自己身在次一序列,都还没被告知呢。 至于序列里的其他人,他们也仅限于知道自己而已,并不知道同序列的另外几个人具体是谁……只有辛摇翘这个次一序列的联络官例外,她可以查看其他人的资料信息。 “……”韩青禹低头不吭声不接茬,在想,要不要掐死她? 然后是贺堂堂又转头了,再次拨了拨他,跟着礼貌地对辛摇翘点头,“好的……摇摇晃晃。” “……”韩青禹:要不连他也一起掐死吧? 辛摇翘:“……嗯。” 所以,10号这么不爱说话么?要不是韩青禹之前开过口叫她过来,辛摇翘都要以为他是哑巴了,想了想,再次找话题说:“我刚才差点以为你死了,就一下……” “你们俩要是再出声,我们就真的死了。” 韩青禹压着恼火,语气严厉说了一句。 “……”辛摇翘不敢吭声了,低头,把自己牢牢埋在坑里。 终于,又安静了,韩青禹趴坑时的听力很专注,听了一会儿,大约有个两分钟吧,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 他莫名突然有一种很想摸尸的感觉。 想了想,明白了,无奈说:“可以呼吸……不然我还以为你……不然你就真死了。” 辛摇翘小声:“嗯…呼。” 呼吸同时,辛摇翘趴着,整个肩膀脖子拧了拧……隔一下,又拧了拧。 韩青禹转头看她,目光严厉。 “有个小虫子刚才钻我脖子里了。”辛摇翘无辜解释,但也只是小心地又拿脸颊去磕了磕肩膀,老老实实不敢大动作去抓。 可是这样似乎根本没用,她身上穿着装置背着金属带呢,而且作战服的这种粘扣一直到领口,不费点劲上下拉扯,根本打不开。 韩青禹看了看她,“哪?” 辛摇翘一下有点紧张,茫然看着他“……肩膀这。” 很自然地,韩青禹伸手,用手掌仔细地在她肩膀上按了几下,好不容易指尖找到了,但是甲虫小且滑,一下没按住,又给跑掉了……只好再追着去。 终于,他用了些力气,成功用指头把小甲虫按住了……按在辛摇翘左边锁骨的那个坑里。 至于这个过程中当事的另一方,辛摇翘,她开始时完全没想到韩青禹会直接上手,甚至都没来得及思考和拒绝,所以其实很是慌乱了一下,“10号,是……流氓吗?” 然后她观察发现,韩青禹面无表情,似乎很专注。 再然后,她的注意力就完全被那只按在肩膀上的手带走了……渐渐发现自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很奇怪。 这就是书上说的荷尔蒙吗? 不知道他会不会也…… “啪。” 韩青禹直接把小甲虫按死按爆在了她的锁骨坑里。 然后收回手,趴好。 “你,我……” “嘘。” “……”辛摇翘,”……“ 她只好努力不去想象锁骨里小甲虫爆开的尸体,坚强忍耐着,重新趴下。 这情况,韩青禹自己没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实际也就是温继飞不在场,他要是在,现在就一定会说那句他经常拿来教育和挤兑韩青禹的话:“青子你啊,你就等着以后相亲,听你妈的稀里糊涂娶一个吧……你特么的根本不懂爱情。” 这一趴,又是三分钟。 “我们不去找教官他们吗?”辛摇翘实在忍不住了,小心问。 “怕出去遇到大尖。”韩青禹说。 “哦……那没事的”,辛摇翘翘了翘头,轻松自信说:“要是遇到了,我就一刀砍他妈头。” 小姑娘突然飙出来的脏话,让韩青禹和贺堂堂同时愣了愣,“你说什么?” “砍大尖…他妈头。” 辛摇翘窘迫了,她发现自己完全控制不了,在大尖前面加“砍”,后面加“他妈头”。 “当然,我一个人可能砍不过,你们俩帮忙大概就可以了,要是再有教官他们,很容易的。” 她连忙说回正事。 韩青禹和贺堂堂对视了一眼,491有这么猛的女兵吗?很显然,答案是两人都没听说过。 正想接着问呢。 突然,密集的脚步声传来。 张道安等17人开着立体装置,几乎毫无掩饰地由远而近,急速从三人趴的坑旁边不远经过。 “你们俩待这别乱跑。” 人过后,韩青禹叮嘱一声,自己直接开启装置追了上去。 ………… 张道安刚接到通话,撤离的一队新兵有人在不远外的一座半山腰,隐约看到了大尖。 然后,那几个看见的新兵恐惧慌神了,第一时间开启装置,开始奔逃,甚至呼喊其他人一起逃。 这种情况下,大尖不可能不发现他们…… 所以张道安第一时间就疯了一样地冲出去。 这一刻,拼死疾奔中的张道安内心是痛苦的。当年,他犯了一个错,因为这个错,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队长被柱剑贯穿胸膛,看着许多战友死去,背了一身的债和怨恨。 最近,他刚刚有一些转变,因为当总教官这么些年,425这期新兵终于又出了很有希望的孩子,他想着,那或许能让九泉之下的王柳正稍感安慰。 也正是因此,他开始活得稍微轻松了一些。 可是今天,第一次抉择,在送新兵们到一个以为安全的距离后回头去援救1123,本身或许本不算是错……可是后果,425死难至少60名新兵。 而现在,他们在这里埋伏,准备搏命……结果又是新兵先发现和遭遇那具大尖。 如果真有上天,上天就好像一直不断在惩罚他……用别人的生命,用不断垒叠的负罪感,慢慢摧毁他。 “这次不会再让你得逞了……最后一次,我赌命。” 张道安默默说了一声,跟着再次提速。 ………… 此时,一队425和491两团混杂的新兵,正在惊恐散乱地奔逃。 那种恐怖的脚步声在山林中亦步亦趋地跟着,但是并不出手。 就好像它在做一个关于杀戮的游戏。 惊恐不断累积,有人开始崩溃。 直到,有人喊:“张教官……” 接着,新兵们纷纷报出自己教官的名字。 张道安和另外10名教官,以及1123刚经过简单治疗的6个人,这一次,终于及时赶到了。 到场第一时间,他们转身,结阵,持刀以待。 新兵们安心了,甚至有一部分人开始站下来。因为课堂上的知识告诉他们,一个有老兵和高手带领的16—24人阵,通常足够绞杀一具大尖。 而这两样条件,眼前都具备,这里除了有两名总教官,还有一名少尉是1123的副队长,其余也全是老兵。 但是,张道安说:“跑……跑。” 同时间,就在他们前方的密林里,灌木折断的声音咔咔咔,清晰地响起。 那具大尖,终于拖着柱状重剑,以一种行走的姿态,从林中走出来了……然后,就站在那里。 虽然看不到表情,但似乎,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17对1,人类与大尖之间难得一次碰面没有直接动手,诡异对峙场面。 65.留它在这 对峙的战场是一片由山峰高处下来,延伸展开的坡地,大概算有些开阔。灌木只没到小腿,秋天的杂草也不长。 月光下的地面是黑色的,有一些裸在地表的大石和没有植被覆盖的岩壁在反光。 刚刚,因为教官们的出现,漫山奔散的新兵中逐渐有一部分站下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恐惧后的无力,大概还有仇恨……站在那里回头看。 刘世亨是其中一个。 他在先前谷地的混乱中和韩青禹、贺堂堂相继都走散了,撤退的时候本想找他们,却被491团的一名教官就近拉了就走。 结果很倒霉,六支撤退的新兵队伍里,他正好赶上了遭遇大尖的那一支。就这样,这一晚几乎一直都在逃命。 刘世亨的死铁直刀在张道安那。 早先坐车的时候,张道安问他借,他就借了。也许因为张教官也觉得我是最不可能用到刀的那一个吧……来自港城,家资上亿,刘世亨平常并不太去掩饰自己苟活下去的决心。 现在他的手里有一把刀,是他在之前奔逃的过程中,从一个死去的战友的血泊里捡的,明明只是逃,但他还是捡了,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刘世亨不认识那名新兵,但是手里的刀上面还粘有他的血,低头看了看刀上的铭文,编号:9—771248. “抱歉啊,兄弟,我没能力替你报仇……不过也许我的刀可以。” 刘世亨默默说了这么一句,抬头重新把目光投向那横成一列挡在他们与大尖之间的背影,然后找到手持双刀的张道安。 他的刀还在张总教官手里,也许左手那把,也许右手那把,总之,一会儿肯定会斩在大尖身上。 呼嗤呼啦,一名同是425团的新兵从他旁边不远处跑过,回头,拉他,“站这干嘛,跑啊。” “可是……”刘世亨不动,想着,可是教官们会砍死它吧?会的,一、二、三、四……十七个呢。 “是张教官说跑的。”那名新兵说完,拉着他就跑。 不解的刘世亨一边跟着跑,一边依然不时回头。跟他一样总是回头看的人还有很多。 在他们渐远的视线里,挡在那里的那列身影,渐渐变得不那么清晰了,月光把他们和印在地上的影子连成了一片,人和人的影子,还有人手里的死铁直刀和刀的影子。 这让队伍看起来更厚实了些,厚实到横成了一面墙。墙后面……挡着近百名现在正在奔逃的新兵。 而墙的前方…大约四五十米远的地方。 如同机械的大尖站在那里,背后是山。它先前从山上走下来,刚又从林子里走出来,然后就站在树木折断的林子边上。 身侧,利刃翻卷的柱剑依然拖在地上,剑尖延伸,是地面被凿开的一道长长的深痕。 笼罩全身的黑色死铁护甲让它静止的样子看起来如同一尊塑像,但是在月光下面泛着不易察觉的蓝光。 它动作,低头看了看地面,抬头又看了看远处散落奔逃的人群,最后,才把目光投向它面前的这十七个人。 这是普通大尖里难得一见的……人性化的反应。 “……是那种东西没错。”张道安没有语气说。 “嗯,是它,后面才跳出来的那只,后来扛着飞行器走的……这东西很强,我们梁队…就是死在它手里。” 1123的少尉也说了一句。 他身边一名伤得很重的战士跟他要烟,少尉给了。战士的右手已经不能动,把烟塞嘴里后擦不上火,只好探身过去,由旁边另一名战友帮他点了。 “那现在怎么说?”一名教官问。 大尖的飞行器已经不在身边了,很可能已经安好了信号装置,等待启动……大概率就在它背后那座山上。 那玩意儿具体怎么运作,在场的人不懂,但是听说完成启动要挺久的。 “总之尽力吧,一会儿要是有机会冲过去,往山上去两个人,砍了那玩意。”491的老曹这么说,说话同时,刚休眠了片刻的立体装置,嗡一声震响,蓝光亮起。 事情就是这样,尽力,如果是尽了力而力不能及,他们也没办法。 “等新兵们再走远点吗?我怕……我们撑不了太久。”另一名教官问,但是立体装置依然应声启动。 一片蓝光亮起来了,现在他们的处境很为难,前方山上是可能已经安置好的信号装置,而后方……是仍可能被追上的新兵们。 “别啊,怎么都这么丧气啊?你们这一个个的……”一片死志中,抽烟咳嗽的1123战士笑起来,说,“说不定,咱们就砍死它了呢?……那样是不是就赚大了啊?!” “哈哈,你说对吧?死铁疙瘩,你妈生几个啊?”他转头又笑着朝大尖喊。 下一刻,大伙都忍不住笑起来,就跟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死战之前的肆意欢笑……除了张道安,虽然这一刻,死战的局面和新兵们远去的身影让张道安莫名感觉有些释然和轻松。 可是,他毕竟有太久不习惯去笑了……想笑,还是有些难。 然后他不经意地抬头,偶然瞥见了一眼……那,是什么?! 张道安整个人愣了愣,因为距离并不很远的那个半山腰处,岩壁和树木之间,有一个身影,正躲躲藏藏地向上面摸去。 这是,怎么又是那小子?!他怎么还没撤离?他这是要去…… 稍微想了想,张道安大约就明白了:他应该是之前听到我们说拼死也要破坏那个装置了。 “真是,不知死活。”“真贼……真好胆……真特娘的,是个好兵啊。”“那个,就是咱425的下一个颜色板擦队长了……王队,你看到了吗?” 想罢,张道安赶紧收回视线。 下一刻,低头“哈哈哈……”突然畅快地大笑起来,然后抬头,痛快说:“都准备好上了啊……今天咱不进,也不退,就把它钉死在这里。” “就这么简单吗?”战士和教官们都笑起来。 他们中的大部分,此刻也都看见了,而后结合张道安的话,一下明白了过来。 ……他们现在,不能让泛滥大尖有时间回头看。 就留它在这里……多简单啊……拿命留就好。 “嗤啦。”柱剑拖地的声音响起来,因为沉重,直接履开泥土和石块……这是一触即发的信号,大尖要动了。 “呵呵,吓唬谁啊?……老子草你凉!……赔我梁队命来!” 抽烟说趣话的1123战士突然一瞬间眼睛通红,眸中有泪,把烟头扔向大尖然后左手拔刀……烟头没落地,他人已经扑了上去。 66.申请归队 战士的右手不能动,无法辅助平衡,左手刀似乎很差……重伤的身体,显然也已经是强弩之末。 只两个回合,柱剑就直接贯穿了他的胸膛。 “哈…草”,战士站在那,低头看了看,然后抬头看向大尖,“老子去你妈。” 笑骂这一句的同时,早就计算好,其实也已经提前挥出的左手刀,刚好斩落…… “喀喇”,战刀在泛蓝大尖的手腕上豁开第一道见血的伤口。 战士死去,这是他早就预备好要做的,也是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唯一可能做到的。 要是大尖松手多好啊,临死前他想,老子一定带着剑,多跑几步。 “嗷。”大尖疼痛咆哮。 战士的尸体被挥舞的柱剑甩向空中,高高的飞起来…… 这一幕,刘世亨正好回头,看见了。在另一边的山坡上,远远地,看见了那个只一下,就死去的身影。 他反拉了带着他跑的战友一把,站在那里。 跟他一样站下来的新兵越来越多。 “走啊,走啊,你们……那只不是普通大尖。所以教官们……只是在拖时间。”带队的491团年轻的何教官回身焦急地催促,但是自己的目光,其实也落在战场。 “……曹教官。”下一刻,他呢喃。 491曹总教官的一条手臂,被柱剑卷走了。他刚找到了一个大尖换手持剑的机会,冒险挺身斩向它的腰后,却不想,泛蓝大尖回转的速度会这么快…… 与普通大尖战斗留下的思维和行动习惯是这场战斗最大的几个“陷阱”之一。 但是,他们依然必须踏进去,去尝试。 因为如果只是游斗,而不保持攻势,制造出足够重的破坏,那么……当大尖要走,不论是向前去追新兵还是向后去找山上那孩子,他们都是留不住的。 “老曹!”张道安见这一幕,连忙冲过来,双膝贴地滑行同时双刀架起,拼死,为对方柱剑后续的攻势。 他给曹教官争取了逃生的空间。 但是,丢了一条手臂的曹教官没退,反而俯身横跃,捡起另一把刀,翻身一刀扎进大尖另一边的膝弯。 他知道,如果退了,下一刻,痛就会袭来。 大尖反抽柱剑,将他钉在地上……曹教官用最后的意识和仅剩的一条手臂,捅了它膝弯同个位置第二刀。 “先走了。”他最后说。 这也许是蔚蓝近五六年来,最血腥和残酷的一战。 ………… 下方,战场的画面,韩青禹只转头看了一眼,就强行拧了回来,回身继续往上爬。 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没得选择,已经不能停下了。如果这一刻只是为了金属块,他会扭头就跑,但是,不一样了……那些人正用命,在为他拖时间。 这一点不难想通……所以,韩青禹也已经顾不上隐藏了。 在他身后,孜孜不倦跟来的辛摇翘和贺堂堂还在往上爬。 “滚下去。”韩青禹不回头,吼了一句。 “我……可是你一个人不好找啊,我们帮你一起找。”要说对于大尖的了解,辛摇翘其实远在韩青禹之上。 就这时,“吼!”山崖下,大尖突然咆哮了一声。 大概已经被发现了,韩青禹判断,不过到这会儿了,差别其实也不大。 “不用……快,你们去找地方躲起来,快点……它要来了。”韩青禹一边往上爬,一边道,他似乎能感应到,金属块应该就在不远处。 而大尖,也已经开始尝试脱离战场,只是因为受了伤,暂时被死死拖住了。 “那……我也去帮你挡它一会儿。” 辛摇翘说完咬了咬牙,回身站起来在崖壁上奔跑几步,跟着一跃而下,朝战场方向飞奔而去。 “别啊,那个大尖……”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 对话就到这里,下一秒姑娘手持双刀的背影,就已经下到岩壁下方了。 到这一刻,贺堂堂才发现,她似乎真的很强。 “那我……老子也去。”尽管没有辛摇翘灵活,贺堂堂依然学她那样直接站了起来,沿着岩壁奔跑而下。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山脊上。 “你想干嘛?”战友问。 因为他看到,刘世亨刚把背上的刀抽了出来。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嘛。” 刘世亨说话同时想到可能会死,应该会死……他突然很怕,很舍不得,很想念在港城生活……他甚至开始掉眼泪。 可是,依然拎着刀,开始朝来路跑去。 吭啷,吭啷,吭啷…… 越来越多的新兵抽刀,往回跑。 “你们停下来……停下来!”491年轻的何教官站在那里,拦住他们吼了一声,然后顿了顿,说:“你们现在去了没用的……答应我,跑,转回去,一直跑,一直跑……也答应我,以后多替我砍几只大尖啊。” 说完,他抽刀,自己一个人,回身狂奔而去。 ………… 韩青禹看到那个东西了,梭形飞船像蚌壳一样张开,中间是一个金字塔样的金属物。 以他仅有的见识看起来,那似乎更像是一个接收器,而不是什么发射装置。 至于源能的流动,他可以感觉到,就在那个金字塔样的东西里。 “我找到了!”韩青禹从侧边跑回到崖壁上,用尽全身力气对下面喊:“跑……所有人,不要再回头了,跑……贺堂堂你别去了,跑啊……那个什么摇晃,跑……张教官……” 喊到张道安的那一刻,韩青禹没有喊出那个跑字。 因为下方的场景,已经只剩他一个人了,张道安一个人,浑身是血,背对韩青禹的方向,手持双刀站在那里。 他挡在大尖的面前,它的去路上。 而他面前的大尖,强大的泛蓝大尖,也已经被砍得到处是伤。 “快点,臭小子!”张道安回头喊,喊完笑着转回去,嘴角带着嘲讽,沉肩蓄势,面对大尖。 “……”韩青禹只好再跑回那个装置所在的位置。 蚌壳中间,金字塔状的东西似乎根本没有一个放入源能块的缺口,韩青禹也没空研究了……他直接伸手按了上去。 然后大概不到两秒种,源能的涌动刚被察觉,即消失,一切结束。 同时,金字塔和飞行器开始自行破碎。 下方的大尖似乎跟这东西有关联感应,破碎开始同时,它一声尖锐地嚎叫,也在群山之间响起来,持续不断,同时也不断地回荡。 韩青禹猜测自己胸口现在应该又有一道那样的瘀痕了,但是,不重要了,他连忙跑回到崖壁上,希望…… 可是,他看见的画面:张道安已经被柱剑贯穿了。 只是暂时并没有死去,而是痛苦而竭尽全力地,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韩青禹重新出现,知道了结果……他笑起来,笑得很得意。 然后他说:“跑。” 张道安知道,接下来大尖肯定会死追韩青禹,但是他发现自己出不了声。 于是,远远地,张道安先朝韩青禹做了一个驱赶的动作……然后,又在山上和远处的所有目光中,突兀地,朝韩青禹的方向,敬了一个礼。 没有人知道这个敬礼的具体是什么含义。 最多的猜测,觉得那是感谢,感谢韩青禹帮忙完成了任务。 但其实,那是给425未来颜色板擦队长……提前的敬礼啊。 终于,张道安在做完这一切后,失去了最后的生气,头垂下去。 垂死的一刻,他突然又看见了曾经的战友们,看到了他们胸前,425红色板擦的特制胸章,看到了王柳正队长站在那里,正温和地对他笑…… “报告王队……编号,34473,中尉张道安……前,红色板擦,二阵左翼位……申请归队。” 67.该回去了 被源能支撑着的最后的生命气息正在消散,张道安要走了,425那个许多年来总是让人怨愤的新兵总教官,行将死去。 人们看见他的总是高昂的头垂落,他总是笔挺的腰板弯曲……他高大魁梧的身躯,佝偻向穿腹的柱剑。 所有人都在哀伤、沉默。也把那一幕浑身浴血,独自持刀挡在泛蓝大尖身前的画面,烙印在脑海里。 但是事实其实并没有人了解,这一刻张道安自己的内心,到底有多么心安。至少在场没有。 当他在弥留的幻象中再次见到曾经的战友、队长,那些某种程度上是因他的失误而逝去的人,再见425史上最强,红色板擦……可以说出来那句:34473申请归队。 他这许多年负罪的人生,赎罪的路,终于解脱了。他在多年后,用自己的生命,为已经消逝的传奇红色板擦,添上了最后的荣耀;他也终于,给了板擦九军425团,一个交代。 这一刻,漫山遍野,从近处的崖顶,到远处的山脊……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抬手,为那个此刻依然没有倒下的身影,敬礼送行。 “为一切正在呼吸的,战无退路,身阻长空。” 属于蔚蓝联军唯一目击军团的口号,响彻群山。 泛蓝大尖连绵的怒号被盖住了。下一刻,它动了,目标只有一个……那个此刻站在崖顶的身影。 为什么它会离开设置好的装置?因为它虽然强大,但是本身贴身肉搏的战斗特点,完全阻挡不了近身……这意味着只要有一定数量的战士能够靠近,那么不论战斗结果如何,他们都一定能完成破坏。 所以,泛蓝大尖选择将装置安在崖顶侧面,然后离开一定的距离,进行截击作战,驱赶和快速完成杀戮……它本应能做到,它的一旦发现异动回救的速度,本应也足够。 但是……它遭遇了一个唯一目击军团非编制17小队,遭遇了近五六年来蔚蓝一线战斗中,最残酷和顽强的一次阻击。 它伤痕累累。 咆哮着的泛蓝大尖盯着崖顶,动了第一下。 而后的一幕……后来一直被记得。 那是张道安生命消散前的最后一个动作,他被以为已经死去,但是突然还是动了……也许在他的世界里,这一刻王队和战友们都正看着吧。 顶着穿透腹部的柱剑,张道安向前,完成贴身,而后……死死地抱住了大尖的腰部,同时双手紧紧握住它腰后插着的两柄战刀。 这是泛蓝大尖身上所受最重的伤,两柄死铁直刀,半截刀身透体,插在它的两侧腰后。 那是在先前战斗中,1123的那个少尉和他的战友们,为了队长,为了蔚蓝,为了新兵,为了还一份欠不起的人情,为了1123这个番号,挥出的……他们人生最后的几刀。 所以啊……当他们回去,又站在各自曾经的战友和队长面前,一定都得意,有牛可以吹。 ………… 韩青禹在跑,张道安刚用生命最后的力量在为他争取时间,泛蓝大尖的目标现在只有他一个。 它不管其他人,其他人也追不上它。 这场追逐已经超过十分钟了,距离从一开始地快速被追近,到后来,一直保持在大约200、300米之间。 想来要不是大尖那一身伤,韩青禹现在很可能已经死了。 就这样,他在前面跑,大尖在后面追……然后,大尖的后面,还追着一个人。 是辛摇翘,她一边追,一边用各种语气和腔调,大概有威胁、谈判、谩骂等等,朝大尖喊一些奇怪的发音……只可惜泛蓝大尖并不理她。 韩青禹听见了,听不懂,回头看见她,朝她喊:“你说什么?” “啊?这个不是跟你说,是跟它说的……是我自己试着编的外星话……”辛摇翘说,“不过好像它也听不懂,或者就不想理我。” “……”韩青禹无语,无奈,“那你还追来干嘛?!走啊。” “我……”对话失败,看着实在是追不上了,辛摇翘也没空仔细去想韩青禹一个新兵为什么能跑那么快……大约这就是他明明是一个战斗人员,却被列入次一序列的原因吧。 她只好喊:“那你往咱们趴过那个坑跑,那里有个包……包里面有很多全满的源能块。” 明白了,韩青禹转弯,朝原先的位置折去。跑过那个坑,捡起来辛摇翘的包,钱……好多……源能块,找到了。 韩青禹把辛摇翘的包背在肩上,就这样,寻找时机快速更换源能块,然后继续跑。 泛蓝大尖像疯了一样死盯着他。 这场追逐最终持续了超过1个小时。 直到,“咄咄咄咄咄……”两架军用涂色的直升机在附近降落,然后从飞机上下来四个人。 其中一个戴着面具的人背着立体装置,直接拎刀走向大尖…… 这是韩青禹人生中第一次看到鼎盛期的蔚蓝s级超级战力出手。速度快到他看不清楚的一场战斗,整个过程也许只持续了十秒钟,本就已经重伤的泛蓝大尖被断臂、断腿、腰斩……切割完毕。 被切割的大尖依然完成了自毁,似乎它不但能通过源能的能量主动自毁,还会因为失去源能而启动自毁。 有人上去收集它留下的血液,戴面具的男人收刀转身,看了韩青禹一眼。 然后是辛摇翘从树林一头出现,看见戴面具的男人了,转身就跑。 不过很快又被拎了回来。 两人之间的对话,韩青禹没有听见,他当时愣在那里,想着:如果我有这么强,那么……一切都会不一样。 然后他看见对话结束后,戴面具的男人挺身立正,向着张道安等教官和1123的战士们战死的方向,敬礼。 回身再次经过韩青禹身边的时候,那个人停下来,说了一句:“谢谢,还有对不起,我来晚了。” 接着,他离开,走回直升机旁边等待。 换辛摇翘走过来。 “那个,他是我老师……也是咱们华系亚方面军现在的四个s级之一,吕神,吕墨逸。”辛摇翘顿了顿,说:“你可以知道的,因为你现在的身份,其实归属次一序列。” 韩青禹茫然一下,“什么,次一序列?” “就,是一个档案……”辛摇翘简单解释了几句,并没做详细说明,最后笑一下说:“我也是。” “哦。”听说这个次一序列暂时并没有附带的福利,韩青禹兴趣不大,同时因为心情的原因,也没心思多说什么。 直升机在等辛摇翘,韩青禹把背包还给她。 “我要走了,很遗憾,第一次见面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想了一下,可能我现在并不适合说,我很高兴认识你。” “可是,我真的很高兴认识你……还有很高兴跟你一起趴在那个坑里。” “要记得,不要腾跃啊。” “然后,我叫辛摇翘,你可以叫我翘翘,也可以叫我摇摇,还可以叫我晃晃,都行……我不叫摇晃啊,唔……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说完她招了招手,转身,走向直升机。 “哎。”韩青禹突然在身后喊了一声。 “嗯?”辛摇翘开心地转回身,看着他。 “那个,也谢谢你……还有,你那个小虫子,记得拿出来。” 辛摇翘愣了愣,“啊……” 这事不提还好,一想到,姑娘就爆炸了,她当场着急忙慌解了领扣,拿纸仔细抹掉爆开的小甲虫尸体。这一刻展露出来她的脖子秀美,皮肤很白,锁骨大约也很好看,因为她那里那个窝,其实蛮深的…… 不过这些,韩青禹都没注意。 他该回去了。在经历了一些注定忘不掉的画面,失去了一些熟悉的人后。 68.骂街 蔚蓝华系亚方面军,第九军,军长陆五征的办公室里有花有草,悬书挂画,大约是唯一目击军团里少见的另类风格。 此时,全军新兵穿甲阶段的战训总教官祁山铜神情不满,正激动地挥舞着双手,在陆五征的办公桌前来回走动。 “别啊,老陆,你让他们回来干嘛?!” “就让他们留在那,留在1123啊……等封锁和清理工作完成后,就地继续拉练。” “机会难得,不要让他们从恐惧和痛苦里轻易走出来,不要……我们甚至可以让他们去做现场清理。” 祁山铜说到这,顿了顿,猛地将左拳捶进自己右手掌心。 “对,就这样,就让他们去……这样一定能出一批好兵。” 说完他转身,把狂热而期待的目光投向办公桌后的陆五征。虽然两人都是少将军衔,但是从职务上,最终做主的自然还是军长陆五征。 陆五征也抬头看着他。 “这样真的能出好兵。”迎着陆五征的目光,祁山铜再次强调,然后说:“事情我也很难过,可是蔚蓝需要向前看,需要……” “蔚蓝是需要好兵,可是更需要有温度的人。” 陆五征说完了,神情僵硬指了指办公室的门。 见祁山铜不走,还想说话,只好又道:“他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第九军,还是我说了算的。” 祁山铜定住看了看他,扭头摔门而去。 “砰!” 声音有些刺耳,甚至感觉墙面都有些震动,陆五征怔住看了会儿,缓缓摇了摇头,苦笑一下。 事实就是如此,就算是同属蔚蓝的人,大目标都一致,但是毕竟人多了,具体到做事的方式方法以及很多细节问题上,还是必然的,会存有观念、风格上的分歧。 比如在蔚蓝国际的科研系统内部,就几乎每隔几年,都会有科学家隐晦或公开地提出同一个主张:尝试研究培养更符合绝望作战需要的无个人意识蔚蓝战士……比如当战士还是孩子。 这项主张从未被实践过哪怕一个开端,它每次都会被严厉驳斥,会被压下来。 但是……依然一直不乏它的拥趸。 像是祁山铜,他就一直对这项主张持公开支持态度,认为蔚蓝未来面临的作战,远不是现在这些士兵的程度能完成的。 再比如,蔚蓝内部对于将来“万一陷落”的应对方式探讨,其实也有很多种主张存在。 其中一派的主张是那就让它们降落……然后,用核武器,把蔚蓝犁耕一遍,同归于尽。 这类人在蔚蓝内部被称为玉碎派。 不管是科学疯子,还是玉碎派,他们的主张都没被接受过,但是他们的人,一直都被接受存在,被接受作为战友和同僚,因为在目标一致,保证主流的前提下,蔚蓝……永远需要不同的主张,以及不同性格和思想的人。 否则,蔚蓝就会封闭、腐朽和僵化。 “至少大家都是在捍卫蔚蓝,不是吗?而且内部的主流一直没变。” “总比那些狗娘养的洗刷派要好。” 陆五征突然一下站起来,把桌上一个杯子砸向墙面,在冲撞和破碎声中,发泄着心头的愤怒和郁气。 陆军长有仇有恨,坐下来后,直接拿起电话,打给刚刚不欢而散的祁山铜。 “我把老吴交给你去审吧。”他语气平淡,但是有些狰狞说。 “好。”对面祁山铜只回应了一个字,但其实声音有些亢奋。 他们对话中的这个老吴,是他们多年的同僚,也是第九军的老人了,职务是信息控制中心的副主管……但他是雪莲的人,一个潜伏了十五六年,工作兢兢业业的洗刷派。 在1123区域这近年来最惨烈的一战中,他值班,在接到求援报告后,判定这是他蛰伏这么多年来最好的机会,事件可以预期的价值,值得他暴露。 于是,他谋杀了一起值班的四名同事,然后,屏蔽了1123区域的通话信号,对剩余全区域范围发布信息: 【危机解除,1123区域现已安全,援助行动停止……危机解除,援助停止。】 “祁疯子,你不是一向主张残酷吗……这回可别让老子失望啊。” 挂断电话,陆五征默默嘀咕了这么一句,然后人往后,靠住椅背,把腿抬起来,搁在办公桌上…… 闭上眼睛,神情痛苦扭曲,从眼角渗出眼泪。 ………… 车子在路面上摇晃了一夜,这一次没人说话。 韩青禹没说话。这是第一次,他没有因为得到源能而感觉欣喜,尽管事实上他能明确感知,自己的身体素质,又上了一个层次。 贺堂堂也没说话,他回顾了一路,觉得自己有点废物。 刘世亨……他的那把刀,已经回到他手里了。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刘世亨从没想过有一天要去搏命,去砍大尖,但是它的刀,已经砍过了,而且不止一具……而且拿它的人,叫做张道安。 这把刀似乎变得很沉重,刘世亨甚至觉得自己不配去握住它,而一旦握住,就会不安,就会乱。 “准备下车了。”米拉的声音传来,有些憔悴。 车子停下,是傍晚,天已经有些黑了。 他们回来了。 有一些人不会再回来。 425团部的人比他们先到,对具体情况还不完全清楚的李王强团长带着几个团参谋站在战训基地门口,还有劳简也在……他们看着新兵们走过来,抬手又放下,没有说话。 韩青禹走过,李王强伸手,拍了拍他肩后,没说话。劳简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贺堂堂走过,李王强伸手,拍了拍他肩后,没说话。 刘世亨走过,李王强伸手,拍了拍他肩后,没说话。 ……就这样,他数着每个425的新兵们,看着他们一个一个走过自己面前……直到,最后一个也走过去了。 李王强踮脚伸着脖子张望, “是不是还有一车?” “后面是不是还有车没到?” “还有的。” “再等等……” 一名负责接拉练新兵回来的军官走过来,走到他面前,敬礼,说: “对不起,李团长……都,都在这了。” 李王强低头站在那里,也许有个三五秒。 突然,“啊……”撕心裂肺地,猛一下嚎出来,跟着整个人蹲在地上,“少了,就这样,一下少了我7个教官,69个新兵啊,他们,他们都才刚穿甲啊,啊……” 哪怕是目击一线的战斗团,哪怕是今年大尖降落的密度变大,425也从没有过一次性这么大的损失……李团长就这么放肆地嚎哭起来。 哭了一会儿,他站起来,指着第九军办公楼,跳着脚大声地骂: “陆五征,老子草你凉。” “祁山铜,老子草你凉。” “你们赔我的人来……” 身后的团参谋们流着眼泪上前拉他,捂他嘴巴,李王强挣开,继续骂…… 办公楼里。 “陆军长?”警卫小心询问。 “让他骂吧……是该骂。”陆五征说,“我的责任报告,发上去了吗?” “发了。”警卫点头。 ………… 韩青禹几个人走着,看见温继飞了,在去食堂的路边上站着。 他们走过去。 “听说,老张没回来?”温继飞问。 韩青禹:“……嗯。” “唉,说起来,你们走之前那天啊,他躲我那剥花生聊天……临走的时候,我说要不这袋子你拎去吧,带着吃,再分点给青子。他说那像什么话,说他那样子,可不能给你们看见。他要威严嘛……” 温继飞顿了顿,说:“你们先去吃饭吧。” 然后又说:“所以说啊,在这破地方,当这破兵,你真的不知道,哪一次跟谁普通的碰面,告别……就会是这辈子见的最后一面。” “好了,明天见……缓缓就好了。” 说完他摆手,转身独自朝装备场走去。 路上低头的时候,他大约抹了抹眼角……为那个曾经逼他承认自己是废物,曾经用豆腐干和榨菜坑他,也曾经说他年轻时候跟他有些像的,张总教官,张道安,老张。 69.被询问者 当晚,基地食堂为两个团回来的人准备了延迟的热汤和饭菜,491团有两名新兵,吃饱,然后放下筷子,站起来自首。 他们是洗刷派潜伏的人,还没做过什么,也没有丝毫暴露。只是现在,干不下去了。 然后,当天晚上更迟一些的时候。 先前已经说了明天见的温继飞突然抱着铺盖卷过来,一边自己在空铺上铺床,一边解释说: “让劳简帮忙找熟人申请了一下,过来住几天。装备场就只安排有女装备官的宿舍,也不让我进去住……我一个人住装备间,有点睡不着。” 熄了灯,人都躺下了。 安静了一会儿,有人试着开口,想要找轻松一点的话题,哪怕并不恰当,结果绕了两个笑话都不成,就干脆说八卦。 大概说八卦永远都是解闷和转移注意力的好办法,他说: “对了,青子?你是不是对咱米拉教官有什么暗恋啊,当时那样子,去拼命……哈哈,说了不要腾跃的啊。现在很多人都偷偷议论呢,说什么英雄救美。” 蔚蓝是不忌讳爱情的,这一点早有言明,而且这里的爱情,会少很多世俗观念的约束,所以年龄啊,身份啊什么的这些,都被自动清出了限制框。 “那,那个摇摇晃晃呢,她又是谁啊?”当场,贺堂堂说出来了一个全新的名字。 八卦的氛围一下更浓厚了。 隔一会儿,韩青禹在议论声中又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就说:“啊?” 一群人一下都拧不过来,茫然啊,什么叫啊?我们这都八卦你半天了。 僵硬中,温继飞笑起来,笑着说:“你们问他这个没用的,就跟问铁匠怎么绣花一个道理,他脑子缺这一块,我都怀疑是不是拿去兑换融合度了…… “就以前啊,我们一起上高中的时候,隔壁班有个挺漂亮的姑娘,特多人喜欢,但是大概看上他了,平时没事就会来找他换个笔记、错题集什么的。后来有一回校运会,正好看见他在小卖铺,就过去打招呼,当很多人面笑盈盈说,青子,你能请我吃冰棍么……他心疼钱,装没听见,跑了。听说小姑娘当时丢脸丢哭了,后来就再没理他。” “这就难怪了。”贺堂堂有些激动说:“你们是不知道,就这回啊,他帮那个摇摇晃晃抓虫子,最后直接一指头把虫子按爆在人家姑娘身上了……就,你们自己想象,反正当时连我都蒙了。” 宿舍里大伙都笑起来。 “哈哈,他就这样,倒不是脑子直,只是专,以前想着读书,就知道读书……现在要挣命了,就知道挣命。” 这一晚,温继飞帮韩青禹解答了回来后的第一个询问。 他自己压根都不需要说话,然后也并不知道,这其实只是这回那么多询问的一个开始。 第二天上午,先是军里找他。 韩青禹跟着去了,进门喊完报告,听见身后门关上,办公室里就他和军长陆五征两个人。 正在窗边浇花的陆五征转身,先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才说: “坐吧,就不给你泡茶了。次一序列的人,啧,我这也都才刚知道啊……厉害啊,连我这个军长要正式问你点话,都得申请同意。” 话像是他自言自语,韩青禹也不好接,就只服从命令坐下。 “看报告,你这次表现不错”,陆五征给自己泡了杯茶,坐下说,“这样,你自己具体给我讲讲。” “嗯。” 韩青禹老实把整个过程讲了一遍,除了最后那一下对金属块的吸收因为不安而说成了破坏装置外,其余全部属实。 这其中关于实力的疑点其实蛮多的. 但是因为韩青禹归档是次一序列,关于他的很多问题,就都自动带上“可以理解”和“隐情”的标签,陆五征也不好深入去问。 “嗯,我回头得给你报功啊,你和老张他们,得往国际联盟议事会去报”,陆军长顿了顿,说,“对了,还有件小事情,你破坏装置当时,有看到一个金属块吗?清理现场的人说是还没找到。” 韩青禹凝神想了一会儿,看起来像是在回忆,但其实是在抉择,最终的答案,他想:就算要说,也不能是在这里,跟一个军长说。 不是韩青禹瞧不起军长,而是关于“洗刷派”潜伏的恐惧,实在太大了。 “好像没有”,他摇头,说,“当时那只大尖就开始追我了,我也没时间去注意。” ………… 从陆五征办公室出来,韩青禹又被团长李王强他们喊了去。 自己人之间对话,倒是没有太多询问的架势,而像是商量。何况,李王强如今在悲痛中看见韩青禹,知道他这次的表现,多少能得些安慰。 “是这样,咱们唯一目击军团一直有一个传统,战士牺牲,骨灰盒上不刻名字,也不贴照片,只在右上角铭他的编号。然后左下角……通常会铭几个战友的编号,让牺牲的人不那么孤单。当然,这个事,是完全自愿的。” 李王强简单说完这几句,扭头看了看韩青禹。 “老张这次,我上午帮他打了一上午电话说这个事,最后红色板擦剩下的几个人,基本都同意了,会让他铭队长王柳正的编号在上面,还他们自己的,包括老苗,也都同意了。” 这大概代表原谅。 “老张自己的意思,已经问不着了。”李王强接着有些感慨,说:“那我们几个替他想了想,觉得如果你的编号也铭上去……他以后在九泉之下……” 韩青禹点头,“我同意的。” 隔天,张道安和这次牺牲的人,骨灰上九军山,英灵壁。 除了新兵送行之外,不但团里和军里的领导多数都去了,就连军团总部和议事团那边也都派了人来。 甚至还有内部的记者。蔚蓝联军也是有内部刊物和报纸的,但是通常只放在橱窗里,提供阅读,然后按时收回。 上山替张道安捧骨灰盒的人,很多人都没想到,是温继飞。 团里在替张道安处理身后事的时候才知道很多他没说过的事,比如他走前,其实专门打了一个报告,由他担保,为温继飞申请一套立体装置。 这件事军里原本会不会同意,不知道了,大概很大可能是不会。 但是现在,从烈士遗愿的角度出发,他们做了权衡,最终决定,等张道安自己的那套立体装备检查修复完成后,就不回收了,留给温继飞。 上山当时下了雨,天气阴冷。 活着回来的新兵们站在雨里,送走了他们的14名教官,141名战友,还有短暂并肩的整个1123小队。 骨灰盒封进英灵壁了。 温继飞空手站了会儿,从怀里掏出来一袋子花生,放在张道安的位置前。 同时间,九军山山脚下,一道瘸着腿的身影出现,然后,独自默默上山。 有些艰难的,那道身影走到了张道安墓前。 打开一个木头餐盒,从里头捧出来一大碗还有余温的牛腩面,放在那里……又插上筷子。 然后,那人拎着木餐盒,转身,瘸着腿一步一步在雨里下山。 从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 张道安走了,恨了他也针对了他许多年的食堂老耿,来送了一碗牛腩面。很多人都爱吃老耿煮的牛肉面,那是一绝,再一绝世烤羊肉……张道安当年,偏好牛腩面这口。 张道安走了,那条叫做34473的大黄狗,依然守在425基地大门前。 ………… 这一天从九军山回来已经是傍晚,到地儿,大伙都被安排去洗澡换衣服,然后准备吃饭。 韩青禹又一次被军长的警卫叫走了,这次警卫显得匆忙而急切。 “不是陆军长要见你……”他小声说,“拒绝者来的人,已经等你一下午了。” 70.戴银手镯的男人 拒绝者的存在从来都不是秘密,但是关于他们具体做什么,又怎么运做,普通士兵大多并不了解。 用劳简的话说,至少也得到区域小队队长的级别,才有可能跟他们发生直接联系……而且只能是被联系。 “去了说话记得谨慎着点。” 刚要跟警卫走,声音从身后传来。 韩青禹停下脚步回头,神情稍有些茫然地,看着站后边提醒的劳简,目光中透出来询问的意思:谨慎什么? “就,别臭不要脸跟人要这要那的……人拒绝者不管这个。” 当着军长随身警卫的面,劳简打趣说完,笑了笑,但是眼神里的意思,大约还是有些关心,甚至是担心。 这是血葫芦娃如今的病,每次只要内部稍有一点质疑韩青禹的苗头出现,劳队长就会第一时间激动地呼啦跳出来,帮着维护、争论、辩解……怼。 然后怼完才想到,我凭什么啊我?!我又没有女儿。 但是等有下一次,他还是一样,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都不能要东西么?那我可不可以不去啊……我拒绝拒绝者。”韩青禹说着顿了顿,有些调皮地笑着继续,问:“是不是很拗口?” 劳简:“……”一腔关心换来插科打诨,劳简有些无语无奈,心想:唉,太难交心了,这臭小子。 所以他大概一直都还是有些恨我的,恨不太起来那种恨,但也是恨……毕竟是我,硬生生坑了他离开家人,来当这个破兵。 关于这一点,作为韩青禹的“引荐人”,劳简本人心里最近其实也有点矛盾。 从知道韩青禹源能融合度测定结果a级,到那枚银质蔚蓝守护,再到现在,又了解了他在这一战中的疯狂表现……劳队长按说本应该很欣慰和开心才对,但事实,欣慰还可以算是有点儿欣慰,至于开心,他莫名开心不起来。 木秀于林……这小木头,有些太高太秀了……当他还只是一个刚穿甲的新兵。 在这个大尖、洗刷派、自保派并存,甚至就连蔚蓝联盟内部都有多个持不同主张的派系存在的幕后世界里,如果说实力是依仗,那么过早暴露的潜力……在它切实被兑现之前……其实都是一种危险。 这样的心理基础之上,再想到这次的信号屏蔽……劳简这心里头啊,千头万绪,愁肠百结。 “话说,我这次有吐血,吐了好几口……那个应该没事的哦?”那边,韩青禹突然认真又问道。 “……”劳简一下不百结了,改郁闷了,很想暴躁起来说,那你有没有事你去问医生啊,你问我干嘛? 他仔细又看了看,感觉韩青禹好像确实没什么事的样子,就没好气说:“死不了。” “嗯,我就说吐血应该没事。”韩青禹笑着说。 “……”劳简咳咳,想了想,“算了,你先去吧。明天上午军里安排你们休息……早饭后你来模拟实战场找我,咱俩打一场。” 说完他摆手。 因为张道安的牺牲,劳简这次会留下来,作为425新兵营的代总教官,带完这期新兵再回752。 他今天刚拿到第一版的事件报告,然后了解和梳理了韩青禹在1123这一战整个过程中的选择和表现…… 惊叹过后,更多的是后怕。 觉得险象环生,不死命大。 觉得应该是时候亲身教育一下了,给点打击,好让他以后不要这么逞能。 “好的,那源能块,你出。” 韩青禹轻描淡写应下了,转身跟着早已经急得不行的军长警卫离开。 ………… 拒绝者这个词,其实一开始是外号,就如唯一目击军团一样,都是叫着叫着慢慢变成了官方用语。 它的准确表述应该是:蔚蓝联盟华系亚方面军第二军。 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说,在1912年建立了第一支一线实战部队,华系亚方面军第一军之后,蔚蓝没有急着扩充战力,而是优先建立了拒绝者。 这大概就足以说明这个特殊军团的重要性了。 韩青禹第一次听说拒绝者是在当初来基地的卡车上,当时劳简说得神秘兮兮,等于没说。 通过后来的了解,韩青禹勉强可以推测它的作用:首先,尽力在远程直接阻止梭形飞行器飞向蔚蓝,其次如果阻止不成,就诱导它的降落位置。 这种诱导并不是指定一个位置让它降落,拒绝者似乎还做不到这一点,他们能做的,是在梭形飞行器本身倾向的大致降落范围内,通过特殊手段,阻止它选择大城市或一些特殊区域降落。 方式大概有点类似毒虫展露出自己身上炫目可怕的色彩,让人不要碰它的感觉。 就这么多了,更多的,比如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之类……以韩青禹目前的身份和见识,无力去推测,也懒得多加思考。 总之这玩意除了有些神秘,地位还很高就是了。 韩青禹曾听过李团长他们讨论“联军穷到某个程度下手削减源能块福利的可能”,其中提到,蔚蓝就算是狠心削减唯一目击军团的源能块福利,也不可能削减对拒绝者的供应。 所以,突然被拒绝者传唤调查,慌不慌?有点的。 韩青禹过往看过的电影不多,自动脑补联想一个神秘组织的形象,黑色的格调,西装,冷漠的脸,凌厉的眼神…… “到了,你自己进去吧。” 第九军的某个机密会议室外,警卫员停住脚步,对韩青禹说,然后转身先行离开。 “好的。”韩青禹深呼吸一下,敲门,然后有些正式说:“报告,唯一目击军团第九军,第425团,新兵韩青禹,奉命前来报到。” “进。”门内,有些低沉、苍老的声音传来。充满严肃感。 推门,进门,准备敬礼……韩青禹愣了愣。 会议桌前两个人,其中一个白发微胖的老头,除了微胖,说实话形象倒还是挺符合韩青禹的想象的,而且确实也穿了黑西装,眼皮耷拉的样子,叫人很难看懂他的神情状态。 但是另外一个,什么鬼?这小孩,不会超过十五岁吧? 小孩瘦瘦小小的样子,戴一副用镇痛膏裹着眼镜腿的圆框银边眼镜。 然后,他们的面前,分别是茶、可乐……还有一小堆瓜子。 是南瓜子,炒得似乎有点焦了。不过这东西不好剥,有时候炒焦一点也挺好的,不耐烦的人可以连壳一起嚼。 “其实我已经十九岁了,只比韩兄你小半个月……不过,我没你那么厉害,你可太猛了。”像是明白韩青禹地意外和茫然,那个小的先笑着打了招呼,然后自我介绍,说:“我叫涂紫……” “这个,你要吗?” 他拿手切分一些南瓜子出来,第一下切少了,犹豫了一下,切了多一半……沿桌面拨到韩青禹面前,仰头看他,眼神里似乎还有些崇拜。 “咱们边吃边聊吧?”涂紫接着说:“上面交代让我们询问前先观察你……边吃边聊,我们好观察。” 很坦白的表述。 既然这样……韩青禹坐下了,伸手抓了一把南瓜子。 旁边坐的老头瞥他一眼,“手……我再看一下。” 韩青禹伸手,有些尴尬,因为在袖子里,他戴着老妈之前让带来当念想的那只银镯子。 “为什么你会戴这个东西?”老头说:“男的很少戴银镯子的吧,何况这是在军队……” “就临来前,妈妈给我带来当念想的……因为前两天一下看到那么多不能预知的生死,也差点出事……回来后有些不安,就戴上了。” 韩青禹说的是实话。 “给我看看吧?”老头继续面无表情,伸手说。 韩青禹摘了给他。 老头拿着仔细研究。 同时间,涂紫在一旁,在询问记录观察印象一栏里写下第一句话: 一个戴银手镯的男人。 71.哪里奇怪 以前在家的时候,老妈也常会晒南瓜子炒来当零嘴,韩青禹有好长日子没吃过了,有些想念这种味道。 另外,他这会儿本该在吃饭的,结果饭没吃上,先被叫来这里了,感觉饿地厉害,迫切需要垫巴两口。 所以,不知不觉地他就成了自己刚想过的那种,容易不耐烦所以连壳一起嚼的人。 就这样,涂紫一边自己一颗一颗地仔细剥着,一边看他一次三五七八颗地兜手丢嘴里。 没一会儿,韩青禹面前那摞就快被他当饭吃完了。 涂紫看了看,有些可怜兮兮地,默默把自己面前的那摞给他推了过去,然后伸手在衣服口袋里摸索半天,好不容易,又捏出来一小把。 韩青禹这才注意到,低头看看桌面,又抬头看看他,神情略微尴尬,说:“不好意思啊,秃子,我这饿急了。” “没事的,不过那个……我叫做涂紫。” “啊,是家乡口音的问题,不好意思啊。”韩青禹解释,然后尬笑着说:“要不干脆咱俩把这个,当做是一个善意的提醒吧?正好你们用脑的人跟我们用刀的不一样,我们一不小心容易头没了,你们不小心容易没头发。” 涂紫腼腆但是又忍俊不禁地笑起来,点头,“嗯。” 这时间,一旁真的存在严重脱发问题的微胖老头,努力在告诉自己要忍耐,告诉自己,这其实很可能是一种对于问询假作不经意的蓄意干扰。 “话说你家里长辈,有没有这个问题啊?脱不脱发?” 韩青禹这边已经跟涂紫聊上了,虽然对方说的是只小他一点,可是不论视觉上还是感觉上,韩青禹都感觉对方是个弟弟。 “我,我也不知道。”涂紫说:“我还没见过我爷爷……” 看来老人已经走了,而且走得很早,韩青禹一句“抱歉”已经到嘴边。 涂紫:“他14岁就坐牢了。” 韩青禹懵一下,“那你是怎么来的?” “哦,我爷爷是在牢里面谈恋爱结婚,后来生的我爸。”涂紫解释起来并不带伤心难过,反而有些轻松,“后来我爸13岁也坐牢了,然后……” “懂,然后在牢里面恋爱结婚生的你。” 涂紫:“嗯。” 到此,韩青禹已经可以大致猜想那个所谓的牢房是什么样子了,那大概就是个“危险天才无忧无虑生活繁衍基地”。 想了想,他有些感慨,对涂紫说:“那你很不容易啊,都十九了,还没进去。” 涂紫开心地笑着点头,“是的,而且马上等我到二十岁,要是还没走上歪路,我就可以不定时去我爷我奶我爸我妈他们牢里面玩几天了,不怕被带坏。” 在座两个同属次一序列,但是都不知道对方其实在同一序列的年轻人,就这么欢快地彻底聊开了。 “话说你刚记的什么啊?” 聊了会儿,韩青禹探头过去看问询记录本,姿势有些别扭。 涂紫干脆整个本子推过来,给他看上面仅有的那句话:一个戴银镯子的男人。 “这你也记?!这么记不好吧,万一传出去,会不会显得我娘们兮兮的啊?”韩青禹朴实地纠结道。 “不会的,就算别人会,可是青子哥你……你是新兵期就飞砍大尖的人啊!你还破坏了那个装置,带着泛蓝大尖一路跑。” 涂紫说得有点激动,一句青子哥,叫得特别自然。 看出来了,这小科学家崇拜战斗英雄,或者本身没什么朋友,韩青禹想了想,“话说你们拒绝者让你这种没经验的小同志来审问我,是不是有点不太严谨啊?” 涂紫着急说:“不是,我们这不能算是审问你,我们也没有拿到审问你的权限。” “哦。”韩青禹往椅背上一靠,“明白了。” “他就是出来玩,顺道跟我过来的。”微胖老头终于插话了。 然后,把银镯子放在桌上,推回给韩青禹。 这东西他研究半天了,结论确实就是个普普通通农家传家的老银镯子,老旧,经年累月戴着干活什么的,摩擦的痕迹很明显,古朴,没有任何花纹装饰,甚至已经没有一点光泽。 总之如果不小心藏好了,而是随便乱扔的话,贼来偷家都说不定要错过。 韩青禹小心把银镯子收起来,“那意思就是说,本来就是你一个人来询问我……这好像不合规矩吧?” “那不是还有小涂?” “他不是顺道的吗?” “顺道不也是两个人了吗?” “……” 微胖老头怼赢了,心底感觉有些舒坦,接着说:“这样吧,你再把那天的经过讲一遍我听听。” 韩青禹微笑看着他,“我拒绝。” 拒绝拒绝者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尤其是在已经知道对方并没有拿到“审问”级权限的情况下。 老头说:“你……” “你们手上不是有报告嘛,自己看报告好了”,韩青禹说,“我这两天都跟好几拨人,连着说了几遍了。” 气氛尴尬的现场。 “其实我们主要是想知道那个泛蓝大尖安装的装置,那个东西的具体情况。”涂紫小心出来打圆场,解释说:“关于那个东西,我就只看过一张挺糊的老照片,从没见过实物,更别说像你一样近距离观察了。” “哦。”韩青禹想了想,倒是不好再拒绝,就说:“那东西主体由两部分组成,外面是梭形飞行器打开的状态,像一个打开的蚌壳,里面中间,是一个金属的金字塔样的东西……” 支离破碎,客观描述完毕。 “那你主观的感觉呢,能说说吗?”涂紫接着问,目光期待。 “我主观,觉得那东西可能不像他们说的是什么信号发射设备”,韩青禹顿了顿说,“依我看,它更像是一个接收设备……” “是吧?!太好了,我其实早就有这种想法了。”涂紫猛一下站起来了,还是小小个,神情很是激动说:“甚至我还怀疑过,它本质可能是某种牵引设备,是打开跃迁通道用的标的物……” 这些玩意,以韩青禹的高中文化水平,就听不怎么懂了。 涂紫长篇大论说完了他的科学思考,接着解释说:“我是根据它们那些飞行器一直以来的运动习惯,还有声波的传送方式进行推断,青子哥你……” “我是因为看着它有点像老家村里收电视讯号那种锅。”知识文化受到了践踏,韩青禹无情给他打断了。 “啊……这样啊。”涂紫一下整个垮掉,颓然坐下。 气氛再次陷入尴尬,不过韩青禹能提供的信息,他们已经都记录下去了。 隔一会儿,涂紫抬头,尴尬笑了笑: “青子哥,你介意等明年源能场开放,重新测一遍融合度吗?其实在我们看过事件报告后,对你的实力水平,现在有些难以理解。” 韩青禹一下有些茫然,没直接给答案。 “当然这个不是强制的,青子哥你可以拒绝……这只是我们拒绝者方面,单纯的好奇而已。”涂紫连忙又补充解释了一句。 就连他旁边的胖老头,都没有表现出一点打算勉强的意思。 毕竟,有谁不怕那个唯一目击军团军团长,陈不饿呢?! 你绕过他,查他亲身过问过的人,否定他做了决定的事,你就已经摊上事了,如果还敢再进一步,强制执行……那你就摊上大祸了。 “你们除了拒绝大尖,还管这个么?”韩青禹反问。 “嗯,是近三四十年才莫名其妙衍生出来的职责,可能因为拒绝者这个绰号取岔了吧,也负责拒绝内部的敌人。”涂紫伸手示意身边的胖老头,“这位就是我们拒绝者内部调查科的季主管。” 涂紫说到这停住,怯怯地笑着,伸手从韩青禹袖子里,稍微费力地取下来一颗和南瓜子同色调的小东西,解释道: “我对频率和波动有天生的敏感,还用了设备辅助,结果刚刚的这整个过程,青子哥你的心跳稳定得……像一个活死人。” 72.丰收日(求推荐票) 机密会客室内,氛围终于还是在突然之间进入了韩青禹之前想象过的那种状态,开始有神秘部门行事的气息。 被阴了。 敢情这一老一小刚才一直在演我? 虽然我也在演他们。 可是,他们怎么能这样呢?! 活死人韩青禹保持着一种木然的表情和状态,先低头同时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袖管。 继而把目光投向涂紫手上的那颗小东西,最后视线上扬,看他。 从视觉上和感觉上,那依然是个弟弟,最多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 可是,他爷他奶他爹他妈,全家都在坐牢啊,而且很早就进去了,大概率都是蔚蓝的天才囚犯。 所以走眼了,走神了,小奸贼啊,这是。至少也是一个性情和手段错位合于一身的两面体。 总之事情有点坑人,而且拒绝者这么大官都亲自来了,估计还蛮重视的,难怪劳简之前提醒我小心谨慎。 韩青禹有些郁闷,没好气说:“有这样的东西,你们拿去测潜伏的洗刷派去啊?!” “这东西确实就是测试洗刷派用的。” 旁边胖老头插嘴,坦白接了一句,同时镇定看着韩青禹,毫不掩饰说:“不过不一定准,当不了证据。” 所以,果然是把我当潜伏的洗刷派在测呢,韩青禹想道,嗯,大概我确实挺像的,像所图甚大的那种超级卧底。 “但我是相信你的啊,青子哥……只是,你依然是特别的。”涂紫再次开口,小心翼翼说:“所以,我刚才的提议?” 刚才的提议……明年重测吗? 韩青禹收起郁闷,低头思索。 其实他自己最近这两天也一直在重新思考那个先前纠结过的老问题: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比如源能场为什么会视我如敌人,撞我?为什么我对需要提炼的金属块可以做到瞬间吸收,反而对蓝晶块的吸收速度慢很多?然后还有,小秃子刚说的,我刚才整个过程的心跳稳定得像活死人吗?好像是哦,为什么我在生死时刻,关键时候从来不紧张?反而平常生活中有时候会? 困惑难解的问题多了,一方面很想知道答案,另一方面,也有一种对于未知和隐藏的威胁,不可避免的恐惧心理。 整体而言,韩青禹现在的个人状态,有点像是一个讳疾忌医的病人。心理不自觉默认的应对方式:先拖着。 那么,一年后重测吗?这样一个折中缓冲的方案,似乎正好符合他现在既想要答案同时又讳疾忌医的心理状态。 韩青禹想好了,抬头,说:“好。” 说完当时,一下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那就好了,哈哈,完成。” 涂紫松一口气,正如他之前所说,他们这次其实并没有拿到“审问”级别的权限,所有的试探工作都是绕过陈不饿做的,实际根本不敢强制和为难韩青禹。 开心收拾好记录报告,等抬头再看韩青禹的时候,涂紫变得有点心虚,尴尬赔笑,解释道: “青子哥,除了这个,我刚刚说的其他话,可都是真的,一点没骗你。我也是真想跟你交朋友,只是看你的战场报告,我就热血沸腾了。还有,你以后在军里自己也要注意安全,我们担心……” 韩青禹眼神不快地看着他,沉默看了好一会儿,其实就是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那你有源能块吗?……刚这样阴完我,就道歉和做朋友这两件事,你总得有点表示吧?” “啊?”涂紫神情茫然。 “诚意啊,源能块啊。”韩青禹说:“我听说你们拒绝者最不缺这个了,而且你年纪这么小就能在里面混,还能跟主管一起出来办事,地位肯定也不低。” “嗯。”涂紫点头,然后低头仔细翻了翻包,“那,要多少啊?” “十块吧。”韩青禹报价,等着这小奸贼还价或耍赖,心说既然你爱演,那就请继续表演。 “可是我这次就只带了三块……平实都是拿来实验用的,我出来也没用,就没多带。” 为了表示坦诚,涂紫整个小背包捧上来,打开给韩青禹看。 三块晶莹闪耀动人心魄的蓝晶源能块,躺在包底,而且他刚用的词,是“只带”。 这是大富户啊。 原本只是不管有枣没枣随手打的一竿子的心态,结果让韩青禹惊了,要知道他上次拿银质蔚蓝守护勋章的一次性奖励,才四块,就是劳简这个上尉队长,一年除战需外的固定福利都才五块……当然,战斗奖励不算。 就当补偿好了,控制表情,韩青禹淡定地随手给他三块叠一起,拿出来放面前,“没事,剩下的,你先欠着好了。” 实际已经很满意了,韩青禹随口很是淡泊地说了一句。 结果涂紫还真应,“嗯。” 这……就不好意思不交这个朋友了啊。 收了东西,又亲切聊了会儿天,问了点儿杂七杂八不涉及机密的事,韩青禹肚子叫了。 跟涂紫说好以后带他砍大尖,拿上源能块告辞离开。 韩青禹先到食堂吃了点儿冷饭,然后转去温继飞那儿,准备待一会,顺便把辛苦赚的源能块分他一块。 425新兵装备间里,宿舍贺堂堂和刘世亨等几个都在,这很正常。 有些意外地是,米拉也在。 话说米拉回来后这两天,一直都还没跟韩青禹说过话呢,大概因为舍身相救之类的传言和议论多了吧,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好了。 “青子,你跟我出来一下吧。” 看见韩青禹走进来了,米拉冷不丁开口,说完直接自己先起身,走去门外。 装备间里剩下几个,用口型“哇”,然后神情猥琐而古怪地,看着韩青禹。 韩青禹茫然跟出去。 装备场边角,米拉抬头先看了看他,“咳咳”,特别教官样说: “我记得你以前那次啊,提过想要奖金,这两天碰巧,就跟劳队长了解了一下,知道你家里挺困难的,然后你需要钱……给,我家里爸妈自己工资都挺高的,我在部队平时也不怎么需要用钱。” 说着,米拉把背在身后的双手拿到前面,手上是两摞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 “这些,你先拿去寄回家吧。” 就这样,没说什么感谢之类的话,也没去提1123那一战的事。生死战场上战友之间的互相救援,大概并不需要这样的表示……尤其米拉现在手里拿着钱呢。 两万啊,这是,韩青禹心想今天难道是什么黄道吉日? 不经意地一瞥,韩青禹发现墙面那头,温继飞几个都在,尤其瘟鸡,正使劲向他做表情,打手势。 是啊,不能拿,这钱拿了不安心,以后就没法做人了。 “不用了的,米拉队长。”韩青禹也没去提其实当时战场,是米拉救他们在先,只是说:“我现在已经不缺钱了。” 米拉:“……” “我家那边是农村,爸妈生活其实也不需要很多钱,我来的时候,蔚蓝就已经给了一些让我留给家里了。然后上次拿那个银质勋章,他们奖了我一万块,我也已经寄回去了。再这次,估计还有……总之很够了。” 实话实说地解释完,韩青禹现在对于钱的欲望,确实不大了。他现在迫切渴望和缺乏的,是源能块,而且这种渴望,很可能是无穷无尽的。 渴望和缺乏到,就现在手头上仅有的那几块,他暂时压根都舍不得直接吸收。 渴望和缺乏到,他想赶紧提升实力上战场,去拿战斗奖励,再或者——去捕猎洗刷派。 “那……”米拉出声,打断了韩青禹的思绪。 差点就是一句“那你有富余的源能块么”脱口而出,韩青禹张嘴又赶紧闭上,米拉九月才刚升的中尉衔,她哪来的富余的源能块啊?! “就,不用了。”韩青禹说罢,怕推来让去的场景发生让人尴尬,直接回身,回了装备间。 装备间里,温继飞和刘世亨几个站一排,冷眼看着他。 “我没要。”韩青禹以为他们误会了,着急解释。 然后,他以为他们会夸他,会赞赏他刚才的做法,结果并没有。 “你脑子是不是缺啊,青子?你先拿了说慢慢还她,拿了说你会跟你爸妈说一声,不行吗?”刘世亨恨铁不成钢,说:“那是钱的问题么,那是米拉拿给你,让你拿去寄回家给你爸妈的啊,是你们俩在现在这种绯闻状态下,米拉……” 韩青禹:“嗯?” 刘世亨:“……” 温继飞拦他一下,“别说了,没用的,他脑子就是缺。” 说完,温继飞走到装备墙上,指着一把悬着的死铁直刀,问:“青子你看,这是什么?” “刀啊。” “说完整。” “死铁直刀。” “对,死铁直刀,跟你简直天造地设……因为你特么就是个死铁直人。” 73.在蔚蓝的日子 从装备场出来回宿舍是七点多快八点。 宿舍区亮了路灯和照明,十几栋楼环着的正中央,整一个长方形的超大洗衣区(就是水龙头加水泥板),附近都很热闹。 水声哗啦,洗衣服的刷子唰唰响,铁脸盆咣当……还有男兵的声音,女兵的声音。 其实在联军这里,男兵们洗衣服的频率比一般想象的要高。可能因为作战服实在好看吧,还有就是那近四分之一比例女兵存在的关系,每次列队都站一起,就不敢让自己闻起来太馊。 不过到现在这个阶段,其中有一部分人,他们已经找到愿意捎带手帮自己洗衣服的女兵了,或暧昧关系,或亲腻,或单方面的死皮赖脸,总之各有各的办法。 现场有人两两站在一起,女兵洗衣服,男兵就陪着说话,帮忙卷袖子,再把衣服拧干; 有人嘻嘻哈哈把自己的衣服扔在相熟的女兵盆里就跑,边跑边说拜托啦,拜托啦,下次给你买好吃的买裙子; 有人从楼上把衣服扔下来,看着姑娘的手接住,笑着说辛苦了啊…… 像这样的场面,大概就是蔚蓝说的,联军要努力给士兵们营造生活气息的一个缩影吧,以及属于蔚蓝,更简单直接的爱情。 “瞧瞧。”从洗衣区经过的时候,在嘈杂腻歪的声音里,刘世亨突然转头冲韩青禹说了一句。 “瞧瞧。”贺堂堂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反正就随口跟了一句。 “青子你说,要是哪天,是米拉小姐卷着衬衫袖子站在这里,然后你从楼上把衣服扔给她去洗……这里是不是得炸?!”温继飞说:“你个蠢驴。” “可是,从尉级军衔起,衣服就都是有生活后勤基地的人帮着洗的,米拉队长她自己的都不用自己洗。” 韩青禹认真说完,在剩下几个一片“你脑子果然有缺”的目瞪口呆中,上楼自己把衣服洗了。 第九军战训基地的住宿条件比在团基地的时候要好。 首先一个就是洗衣服变得更方便了,除了楼下的公共洗衣区,每个宿舍的阳台两边,都还有粗糙水泥筑起来的各一个洗衣台。也只有用过了这样的洗衣台,大伙才明白联军作战服的材料和质地到底有多好。 其次或因为开了文化课的关系,每个人在宿舍里都有自己的书桌。 夜,还亮灯的时间,不超过九点。 韩青禹拿了个硬皮的小本子和笔,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想想又写写,写写又想想,专注的样子就像是又回到了他读高三的时候。 【钱:6000+10000+?】 6000是来参军之前留的,10000是拿银质勋章后奖的,前阵子寄回去,爸妈回信里说已经收到了。 那封信现在就夹在他手上本子的皮封套里,虽然话不多,爸妈认识和会写的字也少,他依然时常会拿出来看一看。 再那个问号。 就韩青禹目前从军长和涂紫他们那打听到的消息,他这回至少能再拿一枚银质蔚蓝守护,也就是10000块,要是军团上报世界蔚蓝联盟议事会通过,还有可能是金质的,那就是100000。 十万啊,金质蔚蓝守护和银质的差距,竟然这么大,韩青禹单是想想都觉得夸张,想着要是真拿到了要寄回去,理由怕还不好找。 总结:【钱:26000或116000】 就算是26000,真的都很多也很够了。 钱就算到这里,韩青禹放下了一门心事,开始计算源能块。 两块已经吸收的金属块就不往上写了,毕竟是秘密,而且那东西吸收完了就直接进去身体打了底子,也算不出个具体的数值。 【源能块,现有:4-1+3=6块】 这是韩青禹目前手头上的蓝晶块数量。分别是之前拿银质蔚蓝守护的奖励,和今天交朋友赚的。前阵子给了温继飞一块,因为他穿装置的时候少的关系,暂时还没用完。 【7?】 这是涂紫欠的那7块,韩青禹在后面打了个问号,尽量说服自己不要放在心上,要持一种真能收到是好,收不到也无所谓的心态……被欠债的感觉真心糟。 【4或10?】 这回如果拿银的,一次性奖励跟上次一样,是4块,而如果是拿金的,一次性就能拿10块。韩青禹因为这个而很渴望那枚金质蔚蓝守护。 除了一次性奖励之外,金质蔚蓝守护在接下去的五年内每季度可领取的源能块数量是3……而银质的,是1。 【未来五年每年:4x1(确定)+4x1或4x3?】 这也就等于说,如果这次还是拿银的,他以后每年在战需之外固定能拿的福利是8块源能块,而如果是金的,这个数字就会翻倍,变成16块。 “可是,就算是金质的,还是好少啊。” 因为觉得给爸妈的生活保障已经足够了,韩青禹现阶段对于实力的渴望,已经完全超越金钱。 所以算完源能块,他有些失落,开始有些迫切地,渴望上一线,去拿战斗奖励,渴望升军衔。 “要是能自由出去捕猎洗刷派就更好了……不过现在的我,大概还不够强吧,容易把命丢了。” 这么想了一会儿,韩青禹又把爸妈的回信拿出来看了一遍,看完放回去,收好本子和笔,起身放到自己的铁柜子里,藏在衣服下面。 然后他洗漱,上床。 宿舍里大家依然还在讨论各种话题,比如女兵,比如装置,再比如战斗到底能不能腾跃之类。 偶尔他们想起了,也会再数落韩青禹几句,说他就算不收钱,也不该拒绝得那么生硬,至少得把情领了。 韩青禹没回应,也没去想,安静地双手抱着脑后躺在床上,思索着: “我的优势,除了融合度搞不清,剩下总结下来,其实主要集中在能直接吸收金属块……可以提高身体本身的底子,然后还可以存储一些液态源能。” “可是,金属块太难得了,而身体底子提高这一点,也没一个具体程度和数量的预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际体现出作用和足够大的提升。” “而且现在大家都是有立体装置的啊,在都有装置的情况下,金属块对于身体的提升的价值,目前阶段就不明显了……比我强的,还是比我强,还是有很多人能砍瓜切菜一样就把我弄死。” “祁山铜的水准,如果杀我要多久?不知道。但要是那位速度快到看不清的s级,应该用不到一秒吧?” “……” 这个农民的儿子就这么细细碎碎地,在黑暗里思考计算着,像父辈们年复一年盘算着粮食和生计。 “青子你还没睡吧?”温继飞突然问了一句。 “没。”韩青禹回过神来说。 “那起来聊啊,装什么死啊,我们这正联合谴责你呢。” “不聊了,我要早点睡,劳简让我明天早饭后跟他去模拟实战场单挑。” “哗……” (请看下ps) 74.血娃的尊严之战 次日早。 虽然军里今天给新兵们安排了半天时间休息调整,但是早起列队晨操,提振精神的环节,还是一样不能少的。 一如既往,新兵在训练场上列队,报数,喊完联军口号。 距离训练场边不很远的一栋老楼,四楼正对训练场的那扇窗户,没有动静。 教官看了会儿,收回视线,大声喊了一句:“声微,不如鸡?人未醒。” 据说这也是第九军战训基地的一个传统,包括这句半文半白的质问都是惯例,也不知出自历史哪一代人的手。 于是,新兵们整齐一致立正,敬礼,衣裤拉扯轰地一声,重喊:“为一切正在呼吸的,战无退路,身阻长空。” 这一次,那扇窗户被推开了。 韩青禹曾经见过一面的第九军退休老军长沈风廷穿着灰色棉毛衣、棉毛裤,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白发,站在窗口叫骂: “喊喊喊,喊个屁啊,喊能喊死大尖啊?!吵得人不得睡觉。” 低低的笑声响起来,这就算完成了,教官微笑着拍手,说:“晨训开始,跑步,走。” 晨训一个小时,不穿甲,跑步和舒展为主,解散后吃早饭。 接下来这一上午的时间,新兵们可以自由安排,可以逛一逛生活基地,看看女班长,也可以洗洗衣服寄寄信什么的,只要不耽误下午训练,去酒吧喝酒聊天都没人管。 此外,战训生活基地里包括各地特产都有在卖,许多人根据自己的信件转寄地址买了相应的物产寄回家,毫无破绽。 韩青禹因为今天跟人约架,早饭没敢吃太饱,饭后跟温继飞一起拿着新任代总教官劳简的批条,去装备场领了自己的源能立体装置。 只领装置,没领那把和他天造地设的死铁直刀。 因为联军模拟实战的模式,是穿全套装置,但用普通的铁刀,两人对战,谁的刀砍在对方身上先砍碎了,谁就赢。 今天这一场,还是战训基地实战场第一次对新兵开放。 因为绝大部分情况下,士兵们在这里做模拟实战训练,或者了结矛盾,决个高低,都是要用自己的源能块的……百分之九十九的新兵,目前都没有自己的源能块。 所以它日常等于变相只对老兵开放。 因为韩青禹昨晚在宿舍里说了一句,这次约架的消息从晨训的时候开始,就已经传出去了。 板擦九军十年最强新兵韩青禹,对战,425新兵营代总教官,十年老兵,752区域小队队长,劳简。 一场看起来毫无道理的对战,不明白为什么要打,而且也不对称,不公平,不论结果如何,似乎都很僵硬。 整个早饭前后,消息进一步传播扩张,并引发热议。 “为什么要打?” “因为他俩有仇,你们不知道吗?” “不是吧,不是说劳教官是韩青禹参军的引荐人吗?”这位说完,突然觉得哪里怪怪的,大概姓劳的人,实在不适合当教官吧。 “屁哦,你都打听的什么消息?”旁边人接话,说:“韩青禹就不是自愿兵,知道吧?他自己亲口说的。” “嗯,而且人是家里独苗,是被劳教官拿刀威胁,硬逼着来参军的。就连蔚蓝其实有其他选择,不一定要上战场这些……劳教官都瞒了他。” “这样啊,那就难怪了。” “是啊,而且他们宿舍背地里叫劳教官……血葫芦娃。” “血葫芦娃,为什么啊?” “不知道啊,就恨大了给乱起的外号吧。” “不是哦,你们说的情况,是真的吗?”旁边突然插进来一个女兵,八卦说:“明明我们女兵这边听说的消息,是劳教官在425的时候曾经骚扰过米拉小姐,要收她当干女儿,韩青禹心里有气,才要跟劳简打的。” “呃,这么复杂?不对吧,约战明明是劳教官发起的。” “那就有点欺负人了。” “嗯,青子他再强,现在也应该还打不过吧?毕竟对面是区域小队队长啊,十年老兵。” 新兵们对于韩青禹的战力预估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夸张,因为在他们从1123回来后,军里就已经做了及时的“导正教育”,其中导正的核心点,是强调:不能腾跃。 因此,他们从实际角度,最大程度地“贬低”了韩青禹从土崖上飞砍大尖那一幕的可取之处,强调要不是米拉中尉正好可以配合,那就是纯粹的取死之道。 总之,不要向往,更不要模仿。 至于说韩青禹后来带着泛蓝大尖跑这一点……没看到张教官拼死为他争取时间吗?没看到大尖一身重伤,腰后插着两柄刀,一边膝弯还被曹教官两刀斩进去了三分之一吗? 总之就是奉劝大家要踏踏实实的,不要学习韩青禹。 “算了,咱们在这议论也没用,现场看了就知道,走。” 一个人招呼,就是一群人。 路上发现汇集的人多了,怕抢不到位置,很多人开始跑,跑向战训基地西北角,那栋老式建筑。 实战场确实是一栋很老的建筑,看起来至少也是五十年代的建筑。 屋顶盖黑瓦,青灰色的砖墙没有粉刷,墙面爬满了藤曼,眼下秋深,藤曼枯败落叶,但是枝干还在,有一种破败感,别样的好看,同时也别样的肃杀。 老兵站在场馆外,介绍内部结构,说这里以前是个篮球馆,供战士们运动用的,馆内四周有看台和座椅,大约能容纳近千人,然后中间的球场因为改做擂台的关系,整体被筑高了,但是长宽没改。 对战中跌下去,也算输。 “那为什么不让进?”一个新兵问。 他们全都被关在场馆外。 ………… “你是不是怕输给我啊?劳队长。” 实战馆擂台东头,韩青禹笑着扭头示意了一下空荡荡的场馆,现场坐在看台上的只有李团长、米拉,祁山铜,陆五征……不到十个人。 他的室友更是一个没进来。 “我是怕你输得太快太惨,太打击新兵们的信心。”劳简轻松笑了笑,抽出来铁刀,呼呼甩两下。 说实话,劳队也没想到这一场“教育战”的消息,突然会传得这么大,所以,万一要是总教官阴沟翻船输了…… 他不能输。 “不如你先解释一下,血葫芦娃,是个什么玩意?”劳简语气有些郁闷,继续说:“本来还打算留手给你长点信心的,这下就不能怪我了。” 韩青禹笑。 “你其实还是有点恨我吧?”劳简扬了扬下巴,又问。 “那当然,我又不是自愿兵。”韩青禹坦白说:“别忘了我和瘟鸡,可都是被你坑来的,本来我现在应该在上学,他应该在军校。” “狗屁,他高考才230,他考个毛的军校。” “那是他运气不好,那回骰子扔得不准……你别忘了,他可是会翻面的。” “原来他考试也扔骰子,难怪……”劳简沉吟,笑起来。 “对了”,韩青禹说,“为什么战匣里都只装就剩五分之一的源能块啊?我打完又不是不还你。” “你当我源能块有多富余啊?还是觉得你能撑多久啊?”劳简偏过头,郁闷说:“多了打不起。” 陆五征:“欸,你俩到底打不打啊?!” 现场不到十个人的哄笑声,在空荡荡的实战馆里回荡着。 “那就开始了啊……心里有气,你用刀撒出来。”劳简说。 “好。”韩青禹应声同时,背后立体装置嗡一声,震响。 劳简看他一眼,见韩青禹没有直接冲过来,眼神里闪过一丝安心和得意……然后,晚了大概有那么七八秒,才开启装置。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怕,因为1123一战的报告看了太多遍吗?还是因为对面这小子,毕竟a级?! 可是,劳队是真的怕一个不小心,阴沟翻船啊。 与此同时,看台上包括米拉在内,实力相对较弱的几名425团教官,也都同时开启了自己的立体装置。 立体装置辅助下的对战速度和转换都极快,以米拉的融合度等级和实力,如果不一样开启装置辅助观战,很多细节都可能看不清楚。 场上两人动了,第一次对撞直接拉出虚影对冲……直接完成近身。 劳简右手刀横斩。 韩青禹同样右手刀,但是刀柄在上,刀身直立,“吭”,挡下第一刀。 而后,“嗤啦”一声,刺耳难听。 两刀交接,韩青禹手上铁刀刀刃第一时间已经向外翻转,同时整个人急速完成转身,连人带刀抡出一个圆,切向劳简脖颈。 劳简身体原地后仰接近六十度角,铁刀上扬同时,在掌心完成翻转。 “咔。” 刀刃在翻转中斩中韩青禹右臂。 铁刀刀身出现细小裂纹。 两人在擂台上的第一次交锋,以暂时各自退开收场。 韩青禹站在那里,看了看劳简手里的刀,这一刀因为没有发力空间,并不重,刀身裂纹也很细微,判定应该不至于断臂。 但是,韩青禹的右手,应该还是暂时“废”了。 所以,尽管现场没有裁判负责判定,他还是主动把刀交到左手,然后垂放右臂。 然后沉肩,蓄势以待。 通常联军的新兵,甚至一部分老兵,在这种第一次对撞中就“受伤”,落入绝对下风的情况下,都会忍不住着急,然后选择拼命,搏上一把。 但是韩青禹没有……他改换守势,神情目光专注,开始寻找时机。 看台上,祁山铜啪啪啪啪,独自鼓了几下掌。 75.机器人 韩青禹输了,以左手刀,守势,撑到了最后,但是一直到战匣内的源能块耗尽,他都没有找到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反击机会。 其间几次勉强尝试,也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 这就是一个十年目击一线老兵的实战经验,通常当他们在作战中对普通大尖完成战场分割,开始绞杀,他们都很少露出破绽,给大尖反击突围的机会。 而这,也正是韩青禹现在最缺乏的东西。 擂台上战斗停止,劳简站在他面前不到两米的位置,手中铁刀平举,指着韩青禹的咽喉……跟着,神情犹豫了一下,似乎是想起当初了,就不自觉地,把刀偏移开少许。 然后,“当”,刀断。大半截刀身落地同时,碎裂成几百个小碎片。 而劳简背后战匣的蓝光,一直到此时,才缓缓黯淡下去。 “不要脸。”看到这一幕,米拉终于看透劳简的阴险了,在看台上小声嘀咕,骂了一句。 同时间,站在擂台上的劳简嘴角微笑,如同古龙小说里的前辈高手一样淡定、淡泊,只是有些小声地说: “终于我还是教了你些东西的……以后战斗前,要记得要换源能块啊。” 韩青禹白他一眼,“那不是你给我的么?!” 语气气闷的反问。 “是啊,所以我真正教你的东西,是要学会在战斗中时刻注意观察和控制自己的源能用量和剩余的量。”劳简神色毫无起伏,继续教育说:“战场上的对手,不管是大尖还是人,都是完全不可能给你机会去更换源能块的……一旦源能耗尽,别人杀你如杀鸡。” 说完,劳简一脸平淡,从韩青禹身边走过。 当然他并不知道,这一刻,在双方源能都已经耗尽的情况下,其实,韩青禹杀他如杀鸡。 因为韩青禹的身体在吸收两块金属块之后,本身的强横程度,就已经远非普通老兵能比,且他体内还有液态源能,这部分存储从源能浪涌的角度虽然远没有立体装置状态下那么汹涌澎湃,可是毕竟也是源能的力量。 “所以,我以后,其实很应该去做一个大开大合,粗暴对拼的莽夫么?!拼消耗,耗尽我赢!……那大尖呢,跟大尖,也直接对着砍?!” 就在韩青禹依然呆立,脑海中第一次开始思考和摸索自己的作战方式的同时,劳简已经神情淡定而步伐平稳地走下了擂台。 看台上的几个人礼仪性地起身鼓掌。 劳简抬手示意一下,但是并不停留。 “劳简你去哪?”李王强团长探身问了一句。 “尿急。” 劳简淡淡说完,身形消失在场馆一头。 实战场外,温继飞和贺堂堂等人终于看见韩青禹出来了。 “青子,怎么样?”他们第一时间围上去。 同一时间跟过来的新兵还有很多,几乎每个人都期待地看着韩青禹。 “输了。”韩青禹平静说了一句,改往寄信处走去。 这个答案其实并不让人意外,充其量,也只是没有他战胜那么有劲爆效果而已。 新兵们看着他有些疲惫的身影离去,短暂地失落了一下,转头重新想了一想……才意识到,自己这些人,似乎大多其实都应该站在劳简那边才对。 毕竟他们,才是相似融合度的人啊……准确地说,劳简是c级,其实比他们中多数人还高。 差不多时间,场馆内。 一群七八名趁着实战场开放第一时间冲进去上厕所的新兵,他们发现卫生间门关着,就先站在了门外。 门里有人。 然后,还有声: “噗!” 劳简趴在洗手的水槽边,对着镜子,抬手用水抹了抹嘴和下巴,心说卧槽,幸亏老子刚才在擂台上憋住了,不然血葫芦娃这个称号,怕得跟我一辈子。 这就是a级天才,源能浪涌的程度吗?!一次性可以支配和调动这么大量的源能,这么厚实凶猛。 可是不对啊,老子也不是没和同期的a级对砍过,明明就没这么猛啊……所以,就算是a级和a级之间,看来落差也还是很大的,就像c级和c级之间也因人而异。 看来老子很可能真的给蔚蓝弄来了一个仅次于s级的超级的玩意。 劳简没往别处想,作为一名普通老兵,他对于源能融合度一测定一生的“法则”,几乎根本不可能产生怀疑,同时他在心理上,也惯性地不会去质疑或怀疑韩青禹。 “噗。” 又一口。 一边捧水漱口,洗脸,对着镜子检查牙齿上有没有血丝残留,一边,劳简想着:还好啊,臭小子的源能控制力还差着火候,更缺乏实战经验,不然我今天估计就真下不来台了……嗯,得想办法帮他尽快提高这两方面。 完全没去想韩青禹真的提高了,自己下次就会输,劳简一边这么思索着,一边开水龙头冲了水槽,然后捋了捋头发,开门出来。 十几目相对,面面相觑了大概两秒。 “看什么看?不关门,让你们跟教官站一排尿尿吗?!”看见门口的新兵了,劳简心虚乱怼了一句,然后挺直身体淡定往外走。 吐血而已……没事的。 新兵们随后走进厕所,其中一个眼尖的,第一时间看到了水槽底部表面那一丝残留的殷红。 这样,再结合刚刚那两声“噗”…… “我去,韩青禹把劳教官打吐血了。”那名新兵果断得出结论。 很快,等到这几名新兵回去后,有两个版本的传言,就迅速流传开了。 第一个版本:韩青禹虽然输了,可是也把劳教官打到吐血——板擦十年最强新兵果然恐怖如斯。 第二个版本:知道劳教官的绰号为什么叫血葫芦娃吗?故事有点感人,劳教官的身体有一种特质,其实跟源能冲突,所以每次穿着装置战斗,他都会吐血,而且吐血之后,会更强——战必喷血,喷血必胜,这就是血葫芦娃的由来。 ………… 劳简本人听说这两个版本的传言是在他下午去训练场的路上,当时,他正准备以代总教官身份第一次和新兵们见面……乍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 尤其听到第二个版本当时,劳教官差点就是当众一口老血。 好不容易缓住了,说服自己以大局为重,代总教官形象为重,劳简走到训练场时,新兵们还没开始列队,他站在场边,脸色平静扫了几眼。 “唰”,突然从背上抽出一把死铁直刀,随手扔向空中。 刀以垂直状态在空中缓慢旋转同时划出一道精准的抛物线,落向韩青禹。 被他轻松伸手接住。 劳简开口:“左手刀练得也不错。正好军里有备用的,就帮你登记申请了一把……以后你可以用双刀。” 这一句语气淡淡,他说得很酷。 然后下一句,劳简说:“记得去改衣服啊。” 像妈的感觉,破坏了这种酷。 与此同时,新兵们列队完毕。 “大家好。”大概因为没当过教官的关系吧,劳简不是很习惯,于是并不很正式地先抬手打了个招呼。 新兵们立正挺身,整齐回应:“劳(血)总教官好。” 夹在劳字里的“血”字莫名格外清楚,而且不止一个。 新兵们并不是故意的,不论如何,他们对一个在目击一线待了十年的现役区域小队队长,而且还是今年全团出任务次数最多的752区域队长,都有着足够大的尊重和崇敬。 糟就糟在,劳队长的外号明明才刚传开,就已经那么响亮。而同时间在场参加训练的,还有491团跟训的新兵,以及另外几个因为位置过度靠近1123封锁区而暂时中止拉练,提前回来的新兵团。 “咳,咳咳……”劳简捂着嘴咳几声,“呼……我姓劳,单名一个字,简。在接下来这段时间,将会作为大家的总教官,代替张教官……陪大家走完你们新兵期的这最后一个月。” 因为这一句,新兵们顿时都安静下来,神情也严肃、认真起来。 “本来大家现在应该在拉练的,到拉练结束回来,才会进入实战训练。”劳简继续说:“现在这个程序暂时乱了,我们这两天,就要提前进入模拟实战训练。” “好。”新兵们热情回应。 练了这么久了,在场谁不想真正拿刀砍一场啊。尤其是在上午韩青禹直接和教官模拟实战对砍之后,这种热情和期待,被激发和推动到了一个很高的点。 “我再也不想像在1123那样,只会逃,只能看着教官们去和大尖拼命了。” 这一句冷不丁从人群中冒出来,在突然之间就让所有人都陷入沉默,同时攥紧拳头。 隔了至少有个十来秒,才再有人出声,沮丧而悲伤说:“是啊,明明都穿着装置,拿着刀,却……”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是意思都到了。 “600人拿刀,却……” 又是一句话没说完,意思已尽。 劳简郑重点了点头,开口:“我很理解大家现在的心情和想法……但是实际情况,是你们中的绝大部分人,暂时都还没办法去进行实战对战训练。” “啊?”新兵们失落茫然地看向他。 “你们的源能控制熟练度和速率都还不够,很容易调动不及……这种情况,就是普通铁刀,也可能造成死伤。”劳简坦白说道。 “那我们……” “你们现在只能先做单方面的进攻训练”,劳简说,“先在这个过程中慢慢熟练和摸索如何在战斗中控制源能,之后才能进入对战训练。” 这意思等于说新兵们现在的实战训练对象,将只防守和闪避,而不反攻。 劳简说完偏头示意一下身边站的新任教官们。 “那你们模拟实战进攻的对象,也就是靶子呢,就是我们这些教官,包括我……还有,韩青禹,出列。” “哗~” 一片错愕声中,韩青禹向边上一步,“……到。” 同时,“咔嚓,咔哒。” 一个铁皮人走过来,走到队伍旁不远站定。 “对了,还有它,军里还在实验阶段的模拟实战机器人,也是这次你们的陪练。”劳简伸手示意,然后凝神想了想,才说:“它,好像叫s-19。” 真的是机器人?源能机器人?!那将来岂不是可以上战场?!新兵们的目光瞬时间都被铁皮人吸引。 s-19站在那里,像是还没再次启动,没有任何动作。 “怎么看着好像有点旧啊,就这,真的是刚研究出来的?” “是啊,你们看……它身上还几个地方,好像有点生锈呢。” “那就不是全部用死铁造的。” “肯定啊,死铁又不会锈,我看了看,应该就是关键部位用了死铁而已,其他地方最多合金……再你们看它脸部那儿,那一整块,应该就是用了一块黑色的厚玻璃吧?” “还真是哦……那它怎么陪练啊?” “它怎么陪练不重要啊,兄弟,咱们不小心给它砍碎了,用不用赔才是关键。” “……” 一片议论声中,劳简再一次开口:“大家注意一下,待会儿所有b级及b级以上新兵,你们的模拟实战对象,都是s19……请尽情施展。” “哗~”现场再一次哗然。 同时韩青禹抬手:“那我呢?我的进攻训练?” “你……”劳简想了想,说:“你这样吧,训练结束后给你十分钟,单独跟s19训练。” 他这话音刚落下。 一个像是机器人管理员,大约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女兵噔噔噔快速跑过来。 “要加时么?那可是要额外算源能块才行的。” 小姑娘一本正经地说着,斤斤计较的样子把很多人都逗笑了。 “笑什么笑,那……公家的机器人,也是要耗源能的呀。” 她转头秀目一瞪,昂着下巴,义正词严。 当场,笑声瞬间更大了。 劳简也笑起来,同时点头“行。那干脆这样,每天加时15分钟配合训练,然后,算七天一块源能块,怎么样?” 说着,他把手指向韩青禹,“到时你就直接问他拿……他有。” 韩青禹:“……” 他觉得劳简应该在报复他,打白工当靶子没工资就算了,毕竟能练习抗击打和闪避,可问题他也是新兵啊,凭什么他的训练,竟然还要自己另外出源能块?! 而且七天一块这个价,凭什么啊?! 心疼得要命,韩青禹差点也是一口老血。 直到……这一下午时间过去,他一边当靶子,一边观察才发现:s19真的好强。 如果不是期间劳简特意去找管理员小姑娘沟通了一下,让s19放水了,几个团所有b级以上的人加起来,应该都不可能命中哪怕一下。 所以,跟它对练么……这还真让韩青禹挺期待的。 终于,下午的训练结束了,新兵散场,有人离开,也有人闲着没事,就留下来站在旁边准备围观。 “那个人,你要不要先休息几分钟?”管理员小姑娘走到韩青禹面前,凶巴巴问,神态中完全没有一丝看见帅哥应该有的反应,像是一个下定决心要一心赚钱的小生意人,除了源能块,什么都不稀罕。 “你的机器人要休息吗?”觉得有趣,韩青禹笑着反问。 “呃,休息一下也行,三分钟吧。”小姑娘做了决定,跟着一伸手,仍是凶巴巴地说:“那你先给源能块。” “那个,我今天没带啊,也没想到需要用……所以,明天再给你行吗?”韩青禹嘴上这么说,心理的想法则是:反正公家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如果今天试练一下感觉不怎么样,我明天就赖。 小姑娘看看他,想了想,点头,“谅你也不敢赖。” 三分钟休息时间,韩青禹坐在树下,擦了擦汗,在战匣里装上自己的源能块。 现场贺堂堂和刘世亨都还没走,倒是温继飞来了,而且看样子,已经站旁边看了有一会儿了。 “所以现在这个时间,那个机器人就算是被你承包了对吧?”他突然跑到韩青禹身边,热切地问。 韩青禹点头,看他身上背着装置,手上拿起来自己其中一把刀,看着,目光中满是期待和向往。 “让我先砍两刀吧,青子。”温继飞的目光像是移不开似的,看着手上的死铁战刀,说:“我还没挥过刀呢,没砍过什么呢……以后,怕也没机会用刀。” 他这一句尾音有点往下落。 韩青禹明白他的情况,自然体谅,连忙点头同意,随后准备转头去找那个管理员小姑娘沟通…… 温继飞已经自己跑过去了,他的交际能力一向很强。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的,总之没几句,机器人就从旁走过来,跟他隔了十几米距离,面对面对站好了。 “嗡”,立体装置开启,蓝光闪烁。 温继飞神情激动,双手持刀,“来了啊……中。” 喊话同时,他动作生硬得助跑,腾空,跳劈…… 四周围,笑声响起来了,已经看过b级以上那些人围着机器人砍了一下午的新兵们这一刻都在想:不要腾跃啊,装备官,你这要是都能中,就见鬼了。 结果,“哐。” 当头一刀,最后结结实实砍在s19右边肩膀上,中了。 不止中了,而且他这一下,竟然把一下午岿然不动的s19,硬生生砍得飞退,一直到撞在墙上才止住。 “我……干啊。” 现场错愕,而后哗然:过分了啊,一个装备官都比我们猛?! 同时间,几个站在远处观望的女装备官们,看得心花怒放。 “应该是说好让他砍中的吧?然后这一刀,怕是刚好翻到a面了……”韩青禹想着。 同时间,s19重新站定。 温继飞近身,一个风骚的回身斩。 “哐。” 再中。 只不过这一回,机器人没有飞退,岿然不动,然后还很人性化地转头看了看他,僵僵的,愣愣的样子。 从s19的角度思考:大概是刚才那沉重第一刀,让它调整了防御等级吧?至于说再被砍中,也不知是它遵守指令依然不闪避,还是因为瘟鸡飞出刀过程中不断翻面,飘忽不定的刀法,真把它给晃了…… 而从温继飞的角度,他有点懵。 咵一声,死铁直刀掉地,瘟鸡左手抱着右手臂,缓缓转回身。 “青子。”他小声说。 “嗯?”韩青禹赶忙起身。 “我,可能……骨裂了。” 76.有源人 所以,他大概是又翻面了。 从源能调动的角度,你可以试着这样想象:一个力量澎湃的大浪,正要砸下来……下一秒,突然变成小朋友在嘘嘘……甚至变成一个坏掉了关不紧的水龙头,正在缓慢滴水……然后突然又一个大浪。 这就是骰子。 韩青禹站在那里,不好当场笑出来,忍得很辛苦,看着瘟鸡。 他觉得自己现在都已经有点魔怔了,每次只要看到温继飞身上的立体装置蓝光亮起,就好像看见一颗骰子被抛出去,正在不断翻面,一直不断得翻面。 “别愣着啊,说真的,我刚清楚听到小臂里边咔嚓一声。你听到没?” 温继飞继续小声地说着,右手臂看起来倒是没骨折的样子,也许正如他自己说的,是里边骨裂了。 韩青禹摇头,“没听到。” “那还好。”温继飞神情有些懊恼,说:“早知道砍完第一刀当时我就潇洒收刀远去了,那我这一身声名……以后关于我和你到底谁强的争论,就会是第九军永远的话题。” “……”韩青禹哭笑不得一下,“你不疼么?” “还好,可能麻了。” 温继飞摇了摇头,接着废话,说:“现在我算明白为什么武侠小说里高手总是一战惊天下,然后就退隐江湖了。” 看他这样,韩青禹稍稍安心,同时懒得去接他这茬,直接问:“那现在怎么办,是我送你去医疗室,还是帮你喊几个女装备官过来扶你去?” 说话同时,韩青禹扭头示意了一下不远处成群站着的,属于“装备场瘟鸡王朝”的那些女装备官们。 温继飞也跟着看了一眼,怔了怔,然后着急说: “快,青子你现在快问我怎么回事……要大声点,最好语气里再加上点难以置信的感觉。” 韩青禹:“……” “快点啊。” “咳”,韩青禹用心酝酿了一下,恢复正常嗓门,“瘟鸡你,你这怎么回事啊?怎么会这样?!” “还好……就可能,有点骨裂了。” 出乎韩青禹的预料,温继飞第一句,竟然是坦白承认自己的情况……大概因为这事接下去也肯定没法隐瞒吧,胳膊说不定得挂上。 一片低笑,也不知是同情还是嘲笑,或者单纯只是忍不住。 低笑声中夹杂女装备官的几声惊呼。 温继飞苦笑了一下,接着说了一句:“没办法,我刚才……强行逆转了源能浪涌。” 他这一句出来,女装备官们还好,毕竟她们不太懂这个。 但是在场其他人,包括围观的新兵,韩青禹,顿时全都惊了。 韩青禹惊的是他竟然能荒诞到这个程度。 而其他人,惊的是他竟然强悍到这个程度。 都知道源能在体内的运动规律是浪涌,浪去发力,浪回劲收,而控制浪涌的熟练度和速率,就是立体装置战斗的基础…… 温继飞的意思,相当于在说:他刚让扑出去的海浪回头了。 这种强行逆向控制,就是十年老兵来做,怕都要吐血吧? 人们回忆着之前s19在训练中轻松闪避自己攻击的画面,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算后来经过沟通后,偶尔被砍中,也都是不痛不痒的样子……继而又想起它刚被温继飞一刀砍飞那一幕……有点相信了。 蔚蓝八十年历史也就诞生过十几个骰子,而且一直没直接公开,他们又哪知道还有这么神奇的玩意存在啊。 一片错愕和沉默的惊叹中。 温继飞回头,看了看s19,“那一刀砍出去才发现太重,我怕把它拆了。” “……” 韩青禹尴尬地都已经不想理他了。 偏是机器人,那具s19,很人性化地再次转头,看着温继飞。如果它会思考,也许就在想:真的是这样吗? 因为刚才那第一刀和第二刀的差别,真的太大了。 “好了,你练吧,我旁边歇会儿。”温继飞轻描淡写,走到旁边,轻松对女装备官们笑了笑。 反正疼的是他自己…… 韩青禹这么想着,从地上捡起那把刀,握在左手,同时右手拔出背后另一把刀,双刀在手,对管理员小姑娘说: “喂,那个,管理员同志……咱们现在正式开始计时?” 小姑娘抬手看看表,走过来,狡黠笑一下说:“我早就在计时了,他不是你朋友么?反正我是从他开始算的。另外我不叫那个,我叫宛秀景。” “……”韩青禹才不管她叫什么呢,他在乎的是时间。 “欸,你有很多源能块啊?刚那个总教官,说你很多。”讨人厌的小姑娘突然不知为什么,改换了神情语气,“要不要交个朋友呀?” 毕竟还是个孩子,这表现得也太明显了。而且交朋友是一件多么“伤财”的事,韩青禹之前正好看过一个例子,那个人叫做:涂紫。 “还是算了吧,我只跟有源人交朋友。” 韩青禹一看这小姑娘对源能块的执着,就知道她不是有源人,果断拒绝。 然后说:“让你的机器人准备哈。” s19转身。 “嗡。”韩青禹双刀在手,身上立体装置启动,蓝光亮起同时,整个人已经如箭一般冲了出去。 他憋了一下午了。 他现在耗着源能块呢。 他要付钱的。 很贵,一天就只15分钟。 这些都很重要,然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对面是一个机器人。 之前,就连跟劳简实战模拟的时候,韩青禹都不敢同时动用装置和体内的源能,也就是说,他其实除了在1123飞砍大尖的那一次,在平常训练中还从没有全力爆发过。 机器人会不会觉察?肯定不能啊,它也没个计量,而且就算能,它一个破铁皮,也说不出来。 “轰……嚓。” 韩青禹的双刀落下。 现场:“……” “看到了吗?机器人格挡了。” 惊叹是因为之前整一个下午,s19几乎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狼狈匆忙的格挡。 “不挡能行吗?青子这都疯了。” “连中三刀……四刀了,五……” 此时现场,有一部分人是看过韩青禹在1123区域那一战飞砍大尖的,但是更多的人,并没有看过。 所以,他这一幕爆发,对“无声嘲讽”了新兵们一下午的s19的“暴虐”,让很多人都不自觉站了起来。 “太过瘾了。” 场地中,韩青禹对s19的攻势连绵不绝。 不断有人叫好。 直到,“砰”。 突然地一声震响。 韩青禹突然整个人身形飞退,乃至将双刀插入地面刹车,依然连退十几米才勉强稳住身形,重新站起来。 表情扭曲痛苦,韩青禹刚如同被一柄巨锤突然闷在胸口,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几乎吐血。 虽然吐血没什么,可是,自己只是一个新人,怎么也不好跟劳队抢称谓。 所以,他竭力忍住了。 而此时,他对面十米,s19静止站在那里,一只铁胳膊向前平举着,攥着拳头。 它刚出了一拳,朴实无华的一拳,只是很突然,很快,很重。 “欸,怎么还带还手的啊?” “对啊,不是说了进攻训练吗?” “好强。” “……” 一片惊叹或质疑声中。 韩青禹缓了缓,转向宛秀景,看着她,“你刚给它还手的指令了呀?” “……啊?”宛秀景抬头迎上韩青禹的目光,眼神第一时间有些惊慌,似乎愣住了,一下不知该怎么解释。 下一秒,韩青禹皱着的眉头展开,灿烂笑起来,说:“这样好,我刚都忘了,它其实可以还手了……那就这样,你不用改指令,就让它还手,实战对练。” 宛秀景眨两下眼睛,“你确定?” “确定。” 韩青禹笃定而自信地点头。 然后调整状态,重新扑了上去。 两分钟后,温继飞先走了,跟几个女装备官一起,去了医务室。 然后没隔多久,贺堂堂和刘世亨等几个室友也起身先走了,边走还边议论,“实在看不下去了。”“嗯,半条命都没了。” 新兵们叹着气陆续离开。 “太惨了啊。”“是啊,打得我的信心都跟着全没了。”“可是,既然机器人这么强,为什么不干脆让机器人上前线啊?还用咱们去拼命干嘛?”“不清楚,估计也就这么一两只吧,穷啊,造不起。”“嗯,要是数量太少,结不成阵,碰上大尖也就只有等拆的份。”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短短的十几分钟变得无比漫长,因为韩青禹正被持续“暴虐”。 直到,坐在场边的宛秀景突然起身抬手,说:“时间到。” s19停止动作。 韩青禹站了两秒,一屁股坐地上,跟着干脆躺下。 剧烈地喘息,仿佛濒死。 “你,还好么?明天还练么?”似乎怕跑了客户,小姑娘探身,看着躺在地上的韩青禹的脸,关心问。 “呼……”韩青禹艰难喘息,有些困难地点头,“还练。” “还是对战?” “……还是。” “嗯,那你记得要记得带源能块啊。” 连扶都不带扶一把,小姑娘说完直接转身。 “走喽。”轻松愉悦的声音传来。 韩青禹苦笑,挣扎了一会儿,终于从地上坐起来。 几十米外,夕阳下的两个背影。 机器人s19迈着稳定地步伐走在前面,宛秀景像个小跟班跟在旁边,一会儿左边,一会儿右边。 他们走到一棵树下。 s19突然站住了,扭头,看了看树杈,伸手。 一只黑白色,有银渐层的猫从树杈上跳下来,落在它手上。 “茫茫茫茫,你睡了一下午哦?”宛秀景摸了摸猫说。 “喵。” 看来那只猫的名字,叫茫茫茫茫。 茫茫茫茫在s19手上呆没一会儿,主动跳了下来。然后就这样,一个小姑娘,一具其实不算高大的机器人,一只猫,并排在夕阳的余晖里继续远去。 ………… 晚饭时间,食堂。 “堂堂。”韩青禹突然朝坐他面前的贺堂堂喊了一句,双眼看着他。 贺堂堂一下毛骨悚然,“干嘛?!你想干嘛?!” 他是大个子粗放汉子,偏有个叫起来很腻的名字,平常包括韩青禹在内,大家从来都不喊他名字,要喊也是喊“大贺”或者“大愣”“大堂”什么的。 “就,你吃饱了,能不能顺手喂我吃几口啊?” 韩青禹说,说完想接着解释,说自己胳膊手指实在动不了。 可是,还没等他解释,贺堂堂已经端着饭盆跑了。 连带着宿舍里另外几个,也都跟着跑了。 “……” 韩青禹欲哭无泪,只好埋头,直接在碗里啃。 77.人快没了 温继飞的右手缠上了纱布,他的左手其实完好,但是在装备场吃着打来的饭菜,被心疼照顾着。 韩青禹独自坐在人来人往吵嚷的食堂角落,把一双麻木僵硬的手臂瘫放在桌面上,像已经与身体无关的组织,埋头直接在饭盆里咬着吃,脸上沾了油,也粘了饭粒。 “我要是帮忙喂你吃饭,怎么算源能块啊?三次一块怎么样?”一个听着有点耳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韩青禹扭头看了一眼,是抱着一个大白瓷锅站在那里的宛秀景。 小姑娘回去后打听过了,知道面前这个家伙的手上竟然已经有一枚银质蔚蓝守护,而且很可能很快会再得一枚金质的。 所以,这整个人,他就是一堆的源能块啊,或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一个超级有源人。 “你想得美。” 韩青禹含糊说了一句,转回头,把脸埋回盆里。 “……”宛秀景最初看见他鼻尖上的饭粒原本想笑的,一听这么说,小巧的鼻翼顿时皱了皱。 “稀罕什么哦,本来我也不想做这么恶心的事。哼,明天打到你脖子都弯不了。” 小姑娘说完转身,昂着下巴抱着瓷锅噔噔噔就走了。 周围一片低低的笑声。 大概其中也有一部分女兵,本心是愿意帮忙的,如果现在不能动的是一个普通的新兵战友,她们帮也就帮了,可是偏他是韩青禹,女兵们反而觉得自己当众主动过去不好。 就这样,韩青禹艰难地吃完了饭,在洗手池用脸顶开水龙头,冲了脸,漱了口,再用脸把水龙头关上。 在别人看他很凄凉,他自己其实还好的目光相送中,一步一瘫一顿地回了宿舍。 然后睡了一夜。 第二天的训练,他又生龙活虎了。 “这可怕的体质啊。” “嗯,毕竟是有之前奖励的源能块,可以另外温养身体的。” “……” 训练完后的新兵们累得筋疲力尽,坐在场边树下议论着。 “源能块呢?”宛秀景伸手问。 “没带。”韩青禹直接说。 “没带?!”宛秀景又瞪人了,就跟她多凶多可怕似的。 “嗯,根据我目前对你的判断,第二天就给了的话,怕你以后就不上心了”,韩青禹认真说,“公平起见,我得再观察观察。” 宛秀景:“……” “反正我也跑不了,不是吗?这还将近一个月的新兵期呢” 第二天的训练,韩青禹为免被过度围观,专门做了申请,然后把场地改到了实战馆,没让观众进场。 十五分钟说长不长。 新兵们看见s19和小姑娘平静从场馆大门走出来。 蹲在高处窗户上的猫跳进s19怀里。 三种生物一齐离开。 然后,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韩青禹才从侧门连滚带爬地滚出来。 第三天。 第四天。 第五天。 宛秀景依然没拿到源能块,倒是s19,似乎开始越来越喜欢这样的实战对练了,或者说越来越喜欢虐人。 这期间,劳简死皮赖脸进场看了两次。 他是总教官,韩青禹自然没权利拦他,包括偶尔有别的军官样的人,自己来了,不打招呼直接坐在看台上,韩青禹一样没办法说什么。 “这孩子的韧劲,我是早就知道的,不过他这每天进步的速度,真的吓人。”劳简在自己的教官办公室里,给已经回去425的李团长打电话。 电话对面传来李王强爽朗而欣慰、得意的笑声。 “另外有个情况,昨天和今天,他对练的时候,场馆里来了几张我不太熟的生面孔,看起来……像是刚从一线过来的。”劳简慎重又说了一句。 “……”李团长不笑了。 “其中一个……我记得以前好像见过,没记错的话,怕是402的金色板擦都来了。”劳简说:“白板来没来人,我没注意到,但也应该肯定会来看一眼。” 第九军五十年历史一共出现过四支颜色板擦小队,其中至今仍然存在的,有两支:金色板擦、白板。 而军团关于新兵出营的规则中,有一条是这样的:全军上一年度排名前二十的区域小队在挑选新队员时,可以不受师团编制限制。 这个意思也就是说:他们可以向别的团的优秀新兵抛出橄榄枝。 说是双向选择,可是,又谁能拒绝颜色板擦抛来的橄榄枝呢?更安全,更多的学习机会,更大的荣耀,更容易拿到的源能奖励…… 虽然说,新兵去了别的师团的小队后,等将来有一天自己当队长,军里原则上会建议他们回原来的团去组建小队,好提升全军实力。 可是,这一去好几年,感情此消彼长,人自己到时候都未必肯回来啊。那真要不想回,借口和办法,总是能折腾出来的。 而如果这个人还有可能缔造下一支颜色板擦——怕是连对面师长都会出面留人,亲自跟军团耍赖。 劳简这么说完,电话两面顿时都陷入沉默,也许是425实在已经太久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了,他们之前都不自觉忽略了这件事。 李团长支吾紧张了好一会儿,“那,不是有你在么?你跟韩小子的关系……” “半个仇人啊。”劳简苦涩说:“孩子特别孝顺,所以难免有点怨我。” “啊?!那怎么办?”李团长急了,他这一刻的懊恼,正是他之前的欢喜所在——韩青禹的新兵期,表现得实在太突出了。 劳简想了想,“要不让米拉去吧?她不是正好今年要提……” “没。”明明只是在两个人的电话里,李王强依然压低了声音,像是说一件不好坦白公开的事,说:“军里后来又给否了。” “啊?” “前阵子提军衔,军里给她争取,加分升了中尉,其实就有一部分预先安抚的意思在里面……我这知道有几天了,一直都搁着,上回过来,也不知道怎么跟开口跟米拉说。” ………… 第六天,韩青禹再一次像条死狗一样回到宿舍。 他们这回的宿舍号是22,数字正好是在团基地时候的两倍,然而当时的人,却少了近一半。 其中一个牺牲在了1123,盗墓哥赖石头杳无音讯。 韩青禹到时,宿舍里大家伙正在看信。 信是去了秩序军团的杨清白写来的。 在信里,他说他被发现是驾驶天才,到秩序军团后开车没几天,就已经被选去培训飞机驾驶; 再表现好的话,大概率会去到空战预备第十军,当一只“雏鹰”; 将来如果有机会,说不定还会开源能空舰,载兄弟们杀出穹顶。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处得也不长,但是特别想你们。”杨清白最后在信里说:“可能因为在这个随时都可能失去生命的地方,一开始就遇到几个我相信也希望可以并肩一起活下去的人,特别不容易吧。” 78.连环杀鸡腿 原来,f级不能穿甲的杨清白,到现在都还在做着杀出穹顶的梦,想和大家站在一起,一起去搏命,然后活下去。 而“莫名”不能穿甲的温继飞,在拿到张道安留下的立体装置后,练枪也变得更勤了。 这些天右手骨裂了,他就练左手,练端枪,甚至有些时候只练瞄准,并不击发,专注投入一瞄就是个把小时。 青子和米拉队长在1123那一战中的配合让瘟鸡看到了去战场的希望和价值。 同时他也开始像米拉一样,在心里期待着蔚蓝科研系统的突破,期待出现用源能推动死铁子弹的枪——尽管米拉说,因为种种问题和缺陷的存在,这方面研究很可能已经暂停了。 至于韩青禹……他就更不用说了。 这周遭的人们和他们正努力在做的一切,都让身为港城富二代的刘世亨变得愈加困顿和迷惘。 他现在每天都坚持花一定的时间,让自己去回忆曾经在港城的美好生活,怕忘记……并不是为了纪念,而只是想借此避免,某天一个不小心,被热血冲昏头脑,就豁出去拼命。 他有一把刀,刀身铭文编号9-771233,是他的没错。这把刀砍过两具大尖,曾在泛蓝大尖的胸口劈出很深的伤口,但那并不是他做的…… 凭什么老子要觉得自己配不上一把破刀啊?!……唉。 还有我其实也有努力在练啊,就只是不想去拼命而已。 刘世亨这么想了一会儿,从床上探身,对瘫坐在地上的韩青禹说: “青子。” 韩青禹抬头,“嗯?” “哪天等你有空,你也带我实战对练下吧,就,你收着点手。”刘世亨尴尬笑了笑,“我练练,好保命。” 在22宿,贺堂堂其实时不时会找韩青禹切磋几下,毕竟他是b+的融合度,而且在力量方面,成长很快。 韩青禹笑着点头,“好。” “到时候虐死他。”温继飞从门外进来同时接茬,说笑着,走到韩青禹面前,伸手递过来一个褐色的信封,“你的信,应该是家里来的……我帮你拆开吧?” 信封上只有转寄的地址,没有实际家乡的地址。 温继飞有些困难的用胳膊肘配合左手,帮忙把信拆了,又帮韩青禹摊开,然后有些道不清意味地笑着,说:“姚悦也给我写信了,我上次没回信……她又写了一封。” “那你得回的呀,她说什么了?” “就说了她在大学的生活,她读的是新闻系嘛,好问,就问我在部队感觉怎么样,辛不辛苦,有没有进步……总之问了一大堆,还有鼓励我好好努力考军校。然后还有说,学校有男同学追她,她已经拒绝了,让我放心。” “……多好啊。” “嗯,我知道。你先看信吧。” 温继飞说完自己回到床上,靠着,仰着头,把姚悦写来的信盖在脸上。 “你们说,会不会真的有一天,关于大尖入侵的一切,最终都瞒不住,被全世界知道……然后我们就像杨清白信里说的那样,在全世界面前,升空,杀出穹顶?!” 好一会儿,他突然在信纸下面说了一句。 22宿安静了几秒钟。 “那我得趁机会先说个媳妇儿。”贺堂堂认真说。 “那,我想先带你们去港城玩几天。”刘世亨说。 “……” “我想什么都不用瞒,去见姚悦一面,说我这几年,没有偷懒。”从初中约定后开始就一直让姚悦“失望”的瘟鸡最后说:“就是不知道,到时候她结婚嫁人了没……” 短暂的沉默。 “青子,你呢?”贺堂堂发现韩青禹还没说话。 韩青禹低头看着信,“我爸妈信里说他俩想开一个小卖铺。” “他们问我的意思呢。”韩青禹抬头,问温继飞说:“瘟鸡你比较懂,你觉得怎么样?就去我家村子路上大转弯那个停车吃饭的店,你见过的……我爸妈说老板最近正往外盘呢,价钱也不高。” 温继飞想了想,“那干嘛不干脆到县里开?” “就,怕顾不着家里的地吧,那里能近点,再一个县里门面租金贵啊。”韩青禹低头又看了看信,说:“而且现在都在传,说我们那里要改大公路,穿山,直接连旁边省去呢。” “那就可以的啊。”温继飞想了想,说:“既然供吃饭,你回信记得让叔叔阿姨多雇几个村里人,自己别累着。” “嗯。”韩青禹点点头,然后继续看信。 明明是那么小的事情啊,刘世亨能感觉到韩青禹在说这些话过程中的那份认真实在,有一种充实感,甚至是喜悦和满足……不理解,但是有些羡慕。 ………… 隔天,也是韩青禹和s19实战对练的第7天,第一个周期的结束日,付款日。 除了宛秀景和高处圆顶窗户上晒夕阳的猫,现场没有别人。 “怎么他好像越揍越抗揍了啊?”宛秀景双手托着下巴,看着擂台上的对战场面,回忆这些天战斗画面的变化,有些惊叹,“哇,竟然还能还手了。” 此时,擂台上,韩青禹右手刀正从左下往右上撩去。 s19立右臂架住。 “嗤啦啦啦……嗵嗵嗵。” 死铁直刀从接触的第一瞬开始,在韩青禹手心急速旋转,一次次切割s19的右臂,震动的力量形成牵制,让它这条手臂一时间无法移动。 同时,他的左手刀,已经阴险地捅向s19下腹。 眼看就要得手…… “砰。” s19在这种情况下选择了侧转身然后直接冲撞,身体如一发炮弹,侧方向用肩撞进韩青禹怀里,把人撞飞。 撞完还不罢休,追上来,灵活到根本不像一堆铁皮的,提腿就蹬。 韩青禹低头一看它铁腿蹬来的位置……连忙双刀交错,往裤裆前一架。 好不容易挡住了,一头冷汗朝旁闪开。 但是,s19翻身又一个侧扫,又来了。 还是这个高度…… 再挡。 再来。 “这……断子绝孙脚……连环杀鸡腿啊。” 是s19变阴险了,还是它发现这里是弱点了啊? 韩青禹完全忘了,明明是他自己先捅机器人下腹部的……毕竟那是机器人啊。 当场,s19的连环杀鸡腿连绵不绝,韩青禹拼命闪躲。 连续两次险之又险地避过后,他正准备跟宛秀景喊停。 “吱~” 突然,s19自己停住了,就像是停电了一样,僵在那里。 “……呼。”韩青禹惊魂未定,长出一口气,转头有些气愤地,朝看台上的宛秀景委屈喊:“你故意的吧?小姑娘,这么阴狠的啊?” 宛秀景一时神情慌张,没说话。 韩青禹也没等她说,直接回身。 “乓。”抬腿,用脚背,踢了机器人两腿之间一脚。 跟着,“pia。” 又一巴掌巴它头。 “能当个正经的机器人吗?” 发泄完,说完,韩青禹想了想,又觉得s19这么做其实也无可厚非,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大尖不攻这里。 “那什么”,再一次转头,韩青禹换了语气,问:“它是没源能块了么,还是故障……” “啊!”宛秀景不回答,而是伸手指着他,突然惊叫一声。 韩青禹听到响动,回头。 晚了。 “轰。” 可能是对战至今,s19最用力地一拳,跟拼命似的,直接将韩青禹轰下擂台。 然后看样子还不罢休。 吐血了。 机器人疯了。 韩青禹爬起同时转身,埋头就往门外跑。 其实这时候距离15分钟时间到还有两分钟…… 但是,一直无比珍惜每分每秒的韩青禹,第一次,不计较了。 “你不打了吗?”看台上,宛秀景站起来喊。 “不打了。”韩青禹快跑出门了。 “那,你源能块还没给我呢。” “明天……然后咱接下一个七天。”话音从实战馆外出来。 “……” “哇,吐血了欸。”路过的新兵说。 79.从边角开始掀开 吐血是没事的。 韩青禹依然一个人坐在食堂角落,继续用脸吃饭。 哪怕他今天吐血了,情况也没有改变。用贺堂堂的话说:老子甚至都可以给你挡刀,但是老子绝对做不到喂你吃饭。 一个身影走到对面,韩青禹感觉到了,抬头。 劳简面色有些僵硬地坐下来,拿了勺子,说:“听说你今天对练吐血了?真不行得去看一下,吐血这种事……” 韩青禹没注意到他的话,发现他拿勺子了。 “你……” 劳简也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勺子,面色似乎很艰难,“教官关心新兵,这很,很正常的啊,再说你毕竟是我亲手带来蔚蓝的兵。” “……”原来这种感觉这么恐怖,韩青禹瞬间一身鸡皮疙瘩,饭也不吃了,起身转身就走。 差不多当他回到宿舍的时候。 劳简也已经回到办公室,又一次拨通了425团部的电话。 “我是真没辙了,为了拉拢感情,这么恶心的事我都听你的试着去做了……团长你赶紧另外想办法吧。” “这小子对425有没有归属感,我不知道,反正对我,就真的是半个仇人。” “而且整个老实到只认实际,以前还认钱,现在久只认源能块了……那要说源能块,咱也没他多啊。” 劳简这边絮叨。 电话那头李团长沉默。 距离新兵出营不到20天,暗流涌动之下425最大的危机,就是一场空……空的是那个关于颜色板擦的梦。 劳简这头想了想,又道: “我再说句实在话吧,要是现在换成是我新兵出营,然后金色板擦来找我……都不用金色板擦,只要随便来一个排名前六的区域小队……我招呼都不带跟你打的。毕竟整个成长环境,差太多了啊。” 沉默,好一会儿,“那咱们,放他走?” 李团长似乎很艰难才问出这一句。 换劳简沉默,他当然知道这对于自己曾经的老队长,现在的李团长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是一个做梦都盼着425在自己手里重新崛起的26年425老兵啊,好不容易今年等到了…… “我也说不清,这事团长你就别问我了。”劳简隔了好一会儿,才敷衍了一句,然后岔开话题说:“倒是米拉的事,你看是不是我这几天找机会跟她说一下?总不能让她到公布的时候,才直接从军里知道情况吧,那样怕她得更寒心。” “……行吧。”李团长说。 与此同时,作为当事人之一的韩青禹,本身并不知道其实自己处于这样的“暗流”之中。 为了避免影响新兵们的训练状态,关于他们出营选择的问题,战训基地方面目前依然丝毫没有提及。 ………… 第八天,与s19付费对练第二个周期开始的当天。 因为下午的训练并不是实战科目,宛秀景和她的机器人,还有猫,是踩着训练结束的时间点才到场的。 当时,贺堂堂和刘世亨几个人正准备离开。 “欸,你们,你们一起那个人呢?那条青鱼。”宛秀景跑侧边问了一句,因为突然找不到韩青禹,小姑娘已经有些急了。 这都第八天了,也不知怎么弄的……她的源能块,现在还没收到手呢。 与此同时,“咔哒”一声,s19横走一步,在贺堂堂几个人身前。 “他刚没多久前,被祁总教官让人喊走了。”刘世亨看着要动手的架势,回忆了一下韩青禹每天的惨状,又估摸了一下自己这边几个人的实力,连忙解释。 看来那条鱼不是故意跑的,宛秀景稍稍安心,接着问:“那他一会儿还回来吗?” “不知道啊,大概来不及了吧,一会儿该吃饭了。” “哦,那,又要等明天。”宛秀景有些哀怨的样子。 “明天我们出去补野外拉练……一去十来天呢。” 军里最终还是决定给425、491等几个团补上野外拉练这不能少的一环,决定今天刚传达,贺堂堂直接说出来了。 宛秀景:“……” 小生意人的第一次生意,就遇上老赖了。 ………… 韩青禹跟在祁山铜身后,在越来越黑暗的甬道里向前走着。皮靴踩在地面的脚步声清晰,甚至有回响,让人不安。 若不是周围还时不时能看到全副武装的联军战士巡逻经过,他会第一时间转身就跑。 这是一个地下室,准确的说,是一个地下建筑群,因为它实际的面积,远比头顶入口那三栋不起眼的办公楼要大得多。 “快到了。”视线已经黯淡到极点,似乎接近尽头,祁山铜终于又开口说了一句。 “祁总教官,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啊?去做什么?”韩青禹知道祁山铜的实力,如果他真有什么杀心,自己机会很小,但是依然警惕预备着。 “让你见个人。” “什么人?” “一个洗刷派……雪莲的人。原先是咱们第九军信息控制中心的副主管。” “……为什么要我见?” “因为,欣赏你,哈哈哈……所以,希望你慢慢了解一些事情。”祁山铜毫无征兆地大笑在甬道里让人感觉寒冷。 韩青禹不解。 “对了,之前就是这个人,害得你们在1123孤军奋战,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他害死你们那么多新兵和教官的……其中包括张道安。” 祁山铜把1123事件中消息屏蔽,阻止援兵的幕后情况简单说了一遍,说话的语气不带悲悯,说话同时走近,摘了韩青禹身上一把刀,塞在他自己手里。 “聊聊,不耐烦了就随时砍死他,反正也审不出来……丢人啊。” 用一种平淡里裹着狰狞的语气,祁山铜说。 然后他转身,“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笃、笃……”身后的脚步声渐远,韩青禹依然茫然困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又需要了解什么,他握着刀,用缓慢的步伐走进前方的黑暗。 “你身边墙上就有开关。” 一个虚弱的声音突然从黑暗中传来,顿了顿,接着说:“但是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开灯……因为如果你稍微有点了解祁山铜,就应该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很可能会吓到你。” 韩青禹没出声。 “你就是那个破坏了我计划的新兵吧?是你毁了那个装置。”互相看不清的状况下,对方继续说道。 韩青禹还是没出声。 “为什么不说话?或者你只是来杀我泄愤的,那我会很感谢你……你面前没有栅栏,我也动不了,你可以随时进来,杀了我。” “我好像没什么好跟洗刷派说的,至于杀你,这里有的是人。”韩青禹第一次开口。 “哈哈哈,洗刷派?蔚蓝给我们取的名字,真的是很糟糕啊。”里面的声音说:“真要说的话,至少我和我跟从的人,我们,应该被叫做进化派吧?” “进化?” “对,神族降临,扫荡愚蠢和肮胀……然后让优秀的人类有所依附,开始进化。” “……”神经病啊,韩青禹在心里说。 “看来你不太能理解,那么,我还是说大尖吧”,里面的声音继续缓缓说:“你知道哪怕是最普通的大尖,他们的寿命是多长吗?少说,300岁。那将被赐予我们。” 韩青禹愣一下。 “想成为被选择的人么?我查过你的资料,你会是的。” 80.礼物 用之前涂紫闲聊时候的话说,洗刷派的雪莲甚至可能在某些方面领先蔚蓝,同时掌握着一些连蔚蓝都不知道的秘密。 毕竟它的创始人,叫做ne,那是那个时代,承载蔚蓝科研希望的人。 就算后来出走站在对立面,他曾经的研究发现和贡献,也依然无法被否认和抹去。 所以他为什么突然出走? 为了生命的长度? 为了对宇宙和未知的探索? 其中,前者对于人类的诱惑,是亘古的,至于后者,对于一名站在巅峰的科学家来说,也许诱惑比生命更大。 两个小时,也许更长。 除了没有暴露关于雪莲的任何具体信息,那个黑暗中的声音艰难而缓慢地一直讲述着他秉持的理念,关于淘汰、选择和进化…… 像是一个循循善诱的导师,不断在尝试启迪和引导韩青禹。 虽然韩青禹几乎不接话,更不询问。 所以,祁山铜为什么要让我听这些?他也是洗刷派么……这是在招揽我,以一种这么不隐秘的形式?! 这是心底的困惑,韩青禹有些饿了,起身,转身,往回走。 “你,不杀了我再走吗?”等他走出一些距离,身后的声音问。 韩青禹没有理会,这不是他需要做的事。 他在黑暗中继续往前走。 “愿你见到新世界。然后你就会知道,我们才是对的。不要妄图抵抗……神的降临。” 那个声音在背后如同得了癔症一般,用祷告的语气说着。 这种语气和姿态让韩青禹在这一瞬间感觉极度的恶心。 “忘了告诉你,其实按照你们的理念,我不该是你口中会被选中的人,我来自那个你们认为不重要,应该被牺牲、奴役和淘汰的人群。” “去尼玛的优秀的人类吧。” 走过长长的甬道,韩青禹再一次见到了祁山铜。 他在甬道入口下来的一个房间里,坐在木制的沙发上,前倾身体独自抽烟,这里有光,他整个人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异常。 “回来了?听了挺久的……所以,你现在想问我什么吗?”看见韩青禹出现,他扭头笑着问道。 “你是洗刷派,雪莲?” “……不是,哈哈哈,当然不是。”祁山铜把烟灭了,大笑着站起来,“我们也一样在在抵抗大尖,在为蔚蓝流血、牺牲。” 他的话听着是在陈述一致性,但是又分明割裂了一些东西。 所以韩青禹问:“你们?” “对,我们,一些站在蔚蓝共同的目标和原则下,但是持有部分不同观点的人。”祁山铜坦然承认了,仰头伸展一下,解释说:“你要明白,蔚蓝很大,所以哪怕是为了同一个目标,也有人主张不同的实现方式。” 他说完转头,看着韩青禹。 “哦,既然那些大人物觉得没问题……那就行。”韩青禹说:“但我只是一个拎刀上去砍大尖的兵,我想,我不需要知道这些。” 他想说告辞,没兴趣听更多。 “你需要的,普通的联军战士大概确实不需要,但是以你的表现和潜力,你接下去几乎肯定会成为蔚蓝青年军官里的中坚力量,所以,你就必须,有自己的理念。” “我的理念就只是源能块和活下去。” “……哈哈哈”,祁山铜大笑,“不止的,不可能仅止于此的,你现在这样想,只是因为你还没看到更多,还没站到那个高度……但你迟早会站在那里的,尤其当你还同时认识两个人。” “谁?”韩青禹问。 “涂紫,辛摇翘。”祁山铜坦荡说出来两个名字,接着直接说:“现在这样的蔚蓝是愚昧的,现在这样的抵抗,也是可笑的……改变它。” 到此,韩青禹终于完全确定了,祁山铜在招揽他进入蔚蓝内部的某个派系。 “所以,这跟你让我跟那个雪莲聊天有什么关系?” “因为他的某些说法,其实是正确的,由敌人告诉你,我觉得可能更有说服力,大尖是危机,也是机遇……是人类几千年佝偻攀爬的进化路途上,一次飞跃的机会……甚至是我们走上星际时代的机会。只是不是靠屈服去取得,而是靠胜利,哪怕再惨烈不过的胜利,都是值得的。” 他说话的状态变得有些癫狂。 “所以你们想?” 这是韩青禹第一次表现出“兴趣”,至少在祁山铜看来,是这样。 “坐。”祁山铜看起来有些兴奋,看着韩青禹坐下,然后坐在他对面,说:“你知道现在的蔚蓝的存在方式和架构吗?” 韩青禹缓缓点了一下头,“大概了解。” “低效,消极,保守,结局注定失败。”祁山铜连续说了四句用于否定和批判的话。 韩青禹看他一眼,困惑说:“你们真的不会被集体枪毙吗?” “……”祁山铜不懂自己为什么总是被他逗笑,更不懂他的思维逻辑,“不会,我们并没有公开去宣扬,不是么?我们只是在同一个战壕里,在牺牲和抵抗的同时,做着自己的努力……蔚蓝的包容性,也足够大。 “哦。” “其实不光我们,蔚蓝内部一直都还有不少人,主张打破这种孤立状态,跟各国政府建立更密切的合作关系。”祁山铜说。 韩青禹老实说:“可是以前我们教官说,当大尖的大规模入侵的时间并不确定,蔚蓝其实就是危险的力量。” “对,是这样的,这样的情况下,也许大尖的大规模几百年不来,蔚蓝就变成了国与国之间竞争甚至是战争的武器。” “那……” “蔚蓝应该先统一这个世界。” “……” “消除政府,消除国界……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机会赢。” 祁山铜的眼神炽热,看着韩青禹。 “……我有点饿了。”韩青禹笑了笑,“祁少将你可能误会了,我并不是一个适合思考大事,做大事的人。” 说完,韩青禹站起来,告辞离开。他有些不安,只想过小日子,哪怕是生死之间的小日子。 “只是现在还不是而已。”祁山铜在背后说:“双向选择的时候,先加入白色板擦吧……这是最正式的邀请。” 韩青禹站住一下,思考这句话的意味。 “不着急。”祁山铜走过来,拍一下韩青禹后背,说:“走,先送你一件礼物。” 说完他推着韩青禹往前走。 韩青禹原本还以为祁山铜要给自己一箱源能块呢,白高兴了。 两个人离开地下甬道,回到地面,在已经黑下来的基地里,走了好一会儿。 走到第九军后勤生活基地的一个角落。 “这就是老吴在蔚蓝的家。”祁山铜指了指面前的房子说。 81.庇护 祁山铜不是一个“好人”,他对于人和事物思考的角度不同于韩青禹在蔚蓝所见到的大部分人,他偏执而癫狂。 这其实让韩青禹不安。 如今的他大概是一个诡异到自己都不完全自知的“天才”,也许是,但同时也依然是那个没能考上大学,没见过世面的山村少年。 实际上,从接触劳简的那天开始,一直到在蔚蓝的这全部日子,他始终在用一种很轴,很狭隘的逻辑表现,把自己伪装和保护起来。 先只认钱,后只认源能块,在很多方面不近人情,除了和温继飞固有的友情之外,不愿意和这里的任何人建立过分紧密的情感联系。 比如在盗墓哥赖石头自认清白炼狱离开的那一天,他其实是11宿说话最少的那个人。 当时当场,其他人差不多都带着各种情绪,说了很多话,而他作为被刺杀的当事人,从头到尾只问了一句,“你真的叫赖石头吗?” 知道,记得,就完了,就连赖石头会不会死,他都是后来私下里才去问的。 再比如……挺多事,其实都如此。 所以也许他是真的狭隘,就只是想活下去,或者跟随蔚蓝一起干赢了,回家乡,或者败了,有能力保护一些人,开始逃亡。 夜色下的生活基地边角,靠山,不远处房屋的灯光亮着,祁山铜站在那里,他手下的士兵正在对房屋周围进行封锁和布控。 怎么说呢,他大概也不能算是一个“坏人”。正如他自己所说,他也一样在为蔚蓝战斗,奉献和牺牲。 所以,对于韩青禹而言,大概源自祁山铜的危险,暂时也是不会有的。至于他刚说的那些东西,那个层次上的思考,韩青禹现在不懂,也不想了解。 “其实,我这几天还是审出了一点东西的,尽管老吴以为他没说……另外也用这间屋子,诱出来了几个人。”祁山铜开口,扭头看了看韩青禹,“我把这里的功劳送给你吧?祝你平步青云。” “所以这其实不是训练内容对么?祁总教官。”韩青禹不接话,而是认真问。 祁山铜点一下头,“……可以这么说。” 韩青禹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祁山铜愣了愣。 三名他手下的士兵走过来,准备挡韩青禹的路。 “颂。” 韩青禹趁他们没做好准备,直接开启休眠状态的立体装置,拎刀冲了过去……然后急速消失在夜色里。 “哈哈哈……有种。” 祁山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再烦我我就去陆军长那告你。” “陆五征失职,已经被撤了。” 韩青禹:“……” “是吗?”一个声音带着笑意从旁响起来,正是第九军军长陆五征,“我确实被撤了……撤完后,他们给我加了一个字,我现在是,为一幕季军天第九军,代,军长。” 说完这一句,陆五征回头,说:“走吧,按你自己想的,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韩青禹走了,所以后面的对话,他没听到。 “不要再打扰他,否则你会很麻烦。”陆五征对祁山铜说:“小心老头找你麻烦……我说的不是军团长。” ………… 去装备场交完装置,走在路上已经八点多快九点。 韩青禹肚子很饿,但是食堂大概已经没有饭菜了。 他想了想,干脆又绕了一点路,在生活基地的商店里买了些能填饱肚子的东西……他买了饼干。 看店的工作人员说那种饼干叫做曲奇,是国外来的。 韩青禹没吃过,当场试吃了一块感觉味道不错,想着反正会有钱,就买了三斤,装了一个大袋子拎着回宿舍,边走边吃。 “吱~” s19启动的声音……韩青禹已经非常熟悉了。 宿舍楼下,当铁皮机器人突然从黑暗的角落里气势汹汹冲撞而来,韩青禹及时掏出了一块源能块。 “咔。” s19在他,或者说在源能块面前,停住了。 “不好意思,临时被人叫走了。”韩青禹说着把源能块递给它。 铁皮手迟钝了两秒,伸过来,接了。 惯性地把手上剩下的半块饼干塞进嘴里,“咔嚓”咬碎,韩青禹有些含糊说:“明天开始我要出去拉练几天,等我回来,再买一个周期。” 咔嚓,咔嚓。 “嗯,但是下次你要先给源能块才行。” 宛秀景说着话从角落里走出来,看看他,突然视线落在他嘴巴上,定了定,又往下,落在他手上的饼干袋子上。 “所以,你们一直在这等我啊?”韩青禹忍不住笑起来,“也没吃饭?” 说着,他把装饼干的袋子打开,难得大方,说:“自己拿。” 大概是真的饿了,宛秀景没有客气,伸手尽最大努力抓了一把,同时说:“我们开始还以为你要赖账了呢。” 小姑娘说得有些委屈,隐约还带了点儿哭腔,似乎对于源能块的需求,并不止于贪婪,而是某种必须和不得已。 说完她塞一块在嘴里,“咔嚓。” 看看手上剩的,趁韩青禹没关上袋子,赶忙换一只手,又抓一把。 不过她的手小,实际两次加起来,也没有抓走太多。 然后,“吱……” s19也抓了一把。 还有这种操作吗?韩青禹懵一下,低头看看袋子里,很贵的曲奇饼干,已经瞬间浅下去了一大截,“你,还带这样的啊?!” “我……哈哈。”宛秀景顿了一下,跟着开心大笑起来。 韩青禹被她感染,一扫刚刚和祁山铜接触带来的压抑和不安,也忍不住想笑。 所以,果然还是机器人和只认源能块的人比较让人轻松啊,韩青禹这么想着,拢了袋口,一手拎着,绕过面前的机器人。 “啪啪。” 绕过去的同时,他伸手,拍了两下s19的屁股。 边走边扭头对宛秀景说:“趁这几天,记得拿去检查下啊,可别像上次那样,突然又疯了。” “咔哒”一声,从身后传来。 韩青禹发现宛秀景惊慌瞪着他。 “什么情况啊?”韩青禹扭头看了一眼…… 撒腿就跑! s19,刚刚好像差点又疯了。 82.S-19 板擦九军战训基地训练场边孤零零的那栋四层小楼房,有熊占里的建筑风格,很旧,据说一直是退休的老军长们住的,保障和保护也都很严格。 楼房窗户正对训练场,新兵晨训喊口号有必须把老军长惊醒的规则,大概是一个有趣的传统。 听说这栋楼里最多的时候曾一起住过三位退休的老军长。 想想,三位老军长每天一齐被惊醒,站在高低三扇窗,穿着睡衣裤顶着鸡窝头训话或骂街的场面,应该也颇有趣。 谁秃谁尴尬? 作为现在这栋楼里住的唯一一位板擦退休老军长,沈风廷不秃,但也已经满头稀疏花白,他站在窗口张望,被十一月夜里九点多风吹得有些凉。 身后,锁芯“嗒”。 门开了,沈风廷有些喜悦的连忙回头,旋即又把脸板起来……孩子这么晚才回来,他想着得严肃点儿,教训一下。 “外公。”进门的脚步声中,一个带甜味的声音喊。 “爷爷。”另一个声音有些不自然地闷。 这一刻,这小楼里发生的这一幕,若是韩青禹和其他新兵在这里,他们就会惊掉下巴。 喊沈风廷“外公”的人,是宛秀景,这会让人意外,不过也还好。 但是喊老军长做“爷爷”的那个,是s19……是那具陪练的机器人。 也就是说:她俩是表姐妹。 “外公你看,这是我和姐姐挣的。” 宛秀景看出来老头脸色有些不好了,连忙上前,掏了那块刚从韩青禹手里要账要到的蓝晶源能块在手里,撒娇表功。 “嚯,我们还以为那条臭青鱼要赖账嘞,气死了……他今天训练后不在,我们只好去宿舍楼下躲着等他,就等了好久。” 宛秀景解释完了放下源能块,殷勤地跑到沙发后,替外公按肩膀。 “对不起,害爷爷担心了。”s19站在那里,也说了一句,听语气大约有些不安。 沈风廷没说话,偏头先看了看身边小茶几上的那块蓝晶块,却没去拿,到再转向另一边时,眼眶已经有些发红。 就如他这段时间每天藏在窗口后面,看着亲孙女一身铁皮,一声不吭,装作真的机器人在训练场里当陪练的时候一样。 “这里一块,再等陪练结束了,军里给工资又两块,这样就三块了。”老头身后,宛秀景没有察觉。 或因为年纪小而天性乐观,或因为刚第一次赚了源能块实在高兴,小丫头仍如一个小生意人般专注计算着,说:“再加上这段时间陪练的时候,都是用的军里的源能块,算下来,就赚很多了。” “唔,三块……”她仰头想了想又说,“够姐姐用一个月了。” s19在旁边,“其实现在我试着控制,一个月两块,也够了。” 一个月三块,两块……这样的计算,外人乍听大概很难理解……它是s19维持铁皮下的生命,所必需的源能块数量。 如果说联军战士在非战斗状态吸收源能块叫做“温养”,用以提高身体素质和源能感知。 那么,s19的“温养”必须一直持续,不然,她就会死。 ………… 那一年,沈风廷还是第九军的军长。 妻子走得早,留下一子一女,都已经长大成人,结婚生子了。 女儿在蔚蓝的医疗系统工作,嫁在遥远的另一个军区,生了一个女儿,也就是沈风廷的外孙女,取名宛秀景。 儿子不能穿甲但是留在身边,做了一名蔚蓝文化课的老师,结婚娶的也是一个老师,生了一个女儿,也就是沈风廷的孙女,取名沈宜秀。 沈宜秀出生要比宛秀景大三岁,秀景的那个秀字,就是从表姐的名字里取的。 那一年的清明节,女儿因为工作忙回不来,沈风廷就带着儿子儿媳和刚满12岁的孙女一起,到相距不算很远的老家祭祖踏青。 蔚蓝军长出行,保密保障自然都是很严格的。 但是,枪不光从山上打来,还从身后当地提供接待保障的区域小队副队长手里打来。 很快就结束的战斗,本身也是b级融合度的沈风廷军长和战士们一起,在十几秒内,就解决了所有刺杀的敌人。 但是,他就此永源地失去了自己的儿子和儿媳。 12岁的沈宜秀当时也倒在了血泊里,头顶侧边一枪,子弹留在头骨里,后背三枪……其中一颗子弹,甚至击破了她的心脏一侧。 然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她还活着,还有气息。 如果只是普通的医疗手段,这样的沈宜秀必死无疑。所以,大公无私了一辈子的沈风廷,滥用权力,做了他在蔚蓝唯一一件自私的事情。 死铁加合金加拆散改装的八代立体装置,加一条又一条金属带,共同构成了一个完全用源能维系的生命循环系统,强留孙女的命。 那是超越蔚蓝当时科技水平的一次盲目无谓的尝试,但是,沈宜秀活下来了,二十多天后,她苏醒。 只是,从此分秒也离不开这套循环系统。 蔚蓝科研方面对沈宜秀的情况做了等级很高的保密,后来也尝试了很多次,试图模拟这套系统制造源能机械战士,然而结果都以失败告终。 所以,这是仅有的奇迹。 所以,没人敢拆,甚至合金破损,有锈迹,都不敢更换。 还是那一年,沈风廷本人,也因为这件事被“劝退”,从第九军军长的位置上下来。 蔚蓝的规则是公平的,也是残酷的……就算是军长孙女的命,也不比普通战士的珍贵,一切按照规章,联军并不提供沈宜秀维系生命所需的源能块。 从此,沈风廷剩余的人生,就只剩下一件事:留住孙女的命。 可是他退休了啊,现金工资依然有,但是源能福利终止——那是战士们用命换来的,拿去搏命的,不会拿来给退休人员养老。 老人试着在军里找了一些“象征性”的工作,比如那次出面给韩青禹颁勋章那种,勉强获得一份很低的源能福利。 不够的,他试着用钱去买,但是肯私下卖源能块的人很少能遇到,就算遇到了,价钱也都很高。 终于没办法了,沈风廷开始开口跟曾经的军官下属们借……曾经德高望重,深受爱戴的老军长,就这么渐渐成了第九军人见人躲的第一老赖。 没人理解他。 甚至绝大多数都不知道,他的孙女沈宜秀,其实依然活着。 这一坚持,就是五年,快六年了。 大概是今年早些时候吧,沈宜秀说她觉得自己不再感觉铁皮里空荡荡的了,说她觉得自己的头皮都快要顶到上面的铁皮了。 那说明,孙女长大了啊,沈风廷好想看看她,该有一米七吧,真高。 终于有一天,沈宜秀说她想自己去挣源能块。沈风廷想了好几天,同意了……他老了,终究有一天要走的。 这才有了那具陪练的机器人,s-19。 s19,沈宜秀。 “爷爷。” “嗯?” “我想,等这期训练结束,去目击一线。” 83.怎么说 沈宜秀说她想去目击一线当一名战士,凭自己拿战斗奖励,挣源能块,立功,升军衔。 这样的建议之前并不是没有人对沈风廷提过,尤其在蔚蓝关于“沈宜秀奇迹状况”的科研项目被中止之后,这似乎就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选择了。 小姑娘终究要自己“养活”自己。 而关于科研项目中止的原因,除了研究本身一直没有进展和成果之外,还有一个因素,其实就在于沈风廷。 这位老军长在事实上,一直都在干扰科研工作的进行,阻止一切需要冒险的尝试。 前几年曾有过一次科研人员私自尝试,打开了沈宜秀的独立供给系统,沈宜秀立刻出现心脏衰竭的情况,沈风廷听说消息,是开着立体装置,拎着刀冲进去的。 老人在这件事上的执念太深,已经魔怔了。 而蔚蓝联盟方面,既然他们自己的原则一直都公平到残忍,反过来自然也没理由要求老军长再“奉献”更多。 总之类似的尝试已经做了几百次了,至今没有一例成功,沈宜秀的情况只能被归结为特殊体质,没有普遍价值。 同时研究人员还给出了另一种论断:小姑娘如今的强,很可能并非源自这套系统,而是因为她本身就很强。 这就让相关的研究显得更没有价值。 “爷爷,你就同意让我去吧。” 房间里,s19走到了沈风廷面前,声音依然有些闷,但是努力透出来自信和笑意,说:“爷爷你放心,我真的很强的,就他们说那个什么十年最强新兵,那个青鱼,连他都完全打不过我。” 这是这些天一直在准备的说辞,沈宜秀自己心里其实早就已经决定好了,要去战场凭本事养活自己,或哪怕有一天战死……也甘心快意。 只求那一天晚些来,别让爷爷知道,看到。 另外,沈宜秀还知道一件事,爷爷先前借的那些源能块,其实一直都偷偷记着帐呢,虽然那看起来似乎永远也还不起。 当场,沈风廷听完抬眼看了看孙女,犹豫没说话。 一旁早已经被做通了思想工作的宛秀景开口帮腔,说: “是啊是啊,姐姐平时跟他打,都得让着他呢,就有一次他偷袭姐姐……还刚才他拍姐姐……没事。” 宛秀景自己也是女孩子,想到那两幕,一下有点儿脸红,说:“反正姐姐一认真,一生气,他就只有连滚带爬逃命的份了。” 不过他逃命是真的快啊,宛秀景突然走神想到。 “那怎么能这样比较?”沈风廷终于开口,他做不了决定,只能先就事论事,说:“那小子才刚穿甲个把月,你都好几年了。” “我,可是我的融合度,说不定比他还高呢?”沈宜秀着急说。 比韩青禹高的话,那就得是a+,或者s级了,有些惊人的自我揣测,沈宜秀用的词,是“说不定”。 她的源能融合度至今是迷,也许会永远是迷。 因为当年12岁的她,还没有进行过融合度检测(本来打算那一年参加检测的),但是后来,她就离不开自己的那套独立的供给系统了,所以源能场也无法检测。 “就算是……”沈风廷顿了顿,“可是你的情况,毕竟跟一般人不一样啊,一般人受伤了可以做治疗,你要是万一有个故障……” 老人因为自己一不小心用了“故障”这个词而痛心,同时无比自责:为什么就连我,都不知不觉把孙女当作机器人了啊?! 之前,沈宜秀的情况一直没被公开,这其实也提供了一种自尊心方面的保护。 而如果她这回真的要去参加区域小队的话……她自己的内心,首先就有这一关要过。 “嘿。”沈宜秀努力表现得粗心不在意,大咧咧笑了一下,说:“不会,不会故障的,我会很小心。” 她的情况特殊,一旦有“损伤”,独立系统遭到破坏……很可能,就……没了。 沈风廷在两难中,明知道放孙女去战场是最后不得不做的选择,但是决心,却还是下不了。 “我,我再想想。”老人最后说。 “嗯。”沈宜秀乖乖到旁边沙发上坐下。 茫茫茫茫跳到她身上,趴着。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带茫茫茫茫去啊?” 她想着,这是她最好的伴了,这些年,只有跟茫茫茫茫在一起的时候,沈宜秀才真的完全轻松自在。 宛秀景拿了一块堆在桌上的曲奇饼干吃。 猫也凑过去嗅了嗅。 沈宜秀拿了一块托在掌心给它,跟着努力嗅了嗅,笑一下说:“你可不能多吃哦。” 茫茫茫茫开心“喵”一声。 沈宜秀在铁皮里有些苦涩的笑了笑,其实她比猫馋。可是……也许我真的已经是一个机器人了吧?毕竟除了我,还没有听说过另一个全凭源能生存的人呢。 据说s级都不行。 “机器人”沈宜秀通过身体感觉,想象着被拆散的那些装置,那些连在身上,穿透心脏的金属连接带,想象源能带着蓝光,如电流流动……那是一种很恐怖,很可怕,很容易产生自我否定的想象,那个画面曾经让年幼的她每夜哭泣,也希望过可以尽快死去。 好在,都挺过来了,现在的沈宜秀变得坚强而强大,而且,她在长大。这似乎能够证明,她并不是一个机器人。 宛秀景总说她像是传说里辟谷的仙人,不食人间烟火。 而沈宜秀自己的判断,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她猜测自己有点像是人工改造中因为种种巧合而出现的“人类大尖”。 因为据说联军从未在大尖的遗物中发现过食物和水,所以有一种推测,它们在漫长的星际旅途中,很可能可以只靠源能,维持身体所需。 “咵。”窗前躺椅的前脚落地。 沈风廷终于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看了看孙女,然后问:“那你准备去哪个小队啊?你挑,爷爷去帮你托关系。” 老人终于还是做了决定。 “我……都行。”沈宜秀自己,倒是还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宛秀景歪头想了想,“要不姐姐你就和那条臭青鱼去一个队吧?唔,他还算讲信用的,而且源能块也多……这样你平时没事的时候,还能挣他的源能块。” 小生意人的算盘又打起来了。 沈宜秀想了想,觉得秀景说的挺有道理的,毕竟大尖不是时时有得打,陪练时时可以做,而那个家伙,她虽然讨厌,却也还算熟悉。 “不过那样就要告诉他姐姐的真实情况了。”宛秀景在旁,突然有些心疼不舍地,又说道:“而且我也快要回去了……姐姐,总不能一直跟所有人都不说话呀。” “嗯。”沈宜秀心里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头,因为这是现实情况,只是……她想到就有些为难加羞愤。 “跟那小子去一个小队啊”,沈风廷接话,啧一声,说,“还是不要了吧?” “嗯?外公你不对劲哦,所以……你不会是去骗过他的源能块吧?”宛秀景胆子最大了,神情夸张,带着狡黠的笑意看着外公。 “咳……反正我的建议,是去金色板擦,我去联系。”沈风廷顿了顿,又说:“不过金色板擦大概率也会招揽他……总之,就不要提我吧。” “哦。”宛秀景想了想,转向沈宜秀,“那姐姐,咱们要怎么跟他说呢?我去说,还是一起?” 84.请求 “1990年就快要过去了。” “我记得老家那边有个传言,说1990是世界末日,现在想想,不会是洗刷派那边故意放出来消息的吧?” “你信呢?” “我就听听,但在老家还真的有人信,因为这个交钱入了什么会的……村里还有个婆姨,把吃喝都堆在了床边,抱着男人在床上不让下地,说反正都末日了,就死一起。” “哈哈……婆姨怕是别的心思,总之他们传的末日可多了,这个年份不准,还有下个年份。” “但是从今年梭形飞船的降落频率来看,还真有点像啊。” “再像也就剩一个多月了。” 早饭时候的闲聊每天都会有,偶尔聊着聊着,就会发现加入蔚蓝之前听闻的某些东西,突然都变得有迹可循,或有所图。 就像是那些在下海潮里出国潮里消失的人,或是凭空亡于江湖的人,现在想想,或其中也有一部分,其实是来了蔚蓝。 今天是425等几个团新兵出发补野外拉练的日子,早饭后还有一点时间,韩青禹去领了装置和刀,顺便拿了一块源能块,留给温继飞。 然后两人找了个装备场后面一处没人的墙根,坐着抽烟、聊天…… 宛秀景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墙根一头,说:“欸,那个人,你过来下。” 温继飞看看韩青禹。 韩青禹看看宛秀景,“我不过来,有什么事就这说吧。”然后小声对温继飞解释:“我怕他们打劫我……那个机器人,我打不过……那家伙,件了源能块跟命似的。” “哦。”温继飞点了点头,“那怎么办?跑不掉了呀。” 他说着抬头示意了一下。 s19出现在墙根另一头,然后,走过来。 就这样,韩青禹和温继飞被一具机器人和一个小姑娘包围了,两面合围,步步紧逼,卡在中间。 “那个人,你先走吧。”宛秀景又说。 “好的。”韩青禹起身就走。 “哎哎哎,不是说你,是说他。”宛秀景着急地跳脚阻止,又指了指温继飞。 温继飞摇头,“我不走。” 宛秀景:“那……”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她应该是和s19交换了一下眼神。所以,心灵控制吗?蔚蓝的科技已经这么发达了吗?那我们还打生打死打个屁啊……韩青禹和温继飞想着。 “那也行吧,两个人知道也行,反正你们好像老在一起。”大概是交流取得一致了,宛秀景开口同时扭头示意了一下s19,石破天惊说:“重新介绍一下,这是我姐姐,她叫沈宜秀。” “……”韩青禹和温继飞互相看了看。 1990年,他们的想象空间终究是受限了。 温继飞想了想,想通了,“就以前吧,我爸还十四五岁的时候,在村里头放牛……听说跟牛拜过把子。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韩青禹点头表示了解。 “你说它叫什么?”他笑着重新问宛秀景。 “沈宜秀。” “沈易锈?可不是嘛,你看,这就锈了。”温继飞说着看了看s19身上几处铁皮斑驳的地方,大约还想伸手摸一下。 韩青禹连忙给他制止了,犹有余悸说:“小心,这玩意不能乱碰,打架没事,摸它就疯。” “哦。”温继飞笑了笑,转向已经在瞪他的宛秀景,继续作死说:“你这名字取得不好啊,我帮你改一下,叫沈易修……坏了好修理的意思。” s19看了他一眼。 温继飞似乎觉得自己的想法不错,有点儿得意忘形,继续说: “绰号呢,就可以叫锈妹,铁妞,桶妹,哈哈哈……哎哎哎。” 他笑着笑着,整个人忽然离地,被s19揪着后脖子拎了起来,按在粗糙的水泥墙上摩擦。 是真的摩擦,“救命”都出来了那种。 直到他被扔到地上。 “你们现在能好好听我说话了吗?”宛秀景人仗机势,明明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白白瘦瘦的小姑娘,却问出了生杀予夺的气势。 “听,听听听。”坐着的韩青禹和趴着温继飞连忙都说。 “嗯,我今天下午就要走了,所以才来跟你说的,拜托你认真点……求,求求你,认真点,可以吗?” 宛秀景突然换了神情、语气。 韩青禹有些茫然,点头,“好。” “这是我亲表姐,她叫沈宜秀,她不是机器人……”宛秀景说:“表姐12岁的时候……” 接下来的叙述并不太长,但是关于沈宜秀这样的原因和她现在的情况,都说全了。 期间韩青禹转头看了几次s19,不,是沈宜秀。 他选择了相信,然后试着想象了一下一个12岁小女孩经历的这五年多近六年,想象姑娘此刻铁皮下的神情、心情,有些无措。 突然又想到自己踢过,拍过的地方……原来是个姑娘,比自己还小一点的小姑娘。 “对不起啊。”他不自觉说。 “没事。”s19第一次开口。 声音有些闷,但是确实,是年轻女孩的嗓子。 尽管已经知情,韩青禹和温继飞在这一刻,还是都有一种震撼感。同时忍不住想:天啊,她是怎么忍住,一直不说话,装作机器人的。 一旁的宛秀景安静等待了一会儿。 见三人都不再说话,才继续道:“所以,我想拜托你,你们……以后做姐姐可以说话的人。” “你不是还要对练一个周期吗?到时候,源能块,可不许赖。”小姑娘看着韩青禹,又叮嘱道。 韩青禹点头,“不赖。” 温继飞说:“可是他后面就要出营,去一线了啊。” “我也会去……我打算跟你去一个小队。” 回答他的人是沈宜秀,不过话是对着韩青禹说的。 “请你替我跟表姐说话……请你帮忙照顾表姐。”宛秀景突然深深地鞠了一下躬,起身说:“虽然表姐比你厉害多了。” “……”韩青禹顿了顿,小心不安问,“她就一辈子,出不来吗?” 他还是不那么习惯跟s19直接对话。 “也许以后科技……不知道……”宛秀景说一半说不下去。 “咔哒。”沈宜秀自己动了一下,裹着铁皮的手掌突然伸到韩青禹面前,摊开,里面是一块用纸裹得很严实的小东西,“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韩青禹茫然地把东西接过来,打开。 那是一面圆形包边的小镜子,镜子后面还有公主穿着长裙的卡通画,像是十来岁小女孩喜欢的。 看见韩青禹困惑,沈宜秀说:“要是有一天,我战死了……快死了,帮我打开面罩,用这个,让我看看自己,可以吗?” 温继飞因为这一句在旁边压抑难受地胡乱出了个没有字句的声音。 韩青禹也整个木在那里。 “我很想很想知道,自己现在长什么样子。” 沈宜秀是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这句话的。 但是一旁的宛秀景,已经两眼通红,泪珠啪啪往下掉……姐姐突然提出的这个请求,是她事先都一样不知道的。 她只知道,这些年,外公家里,一直都没有哪怕一面镜子。 “这是我家的电话,关于小队选择,你有什么决定或想法,可以打给我说。”沈宜秀又递了一张纸条给韩青禹,然后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说:“以后啊,你们要是想叫我锈妹,铁妞,其实也可以,我觉得挺好玩的……” “就不许叫桶妹,我不胖的,我自己知道。” 85.临时任务 几十辆各种型号的军用涂装汽车沉默行驶在路上,425和491等几个团的新兵营出发已经超过两个小时。 除了领头的汽车驾驶员和各团新兵营总教官,没有人知道目的地。 他们之前因为1123区域的那场战斗和后续的封锁而耽搁了野外拉练,但是这一科目对于后续的实战至关重要,所以必须补上。 “这是?” 摇晃的吉普车上,劳简低头看了看手上的任务指令,跟着眉头就皱了起来。 指令是韩青禹刚交给他看的。 指令内容,要求韩青禹带人去跟踪祁山铜在清洗过程中刻意留下的两名疑似洗刷派人员,争取找到他们的据点。 “就今天出发前不到十分钟,他们偷偷摸摸把我叫去,临时给我的。”韩青禹解释了一句。 “问题是为什么会是你啊?你一个新兵蛋子……按道理这事军里应该不缺人。”劳简话里头带着几分不满,同时看了看任务指令末尾。 上面的签发人一栏,签字的是祁山铜。作为战训总教官,他确实有这个权力给新兵临时任务,不管是真的有这个需要,还是仅以试炼为目的。 然后是军里的特制公章。 既然这玩意能盖上,就说明至少军长陆五征肯定知情。 “他们说是因为之前那个信息中心副主管十几年的渗透,目前九军的情况比较复杂,然后我是新兵,又正好借拉练出来了,就比较合适去跟。” “他们还说让你帮忙打好掩护,别让我知道我其实没参加拉练。” 韩青禹连着说了两句。 “那你们去……是跟到地方就行了对吧?”劳简说话同时看向韩青禹,确认任务目标。 “他们是这么说的。”韩青禹回答。 “好,那你检查好装备,还有通话器,记住千万别逞强。安全第一,任务成功还是失败,其实没那么重要的。” 韩青禹点头,“嗯。” “对了,你准备带谁去啊?”劳简自己肯定是不能离开的,他第一个想到的人是米拉,但是米拉是外国人,太显眼了。 而那些新选拔加入的教官,暂时又不是百分百可信。 “贺堂堂和刘世亨,我已经打过招呼了。”韩青禹说。 劳简愣了愣,贺堂堂他能理解,毕竟是b+的融合度,而且人虽然看着粗放,其实相当贼,这一点早在他抢肉夜的时候就已经被发现了。 但是,“刘世亨?……就那个总不想拼命的家伙?” “嗯,他觉得跟我一起,比一个人跟你们呆这里安全。” “……” “不止我们三个,他们说另外还会有人开车接应我们。” “行吧”,劳简弹伸手一下任务指令,然后折叠收好,说,“那你们什么时候去?” “中午吃行军餐的时候,偷偷走。” “好”,劳简想了想,说,“那你记住,一定要注意安全,万一事情不对,你们就跑。” 血娃这个自己一生执着刚正面的家伙,正式教导韩青禹战场选择的第一条,是跑。 韩青禹看看他,点头。 ………… “是那个车吧?” 约中午一点,换了外套裤子的韩青禹三人趴在汇合地点附近,观察一辆停在那里的民用面包车。 “应该没错。”大体确认周边安全后,韩青禹拨通通话,“请摇下车窗。” 很快,前车窗下来了,韩青禹没顾上仔细看,直接说:“还有后车窗。” “后车窗你个头。”通话器里传来的声音有些嚣张,“青子你大爷的,是我。” “瘟鸡?” “嗯呐。” “为什么会是你?” “我怎么知道?”温继飞说:“就祁山铜找人喊我过去,问我会不会开车……那我以前就会一点嘛,最近因为米拉说我要是想去前线,可以同时练练车,我也有练……我就说会啊,他们就让我来了。大概是他们觉得对你来说,我最可信吧。” 韩青禹:“……”他心说你可信个屁哦,你这个骰子。 所以,祁山铜到底安的什么心思啊?韩青禹想着。 “你不能下来再说?”瘟鸡不耐烦的声音从通话器里再次传来。 “好。” 韩青禹带着刘世亨和贺堂堂从山坡上下来,来到车上。 “哇。”刘世亨上车直接惊呼一声。 “你怎么,把她也带来了?”韩青禹也有点意外,问话的同时,扭头看着坐在后座,被黑色车窗挡住的s19,沈宜秀。 “我自己打电话叫来的啊,你当我傻啊,一个骰子自己到处跑,我当然得找保镖啊。”温继飞理所当然说:“她又不受人管……而且那么猛。” 韩青禹想了想,觉得好像很有道理。 “可问题你没把它那个小管理员一起带来啊”,刘世亨困惑同时着急说,“那现在谁操控它,怎么给指令……你会啊?!” “这个……不用的,她有自动模式,现在就是。”温继飞说道。 “自动模式?那万一乱战起来呢?它怎么区分敌我?”贺堂堂插嘴一问就是好几句:“总不成,它就无差别攻击吧?那我可挨不住。” “呃,这个是这样的”,温继飞突然凑过来,用说机密的姿态,小声说,“现在她的指令设置呢,是以我为保护对象……所以要是乱战起来,你们只要冲我喊爹,一直喊,她就会保护你们。” 贺堂堂:“……” 刘世亨:“……” “反正设置是这样,我也没办法,到时候叫不叫随你们自己。”温继飞说完转回去。 这一瞬间韩青禹坐得近,听见铁皮里小姑娘一直努力憋笑的响动。 “你们别听他胡说,其实……s19是蔚蓝最尖端科技,完全可以智能自主的”,韩青禹说:“而且她还会说话,会笑。” 刘世亨:“狗屁这么牛,我看你才胡……” s19:“库,库库库……” 刘世亨和贺堂堂瞬间呆滞,然后互相看了看,面包车里除了笑和憋笑,一片死寂。 ………… 面包车开到预定地点,在一个小县城的路口停着,一直到天黑。 终于,疑似目标车辆出现。 驾驶技术更好的刘世亨取代了瘟鸡的驾驶员工作,开车“漫不经心”的跟了上去。 一直到凌晨两点多。 那部车才终于停下。 停车的地点,是另一个县城边缘,一条有些破败的街道。但不知是集体搬迁或是什么原因,街面上招牌破败,商户都已经停止了经营。 86.意外要做的选择 “他们会直接停车的地方,大概率不是据点,请进一步观察确认后再行报告……以免行动后打草惊蛇。” 这是通话器里传回的反馈。 考虑那边后面很可能站着祁山铜,韩青禹没有多说什么。那是一个绝对不会去体谅或者说优待照顾谁的人,自认为是“纯粹的蔚蓝主义者”,一切以蔚蓝的利益和强大优先,实际却是危险的极端倾向。 十一月下,漆黑的深夜。 破旧的面包车停在一处距离破败街道至少七八十米的路边绿化和野生灌木后面。 有些漫长的观察和等待,让人昏昏欲睡。 “欸”,贺堂堂突然转头看向s19,小心翼翼用气声说话的样子,与本人形象相当不协调,“它说话是什么样的啊……你们不是说它会说话吗,怎么一直都不说?” “她说话?……就跟好莱坞电影里那种人工智能说话一样啊。” 温继飞说完一本正经给学了一个,断句腔调古怪有趣。 又被打趣了,沈宜秀似乎并不生气,憋笑的响动再次从韩青禹身边传来。 “怎么样,出来是不是还挺好玩的?”韩青禹笑着直接问。 “嗯?”沈宜秀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竟是学着温继飞那样,特意模仿起电影里人工智能说话的奇怪腔调说:“我觉得,你、们,很好玩。” 不过她学得比温继飞像多了,也可爱多了,大约一个人的日子里没少看电影。 “这,这也太高科技了吧?!”刘世亨夸张地惊叹。 贺堂堂神情目瞪口呆,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沈宜秀因为他们的反应而再一次忍不住笑起来。她的笑点似乎很低,也许因为以前很少有这么“热闹”,这么轻松玩闹的时候。 “好玩吧?”韩青禹看看她,笑着说:“其实是因为有你在,我们才能这么安心和轻松。” “是啊。” “是啊。” “是啊。” 韩青禹说完,另外三个第一时间都真诚地出声赞同。 这下沈宜秀不笑了,整个身体定了定,犹豫回看他们的眼神,先是沉默,跟着缓慢但是有力地点了一下头。 她在铁皮下微笑,由衷开心。 “既然你那么先进,那我问你哦。”刘世亨接着提问:“洗刷派是真的都想死吗?要不是的话,他们凭什么觉得大尖来了会接受他们当狗啊?” 这家伙真的把沈宜秀当做人工智能了,而这个问题,他大概已经困惑许久。 韩青禹没拦着,因为他也有同样的困惑,甚至更深……之前雪莲的那个老吴就曾信誓旦旦地说过大尖会创造新世界,他们将获得进化以及更长的寿命。 “人工智能无法给出明确答案,但是……ne的信徒和追随者们,似乎都这样认定……有一种猜测,认为ne很可能是在研究某位科学家的笔记的时候,发现了什么,才有后来包括他突然出走等一系列事情的发生。” 沈宜秀知道得果然多一些,但是她这个认真的答案,依然解答不了这个问题。 “那清白炼狱也是那个ne的追随者吗?”韩青禹接着问了一句,蔚蓝内部一致的口径,从来都认为清白炼狱是垃圾。 “他们是雪莲内部其中一个派系的延伸,但并不被雪莲大部分人认可和接受……嘘。” 突然一辆车开过来,车厢内立即警觉……但是车子经过后,一路扬长而去。 又许久。 “要不咱们轮流睡觉?”贺堂堂打了个呵欠。 “不行。”温继飞和韩青禹和刘世亨,三个和他同宿舍的人,异口同声阻止,“你打呼的声音,会打草惊蛇。” “……”沈宜秀茫然扭头看了看远处七八十米外街道,想象一下,再次忍不住笑起来。 韩青禹跟着也扭头看了一眼。 “要不我去看看吧?”他终于还是没忍住,提出来道。 ………… 以实力而言,五个人最好的任务配置应该是韩青禹和贺堂堂去侦察,然后温继飞、刘世亨和沈宜秀一起待在车里,随时准备开车增援、营救。 但是刘世亨主动要求,跟来了,也不知是他对韩青禹的信任度真的比对s19还高,还是想趁机会练练胆子。 破败的老街,多是老旧的土房子,三人从街后的墙面攀爬到屋檐下,从房顶和最高处楼板的结合处钻进去。 在立体装置的作用下,寻找灯光,几乎无声地往前爬。 没一会儿,他们就停了下来。 下方有灯光,有人,但并不是之前跟踪的那两个。 透过门板的缝隙可以看见三个大约二十岁左右,穿着有些夸张的年轻人。 确认他们是洗刷派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三人中有一个,身上背着圆盘加三角的七代立体装置。 除了他们,地上还躺着一个被绑住了手脚,嘴里塞着布团的女孩子。女孩大约十五六的样子,正在哭,似乎认识三人中的一个或两个,看向他们的眼神里满是惊恐。 她的书包掉在身边地上,看样子还是学生。 刘世亨碰了碰韩青禹,指给他看……地上还有一个书包,就在床边,同时有血从床底流出来。 看来除了眼前的小女孩,已经有受害者了。 对话传来: “增哥,咱这样……真没事吧?” “有屁事,都要末日了,那个神族下来打军队的录像,你们不也看了吗?就这一个多月的事了,等他们一来,就只有咱们会得救。” “我是怕万一他们还没来,警察……” “警察,呵,警察打得过我吗?”被叫做增哥的那个扭头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装置,“就算他们不找来,老子自己还想去弄死以前把我弄去拘留那个老东西呢。” 说完,他走向那个被绑住的女孩,在她面前蹲下来。 “啧啧,现在知道哭了啊?以前老子在你学校门口等你放学喊你,给你递情书,你都不带接的……记起来了吗?” “末日了,怕你还没尝过男人,哥特意来帮你……你是自己乖乖的啊,还是我硬来?” 情况很明显了。 这三个显然不是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但是这附近,应该肯定有一个清白炼狱发展成员的传播据点。 “砍了吧?” “会不会打草惊蛇?万一他们人很多……” “那总不成看着吧?” “也是,这要能看下去,咱就成畜生了。” “咔嚓。” 韩青禹没说话,小混混开始解姑娘皮带的时候,他已经轰开楼板,整个人砸了下去。 跟着,piapiapia连续三下。 韩青禹在转瞬间用刀面拍晕三人。 他也许算不上嫉恶如仇,但是一样也还没学会以大局为重,他已经看过人与大尖的厮杀,大尖对人的屠戮,甚至还亲手杀过人,但是……像面前这种对普通人的残害,还是第一次遇见。 那是一种很难受的感觉。 贺堂堂和刘世亨随后从楼顶上下来。 韩青禹蹲在地上,把那个人身上装置里的源能块拿出来,随手感觉了一下……连一滴都不足。 “现在怎么办?弄死还是弄醒了审?” “还那个小姑娘呢,她都看见了,怎么办?带回去么?” “不用,人又没看到大尖,花样年华,好好上着学呢。” 韩青禹说罢转身,走到那个已经被吓傻了的小姑娘面前,蹲下,眼神温和、语气也很温和,说:“他们参加了恐怖组织,绑架你,是坏人……我们刚救了你,是好人……能理解吗?” 怕小女孩在惊恐中神思不清,韩青禹像对幼儿园小朋友说话一样解释。 小姑娘看着他,用力的点头,满脸的眼泪把头发黏在面颊上,看起来很惶恐脆弱的样子。 “国家机密部门办事,打击恐怖组织”,韩青禹随手掏了块胸章,在小姑娘面前晃一下,说,“不可以说出去,明白吗?” 说着,他把小姑娘嘴里的布团拿掉。 “知,知道……谢谢。”小姑娘小声回答,用力点头。 “乖。”韩青禹笑了一下,接着说:“那现在,我们要带你出去……你先晕倒一会儿好不好?” 这一刻,他已经听见屋顶的细微的脚步声了,不止一两个。 “啊?”小姑娘茫了然一下。 “唰啦。” 韩青禹手中死铁直刀以一种弹射的状态突然出现在小姑娘眼前,刀上还有刚拍人留下的血迹。 小姑娘眼睛一瞪,晃晃悠悠一下,晕了。 “人交给你了,别忘了把她书包带上。”韩青禹转身对刘世亨说。 在有立体装置的情况下,让他拎一个人出去,还是很轻松的。 87.初战,长街 老房子,二楼不太大的房间,灯炮亮着,上方是楼板,已经破开一个洞,墙面泥土混砖,脚下也是楼板。 穿着校服的小姑娘已经被吓晕在地上,旁边是她的书包。 刘世亨过去帮她解了捆缚手脚的绳子。 其实这样绑着会更方便拎出去,但是看起来不太好,所以他还是解了,然后把红色的双肩书包捡起来,搭在右肩膀上。 贺堂堂半跪着在看床底的情况,他的膝盖旁边有血。 韩青禹开着装置站在那里,在听远处近处,屋顶和街面的脚步声,至少十几个人,肯定是有的。 他打开通话器。 “小队被发现,请求援助并处理现场。”这是对基地的呼叫。 “我们可能要杀出来了。”这是对车上的通话。 通话结束,现在的情况,是陷阱还是意外,不是很重要了,重要的是困境。 “人……已经死了。”贺堂堂扭回头,说:“手还绑着,衣物完整,看头上伤口像是不屈服主动撞破头,自杀的……很倔。” 他说话同时站起身,然后走过来,踢一脚地面上那三个渣滓,问:“怎么处理?” “……找点水,把他们弄醒吧。” 在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中,韩青禹冷漠说完,俯身把地上那个染了血的书包捡了起来。 打开翻了翻,找到高三的书,作业本,歌词本,错题集……然后是一个塑料皮的小册子。 那是一个“简陋”的相册,有姑娘和同学、家人的合照,以及她自己的照片,照片上青春的脸笑得很灿烂。 韩青禹翻到底,又翻回去,抽出来一张小姑娘表情倔强的单人照,拿东西支着,立在靠窗口的小桌桌面上。 贺堂堂拎了一个白色铁皮热水瓶过来,把开水淋在地上的三个人脸上。 三个渣滓在惨叫声中醒过来。 在地上转着圈,找到敌人了,眼神惊惶地看向韩青禹三人。 “你们是谁,你们……”他们问。 “是砍你们的神他妈头的人。”贺堂堂说。 韩青禹没说话,直接伸手拎了那个穿装置的过来,按着他对桌子跪下,又让他把头抬起来,看着桌面上那个姑娘的照片。 贺堂堂也按过来一个。 刘世亨也按过来一个。 似乎预见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三个渣滓开始哀嚎,开始求饶和辩解,其中一个说:“人不是我们杀的,是自杀,自杀,不信你们……” “但我们并不是警察啊。” 韩青禹说完这一句同时,松手,转身。 混混趁机想逃。 “嚓。”顺手带上来的死铁直刀从他脖子上划过。 “嚓。” “……嚓。” 贺堂堂和刘世亨做完了同样的事。 一时还没死,三个渣滓的姿势都一样,头都抵在地面上抽搐、挣扎,如同三条蛆虫,在照片的注视下,扭曲、哀嚎、惨叫着。 “其实,我以前对洗刷派一直都没有什么具体认知,只知道是敌对的。”没有再转回去看小姑娘的照片,韩青禹顿了顿,说:“以后遇到,格杀勿论。” 这时候,外面密集的脚步声已经很近。 韩青禹目光环视一圈,同时简单分析了一下。 “这里不能待,我们得出去。” 现在他们身处的小屋狭窄,四面不论是墙体还是楼板,在立体装置的冲击下都不可能起到任何障碍作用,反而会遮挡视线,方便外面人的偷袭。 而且,他们好要等待温继飞和沈宜秀开车来救援,现在的情况无法提前约定地点,就只有两个选择: 上楼顶,拓展视线;或者下楼,去街面上。 考虑带了一个小姑娘,韩青禹决定下楼。 “这里可能是个口袋,设计替那个潜伏的雪莲报仇的……现在我们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有没有高手。”他说:“先跑,下楼,往车子那边去。” 那里有s19. 说完,韩青禹把穿来用作掩饰的宽大外套脱了,露出来里面的唯一目击军团作战服,把双刀拎在手里。 贺堂堂也照样做了。 刘世亨也一样。 以唯一目击军团的身份去战斗。 ………… 屋顶和巷弄里的脚步声不再有任何刻意的掩饰…… 韩青禹三人从房子里走出来,站在街道上…… 韩青禹走在最前面。 刘世亨抱着晕倒的小姑娘走在中间,细心地帮她把脸蒙住了。当然以他在开启立体装置下的力量,完全可以随时单手拔刀做一定程度的自保。 贺堂堂拎刀断后,侧面背身,差不多等于横着走。 三个人之间大约呈一条直线,但是与街道并不平行,前方韩青禹位置偏左,而殿后的贺堂堂偏右,呈一条斜线,这样更方便对中间的保护,也更方面后方的人上前补刀。 “呼啦。” 前四后二,六个人从两头巷弄里冲出来,把韩青禹三人堵在中间。 然后,“咔、咔”,是屋顶瓦片破碎的声音。 “啪、啪、啪、啪。”莫名的鼓掌声从屋顶传来。 韩青禹扭头,看见一个穿着蔚蓝联军少校作战服的军官背着立体装置站在屋顶,旁边还有一个微胖的中年人。 “啧啧,蔚蓝还真是舍得啊,哈哈,能杀一个板擦十年一遇的天才陪葬,老吴应该满意了。”军官说完,转向旁边的中年人解释,“祝先生你不知道,这里面有一个,号称第九军十年甚至二十年一遇的天才。” “哦?”祝先生饶有兴趣地眯眼看了看,说:“那要是能抓住,能跟蔚蓝要多少源能?” “傻x。”贺堂堂听得不耐烦,直接抬头骂了一句。 军官也不生气,胜券在握地笑着说:“我知道你们不急,在拖时间,你们那边车里还藏了一个吧?……可惜,他大概来不了了。” 韩青禹没有搭理他。 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四个人里,还有一个也穿着蔚蓝的作战服,是一个蓄须的三十来岁壮汉,看军衔应该是中尉。 目光撞上了。 “你就是那个十年最强……”中尉举刀,指向韩青禹。 “song”一声。 韩青禹没接话,直接冲向他,前冲过程中左手刀横斩,斩向他头部,同时右手刀横平,从腰部高度,拖刀切向他的右腹。 立体装置状态下的战斗电光火石,只一瞬,两次攻势,韩青禹整个人已经从中尉身体右侧掠过,冲到他身后。 “当。”中尉用刀格挡了斩向他头部那一刀。 同时整个人向左跳闪,避开韩青禹的腰部横切。 然后,他准备转身…… 拧了一下,中尉错愕,他发现腰部不听使唤。 茫然地低头,看了一眼。 “噗。” “噗。” 血口炸开。 中尉身体左侧腰腹,由后到前,已经被两柄死铁直刀同时完成切割。 韩青禹也已经回到他面前。 刚刚的战斗过程,短短的两三秒钟,韩青禹完成了一次倒“v”字冲杀。 先从中尉身体右侧冲过,到他身后,然后没有转身,直接用脚蹬地,返身从他左侧弹回,弹回过程中身体倾斜,双刀一高一低同时平举,完成对他左侧腰部的切割。 血在喷涌,中尉有些艰难困惑地,抬头,看了看韩青禹。 “是啊。”韩青禹终于开口,回答他之前问了一半的问题,说:“十年最强新兵,知道还问……还不小心。” “pia。” 中尉倒地,倒在自己的血泊里,衣服瞬间浸透。 “这样好多了……我真的很讨厌你穿军团作战服的样子。” 一片死寂。 没人想到,一个新兵,就算号称十年最强,竟然……是这么强。 事实就连韩青禹自己都有些意外,跟沈宜秀对练的进步,会这么大。 “哈哈哈。”韩青禹把人震住了,没笑,倒是贺堂堂畅快地大笑起来,同时提刀指向屋顶,说:“来啊……哈哈哈哈,老子跟你们,song……” 偷袭。 所有人都在因为刚才的一幕而僵持,都在听他笑,他已经冲出又返回。 堵在后方两个洗刷派的人,一死一伤。 贺堂堂胸口也挨了一刀,在流血,但是无伤大雅。 “……”屋顶上,少校脸色有些难看,转头看了看旁边的中年男人,“祝先生,战斗不能持续太久,咱们直接用你带来的东西吧?” 中年男人看着韩青禹,点了点头。 “gie(第四声)”,怪叫声传来。 接着,形状古怪,像人又像猴的东西,三只,出现在屋脊上,探出半个身体来。 他们整个身体都佝偻着,背着装置,但不用刀,双手各戴着一个三角带钩的长爪子。 “这……改造人吗?”刘世亨有些慌乱问,“青子你看他们的装置,跟咱们哪一代都不一样。” 韩青禹点头,他知道,自己要遭遇雪莲了。 传说中在某些方面甚至领先蔚蓝的雪莲…… 88.机甲降临 “gie”,“gie”,“gie”,“gie”。 黑色夜幕下腔调古怪的叫声刺耳,那分明是人的声道,却发出来邪兽的嘶鸣,让人本能地觉得难受。 再加他们暴露在屋脊黑瓦上方的半身形象……韩青禹看过后想了想,很自然地想到一个词:人猴。 改造人。 这就是雪莲比蔚蓝更领先的层面之一吗? 如果是,还是不要追。 若是体系庞大的蔚蓝也往这个方向去努力……只怕先于星球沦陷的,就会是人这个种群本身,亦或者说:人性。 有些闸口,大概是一旦打开就关不住的,如魔鬼的诱惑难以阻挡,最终的结果,将被魔鬼统治。 那样的守护,又有什么意义? 事实上,正因为体系庞大,蔚蓝联盟的历史上自然也存在过想往这方面尝试的科学家,也有支持他们的人——人体并不是一种很适合肉搏战斗的结构,脆弱,爆发不足,致命弱点几乎绝大部分暴露出外,这是没有疑问的。 但是,蔚蓝联盟那些总是被诟病的死板的原则和观念,它们可贵的地方,恰在于此,它孤立、警惕、自制……进取又保守。 主流思想因此而被维护,在近百年时间里,一直延续。 譬如沈风廷当年被“劝退”的核心原因,其实并不在他花费了大量的死铁和拆了几副立体装置,而是因为,他私自放出“人体改造系”的几个疯子,触及了蔚蓝的原则。 所幸,对于沈宜秀最终的判定,并不是人体改造。联盟的科学议会经过激烈辩论,最后将她的情况定性为“与在心脏加入支架相似的只是更庞大的手术”。 她后来思维、精神和身体的成长也证明了这一点。而且,她没有被复制。 “撕碎他们……唔,除了那个,那个留着慢慢剐,最好可以带回去做实验。”被称作祝先生的微胖中年人发出指令。 “gie嗷……” 两只人猴蹿向空中,朝下方扑来。 “找死!”贺堂堂提刀,踏前一步,捕捉一只人猴腾跃曲线中无法拧转的点,迎面一刀劈出。 “呼”,人猴不可思议地团身转向,避过刀锋。 而后“嚓”一爪子,在贺堂堂的肩后留下三道血痕。 与此同时,韩青禹面前的另一只人猴也近乎不可思议地,用一个挺身蹬腿的动作,从他双刀之间掠过。 铁爪搭住韩青禹肩膀,顺着手臂往下一扯…… “刺啦。” 韩青禹左臂鲜血狂涌。 “他娘的好快。”两人后退,以刘世亨为中心靠拢戒备,贺堂堂说。 “嗯。”韩青禹点头。 人猴的身体改造方向一眼可以判断,走的是“敏捷”的路线……韩青禹料想过它快,但是没料到它这么快。 而且这种快并不止于绝对速度,它们在空中转向、做动作的灵活性和速率,才是更不可思议也最难对付的。 “还好,杀伤力好像不是太大。”韩青禹偏头看了看手臂上的伤口,并不深,甚至暂时并不影响持刀战斗。 “嗯,我也没什么事,就是咱现在这样,好像只能耗着挨打啊……贼他娘难受。”贺堂堂说着啐了口吐沫。 韩青禹点头,小声说:“要是战斗时间长了,记得找机会换源能块。” 与此同时,第九军战训基地,机密任务信息控制室。 “我们的人还要有一会儿才能赶到,会不会……”负责联络的战士扭头,神情有些担心问。 “会什么?一个在第九军被认为是十年甚至二十年一遇的家伙,如果连从一个洗刷派的小据点逃出来都做不到的话……那他牺牲了,也不算太可惜。” 祁山铜站起身,伸展一下腰肩,又扭了几下脖子。 蔚蓝的战士不同于科研系的人,就算是天才,也都是在战场上培养的……温室里用源能块喂不出能上阵的战士。 泯然众人的a级甚至a+,也多了去了。 “逃,逃么?”战士捕捉到了祁山铜话里的关键字,困惑一下说:“可是,他是带了人去的啊……怎么逃?” “是啊,就是这样才对啊。”祁山铜眼神扭曲地点头,然后认真缓慢说:“一个战士快速成长最好的途径,不过两条……兄弟同心死战,或者死伤弟兄。” ………… 长街战场,全部四只人猴已经都投入进攻,在空中地面不断的蹿跳,攻击,逃走……再扑上来。 满街都是它们恶心的怪叫。 而面对这种局面的感觉,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大概就像是直面一场“蝗灾”……有那种四面八方,铺天盖地的感觉。 不同在于,这些东西,会伤人要命。 “刺啦。” 刘世亨及时背身,用后背挡住了一次铁爪的攻击。 面对四只人猴,就算是韩青禹和贺堂堂再怎么尽力,也无法完全阻挡对他的突袭。 大概第三次了。 刘世亨后背已经全被血水浸透。 “妈的……有点爽。”他一边痛得嘶哑,一边莫名其妙地笑起来,说:“以前老子在夜总会认识个妞,指甲很长,办事的时候,就爱抓我后背。” 这个比方,有点恶心了。 “你得出刀。”韩青禹小声说。 刘世亨刀在手里,点头,“嗯。” “突然点,朝我身上劈。” “啊?……明白了,可是我……” “gie。”不等他话说完,又一只人猴已经扑向韩青禹。 韩青禹手中双刀一柄横斩,一柄竖劈。 人猴团身避过,在空中蹬腿,借力腾到他身后…… “嚓。” 刘世亨的刀锋正好落下。 “嗷呜。”人猴腿部被划伤,惨叫着,跃回屋顶上。 韩青禹后续的斩击随之落空。 贺堂堂扭头看了一眼,“可惜。” “……”刘世亨抬头,看着已经完成回守的韩青禹后背,他肩后又多了一道伤口……神情有些无助,“对不起啊青子,我……” 要是换一个人,厉害点,坚决点……刚那一刀,也许就斩下来一只,或至少也能帮韩青禹留驻它。 “没事,第一次出刀就能砍中,很不错了。” 韩青禹没空回头,因为受伤之后,人猴的攻势变得更加疯狂…… 一分钟,两分钟……持续不停地攻击。 旁观虐杀一个蔚蓝天才的快感,让四周那些洗刷派的眼神炽热,神情扭曲兴奋。 尤其在刚刚韩青禹一刀斩杀那名中尉之后……现在这种凌虐的快感,更像是一种酣畅淋漓地发泄。 “好。” “呼…” “哔。” 他们怪叫着,呐喊着,用人猴的优势,驱赶自己内心对于韩青禹的恐惧。 “回来。” 突然的一个指令,四只人猴迅速回到屋顶蓄势。 暂时归于平静的场面。 “可惜了,天才总是英年早逝。”屋顶上的中年男人开口,看着韩青禹。 “其实我刚才还想着抓你回去的,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觉得还是把你杀死在这最好……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想很想,看到你死。”他又说了一句,像是在宣判。 “哦……是因为心里太害怕吧?” 韩青禹笑了笑,看看中年人,又转头看看那名少校。 “……随你。”中年人回答,似乎没有否认。 而那名少校,他在回避韩青禹的目光。 “你呢?敢不敢下来跟我单挑?”韩青禹看着他,笑着问。 少校犹豫了一下,“没必要。” “哈哈哈哈……”贺堂堂大笑起来,“没必要你妈头,不敢就说不敢,怕就说怕……青子,他怕你。” “好像是。” “你才穿甲多久来着?” “一个来月。” “哈哈哈哈哈……”张狂的笑声中,贺堂堂冷不丁夹进去小声的说话:“青子,你找机会跑吧……跑啊。” 韩青禹看看他……当没听到。 现场再次安静下来,少校和中年男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该结束了,这次……到死为止。”祝先生发布指令,然后看向韩青禹,曲张手掌,小声说:“拜拜……天才。” 就这时候,一个洗刷派的人,踉跄着从街道的一头出现……他在跑,一边回头看一边跑,没几步摔倒在地上。 但就是摔在地上的时候,他还在回头看。 什么情况?少校和中年人对视,心头同时一紧,那边明明就去了两只人猴,十多个人啊。 “那边怎么了?!”少校大声问。 同时间,“gie……”四只刚接到扑杀指令的人猴并没有分神停滞,它们同时从屋顶扑出来。 同时间,一辆破面包车冲入街道,“吱……”急刹,甩尾打横。 同时间,“砰。” 面包车开始横停的过程中,后部车顶突然破碎。 一个身影从车内笔直蹿向空中。 随即,“gie呀”,一声惨叫在空中响来。 下一幕,“砰”,铁甲落地。 沈宜秀屈膝,挺身,站在那里,她被死铁包裹的手上捏着一只刚从空中摘下来的人猴。 捏着它的咽喉,拎在那里。 “咔。”捏断脖子,捏死。 89.一起赚钱吧,机械少女 “咔”,骨头破碎,人猴连挣扎痛苦的声音都不及发出。 如果说刚刚的两次暂时安静,都是洗刷派的主动选择。 那么现在,就是纯粹意义上的震慑。 从四只人猴同时扑向空中,瘟鸡飞驾驶面包车入场,急刹横停,到铁甲破车顶而出,当空单手摘下来一只人猴,轰然落地,随手捏死。 整个过程耗时不到三秒钟。 ……再一次沉寂的场面。 黑色的铁甲无声站在破旧的老街,侧方向微微仰着头,看向屋顶的人……死去的人猴蜷曲着,依然被单手拎在手里。 很男人,很战士的画面。 然而韩青禹是知道的,铁甲之下,其实是一个暂时还未满十八的少女,个子挺高……还有,她自己说的,不胖。 这种反差让他忍不住有点想笑,牵动伤口,又疼得咧嘴。 “咵啦。” 沈宜秀终于松手。 人猴尸体落地。 “哇……啊。”刘世亨的惊叹以一种缓慢的语速发出。 屋顶的人终于给出反应,祝先生声音惊恐,“这,这是什么?!” 回应他的是摔在地上那个洗刷派战士直到此刻才终于发出的警示:“机甲……有机甲啊!” 他声嘶力竭,绝望地大喊。 他们刚去面包车那边截杀一个疑似a级,结果碰上了一具传说中的……机甲。 不管是蔚蓝还是雪莲,机甲都曾是他们的研究方向,只是最后都暂时放弃了而已,对于这个词并不算陌生。 “怎么会?!蔚蓝,有机甲?!” “不可能。” 就这么两句,连说话的人自己都没有底气,也没有更多回应。 温继飞开门从车上跳下来,跑到韩青禹身边,第一时间看了看三人的伤势,作为一个总是乐观的人,难得一次深刻而焦急地惭愧和抱歉。 “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也在,铁妞早就到了。” 他们是冲出来的,那边的人并没有解决完。 然后,温继飞压低声音,“其实铁妞要不是这样突袭,也不太容易逮着那东西,太灵活了……要是米拉也在就好了……唉,可惜我的枪法还不行。” 他说得有些沮丧,在埋怨自己。 “你…你还好吗?” 这时候,沈宜秀扭头,上下看了看韩青禹,也走过来,站在他身边。 韩青禹微笑,“小事。” 噗,一口血。 抬头挺胸,同时抬手,“没事,在我们425,吐血不算受伤的。” “……嗯,我有听说,血葫芦娃团。” “……” 这一刻的对峙,街道两边屋顶,零零落落站着二十几个洗刷派,地面上那些已经跑了,躲在巷子里探头,他们人多势众,有人猴和少校级的人压阵,但是,不敢动。 而这边五个人,就这么拎着刀,站在街面上。 “钪啷啷……” 死铁互相摩擦的声音,沈宜秀从背上拔刀。 这一刻大伙才终于注意到,原来她也有刀……只是先前跟韩青禹对练的时候从没用过。 而刚才没看见,也许是藏在了车里哪个地方。 “咦,你手上小姑娘哪来的啊?”队伍中心,温继飞问刘世亨。 “捡的,正好,给你。”刘世亨把人和书包都递过来,温继飞的实际情况,最近像贺堂堂和刘世亨这几个最亲近的人,已经都知道了。 温继飞看看他,摆手,“还是你抱吧。” “你抱吧。” “你抱,我说不定就爆一刀猛的。” “算了吧,我至少能稳定出刀。” 两个人说着互相看了看……算了,都是包袱,唉。 “准备一下,我们一起杀出去。”沈宜秀在韩青禹身边说了一句。 “杀出去?”韩青禹困惑反问。 “嗯啊。”沈宜秀也困惑,现在的局势,其实真实实力的对比依然是劣势,不冲出去,难道打吗? “锈妹啊……你是不是都没打过猎,抢过劫啊?”韩青禹顿了顿,说:“洗刷派,就等于源能块啊。” 沈宜秀面罩下的目光亮了,转头,看着韩青禹。 “靠陪练是发不了大财的……以后一起赚钱吧,机械少女。”韩青禹偷瞄了一下,屋顶上的人正犹疑不定。 “嗯,可是……” “没什么可是,现在重要的是气势。” 韩青禹说完,直接启动休眠装置,一步蹬墙,蹿上屋顶,双刀横斩同时一声大喝:“一个都不要放走!” 洗刷派的人开始四散逃窜…… 最终,他们又留下了一只人猴和四具尸体。 这就已经是韩青禹等人目前能做到的极限了……他们没能留住那个祝先生和少校等大部分人。 不过在现场附近,找到了他们没来得及开走的车。 ………… “1、2、3……”在一处距离战场不算很远的河湾下,刚从车上找到的皮箱,被打开了。 “一共18块。”韩青禹点完抬头,18块蓝晶源能块,摆在箱子里。 五人围拢,所有的目光都看着他。 18块蓝晶源能块是什么概念?那是劳简一个上尉队长除战需外差不多四年时间的源能福利,是沈宜秀最节约状态下,九个月的命。 “要……这个要上交吗?”刘世亨有些结巴,看着韩青禹问。 “上交个屁。”温继飞接话。 但是所有的目光,依然都在韩青禹脸上,等他做决定。 韩青禹:“上交个屁。” “哈哈……可是,一会儿他们来了……” “他们来吃屎啊”,温继飞骂道,“打架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来?” “嗯。” “问题咱们怎么瞒过去呀,怎么不被发现?”沈宜秀第一次开口,似乎证明她并不死板……当然也可能是她已经适应了身边这群人。 “很简单,我们根本就不等他们来。”韩青禹说。 “啊?那我们……” “我们根本就没打赢,洗刷派的人是因为发现他们来了,才匆忙逃走的……而我们,是好不容易才杀出重围逃跑的,连车顶都被打破了……慌不择路,明白了吗?”韩青禹目光扫过去。 “……明白了。”包括沈宜秀在内,所有人都用力地点头。 差不多时间,战场那边,密集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像是援军终于到了。 “可惜了,没能打扫完战场。” 刚在匆忙之间只来得及摸了两三具尸体的源能块,韩青禹有些心疼,在心里哀怨一句,带人上车,开走。 这么做破绽当然有,而且不小。 但是韩青禹心里想好了,只要祁山铜那个神经病敢查他……他就敢去军团那边告他。 ps:感谢【花碧楦】大佬的百万赏……像我这种绝不向金钱低头的作者当然……呃,当然不敢再按原计划,把你写成小萝莉了。 90.分赃和组队 在过路的村庄偷了块挡雨的篷布,留了钱,把车顶罩上的同时,也把车厢后段隔开,没让沈宜秀和小姑娘照面。 天微亮的时候,把人送到县城另一边的一处街口。 下车还是一样地叮嘱:“国家机密部门反恐的事情,关系重大,不能随便说出去。也不能说见过哥哥们,否则很危险。” 其实小姑娘真说出去也没什么,她所亲身经历和看见的,大体不过是一场绑架案而已。至于现场处理和后续与相关部门的沟通,自然都有第九军上面的人去做。 “嗯,我保证。”路上说是今年读高一的小姑娘表现还算镇定、乖巧,再三保证不会乱说,就在路边给救命恩人们鞠躬,说:“谢谢哥哥们。”然后又给贺堂堂单独鞠了一个,“谢谢叔叔。” 贺堂堂:“……”其实贺堂堂是在场除沈宜秀之外最小的那个。 “那,回去后好好用功读书。”到了的叮嘱,国人的传统还是少不了来上这么一句,说得真心恳切……哪怕温继飞本人高考230. “嗯…再见。” “再见。” 小姑娘站在路口一直摆手看着车开远,想着国家机密部门真厉害啊,那是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送走小姑娘之后,车子沿着省道开了很远,终于在一处前后都没什么人烟的山溪河谷拐进去,然后停进林子里,把车子掩住。 几个人溯溪而上,找到一处水潭边,四周大石遮挡的位置,分头查看周边情况,确认安全。 装着源能块的箱子摆在了石面上,再一次打开,十八块蓝晶源能块像是锁住了光线流转的宝石,摆在箱子里。 “分了吧。”韩青禹坐下直接说。 剩下四个人都看着他,思索着。 好一会儿,才由沈宜秀开口打破沉默,有些犹豫不安说:“咱们这样……这样真的好吗?” 是了,她毕竟是蔚蓝家庭里成长的孩子,经过最初的激动后,冷静下来就又开始顾忌和考虑规则纪律了……大家都这么想着,慢慢看向她。 “是就这一次?还是以后也……”沈宜秀全然没注意四人的反应,顾自又说了一句,认真问了“以后”。 她此时的目光,在面罩下看不清,但是就她直直看人的动作看来,应该是很期待,也很恳切。 “食髓知味?”温继飞笑着说了个成语。 “什么味不味的?”贺堂堂听不懂,自己给他通俗化了说,“这意思,就像是咱们只是偶尔抢了个劫……铁妞就已经计划好以后落草的山寨门朝哪开了。” 大伙渐渐都笑出来。 沈宜秀一时间有些尴尬,转头看向韩青禹,心说:不是你说的,以后一起赚钱的么? 其实到这会儿,刘世亨和贺堂堂差不多也都已经看出来了,判断下来,这家伙肯定不是什么人工智能,机器人……而是里面真的有人,叫做铁妞,或者锈妹。 笑过后剩下就是怎么分的问题了……第一次分赃,还没有规则,也不太习惯,大伙都先沉默了一下。 “我”,刘世亨第一个开口,抬手示意了一下,牵动背上的伤口,皱了皱眉头,“按说我一个累赘货,又是不舍得拼命的人,是不该要的……但我想要一块……我想试试看,能不能稍微变强点。” 韩青禹看看他一后背的伤,“拿两块吧。” 刘世亨摇头,“一块就够了。” 说完,自己伸手拿了一块摆在面前。 接着是温继飞。 “我就不要了。”他说完回看大伙略有些错愕的目光,解释说:“我不是一个会矫情客气的人,除了铁妞还不太熟,你们应该都是知道的,之前青子给我,我也没跟他客气过……但是经过昨晚的事,我现在真觉得自己拿了没用。” “就这样……我回去先好好练枪,等哪天发现自己能有用了,我再拿。”他说完自己把双臂抱起来。 “那就当你先存着。”韩青禹开口,把事情定下来。 “那就,到我?”贺堂堂问了一句,直接说:“我想拿两块……这个我不能客气,再客气我就更跟不上了青子和铁妞了……回头连帮个手都不行,你们还带我干嘛?” “好。”韩青禹点头,拿了两块放他面前。 目光转投向沈宜秀。 沈宜秀沉默了一下,“那我也拿两块,行么?……我很满意了,我陪练一个月都才两块,只要咱们以后还……” “还你个头啊,你以为天天有得抢啊。”温继飞说,他和韩青禹都是知道的,沈宜秀需要源能块维持生命。 “那,我拿三块?”沈宜秀犹豫着问。 “先拿四块吧。”韩青禹开口,说:“这跟你需要多少没关系,我们只看你做的事……昨晚要是没带你,我们四个就要出事了。” 四块蓝晶源能块摆在了沈宜秀面前…… 铁甲没有反应。 隔一会儿,才听见,低低的啜泣声传来。 直到剩下几个人都笑起来,沈宜秀才尴尬着努力忍住,她连哭都没有眼泪。 箱子里还剩下11块,目光笑嘻嘻地落在韩青禹身上。 对于温继飞、贺堂堂、刘世亨来说,他们在蔚蓝将青子视为生存小团队的核心,已经是潜移默化,早就形成的惯性了,而他也确实创造了那么大的奇迹和期待……所以,一切都感觉理所当然。 而沈宜秀,姑娘想了半天,说出来半句没头没脑的话:“在这,你就是部队……”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大概锈妹想表达,对于这个团队来说,你是组织者,领导者,团队有你才存在,不然就散了。 韩青禹笑了笑,说:“我也拿四块,剩下的先存着。” “存?” “对,不是说好了以后还一起赚钱吗?那就不急,先存着备用。”韩青禹说罢取了四块放在自己面前,把皮箱里剩下的七块盖上。 没人反对。 “问题是存哪啊?放哪?”刘世亨说:“这会儿离咱们去区域小队,还有一阵呢。” 这倒真是个难题,像韩青禹原先那样放在宿舍,劳简就特意提醒了好几次,告诉他这样不安全。 “你们放心我吗?”隔一会儿,沈宜秀开口问:“放心的话,藏我家吧,我家在基地有独立的房子,我还自己住一层,就是我那么需要源能块,你们要是担心……” “我们很放心。”韩青禹打断了她的话。 “嗯。”剩下的人也都点头。 “不过你家……独立的房子,你家里到底是咱板擦哪位领导啊?”温继飞忍不住问了一句。 沈宜秀抬头看看他,又转头看看韩青禹“……不能说。” “哦,那也没事。” 韩青禹点头表示理解,他其实大约猜到了,不过想想,还是不要说破的好。 分赃结束。 温继飞和刘世亨互相看了半天。 “那什么,以后还有这样的行动,我们俩暂时就不参加了。” “嗯,太给你们拖后腿了,昨晚要不是我们俩也在,你们三个的战斗力只会更强。” “我们自己先练一阵看看。” “对,不过那样,你们就只有三个人了,还都不会开车……要不,你们再拉两个?” 话说得很有道理,问题是拉谁呢? 得有实力。 得可信可靠。 得亲近。 得…… “你们那个大娃,可以吗?”沈宜秀认真问。 91.成员问题 韩青禹并不介意劳教官被人叫做血葫芦娃,事实上这个称谓就是从他这里出来然后传开的。 问题在于劳简现在被叫做了大娃,这个词带有排序的意味,既然有大娃,那就很大几率就有二娃…… 那会是谁呢? 有时候啊,人有自知之明,其实也是一件很讨厌的事情。 “其实瘟鸡你也不用太沮丧了,就昨晚上的事,你还是有贡献的。”韩青禹十分突兀地岔开话题,说:“昨晚你替我们吸引走了两只人猴加十多个人呢……虽然你做不到像a级一样砍人,但至少你能像a级一样被人砍啊。” 笑声起来。 归根到底这次任务最具决定性的人依然是瘟鸡,换做是韩青禹,或者旁的任何一个人,他们大概都想不到私下去把沈宜秀带来。 这得是一个相当自来熟和厚脸皮的人才能自然而然去做并做到的。 温继飞自然是最了解韩青禹的,扭头看看他,没好气说:“还是说回大娃吧……二娃。” 沈宜秀不合时宜地抬头看了看韩青禹。 “咳,劳队长不合适。”韩青禹认真分析说:“第一,他人太有原则,一起干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咱们举报了;第二,他自己说的,他新兵期结束还要回752呢。” 其实韩青禹也想过去752,这样可以顾着家里。 但是唯一目击军团的分配原则中有相关的规定,并不允许战士在家乡附近区域服役。 这样,劳简这个选项就被否了。 “那摇摇晃晃呢?她不错啊,既很能打,也听你的话。” 贺堂堂说起辛摇翘的时候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不知道拉她一起薅蔚蓝联军羊毛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 人家亲外公,就是蔚蓝华系亚方面军议事团议长啊。 当然韩青禹暂时也还不知道这一点,只不过他记得,那姑娘当时在1123,是由s级亲自出面接回去的。 她的身份可想而知,远不是跟自己一样……就一个什么狗屁次一序列而已。 话说次一序列有个毛用,连个固定福利都没有。 “她好像是科研系统的人,而且身份挺重要的,咱们估计要不起。倒是做大了,有机会可以考虑绑票她……” 韩青禹最后开了个玩笑,摇摇晃晃也被否了。 “其实如果怕再遇到那种人猴,米拉小姐才是最适合的人选,她可以做到空中阻滞,也好配合你们。”温继飞认真建议道。 韩青禹想了想,“对的,米拉可以试探一下。” “那咱们双向选择的时候,就都去米拉队长那?” 刘世亨这一句说得有点开心,他最近有听说一些关于双向选择的议论,自忖因为实力差距,未必还能跟韩青禹去到一块,但如果是米拉的小队,他就有戏了。 韩青禹转头看他。 “米拉小姐不是要当队长了吗?” “并不一定。” “……哦。” 刘世亨有些失落。但是总归,他们这个私下抢劫洗刷派的小队现在有了第一个争取的目标对象:米拉。 “四个人,还是少了点啊。”温继飞感慨,并始终没把自己和刘世亨再算进去。 “嗯,剩下以后到区域小队再看吧。”韩青禹在脑海里盘点着手头上的人,盘算大概还需要什么类型的人。 “那你想好去哪个小队了吗?”沈宜秀问。 “这个我还没想过。”韩青禹说。 “那也不急,等参加完宣讲会吧。”沈宜秀点了点头,她做普通的动作通常都可以做到不发出声音,但是战斗的时候,机械感就很强。 剩下四个人,“宣讲会是什么?” “怎么你们都不知道吗?每年新兵出营做双向选择之前,都会有一个宣讲会的,军里排名前二十的区域小队,如果需要新人,就会参加……向新兵们介绍他们自己。” “……那这样,好的都给挑走了,其他小队还混个屁啊?”刘世亨一下有点激动。 “也不是的,一般区域小队阵型熟练了,对付大尖并没有很困难的,所以影响不会很大”,沈宜秀说,“而且那些高排名的小队,一年最多也就招两三个新兵……嗯,而他们自己培养输出的,却都是可以当队长的人……对于联军整体战力来说,其实是提升的。” “哦。”刘世亨沉默,就连贺堂堂一时都有些纠结,没说话。 这话没法说。因为如果是金色板擦要韩青禹呢?那他们总不能劝他、拉着他,不让他去吧? 韩青禹也沉默,他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举棋不定。 这时候天光已经晕开,河谷凉而清澈,水清澈,空气也清澈。 韩青禹几人就在河湾里捧水洗了脸,漱了口,想着一会儿下山,弄点儿早饭吃。 “欸,你都不用洗脸的吗?” 贺堂堂看见沈宜秀坐那没动,耿直地问。 “啊……我”,沈宜秀顿住了一下,似乎有些艰难说,“其实我现在……大概并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人呢。” “我是靠源能维系的……里面不会有灰尘。”沈宜秀哑哑地笑了一下,说:“当然,因为有在长大,还是偶尔会有点脏的……真想洗澡也可以,只是会比较麻烦,需要通过更换源能块的那个接口,透过金属带,用源能制造漩涡,让水进来……再……” 她没有说下去,姑娘战斗的时候冷酷果断,但是生活中与人接触少,且自身障碍也大,还不太适应。 事实铁妞还挺爱洗澡的,因为那种被水流触碰的感觉,对她而言其实很珍贵,只是那样太耗费源能了,所以也不能总是玩耍。 贺堂堂想了想,赞叹说:“那你皮肤一定很白。” 接着,“砰。” 他突然就被沈宜秀一把拎了起来,扔到岩壁上。 滚下来后依然摸不清头脑……我到底哪说错了?这也晒不着,还能洗,还用源能养着,白,不是很正常吗? 韩青禹跟着开口,有些惊诧说:“你是说,你能制造源能漩涡,并且产生吸力?” 沈宜秀点头。 “那你的实际战斗力,应该比现在更强才对。”韩青禹对于沈宜秀的源能操控力有些羡慕和惊叹。 “我,我以前没怎么考虑过战斗,就只是……活着。”沈宜秀认真地说:“以后,以后我会努力的。” 92.Ne和叶简 沈宜秀要更换源能块了,她的情况特殊,悬着是命,所以几乎不敢让自己处于源能接近耗尽的状态,日常身上至少都得保持两块源能的装配,且最好其中有一块是满额储备。 韩青禹看见问了两句,让她别用自己的,从皮箱里存的那七块里拿一块去换。 这让本就刚刚乍富的沈宜秀有些无措,就好像一个快饿死的穷光蛋凑巧帮了一场宴席,结果又拿又吃。 但是道理,其实是通的。 她昨天来帮忙属于个人行为,用的是自己的源能块,在战斗过程中消耗巨大,合该由团队提供补给和战需。 “话说铁妞她难道不白么?”沈宜秀暂时走开后,贺堂堂揉着后脑勺,还是困惑。 “白是夸人的话啊,而且我也不是没根据乱夸的。”他说:“我总不能睁眼说瞎话直接夸她漂亮吧,这大铁皮罩着……”说着,人凑过来,“欸,你们都猜铁妞到底长什么样啊?漂不漂亮?” 温继飞想了想,“那鬼知道。” 刘世亨说:“倒是有机会的话,可以看看她十二岁之前的照片。” “可是女大十八变啊,谁知道她们怎么变?何况铁妞这是铁皮里源能养大的……”温继飞转头,“青子你觉得呢?” 韩青禹抬头,“啊?” “啊你头啊,你能不能稍微正常点?!问你觉得铁妞漂不漂亮呢,猜一下。” “哦,话说你们连一个机械少女,都要猜人家漂不漂亮,管人家白不白,你们才不正常吧?” 低低的笑声中。 沈宜秀回来了,看这情况似乎莫名了一下,但也不好追问,就自己找话说:“换了一块雪莲的源能块上去,原本还有些担心,结果感觉也差不多。” 韩青禹愣了愣,“怎么,咱们的源能块和雪莲的,还有区别吗?” 沈宜秀点点头,“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仔细看能看出来,刚我有看了一下,那十八块里,足有十五块是咱们蔚蓝的……我猜想,应该是那个少校和中尉这些年存下来,带过去表达诚意的。” “那他们有病啊?”温继飞说:“源能块都交上去了,他们能得什么好处?” “大概很多钱,很轻松,很好的生活吧,还可能暂时隐居起来……总之雪莲有超级富豪秘密参与和赞助这一点,其实一直都是很明确的,只是我们多数查不到具体的人而已。” 沈宜秀顿了顿,用猜想的语气接着说:“然后大概也不是每个蔚蓝的战士都甘心在生死间一直奋战吧,总有人渴望那样的生活,肯冒险把自己拥有的,拿去交换一段享受的人生,及时行乐。” 剩下三个点头,然后把目光投向富二代刘世亨。 “我家,我……”刘世亨低头认真想了想,抬头,“坦白说,换做是来蔚蓝之前,他们真给我看这样超越常识的科技,告诉我有机会活几百岁……是的,大概我也会偷偷支持他们。” “嗯,那么这种叛逃的倾向,对于蔚蓝来说其实就很危险,很可怕不是么?”韩青禹想表达的意思,若都有机会,会做这样选择的人恐怕并不少。 “对的,所以,蔚蓝有专门的叛徒清理机构,由s级领衔,不惜代价,不死不休。”沈宜秀严肃说:“这么多年下来,我们总的清理成功率始终都超过80%,所以震慑力一直都在。” “……哦。”韩青禹点头,没有追问,很显然,蔚蓝在洗刷派也有卧底,而且不是一个两个。 总之这就是人类啊,是太聪明太多欲望的动物,价值观纷乱,所以总是最难达成一致。 “那么洗刷派自己的源能块是怎么回事,除了偷咱们的,抢咱们的,剩下他们自己的是哪来的?”贺堂堂满脸不解问。 沈宜秀似乎笑了一下,“你问的,大概也是咱们蔚蓝最想知道的问题之一,但是唯一可以解答的人,我们找不到。” “ne?”韩青禹问。 “对。”沈宜秀说:“我也只是听说,ne当初是在他亲自推动和主导的一次大型科研活动失败后,突然叛逃出走的……他几乎肯定掌握着一些蔚蓝也不知道的东西。” 这已经是韩青禹第四次听说这个代号了,ne,一个拥有“伟大”作为“注脚”的叛徒,“他到底为蔚蓝做过什么?” 沈宜秀想了想,“这么说吧,他改变了蔚蓝的历史……就是ne,让立体装置对人体的源能灌充方式实现了历史性的跨越,从体内连接变成了体表连接,从而大大减少了战士们的痛苦和死亡率,也间接创造了蔚蓝扩军壮大的可能。” 面对一众茫然的眼神,沈宜秀接着说:“你们不知道吗?像是军团长和我爷爷他们那代的蔚蓝战士,他们的立体装置,都是要通过手术将金属带直接接入体内的……他们的身上,现在都还有手术的刀口呢。” “嘶……那可太瘆人了。”刘世亨想象了一下,说。 沈宜秀沉默点头,没有多话……因为她,就是这样接入啊,而且程度比之当初那些战士,更严重复杂不知多少倍。 “ne死了吗?”温继飞问。 “没有……不知道,但是应该没有。”沈宜秀答。 “那么咱们蔚蓝现在最大的目标,难道不应该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抓住他吗?”温继飞接着问。 “是的……如果能抓住的话。” “不能吗?” “不能,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哪,甚至连他是否还活着都不知道。”沈宜秀说。 “那雪莲呢,他不管吗?他不管谁管?” “很多人,各派系有各派系的领袖,其中武力方面最强的派系,应该是……”沈宜秀停住,她发现自己说得太多了,虽然很多都只是听说,但如果不是因为有一个军长爷爷,不是因为自己的机械化,常被忽略,一般人也不可能听说这么多。 “没关系的,我们不会说出去。”温继飞看出来了,笑着说。 “那,这个名字,你们回去千万别提啊。”沈宜秀顿了顿,说:“这个人叫做叶简……二十多年前,他曾经是我们板擦九军最大的骄傲,而后来,变成了我们的最大的耻辱和禁忌。” 这大概就是米拉欲言又止的那个名字了。 “s级叶简,他的新兵时代……”沈宜秀转向韩青禹,“其实比你还要辉煌很多很多,而且,在新兵出营一年后他做的一件事,至今被认为是蔚蓝历史上最有震慑力的个人事件之一。” “他做了什么?” “在那个洗刷派高手辈出,对蔚蓝高层和精英刺杀威胁最大的年代,他选择一个人,带着十块源能块,独自横穿撒哈拉沙漠……并且在出发之前,亲自找到几个洗刷派和自保派据点,留话:个人试炼,恳请截杀。” “最后……” “几乎死了。但是洗刷派的刺杀行动,就此沉寂了三年。” “……” “三年后,叶简突然叛逃,加入洗刷派。” “……” “蔚蓝反刺杀开启,第一个失败战死的,是他在联军最好的朋友。” 93.橄榄枝 往前,路过了一座不知名的县城,敞篷面包车稍停即走,继续在山道上慢腾腾悠然行进。 车上满是各色早餐的味道,豆浆油条,清粥油饼,大包子、白面包和高粱面包……吃的人故意大声bia叽嘴,说一句“香”,喝的人松口同时非得夸张地带出一声“啧啊”,硬把牛奶喝出来茅台的感觉。 沈宜秀一双铁胳膊交叠抱在胸前,扭头气鼓鼓地看着窗外。 这群人故意逗她呢,从开始时候的小心翼翼到逐渐放肆,按说是很过分的行为,但是不知怎么了,她觉得轻松……比在家人亲戚面前被小心翼翼照顾着情绪的时候感觉轻松,也更自在。 家里前几年,姑姑一家经常过来一起过年,但就因为她的存在,连年夜饭都没敢摆开来吃过。 沈宜秀感激、感动,但是其实不喜欢那样,她想看一家人放宽心围坐吃团圆饭,聊天说年景,喜欢听爷爷带着醉意吹牛说他年轻的时候战力无双,也愿意坐在桌边,陪他们说说话。 “嗝。”突然的一个饱嗝,打断了锈妹的遐想。 韩青禹撕下来半根没吃完的油条,用手背磕了磕沈宜秀肩膀,等她转回头,认真说:“给你看看。” “……” 这就不能忍了,沈宜秀看他一眼,不吭声,只是默默地弯腰,从最末一排的座椅下,把自己的刀拎了出来。 她的死铁战刀是特制的,刀身比联军制式的死铁直刀要宽大厚重许多,乍看有点像是一把铡刀,刀柄倒是不见大,但也比一般的长,方便她双手合握……抡起来砍。 “钪啷啷。” 刀磕着铁,沈宜秀坐着,把刀直起来立在脚边,单手拄在手里,而后仍是一句话没有说,扭头继续看窗外。 但是车上,瞬间安静了。 也不bia叽嘴了,也不“啧啊”了,一个个低头小口小口吃东西的样子,都变得像啮齿动物。 沈宜秀又想笑了啊,努力忍着。 一直好一会儿,才有人开口。 “那什么,实话说一句啊”,开车的刘世亨语气严肃说,“咱们现在……已经彻底迷路了。” “……”这群人秉承着落荒而逃的思想乱开半天,终于把自己弄不见了。 “那现在是怎么办?想办法确认下位置,找路回去吗?” 贺堂堂问完,大伙的目光又一次集体转向韩青禹。 突然间成为一个总是需要做决定的人,韩青禹适应地还算快,因为他的思路原则,其实一直都简单而清晰……那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要亏待自己和自己人。 “想办法确认下位置,然后联系基地,问一个最近的医疗站的地址。”韩青禹想了想说:“咱们都重伤了嘛……去躺几天。” 据说蔚蓝目击一线的医疗站就是天堂。 ……是真的。 最终韩青禹等人联系上的那个医疗站,在一个风景区的山背,以“高级领导疗养所”为伪装,条件设施一流,规模也不小。 而且真的有漂亮的战地美女护士。 就这样乐不思蜀地呆了十几天,一直到425野外拉练补训结束,基地一次又一次打电话催促他们回去准备新兵出营,一群人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真想受伤啊。” 贺堂堂说这句话的当时,是在一辆附近区域小队的车上。 这个区域小队编号979,归属第九军第433团,上一年度全军综合排名第十二,正好也要派人回战训基地参加宣讲会,招纳新人。 所以顺道……大概只绕了两百多公里……把他们给接上了。 负责带队回去的副队长一路上对大家都很照顾,但要说具体下来,他对谁最热情,其实并不是韩青禹,而是贺堂堂。 “怎么说呢,因为我们压根就没想过打你的主意……军里各家小队心里都清楚,你肯定是板擦的人,我们怎么抢不过的。” 到地儿下车,副队长笑着对韩青禹解释。 然后又跟已经走得稍远的贺堂堂招手,笑着喊:“小堂,说真的啊,回去好好想想,来咱们979吧……咱小队的医疗站是哪个,你也看见了……来了包你天天受伤。” 一群人哄笑着,转身跟979的副队长道谢,挥手暂别。 “话说一看这个副队长,就知道979的氛围有多好。” “是啊,去了肯定待得开心。” “嗯,而且还能经常见到那几个漂亮的护士小姐姐。” “哈哈。” 沈宜秀刚在门口就已经先一步下车,自己回家去了,剩下几个人边走边议论说笑。 这一幕欢声笑语,就落在其实早早在等候的李团长和劳简等人眼里。 425几个人站在一处二楼窗户后面,看得满怀心酸。 “怎么,这些混蛋,就真的连b+都不给咱们留吗?”李团长诺诺说了一句,跟着叹气,“唉。” 临近新兵出营的这些天,整个战训基地的氛围就是这样,各种明里暗里的挖墙脚,守墙根……各个团之间,甚至同一团的各个小队之间,都是一边互相防备,一边互相竞争的状态。 其实425现在已经默认韩青禹留不住了,过来的目的就是想凭着这段时间的感情交代几句,希望有一天,等他自己出来组小队的时候,能回425来组。 “能怎么办呢?谁让咱一个排名前二十的小队都没有。”团参谋长苦笑,“这个试着做做思想工作吧……留一留看。” 参谋长说的自然是贺堂堂,说完转头,看向劳简。 “问题我跟他也不是很熟。”劳简为难说:“我这才当这个代总教官多久啊,期间他们还十几天不在。” “……”李团长愣了愣,“那怎么办?咱们还是得去找米拉出面?” 劳简:“要去你去啊,反正我不去。” 团参谋长说:“我也没脸去。” 临近新兵出营,事情没法再瞒。米拉已经知道自己队长任命被否的事了,而且否决的具体理由里有一条写得很清楚——团内反应,并不合适,组织研究,确实如此。 这都已经两天没怎么看见她人了。 正说着呢,后边一个团参谋突然指着楼下某个方向喊了一句:“团长你们看。” 李团长几个抬眼看去,瞬间有一种备胎男看见女神跟人约会的感觉,很扎心,很难受。 就在不远处的一个墙角下,一名上尉军官站在路边,笑容温和热情地喊住了韩青禹。要说上尉,其实没什么,劳简也是上尉,他同时还是队长呢……而对方,并不是。 可是,那名不是队长的上尉的左胸口,斜戴着一枚金色方正有铭文的胸章。 那是金色板擦的人。 94.得罪 果然,金色板擦光明正大,正式出手挖人了。 教官楼小二楼的窗台后面,直到现在都还没机会出去打照面的李团长和劳简几个自觉不自觉地都收回目光,然后互相看了看。 “别看了,看也没用,人一边是金色板擦,一边是十年最强新兵……强强联手,天生一对,哪轮得到咱们去反对?” 团参谋长眼神哀怨地说了一句,感触无比真实。 道理就是这样,心里其实都懂,李王强只是还有些不甘心,嘀咕说:“这要是换做以前,咱把王柳正队长请来往那一站,哪还有他们什么事?” “你也说是以前啦……要是以前,他们吃太饱了来挖咱425啊?咱们不挖他们就不错了。” 团参谋长神似小怨妇的模样看得人心疼。 “风水轮流转……”劳简顺着参谋长的话感慨了一句。 “可是这回明明就是转到我家。”李团长委屈地接道。 “说起来也是啊”,团参谋长顿了顿,“现在想想,还不如当初测定出来他是个b级呢,就是b级,这小子也肯定能成为顶尖战力。” 李团长点头,“嗯,是的,而且早知道的话就应该先压一压。” “怎么压?光芒太大,怎么都压不住的……算了,总之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反正我是不看了。” “行吧,我也不看了,看了难受。” 425的一群人转头商量怎么留贺堂堂去了。 楼下不远的那个墙角。 韩青禹当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伤害了425的这么多大老爷们,长官、教官。 他和身边温继飞几个刚一起被喊住。 转头,一个看模样二十六七岁的男人笑容和气站在路边。 制式军官服,上尉肩章,金色胸章…… “这……是金色板擦啊。” 不自觉压低嗓门的惊叹声从身后传来。 这一刻不光韩青禹,就连和他一起停下来的温继飞、刘世亨、贺堂堂三个,也都已经看清楚了。 在军队,对于强者和英雄前辈的敬佩是天然的,而在第九军,对于颜色板擦的尊重和向往,也是自然而然的。 “长官好。”三人条件反射,第一时间立正敬礼,热情同时有些紧张和激动。 “长官好。”韩青禹也连忙敬礼。 “好,你们好。”上尉笑着回敬军礼,然后放下、伸手,说:“认识一下,金色板擦,秦国文。” 还不是太习惯握手的韩青禹上前握了手,自我介绍:“425团新兵,韩青禹。” “银质勋章韩青禹?飞砍大尖韩青禹?板擦十年最强新兵……韩青禹?” 秦国文一边说,一边笑起来,像是一个极擅聊天的人,夸完人还帮忙跳过尴尬的部分,接着关心问道:“听说最近出任务受伤了?” 这样,韩青禹就能接了,苦笑掩饰说:“是的,出了点意外,打不过就只能跑,最后落了一身伤,在医疗站待了十多天。” “打不过吗?你这个打不过就跑,有点过分了啊。”秦国文还是笑着,继续说:“听说当时现场有出现人猴是吗?而且还不止一只。” 韩青禹点头。 “那就更难得了。其实我们队里这几天就这事讨论过好几次,都觉得你在那种情况下竟然还能带几个队友全部生还,实在让人有点难以置信。”秦国文笑着说。 韩青禹也笑了笑,然后直接说:“有人帮忙。” 实际的情况就是这样,当时如果没有沈宜秀,韩青禹自己也许能跑,但要说把刘世亨、贺堂堂和温继飞三个都一起安全带出来,并不现实。 “原来是这样。”秦国文点头。 实际上在金色板擦队内,他们对此早有结论。虽然他们没去过现场,但是本身个个实战经验丰富,也都是高手,只需结合各种信息随便一推演,就可以确定其中肯定有被隐藏的部分了。 似乎对于韩青禹的坦诚和不虚浮感到很满意,秦国文当场点到即止,并没有继续追问。 他接着说:“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过来一起当兄弟?” 来自金色板擦的邀请,就这么看似过于随意而直接地出现了。 “青子……” 明明不需要提醒,但是提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然后没有后续。 其实他们早都有预知,青子几乎肯定会收到颜色板擦小队的邀请,但是当这个邀请真的出现,温继飞、刘世亨和贺堂堂三个依然有些不自觉地激动。 每一支颜色板擦,都注定会被铭记和传颂。 而现在的情况,只要韩青禹点头,他的名字就会加在传奇的名单上和故事里。 至于说私心,他们肯定是会想留他在一个小队的,可是那是金色板擦啊,谁能拒绝得了? 青子应该去的,他们想着。 所以,他们没有开口。 至于说沈宜秀,金色板擦当然肯定也会要她。 “噼啪、噼啪……” 军靴在水泥地面跑步的声音传来。 “韩青禹。”来的是祁山铜的人。 “到。”韩青禹转身,立正。 “祁总教官让你即刻去他办公室做任务汇报。” “……是。” 韩青禹应完,转身看了看秦国文,“抱歉啊,秦上尉。” “没事,你先忙。”秦国文笑着,转头看了看那名祁山铜的手下,转回来接着说:“不过,先约个事……明天上午有空,咱们实战场玩一下?” “好。”韩青禹点头。 “那就说好了。”秦国文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蓝晶源能块,笑一下,扔给韩青禹。 韩青禹伸手接了,感觉一下,满的。 “这可不是用来诱惑小朋友的糖啊,也不是为了显示我们金色板擦到底有多富……” 秦国文话这么说,但是表情理藏着笑,似乎在说:喜不喜欢?我们金色板擦真的很富哦。 “给你明天实战场用的。”他最后摆手说:“明天见。” ………… “报告。” “进。” 韩青禹推门,又一次站在了祁山铜面前。 办公室沙发上还有一个人,是一名中尉。 “介绍一下,白色板擦,梁戈。”祁山铜伸手示意。 “长官好。”韩青禹按规则敬礼。 对方回礼。 “怎么样,我之前的建议,考虑过了吗?去白色板擦。”祁山铜看着韩青禹问,眼神依然有些扭曲,裹着你知我知的威胁。 “还没考虑。”韩青禹说。 “那你现在考虑一下。” “考虑好了,我拒绝。” 祁山铜稍微愣了愣。 “你一点都不怕得罪我?” “我很乐意得罪你。” 95.不必抬举 白色板擦当然不能归属于恶,若不然它也不可能成为颜色板擦。 这支隶属第404团的区域小队诞生于第九军建军之初,其实历史辉煌,战功显赫,而且战力也一直十分强悍。 只是……它在历史进程中逐渐演化,渐渐地,成为了那股一直在试图改变蔚蓝的“激进派或者说极端派青年军官”的试炼场。 是他们培养新人、积累战功和晋升发展的重要基地和阶梯。 具体而言,比如祁山铜的“仕途”出身,就是从白色板擦开始的,他曾经担任过白色板擦的队长,时间长达九年。 期间一路积功晋升至大校。 大校队长……这是什么样的超高配置?!全军也只有板擦才可能会有。 “哈哈哈……”气氛僵硬的少将办公室内,祁山铜标志性的疯狂笑声再次出现,持续了好一会儿,然后戛然而止。 “好了,你先把这次任务的具体情况汇报一下吧。”他突然坐下来,一本正经地问。 “报告总教官,关于这次任务,我在医疗站期间就已经提交过详细任务报告了。”韩青禹回答。 “再说一遍。” “好的,总教官。当时,我们接到基地通话要求确认洗刷派据点,三人潜入……突然遭遇大量敌人及改造人伏击……”韩青禹照原样完成叙述,“我等血战至最后,无奈负伤突围,任务失败。”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可是据我亲自现场勘查推测,战况与你所说,似乎有不小的出入……你当真确定自己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祁山铜微微低头同时看着韩青禹的样子,让人不适。 “推测嘛。”韩青禹迎着他扭曲的目光,笑了笑,“那我还推测祁总教官让425团新兵营装备官温继飞参与这次行动,居心用意不良呢。” 目光交锋,韩青禹丝毫不让。 早在医疗站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好了——既然自己不愿意成为他们的同类,那么和祁山铜这种危险分子的关系处理,与其虚与委蛇地周旋,以致处处受制,还不如干脆直接撕破脸,反而可能更安全和自在。 “你是在怀疑长官?”祁山铜身体前倾,逼视质问。 “不算吧,我可以相信祁总教官事先并不知道那里是个口袋,敌人很强,也绝不至胆大包天,怀疑少将通敌……”韩青禹还以同样的目光,缓缓说:“但是,千万别说总教官您不知道……温继飞他,只是一个装备官,而且是个骰子。” 这种信息连劳简和米拉都知道,要说祁山铜不知道,韩青禹绝不相信。 “哈,哈哈哈,老子真实越来越欣赏你了。”祁山铜一句分辩的话没说,改而道:“所以,你打定主意,要去金色板擦了?……去跟那群只会替蔚蓝腐朽老尸们看守旧门的家伙待在一起?” “这个,就不劳祁总教官关心了。”韩青禹摸了摸口袋里的源能块,“不过我确实挺喜欢金色板擦的。” “……有骨气”,祁山铜压着火气,“所以你是真不担心……” “您错了,祁少将。”韩青禹小声而认真说:“恰恰相反,我是一个很没有骨气的人,不光怕死,还怕穿小鞋,怕针对,怕意外……” 祁山铜看他的眼神有些困惑。 “所以,在医疗站期间,我就已经分别联系过涂紫和辛摇翘了,告诉他们,我因为拒绝了第九军祁少将所在派系的邀请,现在似乎正在被针对,感到很害怕……所以,如果将来我出了什么意外,请他们……千万不要找错追查方向。” 祁山铜:“……” 他所在派系既然一直极端而出格,那么蔚蓝内部警惕防范,一直想找理由打压他们的人,自然也不少。 “祁总教官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韩青禹立正敬礼,转身跨步,走向门口。 开门。 “**东西,被人喊几声十年八年的,还真以为自己多了不得了?!不识抬举。” 刚刚祁山铜介绍过那个名叫梁戈的白色板擦中尉,在身后,含怒带威胁,说了一句。 韩青禹脚下站住,没回身,也没回头,无声笑了笑然后说: “是的,不识……因为不用抬,也不劳举……我要的,凭本事自己爬也会爬上去,拿在手里。” 说完他出门。 终于是在出营之前把祁山铜彻底得罪了,有些蠢么?可是,真的很畅快啊。 ………… 夜里九点,米拉站在教官楼背面向山的小阳台上,抬头看了看星光。 “对不起啊,哥哥,小米拉还是让你失望了。” 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佩上队长肩章然后去九军山祭奠和告诉哥哥的场面,原以为今年终于要实现了呢,然而结果依然让人失望。 “橘子还是苹果?”一个身影站在楼下,拎着一袋水果,仰头问。 “我……” “选不了?那就都来一个。” 韩青禹说着依次往上抛。 米拉没办法,只好依次接了,想了想,逞强说:“你是来安慰我的吗?其实不用啦,我这么些年早都习惯了,反而是你自己应该好好选择要去的小队。” “不是,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啊?道歉,为什么道歉?” “因为跟军里说你不适合当队长的那个人……就是我。” 米拉:“……” “你可以把苹果砸下来,我不躲。” 韩青禹低头,做好挨砸的准备,虽然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当真砸到也不可能有多疼,可是那一下不知道到底来不来,什么时候来的感觉,还是挺让人揪心的。 米拉抬手,扬了扬苹果,又扬了扬桔子,最后剥下来一块桔子皮,象征性地扔了一下,“你,你为什么啊?!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我很丢脸啊?一直大家都以为我今年肯定要当队长了,我自己也以为是这样,还特意跑去新兵营选人,可是结果……” “因为你真的不合适啊,我怕你当了队长会出事。” “……因为我只是e级么?” “不是,是因为你永远做不到在战场上及时做出最正确合理的选择,你会想照顾每个人,可是你做不到。” “所以还是我太没用。” “不,关于这一点,不止你,就连红色板擦的王柳正队长当年,其实都做不到。” “……哦。”确实,韩青禹说的是有道理的,米拉自问了一下,心里很快想通了,可她就是气不过,所以还是冷着脸,“我知道了,你走吧。” “可是我还没说完呢,我可以上来说吗?”韩青禹笑着问。 米拉犹豫了一下…… 不远处的墙根,温继飞、贺堂堂、刘世亨…… “哇哇哇,那个贱人,他竟然还真的上楼了?!” “过分了啊。” “要点脸吧。” “……” 当然,实际只待了三分钟不到,提了一点建议,韩青禹就下楼了。 96.心碎的李团长 第二天就是宣讲日,不过宣讲会要到上午九点才正式开始。 22宿的一群人早起下去吃早饭,几乎一整个餐厅的人都在看他们,其间伴随各种大小声的议论。 有熟悉的新兵起身跟韩青禹打招呼,直接喊他,“金色板擦……以后万一要是哥们在的小队请求救助,一定记得来快点哈。” 这么说并不是单纯的玩笑,因为在目击一线的实际战斗中,各种意外确实都不算罕见。 所以,唯一目击军团旗下的全部六个军,都有一项共同的制度——机动部队制度。 每个军排名前十的小队,除了本身是区域小队之外,还都是机动部队,或者说特别行动小队。 都是配直升机的,方便随时展开区域援救。 而军团对此的规定中有一条,比如当一个区域小队出任务,自己出现意外或者实在扛不住了,请求援助,那么他们这次任务的全部功劳和奖励,就都会归给成功完成救援的那支小队。 也正是因此,那些精英小队的战斗奖励、立功奖励、排名奖励什么的,才都特别高。 具体到第九军,两支颜色板擦更是特别中的特别,两者各48人的编制,辐射范围极大,除了原则规定至少得保证十五人留守之外,剩下的人员、力量,还都可以至少同时援助两到三个区域。 也就是说:他们平均实力只要十五个人左右,就足够摆平两具普通大尖;特殊情况,队内顶尖战力或队长亲自出手参加救援,经常不到十个人就够了。 这就是颜色板擦的实力,也是它们那么“富裕”,那么被崇敬和向往,同时依然没有太多异议的原因所在。 “青子,这就金色板擦了嘿……恭喜啊。”“是啊,回头再碰面,可别说不记得哥们了啊。” 当场一部分人跟着起哄。 对此,韩青禹只能笑一笑,然后坐下吃饭。 “怎么办,你昨天拒绝白色板擦的消息,好像已经传出去了……我说今一早怎么突然这么多人直接叫你金色板擦呢。” 温继飞趁打饭的工夫绕路打听了一圈回来,神情稍有些担忧。 “连当时闹得可能不太愉快这一点,都传得绘声绘色,到处在议论。”刘世亨说着坐下来,一样,也皱了皱眉头。 他们担心,是因为同一件事的两个逻辑呈现,其实完全不一样。韩青禹可以私下拒绝白板,但是现在事情这样传开,被大家议论,性质就变了,就等于他直接在全军面前落了白板的面子,让对方难堪。 颜色板擦之间是没有固定的高低之分的,金色、白色,每年都存在功勋排名上的竞争和声望上的比拼,都在互相较劲。 更何况这两只小队在立场上,一直都还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 “反正我自己没有往外说。”韩青禹一边低头喝粥,一边看起来不太在意说。 他一会儿跟金色板擦的秦国文上尉有约实战切磋,照例不能吃太饱。 “那就只能是白板和祁山铜了……可是,他们更没道理说出去啊,毕竟是让自己低人一头的事。”温继飞想了想说:“难道当时有人偷听到了,故意坑你?” “不一定,不过就算真的是想坑我,也没关系。”韩青禹顿一下说:“我刚想了想,其实现在的情况,越多人知道我撕破脸得罪过白板和祁山铜,效果就越好,我们以后就越安全和自在。” “我甚至不介意再得罪得大一点。”他说着夹了点儿咸菜下粥。 温继飞几个互相看看,再凝神想一想,懂了,放宽心开始吃饭。 饭后,他们起身前往模拟实战馆。 一路上全是人。 板擦十年最强新兵韩青禹vs金色板擦上尉秦国文。 虽然这一战没有任何戾气和输赢成分,任谁一看都知道这其实就是一场金色板擦前辈对新人的摸底教学,可是,它依然是新兵期最后阶段难得的观摩机会。 可惜,这一路上熙熙攘攘的绝大部分新兵,最终依然没能得以入场。 至于原因,倒不是实战场今天还像“韩青禹对阵劳教官”那次一样不对新兵开放,而是人,实在太多人。 因为今天就是宣讲日,宣讲会一会儿九点钟正式开场,而明天,就是新兵出营双向选择的日子,所以,战训基地里从一线各区域回来的队长或副队长,以及从各团上来的团长、参谋、教官……超级多。 单是这些人,就差不多把场馆座位占去了一大半,新兵们没人带着根本进不来。 ………… 作为参战其中一方,韩青禹自己都是好不容易才把温继飞几个全部带进来,找了个角落位置安排坐下。 然后不经意地一瞥,意外发现在更角落的地方,最后一排靠墙的位置,李团长等425团一行人就坐在那里。 “李团长好,参谋长好……劳队好……”有一阵没见了,他连忙一阵敬礼问候。 “啊,好……去了……总之要好好表现啊。” 李团长作为代表发言回应,故作大方,强颜欢笑,说出来“分手的祝福”,说完心好痛。 “嗯。”韩青禹再次敬礼。 然后找了个空处,开始检查装置。 同一时间,“早就说了不来看了,你们非来……这不自己找难受么?”李团长在墙角路嘀咕着,对身边人抱怨。 “算了吧老李,你就别把锅再扣给我们了。”团参谋长扭头白他一眼,说:“明明就是你自己想来看,一边不愿意,一边拉着我们过来的……” “算了,来都来了,就看吧,其实不光你,我们也都想再看看咱425出来的宝贝天才的表现啊。” “我……我呸啊。”李团长还在嘴硬,说:“我来就是想看他被打得满地找牙,我高兴一下。” 旁边几个互相看看,都觉得这会儿再戳穿自家团长太残忍,而想安慰,又安慰不了,于是只好都不再理会他。 隔一会儿,李团长让人把贺堂堂喊了过去,以关心的名义,问他的选择意向。 “我看青子,要是可以,我想跟他去一个小队。”贺堂堂耿直说:“除非对方实在看不上我……话说我这b+,其实也很牛了啊,而且我平时都是跟着青子练的,实战也不差……” 参谋长:“咳,你,你就不考虑留在咱们425当宝贝?” 贺堂堂:“我看青子啊。”大堂依然耿直。 “……”李团长的心,再次默默地碎了一地。 97.肉搏无敌 “马上要被这么多人看着,现场挨揍,心情怎么样?”临下场,温继飞幸灾乐祸地问道。 韩青禹笑一下,“打不过又不丢人。” 今天的情况,打不过是肯定的,韩青禹自忖,要是自己现在的实力就能打赢金色板擦的b级上尉老队员,蔚蓝才真的危险了。 而且这一战双方和气交朋友,本就以学习为主,他也没有豁出去拼命争胜的心思。 “机会难得,看能逼出秦上尉几成实力吧,好学点真东西。” 韩青禹说完翻过看台栏杆,跃下场。 到场边,秦国文穿着装置主动过来打了个招呼,并排坐下,然后小声絮叨起来: “惨惨惨惨……这阵仗搞的,我待会儿哪怕随便挨上一下,估计都会被很多人笑吧?再然后等我回去队里,哎哟,那我不得被他们挤兑埋怨死啊?” 这家伙让韩青禹对金色板擦的印象好极了,只是话,他不知道怎么接。 “听说你上次把c级教官砍吐血了?”秦国文接着问。 “那个,不算我砍的。”为了避免真的成为二娃,韩青禹一早已经决定,不继续给劳简做宣传了。 “为什么?” “很复杂。” “哦,不方便说是吧?”秦国文说:“那算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韩青禹示意装备和刀。 两人说着话,准备上场切磋。 但是,一个身影先他们一步,已经走到擂台上。 白色板擦,梁戈。 “既然是颜色板擦惯例的新兵考核,怎么能少了我们白色呢?”梁戈站在台上,态度和气,笑着说:“我先来,没问题吧?” 台下,韩青禹愣了愣。 “咱们有这个惯例吗?” “早几年……确实是有的。”秦国文脑子转了转,说:“糟糕,这是来找场子来了,一会儿你估计有麻烦。” 关于韩青禹不惜撕破脸,坚决拒绝白色板擦的议论,秦国文刚才路上也有听说,说实话,他很开心,不光因为基本确定拿下了韩青禹这个板擦十年最强新兵,还因为这波操作,结结实实地把金色摆在了白色头上。 所以,现在梁戈看似冒失的行为,其实并不只是为了韩青禹的麻烦,他还是来替白色板擦证明的,不然等这届新兵出去一宣扬,白色板擦们的脸上肯定难看。 “他待会儿揍你肯定很狠……万一不留手,你估计得重伤在这。”秦国文接着说道。 “……”这下,韩青禹彻底听明白了,自己一会儿会很惨。 同时间,台上的梁戈正继续道:“顺便,关于今早的传言,我也想解释一下,没有谁有资格拒绝白色板擦……只有想来,但我们看不上。不过既然有人想借这种狗屁倒灶的流言踩我们白色板擦一脚,自抬身价,那么我想……我很有义务,教训一下。” 果然…… 要惨了。 “不对,可是擂台上不是只许用普通铁刀吗?那么就算他要揍我,应该也不至于太……”韩青禹是参加过实战模拟的,知道这里的擂台战斗规则:用立体装置,但不用死铁直刀。 所以他一时间反而有些困惑,当场问秦国文。 “刀不伤人,拳脚伤人。” 秦国文用八个字,点破了实战模拟操作上的漏洞。 虽然擂台上用的是不能传导和承受源能的普通铁刀,可是,拳脚呢?那可都是结结实实的源能攻击啊,所以一旦实力碾压,其实照样可以打死打伤。 “那我不参加考核行不行?” “行,上去说你弃权就可以……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你那样做了,以后怕很难再把头抬起来。” “哦。”韩青禹认真想了想,发现那样似乎真的会影响自己后续计划的很多东西……转头说:“那干脆秦上尉你先上,怎么样?” “我先上?”秦国文愣了愣,心说新兵考核,我又不是新兵,扭头,“我怎么先上啊?” “争场地,争次序,争金色白色谁先来。”韩青禹认真建议。 秦国文,“咦?还真有主意啊你。” “嗯,你先上去吵一架,给他打趴下,我就安全了。” “绝妙的好办法。”秦国文赞赏完顿了顿,说:“只不过有一个小问题。” “什么小问题?” “我也打不过他。” 韩青禹:“……” 秦国文说:“所以我先上去让他揍完了,也不过就是多丢一份人而已,他接着照样能揍你。” “……你这么菜吗?” “不是我菜啊,问题我才b级,进金色也才六年……那个梁戈他,十一年老白色了,而且是b+的融合度,战力现在在他们那边,估计都快能排进前十了。” 所以死定了,这还不死就有鬼了,韩青禹不信服,“不会吧,那要按你说的,怎么你都上尉了,他才中尉?” “因为白色梁戈,是一个出名的疯子,经常犯纪律问题。”秦国文说着转头笑了笑,然后小声嘀咕了几句。 ………… “放心,不管是纪律、立场,我都不会打死你的……最多,也就拳脚无眼,体表轻伤……然后,内脏破损……下去先躺半年吧,长长记性。” 擂台上,梁戈借着打招呼的机会凑近,小声在韩青禹耳边说道。 这个疯子把昨天的憋屈和今早的火气,全都压在一块了。 说完,他退开,两人提刀站定。 这一刻,台下但凡看得懂内情,在替韩青禹担心的人,都把冒汗的手心攥紧了。 米拉有些无措。 李团长咬着牙,“他要是敢给韩小子打出个三长两短,老子就算豁出去往上面闹,也一定不善罢甘休。” 三秒,五秒,十秒,十五秒…… 令人茫然地沉默、僵持。 “为什么不开装置?”梁戈问。 “紧张。”韩青禹老实说。 “……”低笑声中,梁戈想了想,明白了,这小子想避,现在的情况,如果他始终不开装置,自己一个白色板擦老兵,绝没有道理和脸面先开装置,先攻上去,那个人他丢不起。 而如果都不开装置,实战场的模拟方式里确实也有这一条:无装置拳脚搏斗。这是锻炼基础动作和肌肉反应,考验对战者身体素质的一种选择……实际也经常被选择……因为很环保节约。 可是那样的话,倒了就可以算输……致伤的程度,肯定就会轻很多。 打定主意今天不能让韩青禹好过…… “别想着躲了,你不开,我帮你。”梁戈一边小声说着,一边上前,挥手去抓韩青禹兄前的金属带。 他的身形魁梧,动作有些大,看起来……就像是无装置状态下出手。 “呼。” 韩青禹果断“还手”,直接一脚当胸蹬了过去。 “草,不知死活。” 梁戈心里怒骂,撤步同时伸右手一捞,自认洞悉了韩青禹的意图,同时对于无装置搏斗一样充满自信,打算把人按住了揍,不让他轻易倒地。 就算是无装置搏斗,你也……咦? 怎么这么快?! 梁戈在心底惊疑的同时,在台下观众的眼里,这场考核已经开始了——他们选择无装置搏斗。 “啪。”一瞬间,拳脚炸响。 果然,高手之间,哪怕是无装置搏斗,也都这么劲爆啊。观众们想着。 而擂台上,梁戈有苦自知,他现在的情况,哪怕及时用手臂在胸口垫了一下,依然能感觉对方的力道凶猛到不可思议。 他又哪里知道…… 两块金属块吸收下去后的身体素质提升,加上体内液态源能的存在,韩青禹真要尽全力出手的话,当场就敢称:无装置肉搏全军无敌。 不对劲,这小子可能练过拳脚。作为一个战场老兵,梁戈除了疯,自然也不傻,他当即准备开口喊停,然后提出来在立体装置状态下搏斗。 可是,他来不及。 韩青禹左脚落地瞬间直接腾身,起右腿,“啪”,一记快到惊人高鞭腿,狠狠抽在梁戈脖颈侧面。 这一声皮肉的脆响,全场清晰可闻。 “哗?!” 惊呼声中,身高接近一米九,横向如一堵墙的梁戈,身体晃了晃,连忙右脚向外半步,试图站住。 但是,并不能。 他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地慢慢倾斜,最终一个侧方向的脚步踉跄,一头栽了下去。 “骨碌……笃。” “……” 电光火石的一秒半交手,换来全场懵逼。 两下? 两下。 新兵? 站着。 白板? 倒了。 98.佩章日 白色板擦中尉梁戈,倒了。应该挺晕的,所以第一时间没能站起来,但是人也没有昏阙……这样刚刚好。 韩青禹侧身站在实战擂台中央偏右一侧,刀不在手,心里也并没有太大的兴奋或不安。 正如他之前所说,既然现在已经确定撕破脸,得罪了白板和祁山铜,那么这件事就只能继续做下去,让越多人知道越好,越多人知道,他就越安全。 总之不能低调,低调了被人坑死都无声无息。 而目前这样操作,至少以后祁山铜再以军里的名义对他做什么“特殊”派遣,就会是一件很可疑,很令人不安,很需要慎重的事情。 上上下下的关注和警觉都会很多,祁山铜等人自己也不得不有所顾忌。 与此同时。 沉默过后的看台上,议论声渐渐起来,从悉悉索索,到纷乱哄闹。 因为这一刻擂台上两个人的画面,倒下的那个和站着的那个,实在太让人意外了。他们本来是来看一场金色板擦前辈对新人的摸底教学的……结果突然老师换了人,教学突然变成了教训…… 然后,更突然,又变成了反向教学。 场边最近的位置,金色板擦上尉秦国文脸上肌肉从僵硬到松弛,不自觉颤动了几下,心里想笑的同时更多是后怕:娘欸,幸亏现在上的不是老子,不然就没得做人了……谢谢白板的兄弟。 后排墙角,李团长兴奋激动地找人击掌碰拳,找到劳简,“啪”,找到警卫,“啪”,找到团参谋长…… 团参谋长翻白眼看看他,“你在高兴什么?” 李团长僵住,手,慢慢放下,神情,慢慢苦涩……蔫了。 隔一会儿,又还是忍不住担心,嘀咕说:“这傻小子,他这么得罪白板和祁山铜干嘛呀?明明平时挺踏实的一个老实孩子。” “那还用说?肯定是被设计、欺负大了啊……四个人跟医疗站躺了十多天呢……再老实也急了。”稍微算知道一点内情的劳简在心里自有推论,不好说出来,只得愤愤不平地暗指。 差不多时候,都回过神来了,看台上大量的老兵,一线的队长、副队长们,心头都不由得有些唏嘘: “这涛涛的长江后浪啊…” 要知道台上现在横躺的,可不是什么普通老兵,那是白色板擦,b+的中尉,而站着的那个,甚至面庞都还有些青涩。 就算是无装置肉搏,他也确实是赢了,赢得干脆利落,让人叹服。 “不过要是在装置状态下,他应该还不行。” “是的,实战经验和源能操控的熟练度都会有差距。” “嗯,另外他可能是真的拒绝了白板……不过传消息出来的人也没安好心,这是故意让他把人得罪大了。” 老兵们是对的。 相对老兵们的客观实际,新兵们不懂那么多,年轻人对事情反应总是更简单直接地兴奋,也更随心胡来。 “他刚说,没有人有资格拒绝白色板擦?”反正也去不了颜色板擦的新兵想起来之前梁戈的话,有点爽,“所以,白板真的没有被拒绝吗?真的是他们不要?” “你说呢?”旁人接话反问道。 答案被默认了——“新兵出营前一天,我就已经打倒你了,为什么还要加入你?!” “哈哈,十年最强新兵啊,果然是……所以并不是兄弟们太菜,而是青子的光芒实在太耀眼了啊,咱们才暂时没显出来……”又一个新兵乐观说。 “对对对,以后蔚蓝的历史书上就这么写。”他旁边的另一个人开口,大概学过,当场用中央台历史节目的旁白腔接道: “如今回头再看,1990那一期的板擦新兵,其实高手英才辈出,星光璀璨。然而,这一切在当时,并没有被直接意识到……因为那个时候,他们中有一个人的光芒,实在太过耀眼和夺目了……” 新兵期就要结束了,同期的新兵中当然还是有人心里不服气,憋着劲想着将来要超跃韩青禹,这是好事。 但要说妒忌……在1123那一战过后,就已经几乎没有妒忌了……人用命搏的东西,而且某种程度上救了大家,这没法妒忌。 嬉笑声中,温继飞加入进去,笑骂说:“恶心死老子了,哈哈,你们是不知道他脑子缺的那面啊……” 又一阵低笑。 同时,“承让了。” 韩青禹不太懂擂台结束的礼仪规则,只好学着电视剧里的做法说了一句,然后在梁戈爬起来之前,转身走下擂台。 他用这种姿态宣布这场考核已经结束。对结果很满意:既避免了挨揍,又达成了扩大影响的目的。 “怎么办,祁队?”场馆二楼某间供大领导观战的观战室内,白板的人示意了一下楼下现场,依然习惯用“祁队”称呼祁山铜。 现在的情况,就已经很难堪了,等事情再传扬出去…… 明明本身只是一件小事,结果折腾来,折腾去,倒把白板的脸面和威名搭了上去……祁山铜把手臂支在扶手上,扶着太阳穴,皱了皱眉头,“梁戈这傻鸟……” 结果太意外了,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而现在的情况,想不管不顾似乎又不行了,就算他再怎么志存高远,神经莫测,眼前实打实里子和面子的东西,都是必须兼顾的,对于白板而言,里子是实力,面子就是名声和地位。 白板的里子和面子,对于他和他所在的派系而言,都太重要了。 “梁戈起来了。”旁边人突然看着楼下又说道。 擂台上,梁戈站了起来。 “站住。”他对着韩青禹的背影喊。 全场再次安静。 这一刻就连祁山铜都有些紧张,坐直起来,身体前趋,关注着……生怕梁戈再说出什么丢人的话来。 “等一下……无装置搏斗表现不错,接下来,我看一下你立体装置状态下的实力。”梁戈温和笑着说。 他强行把考核分成了两个部分……毕竟是老兵油子了,梁戈在这种情况下开口,虽然有些勉强,但依然算滴水不漏。 祁山铜松了一口气,还行吧,接下来只要梁戈在装置状态下轻松把韩青禹虐一顿,这事就算拉回来一些。 可是,韩青禹根本就不回头,装听不到,继续走…… “列兵韩青禹。”梁戈只好提高嗓门,大声喊道。 “……到。”军队有军队的规则,必须遵循,韩青禹没办法再装听不到了,不得不停步,转身,立正。 “来,咱继续。”梁戈嘴角微笑和气。 但是他眼神中阴狠怨毒的光,韩青禹看得很清楚……等他上去,肯定是暗下黑手的报复。 “糟了。”这一刻,台下温继飞、米拉、李团长和劳简等人也都同时紧张起来,“早知道刚才就应该补上两脚,直接干晕的。” 立体装置状态下,韩青禹绝不是梁戈的对手。 “嗡。”梁戈当场直接开启了身上的立体装置。 韩青禹依然站在台下,“还是不了吧,白色的考核算结束,我一会儿还要接受金色板擦的考核,怕连续作战,表现不好。” 他说得认真单纯……再上去,老子傻啊再上去。 这一下,梁戈终于有些冲动。“这是命令”,他沉一下脸说,“颜色板擦的成员有权力和义务对全军下级士兵和军官的实战能力进行全面考察、指导。” 话音落下,现场气氛顿时有些僵。 梁戈说的规则确实存在,军里最初提出来本身是好意,是为了方便下面的士兵和低级军官有机会去跟颜色板擦队员讨教和学习而做的规定。 现在梁戈反向操作,强行指导……虽合理,但不合情,当即让在场很多老兵的心里都有些不舒服。 然而它依然是合理的。 担忧的目光集中投向韩青禹,“躲不过,这孩子要惨了。” “青子……” “怎么办?” 看台上议论纷纷,韩青禹站在那里,突然笑一下,朗声说:“可是……” 就一个“可是”就中断了,然后,他在众目睽睽下低头在胸兜里翻东西。 “他这是在干嘛?”一名已经定好去向,坐在老兵身边的新兵问。 “……好像,在佩章。”老兵副队长想了想答,然后……慢慢笑出来。 同时间,只见擂台下方,韩青禹低头没几下,从胸兜里摸出来一块银质蔚蓝守护勋章,仔细佩戴在左胸口,摆正,然后抬头,微笑看着梁戈。 “这是……”新兵还是困惑。 “佩章日……功勋章高于军衔。”老兵解释说:“因为宣讲会要九点才开场,我刚都差点忘了……今天就是一个佩章日。” 老兵说着,也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铜质蔚蓝守护,带着骄傲,郑重佩戴在左胸口。 蔚蓝有特定的佩章日制度,是特意为了凸显联军对于目击一线战士功勋地位的尊崇而设置的。 具体而言,佩章日并不算很多,只有比如“纪念碑日”,“授勋日”……再还有眼下的“宣讲日”。 正是因为宣讲日这一天,很多一线小队的队长、副队长或是老兵都会回来基地,联军为了给他们排场,同时为了向新兵们凸显目击一线战功的光荣,才特意把这一天也被定为了佩章日。 这一刻,一整片的前线老兵被提醒,想想,宣讲会也快开始了,当场纷纷开始佩戴勋章。 这一刻,基地长官向前线部下敬礼。 这一刻,场中,韩青禹胸前佩戴华系亚方面军可以自主发放的最高等级银质蔚蓝守护勋章,微笑看着梁戈。 “我说不打了,行吗?梁中尉?” 99.金色板擦队长 至少今天,你没资格强行指导我,甚至对战考核都我说不行就不行,前半场是我自己愿意,可惜,你没把握住。 ……想下半场扳回去? 对不起,没有下半场。 交锋的眼神里有太多意味,胸前佩戴银质蔚蓝守护的韩青禹站在那里,礼貌微笑……让人无奈。 他当然也可以刚才直接一上台就借此拒绝对战,但是他没有那么做,这让一切都更使人服气。 梁戈终于从懵逼状态中回过神来了,紧接着,很快进入一个临近爆炸的状态。 可是,这是蔚蓝几十年的历史传统啊,而现在看台上,有数百名因为胸前勋章而自豪的老兵……他敢冲动,白板今天就不止是难看这么简单了。 郁气和怒气顶得梁戈满脸涨红,但是他依然不得不先关闭装置,挺身立正……啪一声敬礼,“那……好的。” “谢谢理解。”韩青禹还敬军礼,言行举止从始至终挑不出半分毛病。 直到这一刻,看台上的整个状态才轻松起来。 一部分因为长期身在前线尚不了解情况的老兵开始打听:“怎么这都才新兵期,就拿银质蔚蓝守护了啊?!” 在场立即又知情的新兵或教官给他们解释,告诉他们韩青禹银质蔚蓝守护的由来: 新兵入伍前夜,击杀两名清白炼狱,救下一整个储备站加近百蔚蓝战士及相关工作人员。 “……” 作为一线的战士,前线老兵们最崇敬和服气的,也最认可的,一直都是一线杀敌的战功和对蔚蓝战友的舍命相救。 这一下,“好样的”“啪啪啪啪啪……”原本因为给白板面子而始终没有出现的喝彩声和掌声,顿时都起来了。 至于本就知情的老兵们,比如李团长、劳简,“这要是那小子现在走过来,咱们岂不是得起来先向他敬礼?” 这俩一个队长一个团长,前者胸前两块黑铁,后者一铜三铁,今个儿佩章日见面,也得是先敬礼的。 “那,咱们先走?” “走……还不行,白板也不是没有银质守护,万一他们脸都不要了,再跳一个出来……我,不管有没有用,我得看着。” 李团长依然不放心。 差不多时间,二楼观战室内还真是他推测的情况,祁山铜身边那名白板队员整个人狂躁得不行。 “要不然就我下去,我也有银质守护……我来。”他说。 祁山铜扭头看看他,“你脑子也出问题了?!还是你嫌咱们白色今天还不够丢人?!” “我……”对方苦着脸,焦虑急躁说:“那现在能怎么办?面子里子,咱总得捡起来一样吧?不是祁队你以前说过吗?凶名,也是名。” 堂堂白色板擦,竟然会因为一个新兵把自己弄到这么尴尬的处境,面子里子一起丢,这是他们怎么都想不到的。 当场,祁山铜摇了摇头,说:“刚对面观战室有人起身下场了……要是我没看错身形的话……大概金色的队长邵玄,亲自来了。” 金色板擦队长邵玄,大校军衔,当前第九军军官战士集体公认的第一战力。 也是第九军上一枚金质蔚蓝守护勋章的获得者……算算,距今大概得有六七年了。 蔚蓝黑铁以上勋章,一向都是十分难拿,甚至那不是你有实力就行的,还得有“机遇”。 其中华系亚方面军自身最高的审批权限,是银质守护;再往上,就得报蔚蓝联盟国际总部议事会了,相应奖励也由总部承担……金质蔚蓝守护的获得难度,可想而知。 至于星耀蔚蓝勋章,全蔚蓝近百年历史,也只发出过五枚,其中华系亚方面军一枚,在现唯一目击军团军团长陈不饿手里。 要拿星耀蔚蓝需要做到的事,就如字义所示——你得如星辰一般闪耀和照耀过整个蔚蓝。 观战室内,白板那位依然没反应过来,或者说他思路岔了,“祁队你是说,邵玄会替韩青禹出头,那……确实……” 这位的意思是,邵玄的那枚金质蔚蓝守护,确实挡不住。 “确实个屁啊”,祁山铜气坏了,无奈说,“你以为一个新兵出营双向选择,就能让邵玄亲自跑这一趟吗?” “那他……” “他是来颁勋章的。” “……” “那小子要拿金质蔚蓝守护了。” 祁山铜有些懊恼,自己的眼光太准了,就凭那小子的运气、实力和人脉,他在不久的将来几乎绝对会成为蔚蓝青年军官里的中坚力量,甚至不止。 所以,如果从一开始换一种方式招揽他? 应该还是没戏,他就不是同类,也教导不成同类……那就是一个只知道埋头计算营生的农家孩子,绝不会去想“彻底改变蔚蓝,统一这个世界”这种问题。 “金质?他凭什么拿金质啊?”白板队员的不理解,夹着更对是不甘不忿。 祁山铜笑了笑,倒是没有和他一样情绪,反而很客观说: “就凭1123一战是咱们华系亚方面军近五六年来最惨烈的一战,而他在那一战中,先几乎独砍大尖……后又在张道安等一众牺牲教官和1123小队剩余队员的帮助下,亲手破坏掉了大尖的传输装置……最后一个人拖走泛蓝大尖,在实际意义上救下了无数新兵。” 祁山铜说完了,说到张道安等教官和1123小队的时候,他敬礼致意。 旁边那位彻底闭嘴了……还好啊,老子差点上去继续送。 ………… 与此同时,下方看台上。 “李团长这就多虑了,哈哈。” 一个声音说笑着从身后飘过,一个标准但不算魁梧的身影,从身后走道上走过。 还在为韩青禹担心的李王强扭头,抬头,愣了愣,刚打招呼的那个人,看起来大约三十五六岁的样子,肩上大校肩章,胸前金色板擦胸章加金质蔚蓝守护…… 邵玄刚从楼上观战室下来,然后从侧门进场,所以正好经过。 “邵队。”第一时间,一排人起身敬礼。 不等邵玄停步聊上两句,已经越来越多人转头,起身。 “邵队。” “邵队怎么来了啊?” “……” 这就是金色板擦队长的影响力,他这个队长,不是用职位和军衔的高低能够衡量的,那是来自战士们心底,最亲近和真实的佩服和崇敬。 “是啊”,邵玄的声音意外地温和热情,“军团那边临时给了我一个任务,我就跑来了…… “刘队你那么远都来了啊,这期有很看重的苗子?得,你藏吧……你就是小气,我又不跟你抢。 “哎,管队,你欠我的那块源能块,还还不还啊? “不还也行啊,哈哈……晚上喝酒的时候,你先干三碗。” “……” 邵玄一边还敬军礼,一边一路打着招呼。 “这货太能交际了,关键记性还好,谁都记得。”李王强笑着说,没有任何恶意。 “是啊,当年咱王队,却是出名的闷葫芦……要让他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估计他宁愿去单挑大尖。”团参谋长接了一句。 “哈哈……”旁边425的人,其他团的人,整一圈人都笑起来。 笑声中,邵玄下场,走到韩青禹面前。 韩青禹已经听了好一会儿了,自然知道面前是谁,连忙敬礼,“邵队好。” “好啊……板擦十年,韩青禹。”邵玄郑重还礼,然后凑近,笑着小声说:“这场面闹的……心里虚不虚啊?” 韩青禹苦笑一下,“其实有点。” “哈哈,实在。” 说话间,邵玄身后一名捧着精致木盒的随从士兵上前,立正,双手改单手,先向韩青禹敬礼。 100.源能块呢 现场绝大部分人都觉得金色板擦队长的出现与这期新兵出营相关,邵玄亲自出面招揽,对面前这位板擦十年最强新兵志在必得。 至于他现在亲自下场的原因,想想,自然也是为了给韩青禹撑场子……毕竟这孩子最近两天刚惹上了白色板擦。 无论怎么说,场面和面子,金色板擦都已经给得足够大,甚至有点太大了。 “但我说句实在话,那孩子……其实也才a级。” 看台上,说出“也才a级”的这位说完当时自己都懵了一下……我是凭什么说出“也才”的呢? 然而事实,又似乎确实如他所说,韩青禹的融合度测试结果本身,看起来并不足够扛起他现在身上的称号。 蔚蓝华系亚方面军体系庞大,虽然s很罕有,但是a+,平均下来还是每年都会有那么两三个的。 就是第九军本身,也能平均下来每一两年出一个a+。 总之具体还是得看成长。 “融合度的问题先两说,咱只看事实,又谁能像他一样,在新兵期期间就积功和表现,全都这么突出呢?”旁边人解释,说:“所以这个十年最强,暂时是综合考量来论……你如果一定要落实的话,就只能关公战秦琼,把人都凑一年凑一块儿去打上一场了……那也不现实。” “倒也是。”这位想了想,点头,然后踮脚伸脖子,惊诧问:“那是什么?!” 他说话的同时,场中士兵正当着韩青禹的面,把那个刻有世界蔚蓝联盟旗帜的木盒打开。 韩青禹手头有一个装银质蔚蓝守护的盒子,记得那个盒子的盒盖上面,刻的是华系亚方面军的旗帜。 所以,这个,金的。 韩青禹愣了愣。 “很意外吗?没想到过?”金光灿灿地蔚蓝守护勋章躺在锦帛铺垫的木盒里,邵玄示意一下,然后笑着问。 “想倒是想过,但是没想到真的是金质守护。”韩青禹顿了顿问:“那我们两个团的教官们,还有1123小队他们……” “记三个集体一等功加星空灿烂纪念章,三代抚恤,然后具体突出个人再论……这个是军里和各个团的事,待会儿会在宣讲会上颁发,你就不用操心了。”邵玄说着,抬手拍了拍韩青禹的肩膀,“怎么说,因为你还是新兵,这个金质守护多少也算一份鼓励和培养,不论是军团长还是议长,都有在联盟国际议事会帮你尽力争取。” 韩青禹沉默点一下头。 “安心吧,你要知道你破那个东西,其实意义有多大……而且金质守护的相关奖励都是联盟总部发放的,咱军团长又是占便宜就高兴的性子,最爱争这个。”邵玄笑了一下,看着韩青禹,接着说:“你要是有心,以后争取拿个星耀蔚蓝啊。” “星耀蔚蓝?”迎着他的眼神,韩青禹认真问:“那个,给多少源能块?” 邵玄:“那个……一天一块。” “咕咚。”咽口水的声音。 “不过历史上拿到星耀蔚蓝的人,至今也就五个……且五个人里有两个来自小国,都因为自身年纪已经过大,不想占用太多资源,主动放弃了这份福利。” “那咱军团长?” “他?怎么可能?!”邵玄笑着说:“他只是自己不多用而已,每年都把绝大部分交在了军团物资库里……” 两人小声对话这一会儿,看台上的好奇心早已经按捺不下去了,都在议论纷纷的同时探着身子往盒子里瞄。 “好了,别尴尬了,按本来的程序,这个是要在宣讲会开场的时候给你颁发的,那样场面更大。” 邵玄说完,伸手从盒子里取出来那枚金质蔚蓝守护…… “哗!” “轰!” 错愕只一瞬间,下一刻,在场每个人哪怕有再大的好奇,再多的疑问,也都先压了下去,所有人起身立正。 二楼观战室内,虽然没有人能看到,但是祁山铜也一样,起身立正,然后用严厉的目光看了看身边还在不忿的白板队员,“你在干嘛?!” 白板队员扭头愣了愣。 “我们可以不认同蔚蓝过去和现在的很多东西……不能不尊重那些百年来被无数人用生命捍卫的荣誉。” “是。”队员看清楚祁山铜的脸色了,连忙立正站好。 同样的,此时仍然站在擂台上的梁戈,也不得不再一次立正。想想,他要是刚才真把韩青禹打到重伤,然后现在,韩青禹要领金质蔚蓝守护…… 踩一个新兵结果踢到铁板就不说了,翻过去竟然还有银板、金板……都是他踢不起的。 很快,邵玄仔细为韩青禹佩戴好了勋章,又就着手上一张卡纸的文字,说明了韩青禹在1123区域一战中的突出表现和他获得金质勋章的原因……跟着后撤一步,带头敬礼。 “轰。”全场敬礼,齐声:“为一切正在呼吸的,战无退路,身阻长空。” 这一句整齐的口号响彻整个模拟实战场,让原本一直处在尴尬中的韩青禹,脑海中突然一下有些恍惚。 现场的画面和那一夜漫山遍野整齐敬礼为张道安等人送行的画面交叠。 “张教官……” ………… 终于结束了,不可否认这样的仪式场面从内部保护的角度来说,作用是毋庸置疑的,但是韩青禹依然不习惯,也不喜欢。 如果可以,他宁愿勋章的颁发都像上次在425拿银的的时候一样,搁一小办公室里凑几个领导,领完就算。 他真正喜欢和期待的,暂时只有源能块。 可是,怎么好像没带呢? 什么时候才会给我啊? 不会忘了吧? 现在开口问,会不会不好? 就在韩青禹一脑门子疑问的时候,邵玄看着他笑了一下,说:“对了,搞到现在,你还没接受我们金色的考核吧?” 说着,他脱了军官服,开始穿装置,“来……我陪你试试手。” “哇~”满场的哗然声中带着惊诧、兴奋,还有一些个羡慕和妒忌,金色板擦队长,第九军目前第一战力的陪练机会,不是谁都能有的。 而且是在这种场合……公众场面,前辈高手挑人给机会过手,其实多少有一种传承和看重的意味。 但是韩青禹本人的心思其实还没转回来,趁着嘈杂,他小声嘀咕:“源能块呢?” “嗯?你……没有吗?还是怕不够?”邵玄听见问了一句,然后转头对身边士兵说:“拿我的给他一块。” “是。”士兵应完翻包,很快递过来一块。 蓝晶源能块,满的,韩青禹莫名其妙,自然而然,就接在了手里。 坐在场边的秦国文看得满脸荒唐,难以置信,心说:“这你也敢拿?我明明昨天就已经给你了的……你,你知道你面前的人是谁吗?你这都敢……” 韩青禹:“谢谢邵队。” 说完,他打开装置,更换源能块,换下来一块还是满的,收起来,换上去刚拿到的这块。 秦国文一下站起来了。 韩青禹看他一眼,转回去,看起来挺傻的说:“邵队你太厉害了,我能不能,跟秦上尉打啊?” 现场老兵们笑起来,都觉得这孩子完全不懂这次试手的意义,不懂珍惜。 李团长和劳简也互相看了看,“这孩子啊,什么都不错,就是太老实。” 但是秦国文:“……”这小子打我这么有信心吗?! 不过他现在确实很怪啊,万一……万一他上来就肉搏,再万一,装置状态下我被阴一招…… 这么想了想,再抬头看看白板的梁戈,再扭头,看了看满场的老兵、新兵……秦国文默默坐下了。 101.第三刀(补) “没事的。”邵玄怎么都想不到一个新兵初次见面就有胆子坑他这个板擦第一战力的源能块,他把韩青禹的话当真了,温和劝说:“别紧张,待会儿上去我只守不攻,接你三刀……你尽情发挥就好。” 这一刻笑容亲切的金色板擦队长并不知道,他手下的一个兵,就是姓秦的那个上尉……即将有一块全满的蓝晶源能块,明明就是公务支出,却不能向队里报销。 秦国文既然现在选择不说,后面要再提,事情就会很尴尬,同时解释起来也会很麻烦,很容易被队长和队友们察觉他其实当场怂了这个事实……所以,小秦上尉大概就只能认了。 就这样,1990期新兵出营的前一天,宣讲日,上午八时二十分,板擦战训基地模拟实战馆迎来了金色板擦队长的亲自出手。 邵玄穿好装置,绕了十多米,找到上台的阶梯,走上去。 是的,用走的,哪怕是全军第一战力,他也没有一个相应的帅气的出场,没有开启装置直接跃上擂台。 虽然金色板擦真的很富,邵队长看起来也是随手就能丢给新兵一块源能块,三碗酒就能免了老战友源能旧账的大财主做派……但他本人,其实仍然保留着最节约的源能使用习惯,一丝不苟。 “你是真不怕死啊。” 韩青禹把收好的两块勋章和凭空多出来的一块源能块暂时交给温继飞保管,温继飞在他耳边小声说。 “我也不是故意的,其实本来我问的是勋章奖励的源能块在哪,但是阴差阳错他给了,我就没忍住。” 韩青禹小声解释,准备上台。 “上去随便打几下就停下来啊,就说你服气了,你很敬佩他……然后跟他结拜吧。”温继飞在身后建议说:“电视里都这么演的,再然后,咱们就能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了。” 韩青禹转头笑了一下。 再转回,面色已经冷静下来,眼神也认真无比,进入临战状态……他其实很珍惜这次机会,向板擦第一战力出手的机会。 在这个隐于幕后世界里,他早已知晓,实力就等于命……甚至不止是自己一个人的命。 那一天在洗刷派据点面对人猴的场面,让他更明确了这一点,也变得更加迫切。 而对于实力的提升而言,如果说源能块所能构建的是地基,那么实战技术和经验就是地基上的楼层,韩青禹自知有很好很牢固的地基,他想上高楼,更高楼。 希望没有人叫高楼。 嗯,既然晏殊早几百年就已经写了,希望没有爹妈这么不负责任。 ………… 擂台上,两人分边站定。 “准备好了?”邵玄问。 “嗯。”韩青禹点头。 接下来这三刀,除了液态源能和装置源能共同潮涌这个最大的战斗底牌和秘密之外,他打算倾尽全力。 “嗡。”两人同时启动装置。 韩青禹拔刀,一刀在右手,背后另一把刀,仍在右肩。 他如今其实早就已经可以像在425传统夜见过的那名老兵一样,直接通过源能的作用,让死铁直刀自动从背后冲出,但是,他从没那样做过,每次都一样,老老实实地伸手拔刀。 邵玄也做了一个从背上拔刀的动作……只不过在手掌握住刀柄的那一下,他顿了顿,转向看台上的新兵们,笑着说:“一直这么朴实的话,是不是会让你们有些失望啊?” 说完,他拔刀。 “嗤嗤嗤……”这不是死铁直刀摩擦作战服直角钉会有的声音,这是类似电弧的作响。 “卧……草。” 整四面看台,老兵们还好,激动也只是握拳而已,但是新兵们,已经全都炸了……邵玄这一刻拔出的死铁直刀刀面,两边各四五道如同微缩版闪电的蓝色电弧,正在刀面上延伸变幻。 板擦九军的第一战力……何等恐怖的源能操控! “好了,看过就行了啊,这样对大尖破甲有用,但其实很浪费源能。”邵玄说完笑一下,战刀刀面蓝色电光消逝,归于普通。 与刀面一同归于平静地,还有整座实战馆。 邵玄握刀斜指地面,抬头看了韩青禹一眼。 韩青禹战刀后摆,“颂”一声,爆裂冲出。 没有任何花哨,就是快,单纯的快,快到鞋底磨擦水泥地面的声响被身体牵动的风声隐没,快到瞬发而至,快到看起来普通劈落的一刀,其实在中途变幻了三次轨迹。 “铿。” 双刀交击的声音发出。 如果说韩青禹的第一刀只是看起来朴实,而实际令不少能看懂的老兵赞赏,那么邵玄的这一刀,才是真的朴实,在场包括新兵们在内,每个人都能看清楚他的动作和战刀运行的轨迹。 他就只是站在那里,就只动了手臂,向上,不紧不慢地撩了一刀,准确击中韩青禹劈落的刀锋。 下一瞬,韩青禹整个身形在水泥地面上暴退,鞋底试图抓住地面的摩擦声沙嚓作响。 好不容易,他才在擂台边缘站住。 “这……”似乎有点不堪一击啊,几乎每个新兵都在想。 但是,擂台上面,邵玄开口,郑重说:“不错。” “哪里不错?”台下新兵问。 “刀没脱手!”台下老兵答。 是的,刀没脱手,就已经很不错了,因为邵玄这一刀的时机和落点,其实正在韩青禹潮涌时间和去势的最弱点上,如刀断潮。 但是,韩青禹的潮涌,并没有被斩开,他收回去了,不然刚才那一下,他人和刀都会飞走。 “第二刀。”邵玄不给韩青禹调整时间,催促道。 韩青禹再次冲出。 冲至邵玄身体右侧,俯身,右手战刀与身体呈约60度角,拖刀斩向邵玄右侧腰腹…… “这不就是基础进攻招式么。”新兵们想着,这一刀拖刀切割,他们每个人都会,至多也就没韩青禹这么快而已。 接着,“轰”,惊呼声,落于刀后。 韩青禹在他身体与邵玄交错的一瞬,在右手拖刀切割的同时,完成了左手拔刀,刀从右肩出,顺势,斩向邵玄脖颈。 “好。”邵玄从左撤步,拧身避开同时,小声赞叹。 “第三刀。”韩青禹主动开口,声音落下同时人已在邵玄身后,不回头,脚跟蹬地,直接整个人飞速回退,同时双刀平举,从背后,切向邵玄左侧腰腹。 倒“v’字冲杀,不久之前在洗刷派的据点,韩青禹就是通过这一招,一击杀死了那名叛逃的中尉。 “轰。”终于,新兵们都站起来了,因为一直到这一刀,他们才真的意识到台上那位同期新兵的强悍。 这一刀,超出了他们中几乎所有人的实力范围,或者是思考范围。 “可惜……” 可惜韩青禹面对的人,太强了,邵玄只是略微惊讶了一下,右手刀随身一转,已经挡住韩青禹双刀刀锋。 同时,他整个人反方向疾走几步,拉开距离。 三刀完…… “嗯?” “呼呼呼呼呼……”铁刀破风旋转的声响。 没完成。 新兵们没有出声,有些茫然,这次轮到不少老兵站了起来。 因为这一刻,韩青禹手中少了一柄死铁直刀…… 没有太多人看清楚那柄刀是什么时候,怎么消失的。 但是他们现在都看见那把刀,正凭空运转,用极快的速度,拉出一个半圆,从侧后方,切向邵玄的后背…… 近在咫尺。 102.锈妹漩涡斩 “呼呼呼呼呼……” 逆时针运动的半圆,死铁直刀如在一个漩涡中,被一只无形的手操纵,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从背后切向邵玄。 死铁直刀当然是可以扔的,以身体源能的力量扔出,类同飞刀的概念。只不过出手后威力较之手持会有所下降,距离越远越弱,同时速度下降,也更容易被闪避。 而在蔚蓝与大尖的战斗中,人类通常很少很少存在一刀致命的概念。 一般战士手持死铁战刀,尚且需要不止一次地重复攻击破甲位置,才能造成足够有效的杀伤,就更别提扔了,况且蔚蓝也没有那么多死铁刀给你扔。 至于其他冷兵器,弓的弦是问题,弩的动力并不来自人体,剑可用,但是对阵大尖,刺击的意义相对要小一些,再是传统的枪和锤,因为连枪杆都需要死铁制造才足以上阵,耗费太大,也不适合普及。 就这样,蔚蓝百年历史下来,最终把刀选做了制式武器。 当然同时它也仍有小部分特殊武器的存在,比如北欧某死铁富裕小国的首轮标枪阵,再比如,部分顶尖战力立功申请的特制武器:长枪、超长双手重剑、大斩刀、重型阔剑……甚至巨锤都有。 “呼!”实战馆现场这后续的一声惊呼,几乎全部来自新兵。 擂台上韩青禹这一扔的不同于常,来自它的突然性和隐蔽性,它是在倒v字冲杀的过程中完成的,它被操纵的运动轨迹,也违背了一般常识。 现在那把刀距离邵玄后背已经很近了……而且,那是真刀啊。 “可那是邵玄啊。”老兵们想,就算中了……要是中了,就真的很丢人了。 “还好是邵队啊。”场边的秦国文想:“妈欸,还好老子刚才机智啊,要是换成我上去,这一下肯定就中了…… 至于邵队,两人实际差距实在太大了,他可以凭源能浑厚度和操控度碾压。” 这一刻,也是邵玄从站上擂台开始,第一次表现出真正作战时候的神情、状态和反应。 “当。” 这一次没有之前的闲庭信步,邵玄身体拧转如电,甚至拧出气爆声响,急速转身运刀,在最后一刻将刀击飞。 当啷啷,铁刀落地,颤响。 “这脱手刀的轨迹、速度和力量……”邵玄顿住回忆了一下,“哎哟,差点就小河沟里翻船了啊。”想罢吁一口气,才再转回。 看看韩青禹,笑一下,说:“要是无声会更好。” 韩青禹:“嗯。” “我教你?” “好……谢谢。” 两人关闭装置,收刀,凑到一起就地开聊。 同时,看台上观众中有人突然扼腕惋惜,“哎呀,这招出其不意,真心可惜了啊……要换我是韩青禹,我就藏着,以后偷袭用。” “藏?”有战力很强的老兵开口,说:“不用藏,也藏不长,实战技巧不用则退,退则废,战力从来都不是藏出来的……刀有锋芒,不用于藏。” 随口一句话,结果突然就被教训了,新兵低低哦一声闭嘴,有些委屈。 “也不要以为这一招你看过就防得住”,老兵仍接着说道,“源能操控从来都不在招式,而是在于操控本身……他现在能让刀这样运动,下次就能让刀以另一种方式轨迹和运动……而且下一次,那把刀说不定就无声无息了。” 新兵们点头,他们在进入穿甲阶段后大部分学过《违背物理学》,对于源能所能制造的种种特殊,通常不会质疑。 只是在那位老兵坐下后,才有人小声问:“这个是谁啊?” “怎么你不知道吗?去年综合排名第三,869区域小队的队长,雷观……869距离板擦几步之遥,这家伙又以培养新人著称,一向爱才如命……估计现在正心碎难受着呢。” 老兵话音刚落。 “再说了,他说不定还藏着什么呢,这潜力,要是能去我那……唉。” 果然,雷观坐下后仍然在想,甚至不慎小声嘀咕出声。 ………… 擂台上邵玄已经给韩青禹讲完了无声控制的基础窍门,他能教的也就这个,剩下具体的部分都得靠韩青禹自己摸索和掌控。 “对了,五年之内,我想申请去刺杀叶简……”邵玄突然转换话题。 金色板擦队长有自己必须的骄傲和矜持,更不敢随便许诺,邵玄只能暗示,怕韩青禹听不懂,当场又加了一句:“也不知你五年内能成长多少。” 他在暗示韩青禹将来有可能接任金色板擦,赤果果的诱惑。 但是此时韩青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叶简两个字吸引走了,神情眼神都有些错愕问:“a+杀s级吗?!” 迎着他的目光,邵玄笑一下,“有何不可?” 这一句没有慷概激昂,也没有视死如归,只是有心一试,有力一搏,一直想做,那就去做。 韩青禹愣了一下没吱声。 “既然他是第九军的耻辱……总要由咱们这些板擦去抹除。” 这一刻老板擦对小板擦说。 这句韩青禹接不上,对话结束,他收拾东西先往擂台下走,下阶梯走了没两步,突然又听身后邵玄喊他。 “对了,刚那招……弧线……叫什么?”邵玄饶有兴趣问道。 跟他一样感兴趣的人有很多,邵玄问完,满场一起等答案。 韩青禹回头看看他,“锈妹漩涡斩。” 没有一点中二和尴尬的气息,他就这么平静、平常地说出来了这个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名字,就像在说食堂的牛肉面和肉夹馍。 这当然不是因为韩青禹本身足够中二,而是因为,他对此已经习惯了。 刚那一刀,源能是以漩涡形式运转的,而对源能的漩涡操控,来自沈宜秀吸水洗澡的技巧,也是她教给韩青禹,改进用于战斗的。 先前在医疗站的十多天,某死铁直人一天都没顾上看漂亮护士姐姐,一直就在专注练习这个。 出成果后演示给另外几个人看,温继飞当场给取了这个名字……乍听有点怪,但是叫了几天后,就都习惯了。 然而邵玄和在场其他人,他们并不知道这是什么。 “秀妹?姑娘啊?”邵队长自己理解了一下,然后像是一个可以一起聊姑娘的普通战友,暧昧笑着说:“你小子是不是不太会哄姑娘啊?就算真的是漩涡操控,你既然以姑娘命名,就不能这么朴实的啊……你得改浪漫点。” “……” “比如叫,秀妹梨涡斩……多好。” 103.宣讲会 “嗯,就这个,你觉得怎么样?”金色板擦队长现场教学哄姑娘,说完还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 看台上都是那种低低的笑,尤其是女兵,女队长和女队副们,一群群地互相凑在一起,边议论边忍不住窃笑。 “不要脸了,已经完全就不要脸了。” 雷观雷队长嘀咕同时满心鄙视,觉得堂堂板擦第一战力为了拉拢新人竟然连教人哄姑娘这种事都干得出来,实在太过分了。 425这边,李团长心里也有点不爽。 “搞得这些东西咱自个儿不能教他似的……唉,话说本来应该早点教的,早点教说不定就已经有记挂在这,人就不会走了。” 他叹着气儿转头看向劳简,没来的由生气,怪在他头上,“你当年怎么就不知道生个女儿呢?!” 说完,看不起他。 转头去看参谋长。 参谋长翻了个白眼,“看什么看?你能教啊?就你,满脑子不是有一腿就是接一腿的,你能把他教到单身一辈子。” “也有可能子孙满蔚蓝啊。”李团长讨好地笑着,说:“再说咱不还有你嘛?” “我?”参谋长语气突然一弱,“我教个屁哦,我要是能教得了人,我自己跟师姐……还能用得着你今年来劝我接上那一腿啊?” 说罢有些哀伤的样子。 李团长不响了。 参谋长接着总结,“话说去年军里有人闲着没事做过一个统计,最后得出来咱们425团是整个第九军单身汉最多,蔚蓝子弟最少的。这事你这个团长,再加我们这些团领导,基本都脱不了责任。” “啊…这样吗?”从战士生活角度,这事其实还蛮严重的,大概是得考虑一下了,李团长皱眉想了会儿,苦无办法道:“可是咱们团好像也没什么特别擅长这个的人啊?” “有的,其实有一个。”劳简接话同时抬头示意了一下前面不远处坐着的温继飞后脑勺,说,“就那小子,都快在装备场开后宫了。” “是么?!那他怎么也没把韩小子教点样子出来啊?他们俩关系这么好。”团参谋长好奇问。 “呃……”劳简仔细想了想,“大概那个人本身,实在没救了吧。” 同时间,擂台上。 韩青禹终于结束了一轮长达两分钟的思考,抬头看向邵玄,认真问道: “梨涡是什么?” 邵玄:“……” 全场女班长:“……” “没事”,无奈地笑了一下,邵玄走过来,伸手拍了拍韩青禹肩膀,“你就好好训练就好,靠实力,然后靠脸……还有以后要是参加军里组织的相亲会,千万记得少说话。” 说罢拉着韩青禹下了擂台,揽着肩一边说话,一边一起往礼堂走去。 实战馆内的观众也跟着退场,今天的主题,宣讲会就快正式开始了。 与此同时,二楼观战室内。 祁山铜突然转回头问:“你看下来觉得怎么样?” “以新兵来说,确实很强。”白板队员诚实说。 “那跟白冀比呢?” “现在自然还是白冀更强。”队员笃定说:“不管是源能的浑厚度、操控的熟练度,还是实战经验,白冀现在都还能压他一头。” “那就好。”祁山铜站起身,一边朝门口走,一边说:“那就让白冀以个人身份过来一趟吧,正好他去年因伤养了半年,没有参加过新兵出营,也没正式入编,咱们按惯例把他放在今年这一期参加,也是可以的。” 白板队员在身后,愣一下,随即懂了:今天白色板擦丢掉的脸,不管怎么样都还是要重新捡起来的,祁队始终做不到甘认低金色一头。 “明白了,祁队。”他说:“那我们……”他想问那要怎么样不失妥当地证明白冀的实力。 祁山铜手握着门把手,站住一下,说: “回头宣布一下,就说既然今天重开了新兵实战考核的先例,白色板擦愿意拿出五块源能块,欢迎所有b级以上新兵参加实战试炼。” 说罢,祁山铜出门。 ………… 第九军战训基地的礼堂极大,现场几千名新兵,再加各个团上来的领导,各区域小队归来的老兵,才勉强塞满。 宣讲会开场第一个回忆程序,全场数千人,同时肃立。 主席台上站在代军长陆五征身边的是一个瘦高的老人,老人叫陈不饿,是现唯一目击军团军团长。 他匆忙赶来,与新兵出营无关。 “一个多月前,1123区域血战,那是我们整个华系亚方面军近六年来最惨烈的一战。是役,我第九军蒙受巨大打击,共计牺牲两团教官一十四人,新入伍战士141名,并,1123小队全体,46人。但是,我们依然在事实上守住了1123,阻止了危机的发生……” 陆五征的讲话趋近结束。 台上,待领集体一等功和星空灿烂奖章的三个团,425团,491团,以及1123小队所在453团,团长记相关人员,均已站在台上。 陈不饿走过来,颁发奖章。 “425团。”他点道。 “到。”李王强肃立的身影的旁边,站着米拉和另外两名幸存的教官。 “我一直都还记得红色板擦的威武,记得王柳正,那小子什么都好,就是不爱说话……” 陈不饿颁发奖章同时细细碎碎地说着。 李王强一句没接,眼眶通红。在解体十余年后,红色板擦的荣誉室终于要添上新的奖章,来自他们曾经的二阵左翼位,他叫张道安。 “491团。” 陈不饿继续点道。 “到。”491团团长的身边,也是三名从1123生还的教官。 陈不饿一样说着话,颁发奖章。 而后,继续往前走了一步,定了定。 “……453团,1123小队。”老人开口似乎有些艰难。 “到。” 只有一个人的声音。 453团团长一个人站在那里,挺身立正,大声回应,“前1123小队队长邱有川……到!” 他一个人,用最大的声音,喊了又一个到。就好像那些人都还在,1123还在。 邱团长昂首挺胸。 没有哭泣,也没有多话,只是那么站着,两眼通红,同时眼泪无声顺着脸颊不断往下滑落。 陈不饿握着勋章的双手颤了颤,仰头闭目。 104.就是蔚蓝(今晚十二点上架) 目击一线小队全队阵亡,无一生还这种情况,自那年红肩降临事件之后,这是第一次。 此时主席台上的两个人。 453团团长邱有川以1123前队长的身份代领集体一等功,面向而立,无声落泪。已有老态的陈军团长背身仰面,双肩微颤。 全场数千人动容,啜泣声四下可闻。 韩青禹并不习惯这种爆发的情绪,努力克制。 只是当军团长终于再一次开口,点道1123小队,又展开来手上长长的一等功名单,点起那一个个的名字,全场集体答“到”。 491和425的新兵在替教官们答到。 那些面孔如今依然清晰,那些人曾经一段时间朝夕相处,有过欢笑也有过怨愤,最后为他们去横阻大尖,就没有再回来。 453的新兵们在替他们的前辈们答到。 替那个哪怕最后只剩下6个伤员,依然逞强去救援新兵,劈出手中战刀,用全部生命刻下尊严的番号,悲伤而骄傲地答到。 更多人,在替他们还来不及认识的蔚蓝战士答到。 韩青禹也一样没能忍住,开口说:“到。” 终于,宣讲会的这第一个程序结束了。 难得一次,军团长亲临宣讲会,陆五征磨了几句,请陈不饿给即将奔赴战场的板擦新兵们训话。 说是训话,但是双眼依然泛红的陈军团长开口,语气却不怎么像首长,倒像一个送孙子孙女参军的普通农家爷爷更多。 “小板擦们啊。” 第一句,他缓缓说道:“对不起啊让你们做了我的兵,蔚蓝的兵。你们,都练得怎么样了啊?” 新兵们说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陈不饿点了点头,“从今天开始,你们身上的立体装置和死铁直刀,就不用再归还装备场了,它们和那上面的编号,就要就跟着你们,一起去战场了。” “这摇搁我们老家农村的习俗,我在这送你们,我得说句吉利话啊……可,这怎么说嘛?” 老人似乎并没有做好讲话的准备,沉默思索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 “我啊,是一个农村娃,原先只读过两冬书,是17岁参军到蔚蓝之后,才被按着头学的文化,那时候老师教我很多科目,我记得学过有一个成语,叫英雄迟暮。” “当时不觉得,我以为这词是凉的……如今我再回头看,才知道它原来是个好词。” “做得英雄,又得白头迟暮……这是多大的好。” “愿你们啊,都有一日,英雄迟暮,封刀卸甲。” 老人说完了,转回身离开的步伐不快也不慢,甚至有几步不经意,像是最普通的农村老头一样,把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在走。 然后他突然间停住,扭回头眯着眼看了看台下的新兵们,苍老的面容上浮出一抹笑容,挺身、立正,老人甩手臂正步开走,如同一位爷爷在用肢体表演逗小孩子开心。 满场哭泣的面庞上露出温暖的笑意。 那是唯一目击军团军团长,是华系亚方面军八十年历史中唯一星耀蔚蓝勋章的获得者,是当年曾亲手斩下红肩头颅的人啊。 这,就是蔚蓝啊。 ………… 新兵出营双向选择,宣讲会只有去年排名前二十的小队能够出现在台上,介绍自己。 这些小队都是可以跨团招揽新人的,毫无疑问它们也是台下这数千新兵最好的去处,去了,就意味着更多的源能块奖励,更安全,更快的成长,更大的光荣。 只是,每个小队的名额几乎都很少,除了牺牲补充之外,就只有在向军里或团里输出已经培养好,堪当一线小队队长或副队长的老兵后,它们才能相应地招纳新人。 换一个逻辑,这个宣讲会其实也有点像是一个表彰会。 几乎每个小队的人上台,都会结合军里提供的投影资料,介绍小队自身的历史、荣誉,战力和事迹等等。 李王强坐在人群里,不自觉收起来悲伤的情绪,开始羡慕妒忌恨。 想当年啊,红色板擦每一年都会来,425团,也曾响亮过,他们的王柳正队长也曾经站在这个台上,虽然闷葫芦,就只说了一句话:“我们是425团,红色板擦。” 依然是满场的欢呼和向往。 闷葫芦?嗯。血葫芦,唉。 台上,869区域小队队长雷观上台,身后的投影显示,869小队去年综合排名全军第三,队中有顶尖战力一人,配备援助直升机,驻地在西南渝川之地。 “我们那边,咳,姑娘很漂亮,真的……去了,我给介绍,不会说话点也没事,咱包教包会。” 雷观终于还是做了刚他鄙视过邵玄做的事情。 笑声中,有些不自在的铁汉目光在人群里游走,找到人,再次开口: “其实我们869比颜色板擦更适合培养新人,真的……” 他就这么一直絮叨着,添了很多生趣和欢笑,最后超时还不走,被军长陆五征亲自上去拉下台。 然后,上台的是白色板擦。 投影显示:白板大前年综合排名第一,前年综合排名第一,去年……第二,但是援助奖励第一。 令人稍感意外的是,上台的板擦队员并没有说什么招揽人的话,而是现场宣布了那个“重开新兵实战考核项目”的决定。 白色板擦提供5块源能块,邀请所有b级以上新兵参加,其中三块为对练消耗,两块为最终获胜者的奖励。 且胜者并不一定要选择白色板擦。 “三块消耗,要是不够怎么办?”当场有人问。 白色板擦队员似乎早有准备,当场笑一下,说:“我们相信金色板擦邵玄队长既然都已经亲自来了,肯定不会吝啬。” 邵玄:“……” 同时间,温继飞转头看了看韩青禹,冷漠说:“你的。” 此时韩青禹已经领到金质蔚蓝守护一次性奖励的那10块源能块了,正把装源能块的盒子抱在怀里,而后的五年,他凭这块勋章每季度还有3块可领,再加上之前银质勋章的每季度1块…… 想了想,韩青禹咬牙忍痛说:“算了,我不参加。全军那么多新兵,我不能什么都占了。” ps:下一章就今晚十二点了,要上架了。虽然大家平时都嫌弃我更新慢,但其实加上这一章,我在公众期更新了30万字,哪怕对比各种爆更加更的书,公众期也并不太少的。 然后,怎么说呢,相比《逆流》新人时候的激动,这次上架更多的是不安吧。放下已经熟练而又大众度的东西来写《穹上》是我一意孤行,这一点之前已经跟兄弟们聊过两次,然后也说过,自己是有准备好订阅很差来写的,然而真的写下来,确实还是有一些纠结难受的时候。 不怕说个秘密,前几天编辑跟我说他手上内部数据的预估,可能最好是4000左右,比逆流作为新人的首订还差很多。我说真有4000的话,我会开开心心写下去的。 所以,请在看的朋友,觉得还能看的朋友,哪怕只充一两块钱,抬一手,一起帮忙凑个首订吧,谢谢大家。大过年的,哈哈。 105.悬赏(一更求订阅) 金色板擦上台的并不是邵玄。 但他还是起身跟大家挥手打了一个招呼,在满场的欢呼声中,承诺拿出来五块源能块,补充实战考核的消耗需要。 当然,这事既然是白色板擦先提出来的,源能块肯定得先可着他们的用,金色这五块如果有剩余,还是要收回去的。 “欢迎大家选择我们金色板擦啊。”最后坐下的时候,邵玄又说了一句,他今天的印象分刷得很不错。 但是,“呵呵,我倒是愿意选择你,可你会选择我么?!就会说空话欺骗人家感情。” 后排,有调皮的小女兵躲在角落里气鼓鼓接了一句,整个语调哀怨得就像是一个待嫁的小媳妇儿。 全场一阵低笑。 金色板擦今年招人就只有两个名额,在几乎所有人看来,其中一个都已经定下来了。 【去年综合排名:全军第一】 【小队历史:曾参与绞杀红肩一役】 【现状:第九军战力第一】 投影显示的金色板擦小队资料很简洁,秦国文作为代表站在台上,笑了笑。 “队里的兄弟们让我上来记得补充一句,这里,‘第九军战力第一’这一条……只是因为我们这几年一直还没有机会和另外五个军的兄弟小队全面切磋。” 就这么一句,平淡里金色板擦该有的自信和霸气,全都出来了。 同时,由心细的新兵,也已经听出来了另一重意思:金色和白色之间,或者说各大排名前列的小队之间,好像是有全面切磋的,然后是金色赢了,赢了很多年。 问了老兵队长,答案确实如此。 秦国文说完了,招手下台。 会议程序最后的环节,是在场各团团长、团领导和教官们为本团新兵更换蔚蓝正式的战士肩章,寄语告别。 宣讲会结束。 韩青禹和温继飞、贺堂堂几个一起,抱着装源能块的盒子走在散场拥挤的人群里,一路跟熟悉的又即将分别的朋友们打着招呼。 对于韩青禹最终到底要去哪个小队这件事,从医疗站回来后就连刘世亨都忍着没有问,他觉得自己去问不合适,容易给青子造成选择上的负担。 “你好,韩青禹?”有人喊,裹着意味有些古怪的语气腔调。 一个身高大概一米八十多,而且身板十分宽阔的身影,从人群里走出来,有些显眼。 这人好壮,但是看脸,大概也就二十一二岁的样子。 “对的,你好。”全军这么多新兵呢,韩青禹也认不全,就只礼貌笑着回应了一句。 “所以,你就是咱们板擦九军,近十年最强新兵?!”这一句嗓门不小,语气也有点怪,一下吸引了很多人站下来看,壮实青年似乎特意等了一下,才自我介绍说:“我叫白冀。” 看现场的反应似乎没有人认识他,韩青禹一下也没说话。 “源能融合度a+。”白冀接着说道。 “哇。”当场四周一阵惊叹。 “去年没人能跟我打,现在我想跟你打一场。”白冀直接说明来意,顿了顿然后接着道:“是的,去年,可能你会觉得有点不公平,因为我其实是去年加入蔚蓝的。” 他这一句说完,现场期待的人群里顿时议论纷纷。 新兵出营头几年的实力成长是最快的,白冀做为一个已经有一年战场经验和源能温养的老兵,却来挑战韩青禹,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但是”,白冀很快用自己中气十足的嗓门把议论声压了下去,“但是我去年其实穿甲不到二十天,就受了重伤,接着躺了将近一年……所以军里算我也是今年的新兵,跟大家同期出营。” 他在给自己找立场,而且实际效果很好,这么一说,四周的议论声顿时全都消失了。 甚至有人偷偷觉得,这可能反过来对他有点不公平。 这其中就包括韩青禹,他原本对于和a+老兵的切磋很有兴趣,哪怕不争这个实战对练的奖励,也很愿意跟他痛快打一场,可现在…… “我还是不打好了。”迎着白冀的目光,在场上百人的目光,韩青禹微笑着说。 这人这么不要面子的吗?白冀愣住一下,“为什么?” “因为,我要回去数源能块啊。”韩青禹捧起来手中装源能块的盒子,打了个趣。 朝前走过白冀身边的时候,他小声说:“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啊?听说旧伤会很麻烦,一定要养好点。” 这一句是真心的,都是蔚蓝战友,而且白冀受过重伤,韩青禹不知道他的状态如何,怕同层次的较量太认真,给人刚恢复就又弄伤了,而不认真,又没意思。 他甚至都没有当众去把这一点说出来,作为不战的理由。 两人擦身而过。 韩青禹身高也有一米八十三,并不矮,但是横向的身板以及手臂、大腿什么的,跟白冀一比,就显得整个小了一号。 “韩青禹。” 正这时候,不远处一名军官站在办公楼二楼喊他。 “到。” “接电话。” “好的。”韩青禹有些好奇,在这里,谁会跟自己打电话? 想罢连忙跑上楼去。 “是内部机密线路电话。”军官一边小声说着,一边带着韩青禹绕了不少路,来到一个小房间,示意他进去,然后自己站在门外。 电话放在桌上。 韩青禹拿起来,“喂,请问你是?” “是我啊,青子哥,我是涂紫。”对面的声音说。 “哦,你是要还我源能块了?” “……不是,那个,我还没攒够。” “哦,那你?” “我打来是要告诉你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青子哥你被悬赏了。” “……什么,悬赏?” “洗刷派的人,很大概率就是你之前差点干掉的那个祝先生,这两天在不义之城发布悬赏,买你的命。” 接下来的时间里,涂紫向韩青禹介绍了一个他原先未知的领域。 在这个与源能相关的世界里,其实有一个混乱的黑暗角落存在。在墨塞哥和米特利交界的某个地方,有一个小镇,原先是一个超级大毒贩的窝点,现在没有普通居民。 那里被称为不义之城。 106.值钱(二更求订阅) 生活在不义之城的有从洗刷派、自保派甚至蔚蓝出来并幸存下来的源能者,还有来处不明的人。 是的,源能者,涂紫说现在只能这么称呼他们,因为他们中的一些人如今并不从属于任何一方势力,只为源能、武器和金钱效命。 “为什么蔚蓝会允许这些人存在,允许有这样的地方存在?”韩青禹十分不解道。 “就跟大众所看到的普通人的世界一样,在我们这个幕后的世界里,也需要有容纳黑暗和亡命的角落存在,否则,他们将会造成更大的混乱和破坏。” 涂紫解释,然后说:“当然,那里其实也不是完全的不法之地,他们也有被约束的原则和用于换取安身之所的死律。” “不是吧,那儿都可以悬赏买命了,还原则约束呢?”韩青禹郁闷一句,突然有点小兴奋问:“那我被悬赏多少钱啊?” “呃,我换算一下”,涂紫停顿一下说,“大概300万华系亚币加20块源能块。” “咕咚。”韩青禹条件反射。 突然很想杀自己是什么情况? “青子哥你是撅过去了吗?你别紧张啊青子哥,你可是能拖着泛蓝大尖跑上一个小时的人啊……” 电话对面,涂紫一下有些焦急。 “还好,我没事,就没想到我还挺值钱的。”韩青禹镇定一下,终究还是没忍住问:“真的给钱啊?” “……”涂紫顿一下:“嗯,钱和源能块都是必须先交上去寄存,才能发悬赏任务的,那个祝先生可能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失手了,怕组织怪罪所以想自己弥补,或者就是他个人很恨你,再不然就是对你有什么企图……” 涂紫一通分析,韩青禹差不多都没听进去,他追问道:“那那些人什么时候来,来了没,有多厉害,具体资料有吗?” 涂紫茫然一下,“资料?现在为止接任务的都是我们的人。” 韩青禹:“……” “就每个势力其实都有一些人混在不义之城,青子哥你能理解吧?现在我们拒绝者这边已经动用自己的人,把任务接下来,把接任务的名额占满了。”涂紫说到这有些得意。 “哦,所以这笔悬赏,钱和源能块,蔚蓝打算自己赚么?” 韩青禹说罢想了想,觉得这还真是门不错的生意,就是不知道杀手需要拿回去什么证据,才能领到悬赏。 同时他突然很向往那个地方,不义之城。只是自己现在还太弱,至于将来,怕这个已经有点出名的身份,并不好隐藏。 “不是的,青子哥,我们怎么会?!”涂紫特别认真地解释说:“只是因为这次任务期限是半年,咱们自己的人先占着任务名额,你暂时就能比较安全。” “哦”,韩青禹明白了,问:“那他们不会暴露吗?任务失败没关系吗?” “个别任务的失败,影响不会很大的。至于暴露?其实不义之城的情况,每个势力自己的人被悬赏,都会派人混进去的,这一点在那里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谁也做不到完全分辩而已。然后他们大概也想不到这次咱们会这么狠,把藏得很好的人也都用上去,给任务名额直接占全了。” 涂紫说话依然带着孩子气,但是事实上,他为此动用了自己所能做到很大的能量和关系,他还想着跟韩青禹邀功来着。 结果韩青禹突然先切了换语气状态,认真问: “这样也就等于说,就算真的执行任务,不义之城的人通常也不会组队一起来,对吧?大多都是单个的,两个的?因为他们互相竞争,互相怀疑。” 涂紫有些糊涂,不知道韩青禹为什么先注意这个,只茫然答道:“嗯,是。” “明白了。”韩青禹沉吟一下,继续问:“那半年任务期限满了之后呢?” “继续接?” “不用吧?”韩青禹说:“或者到时候再看好了。” “嗯。”涂紫听到这里,突然明白了。 青子哥这是打算以后捕猎不义之城的杀手啊。 “青子哥你可太猛了。”这一句带着感慨,听着很腻。 “……”这小子不会是那个吧?接触感觉有点像啊。 听说现实确实是有这种情况存在的,韩青禹一身鸡皮疙瘩,毛骨悚然。 “啪。”直接挂断电话,结束和涂紫的通话,韩青禹刚走到走廊上,那名军官再一次喊他,“韩青禹,电话。” “你什么情况?!”韩青禹接起来电话,紧张恼火说:“你不会是……不会还想以身相许吧?我可不是……” 电话对面,女孩的有些怯怯的声音传来,“那个,也行。” “……摇摇晃晃?” “嗯。” “啊,你找什么事啊?” “以身相许,咯咯。” “别闹,到底什么事啊?” 辛摇翘打电话来跟韩青禹说的是同一件事,在知道韩青禹已经收到消息后,她再三建议,希望韩青禹去金色板擦,因为那样安全。 第二通电话结束。 韩青禹扭头看了看那名军官,“我能用这个电话打一个内线电话吗?” 既然是内线电话,军官同意了。 韩青禹打完电话出去后,他查了一下,发现是老军长沈风廷家的分线路。 ………… “这个啊。”站在训练场外侧围墙下,韩青禹示意了一下手里装源能块的盒子,说:“我自己的,十块,也先放你这吧,眼看出营最后一天了,我担心会比较混乱,放宿舍反而不安全。” 一身铁甲,沈宜秀抬头看了看韩青禹。 “你就对我这么放心吗?我可是靠源能块维持生命的呀。”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相信你啊。” “为什么?” “因为你知道,跟着我才有钱赚,我找到以后发财的路子了,回头再跟你说。” 沈宜秀笑起来,接了盒子没说几句就准备先走,说是爷爷一个人在家,自己就快要去一线了,想多陪陪爷爷。 韩青禹告诉她实战对练的消息,问她要不要去参加,拿那两块源能块的奖励。 沈宜秀明显很心动,但是低头看看自己,说:“还是算了,我这样以新兵的身份直接出现怕不太好,也不公平。对了,到时候你去哪个小队,我会自己私下跟来的。” 107.最强之争(三更求月票) 就这样,韩青禹和沈宜秀都没有参加这次的实战试炼,也没有太在意那边的情况。 到当天晚上收拾完东西准备睡觉的时候,宿舍里其他人才带回来消息。 实战场白冀手下,今天一下午加一晚上,前前后后上了一堆人,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新兵能撑过十个回合。 “就这,据说他还是明显留力了的,所以现在外面很多人都在传和议论,说他可能比你强。” “他自己也一直故意在提你,说什么可惜不能跟你打,很遗憾。” “……”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真的这么强吗?他不是重伤刚恢复吗? 韩青禹稍微有点兴趣了。 不过对方这一天的整个做法和种种言行,回头看似乎都有点奇怪,仔细想想,好像就是冲自己来的,所以他的目的是什么? 不会是不义之城来的杀手伪装的吧,那他带了多少源能块啊?韩青禹躺在床上的时候,甚至还异想天开了一下。 但是这一晚已经太晚,明天就是新兵出营的双向选择了,所以尽管22宿的室友们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最强之争”都极为不忿,韩青禹也没多说什么,收拾好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他人还没起床,秦国文偷偷找来宿舍,把人拉到阳台上,告诉他,“忍着,不要跟白冀打。” “为什么啊?”这种事温继飞自然不会缺场,人偷偷凑过来,不服气问。 “因为他现在,确实比韩青禹强。” 知道温继飞和韩青禹的关系,秦国文也不介意多一个人听,说: “人是从白色板擦故意调过来,来拿回他们昨天丢掉的脸面,顺便踩韩青禹和我们金色一脚来的……最终要造成的局面,最强同期新兵并不是韩青禹,最强新兵的选择,是白色板擦……这样,你们懂了吧?” 金色板擦要调查一个人的背景并不难。白冀也确实如他自己所说,是a+融合度,去年加入蔚蓝,而且前期表现惊艳。 “他去年,确实是穿甲二十几天就重伤了,然后没有参加新兵出营,也没有正式入编。”秦国文继续说道。 “所以,他确实可以算作跟我们同期的新兵?”温继飞问。 “是,按规则是这样。”秦国文说:“但他本质上,其实是一个老兵,当时重伤后,他在医疗站躺了五个月,这五个月期间,白色板擦一直用源能块养着他,而后的半年多时间,他也一直在白色板擦接受温养和训练,并且实际参加过两次实战。” 温继飞:“这也太无耻了吧?” 韩青禹:“白板人这么好吗?” “……”秦国文扭头看看韩青禹,一下炸了,“你稍微有点黑白是非可以吗?不要只知道盯着源能块啊!” “哦,好。” “人现在可是专门为了把你踩下去来的,以同期新兵,重伤刚好的身份,要摘你头上的帽子,扔地上踩。” 韩青禹勉强点点头,“哦,那我要怎么做?” 秦国文:“不打啊,不打,就永远不会输。” 韩青禹:“……” 温继飞:“好办法!不过其实就是打,也不一定就会输吧?就算他是a+,比青子高,是老兵,多一年温养和经验,可是我们青子,他不正常啊。” 秦国文:“……” “再说咱青子也不是没干过大尖和洗刷派,就青子那些招数,那些神经刀……”温继飞也不知是在说谁神经刀,如果韩青禹这样都算神经刀的话,那他那样算什么? “没用的”,秦国文摇头说,“他们现在已经知道韩青禹的战斗特点了,肯定不会跟他打什么周旋,一准上来就凭源能潮涌浑厚度的优势硬灌,青子只要接刀就吃亏。” “这样啊,那看来应该都怪你们邵队长啊?!不过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就听你的不打好了。”温继飞有些失落,叹气说:“唉,板擦1990期新兵的双雄之争,本来明明应该是我和青子的。” 骰子会影响性格吗? 已经知道瘟鸡底细的秦国文有些无奈,转回来向韩青禹说:“总之你记住,咱们就不打,外面其他人爱争爱议论什么的,就让他们自己争去。” 韩青禹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而后,下楼吃早饭的时候,他私下把秦国文拉到了食堂后面,说:“你能用你估计的,那个白冀的源能潮涌浑厚度,劈我一刀试试吗?” “看来你还是不甘心啊?”秦国文想了想,点头,开始穿装置。 他虽然源能融合度和白冀有差距,但是军龄比他长很多,所以单论源能潮涌的浑厚度,暂时肯定不输他。 “来了啊。” “颂。” 秦国文用他估计的白冀源能潮涌浑厚度的上限,直线冲击,出刀劈了韩青禹一刀。 “当。” 韩青禹硬接,然后整个人飞退,撞在身后墙面上。 胸口血水上涌,强行忍住。 “怎么样,知道我们为什么一早跑来提醒你了吧?不过你放心,他的底子,我们也会偷偷抖出去的,妈的脸都不要了。” 秦国文说完让韩青禹休息调整一下,自己去安排“舆论”去了。 当然这一点白冀是肯定不会承认的。 所以可想而知,争论并不会休止。 韩青禹坐在地上缓了缓,突然自己嘀咕了一句:“算了,还是坑源能块重要。” 他现在大概有数了,白冀真的很强,所以如果真要打,自己想要赢,就必须动用体内液态源能和立体装置共同潮涌。 这是他目前的战斗底牌,之前只在和大尖的战斗中用过,此外就连那次在洗刷派的据点对阵人猴,都因为藏招等待最后一搏,没有全力用出来。 也正是因此,金色板擦方面才会做出现在这样明确的判断:韩青禹目前不是白冀的对手。 早饭后还有一些时间,实战馆依然开放,与此同时事情也果然如同料想的一般,开始愈传愈烈。 一方面,开始有越来越多人意识到白冀的强悍。 刚有一个团的a级新兵,被他用易碎的铁刀三刀直接斩飞到看台上,还好因为有装置的作用,受伤并不重。 而众人期待的韩青禹,始终没有走进实战场。 108.双向选择(四更求月票) 另一方面,关于白冀其实有白色板擦一年经历的消息也被放出来,被不少人传播和议论。 但是白色那边显然对此早有准备,白冀当场用一种委屈无奈的姿态,直接扔出来一张接近一年时长的住院单,然后说: “我就只是想切磋一下而已,何必这样呢?不过也没关系,只要一直忍下去,他确实就是最强了。” 忍下去,保住最强? 这话太扎人了。 白冀之所以说出这种话,一方面是为了完成队里交给他的任务,找回白色板擦的脸面和场子,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本身,现在确实很想要这个最强。 他现在已经见识到韩青禹在战训基地的风光了。 同为年轻人,同为曾经令人惊艳的新兵天才,白冀因此而对自己去年缺乏的“机遇”和受伤的遗憾,越加感到不甘和郁闷。 而今,要比功勋和荣誉,他肯定已经没办法比了。 恰因为此,白冀才更想打这一场,用韩青禹辉煌耀眼的新兵时代的终结,来把自己抬到一个他曾遗憾错失的地位,带走一身名声和荣耀。 总之韩青禹越是风光,打败他的期待和想象就都越美好……本心的渴望甚至很快超过了队里的要求,白冀变得越来越急不可耐。 他渐渐有点出格了,但是白色的人,并没有拦着。 “人不轻狂枉少年!这样,有一个一直可以互相比较的对手,害怕被超越,对他以后的成长也是好事。”这是他们内部的说法,其实也并非没有道理,同时很符合他们的行事逻辑和习惯。 另一边,韩青禹本人暂时仍没有任何回应。 可是22宿的人忍不住了,他们问了温继飞,温继飞也不好明说,就只能说是自己让青子不要打。 “对方其实在白板养了练了快一年的,青子这才刚要出新兵期,怎么打,打个屁啊?!” 他说的是实话,可惜并没有办法让所有人相信。 新兵数千人,总有一部分愿意相信a+的白冀,是真的住院一年,才刚回来不久,因为他们这一年始终只有一个天才耀眼夺目的新兵时光,实在有些太寂寞了。 这部分人说来说去,到处拱火,其实归根到底也不过是期待看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天才争锋,希望有人能跟韩青禹掰一掰手腕。 这期间,刘世亨被人问急了,忍不住维护说:“有必要吗?青子的战绩和荣誉都摆在那里呢,他算什么?而且这都马上要出营了,弄伤一个,再躺半年?然后把住院单带身上?” 这话很快隔空传到了白冀那边。 白冀避开住院单的话题回应: “其实蔚蓝的传统,一直是鼓励实战切磋的,也鼓励竞争,就算在实战对练中受过伤,等有一天站到大尖面前的时候,也会发现其实是好事。” “我倒不介意再躺一年,因为受伤的经历,其实也是我的成长。” “而且其实我和他之间,迟早是要打的,我会选择白色……金色和白色的切磋,每年都有。” 三句回应,既算得上得体,又咄咄逼人。 白冀爆出来自己会选择白色板擦的信息,也显得针锋相对。所以,就算这一战最终不打,日后关于1990期新兵只存在于争论里的双雄,大概也还是会一直流传下去。 ………… 新兵出营的双向选择放在训练场,二十支可以跨团招募新兵的小队集中在司令台上。 剩下的就在训练场四周。 各家各团的新兵招募分区摆得像市场的摊位,前方站的多是本团的新兵(团内小队之间,也是有竞争的)。 但是现场还有一个独立的方阵。 方阵是根据评分来划的,其中大部分是融合度在b级以上,而且训练情况符合融合度标准的新兵,但是同时也有一定量表现优秀的c级新兵,甚至三个d级有特长的牛人。 其实整个新兵期下来,融合度在b级以上,但是训练中没有表现出达到融合度预期的新兵并不少,然后c、d级表现突出的,一样不少。 韩青禹站在方阵里,身边是贺堂堂,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噗。”突然,贺堂堂腿一软,吐出一口血。 韩青禹连忙扶住他,“怎么回事?你怎么会……” “没事。”贺堂堂撑起来,笑一下说:“在咱们425,吐血算什么事啊……没事,我就是最近练得太猛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他的脸色铁青。 “到底怎么回事?”韩青禹严肃问。 贺堂堂不说话……他怕青子打不过。 429团互相很熟的程钦瑞从身后轻轻拍了一下韩青禹的肩膀,等他回头,说: “怎么,你不知道吗?贺堂堂刚集合前没多久,气不过那个姓白的这么说你……去了一趟实战馆。” 韩青禹扭头看贺堂堂。 贺堂堂躲避他的目光,顾自笑一下,说:“手痒去试了一下,娘的那贱人真的挺强的,嘿嘿。” “不只是很强的问题,他在擂台上对贺堂堂下狠手了,当时我也有上去拦,只是一下没拦住。” 实战对练如果点到即止,不动拳脚,其实是不怎么伤人的,但是贺堂堂现在明显内伤,他是很能扛的身体,可还是伤了。 在程钦瑞的描述里,白冀似乎知道贺堂堂和韩青禹的关系,于是在劈飞了贺堂堂的刀之后,又扔了自己的刀,直接动拳脚。 “为了不给判负或主动下擂的机会,他一直架着贺堂堂的手臂,不让他倒下去……”程钦瑞说。 听到这一句,韩青禹一向冷漠的眼神中霎时间满是杀气。 他转头找白冀的位置,可惜意识间没能找到。 “他好像已经去白色板擦那边了。”旁边一名新兵道:“青子你还不去金色那边吗?” 韩青禹摇了摇头,转过来看了看贺堂堂,“一会儿这里结束,我找他打一场。” “别啊,那个比……真的很强啊。”贺堂堂其实已经判断韩青禹打不过白冀了,也基本确定他是老兵,当场连忙说:“是我自己不肯倒的,真的,我这脾气,你知道的啊。” “知道。”韩青禹对他笑了笑。 “他真的很强啊,可能比你……” “其实你们从来都不知道我到底多强。” 109.拒绝(第五更,感谢【幻羽】大佬) 这时间,425团所在的位置,互相之间早都已经很熟悉的新兵们,正集体错愕地看着站在本团各小队队长和副队长行列里的某个人。 劳简,他们后半程的劳总教官,现在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里。 “为什么劳教官也会在那,是752小队要补充队员吗?” “不是,你不会自己看啊,是新建的小队,编号1777。” “啊?所以劳教官他不回原小队了吗?他平时不是总说等咱们训练结束他就回去的么?” “回不去了,我刚听到有人说,劳教官因为在原小队丢失金属块,来团里接受审查后,就一直没放回去,好像说是军里的意思,觉得把他和原先那批队员分开比较好,然后那边的代队长现在也做得很好,就这样了。” 新兵们互相传话,都说是听说。 这些话自然都是从团里别的小队队长或副队长嘴里传出来的,毕竟他们今天互相之间存在竞争,而且这些基本也都是实话。 劳简弄丢金属块接受审查是事实,不过他被开出原小队这个说法,有点过了。劳队之所以留下来苦逼兮兮地组建新队,在这里被人围观议论,其实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之前米拉的队长任命被否了。 新建小队的组建可以在团内自己联系十名老兵,再全军范围内联系十个,然后加一个副队,再一批新兵,总的来说是一件其实很折腾人(折腾自己也折腾别人)的事。 所以新建名额的审批,一向都很难弄,425先前好不容易批下来了,自然不肯因为米拉被否就放弃。 所以,这大概也算血葫芦娃和韩青禹之间的一种因果报应:你坑我来这里,我坑你回不去。 “1777小队,第一轮双向选择……请举手……有人选择1777小队吗?”参谋长喊了两句,见没人举手,只好又反复做介绍,说明劳简的实力和战绩。 但是,现场还是没有反应。 因为那是一个新建小队,新建小队确实可以拉进来一些老兵,但是,它至少一半是新兵啊,过往的新建小队一开始,大多都是跟旁边区域搭伙,慢慢才熬过来的……基本上来说,那就是个坑。 所以,哪怕劳简做了一段时间的总教官,新兵中仍然没人愿意做这第一个选择他的人。 “1777小队……”参谋长神情无奈,又一次重复。 劳简依然孤零零站在那里,努力装着没事的样子,但心里,其实都已经快哭出来了。要这样下去,他就只能等到最后,把各小队挑剩下的全部一起捡走了。 终于,“我。”一个声音说:“我,劳教官你要吗?” 当场许多人一齐扭头看去,跟着笑起来。 说话的人是刘世亨。 其实他d级的融合度并不算很差,在425内部,绝大部分小队都应该欢迎才对,可是问题,他是整个新兵营最出名不愿意上阵的那个人啊。 一阵不算恶意的嬉笑声中。 “来吧。”劳简招了招手,等刘世亨走到身边,苦笑着小声说:“至少以后咱们还可以一起聊聊韩青禹,毕竟都是他的熟人,聊一聊不会闷。” 惊呼声突然响起来。 劳简抬头,错愕地发现……米拉,以副队长的身份,走到了他旁边。 “你,米拉小姐?”劳简有些紧张,他当初因为傻不拉几直接跑去尝试收人家当干女儿,其实是得罪过米拉的,同时考虑米拉最近的心情,也肯定好不了,所以她怎么回愿意当我的副队长啊?耍我的吧? 他这一犹疑的工夫。 “不欢迎吗?”米拉了看他一眼,冷漠问。 “欢,欢欢欢欢迎!谢谢,谢谢你肯来,米拉小姐……咱这样,咱以后名义上我是队长,实际上,你也是。” 怕人一扭头走了,劳简连忙狗腿地小声而快速地说道。 他还没有联系副队长呢,而作为副队长,不论战场辅助还是日常工作,米拉无疑都是很优秀的人选,这一点她已经用五年时间去证明过了。 同时,她手上应该还有原先为自己联系预备的老兵资源。 劳简这么想着,看见米拉虽然没吱声,但是站下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正这时候,“啪啪啪啪啪”,突然一阵鼓掌的声音传来。 一名中年军官一边鼓着掌,一边笑着朝425团这边走过来。 人走到李王强团长面前,俯下身……开始对着他鼓掌。 “恭喜啊,老李,恭喜你今年一次性就为军里输送了两位优秀新兵,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哈哈哈。”那人说着大笑起来。 李王强扭头看他一眼,不吭声。 “尤其那个韩青禹啊,以后肯定是大出息,对吧?”那人继续道:“只不过不知道到时候还有没有人记得他是你们425出来的啊,哈哈哈,这东西你也知道的,以后提起,一般都只说是从哪个小队出来的。” 终于,李王强憋不住了,抬头,“杨武东你想死是吧?!” 那人也不恼,还是笑着,做作说:“怎么说话呢老李,咱这么好的关系,我这可是真心实意来恭喜你的啊。” 两人这一对话,一折腾,425的新兵双向选择工作就暂停了,大伙都停下来议论。 “这人谁啊,这么过分,当这么多人面故意戳咱团长伤口?” “439的团长,杨武东啊,你忘了?” “……忘了。” “就咱们九月份去源能场回来的路上,跟咱抢道,跟李团长吵架那个……还有,就是他第一个爆出来青子是a级的,当场他还踢了青子一脚。” “哦,想起来了……李团长的老情敌。” “对,双双失败的老情敌。” “那就难怪了,当时他们就互相挤兑……哎哟,团长站起来了,这会不会打起来啊?” “打呗,打起来也好,团长正郁闷着呢,就当是发泄一下。” 425这边已经乱套了。 ………… “金色板擦新兵招募开始,金色板擦,双向选择开始……” 主席台上的,广播的声音突然响起。 霎时间,一大批有自信的或是准备碰运气的新兵,集体奔跑涌向司令台下,去竞争那个预想中仅剩的一个名额。 至于另一个名额,那肯定是韩青禹的啊。 “对了,韩青禹呢?” “是哦,他人呢?” “没看见啊……” 就算是板上钉钉,程序还是要走的吧?大伙一边互相询问,一边找了一圈,才最终确定:韩青禹并没有过来! 有着急的转头踮脚去看,结果发现他仍站在不远处,那个原先的方阵里。 现在那里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 “青子,你确定不去金色吗?!”到这个时候了,贺堂堂才终于敢直接问,他是打定主意想要跟着韩青禹的,但是如果韩青禹去金色板擦,对方要不要他,就不确定了。 他这一问,当场还停留在方阵里的人,一下全都都围过来听。 “嗯。”韩青禹点一下头。 就这样…… “哗~”巨大的哗然声突然炸开,很快传播司令台附近整一圈。 消息传到司令台前。 “韩青禹不来金色。” “啊?真的?!” “真的,刚亲口说的,而且你看这,他不就真的没来嘛!” “……疯了,我是说,我疯了。” 110.应战(第六更,感谢【格格】) 相对于新兵们的激动、困惑和难以置信。 此时的当事另一方,台上的金色板擦队长邵玄,反而看起来很淡定,因为其实他早在昨天和韩青禹一起去礼堂的路上,就已经得到答案了,韩青禹会留在425。 至于原因,邵玄当场问了,韩青禹回答说是因为自己的一些朋友都在那里,放不下,邵玄并不完全相信。 他当时想到了一种可能……不过也只是想想,就觉得不太可能,那孩子看起来并不像是志存高远的样子。 这时间,司令台前一片混乱。 一个身影突然站到司令台边缘,挡住了很多人的视线,然后大声地冲方阵的方向说:“所以,这是准备好要一直忍下去吗?避战避到连金色板擦都放弃了?” 白冀,已经选择了白色板擦的那个超级新人。 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叫嚣韩青禹了。大伙想着,觉得他这样有些过分的同时,也不理解韩青禹为什么一直避战。 因为他其实已经叫嚣两天了。 但是韩青禹那边,一直没有做任何回应。 是真的因为知道自己打不过吗? 那么,板擦十年最强? 因为白冀的出现和他这一句话,现场突然又安静了下来,包括新兵,也包括司令台上的第九军领导,各小队相关人员,周遭的人们几乎全都在好奇,或期待。 他们看向那个身影,等待他的反应。 “你看你这运气。”韩青禹没有转头,突然语气带笑,对贺堂堂说了一句:“我去帮你揍回来,十倍。“ 说罢没看在场任何人的反应,迈步往前走。 “他过来了。” “嗯。” 就两句。 已经避了两天的韩青禹,终于还是走到了司令台前,当然并不是改主意来参加金色板擦的双向选择来的,他背着立体装置站在那里,眼神平静地看着白冀。 “我记得对战试炼最终胜者的奖品,是两块源能块,对吧?”他认真地问。 白冀愣了一下,随即开心地笑起来,“是。” “在你这?” “没错,因为我赢到了最后……不过你想玩的话,可以加你一个。” 韩青禹:“好。” “那要不要我先拿出来放这?”白冀示意一下身上的源能块。 “没事,既然在身上,我一会儿自己拿就好。” 周围的气氛瞬间被调动起来了,十年最强韩青禹,不回应则已,一回应就是这么刚。 “……”白冀一下接不上来,被怼得有些气闷,但是想了想,又自信地笑起来,“好,那现在去实战馆?” “实战馆么?有点远了。”韩青禹转头,看了看四周说:“要不就这里吧,今天大家都忙,跑来跑去的太麻烦了……然后刀?” “不必换。”白冀着急给出答案,因为用死铁直刀对战可以直接传导源能,对他用潮涌浑厚度碾压韩青禹更为有利。 “也好”,韩青禹点头,说,“以你跟我的实力,应该都能控制,不致命。” 韩青禹说的是不致命。 伤,被忽略了。 有人敏锐地发现。 白冀也说:“没错,我一直就说伤是小事,也是成长。” 当场,立即有军官去问了军长陆五征的意见。 韩青禹决定打了吗?陆五征想了想,同意了。蔚蓝本就一直很鼓励竞争和试炼,既然今天是这期新兵最后一天,那么,就用一场两届最强新兵之间的对决来为大家壮行,想想也不错。 给出意见后,陆军长第一时间安排高手过去,警惕年轻人上头搏命,好随时准备出手制止。 “军长同意了。” 指令传回,两人下场。 “就这条跑道吧。”白冀用目光示意了一下,然后盯着韩青禹的眼睛看了看,“记住是你自己选的。”说罢朝另一边走去。 韩青禹没答话,只是停步,站定。 整个训练场突然有了秩序,司令台上的人和操场内外圈的人,都各自站好了,对决的场地被腾出来,正是司令台前那条铺着沙土的直线跑道。 左边,韩青禹。 右边,白冀。 两人之间相距约150米左右,看着有些远,但是在立体装置作用下,其实很近,很近。 425的人因为团长吵架而走神来晚了,好不容易才挤了几个到前面。 “这孩子要干嘛?”看见现场情况了,李团长不自觉有些紧张问。 “金色和白色的最强新人之争啊,你那么紧张干嘛?又不关你的事。”老情敌杨武东跟过来,继续挤兑他。 同时间,场中两人已经都开启了身上立体装置。 “钪啷啷。”各自拔刀。 韩青禹手上是双刀。 白冀手上单刀,但是大概是借来了队里老队员的特制战刀,手中的长刀看起来比一般死铁直刀要长宽许多,也厚,看着很重的样子,更利于发挥源能潮涌的浑厚度。 这是白板早就计划好的打法,直接用源能潮涌碾压,以免被韩青禹取巧。 考虑一会儿的出手……韩青禹问:“贺堂堂是你故意打伤的?” “实战对练,总会有失手的啊。”白冀笑着说:“都是男人,别那么小心眼,娘们兮兮的。” “你那是失手吗?!”当场就有当时目睹的新兵主动接话。 毕竟他们看过那一场擂台,心里多少都有些不忿,同时平时跟贺堂堂等人相处的感情也更深。 这几位开口之后转身便开始向旁边人解释当时的那一幕。 在场的每一个都是战士,自然知道在实战馆擂台故意弃刀上拳脚,代表什么用意……就更别说白冀故意架住手臂不让贺堂堂倒下的那个恶劣行径了。 至此,在新兵们眼里,韩青禹避战两天后终于出手应战的原因,也终于被了解了——他的兄弟,不能白伤。 只是他真的没问题吗? 因为白冀,真的很强啊! 对于现场的各种议论,各种各样的目光,这一刻的白冀并不想去搭理,他知道对贺堂堂的那一战自己过分了,但是他这么做,无非就是为了逼韩青禹跟他打。 现在韩青禹终于应战,这就够了,剩下的其实都不重要,只要打赢了,什么都好说。 所以,他就只看着韩青禹,“不管怎么样,你终于肯和我打了,我以为……” “剩下的等打完再说吧。” 韩青禹冷淡打断道。 再一次被怼了,白冀怒极反笑,“好啊!那我就见识一下咱们这公认的板擦十年最强新兵,到底有多可怕!” 说罢,白冀沉肩蓄势。 白板的那名老队员对韩青禹的实力有精确的分析,这一战白冀只要做到拉韩青禹正面硬拼,用源能潮涌硬灌,就必胜无疑。 他唯一要担心的,就是韩青禹避战,游击取巧。 “你不会扔刀吧?”远远地,白冀故意说了一句,激将。 结果韩青禹说:“也好。” 说话间,他整个人启动前冲,不及五步,左手刀顺势扔出……同时脚下一刻不停,急速冲近。 直线。 人是直线,扔出去的刀也是直线。 “唉。”台上台下,不少人因为这一记太过随意的脱手刀而不自觉叹了一口气,因为他们都觉得,这才是韩青禹的制胜关键,而他,竟然就这么随意用了。 这一刻那把死铁直刀在笔直的线路上如立着的齿轮一般,快速旋转同时向前,虽然去势极快,极猛,但因为失了突然性,恐怕并不能起到效果。 白冀笑了,这家伙还真是经不起激啊。 想罢,他也冲出。 刀到面前。 “当。”白冀双手握刀横斩,直接把刀劈飞。 有些沉,但也还好。 转头看一眼,韩青禹已经冲到20米距离内。 正面,还是正面。 白冀安心了,这小子既然选择这样打,那就只能等躺下了。 “啊?!”同时间,满场的惊呼声夹着巨大的疑问传来。 因为在观众的视线里,韩青禹冲到近处后,竟然……腾跃了。 虽然不是很高,但这,不吃亏吗? 人在急速前冲过程中突然纵身腾跃,韩青禹双手持刀,劈向白冀。 “来得好。”一切都正中下怀,白冀高兴得大喝一声。 然后,他也加速助跑,一样起跳,挥刀迎上。 厚重的大斩刀在空气中炸响,白冀鼓动全身源能,一鼓作气,向韩青禹劈去。 两个超级“新人”的错误示范。 腾跃,然后正面硬撼。 大斩刀和制式死铁直刀在空中,终于相撞。 “铿。”一声锐响。 两个超级新人的碰撞。 当场有人瞪大了眼睛,有人眯起来眼睛。 111.颜色的野心(第七更,感谢【花碧楦】) 在碰撞前零点一秒,白冀感觉自己已经看到了韩青禹坠地的画面,这是他们一直告诉他,而他也笃信的。 然后,双刀接触。 白冀的双臂用骨裂和剧痛,第一时间告诉他,不对……完了。 这一刻人在半空中,白冀双目圆瞪,怎么,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好的正面硬撼我赢,我的源能潮涌更浑厚吗?! 他尝试奋起最后的源能浪涌反抗。 但是,对面死铁直刀上传来的源能浪涌,如同滔天巨浪……劈头盖下。 韩青禹第一次在对人的时候,让体内的液态源能和立体装置同时浪涌了。他不知道这样的浪涌到底是什么样一个层次和程度,只知道,肯定不是白冀这种货色能抵抗的程度。 因此他曾借此,双刀洞开大尖的面罩。 ………… 站在观众的视角,刚才大概是这样的: 韩青禹刚以电光般的速度启动,扔出左手刀。 白冀双手将刀斩飞。 韩青禹在迅猛的前冲之势中突然起跳,向前急速滑行同时战刀斩落。 白冀几乎同样动作,劈出大斩刀,正面硬撼。 双刀在空中交击。 第一时间,白冀手臂被压回,跟着人开始往后仰,同时手中大斩刀也几乎毫无抵抗就被直接被压回,直至撞上自己的胸口……噗,血水在空中纷扬。 事实上,这个过程只在瞬息间就完成了。 “轰。” 恰因为快,很多人都只看清了最后的一幕。 结局。 正面一刀的分出的胜负。 白冀庞大的身躯在空中整个后仰,在韩青禹劈落的长刀之下如同突然断线一般,垂直砸向地面。 “扑。” 灰尘扬起。 现场的人多是眨了眨眼后才终于看清楚。 而且是通过白冀的肩膀,才最终看清楚。 因为他的肩膀,此时至少三分之一在沙石地面下。 也就是说,刚这一刀,只一刀,正面对撼……韩青禹把他整个人,劈进了土里。 若不是穿着源能装置,若不是本身实力强悍,白冀现在应该已经死了,当然,他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庞大的身躯整个陷在泥里,不能动弹,白冀只有胸膛偶尔跳动,喷出一口血水。 所谓超级新人的对撞。 现在结果已经在眼前了。 贺堂堂懵了,一方面因为青子真的替他报了仇,这么快;另一方面,他突然想起来刚才青子说过的那句话:“其实你们从来都不知道我到底多强。” 原来我们真的不知道! 秦国文也懵了,转头愣愣看了一眼自家队长邵玄,“邵队,他好像……对你也留手了。” “嗯,藏了源能浑厚度……过分了。”邵玄倒是不怕挤兑,只是说话同时,心那个痛啊。 原来就只是觉得吧,那小子最终选择不来金色板擦,很可惜,很可惜,很可惜。 直到现在这一刻,邵队长才知道,那是一种多么令人痛心、心碎、咔啦啦碎一地的可惜。 唯一可以缓解这种心痛的办法,就是多回头,多看几眼白色板擦那边那群人的死人脸啦。 “哈哈哈哈哈……至少老子没丢人。”邵队长疯了。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韩青禹已经气定神闲,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蹲下来,然后轻柔仔细地从白冀身上找出来两块源能块,揣进兜里…… 这个过程他做得很自然,很理所当然……既然是对战试炼的奖品,他作为赢家,当然没什么不好意思拿的。 而且他刚才就已经提前说了,奖品会自己拿,现在,就只是兑现承诺而已。 “怎么,怎么会……”终于,白冀醒过来了,在地里,稍稍扭头,看向韩青禹,满眼都是无法置信。 韩青禹已经起身,也低头正看着他,平淡微笑。 “你说要见识一下的嘛,现在见识了?可怕吗?” 一圈低笑中,白冀试着挣扎,痛苦出声。 “抱歉,实战对练,总会有失手……不过受伤躺着也是一种成长,对吧?你好好成长。” 韩青禹把他在擂台上蓄意打伤贺堂堂的解释,还有他之前的挤兑,全部原话奉还。 白冀:“……” “同期不同期的,其实不重要,用军长的话说,咱们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蔚蓝的未来……那就各自好好努力吧,别小心眼啊,那样娘们兮兮的。” 终究还都是蔚蓝的人,韩青禹最后说了一句,后半句也是白冀的原话。 而后转身,一边走,一边把右手刀插回背后。 走一到一旁,弯腰从地上捡起来左手刀…… 继续走。 他的脚步不快,鞋底踩在沙土地面上,喳喳作响。 只是,他现在一边低头插还左手刀,一边走向的方向? 刚因为太专心吵架了,以至于目前还没听说韩青禹已经拒绝去金色板擦的李团长,突然脑子一团乱,拿手比划了一下……直线。 韩青禹正直线走向他,他们。 “孩子来跟咱道别说声谢谢吧?”他嘀咕问。 他身边,米拉眼睛里藏笑不说话。 刘世亨眼睛放光,灿烂激动在笑。 “大概是吧。”劳简愣愣地说。 “肯定是啊,不然,不然他还能回你425啊?!”这一刻,439杨武东团长的心里其实已经有点预感了,但还是抓紧机会最后强行挤兑了一句。 与此同时。 韩青禹抬头,对满场围观的老兵新兵们笑了笑。 然后热情说:“425团新建1777小队,招人,希望大家能考虑一下我们。” 在蔚蓝,一般人很少能看到韩青禹的热情,除了在他面对源能块的时候。所以,现在,当他突然对这么多人表现出热情,他肯定有目的……一些老滑头都在想。 李团长没想,他问:“他刚说什么?” 劳简木木地开口:“他说……我可能听岔了。” “他说,425团新建1777小队,招人,希望大家能考虑一下我们。”终于,米拉笑着说了一句。 我们?我们! 李团长哇一声就蹲地上了,老泪纵横。 然后又迅速弹起来,对着杨武东,凑他脸上,“哈、哈、哈、哈、哈……难怪小楠当年不要你!” 具体这两件事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没人追究了。 因为这一刻,425已经疯了,满场都是他们的欢呼声。 同时,团里另一个宝贝贺堂堂,也已经来到他们旁边,立正敬礼,“425团新兵贺堂堂,申请入队,请劳队长批准。” “啊?”劳简已经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好了,除非当场吐一口血,否则都无法表达他的心情。 “欢迎,欢迎。”终于,劳队长说出了欢迎。 贺堂堂点头,走到他旁边,然后突然“噗”,朝地上吐了一口。 什么情况啊?血葫芦娃愣神一下,不用这样入队的啊…… 同时间,贺堂堂整个人晃了晃,晕倒在地。 他能死撑到现在,其实很不容易。 这会儿仇报了,队也入了,心一宽,人反而倒了。 劳简连忙让人把他扶下去接受治疗。 然后,他又错愕得发现,s19正走向他。 奇怪的预感在脑海中出现。 s19有多强,劳简是知道的,它甚至可能比韩青禹更强,至少肯定比今天之前的韩青禹更强,毕竟它之前一直在给新兵们陪练,可是,它不是全军唯一的高级机器人吗? 它来干嘛?难道?! “编号771943,申请入队。”s19第一次开口,是姑娘的声音。 会说话?!劳简懵了,“这,智能机器人吗?那,我,我们可以要吗?!” “你管它呢,先要了再说。”终究还是李团长比较粗暴,他说。 “好,要,欢迎,欢迎。”劳简想上去握手来着,想了想,又收回来。 “谢谢。”沈宜秀入队。 其实她本来并不愿意在这种场合直接出现,就刚才,她还是和爷爷一起躲在旁边屋子里偷看来着。 但是,当他们听到韩青禹笑着对那么多人说“招人”。 爷爷沉默了一会儿,说:“去吧,你应该这样正式加入那个队伍,正式报出你的编号……你的公开加入,也能让他的期待和野心,更容易实现。” 沈宜秀听懂了,所以她直接走出来。 不过刚才爷爷用的词,是“野心”? 是的,野心,这一刻,邵玄也终于看懂了,看懂韩青禹为什么会主动提出不去实战馆,而是在训练场这么多人面前动手,为什么他要一刀碾压,又为什么突然待人热情…… 他在造势,以新建小队的便利,撒开大网招纳强人。 而这一切背后,大概……是一颗一直藏于心底,那个年轻人,想要再现425颜色板擦的野心。 112.去铁妞家吃饭 说韩青禹有一定要重现颜色板擦的野心,这个说法大概并不是准确的,他现在其实还没具体去想那么多,那么远。 他最近大概是一个类似小农户向小农场主的心理转变。 过往埋头自家地里的那点收成,精打细算地经营日子,不饿不冻,身体强健,一天天看着粮仓渐渐满起来,冒了尖,就很满足也很幸福。 渐渐的,耕有余力,田产扩充,他开始想着要有一方自己的小天地了。 那里得有能让自己安心的环境,安心信任的人,然后一起慢慢发展壮大,至有一天不再只有单纯的耕种,还可以把狩猎之类的也都计算进来。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嘛。 在蔚蓝踏踏实实地领战需,领福利,立功受奖,就是种地;而像上次抢了洗刷派的那种情况,就是捕猎和横财了。 所以,韩青禹选择不去金色板擦,除去人和感情的因素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他不想只是从别人手里领源能块;他还想自己自主经营。 这种想法当然是不能告诉劳队长的,血葫芦娃刚才还在跟米拉说呢,说表面上我是队长,你是副队长,实际上咱们都是队长……其实他们都不是。 至少在某一些部分不是。 “劳队是多迷糊的人啊。”韩青禹抬头看了一眼,那边的双向选择队伍里,劳队长现在已经在拿大了,开始挑挑拣拣。 “那要去了金色板擦就不一样了,在那地方自己想要私下弄点儿营生指定很难,就比如不义之城杀手的问题,去了金色,他们还来吗?” “就算有一部分还来,来了,只见邵玄带着人哇哇哇冲上去一顿乱砍……然后美滋滋捡走源能块。” “我大概就住能蹲旁边看着吧?喂,那明明就是我的有源人啊。” 这种自主经营的想法萌芽是什么时候,具体记不得了,但要说确定下来,其实就在最近,因为铁妞的出现,让韩青禹下了这个决心。 “铁妞很强,甚至她其实远比现在表现出来的更强,只是她之前没往战斗方面想而已,我也很强,而且成长潜力都很大。” 这样,新建的425团1777小队只要能得到一定的成长时间,几乎就已经确定会有两块战力方面的招牌了。 然后,劳简怎么也是十年老兵,队长级的人物,米拉虽弱却有战术特点,而且漂亮,b+贺堂堂前途远大…… 不够啊。 不够,这就是韩青禹这一天种种表现的根源所在,用邵玄的说法,他正在尝试凭一己之力,让一个新建的小队变成被向往的地方。 “考虑一下我们1777小队……对,有全军名额的,十个……没满,现在都还没开始联系找人呢……对,请考虑一下。” 这一刻的韩青禹让人感觉有些陌生,但是亲切、有趣。 门槛自然肯定是有的,这一点不用说大家心里也都明白,所以当场真的会认真去考虑的,多少都有一定的实力和自信,也正是这样的人,才会对一起从头缔造一支超级小队这样的想法有足够的兴趣。 更多的人就只是单纯得在和韩青禹打招呼聊天,同时心里头想着,嗯,十年最强韩青禹……所以他到底有多强? 之前这两天,他们中有很多人也觉得白冀很强,强到很可能比韩青禹强,而且他a+的融合度也确实在韩青禹之上。 可是结果呢?结果就只是一刀的事。融合度a级的韩青禹,刚一刀轰下来了一个a+。 两个人现在一个站这里,一个躺土里。 这感觉就好像他们望见有一座山高,比来比去,终于发现另一座山,感觉可以和它试比高,结果真放一起去比了,才发现……原来此山的峰顶,一直犹在云雾里。 “所以刚这一刀,到底是不是他目前真实的极限?”秦国文现在已经不愿意自己去做思考判断了,他问邵队。 刚跑出去打了一个电话又回来的邵玄,想了想,“可能不是。” “为什么?” “因为他最开始看起来毫无意义丢出去那把左手刀。” “他……” “他用那把刀,在探白冀源能潮涌大概的浑厚度。” “怕太强?” “怕太弱,不小心一刀劈死了。” “……”秦国文被哽住一下,心说这不能吧,“所以他怎么会这么强?虽然说融合度到b级以上就都有可能走到顶尖战力的行列,虽然他是赚了骗…赚了不少源能块,可是毕竟一个a级新兵,这强的,有点过分了吧?” “别问,问就是战斗天才。” 邵玄自己其实也有疑问,所以他刚刚跑去打了那个电话,动用自身权限确认了韩青禹的a级融合度无误后,又试着想了解他的感应度等等其他信息。 结果,那边说,他没有权限。 这就很明显了好吧?人肯定是上面特别关注着的,不正常点也正常,按惯性他现在应该正在两年考察期内。所以,邵玄心想今天也实在是为难军团长了,明明就是他亲自关注的人,来了却还能做到完全不闻不问。 邵玄看了看秦国文,“哎,你不对劲啊……这么关心、好奇,你不会是想去他那边吧?” 咦,可以去哦,那去吗?秦国文突然被这个念头打动一下,不自觉抬头看了邵队一眼。 “卧……草。”邵玄悠悠骂出来句感慨用的脏话,“你真的想去……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你了……秦国文,你要气死老子啊?!” 说着,邵玄上前揪了秦国文的衣领,把他拎起来,怼墙上,“清醒一点,你给我清醒一点……我们是金色板擦,金色板擦。” 秦国文连忙用力地点头,“对不起,邵队,我就是一时糊涂,刚觉得他们那好像挺有趣的。” “有道理,那我把你开了,你去吧。”邵玄松手。 “不要啊,邵队,我生是金色的,死……我不想死啊。”秦国文作势要抱大腿哭求。 邵玄哭笑不得,懒得理他,走回去选择新人去了。 同时间,韩青禹也终于一路打招呼聊天,走到了425的位置。 “劳队。” “嗯。”劳简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激动和紧张,这不行啊,我是队长啊,想当初他还很好欺负很好骗呢,想到这,劳队长主动岔开话题,说:“贺堂堂刚吐血晕倒了,不过你别担心,医生看过了说好好养一段时间,应该不会留后患……” 韩青禹安下心来,点了点头。 沈宜秀走过来,示意了一下,让他跟自己一起走到旁边,“爷爷说,晚上想请你去家里吃个饭,你们几个都去……行吗?” 韩青禹其实已经猜到沈宜秀的爷爷是沈风廷了,怕见面尴尬,正有些犹豫。 温继飞凑过来,“行啊,怎么不行……哎,去家里玩,能看你相册吗?看下你以前的照片。” 这,伤人了? 没有,沈宜秀点点头,“好啊。” 113.有进有出(第二更) 训练场边角,韩青禹和沈宜秀、瘟鸡,以及稍后凑过来的刘世亨一起站在后排聊天。 刚用了把力气,更深一步体会到了液态源能的重要性,韩青禹想着“吃”点东西补充一下,就随手拿了一块刚从白冀身上搜来的源能块在手里把玩,其实是在吸收。 他现在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抠搜节约了,明白实力的增长越快越好,源能块不吃不行。 越吃越强,越强越抢,越抢越多…… 大概他现在的逻辑是这样,涂紫转告的不义之城杀手的消息,就像是一个因为“年幼”暂时还不够资格去提款的源能银行,在诱惑着他。 等实力足够强了,别人不发,老子自己攒钱都去给自己发悬赏,而且附送情报…… 不,卖!出售情报! 啧啧,又一门生意。 贺堂堂那边人刚转醒过来没一分钟,急匆匆走过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所以青子,你实际上到底有多强啊?!” 他是实际体会过白冀的实力的,所以韩青禹刚才那一刀带给他的震撼,远超过一般人。 “就很强,哈哈。” “打得过铁妞吗?” “……打不过。” “哈哈哈哈。” 真的双方都全力出手的话,现在大概也就能撑个三五分钟平手吧?韩青禹自己在心里估摸了一下。 铁妞的源能融合度具体是什么等级并不知道,但是猜想,应该肯定很高才对。 而她这六年来每时每刻被源能温养的身体,养成的体质其实还是其次,身上的那一身铁甲,也在其次,更关键的一点: 她对源能的操控和熟悉是日常化的,熟练到早就已经成了身体的自然习惯和必须,运用的方式更是灵活,五花八门。 所以,这就是一个……一桶宝藏啊。 “桶妹啊……不是。”韩青禹一不小心脱口而出,连忙改口,怕自己刚风光完一把就被铁妞按在地上摩擦。 抬手,拍了拍贺堂堂,韩青禹及时转移话题,指着远处跑道另一头说:“堂堂你先看那边解解气。” “……”考虑韩青禹刚替自己报了仇,被叫糖糖,堂堂也忍了,转头朝他指的方向看去。 那边,白色板擦的人正小心翼翼把白冀从土里捧出来,移上担架抬走。 地面上留下来了一个人形的浅坑。 不过很快就有他们的人跑回来,踢土,把坑填上了。 “想想也是得填上。”温继飞笑着说:“我听说好莱坞那边有个星光大道,这要不填上,以后这条跑道就该改名了,改叫做白板大道。” 贺堂堂心里痛快,转头说:“别这样,他回去好好躺……成长半年,说不定又是明年最强新人的有力争夺者。” 同时间,425双向选择场地上,1777小队的招募位置前方已经站了很多人,其中多数是本团的新兵,然后也有一些正好在基地休假的老兵和外团的人。 新建小队本身的便利,有十个本团老兵名额和十个全军名额,韩青禹用他一直积累的名声和刚刚的那一刀,还有那一路的招揽,为1777小队吸引来了不少人。 劳简正带着幸福的烦恼在那忙碌着,同时想着: 老子是队长啊,虽然还是队长,可是现在这个,完全不一样。老子现在是一个极大概率将来会拥有两个顶级战力,甚至说不定三个顶尖战力的超级小队队长……所以颜,颜色板擦吗?! 嚯!红色得留着,不能用了……那叫什么?! “血葫芦娃……”人群里小声的嘀咕,突然传进耳朵里。 这个称谓已经普及了。 劳简当场差点就是一口血喷出来,扭头,恨恨地瞪着韩青禹。 米拉在旁边偷笑。 她一直尽着副队长的责任在帮忙。先前因为自己准备要当队长,她其实是有联系过一些旧日战友的,但是看看现在小队的规格,好像又不能都拉过来了,有点麻烦。 “对了,李团长呢?”韩青禹问。 劳简愣了愣,喂,我在瞪你啊,你的队长在瞪你啊,不得怕一下吗?你……“他,他估计还在那边哭呢,你去看看吧。” “好。” 韩青禹转过人群,很快看见李团长正低着头坐在围墙角落。 正准备走过去呢,脚下却突然一步顿住。 低头,韩青禹有些茫然地,看了看手里的源能块。 他刚在一边吸收,一边试着用各种方式去掌控源能的流速和运转,包括锈妹的漩涡技巧等等,然后,突然发生了一件事: 他把源能灌回去了! 他把已经吸收进身体的源能,又反向灌回源能块了! 之前他曾经做过好几次这样的尝试,结果都是只能吸收,不能反向灌输,现在突然就行了。 是因为我变强了么? 所以,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源能加油站了?!煤气罐…… “小子,你到底过不过来啊?!”一个有些粗糙的声音喊。 439团杨武东杨团长。 有些意外,这一刻站在躲着人偷偷掉眼泪的李团长身边的人,竟然是他一直互相不对付的老情敌杨武东。 “啊……来。”韩青禹随手又试着反向灌充了一下,确认自己确实已经可以有进有出,而后把源能块放进口袋里,走过去。 李团长抬头,看了看站在面前的韩青禹,眼眶有些红肿,但是咧开嘴笑着,大大咧咧说:“啊……回来了啊?” 韩青禹笑着点头,立正敬礼。 “好。”李团长就应了这么一个字,顿了顿,就又把头侧到一旁去了。 反而杨武东走上前来,用力拍了拍韩青禹肩膀,似乎依然有些不相信,说:“傻小子你,你真的要回你们这个破团啊?!” “破你大爷欸,425哪破了?!别忘了你自己也是425出去的,因为小楠不要你,你才去的439。” 李王强团长不转头,声音有些含糊,在旁悠悠回怼了一句,说来说去,终究还是离不了小楠姑娘……现在应该是阿姨了。 杨武东转头看他一眼,没说话又转回,再一次用力拍了拍韩青禹的肩膀,眼眸里意外地也有几分道不清的感激和感动。 “傻……臭小子,你这样子决定很为难我啊,这你以后让我还怎么跟你们老李互相挤兑?!他一口一提你,我怎么驳?” 韩青禹看看他,小声说:“就说小楠阿姨?” “啊?哈哈哈,对,反正小楠也不要他。”杨武东顿了顿,强调说:“姑娘,小楠姑娘。” “嗯,所以小楠姑娘就是两个都……”韩青禹说:“那当初怎么我们团长留下了,杨团长你却走了呀?” “他脸皮厚呗。” 杨武东大笑起来,看看韩青禹,说:“好,好啊,那你好好努力。怎么说我当初也曾经一脚把你踢飞过,记得吧?……你好好干,等以后听人提起来你,我也有得吹。” 杨武东笑着先走了,转过身去,拍了拍李团长肩膀。 一边走,一边还说话,约韩青禹有空去439窜门。 114.宝贝疙瘩(第三更感谢盟主【sofia若冰】) 杨武东走后,韩青禹又跟李团长聊了一会儿,大概李团长怕露情绪,刻意一本正经跟他研究小队队员,新兵老兵的选择。 “那个骰子,温继飞怎么办?”李团长突然问:“打算也一起吗?” “嗯,小队也需要装备检修员吧,他在装备场的时候学过。” “也是,顺带着我还希望他能教你点别的呢。”李团长想了想,突然说:“个人的问题你别担心,去信就跟你爸妈说,你团长说了,以后团里会给你办相亲会。” 韩青禹:“……” 韩青禹回来的时候,温继飞觉察他目光在自己身上。 “别看我,你别看我啊……别因为我为难。” 难得一次,瘟鸡飞也会对自己的处境感到尴尬。现在1777小队正在组建,他想去,但是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所以很怕被认真研究讨论。 “李团长主动提的,希望你能去当装备检修员,顺带继续跟米拉练枪。” “啊,那……”温继飞抬头看了看韩青禹,点头,笑起来说,“那我得去跟装备场里的女兵们好好告个别啊。” “嗯,是应该。”韩青禹也笑起来,说实话因为温继飞在装备场的风光,连他的衣服,都有人帮忙一起洗了两次。 温继飞想了想,“是不是还得去大娃那里吐一口?!堂堂已经吐过了。” “也行啊,哈哈。” 正说笑呢,邵玄带了秦国文过来,走到韩青禹面前,冷着脸看着他,叼了一支烟在嘴里,等了大概两三秒。 “喂喂喂,给金色板擦队长点烟啊,臭小子,怎么就没点眼力见呢?!……这才刚建队呢,不知道跟第一小队金色板擦搞好关系吗?!” 韩青禹笑着,“我没火。” “巧了,我一肚子火。”邵玄自己把烟点上了,倒是没去提韩青禹隐藏实力这茬,再抬头只说道:“我刚打听了一下,你们的驻地分配,离我们有点远了。” 这句话的意思大概等于,你们去的区域在金色板擦的援助范围之外,我们罩不到你啊。 “谢谢邵队。”韩青禹听懂了,说着跟刘世亨要了火,帮邵玄把已经点上的烟又点了一遍。 邵玄咳两声,笑起来,“这个人给你,一年后还。” 他把秦国文从身后拖出来,摆那。 “要是一年后他不想回来,就干脆不用还了,反正也没什么用。” 实际怎么会没用呢,放在金色板擦也许不是很关键,但是来1777,秦国文这个b级上尉老兵,就是绝对的主要战力之一了。 当场,韩青禹几个都愣了愣,包括听到转头过来的劳简和米拉,也都一样。 想说谢谢,却有点迟疑。 秦国文自己抬头,尴尬笑一笑,“我是……来自金色板擦的友谊。” “哦,可以不要吗?”韩青禹当面问了一句,又看向邵玄,“能换一个么,邵队?” “可是就没有更差的了呀”,邵玄说:“别个我舍不得。” 秦国文整个人瞬间垮掉。 “那还是不能要,秦上尉来了肯定天天跟我吵架。”作为1777跟秦国文最熟的两个人之一,温继飞在旁跟着挤兑。 “那……你自己另外找小队去吧。” 邵玄拍了拍秦国文后背,转身笑着走了。 “以后有事常联系啊,有什么要帮忙……” “能借源能块吗?” “什么?听不到。” 邵玄走远了。 秦国文孤零零一个人,可怜兮兮站在那里。 “我身上……有六块源能块。” “唰。” 韩青禹、温继飞、贺堂堂、刘世亨,沈宜秀,几个1777小队已经确定下来的队员站得四面八方,但是第一时间整齐抬手敬礼,“欢迎秦上尉加入1777小队!” 韩青禹:“热烈欢迎。” 贺堂堂:“真诚。” 刘世亨:“感动。” 温继飞:“爱你。” 沈宜秀忍不住在笑。 作为新建小队,1777并不会马上奔赴驻地,从人员的角度,物资准备的角度,他们都需要一个相对较长的准备期。 下午剩下的时间,韩青禹闲着没事先回了趟宿舍,开始愁怎么把钱寄回去。 他现在有十万块。金质蔚蓝守护勋章的奖励除了源能块,还有十万块钱,钱是以一张蔚蓝特制支票的形式发到手上的,他可以直接在基地支取出来用,也可以交上去,然后由军里自行转换成华系亚币,寄回去。 问题这个怎么寄啊?十万呢,分开也讲不通啊。 之前他已经寄过一万块回家了,说是部队立功的奖励,那其实就已经很牵强了,只是欺负爸妈在村里不了解,而且不敢跟人讨论。 现在是十万。 再寄,似乎就有点太欺负爸妈了。 谁家孩子去部队当兵,四个多月立功赚十一万啊?! 倒卖军火吧? 再要是让那边752的人帮忙找个名义送去。爸妈见钱第一眼,怕不得直接晕过去,以为是抚恤…… 总之很难。 ………… 蔚蓝华系亚方面军科研2所,傍晚。 “他上午一刀把一个a+劈进了地里。” 辛家,沙发上,辛摇翘跟妈妈两个人坐着聊天。 “嗯。”辛妈冷漠应了一声。 “他去新建的小队了,我……” “想都不要想,就算我放你,你爸放你……你爷爷,你外公,加2所,加整个议事团,都不会放你。” “哦。” “翘翘啊。” “嗯?” “不许这样啊。”辛妈有些无奈说:“女孩子,不能上杆子的,知道吗?何况你现在还是一头热。” “不是呀,他上次打电话还跟我开玩笑,问我要不要以身相许……虽然很快改口了吧,可是,是暗示吧?” “是吗?”辛妈愣了愣,摇头,“不可能,一个能把甲虫直接按死在女孩子锁骨上窝里的男人,是不可能懂暗示这种东西的。” “……” “就根据你之前的描述,妈妈判断,这个人基本上就是注定单身一辈子了,好看也没用,再强也没用。除非相亲,然后直接结。你还是跟他拜把子吧。” 差不多时间,第九军战训基地,训练场旁边的那栋特殊小楼。 温继飞抬手敲了门。 “来了。”沈宜秀的声音在里边应。 她放下相册,把挑出来不给看的照片匆忙搁进抽屉里,关上。 起身准备去开门。 爷爷沈风廷围着围裙走过来,家里平常其实是有后勤生活基地那边的人来帮忙的,不过今天沈风廷没让那人来。 “爷爷去开。”把孙女挡回房间,沈风廷上前开门。 “沈军长好。” 几个人按照韩青禹提供的信息,一起站在门口敬礼。 “好,你们好。” 沈风廷笑容慈祥,语气和蔼,家里第一次招待孙女的朋友,也是沈宜秀12岁后人生中的第一批朋友,老人此刻非但没有一丝儿老军长的谱,甚至有些紧张。 “进,进来坐。” 站在门口,沈风廷侧身让进去了贺堂堂、温继飞、刘世亨。 最后,一把把韩青禹拖住了,拉到门外。 “咱俩上次见面的事,记住不许跟秀秀提啊,不然……”沈风廷小声说话同时做了一个威胁的手势。 “不提倒是可以。”韩青禹看看他,有些哀怨说:“不过老军长你也太黑了。” “怎么?” “你,你当初还说介绍……你不会是打算骗了我的源能块就跑吧?” “废话,肯定跑啊,还能真给你啊?秀秀,那可是我的宝贝疙瘩。”沈风廷厚着脸皮说。 “宝贝铁疙瘩。” 生硬从身后传来。 沈宜秀自己站在门口,笑着说。 这么一个铁疙瘩,竟然能做到无声移动到近处…原来她平时动作大了会响,只是不去控制而已啊……这就可怕了。韩青禹看着铁疙瘩愣了一下。 看来是被听见了,沈风廷老脸一红,回头看了看自家孙女,她刚才,是自己笑着说铁疙瘩的吗? 仔细感觉了一下,沈风廷知道了,这一句带着笑,并不掺假,也不是掩饰着故意这样表现。 “铁妞,怎么了?” “不会打起来了吧?锈妹你帮忙拦着点啊。” 屋里人喊,然后笑。 沈风廷:“……”什么?!锈妹?!铁妞?!待老夫去厨房取菜刀来。 沈宜秀回头,“咯咯”笑着:“估计快了……爷爷现在脸色都已经变了。” 沈风廷看着,看着,眼眶猛地一酸,是哭笑不得,也是喜悦啊。 他突然一下就安心了许多,为了掩饰情绪,连忙又顾自回了厨房。 “爷爷其实是开心的。” 沈宜秀在门口,小声说。 115.围桌(1/3) 人站在厨房里,整个身体朝后倾了倾,双手还在锅柄和勺把上,老军长偏头看一眼客厅说: “我这还有几个菜,你们自己先聊会儿,都放松些别拘束。” 作为一个爷爷,要看到孙女带一群同龄的朋友上家里玩这种情景对别人来说也许简单,但是对沈风廷而言,就如同是一场突然掉下来的好梦。 听听,是孙女又在笑了哦,怎么这么爱笑啊,这孩子。 自家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的亲孙女是真的开心还是演的,沈风廷自然能够感觉到……现在,他知道那是真实的,所以确实不应该在绑她在家里。 这样想着,就连外面那几乎一句一个的“铁妞”、“锈妹”,老军长听着都不觉得刺耳了,虽然明知是“锈”,他就当作“秀”来听。 秀妹还行,这么些个人,都是只大个一两岁的孩子,都把我家秀秀当妹妹看呢。 老人转回头,看锅里的土豆和红辣椒都觉得可爱了。 客厅里,一群人嘻嘻哈哈闹了会儿。 韩青禹说起来为那十万块犯愁的事。 “这不挺好办的吗?”贺堂堂说:“你托劳队长找两个人,穿得好一点,等一个机会把个皮包‘不小心’丢在你爸妈面前,偷摸看着他们捡了就是。” 简单粗暴有道理。 但是韩青禹和温继飞互相看了看。 “行不通的,这样搞青子爸妈肯定追上去找人,就算追不着,估计也会交去派出所。”温继飞笃定说。 刘世亨茫然一下,“十万块钱在你们那不是超级多吗?!怎么青子爸妈这么……这么单纯朴实的啊?” 他好不容易找了一个形容词,说这个词的同时目光在韩青禹身上飘,心说要是由韩青禹来看,可不像是这么回事。 “倒也说不上多单纯跟朴实”,韩青禹自己笑一下,解释说,“但是我知道他们应该会怕,不敢拿……而且本身心没有那么大,家里已经有个一万多了,就想着安生过日子,更不敢去贪。” “这样啊。”贺堂堂想了想说:“那要是我爸妈,说不定就连夜搬走了。” 大伙儿一阵笑。 总之事情最后还是没拿出办法,温继飞转头,看了看坐在自己专座上托着下巴听说话的沈宜秀,“嘿,铁妞你愣着干嘛呢,去拿相册呀。” “……哦,好。”沈宜秀站起身,回屋去拿了早就预备好的相册出来,抱在手上却不往外递。 虽然是早就预备好的,可就像每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对自己的相册这东西吧,既乐意给人看,又同时会不安,怕碰上嘴毒的评价不好。 “放心,昧着良心也一定夸你。” 温继飞说着伸手直接给夺了过去,他们几个人私下里讨论锈妹到底可能长什么模样已经有一阵了,好奇得不行。 “嚯!” 翻开,第一张照片展开来。 沈宜秀看着,一下有些紧张。 “笃。”同时沈风廷也把一盘炒土豆丝放在桌上,然后搓搓手,在侧边上坐下来,没人问自己解释说:“炖着羊肉汤。” 其实他是担心来的,坐下来压场,看谁敢说我孙女不好看。 “很可爱啊。”当场至少三个人同时说。 画面上的小女孩大概五六岁的样子,还有点婴儿肥,穿一件小衬衫外边套毛线背心,手上推着一辆红色的儿童三轮车,站在一片出笋的竹林子前。 “就是怎么你好像气鼓鼓的样子啊?” “是委屈吧,你们看眼睛睫毛,好像都还挂水呢。” “……” “是么?”沈风廷探头过来看了一眼,说:“哦,是这张啊,是,当时她正玩呢,不愿意照相,他们硬给抱过来,就哭了……那时候秀秀可娇气。” 老人回忆着拍照当时的场景,细碎地说着。 后面翻开的照片也都差不多,每翻到一张有趣的,老人就加入进来,连带着回忆解说一番。 沈宜秀就这么,似乎是在爷爷的回忆和讲述中,又重新走过一次她美好的童年。 到后面,大约是记忆更明确了,她自己也会加入回忆说上几句,爷爷和孙女两个偶有记忆偏差了,还会互相研究争论一下。 最后一张了。 那是一张彩色,但是色彩有些单调的照片,有一点糊。 照片里的女孩侧身站着,扎着马尾,鬓发随风飞扬,身上穿的是唯一目击军团的作战服,身上也背着立体装置。 斜背的战匣和黑刀同出一边肩头,挨着垂落的马尾。 金属连接带捋平整了,一丝不凌乱。 因为侧面,显出来的是鼻尖、脖颈和嘴唇,看不太清楚,但是感觉还挺英气的。 “怎么,你不是说没测过融合度吗,怎么就穿着作战服了,拍这张你多大啊?” “十一”,沈宜秀说,“快十二。” “假的,是她妈妈自己拿普通布料给裁的衣服,仿的金属连接带,然后她爸就用竹子做了战匣和直刀上色。”沈风廷说:“当时因为养得太娇气了,原是想让她晚些再去检测参军的,可秀秀自己着急了,看着这一身好看就闹,没办法,才做了这个给她拍照。” 看来丫头以前确实是够被娇惯宠溺的。 而后来的故事,已经都知道了,沈宜秀没能参加检测,也没能真的穿上这一身。 气氛第一次有点低落了。 温继飞悠悠说:“桶妹啊……哎哎哎,怎么了,救命。饶命,我还想说夸你漂亮呢,而且指定很白……” 他被沈宜秀一把给拎起来了。 姑娘也是神奇,说她是铁疙瘩,易生锈,都没关系,但是只要跟胖字沾了边,立马就炸。 “肯定白啊,我早就说过了,这养得好的话,说不定还是那种最好看的白里透粉的白,就咱会觉得,掐一下,她都得破皮流血那种。”贺堂堂顺着往下说了一句,“哎哎哎,怎么,怎么我也有事啊……” 他也被拎起来了。 沈宜秀s19模式开启,一手一个小朋友暴虐。 沈风廷就在旁张着嘴,看得眉开眼笑,韩青禹和刘世亨也笑,到最后虐完了,把人放下,就连沈宜秀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饭菜都上桌摆好了。 沈宜秀也搬了自己的凳子过来,坐下,看看爷爷,又扭头看看桌上另几个,说:“我就听你们聊天……可以吧唧嘴,也可以‘啧啊”,吃香一点,咯咯。” 116.高手的世界(2/3) 跟老人家,而且还是“同行”的老前辈一起吃饭,年轻人最喜欢做的事自然就是打听,然后听故事。 而故事这个词放在蔚蓝,大概就是传说和人了,那些站在顶点的人,和他们所做过的事。 正好面前的这个老人,他曾经是第九军军长。 “沈军长。” “嗯?” “咱们这个世界里的高手,到底有多高啊?” 韩青禹问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倒不是说好高骛远,而是在估摸自己目前的水准层次,然后看看不义之城来的杀手,到底好不好杀。 要做诱杀捕猎这种事,第一步要考虑的,其实是怎么才不会一不小心让自己真成了猎物。 “这就要看你问的是哪个级别了。” 沈风廷沉吟一下,说:“拿眼前的来看,比如你和邵玄当时在擂台上,你的那个什么斩,咳咳……就是他不回身去挡,站那里,其实也是完全可以的,只是中了有些丢人而已。” 丢人而已——无伤。 旁边三个嘴里含着饭,叹着含糊感慨用的脏字。 韩青禹点头说:“哦。” 他自己还算淡定,毕竟当时他也没有用底牌,而且是第一次对阵使用锈妹漩涡斩。 “不过你后面劈那个小白板的那一刀,若是权利爆发,他大概还是得稍微挡一下。”沈风廷一边思索一边接着说道。 “这么轻松?!”贺堂堂抢着问,一脸的不信服。 “就是这么轻松没错,因为邵玄他现在其实就已经站在从顶级战力到超级战力最后一步的门槛上了,已经跨进去了半只脚,早上他来看我,自己也有提起,说三月之内,必能突破。” 沈风廷让这几个孩子听说了一个新的概念。 一般在唯一目击军团一线和军团基地,战士们所能接触和仰望的顶点,习惯被称为顶级战力,因为这就是绝大多数人的“顶”。 而从一般战士这个概念中破顶而出,即是老爷子口中的超级战力。 超级战力并非都是s级,比如邵玄就不是s级,他是a+。 老爷子说超级战力之于普通顶尖的区别,首先是源能体质上出现的质变,具体情况很复杂,各有不同,但至少有一点共通: “不穿甲可以刀枪不入,穿甲可以硬扛非顶级以上战士死铁直刀攻击,身体源能潮涌如江海不绝”。 此外,还有一则很重要,就是他们都摸索出了自己的路。 用在学校的话说,叫特长。 用武术上的话说,叫绝技。 用玄虚点的话说,叫自己的道。 超级之间自然也有实力高下,但是生死,却不是简单的高下对比就可以分出来的,凭着自己的道,超级之间,大多都有生死一搏的机会。 老军长解释完。 韩青禹突然想起来邵玄说他希望五年内可以去刺杀叶简,为板擦抹去那道历史耻辱的污点。 这要拼的,大概就是老军长说的那一搏了,却不知道这样一个八面玲珑,和气有趣的人,当他成为超级战力,他的道,会是什么? “你们没见过s级吧?”沈风廷问。 “我见过一个。”韩青禹说:“在1123,他当时切割那具受伤的泛蓝大尖,只用了不到十秒钟,他……” “吕神。”没等韩青禹报名字信息,单凭一个简单的描述,沈风廷就猜出来他见过的s级是谁,接着说:“吕神快,花帅贼……吕神出刀不可见,花帅到处人不知……这是以前高层打趣的说法。” “后来我退下来,又欠了他俩各不少源能块,就不碰面了。”老人尴尬笑一笑说:“你没看见他脸吧?” “他当时戴着面具。” “对的,s级一般都喜欢这么搞,也是上面的要求,通常都可闻名不可见面。”沈风廷说:“我最近听说一次花碧楦的消息……” “女的啊,花帅……是女的啊?!”温继飞突然打断他,惊诧问。 “女的有什么好奇怪?”沈风廷看看他,说:“不过他是男的。” “女的吧,这名字一听就是小姑娘的名字啊。”温继飞继续嘀咕。 “……”沈风廷被哽住一下,他就不明白了,这有什么好争的,你争赢了还能给人性别变掉?“那咱后期基地看大门六十二岁的警卫小桃,他不也还叫做小桃吗?” 老头气鼓鼓地举例说道。 原来那大爷叫做小桃啊?!啧啧。大家顿时都有点起鸡皮疙瘩。 “总之,男的。”沈风廷冷静了一下,接着说:“我上次听说他,是两年前,他在不义之城约叶简决斗,见面先喝了两天酒。” 温继飞:“认识?”关于叶简的事,他们几个自然也都知道。 沈风廷:“当年战友。” 温继飞:“可那个叶简,不是已经叛变了吗?不是仇人?!” 贺堂堂:“也许花帅知道叶简喝不过他,准备灌醉了杀。” “……”沈风廷缓了缓,看看孙女,心说秀秀还是你心理强大啊,“先叙旧情,再论立场,复见生死……有何不可?!” 这是小朋友们暂时理解不了的。 “人到了他们那个层次,除非是刺杀,否则其实都可以平静见面,说话……择日见生死。”沈风廷继续说。 “那,谁赢了?” “不知道。” “这怎么能不知道呢?谁没回去,谁不就输了死了?” “问题没人知道叶简回没回去,而花帅本身就是蔚蓝特许天下自由行走,行事只需三年一报备即可,所以目前也没有人知道他是否回来。” 小朋友们点头,“哦。” “沈军长,我还想问个问题。”相对另外几个沉迷听故事,韩青禹听和想的侧重方向,都并不一样,他说:“既然他们的源能潮涌这么恐怖,源能块呢,够用吗?怎么支撑?” “他们用的源能块可跟你们不一样,具体什么情况,是科研系统的事情,我冶不太懂,猜想大约是高度浓缩的吧,战匣里头一次放置也不止一块。”沈风廷说着突然笑起来,“比如你们昨天见过的军团长,他就比较特殊,至今依然喜欢穿他特制的第六代装置……那东西像一个军用马甲,胸前背后加起来,满满当当二十八个弹夹袋……都可以放源能块。” 这打扮!!!大伙儿结合昨天见过的军团长的样子想象了一下,表情都有点夸张。 “他也老了……”沈风廷突然抿了一口酒说:“想当年,他可是战到最后,一刀直接斩下红肩头颅的那个人啊!” “直接,斩下?!”韩青禹有些惊诧。 “对,直接斩下。”沈风廷说:“虽然说当时红肩已经是强弩之末,但那一刀……据说当时当场看过那一刀的人,后来出了很多高手……斩完那一刀后,陈不饿一夜之间面容苍老了二十岁。” “……”桌面无声。 “其实融合度很高且源能吸收到了一定程度的人,本是很不见老的。”沈风廷语带苍凉,又补了一句。 听到这一句,韩青禹心里猛然有一个推测:那是不是自身体内吸储的源能,配合装置出手?!和我相似?! “所以他现在……”刘世亨和温继飞几个回忆军团长昨日苍老的模样。 “看起来很老,对吧?”沈风廷问完,眸中突然浮现一抹自豪的光彩,说:“可是全世界的高手,依然都还敬他怕他……只因为一个传言……他还能劈出一刀,那一刀,劈谁谁死!” 117.物资紧张(3/3,感谢盟主【幽明之羽】) “不如我们还是来算源能块吧?” 这话温继飞说的。 听高手的故事听多了会有反效果,让人感觉郁闷和渺茫,尤其当他还是个骰子。 “源能块,我的很好算啊,就上次拿的那两块,其中一块吸收了三分之二,另一块原封没动。”贺堂堂说。 “我这就青子以前给的,还一块没用完。”温继飞上次分赃没拿,用的还是更早之前韩青禹给他的。 刘世亨也是一块,用了差不多一半。 然后公产是6块。 本来当时分赃结束是剩7块的,不过因为沈宜秀当场需要更换源能,那一块,韩青禹是让她从公产储备里拿了,大家也都没意见,因为她当时参战没有战需,用的是自己的源能块。 接下来去了小队,训练和战需倒是没问题了,从军里到团里,会自动发下来。 但是用于温养的这个…… 就只能期待大尖来了,砍死了然后把包括金属块在内的东西全部交上去,会有一定份额的返回,再然后积功,拿奖励。 “问题它要是总不来呢?”贺堂堂问,问完不敢太直接地,扭头看了沈宜秀一眼。 “嗯,这东西以前说是一个区域一年也就一到两次,今年开始特殊情况,劳队那边八个月来了四次,军里最多的一个小队,到现在好像七次了。” 这其实不是什么好的预兆,但是对他们来说,反而成了期盼,韩青禹的目光相对直接,一样也是看向沈宜秀。 因为别人都只是温养的问题,而她,是吊命啊。 “我,我现在除了身上的两块,还有9块,就上次分的,陪练赚的,再家里存的,加一起……还剩9块可以带去。” 这意思她家里先前就只剩两块不到了。9块,除去可以蹭训练和战需的那部分时间,剩下以最低消耗计算,大约可以撑4个月多一点。 问题大尖四个月内会来吗?来几次?!虽然说新建小队,军里和团里肯定会给几块当储备,可是那些,显然是不能直接给沈宜秀用的。 “咱去把秦上尉绑票了吧?”贺堂堂说。 大家都笑一下,那家伙一个上尉,既然已经摆开了直接说自己身上有6块,那么借个两三块,肯定是可以的,只是也不是长久之计。 “其实已经很多了。”沈宜秀自己认真说。 “我手头还20块满的。” 韩青禹接着开口,计算的是手头上的数字,没算上勋章后续每季度可以领的,接着说:“来处,大头是勋章,剩下……五花八门。” “骗的,抢的,坑的……”温继飞帮忙总结了一下。 韩青禹看看沈宜秀,“我后面每季度还有四块可以领,真不够了,我先借你……只是这样其实也不是长久之计。” “嗯。”借,还是要借吗?何况都知道韩青禹现在天才横溢,他自己,其实就是最需要源能块来快速成长的。 沈宜秀迟钝一下说:“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立功。” “那个……大概还是想着摸一摸洗刷派的窝,抢上几票实在点。”贺堂堂直接说:“那个事怕不是你实力强就行的,还得正好能凑上……其实直说了吧,就是跟青子一样一金一银,算下来也不够你用的。” 冷场了。 洗刷派的窝点,哪有这么好找啊? 再说就算找着了,大概率也不可能像上次那么富,上次是凑上了。 “要是能动用拒绝者那边的卧底线索就好了。” “假死?!让那边帮忙领悬赏?就不知道要什么证据。” “……” 韩青禹这么想着,他这现在正好有一对矛盾存在,关于半年后放开让不义之城的杀手过来这一点,他想做,就要尽快变强,想变强,自己首先就需要大量的源能块,就帮不太上锈妹。 糟心了。 “你们看能不能这样”,一直没说话的刘世亨开口,说,“咱们搞个投资项目。” “什么玩意?”一群人都听不懂。 “投资。” “投资谁?” “咱们1777小队,或者就是青子跟锈妹。”刘世亨认真说:“现在大家不是都看好你们嘛,咱干脆放消息出去,一年为期,投五返六,或者投五返七……说不定就有人愿意干。” “哦,其实就是借钱给利息对吧?说什么投资啊。”温继飞大概弄懂了,想了想说:“不过倒是确实可以考虑啊,就不知道军里允许不允许,老军长……” 他这喊了一声,大家才发现,原来沈风廷从开始算源能块起就没再开过口。 按说他应该最关心这个才对啊。 “是这样,有件事你们容我再想一想,明天我再决定跟不跟你们说。”沈风廷抬头笑一下说。 “爷爷你不会是,不会是想等我走了,还像以前想的那样,偷偷去不义之城赚源能块吧?”沈宜秀一下有点惊慌,声音里带着哭腔。 原来老头走投无路的时候,还想过这样的主意。 “不是,我去不了的,也不敢让你担心,放心,爷爷现在看到希望了,更一定会好好活着。”沈风廷说着拍了拍孙女手背。 “总之我再想一想,你们先聊点开心的。” ………… 在沈家聊天看电视到夜里八点多,回来,温继飞带头一脚走进宿舍,看一眼,回头,撒腿就跑。 韩青禹一把抓住他,“怎么了?” “走错了,这女宿舍,快跑,小心最后一天还被人抓典型。”温继飞在他手里挣扎着。 韩青禹抬头看了看宿舍号,“22,没错啊。” 22宿,现在就韩青禹四个回来了,中间围着一个站那,还不确定性别的陌生战友。 “你是女的吧?你一个人跑我们宿舍来干嘛啊?” 被审问的就是刚刚在门口照面,让温继飞以为他误闯了女宿舍的那位。虽然头发不长吧,可是女兵头发不长的多了,这皮肤,白白净净的,这眉眼,这小眼神,这身段…… “我是男的。” 他(她)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 “麻了麻了麻了……”当场好几个牲口叫唤。 太糯了,她的声音,太糯了。 “姑娘你别闹啊。” “我再说一遍”,姑娘眼神倔强说,“我是男的。” “……” “我也不是自己跑来的,是米拉队长带我上来的……我是米拉队长先前自己联系的老兵里的一个,特意赶回来的,我想去你们小队。” 她说着递一张名单到韩青禹面前,“米拉说得你同意,你看一下吧。” “那你也不用冒充男的啊,我们又不是不要女兵。”温继飞接着说。 “是啊,我们欢迎。”贺堂堂说。 “可是我就是男的啊。”姑娘炸了,当然,现在已经不确定是不是姑娘,有些憋屈说:“我只是从小学戏,学的花旦,师父说要学到日常里……我当真了十四年。” “那你叫什么?”韩青禹看着名单问。 “你自己看。” “这十多个呢。” “最后那个。” “齐……齐柔柔?” 韩青禹念出来。 “嗯。” 贺堂堂:“还说你不是女的?” 齐柔柔悠悠叹了口气,“这也是我师父取的啊!老娘……老子不去了,气死了。” 说着噔噔噔往外走。 “怎么了?”米拉迎面出现,往门里看一眼,把人拉住。 隔一会儿进来,严肃说:“他真的是男的。” 118.专武之请(1/3) c级融合度,齐柔柔,男性,板擦五年期老兵。 3岁时候拜师学戏,师父见他样貌根骨浑然天成,惊喜过望,改名易装,悉心培养……时光匆匆十四载。 若不是后来唱戏的没饭吃,丑角出身的师父自己都改行修鞋去了,武净大师兄也凭一身武艺成了十里八乡最红火的杀猪王…… 人一般杀猪师傅干活,都是要东家男丁帮忙牵猪按腿的,大师兄他,总是一个人拎着青龙偃月刀就上去了。 总之若是人生早出生个七八十年,齐柔柔这几个字,说不定就是一代名角齐老板。 可惜世事没有如果,17岁舍下一身戏服,他……已经迷离扑朔,安能辨我是雌雄。 当时之所以会想到参军,出发点其实是为了找回一身男儿气,可惜正式的征兵没能选上,就只好去托人帮忙。 托来托去,好不容易托着一个拍胸脯说能办这事的,问他怕不怕牺牲,他说不怕,问他要是怪物怕不怕,他说正好拿来练胆…… 然后,他就被带来蔚蓝了。 至今档案栏上入伍方式一栏填着的仍是:自愿。 “那也就是说你一开始其实并不知情,那你当时来了怕不怕啊?”贺堂堂好奇说:“你一个小姑娘……不是,小婆娘……小……” “滚!” 人走了。 从韩青禹的角度,团内有十个名额,一个c级五年老兵,自然是完全可以要的,何况人是米拉的老关系,而且听说只要上了战场就很疯狂。 当然,他这表示赞同,只是一个态度,正式的审批程序还是得从劳队长那边走。 然后大概劳简又会找韩青禹一起商量。 这对劳队而言大概其实是一件颇有难度的事,毕竟大娃是队长,而且人生始终都有一颗骄傲的心。 可是不商量吧,他又会担心自己把事情搞砸了,会不安。 “估计他现在应该挺犯愁的。”韩青禹夜里躺在床上的时候想了一下,下回有机会得问问劳队,要是从头来一次,还拿不拿刀指着喉咙吓唬我了? 同时,韩青禹自己心里也有事情犯愁。 他这个人并不容易结交亲近朋友,从425走到这里,同宿舍的人虽然关系都还融洽,但就是有几个始终都有距离,做不到遇见谁都是兄弟。 而一旦交下了,他就会担起那份情义。 现在的情况,沈宜秀这个战友,他已经认下来了,也有过生死危机并肩战斗的经历,那就绝没有嫌“累赘”再抛开的道理。 他愁,愁的不是这个人怎么办,而是怎么才能把源能块供应保障起来,不止要保障,还得有余,用于提高和发展,不然他们这个小团队就很可能变成恶性循环,死水一潭。 他也并不介意沈宜秀知道他在思考这个,愁着这个。 他们一群人到现在为止,在与锈妹的相处中做得最好的一点,就是始终没有给她同情,而是给她友情。 哪怕做一个损友都好。 可是眼下是真的没处扒拉,没处坑啊,目光所及,唯一摆在明处的大笔源能块收入,就是把自己卖了,能得二十块。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主意,“等明天先看看沈军长怎么说吧”,韩青禹丢下烦心事不想,很快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下楼。 战训基地已经有一些加入区域小队的新兵背上行囊,跟着老队员开拔了……从此,他们不再是新兵。 一路上跟人打着招呼朝餐厅走去。 “这,过来聊聊。”祁山铜坐在路边一处台阶上抽烟。 同行温继飞几个都有些紧张。 “没事的,他疯的其实有分寸。”韩青禹说:“你们先去吃饭吧,帮我打一份,我这估计聊不了几句。” 如果祁山铜真的疯到没有一点分寸,他就不可能到今天还坐在这个少将的位置上,这一点韩青禹心里早有判断。 “祁少将。”韩青禹敬礼。 祁山铜抬头,手上烟盒磕出一颗烟,“会抽吗?” 韩青禹摇头。 “等下小队了很难不会。”祁山铜把烟收起来,说:“其实我一直都跟自己说要高估你,结果还是低估你了。那个白冀……” “……”他竟然主动提了,韩青禹却没法接。 “三个月吧这次,要是这次心理上能度过去,未必将来成就会小了,若是过不去,也许就半废了……无论怎样,白色不会不管他。”祁山铜说了这事,也不见有一丝尴尬。 不过他显然不是为了说这事来的,这不是他的风格。 祁山铜起身,走到韩青禹肩侧,说:“答应我一件事,不要碰正治。” 韩青禹扭头看他,“我不懂那个,但我想了想,要是做那个要跟你这样的家伙打很多交道,我一定不愿意。” “倒也是,哈哈。”祁山铜笑起来,突然突兀地问道:“你知道军团长在出任第一军军长之前,是什么职务吗?” 韩青禹摇头。 “没有职务。” 既然是高手,就更应该在目击一线待着,别把战匣换了肩章颜色。这是曾经陈不饿的理念。 那时候上面让他去当团长、当师长……他不去,他做武夫。 自己学了开车,然后弄了辆敞篷军用吉普,一个人在草原上七八个区域相交的位置,搭棚住下来放羊。 哪里有大尖落地,他就开上吉普车,把刀扔在副驾驶,跑去哪里。 到地儿刹车,人拎刀飞出去,飞砍大尖。 那时候的他前途远大,被重点培养,被逼着学文化,老师结业让他写一首明志诗,他写: 【朝有鸡鸣水泼地,午有荫下椅旁瓜,夜里打不过媳妇打娃。】 祁山铜又点了一根烟,说: “后来,绞杀红肩的那一战,最后赢了,但是整个华系亚方面军的信心,垮了。” “红肩太可怕了,当时情况,只有他这个亲手斩下大尖头颅的敢死队长站出来,才能让人信服,也才能振奋士气。” “就这样,他出任了第一军军长,然后又是军团长,他的背,也慢慢弯了下去。” 韩青禹困惑一下,祁山铜的说法似乎跟沈风廷的有出入,军团长后来变这样,难道不是因为那一刀耗掉了太多生机,损坏了根本吗? 犹豫了一下,他没说出来。 祁山铜:“都知道军团长很强,但其实,根本没有人见过他真正的巅峰……他的巅峰还没出现,就已经来不及了。” 说完这一句,意味深长,祁山铜走了。 所以他是想劝我专心做一个纯粹的战士?韩青禹心说你大爷的那你倒是给我十块八块源能块啊。 ………… “金属块……不止一块。” 饭后,沈家,沈风廷说。 119.历史碎片和危险游戏(这里是蔚蓝,不是地球) 沈风廷犹豫了一夜才说出来的那件事情,能拿金属块,做到最好的结果,能拿4块!!! 这件事与一个人有关,法兰西人,阿方斯。 他是蔚蓝联盟历史上第一枚星耀蔚蓝勋章的获得者,他是1914年,联盟科研总部的……一名厨师。 蔚蓝联盟的总部设在欧罗巴洲,布塞尔城。 人类在自身可以确定的历史中第一次接触大尖文明,也是在欧亚大陆(不确定的不可知)。 回溯历史,回到20世纪初。 1908年,人类于后世被掩盖为“通古斯大爆炸”的历史事件中,以极为惨烈的牺牲和沉重的代价击杀了第一批降落的大尖。 亦如后来一样,大尖自毁,飞行器自毁……人类最终只捡回来了一堆残片和当时还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的两块暗沉金属块,开始着手研究。 “那次落地其实并不只是我们后来常见的梭形飞行器,梭形飞行器也就比吉普车大不了多少……当时有个更大的。” 沈风廷口中更大的那个玩意,人类后来根据残片组合,用自身的武装常识推论,认为可以达到小型护卫舰或驱逐舰的级别。 科研走向两个方向: 星际飞船; 超级武装。 其中星际飞船的研究方向——简单看个例子:华系亚方面军空战预备第十军组建近四十年,至今没有一艘空舰升空。 一代又一代的科研精英前赴后继,始终没能解决空舰的根本问题:如何在机械上使用源能动力。 而普通动力的飞船,以目前的水平和认知,根本无力在空中与大尖的飞行器展开角逐。 值得庆幸的是,人类在超级武装的研究方向上,很快取得了突破和成果。 三位伟大的科学家一起,创造出来了“第一代源能立体装置”以及“死铁武器”,以身体激发源能,开启蔚蓝超级武装时代。 “他们是那个世代蔚蓝的神。” “那个时候,其实蔚蓝和欧罗巴各国政府的联系,本是很紧密的。那时候的蔚蓝,自身也还不够强大。” “后来……” 蔚蓝的三位领袖敏锐的意识到,一旦他们的成果首先被当时的某些政府掌握,世界很可能将先于对抗文明入侵……进入文明自毁。 于是,他们开始逐步自我孤立,不管面对诱惑还是威胁,始终坚持蔚蓝联盟的独立性和方向:只用于面对外星文明的入侵。 最终,因武力渴求而陷入疯狂,同时也已经失去耐心的某几个欧罗巴国家政府,于1914年,展开了一次对蔚蓝联盟的武力行动。 “那个时代,蔚蓝还不知道源能融合度的存在,他们通常都只会选取最强壮的战士,去穿上当时为数不算不多的二代装置。” “阿方斯接受了置入手术,但是在手术过程中受伤,于是,被劝退……他是一名很棒的法餐厨师。以这个身份,他被留在了蔚蓝科研总部。” 科研总部被里应外合突袭攻破的那个晚上,守卫的蔚蓝战士大多死于睡梦或穿甲阶段,少数正在执勤的和成功穿甲的战士,也在“叛变的战友”和数百倍的敌军攻击下或战死,或损伤。 “一名重伤的战士被人抬到厨房暂时安置,很快死去,当时在后厨准备第二天食材的阿方斯……穿上了那套装置。甚至里面还穿着厨师服。” “他可能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后来被明确的s级超级战士。” 那一夜,阿方斯几乎就是孤身一人,杀穿了敌军的包围圈。 而在他带领下成功突围的人里,就包括那三位创造立体装置的蔚蓝科学家,当时的神。 蔚蓝的报复行动随后展开。 当刺杀的刀锋最终同时停在多名相关国家政府首脑的咽喉上,蔚蓝宣布:永恒孤立。 “但是收费,保护费。”瘟鸡飞接茬说。 “……咳咳。”沈风廷无奈看了他一眼。 最终,阿方斯获得了蔚蓝历史上第一枚星耀蔚蓝勋章。星耀勋章的权利和福利也因为那份感激而在一开始,就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 可以享受365天每天一块的源能块供应;可以向蔚蓝提一个不违背人类生存原则的要求;…… 阿方斯后来守护了蔚蓝科研总部20年……以一个厨师的身份。 20年后,他使用自己的那则勋章权利,提出:个人孤立。 他想去当一名画家。 而后,经过再三的挽留和商讨,阿方斯以及他的家族离开蔚蓝总部,成为了【第三固定探索地】的驻守者,或者说守护者。 “在你们的认知里,梭形飞行器的降落从来都是毫无规律的,对吧?”沈风廷问,在他的时代,一个军长所能了解的东西,显然比现在更多。 “不是说拒绝者可以阻止和在一定程度上引导他们吗?”韩青禹的信息来自涂紫,有些含糊,“通过源能?” “对,但是这种阻止和引导都只是相对的应对。”沈风廷说:“其实,大尖有几个固定的探索点,每年差不多时间,一定会来。” “……”一群人都有些惊诧。 “那些地方也被认为是蔚蓝上最有可能存在源能或死铁的所在,是蔚蓝历代科研探索的重点区域……于是,那些地方编上序号,统一被命名为【第x固定探索地】。” 阿方斯及其家族所守护的【第三固定探索地】,位于尼泊尔。 事实上,伴随着源能立体装置的更新发展,蔚蓝联盟的壮大,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落地的低级大尖,都被当成了是可以用牺牲换取的“补给”。 后来又有了洗刷派……其实差不多时间,甚至可能稍早于洗刷派,在人类内部出现的,还有自保派。 他们会攻击探索地。 “阿方斯……”沈风廷说。 “爷爷你是说,阿方斯还活着?!”沈宜秀问。 “对。” “那他得一百多岁了吧?” “120多岁。” “……” “而且他用另一个名字,成为了一名画家,不,是三个,他在后来漫长的人生中,先后用三个名字,成为了知名的画家。”沈风廷说:“法兰西人嘛,浪漫的老头。” “有趣的人生。”温继飞接茬说。 “是的,他有趣到后来把【第三探索地】变成了一个狩猎大尖的试炼场……游戏场。每三年一次,在差不多大尖会来的时间,他会向全世界邀请一部分优秀的年轻人,参与试炼角逐。 最终击杀大尖者,即为胜者。 刚开始的奖励,就是梭形飞行器自带的那块金属块,后来慢慢发展,阿方斯开始自己加码,给胜者多一块金属块……再后来,他为了增加探索性,又开始在试炼过程中,随机向区域范围内空投两块金属块。” 四块! 沈风廷说到这,韩青禹等人差不多都明白了,沈风廷说这件事的指向,也已经很明确。 “那,这是好事啊,不是么?”沈宜秀的困惑,也是在场所有人的困惑,既然是好事,为什么沈风廷以前不跟沈宜秀说,而且现在跟他们说,都还先犹豫了一夜。 沈风廷偏头看了看孙女,解释道:“可是,每年都会有死伤。” “洗刷派会混进去?”韩青禹警觉,毕竟那里不光有奖励,本身还是最有可能探索源能和死铁所在的地方之一。 “这大概很难避免。”沈风廷说:“同时,阿方斯还允许自保派加入他的游戏。” 120.混血姑娘(3/3除夕快乐) 如果说源能块之于死铁直人韩青禹的诱惑,就如同一般男人得到一个尤物美女,那么一块金属块的诱惑,大概可以等同包下来一场维秘的秀,为所欲为。 现在,沈风廷说那里有四场。 所以会有洗刷派混进来算什么,老子正愁找不到他们呢。 至于自保派……那是什么玩意? 韩青禹并不是第一次听说自保派这个概念,但是之前一直都没有太在意,因为它听起来相对无害。 “深海,地心,远航。”沈风廷说出来自保派的几个主要分支,几乎每一个,都是单看名字就能理解的。 一旁的刘世亨点点头,“明白了,跑路的。” “跟末日方舟差不多意思对吧?”温继飞接茬想了想说,“所以估计都是有钱有势的人才会去想的事。” 沈风廷看看他,“确实就有方舟计划,想去往太空,寻找新的栖息地,或哪怕只是在方舟上暂时苟延残喘,等待结果。” 在知道人类面临大尖威胁的人群里,或因为悲观,觉得抵抗无望,或因为别的个人价值观念,一部分人做出了“自保”的选择。 他们有一部分最初来自蔚蓝,但是更多,来自开始阶段和蔚蓝有合作联系的各国政府首脑,他们知道大尖和蔚蓝的存在,而且他们的背后,往往都有庞大的家族或集团势力。 他们也在准备,不缺钱,不缺人,不缺精英,只是…… “只是因为这个世界本身的科技,并不足以让他们做到期待中的自保,所以,他们也在争夺源能,研究相关技术。” 在沈风廷的叙述中,自保派和蔚蓝是一种相对微妙的关系。 某些时候,他们和蔚蓝有过科研合作,或者说交易。又一些时候,他们会选择攻击蔚蓝,抢夺源能和技术。 另外,在做好准备之前,他们甚至也帮忙抵抗大尖。 “亦敌亦友……”沈宜秀想了一下,困惑说,“这么一看,蔚蓝给那个阿方斯的自主权,是不是有点太大了啊?爷爷。” 沈风廷点头,“是的,蔚蓝内部这样的声音并不小,甚至有人认为,阿方斯家族现在的立场,其实已经介于蔚蓝和自保派之间,等于脚踩两只船……只是,议事会始终无法取得一致,对蔚蓝历史上第一个星耀勋章获得者采取强硬措施。” “也许他们在等他死……结果他娘的,一直没等到。120多啊,太能活了。” 贺堂堂说的未必不是真相。 “其实要是换成我,我也会像他这么做,那是一整个家族的利益。”刘世亨坦然表示。 “……” 一群人在那分析、研究。 韩青禹根本懒得参与,研究个屁啊,老子只是去弄金属块的,什么派系格局跟我都没关系。 “沈军长。”他不得不打断他们的讨论,喊了一声。 沈风廷回过神,“嗯?” “我去把邵玄喊来吧?” 沈风廷摇头,“要求是年轻人,20岁以下。” “哦,那更好,直接去了就行吗?” “需要邀请函。” “你有?” “我没有。”沈风廷说:“不过我有一个当年在华系亚短暂参军的外籍战友有一张。他后来回去了,而且娶走了一个华系亚女兵,现在在瑞士方面军服役。瑞士太小了,缺乏年轻天才,所以,他这两年好几次来信问我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陪他孙女参加试炼。我之前都说没有,因为就秀秀她一个人,我没办法放心……现在,多了一个你,我才觉得可以试一试。” “嗯,太可以试了。”韩青禹认同,然后顿一下说:“不过你的意思,我们得跟着别人进去?” “对。” “那我们进去后可以干掉……不,丢掉,可以丢掉她吗?” 沈风廷头好痛,“你说的什么鬼话?你……” “青子只是心疼要分别人金属块而已,那可是要给秀秀用的。”温继飞笑着帮忙解释说:“而且这样跟去,大概率是别人做主分给我们,那谁知道他们抠不抠啊?”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这事不说清楚,万一对方把我们当雇工打发呢?沈风廷的神情明显愣了一下。 韩青禹点头表示认可这种担心,“万一他们过河拆桥,东西咱摸都摸不到……我都还没摸过那东西呢。” “这个……等你们出发了,我再联系战友具体商量吧”,沈风廷最后只能说,“放心,以你和秀秀的实力,我有底气跟他谈。” ………… 尼泊尔,约定的碰面地点。 因为听说规则会变化,韩青禹带上了几乎目前整个小团队的人,通过蔚蓝的渠道出境、抵达。 对方已经在等待了。 一个年轻的姑娘,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背后站着五六个外国年轻人。 “混血儿?!”温继飞第一眼直接嘀咕出声,“这怎么混的啊,混成这样,都像咱们华系亚人更多了,是不是说明奶奶基因很强大?” “不,不是的,因为我的妈妈,本身也有华系亚血统,所以我最后就比较混华系亚。”回应瘟鸡的是那个混血儿本人,她迎上前说:“我会中文,奶奶有教过我,只是不太强劲。” 强劲是什么玩意? 这奶奶,中文怎么教的啊?! 韩青禹点点头,说:“知道,沈军长说过。你好,我叫韩青禹。” “哦,知道,爷爷说过,你很强劲。” 强劲?韩青禹:“就,还好吧。” “嗯,你是主力。”混血姑娘转过头,一板一眼地认真打招呼:“你们好,欢迎,感谢,我有中文名字,你们以后可以叫我的中文名,我叫尹记祖。” 韩青禹愣神一下,“什么?” “怎么了吗?”小姑娘歪着头,茫然地问。 “这个……”韩青禹心说倒是没怎么,就是谐音有点怪,然后因为是年轻女孩子的关系吧,感觉跟人不是很相符。 “他惊讶是因为你这个名字,其实不太好。”温继飞热心上前一步,接茬说道。 “啊?!哪里不好?” “这个就很复杂了,涉及周易、八卦……很多传统学问”,温继飞继续上前说,“正好我家里就是研究这个的科学家,来,我跟你分析一下。” 科学家说着走过去。 尹记祖还真就跟他走了。 隔一会儿,一直在假扮机器人的沈宜秀偷偷走到韩青禹身边,有些尴尬无奈同时又像是憋着笑,说:“哎呀瘟鸡飞他……你自己去看看吧。” “怎么了?” “他,他在骗尹记祖的钱。” “……” 正说呢,温继飞回来了,递眼神,一脸的小得意。 韩青禹有些无奈,“你都对尹记祖做了什么啊?” 温继飞:“谁?” “她啊,那个……” “哦,你说翠花啊,我刚用周易帮她改了个名字,以后她就叫尹翠花了。” 一群人:“……” “改名费,250刀。”温继飞拍拍手上的钱,满意地小声说:“还行,人不是太抠,而且挺好骗的。” 混血小姑娘特别开心地笑着,走过来,热情开朗说: “重新自己介绍一下,你们好,我叫尹翠花。” ps:新年快乐,恭喜发财,愿一切都是美好的。 121.女皇游戏 第九军战训基地,人已经少了很多,用生活基地那边看大门的小桃大爷家乡话说,做兵的做兵,做教官的也去做兵,一茬人来了去,就是一年岁。 这样,基地就显得有些空荡荡的,除了一部分回来休假的老兵,以及基地的军官和守备,差不多就只剩下几支新建的小队还在准备期了。 教官楼也几乎空了。 劳简用配发的青瓷杯泡了杯临州城西出的龙井茶,闻香盖了端起来,悠然走到窗口,像是很随意说: “米拉队长,你有时间让人去把韩青禹叫来办公室一趟吧……我想着小队成员选择这摊子事,咱们讨论的时候,让他旁听一下也没大关系。 这就是想问韩青禹的意见又放下队长的架子了,米拉埋头书写,用的是左手书汉字,憋着笑说:“他出任务去了。” “哦…啊?!”劳队长像青蛙叫了一声,努力管理情绪反应,接着说:“这么突然的么?怎么……也没经过我审批啊?” “大概来不及了,当时你正忙,是军里直接给批的,几个人走得也很急,说是在小队出发前一定会回来。”米拉接着说。 “哦。”巨大的失落感袭上心头,劳队长心说可我是队长啊,队长……问题他手底下的某个兵,动不动就是军里,甚至上面越级在指挥,大娃不开心了。 “其实这次报名的老兵多数都很不错,也已经定下来两个了,要不剩下就咱们定吧?再不行问问团长的意思。” “……嗯。” 另一边,一群人正各种情绪和表情,看着面前热情开朗的混血小翠花,反应大体都有些哭笑不得。 温继飞这混蛋当然不只是纯粹地贪玩,见面第一时间,他就这么看似无聊地试探着,粗略摸了摸对方的脾性。 这玩意儿毕竟进去就是生死攸关的事,做主的又是生人,完全不了解,怎么说心里都需先有个大略的判断为好。 “不像是作假的。”韩青禹观察了一会儿混血小翠花的神情状态后,心底得出初步判断,但是并不因此而开心。 因为某种特殊的逻辑期待,他其实更希望对方能是一个阴暗的坏人,心肠歹毒藏谋算计,这样对他来说反而很多事都会变得简单很多。 而如果对方确实是真诚善良的,那么以他的性格原则,既然自己借的是对方的机会,已经占了便宜,就肯定要尽力保护对方的安全,最后再到奖励分成的问题上,也会有些麻烦。 “瘟鸡你过分了啊,这多好一枚尖果,遇见你这个科学家就翠花了。” 贺堂堂在身后悠悠嘀咕了一句,这是燕京方言也用作江湖话,尖果就是漂亮女人的意思,若是漂亮男人,则叫做尖孙。 但是在蔚蓝这两个字都挺挤兑人的,大概没几个男人愿意被这么夸。 因他这一句,一群人都想笑。 混血小翠花当然也不是傻的,从神情判断出来有古怪,就看着韩青禹问:“这名字,不强劲吗?” 温继飞见状连忙自己先找补:“大哥你科学研究比我深,要不,你看着再改好点?咱钱都收了。” 混血小翠花看看他俩,“你们两个是兄弟?” 温继飞:“嗯,亲兄弟。” 韩青禹:“异父异母的。” 小翠花茫然一下,不管了,“那我的名字?” “很……强劲。”韩青禹犹豫一下说:“只是因为正好跟我村里邻居阿婆同名,所以我这琢磨着,可以再改改。” 小翠花看着他,点头。 那么,改什么呢?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议论,有认真地,也有玩笑的,就连装机器人的沈宜秀都偷摸给了建议,由韩青禹说出来。 最后取下来一筐名字。 混血小翠花听着各种解释,自己认真仔细挑选了好一会儿,最后选下来两个,尹菜心,尹素依,说是一个有趣可爱,一个很华系亚也很好听,然后就都想要。 “那就都要吧,就当一个是小名,一个是大名,剩下那些备用,随时替换……再你自己原先那个,也都一起用着。” 韩青禹实在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再浪费时间了,一锤定音。 就这样,初次见面,尹菜心攒了一堆中文名。 稍后,在她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了阿方斯家族安排暂住的旅馆。 这里并不是第三固定探索地,听说离得还有些远,但是环境也颇为隐蔽。 旅馆差不满已经住满了,全都是年轻的面孔,各国都有,自然也有来自华系亚方面军的人。 新开的大号房间里。 尹菜心拿出来一张印刷颇有艺术感的纸张,放在桌面上。 期间她跟自己带来的那几个外国人用法语和英语各说了一些话。 语言问题,韩青禹等人并不担心这个。因为锈妹其实也懂一些外语,虽然不太能说,但是大略意思都能听懂,她那孤单的五六年,一个人因为寂寞,学了很多东西。 仰头,看了看韩青禹几个,尹菜心开口说:“这是今年这次试炼的主题,我翻译给你们听。” 主题?!这玩意儿还有主题? 韩青禹对于那位后来做了画家的浪漫法国星耀前辈的想法,也是有些无奈了。 “每次都有主题的,阿方斯先生崇尚战争浪漫主义精神。” “哦,那你说。” “这次的主题,是骑士和……公主。”尹菜心说着稍微有点开心由害羞的样子,因为按这个逻辑,很显然,她就是这次的公主了。 “什么玩意儿?!”一旁,贺堂堂大咧咧问了一句。 “就是,只有当队伍里的女孩子坚持到最后,才能判定获胜,拿到额外奖励的那一块金属块。” “……” 韩青禹转回头,一群人火速凑到一起,小声嘀咕: “她不会是欺负我们看不懂上面那些,忽悠咱们吧?” “倒是有这个可能。” “可是咱们还有锈妹啊,锈妹至少声音没问题,不知道算不算。” “不是,你们怎么都不想小尖果点好啊?就觉得她一定扑街么?” “什么骑士和公主啊,这一看就是一个女皇游戏……进去有这项规定傍身,她还不反了天了,作威作福啊?” “那就想办法让她听话。”韩青禹说。 尹菜心抬着头,看着他们后背,眼神茫然了好一会儿,“你们?” “没事,商量怎么好好保护你呢,你继续。”温继飞转头说。 “嗯。” 尹菜心认认真真翻译了接下来的任务说明。 总的来说并不复杂,一队只能5个人进场,必须有一个女孩子。 “以前也是这样吗?” “不是得,每次都会变化,上一次的主题是我的兄弟,进去15人小队。”尹菜心歉疚说:“所以很对不起,我事先也不知道……” 这就意味着在场多一半的人都不能进场,贺堂堂一下有些急了,“那这次定规则的人,他脑子有病吧?就让进这么点人。” “是啊,就这阵容,就算进场的女孩子都不弱,也不够砍大尖的啊?!”刘世亨嘀咕了一句:“所以,这是故意要让大家进去后找盟友组队,培养团队协作?” 尹菜心连着垫了几下头,“是的,任务说明,阿方斯先生确实就是这个意思,他说因为我们的将来,要为一场全面入侵的混乱战争做准备,不可能始终保持完整的编队,就像是现实战争中被打散的部队,也要迅速组织起来……” 这番解释给人一种很合理的感觉。 但是韩青禹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正思索呢…… 被打断了。 尹菜心略微尴尬地用目光扫了扫四周的人,“所以,我们这里,最后应该哪些人进场呢?” 这里有13个人,其中尹菜心本人,是确定的。 “我是b+融合度。”她主动说话的同时,眼神有点小不安。 “a。”韩青禹说。 说完帮沈宜秀说:“全甲战士,比我强。” “我知道的。”尹菜心看着沈宜秀的一身装甲,眼神里包裹着善意,微笑点头说道。 很显然,她已经从爷爷那里知道沈宜秀的大概情况了。 接着是贺堂堂,“我也b+” “我”,刘世亨说,“算了,我在外面帮你们看东西。” 温继飞:“我情况比较复杂……就不去了。” 因为说的是字母,在场尹菜心那边的老外,自然也是能听懂的,一群人叽里呱啦讨论了一阵。 最后由尹菜心开口,说:“我联系和雇佣的人,有b级,也有c级……不过他们说,融合度,并不等于实力。” 这是事实,其实有天赋兑现的考虑,还有穿甲时间的考虑。 韩青禹点头,“理解。” 从他的角度,他当然希望进场的另外四个都是自己人,或至少贺堂堂也是要进去的,方便行事。 尹菜心眼神依然抱歉,似乎对后面的话有些尴尬,“那……” “没事,你直说。” “这里有一个小的对练场。” “好,对练用的源能块,你们出。” “……” ………… 对练场。 也许是为了缓解这种内部争夺的尴尬氛围,尹菜心主动第一个上前,说:“我,我虽然不用选拔,但是也展示一下实力吧,方便你们了解……” “这是我的最厉害。” 嗡,装置启动。 尹菜心启动…… 她自己那边还好,但是韩青禹这边,一群人看得目瞪口呆。 “无敌风火轮啊?!” 温继飞看了会儿,终于忍不住感慨。 此时的对练台上,身材其实一点都不强壮的尹菜心,双手持握一柄比华系亚方面军制式战刀都要长宽一些的死铁直刀……正在转! 不可否认,她转得很快,爆发力还不错,同时长刀在手中也有回收和延伸。 滴溜溜,人到左上角。 滴溜溜到中间台边上。 滴溜溜……s型走位。 滴溜溜完全失去规律…… 快飞起来了。 滴溜溜一直转,一直走位。 “陀螺啊这是?”贺堂堂说。 “直升机。”温继飞说。 “都行吧”,刘世亨说:“所以你们猜她这些走位都是完全自己控制的,还是其实根本就是乱滴溜?” 韩青禹:“我只好奇她晕不晕。” 答案是,她晕。 尹菜心终于停下来了,腰身朝左倾斜着,脚下噔噔噔好几步踉跄,好不容易站定,回身抬头看向韩青禹等人,调整呼吸,额头上有细细密密的汗,“可以吗?” “可以,很棒。”韩青禹镇定说:“就是进去后,千万别用这招。” 尹菜心茫然一下,“为什么?” “因为……太强劲。”韩青禹说:“怕你伤到我们。” 122.害怕 对练选拔的过程其实并不复杂,以韩青禹和沈宜秀的实力,只一次出手,局面就没有争议了。 正如沈风廷先前所说的那样,瑞士是小国,联军基数小,寡天才,限制条件下尹菜心爷爷想凑人都不容易。 而听刚才尹菜心的说法,她这里头似乎还有人是托朋友联系然后请来或雇来的,尹家爷孙俩这心也是真大。 三个人里只有贺堂堂实打实去打了,而且打得稍微有些辛苦。 毕竟他才刚穿甲不久,源能温养也还很缺乏,上阵一开始,他就在对方最强的那个b级手上先输了一场,好不容易才又打到最后一轮一组对决,赢下来也很有些艰难。 好在还是赢了,这样最终定下来就是一个3+2的组合,韩青禹这边三个,对面尹菜心,再加一个b级的名叫卢卡,据说穿甲很早,已经快四年了。 “青子,刚最后那个人,好像有点不对劲。” 下场走过韩青禹身边的时候,贺堂堂小声说了一句。 这家伙给外人的感觉一向粗粝,形象也很符合,但是韩青禹知道,他其实粗中有细,又阴又贼。 不对劲的意思,是指对方刚才给他的感觉,不像是对练选拨,而像是搏命,在这种场合下不惜伤人性命也要进场。这在实力相近的对练双方感觉和判断起来并不困难。 这个判断最直接的反馈就是:对方不计代价、分寸,一定要进场。 这样虽然不足以下什么最后判断,但是难免就有些可疑了。 沈宜秀一直都是站在韩青禹侧后方的,如一尊守护的铁甲,她也听见了,隔一会儿,完成了同样的思考,小声说:“要不要提醒下小菜心啊?” 她两个其实差不多大,但是因为尹菜心更“幼稚”的表现,沈宜秀下意识就把自己当成姐姐了。 韩青禹想了想,换一个立场,站在尹菜心的角度思考,也许她现在最应该不安的对象,其实反而是韩青禹几个,因为他们互相才刚认识,就占了多数,而且实力对比实在太强,近乎碾压的强。 如果他们是坏人的话…… 所以,那个小丫头刚刚的无敌风火轮展示,不会其实是在示威吧? 意思我可是有大招的哦,小心我拼命起来反抗自保,就全场不分敌我一起横扫,拖延时间同时伤到你们! 想得有点儿好笑,韩青禹小声说:“算了,暂时应该没危险,咱们等等看。” 他现在已经很确定了,这一场试炼要赢,他就必须掌握全部主导权……简单地说:就是要尹菜心完全信任和听他的话。 说着话,一群人转身准备离开对战场回房间休息。 尹菜心噔噔噔从后面追上来,脚步到身前猛地刹住,眼神里明显藏着不安,但是努力装出来很开心的样子,说: “哇……你们真的好强劲啊,这样,我就放心了。” 一群人微笑看着她。 “那,我们现在要去找人结盟吗?”尹菜心保持笑容,继续说:“因为只能进去五个人,现在已经很多人在结盟了,大部分都在凑四队,组20人……我也认识其中几队人,可以找他们。” 这是因为进场人数限制而出现的应对。 组合联盟取胜,然后由出力最多者出面拿奖励,最后再按贡献分配奖励。 两块金属块提炼出来,少说80,多则100多块源能块呢,并不难分配。 尹菜心说现在旅馆里已经很多人在做这件事了,不过她自动排除了由韩青禹等人出面去找人结盟的可能……虽然他们其实很可能能找到更强的盟友。 因为华系亚方面军,确实很强很强。 为什么叫做华系亚?就因为这个国家的存在,真切关系着整个亚洲的安危啊。 可是尹菜心真的不敢再让韩青禹他们去找人了,她脑海里有那个万一的画面:哈哈哈,其实我们3个是狼,你死定了……哈哈哈,其实我们18个都是狼,你死碎了。 “我不要碎。” 尹菜心一边想着,一边又努力鼓励自己相信他们。其实要是现在的情况,是两边的人都能全部进场,然后也没有这场对练,没看到韩青禹和沈宜秀的实力,她并不会去想这些。 还好,韩青禹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在结盟这件事情上的小心思,尹菜心稍微松了一口气。 然后就看他微笑着摇了摇头,和气说:“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建议……我们不跟任何人结盟。” “啊?”尹菜心嘴巴从张开到闭上,像是吁出来一口弱气,身子微微一跨,眉头微微皱起来。 “可是我们就只有五个人,如果要杀大尖,肯定要跟别人联手的。”她调整了一下,像是有些委屈解释说。 “那就等到最后看谁在打,我们再跟谁联手。”韩青禹说。 “这样也可以吗?”尹菜心愣了一下,“他们要是都已经有同盟了呢?” “强行加一个。” “……” 尹菜心呆呆站在那里。 ………… 大号的房间,内部又分三间房,所以就算有锈妹在,也并不难分配。 五个人现在都还在客厅里。 “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她带来的人,现在应该正在告诉她和我们合作的危险,尝试说服她找人结盟,然后他们自己进去。” 温继飞喝了口尼泊尔的红碎茶,感觉还不错说。 “啊?那她不会听吧?”贺堂堂还是容易急的样子。 “翠花……小菜心不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温继飞对自己看人的水平颇有自信说,“不过她现在应该很怕……等等看吧,她今晚上一定会再找我们的。” “嗯。” 韩青禹压低了嗓子,“其实我隐约觉得这件事好像有点不太对劲……”起头然后顿了顿,等人都转过来,他才继续说:“规定只让五人进场,结盟就是可以预料的必然反应,没问题吧?” “是的,都能想到。”温继飞说。 “那么这种情况对什么人最有利?”韩青禹问。 几个人都愣了愣,贺堂堂第一个说:“潜伏的洗刷派?自保派怕也未必好到哪去。” “确实,这样更方便他们做事。”刘世亨也说。 气氛一下有些紧张。 “所以,我们现在需要怀疑一位星耀的前辈英雄吗,那要怎么办?”沈宜秀有些不安但仍做了两面的思考,说:会不会只是规则上的疏忽,或者觉得这也是试炼的一部分?” 韩青禹笑一下,“但愿是我杞人忧天。” “笃笃笃。” 敲门声传来。 “来了。”温继飞小声用口型说。 开门,果然,尹菜心站在外面。 “嘻嘻。”进屋,关门,尹菜心抬头先笑了笑,然后把目光投向沈宜秀,“你好,其实我知道你的,秀秀,爷爷有跟我说过。” 沈宜秀站起来,带着笑意回应,“你好。” “那个”,似乎有些艰难,尹菜心问,“我们晚上可以一起睡吗?我有点害怕。” 这是不安下的选择,她先把信任强行建立在因为爷爷的关系而最值得相信的沈宜秀身上,然后寄望通过她,了解和相信其他人。 “好啊,去你的房间,还是我的?”沈宜秀说。 尹菜心愣了愣,显然没想到沈宜秀会这么干脆,“我的,行吗?” “行。”沈宜秀笑着说:“不过你要不要先坐下来聊会儿?想问什么就尽管问,放心,他们都打不过我。” 铁妞也学坏了啊,会故意气人了,当场低低的笑声中, “……好。” 尹菜心坐下了,犹豫一下,看向韩青禹,“你也打不过秀秀吗?” 韩青禹:“对……怎么样?” “没,没怎么样,就安心一点。” 这是打算坦诚开来聊了,尹菜心越说越弱,说话同时逐渐转头,避开韩青禹的视线。 “怎么我就很像坏人吗?”韩青禹心说我一脸正气。 尹菜心转回来,看看他,鼓起勇气点头,“嗯,刚才对战用的源能块,他们都还我了……就,就你没还,你装作忘记了。” 123.意外 气氛有点尴尬了,现场整间屋子的人都是那个缓缓转过头的动作,带着笑意或无奈,把目光停留在韩青禹身上。 他们错愕地不是韩青禹竟然没还,而是竟然他们都没察觉他没还。 “可是我是真的忘了,不是装的。” 在一片目光里,韩青禹镇定地说。 一念之差啊,提前收费,他想着:小丫头其实你应该高兴知道么,现在的情况就等于我已经决定进去后要保护你了,那肯定也得费源能啊,所以是合理收费……不先收费,到时候我出手没准就得多犹豫两秒钟,克制不住,去心疼损耗……你就挂了。 但是, “不是的。” 尹菜心执着地摇头,就像是特别盼望韩青禹能够被她言中一样,伸手示意了一下贺堂堂,又说: “就他拆开装置还我的时候啊,你明明有看了一眼……那你又怎么会没被提醒呢?” 低低的笑声中,尹菜心说话的同时,一直盯着韩青禹的脸看。 说完,她自己嘴角笑了一下,看着韩青禹尴尬无奈但是还想狡辩的神情,突然就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现在的情况,小菜心自己的队友们,其实并不知道她来了这里。 在他们回去劝说她之后,她跟他们说的是自己要去找接待管理人员,去给爷爷打电话。 这在这里很麻烦,电话并没能打出去。 而后在回来的路上,明白现在只能靠自己了,尹菜心一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好不容易才终于有了一点思路: “以那个人目前表现出来的实力,他会在这个时候,贪这点源能块,大概反而说明他并没有要害我的心思。” 这样,再结合爷爷之前说的一些韩青禹在华系亚方面军的名声和表现,一个奇怪的逻辑就出来了: 【他如果确实是故意不还——就说明他真的没有想把我连锅端了。】 是的,就是“连锅端”,爷爷说这是他当年在华系亚战场上经常会从战友们口中听到的一句话,大概就是全拿走的意思。 “好像就是这样,我是对的。” 小菜心微仰着头,顾自把逻辑理顺,稍带点儿淡蓝色的眼眸向上,望着墙面高处和天花板,偷偷透出来一丝轻松和喜悦。 可以相信这么厉害的人,是多棒的事情啊。 可是要说就这么完全相信了吧,心底又有声音还在反对……唉,好为难,所以还要不要说卢卡的建议呢? “菜心你好像在犹豫什么,没事的,你直接说。”沈宜秀语气里带着笑意鼓励了一句。 尹菜心看看她,还是犹豫。 “是你的队友们回去后劝说你放弃和我们合作,对吧?”一旁的温继飞突然插话问了一句,帮青子把话题带偏。 尹菜心蓦然转头,“你怎么知道?!” “算的。”温继飞轻松而认真说:“你忘了?我是周易八卦科学家。” “好厉害!那你……” “我还算到你没有同意。” 尹菜心瞪大眼睛,迅速点了一下头,“嗯。” 接着快速说:“不过,其实我们也害怕的,舍身取义,你们站在我们的位置上想一想,你们这么强……” 贺堂堂困惑了:“什么舍身取义?” 刘世亨:“她大概想说设身处地。” “嗯,设……设……反正就是,真的有点害怕的。”尹菜心犹豫了一下,最后像是豁出去了,说:“卢卡建议我们跟你们交换人质。” 现场沉默一下。 “人质?”温继飞好奇问。 “嗯,卢卡建议,我们留在外面的人里,不带装置,放一个在你们这边,你们……你们也放一个到我们那边。” “……”韩青禹坐直起来了。 但是尹菜心并没有立即察觉气氛不对,弱弱地继续说道:“就,就你们最弱的那个好了,卢卡说,不然我们怕不一定能看得住。” 说话同时,她的目光就在刘世亨和温继飞之间徘徊。 温继飞躲了一下。 没躲开。 有些生气。 “呐,我警告你一下,说最弱的时候,不许再看我了啊,我是科学家,不代表我武力不行。”温继飞虚空做了一个抽刀的动作,“小心我劈你一刀,让你知道什么叫a级,什么叫双a小队。” “你,所以你也是a级?!”尹菜心彻底惊了。 “当然。” 温继飞淡定回答道。他当然是a级,只不过同时也是b级,cdef级而已。 “那,那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进去?” “因为我是周易八卦科学家。” “……哦。”尹菜心点了点头。 “其实我倒是觉得这建议不错,也不介意过去当人质。”有些意外地,刘世亨开口,微笑说:“所以你们打算放在我们这边的人是?” “搏杜安。”尹菜心说着比划了一下,“黑色,卷发,胡子……就是最后和你们的堂堂争夺名额的那个。” 刘世亨,“哦,那……”他正准备转向韩青禹,征询他的意见。 “我不同意。”韩青禹开口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语气有点冷冽。 尹菜心扭头看向他,“为……” “我不做这种事。”韩青禹说。 气氛一下降到了冰冷,尹菜心想了想,大概理解了,这是一个小队领袖的原则和决定。 小姑娘一下有些尴尬,抱歉说:“对不起……我们,其实没有恶意。卢卡也不是恶人,只是他是我那边最可信,最可以依靠的人,也是最小心谨慎的一个,他在这里睡觉都穿着装置。” ………… 卢卡重伤。 要不是因为一个巧合,尹菜心今晚为了说服自己,老韩青禹这边邀沈宜秀同住,沈宜秀同意了,谈话结束后和她一起回去,准备去她房间的话…… 卢卡应该已经死了。 当时在十几秒钟内发生的全部情况是这样的: 沈宜秀和尹菜心走到距离他们的房间十米内,屋内传来轻微的战斗声。 沈宜秀瞬间启动,破门进去,帮卢卡挡下了胸前致命的一刀。 此时卢卡后背已经在一开始的偷袭中先中了一刀,伤势严重。 三个人正在围攻他,其中一个,就是那个搏杜安。 沈宜秀准备杀人。 屋外突然传来声音,要她停手。 没穿装置的尹菜心在慌神的一霎那,被另一个潜伏的生面孔,用刀顶在后心。 卢卡昏迷。 围攻他的三个人自知不敌沈宜秀,果断退出去。 沈宜秀没法出手。 所以,韩青禹终究还是疏忽了一件事: 之前因为贺堂堂的提醒,他其实就已经有点怀疑那个搏杜安了,只是不够确定,也没有证据去说服尹菜心,同时认为既然对方的目的是进场,应该不会着急动作,所以他暂时没做什么。 而刚刚,尹菜心说的那番话……他光顾着不高兴了。 试想,当一个洗刷派的人潜伏来到这里,他是一定要进场的,五人选拔输了,搏杜安原本还在尝试从尹菜心身上去争取,但是最后,他们队伍的主心骨卢卡,竟然建议拿他去做交换人质…… 他,就只能铤而走险。 联系旅馆内另三名洗刷派的人,对卢卡下手。 一旦卢卡死于洗刷派潜伏人员之手,他就可以站出来,成为进场人员,同时成为他们那边的主心骨,引导和动摇尹菜心的决定。 甚至他都已经想好了,要把嫌疑指向给韩青禹等人,把卢卡的死,归结为是他们排除最后一个障碍的举动,借此把他们排挤出队伍。 搏杜安只是没想到,尹菜心今晚其实就呆在韩青禹这边,更没想到,她会带着沈宜秀回去。 124.值钱的命(3/3感谢【younger1988】盟主) 搏杜安暴露了,和他一起暴露的,还有另外三名潜伏的洗刷派人员,这三人都是生面孔,并非来自尹菜心自己的小队。 也许他们来自同一个洗刷派分支,潜伏在不同的小队。 不过这些暂时都不重要了。 卢卡正在被抢救。 韩青禹有些郁闷,作为一名十九岁的新兵,他做事考虑终究还是不够严谨。 当他带着贺堂堂和温继飞、刘世亨,穿着装置赶到,现场已经形成一个僵持对峙的局面。 一边是全甲战士沈宜秀。 另一边,是搏杜安和另外三名生面孔的洗刷派……搏杜安背着立体装置,横刀在没有穿装置的尹菜心脖颈一侧,威胁着沈宜秀和全场其他人。 他们现在已经退到一楼简易的大堂里。 几乎整个旅馆的人都跑出来围观。 期间有人认出自己小队里的洗刷派潜伏人员,用法语和英语叽里呱啦地喊着什么。 阿方斯家族的人员也有到场,语气严厉地威胁,要求搏杜安等人放弃抵抗。 韩青禹几个站在二楼的走廊上。 搏杜安在说话…… “他在说什么?”韩青禹问。 “他在说让他们走,威胁要杀人。”一名生人走近,但是保持恰当的距离,自我介绍说:“我也是华系亚方面军的人,来自第三军。” “谢谢。”韩青禹转头示意一下。 “要帮忙吗?” “大概不用。” 韩青禹说完,带着人从二楼走廊上跳下,远远地站定。 大约是意识到正主来了……围观的人群在迟疑片刻后,自动在他身前散开。 对峙的场地瞬间开阔了许多。 搏杜安野也看见他了,先是眼神慌张一下,告诉身后三名同伙,这人很强,跟着突然一下阴恻恻地笑起来,仰头,对四周的人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好像说的是法语。 随后,另一个洗刷派的人又用英语把他的画说了一遍。 国际交流就是麻烦啊。 韩青禹依然没听明白,但是隐约听到“青姨”两个字。 姨你大爷啊。 “他说什么?”韩青禹喊了一句,是的,用喊的。 众人错愕地发现,他的询问对象,竟然是此时被挟持的尹菜心。 都被挟持了,还要当翻译吗?! 尹菜心愣了一下。 很多人都一样。 就连沈宜秀都跟着茫然了一下,回头看了看韩青禹。 “他……”尹菜心看着韩青禹,张开又果断闭住,紧张而倔强地摇头。 “叽里咕噜哇。”搏杜安说话同时摆动了一下手上的刀,似乎在逼尹菜心用中文翻译这句话。 尹菜心依然倔强地摇头,嘴唇紧闭,看着韩青禹。 此时当场已经有很多外国人,都把目光转向了韩青禹,用各种语言议论着,他们听懂了那些话。 有些混乱的场面,搏杜安情绪激动,动作越来越大……韩青禹手掌向下,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然后看着尹菜心的眼睛,微笑着平和地劝说: “没事的,你说……说吧。你不说,他们晚点也都会知道的。” “他……”尹菜心说了一个字又顿住。 搏杜安再次挥刀,示意她放大声音。 “他说你叫韩青禹,他们在告诉这里的全部人……你的命,很值钱。” 终于,在韩青禹的目光下,尹菜心说出来了,这就是她刚才闭嘴不肯说的原因,其实没太大意义,但还是坚持了好久,直到韩青禹亲自劝说。 “韩青禹?” “竟然是韩青禹?” “他怎么也来了?” 带着惊讶的声音响起,是中文。 其实之前因为那块金质蔚蓝守护的关系,韩青禹的名字已经在很大范围内都被听说了,只是他自己原先并不知道而已。 “他说你值65万刀加20块源能块……不,现在已经25块了。”一名外国人也不知是热心还是故意,用蹩脚的中文大声又说了一遍,具体到数字。 这是不义之城之前对韩青禹的悬赏,按说知道的人不多,同时就连韩青禹自己都不知道,在一刀劈下一个a+之后,他这几天,已经涨价了,从20快源能块,涨到了25块。 而搏杜安竟然知道,并且在这种环境下说出来,报复韩青禹破坏了他的计划,同时试图制造混乱。 那是25块源能块啊,还有65万刀。这一刻满场都陷了入巨大的哗然和议论,几乎所有的目光,都在韩青禹身上。 其中有蔚蓝的人,有自保派的队伍,想必也有一些队伍里还没暴露的洗刷派潜伏的人。 搏杜安说这一切的目的很明显了。 他想让韩青禹称为猎物。 可想而知,当这个消息在这里当众暴出,韩青禹在后续试炼场地野外环境下受到的威胁,势必十几甚至几十倍地增长。 “青子……”温继飞慌了。 贺堂堂和刘世亨也一样。 沈宜秀扭头看了韩青禹一眼。 “要不这次算了,咱们回去吧?青子。” 温继飞说了一句,在场的人很多,其中有大批年轻的天才,更有许多人敌我难辨,因为穿甲时间长短的关系,哪怕是韩青禹和沈宜秀的组合,也不敢确定实力碾压。 沈宜秀也看着韩青禹,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温继飞的意见。 场面逐渐安静,等待韩青禹的答案。 搏杜安也看着韩青禹在笑,似乎有些得意。 “没事。”韩青禹先回答了温继飞等人的问题,然后目光扫过一圈,微笑,对四周和楼上的人说:“他说的是没错,我的命,确实挺值钱……各位放心,我不会退出,我依然会参加接下来的试炼。” 用中文说完,他又看了看尹菜心,笑着说:“麻烦翻译一下。” 尹菜心:“……” 最终,在韩青禹的劝说和搏杜安的威胁下,尹菜心分别用英文和中文复述了一遍,韩青禹承认自己的身份,价格,并且表示会留下来。 再一次哗然的场面,嘈杂的议论,几百双眼睛,都把目光投向韩青禹。 “哈哈哈,不愧是板擦十年最强新兵,好胆。”突然,楼上有人大声用中文说:“没事,兄弟,这次咱华系亚还有两支队在,进去后,兄弟们跟你走一起。” 韩青禹仰头。 那人身边,另一名穿着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作战服的年轻人,已经在用英文向所有人复述,同时换了语气: “华系亚方面军恭候各位!” ps:过年还是三更,知道大家都挺忙的,麻烦在看的朋友帮忙投下票,人间武库给您拜年了。 125.源能限制(求月票) 在源能的世界里,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很强大,这是公认的。 现场在楼上少年这一声恭候之后暂时安静了下来,当然,真存着心思想要做点什么的人,也不会蠢到现在暴露自己。 对此,博杜安是开心乐见的。 目前阶段,自保派和蔚蓝联盟处于一个相对表面还算和谐的状态。他这一消息放出去,被华系亚人强横地当场强压,现场难保没有自保派的天才动心或不服,准备出手。 如果能借此挑起自保派和华系亚方面军的大规模冲突,他肯定是大功一件。 当然,他得先有命去领功,得先从这里脱身。 此刻,一楼大堂的人已经都退出去了,腾出来双方直面的战场。 握刀的手紧了紧,深呼吸,博杜安警惕地左右看了看,而后专注把目光投向韩青禹。 “谢谢。”韩青禹开口了,仰着头说:“真的很感谢,但是,不用了……有机会等到最后砍大尖的时候,我再去找各位。” 他竟然拒绝了,拒绝了两支华系亚小队同行的邀请和帮助。 这是很多人都没想到的。 当他的话被各种语言翻译传开,现场充满了各种难以相信的议论。 这家伙是在寻死吗? 他要把自己摆在案板上? “你是怕拖累我们?还是……”楼上的华系亚战友开口继续。 韩青禹微笑摇头,阻止了。 然后低头、抽刀。 “韩青禹个人及小队恭候……进场后见。” 双刀在手,他说:“我先处理这里的事情。” 说完,韩青禹朝向迈了一步。 看向尹菜心和她身后的博杜安等几人。 “能帮我这句也翻译一下吗?”他对尹菜心说。 “啊?”尹菜心愣一下。 “恭候和进场后见这句啊。” “……嗯。” 尹菜心点头。 但是这一次,一直逼她翻译的博杜安阻止了她,不让她说话,甚至他都不在意自己其实也还不知道韩青禹说了什么。 因为他很紧张,很恐惧,这一刻搏杜安发现韩青禹正朝他走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只剩大约20几米,“叽~里..呱啦……” “他说让你停下来……还有,问你要做什么?” 这一次,是沈宜秀开口帮忙翻译。 韩青禹停住了,示意一下手里的刀说:“杀他啊。” 沈宜秀愣了一下。 “帮忙翻……算了,这句凑巧我自己会。”韩青禹抬头,回答博杜安,“killyou。” “……” 这一句在场每个人都会,都懂。 于是,几乎每个人都懵了一下,他难道就准备这样走过去,杀了那个洗刷派?所以那个被挟持的翻译,就真的只是翻译,有新的了,不用翻了,就不管了? 作为当事人,博杜安本人现在更懵,他心说我有人质的啊,人质,你没看到吗?!你倒是看一看啊。 情绪激动地把尹菜心往前推了一步,博杜安一边说话,一边摆动手里的战刀,催促尹菜心帮他翻译。 “……”这感觉尹菜心好像真的就是一个被挟持的翻译,“他说,你要是敢再向前,他就杀了我。” “哦,那万一不小心,我害你死了,没关系吧?”韩青禹问。 倒是没有继续向前,只是两臂像是因为无聊而随意摆动,左右手各一把死铁直刀,在他掌心下快速旋转。 不到十秒,满场哗然。 人质可以死?那还搞这么久干嘛?! 所以他现在是在示威吗?还是炫技? 作为另一个当事人,尹菜心站在那里,认真看着韩青禹的眼睛……已经可以确认了,他不是在说笑。 这一刻,委屈和恐惧都是难免的。 眼泪“啪嗒”,从她淡蓝色的眼睛里滑出来。 滑落,悬在面前上,挂成一条线。 “没,没关系。”小菜心有些哽咽,咳一声,抽鼻子,然后嘴唇颤抖,“但是你要答应我,杀光他们,一个都不能放走。” 这一刻,小菜心视死如归。 流泪逞强的样子令人心疼。 四周的议论声激烈纷乱,当场很多人愤慨地高声叫嚷,指责韩青禹,并试图阻止他这残忍的举动。 “好的……”韩青禹伸手,招手说:“那你先过来。”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呃啊!” 这一声不算很响。 全场听得最清楚的人,是尹菜心。 因为这一声,就响起在她耳后。 可是她不敢回头,她身后的人搏杜安啊,然后相隔不远,是分三侧警惕着另外三个方向的另外三名洗刷派潜伏者。 这一刻全场死寂! 因为在楼上的很多人,他们现在已经看见了,某个诡异的画面:在尹菜心的身后,博杜安依然保持着挟持的动作,但是一柄死铁直刀,已经嵌在他的脑袋里,从右上向左下略微倾斜,贯穿,横停在那里。 这刀……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韩青禹伸在半空的那只手,正朝尹菜心招手的那只手……是空的。 他刚说了什么? 他好像说:“你先过来。” “!!!!!!” 尹菜心感觉博杜安的手动了,先是抓着他后领的左手,突然松开了,跟着,拿着刀的右手,也松开了。 “当啷。” 死铁直刀在她身前掉地,差点砸到脚面。 下一瞬,“扑。” 博杜安尸体倒地。 “过来啊!”韩青禹着急喊了一声,神情无奈,“算了……” 他拎着左手刀急速前冲。 不管了,尹菜心啊一声跑向他。 没几步,被韩青禹一手拽住,扯到身后。 同时挥刀,“噗嚓”,韩青禹左手刀斩杀一名追来的洗刷派成员。 同一瞬间,另两个人持刀已经扑向他。 但是,只见一道铁甲流光闪过。 沈宜秀在流光中站住,站在那里,左手刀反握横平,刀刃滴血。 “噗”、“噗”,血口炸开。 两名洗刷派成员捂着脖子,挣扎倒地。 结束了? 结束了。 “所以,那把刀是从侧面过去的,绕了一个逆时针运动同时斜上而下的弧线?” “是的,不过关键是那根大柱子,刀绕过了那根支撑房屋的大柱子……最后嵌进搏杜安太阳穴。” “他什么时候出手的?” “应该就是他玩刀,摆来摆去,其中某一次摆到身后的时候。” “那,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而且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另一个关键……没听见响啊!” “……” 太可怕了! 而且那个机器人,全甲战士?是不是其实更可怕?! ………… “锈妹漩涡斩,无声版,厉害吧?”韩青禹一边说一边转身,看了看挂着眼泪木在身后的尹菜心。 沈宜秀就站在旁边,在铁皮下听见了,忍不住偷笑。 “喂,帮我翻译一下啊,刚才还没翻呢。”韩青禹拿手在尹菜心面前晃了晃。 “啊?翻译……”尹菜心猛地回过神来。 “韩青禹个人及小队恭候,进场后见。”韩青禹无奈又说了一遍。 “……哦,好!”尹菜心终于回过神了,猛地点头,然后匆忙抹一把眼泪,仰头,带着依然没能止住的哽咽,把这句话用英文和法语,分别说了一遍。 小女孩带着哭腔威胁全场潜在的敌人! 满场无声。 但是很快,有人开始想笑。因为他们看见,韩青禹竟然开始打扫战场了,旁若无人地蹲下,把博杜安的战匣打开,取出源能块,放进口袋。 然后是下一个。 再下一个。 第四个。 完成,韩青禹开心地站起来。 “这,这也太着急了吧?” 楼上有人说,然后笑起来。 这一幕看似有趣、好笑……但是对于某些人来说,其实比刚刚那一幕更可怕,可怕到让他们脊背发凉。 126.带入限制(求月票) 因为试炼邀请的规则,这一刻在场的几乎都是年轻人和新兵,他们更多惊叹于韩青禹的实力和冷静、果断。 实际若是多几个经验足够的老家伙在场,他们就会意识到: 其实从到场到杀人的整个过程,韩青禹几乎全程都在调动全场,为他偷袭救人服务,被调动的对象,甚至包括作为人质的尹菜心本身。 至于他后来旁若无人的当场摸尸…… 怎么说呢,那一刻他淡定收刀,蹲下上手的动作,那个感觉,像极了老猎人收枪吹去枪口的烟。 这一夜,尼泊尔没有下雪,但是这座阿方斯家族用于接待各国年轻天才的山脚旅馆,如同经历了一场如席大雪。 仿佛整个旅馆都被无形的积雪厚厚地覆盖。 但又有一部分房间的壁炉,火光热烈。 这就是刚才那一场战斗过后,当人们各归各处,旅馆夜深的氛围,沉寂的表象下有热烈,有躁动,有火花,当然也有彻骨的寒。 总之,这里出现了一个大麻烦。 还是原先的房间,客厅。 灯光明亮。 韩青禹面前的简易茶几上摆着8块蓝晶源能块。这其中有4块是他从死去的洗刷派战匣里拿的,另外4块,是从他们其中一个的身上搜的,他干这个一向很专业。 其实那几个人在房间里还可能有几块,只是他们都是跟着某个队伍来的,那些,就不太好去拿了。 眼前,用过的4块已经都有不同程度的消耗了,韩青禹放在手里分别感知了一下,挑出来剩得相对较多的两块叠起来,再加上两块满的,也没说明,直接一起推到沈宜秀面前,说: “你的。” 对半吗?沈宜秀愣一下。 “干活分赃,加上任务考虑,并没有特别照顾你,所以别客气。” 厚脸皮的韩青禹,反向其实是那种连替人考虑都怕人察觉的人,他会因此感觉尴尬和不自在。 说完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韩青禹从剩下的四块里又拿出一块满的,反手扔给贺堂堂。 贺堂堂抬手抓了,“青子……我刚没做事啊?” “你要进场的嘛,抓紧多吃点,算战备好了。”韩青禹说着,又把剩下两块不满的源能块,不做区分分别扔给温继飞和刘世亨,“见者有份,不过你们俩暂时吃亏点,总之在外面这几天别闲着。” 这样分完,他自己面前,就只剩一块满的了。当然,此行他自己带了二十块。 分赃的感觉总是愉快的。 “就是可惜为了救人没办法,今晚你和锈妹都提前暴露实力了。”一边抛接手里的源能块,一边,贺堂堂有些惋惜和担心说道。 提前暴露实力这一点,问题确实是存在的,虽然并没有完全暴露,可是也亮了一张底牌,因此被高估,被警惕,都是肯定的。 这样不管是从争胜的角度,还是坑杀洗刷派的角度,肯定都会带来不利的影响。 但是人,得救啊,当时情况不出锈妹漩涡斩的话,韩青禹也没有别的办法。 “换个角度想,其实也是好事,这样震慑一下后,进场应该能少招很多麻烦。”韩青禹开口笑着说: “你们要知道,一块金属块,值四十几甚至五十几块源能块呢,那里有四块。那咱靠摸,得砍赢多少洗刷派才能摸够啊?所以这样也好,咱们进去后就一心弄金属块,争取多弄两块。” “而且咱进去是一队人,总要从全局考虑。” 最后韩青禹又补了一句,实际的情况,尹菜心太没有战场经验了,就她那个超级风火轮,虽然转起来确实很猛,但是控制太差了,实战作用大体也就自保,拖延时间等待救援而已。 不光她,就是贺堂堂,进去后遇到和高手混战的场面,都会很危险。 “青子说的也有道理,刚这样一搞,进场后应该没太多人敢找你们了。”刘世亨感慨了一句,忍不住又问:“欸,你们说,会不会还有人下手啊?” “有就一定是高手,而且准备充分。”韩青禹直接回答。 他并没有低估可能遇到的对手和危险,因为这些年轻人中间不乏天才,更不乏其实可能穿甲已经好几年的“老人”。 “砍不过?”贺堂堂问。 “来一群肯定砍不过。” 贺堂堂一下有些担心,“那…… 韩青禹嘴角一勾,笑起来,“我想好了,咱们进去就找个地方躲起来。” “……”冷场了。 因为最近这一阵,韩青禹一直都是很刚很刚的……贺堂堂笑着嘀咕说:“差点都忘了跟你一起趴过的坑,忘了你最专业是干嘛了。” 他这一提醒,剩下几个跟着笑起来。 “啧啧。”笑声里,温继飞玩笑挤兑了一句,看着韩青禹说:“以前连小组长都不是,现在突然还真有点小队长的感觉了。” 他话里这个小队长,当然是指的他们这个小团体。 “你别乱说啊。”是互相最熟悉的人了,韩青禹果断挤兑回去说:“我小学可是当过劳动委员的,你呢?” 温继飞:“……” 其实他当过纪律委员。 但是在他读书的这些年,纪律委员一直是一个很尴尬的职位,老师一般都拿这个职位当给孙猴子的紧箍在用,班里谁最闹腾,最难管,就给他扣这顶官帽。 好像对此都有体会,大伙再一次笑起来,同时收起各自的源能块……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越来越适应这个残酷的世界了。 只有韩青禹还把剩下那一块拿在手里,随手把玩着。 这一刻他们面前吃亏的韩青禹,跟先前那个故意忘记还小姑娘源能块的韩青禹,差别可太大了。 屋里另外四个人笑着笑着,渐渐都转向他,眼神似乎在说:你这大方得让人心疼啊,青子。 韩青禹窘迫一下,尴尬解释说:“尹菜心那个,不一样的,人又不熟对吧……那个我收的是她的保命钱。” 话音刚落。 “笃笃笃。”敲门声传来。 卢卡的伤很重,但是命,保住了,接下来要被送去阿方斯家族的医院继续治疗。 尹菜心松了一口气,先送人,安排了三名一起过来的队员跟去陪护,而后,才抱着自己从家里带来的枕头,再一次来到韩青禹等人的房间。 贺堂堂开了门。 “谢谢。”尹菜心走进去,说明了卢卡的情况,感谢了沈宜秀,然后走到韩青禹面前,眼睛扑闪一下,像是又要哭的样子。 “谢谢你……先生。”尹菜心认真鞠了一躬,说:“唔,你的名字好绕口呀。” 绕口?咳,所以叫先生么?礼貌用语,好像也行,韩青禹苦笑说:“不客气。” 尹菜心抬头看看他,“那个,你还需要源能块吗?我还有几块。” 这是准备用源能块表示感谢了……韩青禹左右看看,苦涩笑一下,拍拍战匣说:“已经收过了,刚才救你,用的就是你自己的源能块。” 一种奇怪的平衡感和商业感。 尹菜心眼神茫然一下,认真问:“所以,你就只帮我一块源能块的份吗?情分。” 她竟然还会情分这个词?韩青禹:“……” “那我再给你八块行不行?我还有十块。”尹菜心依然很认真。 “这,太多了用不完啊,以后又见不到。”韩青禹忍着无尽的心痛,笑着说:“你还是带去试炼场吧,到时有需要的话,我会跟你说的。” “可是试炼场,每个小队就许带12块啊,每人两块,再两块备用。”尹菜心直接说。 韩青禹木了。 贺堂堂:“啊?怎么会这样?” 沈宜秀:“这怎么够?!真打起来,用砍大尖算,一块最多也就够打两场而已啊,何况进去每个人还可能卷入别的战斗……再我的情况,还有额外消耗。” 温继飞:“那怎么办啊?” 刘世亨:“别都想着不够用,其实反向思考,你们进去先躲着,省着不用说不定还可以卖。” 贺堂堂:“卖你个头啊,就知道做生意,在里面有什么比源能块值钱?不对,我感觉像是会发生杀人抢源能块这种事。” 房间里一片混乱嘈杂。 只有韩青禹,从尹菜心说到那句话开始就呆滞了,到现在依然一直愣在那里。 “青子,青子?!” “嗯? “你想什么呢,有办法吗?” “哦,有,我有办法。”韩青禹看一眼尹菜心,忍住了没解释,只说:“总之你们别担心,这事交给我。” ………… 入睡时间,沈宜秀和尹菜心先回房间。 走到门口,沈宜秀突然站住,犹豫了一下,回头冷酷说:“那个,叫梨涡。” “什么?”韩青禹茫然一下。 沈宜秀气闷一下,微嗔说:“锈妹梨涡斩呀,那个比漩涡有趣……而且我真的有梨涡的,照片上就有,你们回忆一下?” “有有有,真的有。”温继飞、贺堂堂、刘世亨,三个同时狗腿地坚决表示自己看到了,有印象。 “那,也行吧,就是梨涡不太好懂。”韩青禹嘀咕着,心说这东西还好也就自己叫一叫,打起架来并不用先报招式,不然开干还得给敌人先解释半天。 “怎么就不好懂了?梨涡啊……”温继飞一脸郁闷说:“你以为都像你啊?死铁直人。” “……” 这一晚,韩青禹要了单独的房间,坐在床上,把二十块全满的源能块拿出来足足十五块,开吸! 127.阿方斯家族(1/3) 据说对于大部分人而言,源能的温养吸收都是一件需要专注的事情,甚至会伴随身体经脉和肌肉的酸痛感。 这一点对于韩青禹不存在。 对他而言,蓝晶源能块的吸收虽然做不到像暗沉金属块那样秒吞,但也是一件可以信手拈来的事情。 而且还挺舒服的。 状态大概像是泡温泉或者泡脚,完全有闲暇可以做点别的事。 双手抱着头,平躺着,15块源能块在身上摆成了一个吉利的数字,8,祈福这次试炼满载而归发大财。 韩青禹有着一向俗不可耐的世俗心理和价值观。 这次出来下了这么大的本钱,若是最后一块金属块都捞不着,等回去就不止是拮据,过苦日子的问题了,而是铁妞的生存问题。 曾经的他只想着一个人奋斗、成长,活下去,回家乡,如今不知不觉,已是需要扛起一些人,肩负一些责任了。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会有些累,但也少了孤独和无助,多了原先没有的温暖和踏实,同时增长起来许多在这个残酷世界里生存下去的信心。 闭着眼睛,把自己想象成一个煤气罐,不,源能罐…… 韩青禹现在能倒灌回去的只是液态源能,吸收了,再灌回去,中间会有一部分被身体吸收,再一部分损耗,总量肯定是要变少的。 而且他现在自身最大的战斗底牌,其实是液态源能和立体装置的共同浪涌,所以体内随时保证一定的存储,是必须的。 至于先前吸收的那两块金属块,那都是直接就融进身体的。 韩青禹现在身体状态,表面上虽然没有什么太大变化,但是实际各方面的提高,自己都能明确感知到。 就前阵子,他一度还很想在不穿甲状态下给自己一枪试试…… 子弹能破防吗?应该是能的,也会受伤,但是韩青禹觉得自己可能并不会伤得很重,也许打开伤口拨一拨,就能自己把子弹从肌肉里拔出来那种。 欸,那军团长那一刀迟暮,调动的是什么能量啊? 也是液态源能吗? 韩青禹突然又想起来沈风廷说过的那件事,陈军团长一刀斩下红肩头颅,一夜苍老二十年。 既然会有这样的后果,应该就不是液态源能,而是已经被身体吸收融合的源能能量。 生命化的源能?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其实也有可能做到,也可以调动那些被身体融合的金属块的能量啊? 那,还是不要了。万一用了也跟军团长一样,一夜苍老,等回去爸妈问:“这位大爷,你找谁啊?” 不要,不要。 我还没娶媳妇儿呢。在黑暗中摸了摸手腕的银镯子,韩青禹想着。 他是想娶妻的,也不介意在蔚蓝娶。 虽然就如温继飞所说,他可能压根不懂什么叫爱情,也一直没有过那种感觉,可是,他可以相亲啊,村里头叔婶哥嫂,不懂爱情,不是爱情,但是在一起过得也挺好的,多了去了。 李团长说会帮我办相亲会,嗯,晚个三五年要是还不行,就真的办一下吧。 结婚,然后有一个孩子的话? 韩青禹现在已经知道最开始劳简说他们要是生了孩子一定要留在蔚蓝,其实是为了避免他们早早动了歪心思,说来吓唬人的了。 那其实这是可以选择的,可以让孩子留在蔚蓝,也可以想办法在他(她)还很小的时候,就送回老家给爸妈带。 要是我?我肯定送回去啊。 那样爸妈肯定很高兴,也能有个寄托……至于理由,在机密部队工作就是很好的理由,然后可以寄钱回去,或偶尔还可能有个探亲假。 这一夜泡着蓝晶源能块,想了很多,很远,韩青禹迷迷糊糊入睡已经很迟。 另一边。 沈宜秀刚跟尹菜心解释完自己的身体状态,包括吃喝拉撒和洗漱之类的问题。 尹菜心听完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问:“那你每个月来那个吗?” “哪个?”沈宜秀茫然一下。 “就那个……”尹菜心终于解释清楚了。 沈宜秀沉默,然后摇了摇头,大约有些苦楚的感觉。 “好幸福啊!因为,会肚子疼的。”尹菜心却羡慕地说,说完忙又补充:“就当少烦恼许多年,等以后科技发展了,再出来,就都好了。” 沈宜秀笑一下,“嗯。” “那先生是好人吗?”翻了个身,尹菜心突然又问,她对于韩青禹一行人的信任已经建立起来了,但要说最信任,还是沈宜秀。 “先生?哦,你说青子啊……他,不是坏人。”沈宜秀想了想,带着笑意说:“对于一般人来说,他大概不好也不坏,但是对于能走近他身边的人,他就是很好的人。爷爷是这么跟我说的,爷爷还说,要走近他并不容易,我很幸运。” “哦,那我是没戏了,他跟我算得可清楚。”尹菜心仰面点了下头,“那瘟鸡呢,我听你们这么叫他,他是科学家吗?” “他……大概吧,他是挺特殊的。” “糖糖呢?糖糖在中文里,其实应该是女孩子的名字吧?甜的,跟他外表好不配合呀。” “哈哈,你弄错了,菜心,那是堂堂,威风堂堂,堂堂七尺男儿的堂堂。” ………… 第二天,从早上到下午。 他们终于从旅馆来到第三固定探索地,也就是阿方斯家族的领地。这里是被分隔的区域,未经不许外界进入。 入眼,有成片错落的法式建筑和庄园掩映在稀疏的树林之间。 是很美的画面。 给人感觉就像是书本上描述,欧罗巴古老世纪拥有城堡和领地的王爵,被想象拥有幸福的生活。 惊叹声和疑问声从人群里传来。 转头,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巍峨壮丽的雪峰映入眼帘。 “那是喜朗锋吧?”温继飞问。 “不是,是安纳普尔纳峰”,尹菜心说,“但是我听说在阿方斯家族的领地范围内,其实也有地方,能望见喜朗锋。” “哦,那这里很大啊?”贺堂堂说。 “对,第三探索地是有点大的,你们这次的是练场地范围也很大。”有懂中文的阿方斯家族接待人员站在人群里,微笑礼貌地开口回答。 “那你们顾得过来吗?”贺堂堂接着问。 “当然”,对方笑着说,“因为这里不光有阿方斯先生的家族成员,还有他的追随者,实力强大,我们通过直升机奔赴任务地点,而且任务通常并不困难。” 接待员的一番解答引起四周密集的羡慕声。 因为这也许就是人在蔚蓝,可以想象和追求的最美好的状态了,有独立的环境优美的领地,美好的生活,充足的供给,不算困难的任务和一只延续的荣耀。 “拿一块星耀蔚蓝去吧,青子。”温继飞眼神中满是向往,说:“然后你也弄这么一块领地,带上我们一起,带上米拉他们……要是大尖的大规模入侵一直不来,我们就幸福地老死在那里。” 128.入场(2/3) 一块星耀蔚蓝,一块探索领地,再一群人。 这样的愿景听起来确实很美好,当场剩下的几个人也都把目光投在韩青禹身上,就好像是未来的庄园主已经站在那里。 就连韩青禹自己,看着四周的建筑和风景,一时都有些恍惚,开始走神思考: “要是那样的话,就真是古老欧罗巴王爵的生活了啊,孩子就不一定要送回去了吧?” “嗯,那样甚至还可以考虑把爸妈一起接过来,他们应该也不会很难接受和太过恐惧。” “怕闲的话,可以开几口田,弄几块菜地……再搭一个鸡舍,弄个鱼塘,养猫养狗也行。” 所以,现在就只缺一块星耀和一个媳妇了。 不过这俩应该都很难。 星耀勋章在蔚蓝联盟过往绵延的近百年历史中,一共也只发出过五块,几乎每一块,都意味着一次蔚蓝或者是人类的生死危机,以及最后某个人的力挽狂澜。 至于媳妇儿……就目前阶段,温继飞和李团长和邵玄等人陆续给出的评价和建议来看,那玩意没准更难。 等候的时间,现场仍不断有车辆和人员到来,阿方斯家族用来接待各国参加试炼人员的旅馆并不止一处。 工作人员说大约这次至少会有120个队伍入场,那就是起码600人的规模。 “欸,你们说,要是大尖的降落点在喜朗锋顶,怎么办,来得及吗?”人群中有人突然发问。 “那是挺犯难的,不过像那种地方,应该都有拒绝者的特级干扰站吧?”另有人带着猜想回答,说:“不是听说连月球上都有么?说人类那几次公开的和后续隐瞒的探月行动,其实就是去弄那些东西。” “这个…哈哈。”接待人员敷衍略过了这一探询,顾自笑着说:“至少北面我们很放心,因为北面,是华系亚方面军。” “南边的话?确实是有一部分区域,会让人有些担心,所以阿方斯先生一直都在尽其所能,协助相关方面军进行防御。” 差不多时间,人也到齐了。 接待人员领着预备进场或留守场外的千人队伍在领地中穿行,如同导游一般介绍着阿方斯家族的历史和传承,同时介绍第三固定探索地。 终于,在一处没有悬挂十字架的法式教堂式建筑前,韩青禹等人站在一个广场上,见到了阿方斯家族的成员。 那是一个看样貌大约在二十七八岁左右的男子,有一头及肩的卷发,样子说不上俊美,但是有欧罗巴贵族的气息和艺术家的气质在身上。 按华系亚的算法,这个人的辈分,应该是阿方斯先生的玄孙了,他叫夏尔.阿方斯。 简短的欢迎致辞和规则介绍之后,夏尔祝福试炼好运,结束发言。 ………… 衣物(作战服),药品,源能块,装置和刀,食物和水…… 大尖降落第三固定探索地的时间预计会在之后的十五天内。 十五天的补给,当然不可能都带齐了,很多东西得到试炼场内去解决,还好能来这里的也都不是普通人。 这个时候,锈妹不吃不喝的优势就出来了,与之伴随的是源能消耗上的劣势。 但是因为韩青禹的存在,这个劣势,又其实可以忽略。 “啪啪啪啪啪。”脚步声。 尹菜心一路跑到韩青禹身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他回头,说:“正式登记呢,最后确定名单……咱们第五个人选谁?” 韩青禹看着她,神情愣一下,“第五个人?你不是自己还带了一个过来吗?不是他?” 卢卡伤了,需要换人这一点,韩青禹当然是知道的。 但是尹菜心自己这次还有带了一个人来到领地,韩青禹内心也就默认,她是准备用那个人替换卢卡的位置。 毕竟怎么说,她似乎都应该会想带一个自己人才对。 “尼尔不进场的,这不止是实力和经验的问题,还有他现在的情绪,也因为之前的事情而非常沮丧,并不适合进场。”尹菜心解释道。 韩青禹:“那就是说,你决定都用我们的人?” 尹菜心看着他,点头,理所当然而又很放心的样子。 “那能不能就四个人?”韩青禹犹豫了一下后再问。 尹菜心摇头,眼神困惑不解说:“咱们,不是还有一个a级吗?” 她说完转过头,偷偷用目光示意不远处正和刘世亨一起研究各国美女优缺点的温继飞。 他……他就算了吧,韩青禹想着走过去。 “菜心那边的小棕毛不进场,现在我们缺一个人。”韩青禹说着,自动把目光投向刘世亨,打算开口安慰和鼓励几句。 令他意外的是,刘世亨选择避开了他的目光,转向一侧,不吭声也不做表情。 还是恐惧吗? 这一刻,说实话韩青禹有些失望和难受。 犹豫了一下,他看向温继飞,“怎么样,没问题吧?” “没问题啊。”温继飞是多精的人啊,一下就看明白眼前的情况了,为了化解尴尬,大咧咧笑着说:“怎么说,老子也是a级。” 两个人往回走。 走出一定距离。 温继飞对韩青禹说:“放心,我进去后肯定不会逞强乱来的,你们就当是带了一个补给员和跟队维修员好了,我去还省源能块呢,到里面你找个坑,我藏着就好。” 韩青禹点头,几个人回到准备场地,继续收拾行装。 隔一会儿,韩青禹手上动作突然停住,心里猛地一个激灵,转身再次跑回到刘世亨那边。 “世亨。”他喊了一句。 似乎有些惊吓,刘世亨猛地转身,抬头,“嗯?青子?” “你是不是想趁机逃回家?” 韩青禹问得很直接,因为他们这所有人里,如果要选一个最不可能得到回家探亲机会的,应该就是刘世亨了,这跟他的来处、身份和一直以来的表现,都直接相关。 就是这次出来之前,军里还再三叮嘱,要求韩青禹担保这个问题。 “没有啊,你想哪去了?青子。”刘世亨双肩一垮,仰着头,带着无奈说:“我就是真的太怕死而已啊,所以刚才犹豫了一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你确定?” “确定啊。” “那就好,我刚已经询问过了。”韩青禹说:“在我们进场后,阿方斯家族会集中留守人员,然后武力封锁领地……我怕你想逃,最后出事。” 刘世亨抬头看看他,“放心吧,要不这样,我再把瘟鸡替下来吧?我刚才真的就只是惯性,逃避了一下。” “……算了,都已经登记了。”韩青禹想了想,其实刘世亨和温继飞谁去都差不多,他都不敢放他们出去战斗。 下午四时三十分,晚饭提前。 饭后五点三十分,开始进场。 试炼由夜开始…… 一路备受关注的韩青禹小队,突然就消失在了所有善意或恶意、警惕或期待的目光里,消失在了起伏绵延的群山之中。 129.第一次出动(3/3感谢【书山道人邵玄】盟主) 第三固定探索地,即这一次的试炼场地,是一块范围很大的区域。 从几处高耸的雪山山峰延伸而下,整一片区域风景壮丽,有无数条融雪的溪流,十几个高山湖泊,以及绵延的群山,高低的隘口。 气温有些低了,风也刺骨,但是躲在山洞里就还好。 “话说为什么你总是能找到这种地方啊?青子,这也太没道理了。”贺堂堂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笑着问道。 他其实差点说:你是狗吧? 怕被打死,就没敢说。 这里的生物链,只有铁妞随时可以把韩青禹拎起来砸到墙上,贺堂堂处于低端部分,只偶尔可以挤兑温继飞几句……两个人都是低端,互相挤兑。 当场,剩下三个人一齐点头,看向韩青禹,似乎都觉得这事有点儿奇妙。 毕竟他们可以确定,韩青禹肯定也没来过这里。 那到底凭什么,他第一天晚上就能找到山洞啊? “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反正只要是到危险的处境下,有这个需要,它们就好像会主动无声地呼唤我。”韩青禹笑着打了个趣。 已经第三天了,三天好吃好睡,外面说不定都已经在杀来杀去,死掉很多人了。 尹菜心想了想说:“那我们就一直躲着,等大尖,等飞机丢金属块,然后都不去探索吗?” 探索试炼的目的指向,除了胜利和击杀大尖,确实还有【探索】这一条,这也是很多人来参加试炼的原因之一。 毕竟这里一直被认为是蔚蓝上最有可能存在源能或死铁的区域之一。 很多人都会幻想,自己来了,也许就能像武侠小说或者是神话传说里总有奇遇的主角一般,在机缘巧合下发现它,然后成为所属势力的英雄和传奇。 “不探索。”韩青禹靠在墙角,坚决摇头说:“探索个屁啊,那么多科学家几十年下来都没找到,我不相信就我们这些人到处乱钻,就能找出来。”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韩青禹自己每次爬出山洞去嘘嘘的时候,都会选择不同的区域,碰碰运气。 只不过尿已经练到可以持续不间断了,他还是一样,一直也没有感觉到源能的存在。 “好吧,听你的。”尹菜心点头。 既然青子拿了主意,大家自然不再反对,就这么继续缩着,偶尔睡觉,偶尔一起或三三两两地聊天。 隔一会儿,沈宜秀挪到韩青禹身边,小声抱歉说:“你是不是其实是为了节省源能块啊,因为我啊?” “不是。”韩青禹坚定地说:“源能块你尽管放心用,但凡有一块消耗得多了,你就换满的上去,放置战斗突然发生……还有记得把用过的给我。” 进场一共12块源能块,是严格检查核定过的。 5人的分配是温继飞一块,剩下4个人每人两块,最后剩余的三块,都交由沈宜秀保管。 “换下来的,给你?”沈宜秀茫然一下,以为韩青禹打算自己用残余的源能块,那其实很危险,很容易出现持续战斗源能耗尽的情况。 “嗯。”韩青禹点头,为了说服沈宜秀,让她当场换下来一块。 沈宜秀茫然照做了,把消耗过的一块源能块换下来,交给韩青禹。 韩青禹当着她的面,用战匣检测了一下,显示这一块的消耗度,大约在五分之一左右。 然后他把源能块握在手里,盘了一会儿……大概五秒钟左右,再放回战匣检测,说:“你再看看。” 沈宜秀探头看了一眼,愣住。 晃了晃脑袋,再看一眼…… 抬头,呆滞地看着韩青禹。 “嘘。”韩青禹伸手,隔着铁皮做了一个捂她嘴的动作,“砰。” “……”沈宜秀气起来,一巴掌给他打掉了。 尴尬笑了笑,同时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尹菜心的方向,韩青禹再次,“嘘”,然后小声说: “就是为了告诉你不用担心消耗,我才给你演示的……这可是天大的秘密,我很可能是一个煤气罐……不,源能罐!” 沈宜秀整个机械身体晃动了几下,憋笑憋得很辛苦。 而后想了想,抬头再看韩青禹,欣喜而郑重地点头。 “那你罐里存得多吗?” “大概十一二块是有的,具体得看消耗。” “嗯。” 差不多同时,温继飞也找到孤零零的尹菜心聊天。 特意示意了一下韩青禹这边,他问:“是不是很羡慕?” 刚才正好看见韩青禹跟沈宜秀要源能块的动作了,尹菜心有些委屈地点头,说: “你们就好了,不像我,就只有一块源能块的情分,用完,先生就不管我了。” 温继飞顿了顿:“所以你想要不止一份源能块的情分啊?” 尹菜心也很坦诚,“嗯啊,那可是小命关天的事情。” 她说了一个不是成语的成语。 “那你得跟他说啊,就直接说,对了,你知道这个用成语怎么说吗?” 温继飞说完,小声传授给尹菜心。 又一次,韩青禹出去“尿测”,一边尿一边转圈,扩大范围……可惜结果还是失败了。 人从山坡另一边的树林里回来,一路小心前进。 尹菜心突然从草丛里站起来。 “……”韩青禹站住,看着她,心里慌张一下:她来干嘛,不会是偷看我尿尿吧?她发现我的秘密了? “先生。”尹菜心有些局促地主动开口。 对于先生这个莫名其妙的称呼,韩青禹已经习惯了,不开口,点了下头。 尹菜心再次看看他,鼓起勇气说:“我,我对你有非分之想。” “……”韩青禹觉得自己应该听错了,“你说什么?!” “非分之想。”尹菜心说。 “……”对我,有非分之想?!韩青禹愣住了,所以她其实没有发现我的秘密,而是……可是,混血姑娘都这么直接的么? 这荒山野岭的,这是要干嘛? 缓了缓,韩青禹说:“你疯了吧?” 尹菜心:“啊?” 尹菜心也懵了,因为这个成语,是温继飞刚教给她的,他说:想要不止一块源能块的情分,用成语表达,就叫做非分之想。 他还说:青子这个人笨,你就直接跟他说好了。 所以,她等在洞口不远,直接说了。 韩青禹是不了解女人,但是他了解温继飞,所以,看尹菜心这个反应,顿时猜到了,问:“是不是瘟鸡教你的?” 尹菜心茫然点头。 “你可以回去找他单挑了,只要不打死就行。” 韩青禹直截了当,解释了“非分之想”的大概含义,同时也明白了尹菜心的担心,告诉她,至少在试炼场这里,你不用再担心这个问题。 所以是误会,我就说嘛,怎么会有女人看上我!!! 两人刚回到隐蔽的山洞口。 “钪,当……”突然兵器交击的声音,接着还有人声,从不远处传来。 沈宜秀也听见了,从山洞里出来。 “去看看吗?”她问,有些憋坏了的样子。 “……去,看看有没有便宜可以捡。” 韩青禹探头,让贺堂堂留在洞里保护温继飞,然后自己带着沈宜秀和翻译官一起,翻回背坡,准备潜伏观察。 “趴这看吧?”沈宜秀走到一处灌木旁,建议道。 韩青禹看了看那一块熟悉的地形,他刚尿测过……说:“这里不太适合,咱们另找个地方,跟我来。” 最终,三个人趴在了相距不远的一处石块后面,顶着杂草灌木,拨开缝隙,朝下面看去。 下方是一个两山隘口。 一场约20对1的悬殊战斗,正在发生。 “那些包着头的,是什么人?” “好像是沙特阿拉伯那边,哪个酋长的儿子……王子。” 130.缤纷的自保派(1/3) 贺堂堂有些不甘心,蠢蠢欲动的样子,矮着身子歪着头,匍匐过去朝洞口外看了看,回头又看温继飞。 “想都不要想。”温继飞老实缩在最里面的墙角,抱着手臂坚定地摇头说:“我进来的志愿就是不当累赘,不添乱,我现在脑子清楚得不行。” 难得看到瘟鸡飞老实不跳的样子,贺堂堂笑起来,“没有撺唆你一起去看的意思,我就是刚才在想,要是你不在这里,你说他们会不会带上我?” “不会。” 温继飞答完了,抬头看看他,接着道:“清醒点吧,小堂,要是我不在这里,青子就会说,贺堂堂你给我老实躲着,不要出声……说不定还要留一个下来保护你。” 奇怪的最弱者必被保护的逻辑。 听温继飞这么说完,贺堂堂有点不服气了,梗着脖子说:“那到了实战上,我难道就一定比无敌风火轮弱?” “那倒是不一定。”温继飞肯定说:“不过你让青子选,青子出去肯定还是带她……因为她会外语。” “会外语还不是因为她本身就是外国人?” “那她还会中文呢。” “中文我不也会?” “咦,是哦?怎么感觉逻辑突然有点乱。” 温继飞晃了晃脑袋,说:“先不说这个,我拜托你件事,一会儿等听见他们回来,你就故意跟我吵架,然后找我单挑。” 贺堂堂懵一下,“为什么?” “因为你不找我单挑,估计小菜心回来就要找我单挑了,而且青子会在旁边幸灾乐祸……我怕我不小心一刀劈死她。” “哦……那你是什么时候惹到菜心了啊?” “这个,情况说起来有点复杂。”温继飞语气委屈说:“总之我刚帮青子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了可能被女人喜欢的感觉,而且是那种最直接的,赤果果的示爱……当然了,不是这样他也不可能体会得到。” 贺堂堂没听明白。 温继飞也不解释,顾自叹了口气,继续说:“可惜看后来的情况,他大概还是死死地错过了,而且不识好人心。” 就他俩在山洞里面小声说话的这会儿,背坡的观察还在继续。 下方隘口,20多个包头人对一个黑衣东方面孔的战斗,也还在继续。 用尹菜心的话说,那其中明显被保护着的那个,很有可能是沙阿某个酋长家的王子。 这样,他能在进场后凑起来一个20多人的队伍这种情况,想想也就不奇怪了。 说起来,韩青禹本身对源能世界的了解,其实依然是很少的,这会儿一边观战,一边听左右各一个高干子弟小声对话,他才发现: 在这个隐于幕后的世界里,最梦幻的存在,最真实的存在,以及可能最有趣的存在,其实都是自保派。 那是一个虽有总称,但是其实极端色彩缤纷的派系,有着无数的分支,同时无数的家族和个体。 大体就没几个是一路的,基本都各顾各,各持立场,各有做法。 比如在沙阿,以及它附近的一些富裕石油国,那里的富豪里就有不少是自保派。 他们会花钱买【虚无的方舟门票】、【还看不到的深海豪宅】、【不知在何方的新栖息地的土地】……就像多方购买保险。 同时,他们也会每年给蔚蓝大笔大笔的捐款和献金,但是又绝不过分靠近,就更别说加入了。 另外他们还在不义之城用金钱和享乐收购源能块,哄抬物价,并且不时偷偷尝试用物质腐蚀蔚蓝战士,攒说他们潜逃,去做自己的保镖和孩子的导师……甚至他们还有贵族内部的源能格斗比赛。 再比如,在更传统和古老的华系亚,这里有更丰富的神话传说,更浓厚的隐世思想传承,以及更大的小农经济、自给自足的意识传统。 于是,这里的自保派中甚至有一些人,从遥远的10、20年代(华系亚方面军刚建立、发展,自身最困难,与社会交流也最多的时期),就已经开始逐步封闭自己,以家族或门派的形式,谋划末日的生存之路。 这其中有军阀、有豪绅,也有旧江湖人和当时各届政府的重要人员。 他们或曾经参加过初期的蔚蓝组织,或曾经提供过协助,因此知道了大尖的存在,接触了当时的蔚蓝科技和文明,并且自己积攒了一些人员、装置、源能以及获得源能的渠道。 而后他们退出,开始封闭自己,准备末日……在漫长的时间里,逐渐思维混乱,强行建立了一套自己的理论体系: 【古代神话传说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那些修行者,其实都是用源能在修炼; 后来,因为源能的匮乏、枯竭,他们才逐渐消亡了; 所以我们就是修行者; 传说中的飞升成仙也是可能的,当有人修炼到了一个很高的程度,就可以去往宇宙中源能更丰富的星球; ……】 总之就是已经魔障了。 这些家族或门派在后来的数十年中,大多被蔚蓝的力量覆盖,拎出来了,剩下的也绝大多数消亡于无声,失去根基和传承。 但是仍有极少数,莫名其妙地一直延续了下来,直到近十几年,才逐渐走出封闭状态。 ………… “咱们要帮忙吗?”右手边,沈宜秀突然问了一句,打断韩青禹的遐想。 “帮谁?!”韩青禹茫然反问。 沈宜秀懵一下,“也是哦。” 现在的情况,包头那边已经确实是自保派无疑了,而且听尹菜心的说法,好像并不是很值得仇恨的样子。 如果现在他们围攻的对象是华系亚方面军的人,韩青禹肯定得下场帮一手,可是并不是。 那家伙就一个人。 身材、身高倒是都很标准,但是身上穿的黑色衣服和长裤,好像是老式裁缝铺里做的,另外就只一头像是自己用刀剃了,然后刚长出没多长的青皮短发。 看起来连蔚蓝的人都不是。 “但是也不像洗刷派。”尹菜心跟着说了一句。 “嗯,感觉应该不是。”韩青禹点点头,忍不住有些欣赏,说:“这人实力很强,战斗韧性更是高得吓人。” 沈宜秀点头赞同,“而且他穿的好像是很老的三代装置,还是手术内接的,整个战斗过程,都在拼命节约源能。” 所以,这人到底什么路数啊?不会就是那些传说中的隐世家族出来的吧? 下方的战斗,黑衣青年拼命奋战,似乎是为了保护什么人,为阻止对方的追击越过自己,一人占据隘口,拼死也不放一个人过去。 韩青禹数了数,这家伙身上已经至少六道刀伤,虽然都避开了要害,不至致命,但也已经是重伤之躯,行动受阻。 不过他的脸,好像是没有表情的,按说应该剧痛同时十分虚弱和绝望的情况,愣是连眨眼、咧嘴都看不到一下。 又一次,至少十把带有弧形的特制死铁直刀一同斩向他。 黑衣青年弓步横枪,单手架住,一声呼喝,黑色的长枪奋力上抬,却架不开弯刀…… 这还是韩青禹第一次在源能的世界里看到有人用枪战斗,黑色的长枪,大约通体都是死铁打造,有些古旧,造型毫无花哨,类似电视剧里三国武将的用枪。 下一秒,只见他胸口蓝光暴涨,又是一声拼命呼喝,黑色长枪在掌心里急速旋转震动,钪啷啷……同时震开十余柄弯刀。 而后,黑衣青年撤步,半转身,足有两米多长的黑色长枪自腰部横扫而出,如龙呼啸,暂时逼退所有敌人。 “噗。” 一口鲜血喷在地面。 那家伙身形晃了晃。 抬头,直身,挺枪而立。 自韩青禹的位置,从上方看下去,颇有点儿一夫当关的感觉。 131.帮忙,有偿(2/3) 帮忙? 不。 理由之一,正如韩青禹先前反问锈妹的那句话一样,帮谁? 现场百分之九十九是两伙自保派互相砍起来了,所以就算势单力孤,处于弱势,也不代表黑衣青年就是应该被帮助的一方。 这个世界逻辑就是这样,别人杀他,他也杀人,这种争斗往往并没有正义和邪恶可言。 韩青禹也不代表正义,他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在这个残酷世界里挣扎生存的小人物而已。 理由之二,韩青禹不相信组队的试炼场会有人这么快走单。 看黑衣人始终坚守在那个位置不退,就知道那个方向肯定还有人,就觉得他的一方,应该是有后手的。 要是真的没有……那他的队友都不管他,他自己也甘心,我又凭什么拼上受伤的危险去帮忙?! 下方的战斗还在继续。 “看起来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有结果,咱们真的不帮忙吗?不帮的话,要不咱们先……” 不帮是合理的,沈宜秀看了一会儿后想说那就撤吧,她一边说话,一边小心地侧转过脸,愣住了一下。 锈妹发现韩青禹已经从身边消失了。 哪去了? 一直到尹菜心指给她看,沈宜秀才发现,前方下坡的灌木丛里,韩青禹整个人正匍匐在地上移动…… 而在他前进的方向上,沙阿人战线后方大约十几米的位置,有两具尸体,正躺在灌木和杂草之间。 “他是去捡东西吗?”尹菜心眼睛看着下方,有些担心说:“这样子也要去啊?” “嗯。”沈宜秀顿了顿,帮韩青禹解释道:“等打完的话,他们自己就捡走了。” 点头,尹菜心认真思考了一下,“那这样是不是就叫做要钱不要命……见钱眼开?” “不是呀,只是……情不自禁。” 沈宜秀说着,心里有些无奈,又好气,又好笑,同时有一股子无声的感动在心头涌动。 仿佛看见他越是贪婪,那些他给的,就都变得越重。 深呼吸,让脚尖找到坚实的土石顶住,让一边膝盖微曲,沈宜秀做好随时扑下山救援的准备。 尹菜心看见了,也小心把自己的战刀摆到身侧,想着一旦开打,自己就直接一个无敌风火轮下去,反正这里对方人多。 缓缓深吸进来一口气,韩青禹暂时放弃了呼吸,距离已经很近了,前方的战斗仍在持续,他有极大的把握不被发现。 他擅长这个。 第一具尸体的位置很好,而且是一个侧身背朝后的躺姿。 韩青禹伏在灌木丛下,伸手,先确定这人身上没有备用的源能块,而后一点点推开战匣的锁扣,把里面的源能块拨出来。 握在手心感觉一下,剩余储量超过三分之二,还不错,他满意地把源能块收进口袋。 然后缓缓爬向另一个。 兵器的交击和人在战斗中的呼喝声依然密集,而且离得很近,这会让心理素质不好的新手慌乱,但是对于韩青禹而言,那其实是很好的辅助环境,可以掩盖动作声响。 “当。”突然一声锐响。 黑衣人手中的黑色长枪,被数柄同时用刀背突然反撩的死铁弯刀击飞了,落到一旁,敲击石块,当啷啷颤响。 他人似乎也已经有些摇摇欲坠,到了强弩之末,但是仍抽出一柄短刀,继续阻在那里。 韩青禹不管这些,趁机摸向第二具尸体的战匣。 如法炮制,将源能块取出。 然后,摸向他腰间的口袋…… 然后, “啊~” 尸体突然跳起来了。 韩青禹:“……” 特么的竟然装死。 这是韩青禹事先根本没想到要去注意的问题。 想着反正也暴露了,气不过,韩青禹当即跟着跳起来,一把将人拖回来,按住,啥都不管,先把他口袋里源能块掏出来,放进自己口袋。 跟着,才把人放开。 就这样,因为他的突然出现,前方战局暂时中断了。 黑衣人得以缓冲,踉跄两步,勉强没有倒地。 沙阿人集体回头,第一时间把手里的刀指向韩青禹,嘴里叽里呱啦的,不知道叫嚷着什么。 但是暂时并没有冲上来。 韩青禹一只手在背后,给锈妹和尹菜心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们先不要动,然后就这么看着对方,也不拔刀。 因为他发现,对方突然开始内部对话了。 阿杜仆王子的第一个念头,自然是下令杀了这个闯入者,他刚要完成一场狩猎,突然被打扰了,心情十分不好。 但是他身边的一名随从,神情紧张地第一时间一把拉住了他。 “他是那天在旅馆里出手的那个人。”随从神情慎重说道。 “……”阿杜仆整个人顿挫一下,“你确定么?” “无比确定。” “他……”阿杜仆并没有亲眼看过当时那一记锈妹梨涡斩,但是后来听过好几次详细地描述。 所以他现在必须担心,一旦双方动手,自己会是对方的第一击杀目标。 想着问一下来意吧。 对方显然听不懂。 “就他一个人吗?”阿杜仆还是不甘心。 天空有他的鹰飞过。 随从小心观察了一下鹰隼徘徊的位置,仔细看去……正好一抹阳光,在锈妹因为担心而挺身观察露出的战刀上闪动了一下。 “那具有可能更加可怕的铁甲也在,可能有埋伏。” ………… 沙阿人突然就全部都走了。 老实说,因为语言不通的关系,韩青禹心里其实十分懵逼,但是他的神情状态控制得很好,没有任何表情,就好像他知道自己站在这,对方就得走一样。 现场莫名其妙,就只剩下了他和黑衣人两个。 对方虚弱不堪,韩青禹自然也不担心,稍稍走近,平淡问:“听得懂中文吗?” 对方点头。 “华系亚人?” 对方点头。 “哑巴?” “不是。” “蔚蓝联军?” “不是。” “嗯,我没兴趣杀你。” 对方点头。 “准确地说,我刚救了你。” “是……多谢。” 施恩当然就是要图报的,可是这家伙一看就很穷的样子,韩青禹想了想,问:“会用刀吗?” 黑衣人说:“会。” “那就好,那边地上有两具尸体,尸体旁有两把刀,看到了吗?” 第一次,韩青禹在黑衣人的眼神里看到了波动,那大概是一种茫然困惑的眼神。 黑衣人确实很茫然,因为他不知道对面这个人突然说这些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很快他就知道了。 因为等他回过神来,那个人,已经拿着他的长枪,走了。 留下一个理所当然的背影。 132.战奴吴恤(3/3感谢【慧峰剑之领悟人生】) 沙阿人似乎都很惜命,从那个受伤就假死的战士,到明明人数大优,却因为害怕成为点杀目标就选择退却的王子,都是如此。 可以以此类推的人,韩青禹认识的,大概也就刘世亨了。 所以终究还是有钱人过的日子更让人不舍啊,他们说的那些什么有钱人其实不快乐,贫穷却精神富足,骗人的吧? 还拿陶渊明举例骗人,老陶那是世家大族子弟出身,曾经也是荣华富贵过的。 韩青禹没在普通人的世界里做过哪怕一天有钱人,如今又被源能块为难着,心里的盼望,在这个隐于幕后的残酷世界里,怎么也得过上几年左右逢源,源源不断的好日子。 面前这一次趴坑的收获,首先是三块源能块。 其中一块直接从假死那个人口袋里抢来的,是满的,剩下两块来自战匣,损耗也都不算很大,凑一凑差不多有一块半的量,韩青禹顺手给它们都灌满了,一并交给沈宜秀保管。 然后是横在洞里,一头架在墙壁上的一杆两米四左右的黑色长枪。 可以用来晾衣服。 当然不是,因为他们在这里并不洗衣服。 “其实是因为这枪好像有点厉害。” 韩青禹握枪在手里,耐心解释说:“黑衣服那人用它在手里旋转震开沙阿人死铁弯刀的时候,我看见有些弯刀崩了刀口……所以大概这柄枪的死铁纯度,比我们用的武器都要高。” 因为原材料的珍贵,蔚蓝联军使用的死铁直刀,并非整体都是死铁打造,而是做了一部分合金处理,用于填充刀身的非接触部分。 这是蔚蓝在课堂上教过的常识,战士们在战斗中,偶尔也会出现一种尴尬的情况,砍着砍着,刀身中间空了,只剩一个框。 “而且这把枪咱们这里几乎都可以用”,韩青禹递枪,继续说,“比如尹菜心吧,你开风火轮拿刀转,大约能够清出来一个篮球场,改拿它转,没准就是一个足球场了,跑不及的人满场乱飞……” 其实尹菜心的身材有些偏瘦,跟这招刚猛霸道的无敌风火轮并不相衬。 这招从感觉上,似乎得由一个魁梧的猛男使出来才比较合适。 所以每次想到,都有种古怪的反差感。 韩青禹看她接了长枪比划,顾自笑了一下,接着逐个举例:锈妹可以拿它串糖葫芦,他自己可以拿它当标枪使…… 然后因为枪长的关系,就是温继飞到了迫不得已必须参战的时候,都可以拿它伺机上去捅一捅。 说不定就捅出a了呢?就算不出a,他一枪e,一枪b的,敌人应该也会很错乱。 最后,黑色长枪交给了唯一看起来不会有太大增幅的贺堂堂扛着,只因为他的体型比较适合。 天色逐渐暗下来了,韩青禹准备放弃这个山洞,换地方。 这个山洞的大概位置,之前已经暴露了,韩青禹不敢保证黑衣人的队友会不会找过来,或者是沙阿王子,会不会多找一些人回来雪耻……就算他们只是把信息传出去,继续呆在这也很不利。 “而且那帮沙阿人好像还弄了只训练过的鹰进来,大家路上都注意看着点,要是那扁毛畜生还在……”韩青禹说到这顿了顿。 “还在怎么办啊?也没带枪。”温继飞有些懊恼说。 “没事,在我就去弄条蛇,看能不能给它诱下来烤了。” 韩青禹一边领头在山林中穿梭,一边像是突然才想到,说:“对了,要是东西吃完了,你们介不介意吃几天蛇?” 沈宜秀:“……”还好我不用吃东西。 尹菜心:“生的吗?” 看来瑞士也一样玩新兵期前半段吃生肉那一套啊,韩青禹笑一下,说:“烤的。” “那就好,那能抓着吗?这里现在可冷了。”尹菜心认认真真,继续问道。 “你问这问题就过分了啊,小菜心,可不许对韩家历代祖先不敬。”温继飞笑着打岔,然后说:“青子出手,母的不一定抓得到,但是公的……小意思。” 因为匆忙搬家的关系,尹菜心并没有时间找他麻烦,他就又活跃起来了。 “嘘,别说话了。”为了防止瘟鸡再折腾出什么尴尬的情况来,韩青禹连忙打断两人的对话,埋头带队小心前进。 隔一会儿,贺堂堂默默追上来,“咱还能找到别的山洞吗?” 话说这次进试炼场,基本上队伍都是带了帐篷的,唯独韩青禹自信说不用。 “能的,跟我走就好。”韩青禹回答。 贺堂堂就信了。 ………… 黑衣破烂,浑身染血,吴恤一手一把捡来的沙阿人的死铁弯刀,在树林中艰难行进。 他怕留痕迹,不敢砍伐灌木开路,在密林中走得很困难; 怕浪费源能,不敢开启装置,受伤的身体一路疼痛,走得很慢。 先刻意绕了一个大圈,确定没有被跟踪,而后又在林子里摸索了好久,吴恤才终于看到大小姐等人留下的零星标记,一路找来。 前方再没有标记了,吴恤知道这表示自己离大小姐等人的藏身处应该已经不远。 有些疲惫,他靠在树干上,身体止不住地往下滑,最后干脆坐在了地上。 从怀里掏出一块肉干,咬了一口,如同咀嚼树皮一般,艰难拒绝,然后咽下去。 他想喝一口水,摸到水囊,已经在战斗中被破了,只得翻开来,仰头把内胆残留的几颗水珠滴进嘴里。 其实溪水的声音并不很远,但是他不敢离开,怕大小姐他们找不到他。 这样,大约将近一个小时。 “笃。” 一颗石子,打在他前方大约百米的一棵树上。 很古老的联系方式。 吴恤爬起来。 对方并没有等他,吴恤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一直走了很远,才终于在一处树木掩映的石壁下面,找到包括大小姐于凤姿在内的另外四个人。 “你确定没被跟踪?”于凤姿是一个看着二十七八的女人,身上背着一套八代装置,见到吴恤,她第一时间问道。 “确定没有。”吴恤站着回答。 “哦,那好。”于凤姿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神情突然恼火,激动问:“你枪呢?” “枪……”吴恤顿了顿,“被人抢了。” “抢了?!” “是。” 于凤姿似乎忍耐了一下,“那你有没有弄到源能块?” 吴恤低着头,摇头,“没有。” “唰!”于凤姿终于忍不住了,她手中的死铁武器是一把宽剑的造型,当场,她就用剑身拍向吴恤。 吴恤没动。 “风姿。”旁边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帮忙握住了于凤姿的手腕,朝吴恤示好一笑,然后拉她到一旁,小声说:“风姿你这是干嘛?……顺顺气,在这里,咱们还得用他呢。” “打了也一样能用,一样叫他生是生,叫他死就死,你们外面人不懂”,于凤姿似乎有些得意,对面前名叫袁庆的自保派男子笑了笑说,“他是我家的战奴,不懂吧?人是我爹捡回来养大的,从小到大除了战斗和忠心,其余什么都不懂。” 袁庆愣了愣,偷偷在心底想着,这些封闭的家族还真能折腾些古怪东西出来啊,“可是他好像很强。” “当然,不强的,早就淘汰了。” 133.各凭运气 十二月下,雪山脚下的夜冷得彻骨,穿林的风似呼啸的刀。 有月亮,树林黑白斑驳,寒夜没有虫鸣。 吴恤坐着。 裹了一件有些年头的黑色厚棉服,坐在距离大小姐等人藏身崖壁约300米左右的一个隐蔽处,休息,同时警惕着四周的情况。 倒是不会觉得苦,因为日子一直就是这样的,一直没有变化,缺乏体会和对比。 这一次是吴恤有所记忆的人生里,第一次离开那座封闭的宗族村子。 没有人告诉过他他的眼睛透彻明亮,这在长大的男人里不多见,也没有人告诉他,生活其实是什么样子。 刚才袁庆有来过一次,询问情况,关心了几句,然后给了他一些说是很先进的伤药。 吴恤接了,道谢,但是等人走后,还是用的自己带来的老伤药,处理了伤口。 袁庆似乎是想找他聊天的,想走得亲近些,但是因为吴恤很少开口接话,就没聊成。 “枪,对了,枪肯定是要拿回来的。”吴恤想着,“但是那个人,怕不一定打得过,他只是站在那里,就把包着头的人都吓走了。” 想到这,低头看了看身边放着的两把死铁弯刀。 很不习惯的感觉,回想了一下当时的那一幕,那个人问他会不会用刀,然后把他的枪拿走,吴恤有些气闷,又忍不住略带苦涩地笑起来,他当然会笑,只是很少在别人面前笑而已。 “除非偷袭他,大概可以试一试……可是他当时并没有趁机杀我。” “他是做什么的人啊?” 吴恤是读过一些书的,有很老的教人忠诚和规矩的书,还有族里毛笔手写的旧书。 在他所接受过的教育里,他身上装的那些东西,以及源能,都是一场应该心怀感激的修行,因为,未来会有恐怖的穿着黑甲的东西降临。 宗族几十年下来一直到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准备那一天的到来,到那时候,就只有修行的人和被宗族庇护的人,才能活下去。 刚才袁庆问他源能融合度是多少,吴恤摇头,这不是隐瞒而是他真的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融合度是什么东西。 在吴恤的记忆里,只有十三岁那年的某一天,他和大约同龄的几个孩子一起被带去接受了一场很可怕的手术,手术后所有人当场直接灌冲源能,能挺过去活下来的就活下来修行,死了的就死了。 源能很珍贵,可以修行的人很少,族长是这么说的,吴恤这次跟大小姐出来就是因为族里已经没有源能了,年老的族长找了很早以前的旧相识,才得到了这次机会。 所以,他们此行最大的目标就是源能,那是族里需要的。 然后在吴恤自己的心里,现在其实还有一个东西想要的,他很想要一部收音机,很想,很想。 之前的一天,来的路上,他坐在车上,袁庆下车买东西,那个小商店的柜台里坐着一个老头,老头的面前,就放着一台收音机。 收音机里有人说话,放很好听的歌。 ………… 一个更大的山洞,黑色的长枪架在洞口,挂了带来的篷布挡风。人按着韩青禹说的路径和方位进来,洞口外的灌木就像是没有人动过一样。 而后,韩青禹又在别处烧了炭然后移过来,盖了草灰,不露光亮。 他的生活技能多得让人惊讶。 一群人用刀尖挑着肉,一边烤,一边围着炭火聊天。 韩青禹刚做了一个决定,接下来的几天,他不准备再这么藏着了,他要出去捡破烂。 原话是这样,意思大概就是去有人打架的地方摸尸。 原本韩青禹是没心思去顾及这些散碎的,这次进场一心想着,只要弄上两块金属块,就比什么都值。 可是今天凑巧摸了一次之后,他发现了两件事: 一,我好像是试炼场的大魔王之一,不参战只摸尸的话,一般没有人会跟我死拼。 二,不管多少,只要是白捡的,每一块源能块其实都能带来很大的快乐。 这里600多人呢,动不动有人打来打去,杀来杀去的,以后哪去找这么好的地方去? 话题转到了白天的事情上。 “那个黑衣服的人那么强么?!”因为没有现场看到,贺堂堂有些遗憾,想象那一人一枪阻在路口,一力挡下20多人的样子,甚至有些向往。 多勇武的一个人啊,可惜现在枪没了。 “哪他的队友呢?”贺堂堂想到就又问。 “没看到。”韩青禹摇头,咬一口烤肉,没熟透,放下继续烤。 “其实他应该比我们看到的还要强。”一旁沈宜秀说:“他身上还是第三代装置,源能的利用率比后来的要低……然后因为是手术内接的关系,据说在战斗中一旦受伤,对身体的伤害也会更大。” 锈妹之前有说过老式装置手术内接的情况,说像军团长和沈风廷他们那一代,后来换装,身上都还留着刀口。 那是一种让人只是想想,都会毛骨悚然的感觉。 “是会直接震动内脏的意思?”尹菜心用一种瘆得慌的表情语气问。 “内脏,比如肾吗?”韩青禹也是牙碜的表情。 他第一个想起的并不是心脏,因为他人生第一次接触立体装置,就是帮劳简连接八代装置的肾部连接点,所以印象一直深刻,感觉战斗力好像主要来自肾上腺。 “肾,肾吗?”尹菜心转过头,茫然一下。 “当然是肾啊”,温继飞接茬说,“你难道没有听过一句我们的古话?” 尹菜心:“什么?” “肾败乃兵家常事。” “哦,这个好像听过”,尹菜心想了会儿,“嗯?然后呢?” “意思就是说,经常打架的人,容易伤肾。”温继飞解释道。 尹菜心点点头,“哦。”记下了。 旁边几个都在努力憋笑,韩青禹也不好当面去戳穿他,就只好想着,希望这次结束,尹菜心以后别来华系亚吧。 第二天早上,几个人离了山洞,在山背不远的一条融雪山溪里洗漱,顺便放风。 惊呼声突然从尹菜心嘴里响起来。 很快,每个人都看见了,一具尸体正碰撞着漂流而下。 致命伤口还在流血,看样子刚在战斗中死去,掉落山溪。 想到自己刚刚在溪水里洗漱,大伙都有点恶心。 除了韩青禹。 他把尸体捞过来,打开战匣,“哈哈,这样都给我捡到一块。” 然后又在尸体上摸索起来。 “可惜了。”在尸体身上没有找到备用能源,韩青禹有些失望,打算沿河往上找一找。 “可是上面就是雪山了啊,他们跑那么高的地方打什么?”温继飞刚问完这一句。 “笃笃笃笃笃笃……” 天空中,直升机的声音清晰传来。 卧槽。 空投来了。 “快,走!” 韩青禹带头一路狂奔而去。 等他们到场的时候,空投已经完成了,直升机远去。 现场至少有五六十人正在对峙。 其中有自保派,也有蔚蓝各国的人,好像已经争出火气了,不管是谁都互不相让,装置都已经开启,甚至刀都已经抽出来了。 在他们中的一部分人而言,能在阿方斯家族的试炼场上拿到金属块不但是一份实际收获,更是荣誉。 总之就是不够单纯。像韩青禹就很单纯,他就只想要源能块,一点不在乎什么荣誉。 “这什么情况啊?” 韩青禹笑着,一边走近,一边喊了一句。 尹菜心走在他身边,随即用英文、法语各说一遍。 一部分看见韩青禹出现,神情顿时不太好。 “空投的金属块,碰巧掉那个里面了。”华系亚这边也有一支队在,有人帮忙解释了一下,示意给韩青禹地上的一个雪窟窿。 窟窿不大,大概也不深,只是黑漆漆的,看不清楚。 韩青禹试着走近。 立即就有几十把刀指向他,其中有自保派的,甚至有各国蔚蓝的刀。 所以说,年轻人就是容易冲动,争一时意气啊。 “这不好吧?还要是混战起来,得死多少人啊?!有的还是蔚蓝的战友,不去砍大尖,在这里互相砍?!”韩青禹神情不忿地说话,尹菜心的翻译也加语气。 “大家可不要被潜伏的洗刷派的人挑拨了。”韩青禹提醒说。 道理其实都懂,问题就是现在谁都不肯让,一时也没有解决办法。 韩青禹当众皱眉仔细思索了一会儿,说:“要不这样,我提个不伤和气的建议,咱们拼运气吧?” 等尹菜心翻译完,当场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他,各种语言,叽里呱啦。 似乎在等他说。 “咱们每队出一个人,趴窟窿边上,趴一圈,one、two、three,一起伸手……”韩青禹连比划带解释,说:“谁捞着就是谁的,怎么样?各凭运气,免伤和气。” 说完,他笑容和气,看了看在场的人。 也许就是因为他太和气了,不知哪冒出来的一名老外突然上前,舞着手里的刀,冲韩青禹叫嚷了几句。 敌我难辨的情况,韩青禹对他的身份并没有把握,扭头问:“他说什么?” 尹菜心,“他说大家凭什么要听你的,而且你明明来晚了。” “哦。” 韩青禹转向那个老外,当着他的面,抽刀,然后挥刀。 “啪。” 用刀面,照脸一下直接将人抽飞出去。 就这一下,满场都是神情一滞,因为韩青禹并不是偷袭,就是快,准,而且留手了。 韩青禹收刀,目光一圈扫过,沉声说: “因为如果一定要用刀来决定,这里我站到最后的机会最大。” 134.另一块呢 我刀最利,我都不用抢的,你们抢个屁。 我刀最利,所以这里我说话。 伴随着被韩青禹这一刀抽飞的那个人躺在雪地里哼哼着没爬起来,场面安静了一下,随即大部分人都表示了赞同。 毕竟就如韩青禹之前说的一样,虽然这里有自保派,也可能潜伏着洗刷派,但是数量最大的,始终还是蔚蓝联盟的人。 要是为争一时意气,冲动之下盟军之间干起来,就太不像话了。 阿方斯家族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吗?类似情况以往发生过?韩青禹突然想到两个问题,但是他的思绪,很快就被打断了。 “我不是很同意。”一个声音从旁边人群里响起。 众人扭头看去,站出来的是一个女人。 “为了减少伤亡,每队只出一个人这点我同意,但是拼运气看谁能摸着,就有点不合适了……这个世界看实力,所以还是拼实力吧,每队出一个人,各凭实力去抢……生死有命。” 女人站在那里说。 大部分的目光都在她身上,伴随着议论声。 但是韩青禹的目光,嚯嚯,这么巧的么,落在她身后,一个手持两把死铁弯刀,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身上。 吴恤站在那里,受伤的样子依然有些虚弱。 其实吴恤更早看到了韩青禹,看见他带人到场,开口说话,然后一刀轻松抽飞一个人。 所以他真的很强。 大小姐这样建议,应该就是准备让我去了……试试看吧。想到这,紧了紧手上的双刀,吴恤低头看刀,莫名有点儿尴尬。 唉,武器都被人抢了。 这时候场面相对稳定,贺堂堂和温继飞两个也已经走到前面来了, “不是,咱先别管你同不同意啊。”温继飞看着于凤姿,一脸纳闷说:“阿姨你几岁啊?你怎么进来的?” “我……你!”于凤姿转头看他,满眼愤怒,竭力忍耐了一下,“我二十岁。” “你不识数吧?”温继飞:“我不信,身份证看一下?” “……”于凤姿哪来的身份证?要是真的有,她自然也就不止二十岁。 现场的哄笑声和议论声一下都响起来,没有人相信她二十岁。平时在自己那个犄角旮旯一直颐指气使、作威作福早就习惯了的大小姐耐不住了。 一声厉喝:“吴恤,教训他。” 习惯了服从,吴恤照做,他只是没去看韩青禹,同时学他那样把刀换了刀面……冲向温继飞。 唰,他的速度很快,牵动风声。现场看得懂的人多是一声低低的惊叹。 但是,唰,反向而来的风声一样很快,甚至更快。 “砰。” 两道身影在雪地上直接对撞。 一身是伤,吴恤下风,人在雪地里找不到立足点,身形暴退十余米,才终于勉强站住,低头轻咳了两声,有血水滴进雪里。 而温继飞的身前,一具铁甲,站定在那里,收刀。 这一下不是拼命,但是结果已分。 人们现在再回忆韩青禹刚刚的话,如果用刀决定…… “现在没有人反对了吧?” 仗着锈妹的威武,韩青禹问话的时候,就看着于凤姿。 “真要用刀的话,那位兄弟有伤在身,不如你自己来?”韩青禹说话同时,背后双刀颤动,嗡嗡震响,仿佛随时准备冲出。 于凤姿:“……” 犄角旮旯大小姐不吱声了,隔一会儿趁着现场开始安排摸鱼大赛,转身走回到吴恤身边,把火气撒在他身上,骂了句“废物。” 吴恤没吭声。 ………… 一共十三个小队,十三个人,围着雪窟窿都趴好了。 没有刀,没有装置,一个个都把衣服撸到肩上,扭着脖子,通过各种角度仔细瞄着黑漆漆的雪窟窿,盼望能提前看出点什么来。 于凤姿那边派了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也趴在其中,韩青禹很大方,并没有因为刚刚的情况排挤他。 至于他这边,当然是他亲自上阵。 “那就这样了啊,各凭运气。” 十三只手停在雪窟窿水面上方。 旁边一名临时拉的老外开口,“one!two!three!” “哗啦!” 十三个人,每个人都是大半个身体直接扎进雪窟窿,同时胳膊探进水里,开始拼命摸索。 “我,我摸到了。”小胡子第一个大叫出声,几乎就在手指探底的瞬间,整个人蹬腿,翻身上来。 “不是。”他手心里是一块石子。 底下有石子,这就麻烦了。 与此同时,真正的金属块,其实也被一名老外抓在了手里。 所以说,运气这种东西,真的是没办法的,哪怕韩青禹能在触水的第一时间感觉到金属块所在的位置,他依然没能拿到。 那就……锈妹抱歉啊,回头我给你找另一块。 吸收开始! 吸收结束! “me,哈哈,me.” 老外大笑着,把手抽出水面,突然神情僵住,愣了愣,缓缓打开手掌……空的。 “为什么是空的?” “故意捣乱的吧?害我们分神。” 虚惊一场。 每个人都低头继续摸索。 韩青禹也认认真真一起摸索。 最后,十三个人把整个雪窟窿底下的石子都掏空了,连稍微大一点的沙砾都没放过,还有人经过允许,整个人下去,在里面摸索了半天。 结果确认,“没有。” 每一只出水的手都是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所以,绝没有人可能偷偷拿走金属块。 所有人都懵逼了。 “所以,是不是最开始你们就看错了啊?”韩青禹一边把衣服袖子放下来,盖住已经冻得通红的胳膊,一边埋怨道。 说完站起身。 跟他一样并没有亲眼看见金属块掉进雪窟窿的人其实很多,现场的声音大部分都是一样的态度,觉得自己被浪费感情了。 “这也就是没打起来啊,要是打起来,死一地,结果什么都没有……” 韩青禹又说了一句。 隔一会儿,一部分人直接走了,试炼场里根陌生人扎堆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现场自然也有人还不放弃,叫来同伴,一起用刀挖掘雪窟窿,似乎是要把整块地面铲平的架势。 韩青禹站着看了会儿,也宣布放弃,带队转身离开。 第三块了,直接吸收的第三块,而且这一块的源能含量可能是最大的,韩青禹感觉着身体内部肌肉、骨骼和内脏的强韧,他现在真的很想找地方给自己一枪试试。 “你们也不找了吗?” 同属华系亚的另一支队走向另一个方向,临走打了个招呼问。 “不找了,有这时间,不如去找另一块。”韩青禹说。 “也是,那就砍大尖的时候见。” “砍大尖的时候见。” 道别,挥手,韩青禹走到山坡下。 吴恤站在坡下。 “还打?”温继飞问。 实话说他们一群人因为之前几次聊起,对于吴恤并没有太大的恶感,甚至有些佩服,他好像是受人之命,而且他冲过来时翻到刀面的一幕,大家也都有看见。 吴恤站在那里,看看温继飞,眼神有些抱歉,摇头。 然后他转向韩青禹,“我的枪,能不能还给我?” 枪没带,留在洞里了,这会儿去拿就暴露了,而且韩青禹也不想还,又不熟,凭什么还啊?!我自己凭本事捡的,挺好的一东西。 “扔了。”韩青禹随口说。 吴恤愣了愣,神情有些焦急,“扔在哪了?” “就原来那山上。” “……好。”吴恤点头。 这是老实孩子啊,作为另一个老实孩子,韩青禹突然有点儿小惭愧,说:“你还是先顾着点你的伤吧。” 说完,他从身上掏了两支唯一目击军团战场上用的特制伤药,扔给吴恤。 吴恤木木地接了,没说话。 韩青禹看了看他,懒得说了,转身领着人下山。 ………… 阿杜仆很幸运,虽然他的鹰,昨晚不见了。可是今天,他们走着走着,竟然一块金属块直接砸在他面前。 135.第一次还 “没人了。”温继飞说。 在刚才这种情况下直接回山洞当然是愚蠢的,一群人在山里面走了好一会儿,终于摆脱所有可能怀疑追踪的人,停在一片密林中间的空地上。 “快,拿出来看看,我都还没见过那东西呢。”温继飞搓着手,有些激动说。 “是啊,就看一眼,青子。”贺堂堂也凑过来说:“那个,得值四五十块源能块吧,怎么样,大不大?!” 当场就连沈宜秀都把一身铁甲往前探着,满是期待地看着韩青禹,“给我摸一下可以吗?” 韩青禹站在那里思考。 “哦,所以是拿到了的,只是为了避免金属块一出现,有人反悔又打起来,于是就藏起来了。” 尹菜心站旁边,一脸思索的表情,自言自语了一句,跟着也从沈宜秀肩侧挤进来,仰头,期待地看着韩青禹。 说不说呢? 其实对于另外三个,韩青禹觉得现在说也没太大关系了,他连自己是煤气罐这件事,都已经告诉锈妹,对于温继飞,也只是碰巧没说而已。 问题尹菜心在啊,她是个老外,就这一个原因,最多再加上还不太熟这一条,就足以否决她了。 除此之外,她是个姑娘,她长得听温继飞说可以算很好看,以及她蠢这些因素,全都没有任何意义,也丝毫影响不了韩青禹的判断。 “就没有啊,没有怎么给你们看?”韩青禹神情无奈,摊开双手反问说:“怎么你们都觉得我拿到了吗?” 温继飞点头,整个上半身一挺,瞪眼珠子,“肯定啊,以你平常一贯的表现,没把握拿到,你会主动提议大家拼运气?!鬼信你。” “就是。”贺堂堂也说:“要是没拿到,你最后能这样就走了?!你能把全部人都按住扒光了检查。” 这两个混蛋可以先忽略,韩青禹不搭理他们,转头看向沈宜秀,期待被铁甲信任。 “我,我以为你是想先拼运气试试,然后如果不是咱的,就翻脸开打。”锈妹认真说:“我有在准备动手。” 所以锈妹的意思,一样也还是觉得韩青禹拿到了,不然刚才的事情绝不可能这样风平浪静就结束。 韩青禹:“……”我就这形象吗? 当场,只有尹菜心举手,“我有点相信你,刚才那种情况,你也没时间机会去藏,对吧?能怎么藏呢,那么多人看着。” “有的,其实当时我就想过。”温继飞说,“要是让我去,我就把脸贴到水面上,一边哇啦啦喊,一边摸,摸到了直接从水里塞嘴里含着……不行就先咽下去,再……” 跟着他被自己吓了一跳,“会不会当时确实有人这样干了?!” “别说了,瘟鸡哥。”贺堂堂用手背打一下温继飞肩膀,小声说:“再说小心青子回去把他们全部切开检查。那里面大部分可都是友军,这样不好的。” 笑声里,话题终于是被胡闹岔暂时开了。 韩青禹沉默了一会儿。 “好了,都先别瞎猜了,那里应该就真的没有。”他说:“先走吧,找另一块要紧。”说完领头朝前走去。 其实他说了另一块。 温继飞听出来了,想了想,既然青子决定隐藏,那就……他没说出来。 只在心里想着:难道青子发现了什么……尹菜心其实是间谍?这么蠢的间谍吗?那还真是,很可怕啊。 ………… 试炼场范围太大了,地形也太过复杂。 一般小队行动首先一点得保证隐秘,避免遭遇过大的人群,同时各队人员基本都在移动和躲藏,互相警惕。 就这样,一天从早上走到傍晚,韩青禹几人仍然没有收获任何关于另一块金属块的信息。 “要是这样的话,就必须最后砍掉大尖,拿到那一块和另外奖励的那块金属块了。” 韩青禹吃掉的金属块是不能再吐出来的,也不能倒灌,能倒灌的只有从蓝晶块吸收的液态源能。 所以,为了锈妹和其他几人的生存成长考虑,他不能全都直接吃了,得留下一两块实物,拿回去提炼蓝晶块。 关于这一点,他也已经提前打听过了,像这种比赛试炼拿到的金属块,带回去让科研所帮忙提炼,对方只会收十分之一的人工费用和材料成本,并不像对日常各小队的战利品一样,拿走大部分。 十分之一,有点心疼,但是勉强还能接受。 “你来看,青子。”五个人呈扇形一溜儿趴在草丛里,温继飞抬下巴,朝自己正下方示意了一下。 韩青禹挪过去,看了一眼。 下方远处,有阿方斯家族的人正在收尸。 据说试炼场到今天,也就是第四天,已经死亡超过三十个人了,2%的死亡率,高吗?真要说不高也行,可是这是试炼啊,并不是战斗,这样死伤,不可惜吗? 视线中,两名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悄无声息把尸体装进袋子,带走了。 主人家负责收尸,按道理说这似乎无可厚非,可是韩青禹莫名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只不过要他说出来具体哪里不对,他又说不清楚。 想到最后,就只能是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回金属块上,同时保持更多一些警惕。 不管怎么说,几十年下来一次次的试炼,最后终归是绝大部分人都安然离开了这里,同时也几乎每次都有人获胜,成功拿到奖励。 “回去吧。”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韩青禹招呼回山洞。 在回去的路上,他们碰巧经过之前住的山洞附近。 然后就都愣住一下,站在那里。 “要不还给他吧,青子,可能那把枪对他很重要。”远远地看了一会儿后,沈宜秀说。 对面的山坡上,那个穿着黑衣服的身影,证一遍一遍地在灌木下寻找着,有时站着观察,有时整个人钻到灌木底下,一钻就是好一会儿,直到从另一个地方冒出来。 “他不会找了一天了吧?”尹菜心问。 “怕是找不回去,那个老阿姨要找他麻烦。”温继飞今天早上就已经看出吴恤在他们一群人里的地位了,而且本身早先已经知道他先前被留下来阻敌的事,一个人对二十几个,队友却一个都没回头。 想不通,也惋惜,但是别人家的事,终究没办法干预。 “这人是不是傻啊?!”作为一个汉子,贺堂堂有些替他不甘,恨铁不成钢说:“还是他吃了那阿姨家慢性毒药了啊,必须定期服用解药?” 这是武侠小说常见的逻辑,但是现实,当然是不存在的。 没有人能理解。 以这家伙的身手,若是去了蔚蓝,换上第九代装置,等新兵出营的时候,肯定也是各大小队疯狂争抢的对象啊。 韩青禹抬手示意其他人留在这边山上藏起来,然后自己下山,再到对面上山。 吴恤听到动静回头,看见是他,把手上双刀垂了垂。 韩青禹没有戒备姿态,保持距离站定几秒钟,问:“找到了吗?” 吴恤摇头。 “其实我早上就是随口骗你的,枪我没扔……你先别激动,你现在这种情况肯定打不过我的。”直接说了,韩青禹说着不退反进,“问你几个问题,你答了,我还你。” 吴恤看着他,想了想,点头。 “你叫吴xu?哪个xu?” “心血。” “哦,那就是抚恤的恤。”韩青禹心说一般人怕都不会用这种字当名字,顿了顿又问:“什么身份,能说吗?” 吴恤摇头的动作做了一半,犹豫了一下。 “于氏战奴。”他说。 战奴?韩青禹愣一下,随即又连着问了几个问题,最后得到明确的答案,有些难以接受,这都90年代了,竟然还有这样的人存在吗? 这也太泯灭人性了。 “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蔚蓝?”他问。 吴恤看看他,摇头。 “……行吧。”韩青禹起身,他不认为自己能改变一个人从小被教育和束缚的思维和逻辑,有些惋惜但也无奈,说:“我不能带你回我藏身的地方,这里又有点远了……这样,你跟我们走一段,然后我去取过来还给你。” 吴恤看了他几秒钟,最后点了一下头。 他等韩青禹先走,然后保持约二三十米的距离,跟在后面。哪怕之后沈宜秀等人出现,他也没有任何警惕或姿态变化,依然就这么跟着。 最后,让他留在一处河谷等待,韩青禹自己回山洞取了那把黑色长枪回来,扔还给他。 这是韩青禹第一次把抢来的东西还给别人,要说理由,说不太清楚,也许只是因为他在吴恤的身上,看到一个人最艰难的生存的样子吧。 “那个药,你可以用。”他说。 “嗯……谢谢。”药在口袋里,吴恤决定用了,韩青禹的姿态让他相信这个人不会用这种手段。 神情顿了顿,他又举起来手中的黑色长枪,朝韩青禹说:“其实这枪不详,叫做病孤。” 说完,他低头朝地上蹲了一下,似乎放下了什么东西,而后沉默转身,消失在黑色的树林间。 韩青禹等人走远,走上前看了看。 地上竟然是一个银元, 而且还是穿了孔的,似乎平时用于悬挂。 “这是药钱啊,还是感谢啊?” 虽然现在已经是十万身家了,但是本着勤俭节约的精神,韩青禹还是把银元捡了起来,吹一下听响,没觉得哪里不一样,放进口袋。 136.逃亡的日子 华系亚方面军,蔚蓝科研2所,夜深。 “摇摇?”同事眯眼辨认,确定从楼梯上下来的身影是所里的天才小女孩,就抬手打招呼说:“怎么这么晚才回家啊?” “就,最近突然有点忙。” 辛摇翘笑着跟同事摆了摆手。 到家,妈妈也是一样的好奇和纳闷,“怎么最近突然变这么勤奋了啊?翘翘,天天在语言实验室待到这么晚才回来?” 在辛妈的印象里,女儿可是一向都不喜欢待在实验室,一心只向往目击一线战场的,要不是家里一层层镇压着,她估计早就跑了。 辛摇翘也不说话,就只抬头看着妈妈,眯着月牙眼儿笑。 “不想那个铁单身了哦?幡然悔悟,于是我家翘翘决定专心科研?” 妈妈低头又问。 “还想的。” 辛摇翘扑闪一下眼睛,嘿嘿得意说:“所以才我要多赚源能块啊,等我把大尖的语言体系破解了,我就藏起来,勒索外公用。” 勒索我爹?辛妈神情无奈一下,“你有这么想要源能块?” “嗯,想要,然后我还想,等我们以后可以和大尖对话了,说不定还可以勒索他们。”辛摇翘说:“用骗的也行,再然后……” “知道了。”辛妈把逻辑联系上了,毅然转身,准备退出聊天。 当妈的憋屈啊,以自家小摇翘的身份、样貌,她的感情路,怎么可以这么凄惨呢?! 看见妈妈要走了,辛摇翘蹦跶一下站起来,拉了妈妈的手臂,硬是拖着一起在沙发上坐下,继续说: “妈妈你是不知道哦,他最近竟然去参加第三固定探索地的那个试炼了,还是跟着一个瑞士小姑娘去的。那人,嗯,长得,还有点好看……可是他没有喜欢她哦,他就只是想要源能块而已。” 辛妈脸色不快,“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啊?” “你说的呀,你说他这种人注定单身一辈子。” “…这倒是。”辛妈妈点了点头,心里对于那个敢把甲虫按爆在女儿锁骨上窝的臭小子属实气愤,说:“那姑娘估计也不瞎。” “是的。”辛摇翘用力点一头,似乎因为妈妈的赞同,安心了不少。 辛妈笑一下,“那你还给他攒源能块?” “嗯,因为我瞎呀。” 辛摇翘轻快地说,说着还开心闭一下眼睛又睁开。 “……”辛妈起身,这次拉都拉不住,一直走到卧室门口才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回头说:“让你气得差点都忘了说了,刚你外婆打电话过来,问你今年去不去外婆家过年?” 辛摇翘想了想,干脆说:“去。” 抢赢了,介于每一年,渠家和辛家的两对老头老太太都得为这事抢上一回,辛妈小小的开心了一下,抬下巴示意一下说: “那你自己打电话跟你外婆说,她还没睡等你呢。” “嗯。” 辛摇翘翻身拿起电话拨号。 辛妈进屋留了条门缝,站着听了一会儿,听见女儿在电话里跟外婆撒娇,暗示外婆,她今年的压岁钱,想要源能块。 辛妈:“……”气死老娘了。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危险啊……这破试炼,每次都要死人。”屋外客厅,辛摇翘自言自语。 ………… 第三固定探索地,试炼场,夜深。 温继飞终于还是没忍住,找了个借口,让韩青禹陪他出山洞去抽烟,翻到山背溪流旁边坐下来,问起金属块的事。 这次韩青禹没瞒他,把自己能直接吸收金属块,以及能吸收并倒灌蓝晶块的事,全都说了。 “所以那时候去源能场的路上,我才跟你说,我可能很强。”韩青禹提到。 “哦,想起来了,当时我还说我也可能很强。”温继飞说着自己笑起来,“所以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啊?” 韩青禹摇头,有些无奈,“我也不知道。” “嗯……会不会你就是一座小型人体源能场啊?”温继飞突发奇想说:“所以你才会跟检测的源能场冲突碰撞,让它短路了。” “咦?”韩青禹愣了愣,正思考着这种可能性。 突然有声音从下游传来。 两人连忙趴到斜坡上藏起来,借着淡淡的月光观察。 “包着头。”温继飞小声说。 “嗯。”韩青禹神情有些凝重,“是那伙人,不过好像人比之前更多了,你看那几个不包头的,里面至少两个是高手。” “哦,那他们这偷偷摸摸的,是想干嘛?不会是来找我们的吧?”温继飞想了想,“不会是那个吴恤说出去咱们的大概位置了吧?” “应该不会”,韩青禹说,“而且他知道的位置离这也还远呢。” “那……” “不管怎么样,先避一避,走。” 在大尖到来之前,韩青禹不想跟人发生激烈冲突,尤其是在对方人这么多,又找了高手助阵的情况下,他这边五个人都在,混战起来顾不上,反而很容易出现伤亡。 两人果断回了山洞,叫上沈宜秀三个,带上东西迅速撤离,跑到对面有一面断崖的山顶上,趴着观察。 果然,没一会儿,阿杜仆就带着人找到了山洞口,围起来,然后朝洞里喊话…… 沈宜秀问:“他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位置?难道凑巧有人看见了跟着我们,我们不知道?” 韩青禹摇头:“不清楚。” 另一边,阿杜仆见没回应,已经让人慢慢摸了进去。 确认情况,然后自己带着人,也进去了。 明显的有人居住过的环境,但是已经人去楼空了。 “这是……我的鹰,的毛!”山洞里,阿杜仆从土里捡起来几根鹰隼的毛,仔细看了看,终于确定——自己神鹰被烧烤了。 跟着他一下站起来,返身哇哇冲出山洞,大喊大叫,而且这次用的是英语。 看架势,这回十分自信。 “他说他知道我们还没走远,说让你出来……出去。”尹菜心小声翻译,“还说,要找回上次的尊严,要咱们都给他的鹰偿命。” “我去,上次不是他自己带人走的吗?青子又没逼他。还有这是神么强盗逻辑,他自己让那东西盯着咱们,咱们还不能逮了吃啦?”温继飞小声嘀咕。 同时间,韩青禹估摸了一下距离,觉得足够逃走,就在尹菜心耳边小声嘀咕几句。 尹菜心兜手大声喊:“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阿杜仆那边愣一下,然后回应。 “他说什么?”韩青禹问。 尹菜心扭头,“他说是神的指示。” 鬼信。 就这时候,阿杜仆站在山洞口,干脆举起来一只手,他把金属块拿出来了,继续大声说着什么。 尹菜心:“他说你如果想要,就下去。” 去不去呢?当然不去啊,韩青禹想着,反正阿杜仆又不能把金属块吸掉,只要试炼还没结束,自己都有机会。 正这时候,沈宜秀警惕说:“不好,他们偷偷派人开始爬山了。” 几个人闻声抽刀。 却听韩青禹说:“跑。” 跑了,这一刻韩青禹并没有想到,他这一跑,就是一夜直到天亮,然后白天刚准备休息一下,对方又追了上来,他只能带着人继续跑。 阿杜仆就像是疯了一样。 一天,两天,三天…… 很快,整个试炼场都知道韩青禹一队人正在被追杀了。 逃亡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好几天,直到试炼场警报发出,大尖降临。 137.大尖落地(1/3) 大尖终于来了。 韩青禹先前几乎整天缩在山洞,只在周边区域活动的原因,以及他后面这几天被阿杜仆带人追得到处逃亡的原因,归根到底都在于他对最终奖励的志在必得。 只要确保那两块金属块到手,他就有保底八十块源能块,就可以按计划安心去往小队驻守区域,锻炼、成长,养成一个自己的团队,然后开始捕猎和发展。 当然,除了不愿意在大尖到来之前跟人发生大规模冲突,以及保护瘟鸡等人的目的外,韩青禹之所以被阿杜仆追得这样逃亡,还有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吓的。 你想想,仅仅几天之前,某个人身边带着二十多号人,都还被你一个人吓跑了。 只隔几天,只是多了七八个人,他就能莫名其妙找到你的老窝,而且敢带队来抄你老窝,找你拼命,甚至不惜拿出金属块诱惑你跟他决战……这个人要不是疯了,就是把握极大。 韩青禹猜测阿杜仆的把握极大,因为根据先前的印象,这个人十分惜命。 同时,据说他们沙阿人还从来没有在试炼中拿到过金属块呢,他这次已经拿到了,只要能够安然带出去,回去就几乎必定赢得很高的荣誉和地位…… 这样他都愿意冒险,答案只能是情况不对。 情况不对,先跑总是没错的。 “草,老包终于特么的不追了。” 温继飞结束了对后方的观察,整个身体贴伏在草地上,顺时针转半圈,凑近说话同时累得直喘气。 这几天一路逃亡,他是最累也最惨的一个,拼速度的时候稍不注意,跑着跑着,a面就直接翻到f,他整个人就跟车子在高速运动中突然急刹一样,扑棱棱直接飞出去。 也就是幸亏韩青禹和锈妹的速度都够快,大部分时候都能接住他。 嘴里咬着一截草叶,韩青禹看着前方同时点了点头,“嗯,他这么强的阵容,这会儿应该是砍大尖去了。就算不砍,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再追也不明智。” 他这几天一直在观察,结果发现阿杜仆队伍里多出来的那些人,普遍都有点强,不光融合度不低,而且穿甲的年限,很可能也都有点长了。 这些都能从他们的动作频率、速度和源能应用技巧上看出来。 “总之还好咱们先把他的鹰给弄下来烤了吃了,不然这天上老有个东西盯着,咱这几天还真不好跑。”贺堂堂在旁感慨了一句。 他也是跑得郁闷了,这几天逃亡中一直都在问尹菜心,“鹰是你爹啊”,用英语怎么说。为 为什么要一直问?因为虽然菜心每次都告诉他,他也都骂了,但是每次只要隔一会儿,他就又忘了。 伏着地,尹菜心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呢。 “嘘。” 一队十几个人从侧面不远处经过,韩青禹提醒了一声。 眼前的大片区域几乎都没什么树,只有草和灌木,五人忙一齐把头伏低,同时缓慢切换迎敌阵型和自己应处的方位,这些都是逃亡这几天锻炼出来的,也算是一份苦难中的收获。 人走后,韩青禹抬头,“现在老包什么的都不重要,先放一放,咱们先看大尖……对了,都把源能块换一下,换上全满的。” 五人同时间快速将源能块更换完毕。 “好了……不过我觉得,这回应该是最悲惨的大尖了吧?将近600多人,上去这一顿砍。”温继飞启动装置,感慨了一句。 沈宜秀一边观察,一边摇头,“真正能近身的人,没那么多的,何况这里都是新手,互相之间又存在竞争,怕是很难形成有效的编队攻击。” “而且还有洗刷派藏着呢。”尹菜心补充了一句。 “对。”沈宜秀顿了顿,“总之估计伤亡会不小。” 温继飞:“那……” 话没说完,因为他发现,韩青禹已经开始向前匍匐移动了。 “你们先趴这,我过去看看。放心,我会保持在你们视线范围内的……要是情况不对,你们就跑,我速度快,肯定能追上来的。” 因为心底那份对试炼安排的怀疑和莫名的不安,韩青禹这些天对任何情况都始终保持最大的警惕。 就这样,他脱离队伍独自往前爬了有几百米,趴好。 “来了,好快。” 试炼场的预警时间短得吓人。 这才一会儿的工夫,梭形飞船就出现了。算起来,这得是韩青禹人生中第二次目睹梭形飞船的降落过程……第一次,不提了。 “原来它在空中的速度这么快?!” 仰头,看着天空,韩青禹不禁在心底感慨了一句。 空中梭形飞船从只是一个黑色小芝麻点到放大成吉普车的整个过程,耗时也许还不到一秒钟。 而后。 “轰” 梭形飞船竟然以一个极高的速度,直接砸向地面……当场直接砸死了七八名成功抢占到最近出手位置的试炼队员。 一时间尘土升腾,乱石飞溅。 韩青禹埋头躲避,同时困惑:这玩意不是应该无声缓降的吗?上一次明明就是无声缓降的啊……所以这艘,难道是坠毁了?!那要不要赶紧上去抢啊?! 他抬头,视线中的现场是这样的。 呼啦啦,第一时间至少上百人扑了上去…… 然后,突然“轰。” 又一声梭形飞船砸在地面上的声音传来。 又一艘。 相隔不到五秒钟,谁都没有再分神去警惕和注意的天空上,竟然砸下来了第二艘梭形飞船。 这一艘直接就砸在了冲锋的人堆里。 第一时间,至少十余人殒命。 而后,两艘梭形飞船同时完成快速弹射,四具大尖跃出同时挥舞柱剑,一如他们过往的惯性那样,开始对周边的生物进行杀戮。 乱了,冲在前排的人阵型都还没拉开呢,就已经喷溅着鲜血,横飞在空中。 一瞬间恐惧升腾。 事实不管这里有多少人,在个体战力上,他们跟大尖之间都存在巨大的鸿沟,一旦无法形成编队攻击,完成从破防到杀伤的既定步骤,他们就无法对大尖造成足够的威胁。 何况现在同时出现在面前的,是四具大尖,是一个巨大的,超出所有人预料的意外。 乱了啊,一下就全都乱套了。 要不是立体装置作用下踩踏不致死人,现场怕是因为自己人互相踩踏,就要死去很多人。 不过就算这样,实际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倒地的人只能拼运气,希望自己不被大尖的攻击选中,然后爬起来够快,否则一样是死路一条。 局面突然就变成了一场混乱的屠杀。 整个过程从第一艘飞船砸落,到第二艘,再到四具大尖同时完成弹射……现场以人为点线,如同一个圆,在不断向外扩张。 扩展开的区域,皆被血染。 当然,韩青禹相信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只要等后方的有效编队组织好顶上来,情况就会好转。 这里有来自各国的年轻人中的佼佼者,其中并不乏英才。 于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做出了选择,缓慢往前爬去。 138.暴走的韩青禹(2/3) 只剩不到200米了。 韩青禹小心抬头,看了看前方半截陷在土里的其中一具梭形飞行器。 照过往蔚蓝积累的经验,这玩意永远都是要到大尖发现自己已经无力再战的情况下,才会被启动自毁的,然后留下残片和金属块。 韩青禹今天想试一试,看能不能反向操作,先把飞行器砸了,把金属块给它们拿走。 不行就先吸走,反正今天现场还有一艘呢。 这样想着,趁着大尖向外围攻击,暂时背对飞行器和自己的方向,韩青禹急速爬行,越过这200米距离,一头扎到飞行器后方。 要不是此时现场这么大的场面,这么多人,这么混乱,而只是普通的目击一线小队作战……他其实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靠近飞行器的。 这还是韩青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贴身观察大尖飞行器的原始状态。 上次破坏装置的时候虽然也很近,但是他当场看到的梭形飞行器,已经是像蚌壳一样被打开了的,他触摸的,也是它内部那个像金字塔一样的东西。 原始的状态,梭形飞行器整体严丝合缝,除了一个类似降落支架的东西外,整体光滑如一个鸡蛋。 韩青禹仔细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顺带上手摸索……可是梭形飞行器的表面连一道哪怕最细微的缝隙都没有,包括上方刚才大尖出来的弹射口,都收拢得好像根本不存在。 而且,他也没感觉到金属块能量的涌动。 隔绝么? 吸吸看。 以往几乎都是被动就可以吸收的,这一次,韩青禹主动操作,把手贴上去,全力运转源能吸收。 可是,没有动静,一点都没有。 所以真他娘的完全隔绝了啊? 这也就是说,一定要先砍倒大尖,等它主动自毁才行?韩青禹想了想,不甘心,拔出肩后的一柄死铁直刀,照着梭形飞行器表面就是一戳。 “吭。” 没动静,除了一道浅浅的划痕,什么都没能破坏掉。 再来,加上液态源能的涌动,韩青禹卯足力气再戳一刀。 “吭。” 这次,一个小坑出现了。 “吭吭吭吭吭吭……”韩青禹惊喜之下发力连戳十几刀。 梭形飞行器表面出现了一个大约两个指节深的缺口。 还没透,但是考虑这玩意也就比吉普车大不了多少,里面还得躺两具大尖,韩青禹认为它的铁壁并不会太厚。 总之很有希望,应该快了,韩青禹握刀,正准备再来一轮猛戳。 “嘶嗷。”“嘶嗷。” 突然,咆哮的声音传来。 韩青禹连忙探头看了一眼,视线中,有两具大尖已经完成转身,正挥舞着柱剑,朝他和飞行器这边狂奔而来。 来势如同回守巢穴的猛兽。 “我……” 这要顶,肯定是顶不住的,一具都顶不住,何况两具?! 可是眼看着就要捅开了啊,这种差之毫厘的感觉,让韩青禹心痛难舍。 跑吧,留得青山在…… 他已经做了决定,已经准备转身,然后不知怎么的,也许是实在太舍不得了,就试着抱了一下…… 结果,他,抱得动。 也不知道这东西具体有多重,反正在液态源能配合立体装置共同涌动的状态下,韩青禹身体传达给他的感觉是:并不很重,比想象的轻多了。 那就…… 其实就没取想,没过脑子,只是条件反射,韩青禹就双手握着飞行器上的降落支架,一下把整个梭形飞行器从地里拔了出来。 拔出来后感觉更轻了。 顺势就往肩上一放…… “颂。”韩青禹狂奔而去。 两具大尖当场愣住一下。 “嗷……” 终于回过神,开始衔尾急追。 韩青禹救人了,因为被他吸引走了两具大尖,现场的混乱情况顿时缓解了不少,终于有机会站下来或者爬起来观察情况的一部分人,回头或抬头,困惑看了一眼…… 然后就傻在了当场。 那是个人吗?! 飞行器下面露出来两截小腿,是华系亚方面军的裤子和鞋。 所以,那是个人。 所以,那个人他,好像……不是好像,是他真的,偷走了大尖的飞行器。 这是华系亚方面军的特殊战术吗?! 原来还能这么干?! 与此同时,沈宜秀、温继飞、尹菜心和贺堂堂四人,也都第一时间从地上站了起来。 跟其他人不一样,他们看见这一幕,急了,慌了,气疯了。 “青子!你特么疯了吧?!”温继飞在身后远远地喊出来这一句,裹着巨大的恼怒和担心。 而此时的韩青禹,他身后带着两具大尖呢,自然不会往瘟鸡他们这边跑。 人和大尖的背影相继远去,距离越来越远了。 “扔了啊,青子,傻鸟,扔了啊!你有病啊……” 温继飞继续大喊,但是韩青禹,又哪里听得见。 “青子!”剩下三人也是茫然同时惊呼失声。 而后,“颂”,“颂”,“颂”,“颂”。 连续四声立体装置爆发的震响。 其中沈宜秀和尹菜心、贺堂堂三个人,都随声朝韩青禹拖着大尖奔跑的方向,用最快的速度追去。 只有温继飞,他在当场定了定,而后毅然转身,朝反方向,朝着战斗区域外围,狂奔而去…… “我特么是一个废物啊,青子,别说我追不上,就是追上了,到时也可能只会害你分神照顾我,说不定就害了你了。” “留在这里……我已经被那么多人看到了,说不定待会儿还被洗刷派或者包头的人抓了威胁你。” “我不给你添乱了,青子。” “你个傻鸟,脑子有问题啊,你,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你可别出事啊,千万别出事啊,青子。” “锈妹……拜托了。” 一路这么想着,也骂着,温继飞头也不敢回,用最快的速度奔跑,摔倒就向前打滚然后爬起来。 一次次摔倒,一次次爬起,很快跑出战斗区域,又奋力,继续朝试炼场外狂奔而去。 本心就是上来凑数的,来当维修员和补给员来的,也一直抱定决心绝不添累赘,这一刻情况突发,没有坑给他继续趴着,温继飞的决断,比谁都更清醒、冷静、快速。 当一部分居心叵测的人确实如他料想的一般,准备找韩青禹队伍里落单的人下手,温继飞已经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范围里了。 ………… 我这么快吗? 韩青禹自然也不是一定要逞这个强,其实当时扛上后他就有点后悔了,给自己也整懵逼了。 之所以继续跑,他只是准备试一试,跑几步,如果发现自己跑不过大尖,他就把飞行器往山崖下一丢,让它们找去,也算拯救战友了。 可是,跑着跑着,扭头看了一眼。 韩青禹自己都惊了,他发现在液态源能和立体装置的共同作用下,自己现在的速度,竟然跟两具大尖跑了个差不多,甚至还快上那么一丝丝。 这就可以再试试了啊。想罢,韩青禹把飞行器往左侧略微耸了耸,左手紧紧拉住飞行器上的降落支架,然后右手抽刀。 “吭。”照原位置,戳一刀。 可惜这样的姿态不太好发力,出刀收效很小,而且人会不自觉降速。 感觉到大尖迫近,韩青禹只好收刀先跑,然后等拉开一定距离,再抽空戳一刀。 跑,没有方向的跑。 韩青禹本心是想往人少的地方跑的,也算做好事,但是这里漫山遍野都是凌乱的人啊,哪哪都能遇到。 所以,韩青禹就只能保证自己不往瘟鸡他们那边去,剩下的选择,就怎么好跑怎么跑,遇见人了就尽量避开。 其实也不用他怎么避,他后面拖着两具大尖呢,谁看到了都会自己先避开,只求韩青禹不要带着大尖朝自己来。 韩青禹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直到,他突然看见了一群包着头的人,看见了亲爱的阿杜仆王子。 139.打劫全场(3/3感谢【灯火染江愁】盟主) 阿杜仆在刚才第一波的混乱中也损失了一些人,不过他跑得还算是现场比较快的,很快就脱离了战圈。 确认安全后重新清点了一下人手,王子发现自己完全还可以组队再战,回去至少一具大尖是可以应付的。 他这会儿正编队训话呢,突然就看面前队员哗啦一下,呈现溃散之势。 “怎么了?!”阿杜仆连忙回头。 几百米外,一具梭形飞行器和两具大尖正朝他的方向狂奔而来。 是两具,不是一具,而且这情况太诡异了。阿杜仆顾不及思考和细看,惊恐一声,第一时间带着人撒腿狂奔而去。 跑着跑着,王子就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劲了…… 因为他们沿途也有遇到别人,可是那些人只要朝侧边跑开一定的距离,大尖就不追他们了。 只有自己,不管怎么转向,转向,再转向……两具大尖都一路追着自己。 连包头巾都跑掉了,再照这样下去,阿杜仆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被追上了。 而且背后好像还有个声音在喊他。 “嗨,阿杜仆,hello啊。” 我滴个神,大尖会说话吗?! 还认识我?! 强撑勇气,阿杜仆在奔跑中回了一下头,又看了一眼。 韩青禹:“嗨,hello。” 阿杜仆懵了,那个被他追得亡命奔逃好几天的华系亚人韩青禹,回来了。 带着两具大尖,来找他报仇了。 这什么情况啊?!为什么会是大尖?!脸色一下垮了,阿杜仆转回头拼死加速。 “不要过来,不要追了。”对方的速度比自己快,一旦被两具大尖追上,就是死路一条,阿杜仆一边奔逃,一边用英文一路狂喊: “救命!” “你想干嘛?” 这两句,韩青禹大概听懂了。 缓了一口气,想了想。 “给我,giveme!” 渣英语总算蹦出来一句。 “giveme!放过你。” 这一句,阿杜仆终于也听懂了。 给你?给你什么啊?耳听着大尖的脚步已经临近,阿杜仆心说你到底要什么啊,要什么你倒是说啊! 金属块怎么说? 韩青禹不会啊,而且他拖着两具大尖呢,也没空去思考怎么做大致形容和描述,所以就只会“giveme”。 “what……whatdidyouwant?!” “giveme。” “help,please。” “giveme。” 鬼打墙一样的对话。 阿杜仆都快急死了,好不容易,一起奔跑的人里有人提醒阿杜仆,他可能要金属块。 金属块吗?! 应该是了,阿杜仆赶紧从怀里把金属块掏出来,心疼,犹豫了一下。 回头。 视线里,韩青禹点了一下头,眼神带着威胁,见他还不扔,又做了一个把飞行器扔向他的假动作。 “啊啊啊啊,hereyouare,hereyouare。” 阿杜仆终究如韩青禹所料,是很惜命的。 金属块被他朝后扔出来,在空中……偏了。 最后落在韩青禹前方的地上。 这样不好捡啊,韩青禹无法弯到这么低,正考虑要不要干脆把飞行器先扔了呢。 “青子。” 一个声音在侧方向响起。 锈妹儿牛逼,追上来了。她在速度上其实本不足以追上“双源共用”的韩青禹,但是她没有负重啊。 韩青禹惊喜一下,到点,小幅度动作,把金属块朝她的方向一踢,同时喊:“接住。” 锈妹儿茫然接住了,看一眼,惊诧喊道:“金属块?!” “对,放好。” 奔跑还在继续。曾经带着泛蓝大尖奔跑过的韩青禹发现,相比泛蓝大尖,黑甲大尖实在是太蠢了,几乎他怎么跑,它们就怎么跟,根本不会利用地形分开堵截。 “那你快把飞行器扔了啊。”沈宜秀焦急大喊。 “等会儿。”韩青禹回答。 要是现在锈妹没追上来,事情大概就到此为止了,韩青禹再跑,也是奔着再戳几刀试试看去的,不行就准备扔了。 可是,锈妹来了,事情就不一样了。 “你往后点,跑大尖后面,准备捡东西。我没力气跟你说话了。” 韩青禹说话这点时间,已经被两具无脑大尖追近了不少,连忙加速狂奔。其实以他和大尖的速度,阿杜仆他们根本跑不了这么久,韩青禹偶尔还得绕个折角,给他们时间。 韩青禹怕真的追上去了,大尖们其实也就路过,随便挥两下剑而已,最终还是只盯着自己,除非他把飞行器扔他们那。 阿杜仆已经快哭了。 明明金属块已经给了啊……可是他发现,韩青禹还带着大尖追在他后面,还在抽空喊: “giveme。” 你还要什么啊?还要什么你说啊! 等等,他不会连源能块都抢吧? 答案是,他猜对了。 当身边一名随从试着扔出备用源能块。 后面传来了一句“yes”。 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扔呗。 终于,当阿杜仆和身边跑剩的十几个人全都扔掉了身上的备用源能块,被后面远远跟着的锈妹捡起来,用她一直负责带身上的篷布扎了个口袋装上。 韩青禹也终于放过了阿杜仆,他转向了。 因为韩青禹又发现了一队服装没有蔚蓝标志的人马……那就是自保派。 “嗨,giveme。” 一边带着大尖狂奔扑向那群人,韩青禹一边喊。 ………… 沈宜秀身上现在已经有一块金属块,另加四十多块源能块了,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反正就是跟在后面捡。 有两次对方实在蠢。 她还得拼命追上去,帮忙告诉对方,自己俩带着大尖,到底打劫什么。 “青子,已经很多了,扔了吧?!” “小心你源能块用完了啊。” “我速度要跟不上了,青子。” 沈宜秀大声规劝,甚至带了几分哀求。 韩青禹自己也觉得差不多了,这个打劫的过程其实很快,但是源能块和液态源能的消耗,都很大,要不是进来前吸得够多,他也不敢这么做。 而且因为打劫,他后面这一路都没顾上继续打孔,想想,应该是来不及了。 准备放弃了,想着找个山崖,把飞行器扔下去。 韩青禹抬头一环顾,这是哪?! 敢情战斗区域离试炼场边缘不远啊?! 在韩青禹目光所及的地方,一排排阿方斯家族的房子,蓦然出现在眼帘里,然后还有几座高台,高台上有阿方斯家族的人,正在站岗警戒。 “那就拜托了啊。” 本着试试看的心态,韩青禹偏转方向,带着两具大尖朝庄园奔去。 ………… 试炼区域边缘,警戒高台,将近二十名守卫人员迅速集结。 他们刚接到岗哨人员的通知,竟然有两具大尖直奔警戒线而来。 怎么办? 不管,让它们冲进庄园?!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阿方斯家族数十年历史,还从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呢。要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现了,他们罪过就大了。 而且庄园内还有很多不穿甲的人,比如他们自己的孩子,别人的孩子,以及厨师,园艺师…… 于是,战士们果断从庄园内杀了出来。 迅速缠上并开始绞杀那两具大尖。 韩青禹把飞行器一扔,就近趴到一处土坑下,打开战匣完成源能块的更换,然后拿了一块在手里,开吸。 “高手啊……谢谢。” 不到二十分钟。 两具大尖就到了垂死边缘。 而后一如过往的情况,飞行器被启动自毁,开始破碎。 韩青禹是知道金属块所在的位置的,就在那个金字塔状的东西里,所以,他鼓动立体装置和液态源能,同时用双刀格挡……没有退,顶着横飞的破片留在飞行器旁边观察。 在金字塔出现缺口的一霎那。 韩青禹伸手,把金属块掏出来握在手里。 “卧槽,这块有点大啊。” 控制身体不做吸收,韩青禹第一时间俯着身体,回身就跑。 里边还有一艘呢,也就等于还有一块。 就不说那也是我的,可是老子辛辛苦苦帮你们拖走两具大尖,给你们创造机会,怎么也得分一份吧?嗯,我才不说我已经拿了一块。 ps:早上连更三章,大家看一下有没有新月票出来呗,求求。 140.莫名的邀请(1/3) 身上揣着刚到手的金属块,韩青禹回程的脚步飞快。 今天这件事不管怎么论,他现在回去争剩下那艘,都不应该算过分贪婪。 韩青禹的自视一向很清楚,自己到如今,也不过依然是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挣扎求生而已,一直在为了几块源能块而拼死拼活。 既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他自然也就不必去考虑什么格局、全局,再什么大方和谦让。 事实就是,要不是他当场扛走一艘飞行器,带走了两具大尖,就现场当时那个混乱的情况,得多死多少人都不知道,更别提这么快组织起来进行绞杀了。 但问题,在已经被他拖走了两具大尖之后,战场现在可以推测的情况,很大概率就真的如温继飞之前所说,要出现两具史上最悲惨的大尖了。 蔚蓝日常的一线防御战斗,一般40人左右就可以应付两具低级黑甲大尖。那里现在将近600人呢,所以只要其中有一小部分组织得当,剩下那两具大尖都应该撑不了太久。 要是东西已经被人拿了……那就不好办了啊。 什么事一旦到了要靠摆事实、讲道理去拿到应得利益的情况,就都很尴尬,都是弱势,都不好办。 就这样,一边想着,一边奔跑,韩青禹顺带回忆了一下刚刚经历和看到的场景。 固定探索地之所以叫做固定探索地,本身就是因为大尖在一个固定周期,一定的时间范围内,一定会来,这一点似乎没什么可疑的,至于这次两艘一起,是意外吧? 好像之前700储备站就出现过这种情况,那次劳简还强行带着我去援助了。 然后梭形飞行器里的那个像金字塔的东西,似乎既是它太空航行过程中的发动机,又是后面改装成发射或牵引装置的核心。 所以蔚蓝之所以到现在都还没有源能动力的飞船升空作战,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发动机”永远都在自毁,而且人类目前还没有找到办法去阻止,因而也就没机会弄来拆解和研究。 至于飞行器这两种用途的能源,自然肯定都是金属块。 这玩意儿在它们起航的时候是多大的一块,不知道了,反正最后拿到手的,都已经是半熔状态。 现在身上这一块好像有点大,比之前从阿杜仆王子那要回来那一块大了得有三分之一还多……比当初第一次见到的那颗金蚕豆,更是大了两倍不止。 是因为这艘飞行器直扑探索地,减少了游弋,所以也减少了消耗? 还是因为飞行器自毁的过程中我抢得快,所以它剩下来的多一点? 想不出来啊。 “青子?!” 声音陡然传来,韩青禹吓了一跳。 回头,一个满身泥土草叶的家伙,顶着一头树叶,正趴路边一个土坑里,抬头看着他。 韩青禹松一口气,“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跑路啊”,温继飞招呼韩青禹一起趴会儿说,“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在这里?人没事啊?大尖呢?飞行器呢?” “大尖弄死了,飞行器自毁了,我没事。” 韩青禹很快想通温继飞为什么会跑到这来了,心里因为他的冷静、果断而感到庆幸和开心,同时又不免觉得有些可惜和遗憾,瘟鸡要不是个骰子,就他这战场判断力,执行力,肯定是超级队友啊。 “那你现在干嘛去?”看韩青禹神色似乎有些着急,温继飞收起好奇心,并没有去追问他是怎么弄死那两具大尖的。 “我去看看还有没有机会弄另一块。”韩青禹说。 “嗯……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我就不跟你进去了,我待在这看看情况”,温继飞想了想说,“对了,刚出来的路上看到好几具尸体,都是不在大尖攻击范围内的,大概有人趁乱下手,你们小心点。” “嗯,那你自己注意安全,一会儿看见我们了,你再出来。” 韩青禹说完,冲出土坑。 “对了,我刚看见尸体的时候突然想到个事……死人身上还有没有源能,大尖身上呢?按物理学那个能量守恒什么的,应该有,对吧?那个,你能不能吸?” 温继飞在身后说。 “那不能。” 韩青禹实在着急,应完继续狂奔。 ………… 可惜,他还是迟了。 一路跑到后半程,韩青禹并没有看到温继飞说的那些在战场范围外的尸体,猜想应该一如之前那样,已经被阿方斯家族的人及时收走了。 但是他很快碰上了结束试炼出来的人群。 大批人正在离开试炼场,这说明那两具大尖应该已经倒了,试炼已经结束。 韩青禹小小的郁闷了一下,同时放慢了速度,但是依然反向往里走。 他还没看到锈妹、菜心和贺堂堂,“他们也许在等我。” 当韩青禹遇上那两支华系亚方面军的小队的时候,他已经绕着战场范围走了一圈,现场剩下的人已经不太多了。 总算遇着能打听的人了,韩青禹有些喜悦,连忙迎上去。 “giveme.”对方笑着,先打了个趣。 看样子事情已经传开了,韩青禹尴尬笑一下。 “没事”,对方大笑着说,“至少咱们蔚蓝联盟的人,都挺感谢你的,感谢你当时带走了那两具大尖,救了很多人,还有感谢你没连他们也一起抢了。” 对方说着一群人再次笑起来,开始询问那两具大尖具体是怎么弄死的,他们已经得到那两具大尖被击杀的消息了。 但是,韩青禹现在顾不上闲聊和解释了,有些着急说:“你们看见我的队友了吗?全甲战士和蓝眼睛那个女孩,还有贺堂堂。” “没有啊。”对方互相看了看,都摇头,说:“怎么他们不是都去追你了吗?没追上?” “嗯。”韩青禹点了一下头,心里开始有些慌了,愈发着急起来,说:“那我再找找看,可能他们在什么地方等我。” 他往山上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了,剩下那两具是谁砍死的?” “暂时还不清楚啊。”对方说:“这边剩下的人太多了,后来很乱,单是抢着回战场都互相冲突起来好几回,我们人不够,就忍了。” “嗯。”韩青禹回身、抬头。 一个东方面孔,站在他身前不远处的树下,笑容诡异地看着他,同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他手上……有尹菜心和贺堂堂的背包。 菜心和堂堂在他们手里?!韩青禹心头一紧,同时凝神想了想,记起来对方似乎是那天遇见那个于凤姿身边的人,难道是吴恤出手的? 那锈妹呢? “怎么了?韩兄弟,有什么事吗?” “要不我们帮你一起找吧?” 坡下两队华系亚方面军的人看见他突然站住,就在下面问。 韩青禹看了看对面那个人,对方依然笑着,镇定看着他。 韩青禹只能说:“没事,已经找到了。” “那好,那回头外边见。” 下面的人听他这么说,干脆打招呼先走了。 ………… “你要带我去哪?”韩青禹问。 对方看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示意自己不会说话。 然后直接转身走去。 韩青禹只好保持一定的距离跟在后面。 尹菜心和贺堂堂真的在他们手里吗?说实话,韩青禹并不是完全相信。 他还不是太了解尹菜心,但是清楚知道贺堂堂的个性,那家伙一方面对人贼阴贼狠,另一方面对自己更狠,是一个初次临阵就敢于挨刀换刀的人。 综合这两方面,他这样的人几乎不可能成为俘虏,他总是会拼命,千方百计,也去拼命。 但是韩青禹还是愿意跟去看一看,一方面是因为实在担心,另一方面,他自信如果自己一心要跑,这里大概没人能留得住他,他比大尖还快。 而如果对方有等级完全碾压以至速度更快的高手存在……想来也不需要唱这一出。 前方是一片峡谷地。 说是峡谷,但是其实过分陡峭和狭窄,以至于更像是同一座山从中裂开,两面岩壁相对,连阳光都大部分被遮蔽住了,显得很阴暗。 往里走。 韩青禹看到了一些面孔。 阿杜仆、于凤资、吴恤……以及另一些自保派或者身份不明的人。 然后还有沈宜秀、贺堂堂和尹菜心。 正如韩青禹所猜想的一样,他的队友,并没有让自己被俘虏用于威胁他,他们只是……杀不出来。 他们已经,杀到浑身是伤。 他们已经,杀出一地血红。 141.峡谷 原来峡谷的另一头,是死路,被如山的石壁阻隔着。而狭道两面的岩壁,皆有数百米高。 所以,从围杀者的角度看,这确实是一个极其完美的地形,尤其当他们想要围杀的人跑得很快,比大尖还快。 “这地方是为杀我选定的。” 现在的情况,既然在那头的三人杀不出来,那么最合理的逻辑,自然就是韩青禹杀进去。 那正是他们期盼的,所以这大概会很容易,要是把话说开,韩青禹甚至可以直接走进去。 抬头,韩青禹再次看了看远处,峡谷的那端。 因为他的出现,战斗暂时停止了,血染的地面延伸,一直到沈宜秀、尹菜心和贺堂堂脚下。 三人之中,沈宜秀现在站在最前方,她的一身铁甲上面,已经满是血迹,身体用特制的长刀支撑着,有些逞强地岿然站在那里,仍然保持拒敌的姿态。 尹菜心在她身后,倚靠在石壁上,艰难喘息同时咬牙包扎伤口,她左侧膝盖上方位置有横切的刀伤,几乎整条裤腿都已经被鲜血浸透。这情况若换做是普通人,大概早就已经倒下了。 三个人里贺堂堂伤得最重,一身至少六七道刀口,其中一道,从右肩一直延伸到左腹。 韩青禹知道,他刚才一定做了很多换刀,很多拼命的尝试,也一定有像一个男人一样,尽力去保护锈妹和菜心,哪怕他其实并不很强。 “他娘的,人太多了。”看见韩青禹了,贺堂堂昂头艰难笑一下,朗声喊话说:“我们杀……就杀不出来啊,青子,哈哈,草。” 他的声音在峡谷中回荡。 远远地,点头,韩青禹知道自己同时一定也站在尹菜心和沈宜秀的目光里,他站在谷口,温暖地笑了一下,“没事,我来带你们出去。” 峡谷道旁,一道身影突然横一步出来,站在韩青禹前方不远处。 这个人叫袁庆,之前一直和于凤姿等人待在一起,但是从没有冒过头,出过手……他的年纪也不对。 “其实就是凑巧了,是我们拿到了另一块金属块。”袁庆看向韩青禹同时掏出来一块金属块,在手里掂了掂说:“然后我就想啊,那最后的奖励,到底该谁拿?找不到你商量,就只好先找你的人商量了。” 韩青禹没说话。 “这样吧,咱俩都把金属块先放下,等会儿看谁站到最后,谁一起拿走。”他眯眼,笑了笑,说:“对了,差点忘说了,我叫袁庆,a级穿甲13年。” a级,13年,韩青禹看看他,“所以,咱们俩单挑?!” 袁庆用目光示意了一下身侧满满的人,“你觉得呢?” 这里大概把参加这次试炼的自保派的人,甚至洗刷派潜伏的人,都快聚齐了,当场一顿七嘴八舌的指责,韩青禹也听不懂。 更关键,韩青禹根本就不信。 最终的胜利和金属块,被烧烤的鹰和金属块,被打劫的源能块,被叫做老阿姨的屈辱……所有这些矛盾或仇恨,都不足以构成这个严密的必杀的死局。 而且这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其实也都不足以把这里的人全部组织起来。 所以,他们背后一定有另一个人在组织或者引导,想要通过这场冲突,杀掉我。 那会是谁? 这里是阿方斯家族的领地,这次是他们组织的试炼。 在想通这一点后,韩青禹心里之前就已经存在的一个个疑点,一条条线索,立即就全都串联了起来。 【明显有利于洗刷派潜伏者制造更大规模混乱,挑起更多战斗的五人小队限制和隐藏的结盟导向。】 【几乎必然引发争斗的金属块空投规则。】 【阿杜仆莫名突然能找到那个他们藏身的山洞,说是神的指引;还有他身边突然多出来的,明显强于他自身队友的那些高手。】 【总是被静悄悄而又及时收走的尸体。】 【……】 “他们在制造试炼过程中尽量多的合理死亡,制造和收集更多尸体,年轻各国英才的尸体。” 韩青禹做出了第一个总结。 而后延伸出两个疑问: 一、他们要这个做什么? 二、既然一直都是用规则制造合理死亡,为什么单独对我,做出这种明显超出克制范围的组织和引导?甚至就只差直接动手了。 脑海中,温继飞刚说过的一段话突然响起: “青子……死人身上还有没有源能,大尖身上呢?按物理学那个能量守恒什么的,应该有,对吧?那个,你能不能吸?” 而后,一切豁然展开。 令人毛骨悚然。 “他们,很想要我的尸体。” 韩青禹的一切推断,止步于此。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其实阿方斯家族真正需要的,是: 【生命化的源能。】 对于韩青禹来说,那正是他直接吸收金属块或者缓慢消化液态源能,融合进身体的,暂时无法主动动用的那部分能量。 对于陈不饿来说,那是他当年劈出那迟暮一刀,一夜苍老二十岁,所调动的能量。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那是他们长期使用源能训练、战斗、温养而缓慢吸收的,让他们身体素质和源能感应度更高的,其实并不多的那部分能量,是他们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不可能主动调动和使用的能量。 而对于阿方斯家族来说,那是更绵长的生命。 是120多岁的阿方斯拯救死亡恐惧的办法,也是他的融合度等级其实不高的儿子、孙子……一直陪伴他的办法。 当他们有一天得到了这种方法,没有抵抗住诱惑。 曾经的蔚蓝英雄就变成了肮脏的宵小。 而整个家族最后坚持的所谓规则下的合理意外,以及对于直接出手的克制,与其说是他们仅剩的伪善,不如干脆说是恐惧,是内心对罪恶的恐惧,更是对于事情败露,失去一切的深深的恐惧。 韩青禹的体质太可疑,太诱人了,所以,这次的主导者夏尔.阿方斯,做出了一次走在突破克制边缘的直接引导,希望他死在这里。 ………… 韩青禹不知道更多,但是他所推断的部分,其实就已经足够他做出选择和决断了。 当袁庆看到韩青禹突然走向自己的时候,他其实有些意外和恐惧,想要退缩。 直到韩青禹走近,小声地说:“其实真正一定要杀的,就只是我一个人,对吧?” 韩青禹判定这里不可能所有人都是被直接引导的,比如阿杜仆,就绝无可能,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只是被趁机诱导,参与其中……而这个先前一直隐藏,到最后才莫名其妙站出来的袁庆,应该就是阿方斯家族直接控制的那枚棋子了。 所以韩青禹找他说话。 “结果不都一样吗?”袁庆镇定了一下,然后反问。 韩青禹笑了笑,“不一样的,因为我很能跑,很能跑,我扛着一艘飞行器,都能跑过大尖,所以如果我现在掉头就跑,你们都追不上我。” 袁庆也笑了笑,“问题你不可能放弃他们,不是吗?刚才我并没有出手,这里最强的四个人里只有两个下场,就是为了让他们都重伤但是都活着见到你。” “对的,可是万一呢?”韩青禹说:“我正在想,如果留下来的结果肯定是一起死,我是不是应该先逃走,再慢慢为他们报仇。” 袁庆:“……” “你敢赌这个万一吗?”韩青禹在他耳边笑了几声,继续说:“其实你比我更怕我选择跑掉,对吧?我跑了,你就会死,会死得很惨。” “……”袁庆挣扎了一会儿,“你到底想说什么?” 韩青禹:“我留下,让他们走。” 袁庆想了想,摇头,“我不相信你,除非你先到那头。” “那我也不能相信你啊。”韩青禹笑着,顿了顿,建议说:“那不如这样,让他们往外走,同时我往里走……三个人呢,总是我先到里头。” 对于这个建议,袁庆犹豫了许久,但是最终,他选择答应了。 仍是以金属块的争夺为理由。 袁庆先放下了金属块,而后,另一头,沈宜秀也在韩青禹的示意下放下了金属块。 人员对换开始,没有解释,只有指示。 走在第一个的是贺堂堂,两人正对面交错,他有些茫然,同时不安,“青子……” “嘘,情况复杂,说不清楚”,就像是最后的告别,韩青禹抱了一下他说,“出去后把外面蔚蓝的人都喊回来,不然我打赢了,都不一定能走掉。” 贺堂堂怔了一下,往前走。 第二个是尹菜心,她站下来的时候并没有想到,韩青禹也会抱她……所以,真的是告别了么?小姑娘受伤都没掉泪的双眼一下通红,想要开口。 韩青禹在她耳边说:“他们肯放,外面就肯定还有人堵截,万一人多,风火轮开了记得往前去。” 说完拍了拍她肩后催促脚步,韩青禹同时继续往前走。 当他走近三人中最后一个沈宜秀的时候,贺堂堂和尹菜心已经差不多都走到围拢的人群外围和末端了。 韩青禹做出上前拥抱的动作。 沈宜秀也走上前,伸右手,拘束而有些僵硬地做出来准备拥抱的动作,但其实她的左手同时间从腰侧推出来,推向韩青禹,这个动作隐蔽但其实力量极大,她想把韩青禹推飞出去。 但是她的手,被韩青禹先按住了,然后人也被抱住。 自从这一身铁甲穿上,好像就从没有被拥抱过了,沈宜秀来不及感受和感慨,说:“要留也是我留下牵制,我比你强。” “那是我让你的。”韩青禹笑了笑,说:“没你他们出不去的……等你回来接我啊。” 说罢,韩青禹侧转身,自沈宜秀腰后一手发力,将她整个直接推飞出包围圈。 落地的一霎那,再没时间矫情和感慨,沈宜秀身体源能直接爆发,“走!” 三人头也不回,一齐发力狂奔而去。 这一幕陡然发生的变化,让整个现场惊乱了一下,峡谷两侧围拢的人当场全部转身。 同时袁庆的手势也举了起来,似乎要分一部分人去追,他并没有打算真的放人离开。 就这一刻,在他的手将落未落,指令将说未说的一刻, “钪啷啷!” 拔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钪啷啷,钪啷啷……”那道声响在峡谷中被放大,在两面山壁之间不断回响,令包括袁庆在内的每个人,都心头颤抖一下。 后面那个人…… 后面那个人,用不需要强调的声音平淡问: “你们真的敢背对我么?” 142.他在峡谷挥刀(补3/3,感谢盟主【江火染灯愁】) “你们真的敢背对我么?” 回荡绵延的拨刀的响声中,韩青禹这样问了一句,每个人都在听,听不懂的也能猜想那大概是在表达什么,何况还有人嘀咕着不自觉翻译那句话。 这种感觉莫名让人难受和愤怒。 前方沈宜秀三人重伤的身影正在视线中远去。 现在的情况,追或不追已经没有更多时间去做决定了,都只在一念之间,但是背后的那个声音,他们又不得不去听,不得不去想。 因为背后的那个人他,他的刀,不久前曾经无声划出完美的弧线,相距二十米直接嵌入挟持者的头颅。 他刚带走两具大尖,去而又还。 这是他们今天在这里拼命设计要留的人,他留下了……现在,他们要做的,是去杀他。 最终的结果,当场没有任何一个人追出去,也没有人敢于选择让自己继续背对那个声音,因为去追,当他们奔出去的时候,头颅可能突然掉下来,继续背对他也一样,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掉了。 视线里那受伤的三个身影已经接近消失在山岭间。 安慰自己反正外面还有堵截,袁庆讪讪地笑了一下,放下手臂,回身……而后峡谷一段,所有人都跟着他一起回身,大概上百人。 视线回转。 峡谷的那头,依然是唯有死战向外的绝地。 刚才有三个人拿刀站在那里,被他们围杀……现在一个,韩青禹站在峡谷的那端,身上是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作战服,肩领有红色点缀。 他的左肩刀仍在肩上,刀柄斜出肩头。 他的右肩刀刚已经拨出来了,现在在右手,制式死铁直刀刀尖斜指地面,他的左手握着拳。 拳心里是金属块,韩青禹迄今为止见过最大的一块金属块,正在他手心里迅速溶解。 这个过程相较之前意外的有些缓慢,身体的反馈,有一丝阻滞感觉,也许因为就在短短几天之前,他才刚吸收了第三块金属块,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这么点时间就又再吸收一块,韩青禹没试过,不知道会怎么样,但是现在他面前有上百人,其中有a级穿甲13年的高手,而且据他说还有至少另外三名高手,所以韩青禹不得不这么做。 实际上,在推断这件事很大几率可能是阿方斯家族的人在背后主导那一刻,脑海里的一切,都曾经灰暗了一下。 然后,韩青禹撑起来,亦如父辈面朝黄土的抬头,肩扛背负挺直起来的腰板。 他做了决断。 怕阿方斯家族到最后会自己直接出手,所以,韩青禹把沈宜秀三人换出来,先尽力保证他们的安全的同时,并没有像电影电视里那样,说什么不要回来…… 韩青禹让他们如果可以,要以和自保派洗刷派大规模冲突的名义,把外面蔚蓝的人都喊回来。 这样并不是指望他们来得及出手帮忙,而是就需要有那么多蔚蓝的人在场,他才能保证自己最后能够走出去。他判断阿方斯家族既然选择这样克制隐秘的方式,就肯定怕暴露,肯定有所恐惧……没有人不恐惧直面蔚蓝庞大的体系。 当然,这一切后手安排实现的前提,是韩青禹自己,首先要在这里战到最后……站到最后。 满溢感。 金属块的吸收这次出现了满溢感。 膨胀的能量在血脉筋骨中膨胀。 “你就一个人,杀了你就好了,就结束了。”袁庆朝韩青禹冷声说了一句,然后又分别用法语和英语,热情激昂向峡谷里其他人喊了一遍。 一个跟封闭的于凤姿家族待在一个小队的人,竟然同时还会英语和法语,这更证明了韩青禹的猜想,他是阿方斯家族那枚直接的棋子。 但是,暂时不重要了,暂时,韩青禹得先出刀。 对手第一波以众凌寡,以百对一,蓄积已久才终于兑现的杀势,现在凭语言或者别的任何东西,都是无法化解的……除了刀。 “杀死他。”他们喊。 杀死他,不光今天这里能分得很多,日后更多东西都会有。 欲望和怯懦恐惧反激的盲目勇气,在各种语言混杂的呼喝下集体爆发,峡谷内嘶喊声沸腾,立体装置轰鸣,上百人,上百柄刀剑,如潮翻涌,扑向韩青禹。 “呼呼呼呼……” 旋转的死铁直刀在力量的爆发下快到几乎失去踪影,贴着地面而来。 不是守势,竟然不是守势,韩青禹独自一人,一声未响,突然启动,迎敌对冲。 右手的战刀已经贴地甩出,手摸左肩刀柄……他的前方去向,开路的直刀离地不到二十公分,旋进人群。 “卟……”“啊……” 血水迸溅,凄厉的惨叫声连续响起,冲在最前方的人至少五个,陡然挫下去一截,抱着双腿跪向地面。 而那把刀,去势丝毫不减,依然如电。 直到,“当!” 一记碰撞声。 这把刀在斩进敌阵数米之后,终于被一个高大的壮汉挥舞手中的长柄大斩刀,直接硬碰,击回。 刀在锐响声中往回飞。 前排直面未倒的人刚松了一口气。 韩青禹到。 伸手。 接刀。 身体冲锋之势没有丝毫阻滞。 一名洗刷派的壮汉陡然回过神,手上还举着刀,只发现前方有一片模糊的刀影,刀影在他的眼眸中,正在放大,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而后……是黑暗。 他失去了视线,没瞎,只是因为命没了。 重新回到韩青禹手里的死铁直刀在他前进的路线上掠过数人喉咙。 他整个人冲进人群,无数柄刀剑当头斩向他。 韩青禹身体后倾,胸口擦着刀锋下坠,同时脚跟蹬地……倒v字冲杀在峡谷中缩小角度,无限趋近直线回弹,但是刀,依然横摆,在回退的过程中切过了一排腰腹。 满溢的身体能量让韩青禹这一次的冲杀不论速度、力量,都远超之前。 当他回到原位站定,前方的地面上,或死或伤,已经倒下至少超过十三个人。 “啊!” 变慢的人群突出来一个,只有刚才去带韩青禹来的那个哑巴,怪叫着,眼神狰狞,独自还在快速前冲。 他冲到韩青禹面前。 刀光斩落,哑巴还站着,但是定在那里。 身后的人都茫然一下。 “咔。” 突然有声音从哑巴身上传来,那是立体装置崩开的声音。 而后,“啪,啪啦,啪啪。” 那是裂开的残片落地。 “呼。”韩青禹抬腿横扫,“啪”哑巴的身体以肩颈为导向,整个弯折一下,而后整个人飞出去,撞在一侧的石壁上,“pia”一声,滑落。 峡谷暂时安静了。 视线也不受阻了。 冲锋的人停滞,抬眼看去,看见韩青禹还站在那里,除了身上多了血,就好像他根本没有动过,甚至他左肩的刀,都仍未拔出。 听说啊,听说我们今天要杀的人,是蔚蓝华系亚方面军,第九军,十年最强新兵。 143.他在峡谷拔刀(1/3,节日快乐) 暂时停止的场面中。 目光扫去,韩青禹的视线里突然远远地看见了一个人,吴恤,又看见了,这次看得清楚些,还是那身破烂黑衣,他手中黑色长枪拄地,低着头侧身靠墙站在那里。 他没动手,没对我动手,看身上,刚才应该也没下场对锈妹他们三个动手,但不知他算不算在袁庆刚才说的那四个高手里。 现场打个招呼?那大概就太坑人了。韩青禹心里苦笑想了想,他并不奢望吴恤会在这种情况下站出来,站在他一边,那一点都不现实。 “扔死他!”突然人群中一个声音大喊道。 陡然的惊喜感,无数声音互相传译。 是的,扔死他,峡谷狭窄,后无退路,他站在那里,避无可避。 人群纷纷抬头,挥动的自己手里的武器,准备投掷……人呢? ……找到了。 可是,这要怎么扔?互相扔吗?! “我记得我刚才告诉过你们的,我很快,很快,比大尖还快,你们能扔死大尖吗?”声音在近处响起,韩青禹现在人在他们人群里。 一瞬间,周遭一圈有人噤若寒蝉,有人颤抖后退,有人挥刀。 “还有,刀扔没了,一会儿可怎么办?!”那个声音又说,但是距离,已经拉开了。 说第一句话的时候,韩青禹在敌人前端人群里,说第二句话的时候,他已经退出去了。 他不敢让自己完全陷在敌阵里,但是现在的位置,保持在随时可以冲进对方人群的距离。 无奈的人群互相看了看,用眼神交流或小声交谈:“怎么办?” “啪啦。” 突然,一个人的身体直挺挺地砸向地面。 ……是刚刚说话,说“扔死他”的那个人。 韩青禹刚才已经把他杀了。 错愕惊恐的目光中…… “杀光你们不现实,我也没那么多力气……估计这也是你们的自信和勇气的来源对吧?”韩青禹开口说,“现在开始,我杀乱说话,乱出主意的人。” 短暂的纷乱后,传译完成,场面安静了下来。 一时间,真的没有人再乱说话,乱出主意了。 不要威胁一群人,要威胁就威胁一群人中的一个人,最好不具体但是有指向,这样他们才会都不想成为那个人,威胁才能达成。 技巧来自老妈那年养了一窝小猪,喂食的时候拎着舀猪食的长柄勺,就好像小猪们真听得懂似得认真威胁,谁跳起来就打谁,谁站食槽里去,就打谁。 情况不对了,有人在退缩,刚刚还一直叫嚣要韩青禹给他的神鹰偿命的阿杜仆王子此时缩在角落,就好像他根本没出过头一样。 “他不是才只几个月的新兵吗?怎么这么强?!”袁庆在心里猜疑,“难道他其实一直被秘密培养?” 而后,他跟身边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不过是一个新兵而已,大家一起上,趁他源能潮涌不继,他总有不继的时候……到时一起乱刀砍死就好。”袁庆陡然再次开口,大声又喊了一句。 而后他开始用英语…… 人群再次出现涌动的趋势。 “你怎么不自己来?!” 声音来自对面,来自韩青禹。 “a级穿甲13年,是你跟我对赌,你怎么不自己来?”韩青禹目光逼视袁庆,乱战最怕就是普通战士搏命,而高手藏在其中伺机。 韩青禹知道这几个人他迟早都要面对,干脆把人先单拎出来。 这一下,自己人的目光也汇集在身上了,袁庆没办法继续藏身伺机,他笑了笑,往前一步,一点不掩饰说:“那我挑几个人一起。” 仿佛为了振奋士气,他选人,同时报出来惊人的信息。 除了他自己外,还有一个b+穿甲四年的,正是刚才用长柄大斩刀将韩青禹漩涡斩挡回的那个。 一个a级穿甲三年,是个瘦猴。这人韩青禹记得自己见过,在之前阿杜仆带来追杀他的人群里出现过。 再一个,b级九年,手臂很长。 百多人里站出来了四个人,袁庆似乎还不安心,回头看了看,又喊:“吴恤,伤好得怎么样了,过来一起。” 远方墙侧,吴恤没动作,没作声。 于凤姿看了看,走到他面前,“去啊……你……我叫你去啊!” 后半句因为愤怒炸开的尖利声音把注意力全都吸引过来了,对方的人看着于凤姿,也看向吴恤。 就是在这样的目光里,吴恤摇头,回答:“我不能杀他。” 这个傻子并没有去找借口,没说自己伤重,没说别的理由,他只是说,我不能杀他。 于凤姿愣了愣,“你不能杀他?!” “嗯,他等于救过我的命,还给过我药。” 吴恤解释的话里没有语气,没有委屈,没有无奈,也没有恳求理解,什么都没有,他就只是说出作为理由的那两件事情。 “可你是什么东西?!”于凤姿尖利的声音响起,手中死铁长剑探出,指在吴恤咽喉,“我再问你一遍,你去不去?!” “我不去。”吴恤低声木然地回答。 “呼,pia。”于凤姿手中长剑挥拍,重重打在吴恤面颊上。 吴恤半边脸瞬间肿起,血水满嘴,从嘴角溢出来。 “你是我于家养大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没帮他。” 吴恤说话的声音含糊,满口血水喷出,他说自己没帮韩青禹的理由,是因为自己是于家养大的,而不是别的。 “意思你本来还想帮他啰?!哈哈哈哈……你,你有什么权利自己选择,你只是一条狗而已!”于凤姿长剑再一次挥拍。 吴恤,摇头。 “去不去?!” “不能去。” “好,好……嚓。” 于大小姐的面子过不去了,因为愤怒,手中的长剑这一次直接捅进吴恤肩窝。 吴恤身体靠墙滑落,闭目,一声不吭。 ………… 韩青禹看向袁庆,“四个不够……你再挑挑?!” “……够了。” 搏命的时候了,不是韩青禹死,自己就要死的情况,袁庆也没有显得太过软弱,这一声厉喝的同时身形急速晃动,已经挥刀斩向韩青禹。 他身边另三人同时出手。 四人围攻……这个阵容有点强了。 第一轮的碰撞不到十秒钟结束。 韩青禹后退,站定,右边胸口插着一柄短刀。 刚才,对手四个人里融合度等级最低的那个长臂,趁乱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抽出隐藏的短刀出手,捅中了这一刀……所幸短刀入体并不算深。 当然,他捅刀的那条手臂,也没回去。 两败俱伤的场面……告诉剩下的人,这个人其实是可以杀的。 只不过这注定是一场血腥的苦战。 “要他命!”袁庆看到机会,决心不再给韩青禹任何喘息的机会。 一声大喊之后,包括忍痛的长臂在内,四人再次欺上。 身材高大魁梧的大个正面居中,手中的长柄大斩刀双手合握,当头斩来。 韩青禹朝他正面反冲。 接近一刻,右手臂战刀反握,几乎平直于小臂,硬接了这一刀。 “吭!” 双刀一上一下交击,十字交错。 韩青禹身形下挫但是保持前冲态势,横向的直刀继续向前滑进。 双刀锋刃互相拖拉,“嗤……”绵长而刺耳地作响,火星溅射。 同时另外三人的武器从两个侧面递向韩青禹身体。 韩青禹及时错身,从大个身体左侧肋部钻出的同时直起身,拉开距离……背身,站定在他侧后方,缓出一口气。 大个站在那里,依然保持双手握刀斩落的姿势。 陡然,“噗。” 一条血线,在他身上崩裂。 血线在他胸前,从右肩一直延伸到左腹部,崩开之后,如泉喷涌。 而他的侧后方,韩青禹双手,双刀在握,左手刀正在滴血……有些艰难,同时甚至有些狰狞得笑了笑,他说:“忘了么?我有两把刀。” 他刚才忍了在第一次的对拼中没用左手刀,然后在第二轮,刚刚近身交错的刹那,完成了一记左手拔刀斩。 韩青禹说完了。 身后大个魁梧的身躯,轰然倒下。 144.凛烈的刀声很响 冬天的峡谷因为寒冷而更显肃杀,石壁黑冷,地面坚硬,大个倒地的声音仿佛都是脆的,身体碾在冰渣子上,嚓嚓作响。 韩青禹转回身前默默咽下了一口血,胸口的短刀,也依然不敢拔下来。 袁庆看见喊:“杀了他。”然后再次扑来。 另外有自认为够格的人加入战场,想趁着韩青禹已经受伤虚弱捡便宜,但是很快被直接斩杀出来。 一个是这样。 两个是这样。 那个手持双刀的蔚蓝年轻人仿佛在以此告诫旁观的所有人,好好站一边看着,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但是当他的身上又多了一道刀伤,依然有人加入战场。 鏖战。 似乎没有尽头。 一阵寒风灌进峡谷,吴恤睁开眼睛,偏头看了看那个已经多处负伤,浑身是血的身影。 “死!” 他正再一次爆发,径直扑向一名刚加入战场的洗刷派,快速移动同时爆裂地出手,一刀,两刀,三刀,四刀…… 毫无花哨的源能爆发,就是蛮力和死磕,一路进,一路斩,直至将人斩退十余米,劈到峡谷尽头,轰杀在石壁上。 背上又添了一道刀口,他挥刀转身,抬起头,开始迎接下一波攻势,下一波敌人。 这是吴恤所没有看过和经历过的战斗,哪怕和他独对二十人的当时,都是完全不一样的。 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一开始,当那三个他的队友在谷底互相倚靠,一次次尝试冲杀出去,宁愿战死也不愿意被俘虏,不愿被作为人质威胁他,他们那种战斗姿态,就是令人动容的。 后来韩青禹来了,走进死地,换走他们……一个人牵制所有人,孤独死战,但是没有一丝绝望和放弃的迹象。 “他在心里相信他们会回来,而他们如果能活着,也一定会回来。” 想到这里的时候,吴恤甚至觉得这样的战斗有些“美好”,至少对于自己来说很美好,同时像是奢望。 只是这一刻,若还有一个人,能与他抵背而战,该是多好。 ………… 林外的原野上,尹菜心的无敌风火轮再一次卷进敌群,向前,向前去。 这当场惹人笑了的小菜心的大招,其实并不容易,不是拿刀转起来就行的,立体装置下的作战,每个动作都需要相应的源能潮涌的运转技巧和浑厚度作为支撑。 她这个打法首先要保证的就是源能浪涌转换的高速率,要浪涌连绵不绝而且必须时时维持有一定的浑厚度,否则只要一个停滞或浪涌不继,她就会变慢,就会死在敌阵里。 快了,应该快出去了。小菜心的脑子现在已经有些昏沉了,想不了太多,就想着向前,往前卷……他说的。 她在穿透敌阵的一刻力竭,脚步踉跄,有些发晕。 一只手臂从后揽住她,沈宜秀在铁甲里说:“走!” “走!”贺堂堂断后,拼刀换掉一人,回身追上去。 不远了。 不远了。 距离他们杀出试炼场已经不远了,前方的草坡后面走上来两个戴着面罩的人。 既然是两个人来,那就一定是高手。 三人思索,交换眼神,但是脚下丝毫未停,直接冲了上去。临敌一刻,沈宜秀双上发力一送,直接将尹菜心从左侧送出一定距离,“走。”然后说:“堂堂别停。” 说话同时,她自己已经拔刀,斩向面前两人。 贺堂堂从右侧掠过,继续狂奔。 戴着面罩的两人中一人缠斗铁甲,另一人直接转身,试图去追。 “留下!”沈宜秀拼着后背挨了一刀,冲过来挥刀将他截停,晃了晃,站定横刀,“你走不了……你们都走不了。” “跑,别停,别看……青子在等我们。”然后她喊,“我在这里等。” ……时间在走…… 来了! 作战服上带有蔚蓝标志的人潮在原野上狂奔。 尹菜心和贺堂堂跑在最前面,身边是那两支华系亚方面军小队的十个人,身后,是数百,是这次参加试炼,所有蔚蓝联盟的人。 人类在危机面前并没能做到完全团结,就是蔚蓝的内部,也有不同的主张、派系,甚至可耻的个体。 但是蔚蓝,依然是蔚蓝,是坚定守护的力量。 人潮卷过了沈宜秀最后阻敌的那片战场。 “锈妹!”贺堂堂着急喊。 “这……我,这里。”沈宜秀在前方抬手,说话似乎有些艰难,她在奔跑中……在看到人潮的那一刹,敌人退去,她就已经反身第一个向前冲去。 数百人,数百道蓝光,在原野上狂奔,以蔚蓝的名义。 温继飞在奔跑中摔了一个跟头,向前爬,翻起来,继续跑,“青子……青子你撑住啊。”也许这么多人里,并不需要多他这个骰子,但是他依然在拼死往前冲,怕自己追不上,怕来不及。 峡谷在望了。 “快到了。”贺堂堂喊:“转过去,就到了。”然后他拔刀。 所有人拔刀。 钪啷啷…… 拔刀声。 数百声。 响彻原野。 虽然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内心都知道,那个人,那个天才的华系亚少年,应该已经死去了。 那就去为他复仇。 虽然说蔚蓝高层和整体,现在和自保派的关系状态并不是完全敌对,你死我活,但既然是试炼已经结束后的大规模冲突,对方先组织阴谋绞杀,他们自然也不需要再顾忌什么,何况那里大概率有许多洗刷派。 就这样想着,拎刀奔跑着。 忽然,“呼……裂,猎猎猎猎猎……”空气中巨大而绵延的声响,带着回荡感,从峡谷方向传来。 除了第一声,是战刀划破空气。后续空气的颤响,听起来如同韧性的布帛在空气中甩动,猎猎作响。 “那是?” “刀声。” 有人在峡谷中挥刀,刀身划破空气,牵动气流,凝聚,震动……而后扩散开来,在峡谷中不断回荡。 原来在峡谷中挥刀,很响,这么响,每个人都听到了那道战刀的呼啸。 那呼啸让人不自觉想到两个词:凛然,凛烈。 是的,甚至不是凛冽。 虽然人们几乎从不用这样的词去形容一次挥刀,但是此刻的感触,就是如此。 温继飞也听见了,再一次从地上爬起来,他愣了愣,然后红透的眼眸惊喜,大声喊出来:“还在打!青子还在打!” 他的声音里裹着巨大的惊喜,响彻人群。 是啊,还有刀声,就说明还在打……一人对敌逾百,他还在战,他还活着。 人们想象那个画面,他还在苦苦支撑。 “快!” “帮忙。” “快!” 人潮狂奔。 准备战斗,救援。 接近峡谷。 陡然,韩青禹的声音从峡谷中传来: “袁庆!你别想跑……你走不了!” “a级穿甲13年,你得站在那里。” “带头组织杀我,你得站在那里。” “伤我锈妹、堂堂、菜心,你得站在那里。” “……” 然后,是又一声凛烈的刀声,响彻整片峡谷。 狂奔中的人群有些错愕,这是…… 他们已经转到谷口。 第一眼看到的情景,还有人,从谷口到峡谷的两边,还有许多活人……但是没有人动,没有去战斗,也没有逃跑,一个都没有,只有一些人在颤抖。 峡谷正中,袁庆浑身是血,拎着刀,站在那里,面向谷口。 “他?” “砰。” 袁庆倒下。 人们抬眼看去,伴随着袁庆的倒下,另一个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在稍远处,站在峡谷正中。 那个身影同样一身是血,一身是伤,他收刀,看起来有些艰难,可能还笑了一下,但是看不清楚。 他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好像随便上去一个人都能轻松杀死他,看起来自己都随时可能倒下。 但是当场剩下那么多洗刷派、自保派,没有人去做,一个都没有……他们,好像不敢……为什么会不敢呢? 人们把目光投向他身后。 得到答案: 1990年十二月下,尼泊尔第三固定探索地,试炼场,峡谷地,华系亚方面军韩青禹…… 一人双刀, 对阵逾百, 当场斩杀四十余。 凛冬之杀, 杀到胆寒。 145.劫后重见 “他是被围杀的……?” 谷口外的援军里有人跟身边人开口,神情有些茫然,疑问的语气一直到最后才被生硬地转折出来。 因为他们本身都清楚知道这件事,也正是因此才赶来的,按说根本不需要问。 可是眼前的一幕……这一幕所代表的刚刚发生的事情,历史上可以与之对比的蔚蓝个人事件,大概并不会太多。 所以疑问是自然生出来的,但是眼前的这条峡谷又清楚地告诉他们,是的,这里刚发生了一场精心设计的围杀。 此时,韩青禹的左手刀,已经收在肩头了,右手死铁直刀还在手里,血迹从刀身覆盖到手腕,然后手臂,最后是几乎整件唯一目击军团作战服,那上面有敌人的血,也有他自己的血……他的身上一眼可见多处伤口,胸口插着一柄短刀。 有些艰难的,在所有人的视线里,那个脚步踉跄的身影开始从峡谷中往外走来。 伴随着脚步行进,在他身后逐渐展开: 是两面幽深黑冷,数百米高的石壁, 再是被山壁堵死的峡谷另一端,那处他开始与百人决死的地方, 然后还有他背后延伸,后半段峡谷路上,满路的尸体。 站在外面的人试着去想象韩青禹之前的每一步,他是怎么从峡谷那头的死地里迈出来的,可惜并不能完全想象出来。 而那些在现场目睹过的,也是现在还在峡谷两边待着的洗刷派和自保派的人,他们此刻都在逃避那段画面,以及面前那个虚弱前行的身影。 为什么不试着去杀他? 试了啊,谁说没试的? 天知道他们多少次以为机会到了,可以杀,又多少人上去试过……去试过的人,现在不已经都躺在他身后了嘛。 “欸他……他怎么又回头了啊?” 在一片惊慌退缩中,韩青禹突然转回头,走到后半段,从地上捡起两块金属块,仔细看了看,揣进兜里,然后安心的笑起来了。 两块金属块,站到最后的人全部拿走,袁庆自己说的……他现在应该不会反对韩青禹拿走了。 他已经死了。 “青子啊。” 等到距离近了些,温继飞木木地喊了一声,尽量用以前在学校时候的语气,但还是不太自然。 韩青禹有些干裂的嘴唇咧开,笑一下,“诶。” “不会死吧?”后续这一问的声音有些发虚。 “不会”,韩青禹摇头说,“就是饿,想吃米饭。” 饿吗?想的是米饭啊。 当场听得懂的人,比如两支华系亚小队的战友,都笑起来,听不懂的刚开始互相询问,笑的人已经笑着笑着莫名红了眼眶,偏过头掩饰。 “对了,他到底叫做什么?”有老外突然问。 这么问倒不是说真的不知道不记得,而是因为韩青禹的名字对于老外来说,发音实在有点太困难,太绕口了,就连会中文的尹菜心在那次道谢过后都选择干脆省事,一直叫他先生。 “青。”另一个老外开口解答,发音时愣是把“qing”,发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第四声。 “king?哦。”那位认真点了点头,记下了。 ………… 其实同样十分虚弱的沈宜秀和尹菜心,没忍住往前迎了一段路,因为韩青禹看起来随时可能倒下去。 一直走到面前了,也伸手了,才尴尬不知道怎么去搀扶。 韩青禹看出来了,摇了摇头说:“不用的。” 然后他看了看站在面前的两个姑娘,她们……也一身是伤啊。 所以就算是死铁直人,有一些情绪,比如劫后重见的某些情不自禁,其实也都是自然出现而不需要思考的。 当尹菜心有些瘦削的身影整个落在眼里,染血的作战服和红着的眼眶落在眼里,韩青禹走近些,看到她被自己咬破的嘴唇,还有脸上星点的血迹和泥土,皮肤像被一场暴烈的风沙吹过,有好些细微的伤口。 几乎完全自然地,韩青禹抬手,托了一下她的脸颊,说:“辛苦了……那个,无敌风火轮,是往前卷的吧?” 尹菜心抬头笑起来,用力地点头,“一直都往前。” “好厉害啊。” 韩青禹笑一下。 接着转身沈宜秀,看着憋了好一会儿,才问出来:“铁妞,你没坏吧?” 什么叫没坏吧?沈宜秀气死了,抬手想像平常那样给他一下,看了看,却没有一处忍心下拳头。 “我没事…你呢?”她说。 “还行,就是其实真走不太动了”,韩青禹小声说,“你们也不知道早点过来扶,就站那看。” 沈宜秀笑一下,跟着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眉头一紧,说:“对了,我们突出去的时候,最后出来两个带面罩的人……” “嘘。”在这里直接去质疑和追查这件事,基本就等于自寻死路,韩青禹连忙伸手捂她嘴巴,铁片“砰”。 第二次了,第二次捂嘴。 不过这次,锈妹倒是没直接打掉韩青禹的手,无奈让他捂着,气鼓鼓说:“捂不到啦,我……气死,以后说嘘就好。” “对哦。”韩青禹讪讪地收回手。 沈宜秀看他一眼,走过来,站到他身侧&扭头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韩青禹上手搭住,然后三个人一起往外走。 “对了,你真的比我强?以前真是让着我的?”沈宜秀突然小声问,似乎很在意的样子。 韩青禹摇头,虚弱地笑一下,“以前是真的打不过,现在……现在应该差不太多了,但是刚刚那会儿,真的是我强。” “嗯?”沈宜秀被他这个实力波动弄得一脸茫然。 “回头再跟你解释。”韩青禹说。 他说的是事实,金属块吸收的能量溢出,韩青禹猜测那是和军团长迟暮一刀类似的生命化的源能。 可惜暂时他还无法主动调用这部分能量,也有点害怕调动它。 如果遇到没办法的情况,一定要用的话,他大概就只能尝试在短时间内连嗑两块金属块,试试看是否还会出现这种效果。 到谷口了,锈妹主动走到一旁,换温继飞上来给韩青禹当支架。 “站不住啊?”温继飞看着问。 韩青禹:“嗯,心痛得站不住。” “为什么?” “这么多人跑来给咱帮忙,我肯定得说点什么吧?”韩青禹小声说:“然后这一路,大家都是开着立体装置来的,源能……” 说着扭头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峡谷,韩青禹继续道:“我想大方敞亮一下,可是一想就心疼的不行。” 146.还领奖吗 很纠结,现在的情况,那么多认识不认识的蔚蓝战友,只因为听说他出事需要救援,就一起奔袭回来了……人家当时可都没想着节约源能块啊。 而且这件事对于韩青禹而言,内心其实是有不小的触动的,这让他对蔚蓝的认同感和归属感都有一定程度的提升。 看过了那么多人类在危机面前的内部纷争,疯魔和丑恶,同时也见到了蔚蓝内部不同派系的角力,此时在这些蔚蓝年轻人身上所展现出的彼此认同,让其实同样年轻的韩青禹感觉有些温暖,甚至有些热血。 他可以想见刚才那铺开奔袭在原野上的数百道蓝光,可以想见,那个数百人拔刀入谷的画面。 那就……痛吧。 终于,韩青禹做了人生最艰难的一次抉择,把敞亮话说了……然后又道了谢,隔一会儿才有勇气回头看,“咦,弟兄们都这么朴实吗?” 身边温继飞愣了愣,“怎么就朴实了?那不客气的那些,可是真摸啊,不过大概也是这些天真的用完了。” 说完他回头示意一下里面正在摸尸的那部分人,“那些本来可都是给你摸的。” 没得摸尸的痛苦,确实是巨大的。 “可是”,韩青禹小声说,“可是真正值钱的,不是那些活人吗?” 每人两块源能块入场,十多天的消耗,到现在身上还有备用源能块的人,其实已经少之又少了,何况这里头有一部分人先前还被韩青禹“giveme”过。 战匣里倒是应该都还有,不然也不会来参加这一战。 所以,韩青禹才说活人比死人值钱。 死人都是刚才又打过一场的啊,四十几个人,就算能搜出50多块源能块吧,加上武器、装置什么的,分倒是能分很多人了,但是最终按满储的源能块算,大概率也就20几块的量。 而剩下人数更多的活人身上,至少也得80几块吧,同时剩余的储量平均肯定也更大些,算下来四十几到五十块满储的量,应该是有的。 现在见那些人一个没去动活人,韩青禹的心痛终于好转了些。 “可是,俘虏不都是要交给蔚蓝军方处置的吗?”尹菜心眼神诚恳小声说了一句,问:“军规,你不知道吗?” “什么?!”韩青禹当然不知道啊,要是知道,他早急了,当场猛地咳了两声,噗出一口血,韩青禹小声而急切道:“那你们还不抓紧?!” 沈宜秀茫然,“抓紧,做什么?” “先去把俘虏的源能块收了啊,快,快去收。”韩青禹才不吃那一套呢,反正今天这事也不是正式作战,官方行动。 “可是,你的伤……你这还插着刀呢。”沈宜秀有些担心说。 “死不了的。”韩青禹说:“但要是你们不去,我就真死了!” 尹菜心三个都哭笑不得地去了,剩下一个当支架的温继飞。 其实他反而是最适合干这种活的人选。 “这事我得去啊……青子你没问题吧?”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特长,同时看着蠢蠢欲动,温继飞主动说道。 韩青禹第一时间点头,“没问题,你快去,我自己找个地方坐着……放心。” “行。” 温继飞也是迫不及待,直接撒手走了。毕竟高考230,他的英语更不行,不过“giveme”还是会的。 瘟鸡出马,韩青禹放心了,挪了几步,走到吴恤身边,靠墙坐下来,带着些许艰难和痛楚,调整呼吸。 吴恤扭头看了看他,没说话,因为穿的是三代装置,所以直接低头从胸前取出一块源能块,老实递给韩青禹。 韩青禹看一眼递到面前的手,“你的就算了。” 吴恤看他一眼,把源能块放地上,还是没说话,转回去,一样靠在石壁上。他刚没下场对韩青禹或锈妹等人出手,哪怕剑指咽喉都没有,但是因为身份,也没帮忙。 两人就这么各自靠墙忍耐身体的疼痛,都沉默了一会儿。 “我在想家,你呢,在想什么?”韩青禹没看他,突然说。 他真的在想家,一场杀劫过后,他突兀地说想吃米饭,其实就是说想家,想柴火灶和喷香的米饭,想家里的掉漆的小木桌和爸妈。 似乎有些意外,吴恤眼神没有聚焦看着前方石壁,愣了一会儿才说:“没有,我没东西想……大概,收音机。” “哦,跟我走吧。” 韩青禹突然说了一句。 吴恤蓦然扭头看他,藏不住眼神里有光,因为这正是他刚才羡慕的……但是他没有说话。 不远处,正收源能块顺便也收点别的的温继飞,拿胳膊撞一下贺堂堂,“听听,你能想象吗?就这种话,他竟然是跟一个男的说的。” “嗯,完全无法想象”,贺堂堂点头,说,“刚他托小菜心脸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差点死一次,终于开窍了呢,知道自己还没媳妇儿。” “就是啊”,温继飞语气郁闷,“就这话,他要是现在过去对小菜心说,小菜心就能直接不回瑞士,你信不信?” “我信有毛用啊?!”贺堂堂恼火一下,眼睛朝面前一个自保派瞪过去,“给我密。” 这边,吴恤还是没说话。 “去了送你一台收音机。”韩青禹接着说:“另外帮你找地方做手术,换下来你这个三代装置……穿第九代的,你的实力才能真正体现出来。” 吴恤犹豫了一下,“我是于氏战奴。” “哦。”韩青禹抬头,在缩着的人群里找到于家大小姐,“那个老阿姨你过来一下……对,过来一下。” 于凤姿咬了咬牙根,走到韩青禹面前,她是看过刚才整个过程的,所以她知道,面前这个人,是一个杀神。 “吴恤……换你活命。”韩青禹直接说。 没有任何犹豫,于凤姿连连点头,甚至眼神无比惊喜。 “……”这犄角旮旯大小姐啊,连封龙岙隔壁大妈的胸襟都不及,韩青禹转过头看吴恤,“看到了吧?这样子给人当战奴……不如一起走啊,以后当兄弟。” 吴恤看了看韩青禹,又抬头看于凤姿,眼神犹豫。 “走啊,我叫你跟他走啊!”于凤姿着急冲他喊。 温继飞走过,拍了拍她胳膊,等她转头,“老阿姨你对我们的人客气点。” ………… 阿方斯家族的人来收尾了,如同港片里总是迟到的皇家警察一样。 趁着最后一点时间,温继飞等人把俘虏的源能块收齐。 而后回去的路上,韩青禹也偷偷把自己对于阿方斯家族的怀疑和顾忌透露了一点,只是怀疑,没有证据。 就算有证据,他也不会蠢到在这里,在一个星耀勋章拥有者的家族地盘上,直接去追查这件事情。 目前状态,他只能先装傻,先离开这里。 “那我们源能块还领吗?”沈宜秀担心问:“我是说那块奖励的。” “……当然领。” 韩青禹想了想,私下找了两支华系亚小队的队长,让他先拿着其中一块金属块,以击杀大尖的名义,去帮自己领了奖励。 夏尔.阿方斯虽然有些茫然,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是如约给出了一块金属块的奖励。 队长回来把两块金属块偷偷交给韩青禹。 道过谢,在人群正准备散场的时候,韩青禹自己又带着尹菜心一起,去领第二次奖励。 夏尔.阿方斯有点懵了,看着他。 “我们也拿到了一块,来自梭形飞行器的。”韩青禹认真说:“所以,我们也是胜利者,对吧?” 尹菜心照他的话翻译了一遍。 所以,他是真的什么都没觉察,真的觉得那只是和自保派的冲突?夏尔其实也一直在推测韩青禹对事情的洞察情况。 刚刚韩青禹让人代领奖励的时候,夏尔认为那是因为已经洞悉背后真相造成的恐惧,其实已经动了冒险下手的心思。 但是现在,他竟然又贪得无厌地自己来领第二次。 147.量力而为(1/3) 还是那座来时被东道主致辞欢迎的西式教堂建筑前,如今站立已然少了许多人。 这一代阿方斯家族站在明面上主导事务的夏尔.阿方斯和面前一身是血的华系亚天才少年眼神互换。 一个亲切但是藏着狐疑,蠢动同时纠结的杀心如将爆未爆的星火,藏在最深处。 一个恳切,带着掩饰不住的贪婪。 这是另一种交锋。 对于韩青禹在试炼场明面上到手的三块金属块都是怎么来的,夏尔.阿方斯作为东道主自然再了解不过。 一块借庄园守备杀了大尖,当然大尖也是他自己带到那去的; 一块借大尖抢了阿杜仆; 再一块是被杀反杀刀头取。 除此之外,试炼场还有一块金属块去向不明,就连他这个东家都不明,说不定也在他手里。 从夏尔的角度,这个华系亚少年的表现实在太惊人了,所以他先前才会怀疑他的体质特殊,觊觎他身上很可能远超普通人的精纯生命源能,在背后设法引导,希望他能合理而意外地死在试炼场内。 为此,他已经做了阿方斯家族安全隐秘原则下的极限,接近暴露和将整个家族至于危机的边缘。 然而他还是活着出来了。 再要下手,风险就极大。 一方面这里有数百名来自各国蔚蓝的人,他不自己乱跑的话,想制造隐秘而合理的意外会变得很困难; 另一方面,那可是华系亚方面军的人,表现卓越,杀出重围,然后出了试炼场却反而出事……那你想用一个意外去做交代,不可能的,对方一定会追究、死查到底。 要知道华系亚方面军近几十年来,在实质上,其实一直主导几乎整个亚洲的蔚蓝体系,而那个同样拥有星耀蔚蓝勋章的华系亚臭老头,名声一向都不好,小气蛮横护犊子。 就算在联盟议事会,他都掀过不止一次桌子; 且他的一刀,曾刀断红肩头颅,那是整个蔚蓝历史迄今最辉煌的一刀;据说他还有一刀,劈谁谁死。 所以,夏尔现在是否冒险,杀与不杀,其实已经不再取决于贪婪,而是取决于对方到底有没有觉察什么问题,要不要灭口,与家族隐秘暴露,失去一切的恐惧相比,那份贪婪,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当然在心里,夏尔也认为这个几率并不大,凭猜测妄动的后果可能是明明没事,却自己暴露。 而从韩青禹的角度,他现在的推断只到: 阿方斯家族其实在试炼场制造合理死亡,收集尸体有用,具体怎么用还不清楚,他们想要我的尸体。 除了推断之外,他没有任何实际依据和证据。 他也不准备在这里动手追查,那不是他现在这个层面能直接处理的问题,只有傻子才会去做,不自量力的结果,只会赔上性命。 他想走,但是不能表现出不安和惊慌想逃的状态,不能被对方知道,自己其实有所觉察和怀疑。 “试炼场还从没有发出有两块奖励。”夏尔说。 “那不是因为以前也没同时来过两艘飞行器嘛。”韩青禹笑了笑。 “其实两块都是你的吧?” “嘿嘿……凑巧了哈。” “但其中有一块其实是别人击杀得到的。” “对啊,不过他输给我了,要不然他也来领,还是两份。”韩青禹认真问:“试炼场并不禁止赌博,对吧?虽然事实其实是他想杀我,抢我的。” “……咳咳”,夏尔抬头再次看了看韩青禹,“你伤得很重……对于刚才在试炼结束后发生的事情,我代表家族表示抱歉。” “嗯,那你,另外再补偿我点源能块?”韩青禹看着他说,“要不金属块?” “……”这混账满脑子就只有金属块么?! 夏尔心说我在想要不要杀你啊……再次观察韩青禹的眼神,想了想,是了,被上百人围杀,他在结束后第一时间抢着做的,竟然是违反军纪,收罗俘虏身上的源能块。 最终, “啪嗒。” 又一块金属块,被仆人送上来,然后被夏尔按在桌面上。 韩青禹开心伸手拿了,“谢谢。” 然后在掌声中,韩青禹和尹菜心喜滋滋下台。 “他的喜悦和贪婪看起来一丝不掺假,没有任何惊惶不安下表演的成分。”夏尔心里的犹豫如丝,绵延,绷断……他最后想到。 那当然绝不掺假。 当金属块的“啪嗒”声传来,韩青禹甚至想抱抱他。 ………… 从阿方斯家族吃人的庄园到尼泊尔方面军基地,韩青禹胸口和身上现在都裹着纱布,只在外面披了一件衣服。 沈宜秀端了米饭来,同时盘子里还有一碟子牛肉,一碗菜干汤。 此时并不是饭点,东西是她去要来的。 “谢谢锈妹。”韩青禹端了碗,大口往嘴里扒饭,又塞进去一块牛肉,然后满足的咀嚼,就像是一个辛苦干完了地里活回家吃饭的农家汉子。 “我联系了国内,军里会派相近区域医疗站的飞机来接伤员,应该就是咱们出来前待过一晚的201医疗站。”沈宜秀说。 韩青禹点头,有些含糊,“嗯,好。” 沈宜秀自己的身体目前只能通过增加源能供应自己温养治疗,她犹豫一下,开口问:“阿方斯家族的事……” “那个”,韩青禹把饭咽下去,打断说,“我们现在应该想着,能走出来就不错了。” “也不说吗,不报告上去?” “暂时没办法说”,韩青禹低头喝一口汤说,“我只是猜测,没有证据,同时现在也不知道对谁说是安全的,阿方斯之于蔚蓝,很多东西可能都太重要也太复杂了,而对于我们,它太庞大。。” “确实”,温继飞想了想说,“咱们现在只能做力所能及,这个事,是咱们现在力所不能及的。” 韩青禹看看他,点头,又看沈宜秀,“也许等我对高层某个人足够熟悉、了解了,我会说……现在距离下一次试炼有三年时间,不急。” 三年时间,自己能成长多少?韩青禹现在并不确定,他对于自己a级的融合度检测结果从来就没当真过,当时那种情况,如果一定要找一个说法,就是他跟源能场干了一架。 实力成长一直是迅速的,尤其这一次,他很可能找到了除立体装置和液态源能外的第三台战斗力发动机,只是暂时还没办法掌握它。 如果将来可能,他会自己回来揭开这一切。 毕竟阿方斯家族一看就有很多金属块。 一件事就这么暂时搁置。 韩青禹低头重新看了看面前的一张纸条。 这张纸条来自刘世亨,那货果然如韩青禹所料,跑了。 【青子,大家,对不起,我跑了。 我知道这件事会害你担责任,但是我跟你们有些不一样,这几个月,我爸妈大概以为我死了,也可能还在找我。 我就是想回去看看他们,告诉他们我没死,也告诉我老豆,我其实没有那么讨厌他,还有我挺其实后悔自己以前那么不懂事的。 我不会泄密,我会回来,请你们相信我。】 这件事其实在从阿方斯家族庄园出来上车的时候就知道了,最初的愤懑期也已经度过。 “你信吗?”温继飞问。 韩青禹想了想,“不知道,也许他走时是这么想,但是真回去了,怕就未必能再下决心。” “那……”温继飞刚开口想要继续问那怎么办。 外面尹菜心突然匆忙跑进来,“不好了,先生……那个吴恤,也跑了。” 也?!如果说对刘世亨的逃走早有担心,吴恤会跑,是韩青禹怎么都想不到的,他难得完全懵逼一次,当场直接站起来,却只说出来一个“啊?!” “是你说,你说对这个人不用像对犯人看管的嘛”,尹菜心不安同时有些委屈,“我就没让尼泊尔方面军的人看押他,然后他自己出去走了走,就不见了。” 韩青禹:“……” 贺堂堂:“青子你不是说他很老实么?” 温继飞:“没用,他还说自己很老实呢。” 沈宜秀:“真是,气死人了。” “找!”韩青禹怒了,没敢惊动尼泊尔方面军,他自己带着人,把整个基地以及基地外围都翻了一遍,可惜依然一无所获。 最后找到吴恤,是在这天晚上。 他是被尼泊尔方面军的人带回来的,回来后有些尴尬地坐在那里,一身奇臭无比。 “当时突然掉进那个洞,我看它四面延伸,很是深广,以为是外敌潜入的通道,就去察探了一下……后来,就迷路在下面了。” 所以,事情的真相是:他出去走了走,掉进了一个没盖盖子的下水道洞。 148.清点战果(2/3) 除了因为身上的臭味而有一些尴尬,尽量让自己靠得远一些外,吴恤说得很认真,你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那种坦然。 在场五个人听完都平静地望着他。 “都不许笑出来啊,大家”,温继飞尽力认真地提醒,“吴恤是去查探情况的,并不是在下水道里迷路了。”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大家反而都没办法继续维持了。 “库库库库库……” 笑声起来。 就连沈宜秀都笑得铁皮咣当响。 终于,吴恤的眼神里露出一丝窘迫,他对外面的世界,现代的生活,确实是一点都不了解的。 然后也还是不说话,像是在等待大家笑完。可是几个人笑笑停停,停了想想又笑起来,好久都没个结束。 他就一直沉默坐那。 “好了,你先去洗个澡吧,注意伤口,洗完吃饭。”终于,韩青禹止住笑,转头找了找,说:“堂堂你带他去一下吧,再把你的换洗衣服拿一套给他,里面的……” “里面的我去这边生活基地给他买吧,我这有美刀。”温继飞说着站起来,几个人里现在就他的健康状况最好。 然后他在迈步的刹那站住,愣了愣。 除吴恤外,另外四个也都愣了愣。 明明只是一句很平常的话,此刻却突然让他们都有些感慨,因为瘟鸡身上的那250美刀,还是最初见面的时候,他以取名的名义从小菜心手里骗来的,后来就没还。 短短的十几天,一起走过了生死,建立了信任,要散了。 因为都在蔚蓝服役的关系,韩青禹等人也很快要随小队去驻防,后续基本不怎么会有再见面的可能。 “你们什么时候走啊?”韩青禹转头问了一句。 就今天稍晚些,包括之前受伤的卢卡在内,尹菜心之前带来的几个队友也都已经到尼泊尔方面军基地了,准备踏上归程。 “明早,我们那边几个国家的人一起坐飞机。”尹菜心说着眼睫毛抖了抖,眼眶泛红:“我会想你们的,我回去会给你们写……” “有什么好想的,都没死,总说不定还会再见面。”韩青禹说道。 尹菜心:“……”气鼓鼓瞪了韩青禹一眼。 “叫饭吧,一会儿吃完饭分源能块。”韩青禹当没看见说。 尼泊尔方面军基地对这些各国的天才还都是挺照顾的,没太久,饭菜就由后勤人员送来了。 吴恤也回来了,一边走,一边低头在贺堂堂的指导下拉拉链。 他的身高大概跟贺堂堂差不多,但是横向要瘦一些,穿了贺堂堂的衣服在身上看着稍嫌宽大。 “糟,我再去一趟吧”,温继飞看见站起身说,“忘了给他多买两件了,这大冬天的。” “不用。”吴恤有些不自在的样子,站那摇头说:“不用。” “那也没事,我那还有几件的,只是刚才着急,就没一起拿下来。”贺堂堂也说,说完让温继飞帮忙上楼把背包拿下来,打开说,“吴恤你自己选吧,没事,喜欢哪件就哪件。” 吴恤看了看,说:“这个吧。” 他一眼选中了华系亚方面军秋冬季作战服,就是那件灰黑色带兜帽的风衣,穿上的时候,贺堂堂教他戴了一遍兜帽,他就戴上了,直到提醒说现在不用才拿下来。 这衣服莫名的特别适合他,甚至适合到表情,吴恤没有表情。 韩青禹看了看说:“等去了蔚蓝,部队会发给你两件这样的。” 吴恤看看他,点头,似乎对于韩青禹一直说的蔚蓝,有些期待的样子。 吃饭的时候他也低头保持着沉默。 “不吃肉吗?”温继飞给他夹了一块。 五个人每个人都给他夹了一块,包括本身自己不吃饭的锈妹在内。 沈宜秀现在每次到吃饭时间都爱坐桌边看大家吃饭,一起聊天,有时候几个人闹腾,争抢夹某盘菜,她就变成最被争取和讨好的那个,都找她帮忙。 吴恤看看碗里的肉,又抬头看了看,说:“谢谢。” 然后犹豫了一会儿,认真问:“我们什么时候跟人打架?”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主动提问。 大伙都有些笑意,一身伤的贺堂堂笑着问:“怎么,你很想打吗?” 吴恤点头,“嗯…和你们一起。” 他没打过这种架,有人真心并肩一起的架。 “哈哈哈哈……”笑声又起来了,笑得吴恤眼神茫然,韩青禹无奈解释说:“我其实不爱打架,打就只打有源能块的架,这个暂时好像没地方打。” 吴恤看看他,点头,继续埋头吃饭。 隔一会儿,说:“我有。” 韩青禹愣一下,“什么?” “我有地方。”吴恤抬头说:“我知道三个地方。族长本来想抢,还带我去查探过,后来怕打不过,惹来麻烦,就忍住了。” 桌面上的五个人同时做了一个身体前趋的动作,“哪?!” 这情况,说明连对源能块本身不算特别看重的尹菜心,十几天下来,都已经被感染了。 “一个是我们村出去大约两百里……” “我们不知道你们村在哪啊。” “……嗯,我也说不清,反正在渝州那边。”吴恤想了想,改换方式,仔细描述他经过的地方,什么山,什么河,以及他最终看到的情况。 这样,当他说完第一个。 桌上几个人表情僵硬地互相看了看。 因为吴恤仔细描述了一个类似地堡的东西,位置和形状,那玩意儿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一个蔚蓝的储备站。 “记下来报上去吧,咱们有储备战被发现了。”韩青禹有些失落,朝吴恤说:“另两个也一样吗?” 吴恤摇头,“另两个也是村子。” 然后他做了描述,听意思那大概是两个跟于氏族村差不多的地方,一样封闭的家族,但是还有源能储备。 那抢不抢呢?韩青禹想了想说:“等伤好后有机会去看看,暂时不急,暂时咱们源能还勉强够用。” 尹菜心看看他,“勉强吗?” 温继飞代答说:“他可能永远勉强。” 饭后,关了门,小队集中清点战果。 除了在试炼场内已经嗑掉的那两块,桌面上还有四块金属块。 然后是源能块,韩青禹带着大尖跑的时候抢来是47块,后来从俘虏手上缴获的有91块,算数量一共138块,但是并不都是满的。 要按满储蓝晶块算,大概80块左右的样子。 随手挑出来30块满的蓝晶块,韩青禹说:“先每人拿5块吧,拿着平时训练温养用。” 每个人都拿了,除了吴恤,他似乎没见过有人这么分源能块的,纠结半天,拿了两块,然后就死都不愿意再拿了。 大家看了看,也不好再勉强。 而后,韩青禹改抬头看了看尹菜心,“这次是你带我们进去的,按道理你是队长,东西也是一起挣的,你看……” “骨碌。” 尹菜心直接伸手按住了一块金属块。 金属块在桌面骨碌这一下。 把韩青禹的心也碾碎了。 小菜心狡黠地看了看韩青禹,“你会不会哭起来呀?” 149.少年名声刀头取(3/3感谢【我跑不动了】盟主,求月票) 这个,吴恤就看不懂了。 不过其他几个都懂,偷偷给尹菜心竖大拇指的同时偷摸观察韩青禹的神情反应,都是想笑又不敢笑出来的样子。 “他哭了,你就还给他吗?”温继飞帮忙问了一句。 “那可不一定。”尹菜心摇了摇头,摇到一边去,说:“除非他说会想念我。” 这是生刚才的气了,或还有临别时候才终于有的撒娇使坏的勇气。 “那他肯定会想念你啊。”温继飞帮着说。 尹菜心还是摇头,“得他自己说。” “问题他就没说过这种话,他不会这样表达啊。” “那你教他。” 尹菜心说完,骨碌、骨碌。 手掌示威似的,在桌面滚动着金属块,那是剩下四块里最大的一块。 “青子?”温继飞转过头,看向韩青禹,示意他屈服一下,话说这算什么屈服,唉。 “实话,她拿一块也应该……”韩青禹说完,转过身去,干脆不看了。 “嚯?!你……” 气死了,气死了,尹菜心低头拿起,放下,手在桌面转呀转,最后拿起来最小的一块,咵、咵,在桌面砸两下。 “这样也行,这样你肯定就会想念我了,哼。是第一个从你手里抢走金属块的吧?你一定会记住的。源能块我不要了。” 小菜心说完站起来,直接拉了沈宜秀一起回房间。 走着走着,眼眶泛红,抽一下鼻子说:“华系亚男人就这点不好,说一下会死吗?这点真讨厌。” 沈宜秀有些哭笑不得,“那你可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华系亚男的嘴甜的多着呢,不过青子他……我也没见他表达过这种情绪,真的。” “那我就真拿走。” “拿走呀,心疼归心疼,但他说你应该拿一块,并不是谎话。”沈宜秀带着笑意说:“怎么说你也是这次试炼获胜的队长呢,回去瑞士一块金属块都没有,怎么像话?” 尹菜心愣了愣,“他是这么想的吗?” “对啊,都说了他不会表达了。”沈宜秀点头。 俩姑娘回去聊天了,剩下的三块金属块,韩青禹和温继飞、贺堂堂商量了一下,决定先收着,不拿去提炼,反正他们这会儿源能块很多。 至于剩下的源能块,自然暂时也不分了,都留着做小团队的储备。 晚上睡觉的时候,考虑温继飞交流能力强,可以帮吴恤更快跟大家熟悉起来,韩青禹安排他俩睡了一个房间,自己去忍受贺堂堂响彻云霄的呼噜声。 进屋,韩青禹直接扔给贺堂堂一块他自己的源能块,指了指地板,“你坐着把这块吸收完再睡。” 说完自己抓紧上床。 “轱~,轱~突突突……”贺堂堂已经坐着睡着了。 另一边,温继飞抬头看了看,躺下问:“你平时睡觉也把枪放床边么?还是因为在这里特殊?” “都放床边。”吴恤说:“有一阵族长让人夜里来杀我,练这个。” “真杀?” “一开始中过两刀,差点。” “……”温继飞想象了一下那种生活,觉得压抑,而且是令人愤怒的压抑,连忙切换话题,“他是不是还不让你们吃肉啊?我看你刚刚自己都不碰肉。” 吴恤点头,又摇头,后来才觉察在黑暗中温继飞看不到,只好开口说:“以前得打赢的才能吃肉,六岁开始,靠拳脚打死的,有猪脚吃。” “打死?!那你打死过……”温继飞问了一半。 “打死过。”吴恤点头,然后说:“说好都不吃猪脚,轮着输……他想吃,趁我故意输被他压着,要打死我,我还手,把他打死了。” “……干得漂亮。”温继飞说着点了一根烟,又丢过去一根,问:“会抽吗?不会学着点一根好聊天。” 吴恤点了,“咳咳咳咳咳。” 眼泪都出来了,然后他问:“我以后也叫他青子吗?” “当然,既然他肯拿放过老阿姨作为条件换你……以后就是兄弟。” 吴恤在黑暗中点了一下头,“那我们除了你们蔚蓝的事,另外还做什么?” “这个正是我今晚过来想要跟你讲的。” 答完这一句,温继飞坐起来,靠墙壁认真说:“因为这些东西,青子自己很可能都没有去仔细思考过,甚至没意识到,更不会去说。咱们这群人呢,绝大部分时候,青子决定做什么就做什么,然后我们每个人,都做好自己那份。” 吴恤也坐起来,点头表示在听。 “比如我,不添乱,不当累赘,努力练枪,做自己能做的。”温继飞继续道:“至于你,青子跟我说过你很强,说等你做手术换了第九代装置,会更强……所以,有件事,算我个人请求……”凝了凝神,温继飞缓缓说:“你不死,青子不死。” 吴恤:“好。” ………… 第二天,很早,温继飞早起准备送尹菜心,发现吴恤已经不在了。 叫了韩青禹几个一起找了一圈,最后找到他是在尼泊尔方面军基地训练场,听看守的士兵说,他四点就来了。 黑色的长枪如龙回转,在背后弯出一个弓形,撒手弹出,枪身在空中不规则震荡,甩头,同时如电疾走。 这一枪力度速度都很惊人,而且运动诡异,这边贺堂堂看着就是一句:“卧槽。” 毕竟他先前其实没看过吴恤出手。 但是场内,吴恤自己看着枪尖钉入对面靶墙,摇了摇头,沉默上前拔枪,又来一遍。 “他在模仿你的梨涡斩么?”温继飞问。 “大概是看过后有类似的想法吧。”韩青禹说:“他这个主要考虑的是对震动的控制,希望能达到不断变换攻击指向的目的。” “哦。”温继飞点点头,感触倒还不算深。 但一旁贺堂堂看了一会儿,就有些哀伤了,这一转眼,小团队的第三战力,好像就已经不是他了,紧迫感一下好强,贺堂堂忍不住问:“那他的融合度……” 韩青禹:“他说不知道。” 贺堂堂无奈一下,“哦。” 温继飞笑着搭了他肩膀,“这么失落?那青子平时有事没事就越来越强的,那么过分,你都没感觉?” “没感觉。”贺堂堂摇摇头说:“我开始时候吧,第一次看青子动手,我也在心里说卧槽,后来是卧槽卧槽卧槽……到现在,毫无波澜。说不定反而他哪天特别菜,我会忍不住卧槽一下。” 笑声里,几个人没去打扰吴恤,先撤了。 虽然都是上午走,但是尹菜心先启程。 韩青禹等人送她上车。 尹菜心依依不舍地逐个告别,再告别……最后走到车门口,还是站住了,又一次回头,噔噔噔一路跑到韩青禹面前,眼神气愤同时委屈地看着他。 韩青禹以为她还要说点什么。 结果没有。 小菜心动手,直接搂腰抱了一把,然后说:“哼!”转身跑去坐车了。 韩青禹掏了掏口袋,发现她昨天拿走的那块金属块在自己口袋里。 无奈一下又追上去,递给她,“带着吧,回去好得意下……以后有机会回华系亚,来找我们玩。” 就这样,尹菜心就又哭了,一直到在车上挥手,都哭得不行。 贺堂堂抹抹眼眶,长叹一声,“不公平啊,这死铁直男就没做过像样的事,结果反而随便来一下,姑娘就哭得不行了。” ………… 尹菜心走后没太久,早饭时间都没过,华系亚这边边疆医疗站派来接人的专用小型飞机也到了。 韩青禹几个跟帮过忙的蔚蓝战友们简单告别,踏上归程。 他们人在机上的时候。 唯一目击军团总部,陈不饿正在办公室里听秘书汇报。 “什么?!”老头听没几句,突然一下站起来,说:“你说洗刷派和自保派的人,试炼结束后,弄来一百多人对那小子下手?!” 秘书点头。 “搞特娘的”,骂了句脏话,陈不饿顿了顿,接着说:“那些自保派不想活了吧?这样,把大概知道情况的都汇总下,咱华系亚方面军单方面搞一次大扫除。” “这个,联盟现在和自保派的关系……”秘书小心翼翼说:“军团长你看,是不是我先发一个申请去联盟议事会?” “我管他娘的呢……干完再解释。”陈不饿一挥手,“对了,他真的砍赢了那么多人?!” “嗯,不过里面有多少高手不太清楚”,秘书人员说,“现场听说是对方添油打的,拢一块砍了四十多个,剩下的都怕了,直接俘虏。” “啊?哈哈哈哈,痛快啊。”军团长叉腰大笑起来,翻脸跟翻书一样,不过笑没几声,又翻了,很市侩说:“那俘虏呢?那是咱们华系亚方面军的俘虏啊……地弄回来。” “六十多个呢”,老头低头直接开始算账,“武器,源能块,然后该杀杀,该关关,剩下协调要放的,再狠狠敲他娘一笔……” “那个,军团长。”秘书歪着头小心打断说:“那些俘虏的源能块,他已经自己都收走了。” “他……自己收?军规不知道了?!” “嗯,不过去接他的同志刚问了,回复说,他不承认。” “……” “军团长你看?” “我看个屁,难道还能让陆五征去硬搜硬缴啊?”陈不饿犹豫了一下,说:“算了,你让飞机飞这来,我跟他聊聊。” 秘书出门做了紧急联络。 很快回来,“报告军团长,机上人员回复,韩青禹小队包括他在内,现在两人生命垂危,必须就近在边疆医疗站降落。” 陈不饿神色紧张一下,“怎么回事?!你不说昨天跟尼泊尔那边联系,都还挺得住的吗?” “突发。”秘书说。 “……”陈不饿愣了愣,“降降降,让他降。”%是假的,%。 秘书又出去了。 老头坐下生了会儿气,隔一会儿,骂骂咧咧的同时又忍不住笑起来。 然后大概三五分钟,“啪啪啪啪啪”,事特多的秘书一路小跑,又来敲门了,进门直接,“报告军团长,还有一个紧急情况……” “说!” “不义之城那边,今天上午第一时间打回了原先对韩青禹的悬赏任务,要求发布人重定悬赏金额和源能块数量……要求,至少符合第二级困难目标标准。” 秘书说完带了点头私人情绪,担心继续道:“早该想到的啊,他这风头太盛,太早出名的结果,唉……” 陈不饿抬手给他打断了,一边思索,一边说:“没什么好叹气的,换个想法这也是好事……该一个人经历的,总要经历。” 说话同时,老头用铅笔一笔一划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依然不好看: 【少年,名声,刀头取。】 ps:这章有点长,所以迟了,抱歉,然后大家有月票帮忙投一下可以吗?大神们发力了,咱排名一直掉啊。 150.莫忘真敌(1/3) 不义之城的消息在国内本就是对一般军官、士兵封锁的,蔚蓝在那边有自己的力量,自然也会做后续的关注。 秘书送上来的事件报告打开放在桌面上。 陈不饿看完了,在办公桌后面来回转了几个来回,站住,伸手拿过来一瓶墨汁拧开倒在砚台里,又拿了一支大号的毛笔,用握拳的姿势握着。 蘸墨,“唰拉”,在报告文件上面重重地划了一道。 把关于韩青禹私缴俘虏源能块的那几行字全划掉了。 “军团长……”秘书无奈一下,不安笑着说:“这样,好吗?” “好啊,议事团那帮人他们背后不是总说我老农民脾气臭,要我修身养性嘛?我这修身修性,练练字怎么了?” 说着他在旁边一张纸上继续横平竖直。 写完,把毛笔丢回砚台。 换钢笔签字。 搁笔,一边俩胳膊大回环,一边往办公室门口走去,同时说:“喊几个能打的来对练场,老夫今天心里痛快,舒展舒展筋骨。” “嗯…是。”秘书自然是贴心的,也是熟稔的,应声后探头看了看,发现那张纸上倒真书成了一个毛笔字: 【干】 “军团长在羡慕那个小子。” 秘书是知道陈不饿的过去的,知道他那段一人驻守草原,敞篷军用吉普和双手长刀的岁月,那才是军团长最喜欢也最想念的一段日子。 所以,那一幕一人死地,双刀出谷的血战,秘书在脑海里想象,把画面勾勒了一遍…… 军团长嘴上不说,其实心底也有些沸腾吧? “别看了,去吧。”陈不饿站在门口说:“大防御思想,绝对公平原则,两年考察期……咱们给不了太多肉吃,总得放他们有能耐的自己打猎,找肉吃。” 秘书回身,“是。” “别忘了,我们最终的敌人,是大尖啊,也许泛蓝,也许红肩,也许……还有更强的。” 陈不饿说着,脑海中泛起来一个词:弥望。 大尖战神。 作为蔚蓝唯一一个亲手斩过红肩的人,没有人比陈不饿更能推想那玩意可怕的程度。 更何况红肩之上,弥望之下,或很可能还有戴呃(高级战士)、普嗒尔(超级战士)两个等级。 这是一个被世界蔚蓝联盟封锁的推断,因为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都是一种会令人绝望的推想。 然而陈不饿作为站在个人武力巅峰的存在之一,稍有不同,他沉重在的同时,其实抱着希望。 红肩来过后的这几十年,人类武力的极限,其实一直在拓展。 就比如他本人,几乎每个人都以为他比当年斩出那一刀时变弱了,因为他看起来是如此的苍老,但其实不是,其实他剩下的那一刀自己有数,再斩红肩,会嫌浪费。 普嗒尔?弥望?星河里,你们到何处了? 老夫有一刀相候。 ………… “在蔚蓝做为英雄最该去的地方是哪?医疗站。” “大部分军官战士的媳妇儿哪找的?医疗站。” 温继飞小声说。 说话时他正坐旁边,负责看护突发生死状况的韩青禹和贺堂堂。 韩青禹是真难受,呼吸困难,他想着那块此时正飞往瑞士的金属块呢,那东西给是应该给,心痛也是真心痛。 “不是装备场吗?”就着温继飞的话,贺堂堂小声反问。 “不是,装备场琐碎和要计较的事务太多,姑娘去了都容易变事儿妈,然后从比例上说,盯着的狼也多……总体我觉得还是医疗站更好一些。” 温继飞这话要是让战训基地的人听到,也不知得多少姑娘心碎。 贺堂堂点点头,“哦。” “当然这都是从普通意义上说的,个体的情况不好归类。”温继飞顿了顿,看着韩青禹猥琐问:“所以你是不是对小菜心有点意思啊?喜欢混血?要不你能把金属块给她?” “嗯?那个该给的啊,本来这次机会就是人家的,获胜小队发出去也是菜心那个外国名字,什么阿佳妮……然后我是这么想的”,韩青禹认真说,“咱得趁这次,把咱小队办事能量强同时讲公道的招牌打出去,这样以后有类似的活,才有人找咱们。” 温继飞:“你……你真是这么想的?得,你真是。你大爷。菜心白抱你那一下了。” 说着,救护专用小型飞机下降,落地。 华系亚南疆,209医疗站,停机坪外站了满满当当,一整圈的医生、护士。 “快快快,担架。” “快快快……” 这阵仗,连抬担架的都是女护士,啧啧,估摸着是峡谷拿一役,这边已经听说了啊。 温继飞看着韩青禹和贺堂堂被抱头在怀里,温香软玉,轻手轻脚抬上担架,当场就整个人软了下去。 只有沈宜秀和吴恤是自己走下飞机的。 治疗室。 韩青禹已经被脱了,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军用短裤,但是身上缠的绷带很多。 三十岁左右一身洁白的女医生盘发在脑后,气质温润,手掌也是暖和、温润的,说:“尼泊尔那边的紧急处理太粗糙了,现在我要给你重新处理身上伤口,全部重新包扎……那个,你需要麻醉吗?” 韩青禹摇了摇头,“不用。” 他倒不是为了表现勇敢,而是不敢让自己处于麻醉的状态。 “他们过来的人全部不接受麻醉。”进门的小护士探头,小声在医生耳边说了一句。 女医生想了想,“也正常,谁要是刚才那么险恶的环境里出来,从百人围杀里出来,心里都难免不安。” 说着有些心疼的样子。 转身,温和亲切说:“那就不麻醉了,清洗伤口的时候要是实在疼,你就抓我手。” 韩青禹点头。 但是之后的整个过程,他都没有去抓过。 一身擦伤刮碰不算,仅需要包扎处理的伤口,就有一十九处,其中右胸血洞几乎透进脏腑,医生护士们看着躺在床上那张麻木的脸,沉默,动作迅速而熟练,但是心跳砰砰砰砰砰。 “好了。”最后,女医生的手在韩青禹胸口上拂过,“那个,还好你的肌肉虽然看着不是很显眼那种,但是……很坚韧。不然这些伤……” 韩青禹点了点头,“谢谢。” “嗯,那你好好休息,有事就让护士喊我。” “好,谢谢。” “别那么客气啦。” 女医生出去了。 隔一会儿,进来一个小护士。 “吃药了,嗯,我喂你吧?来,我扶你坐起来点儿,没事,你靠我身上就行,放心我有力气的。” “谢谢。” 再隔一会儿一会儿,又一个。 “做几项检查。” 再隔一会儿…… 151.蜕皮(2/3) 韩青禹的病房……就这样门庭若市。 这要是他屁股上也挨一刀?! 温继飞想着,在同一条走廊的另一间病房门口站着看了会儿,回头说:“这就是蔚蓝英雄的待遇。” “哦。”病房里,贺堂堂躺在病床上,麻木回应了一句。 他当然也是英雄,也被照顾得很好,可是在热情方面的差距,还是显而易见的,而且刚刚有个护士小姑娘又喊他叔叔了。 所以青子有时候真的是比大尖更让人无可奈何和气愤的动物啊。 “然后你猜韩青禹做了什么?” 温继飞无声笑了一下又问。 贺堂堂有些无力,“什么啊?” “他把门反锁了。” “真是,死铁之才啊,是谁说蔚蓝不存在死铁的?!”贺堂堂想了想说:“不过医生护士应该有钥匙吧?” “嗯,可还是进不去,跟门口杵着呢”,温继飞哭笑不得说,“所以我猜他很可能还用刀从里面横挡上了,这样好睡觉。” 贺堂堂:“……”不公平,不公平,为什么我的就是男医生,我明明很喜欢那种三十岁左右的医生小阿姨的啊。 至此,贺堂堂已宣告被击溃,温继飞转头看了看握着病孤枪沉默坐在一旁的吴恤,“吴恤,你知道我刚才说这些代表什么吗?” 吴恤抬头看他,茫然摇了摇头。 “代表那个人,已经无药可救了。” “哦。”吴恤点头,但其实眼神还是茫然。 看这眼神,不会是又一个吧?!温继飞看出来了,担心说:“吴恤你准备娶老婆吗?” “不知道。” “……”温继飞顿了顿,善良说:“得娶的,都得娶,就是死铁直人那种东西,其实也是准备娶的,只是他应该娶不到了,你加油。” 吴恤茫然点了下头。 另一边,韩青禹自己其实也在担心这个问题,他反锁了房门,现在把自己关在厕所里,正从身上……一块一块地往下揭死皮。 他刚睡了会儿,感觉身上痒,起来就这样了。 倒是不恶心,具体情况就跟被太阳暴晒过差不多,但是连片蜕皮的面积和范围,有点大了,大得让人心慌。 按了抽水马桶的阀门,水流带走死皮,水声中,韩青禹抱着“媳妇未娶人先老”的决心,摸到镜子前,猛一下睁开眼睛…… “白了点…还好,能忍受…吓死老子了。” 他之前还以为自己也要跟军团长当年那样,因为动用生命源能,一夜苍老了呢,还好,只是蜕蜕皮,蜕完也只是白了点而已,训练几天就能黑回来。 从卫生间出来,穿上衣服,看一眼挡在门上的刀,韩青禹过去给它拔了,开门…… “你,你好。”那个女医生就站在门口呢,身后跟着仨小护士。 “你好,不好意思我刚才……” “没事的,我理解。”女医生的眼神声音都亲切温和,说:“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呀?别担心,其实很多人在经历这样惨烈的战斗后,都会有一点心理上的后遗症的,要不要我……” “我没有。” “……嗯。” “不过我有件事情想咨询下”,韩青禹说,“就我的一个队友,这次也有受伤接受你们治疗的,他身上穿的还是第三代装置,是内置的,我想问一下,医疗站能帮忙做手术,摘除那套内置装备吗?” 韩青禹不知道于家大小姐那窝人到底封闭古老到什么情况,但是吴恤身上是三代装置这一点,像个疙瘩,让人不舒服。 没有人会对那些手术内接的装置和金属带感觉舒适,而且那样,也发挥不了吴恤真正的实力。 至于第九代装置,因为担心部队那边需要申请等待,韩青禹已经从试炼地俘虏身上直接弄了一套回来了,现在只差手术摘除和伤口恢复。 “这个”,似乎很不想让韩青禹失望的样子,但是女医生无奈还是摇了摇头,“虽然叫做手术,但是那个装置手术,其实不是归属医疗系统的范畴,它属于科研系统。” “明白了”,韩青禹点点头,“谢谢,那我找他们。” “嗯,那个要通过你们所属的部队去申请。不过现在距离最后一批使用内置装置的老兵们换装,也都已经过去好几十年了,不知道相关科室还在不在……”女医生继续说着。 “嗯。”韩青禹因为脑子里想着事呢,这回只是点了点头,一边想,一边往回走。 顺手把门带上了。 留下女医生和小护士们茫然站在门外,互相大眼瞪大眼。 走廊那头,温继飞拽了拽身边被他硬拖过来一起观察某反面教材日常操作的吴恤,他们倒是没听见对话,但是看见韩青禹和医生护士在门口说话的场面,以及他最后关门的动作了。 “看见了吧,他在让女人气死这一点上,从来不让人失望。” “哪怕你偶尔以为看见了希望,他到结尾也能把希望杀死。” ………… 瑞士,尹菜心乘坐的飞机也终于抵达,在瑞士方面军基地降落,下客,然后预备飞向下一个小国,这其中瑞士还算人口多的。 反正就跟公共汽车似的。 机舱门打开当时,尹菜心,不,现在是阿佳妮小姐了,她当场有点被惊吓到,因为基地机场上竟然准备了欢迎仪式。 毕竟对于瑞士这样一个蔚蓝体系内的小国来说,要在一次联盟全球性质的试炼中取得最终唯一的胜利,是在太难了。 这还是第一次,虽说队员用了华系亚的,可是参加的指标和队长是他们的呀。 所以就跟足球队使用外援一样,赢了就是赢了,瑞士人对此并不在意。 “还好那家伙坚持给我带了一块金属块回来呢,不然还真的容易尴尬。”一边有些僵硬地微笑,挥手,一边尹菜心左右看着,“唔,那是什么?” “king是朋友……king是谁啊?” “天呐,还有画!” 机场上有女兵举着标语,还有举着画的。 看到画,尹菜心大概就明白king是谁了,因为画上凭想象勾勒了一条一端封闭的幽深峡谷,而峡谷里,一个身影手持双刀,正面对密密麻麻的人群,屹然站立。 这是他!那个臭家伙在瑞士竟然都有代号了么?king,倒是跟先生名字的发音,确实有点像呢。 很快,军中的闺蜜大步奔跑着迎了上来,递了鲜花,然后抱住尹菜心就是一顿又跳又叫,“阿佳妮你太棒了,太棒了。” “就,还好呀。”尹菜心开心地笑着。 “真的非常棒了”,闺蜜夸完直接说,“king,king呢?!他什么时候来瑞士啊?我们有好多人,都在期待见到他。” “嗯?为什么说他会来瑞士?”尹菜心茫然。 “他肯定会来的呀,你就不要藏了,我的阿佳妮。你们不是在送别的时候拥抱亲吻,然后你都已经上车了,他还依依不舍地追过来吗?他为你而战了,对吧?阿佳妮……我们都知道了,真是美好的故事啊。” 事情是怎么传成这样的呢?!我的天啊,这个该死的,有大片法语区的国家啊!尹菜心满心哀伤,他明明就只会为了源能块而战。 正想着要怎么解释呢,爷爷奶奶也过来了。 “明智的选择,华系亚男人才是最好的。”作为一个嫁到西方的华系亚女人,奶奶诚恳而郑重地说道。 尹菜心无奈地看着奶奶,心说:那个例外,奶奶,他是神奇的。 “哈哈,我一点都不介意你奶奶这么说。”一旁,爷爷大笑着,凑近了抱了抱自家孙女,然后说:“你应该邀请他的呀,我的小阿佳妮,如果他最终愿意留下就更好了,华系亚不缺天才,但是瑞士十分缺少,我们很需要一个未来的超级战力……毕竟像是红肩那样的大尖,它们可不会去想,唔,这是个小国,所以我不在这里降落。” 152.触动(3/3感谢【明明明明明白白白喜欢他】白银大萌) 关于外面世界各个方面对于尼泊尔试炼地这一战的后续反应,以及它所造成的影响,好的、坏的,真的,假的,韩青禹等人暂时都不了解,他们在209医疗站待了几天,一方面做治疗,另一方面等人。 伤势的恢复因为源能对身体的作用而变得迅速。 事实上,整个蔚蓝的医疗体系对比普通世界都是有差别的。它基于一群体质获得改造的人而建立,具体到用药的程序甚至类别、药量,都需要根据一个人的身体源能改造程度来进行区分。 身体好一些后,在医疗站的日子就变得更美好了,每天让小护士们做做检查,换换药,再做各种疗养,顺带聊天、吃饭、打牌…… 刘世亨的身影从外面走进来,手上拎着一个袋子。 他终究还是回来了,因为身上有蔚蓝的证件,且上次出境前和全队一起在209医疗站招待所借住过一夜,他能够找到地方回来。 温继飞和贺堂堂听见脚步,扭头看了一眼,愣了愣,似乎都有些情绪波动,开心松一口气的感觉和愤懑、埋怨都有。 但是马上都掩住了,没说话,转回去,继续打牌。 “我,对不起啊。”刘世亨站在门口等待了一会儿,神情尴尬而惭愧说。 包括沈宜秀在内,没有人理他。 “要不你们先揍我一顿吧?!下狠手。”刘世亨说。 沉默的气氛依然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温继飞站起身,走过来,照大腿踹了他一脚,刘世亨痛哼一声,但是开心地笑起来。 然后贺堂堂也过来踹了一脚,沈宜秀走上前比划了一下,算了。 吴恤跟刘世亨还不认识,看了看,保持沉默。 “话说我们都以为你不会回来了,青子说先等几天,怎么,不留恋你的富家公子生活啊?还是怕蔚蓝去抓你?”贺堂堂坐下后带着怨气问。 “留恋是肯定留恋的啊,可是我不能害了你们,我知道这事你们,尤其是青子,是要担责任的。”刘世亨站着解释。 因为这一句,温继飞“唰”地直接一把牌扔过来,像是发泄满腔的愤怒,吼了一句:“原来你知道啊!那你还跑?!” “我,对不起,但是我短时间基本不可能得到探亲机会这点,你们也都知道。”刘世亨低着头说:“我爸妈都以为我来内地打猎出意外失踪了,甚至死了……我想到他们可能每天难过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就想回去,让他们再看我一眼,知道我还好好活着。” 沉默。 温继飞缓了缓情绪,“那你没泄密吧?” “没。”刘世亨坚决摇头。 “没,你怎么跟家里解释的啊?!”温继飞语气又重了,顿一下说:“坐下说。” 刘世亨坐下了,“我跟他们说我之前来内地打猎,犯了大事了,本来至少也要坐牢的,而且是无期,但是因为巧合,被国家特别部门征用了,才能戴罪立功,像现在这样。” “这样你爸妈就相信么?”沈宜秀关心问。 “开始有点不信,还说想办法花钱活动活动,给我弄回去来着,我就跟他们说,我是在的一个特殊部门,活动不了的……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我只好当他俩的面,一拳直接把面前的茶几给打穿了,说这是部门里教的特级气功。” 刘世亨的身体也是经过源能温养的,不穿甲打穿茶几这个程度,差不多是他目前的极限,他接着说:“这样我爸妈就没办法不信了,而且看到是这么可怕的部门,他们也不敢想去活动了。” “这样倒是确实够唬人的。”温继飞顿了顿,“那他们还好吧?” “还好,毕竟对比之前那样杳无音讯,现在知道我还活着,也不用坐牢,对他们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了。而且我还跟他们说,等我表现好了,以后还能再回去看他们,甚至可能可以回去生活。” 未来有可能能回去。这似乎是每一个人对于蔚蓝的未来,莫名存在心里的预期,觉得事情总会有个结束,虽然实际根本没有人知道那是何时,会不会来。 温继飞点了点头,“那就好,那你爸妈……” “我爸让人分散给我在内地存了两千万。”刘世亨说。 “什么?!” “两千万”,刘世亨说着掏出了一叠单据,“说是让我拿钱打点打点部门领导,尽量不要被派去做特别危险的任务,然后再多给我立点功。” 这是两千万啊!温继飞和贺堂堂互相看了看。 “对了,青子呢?怎么没看到他?”刘世亨扭头问。 “他有事,刚被喊去接电话去了。”温继飞想了想,起身说:“算了,一起过去找他吧,正好一会儿也该吃饭了。” 几个人一起出门,上楼。 放有内部专线电话的房间门关着,有士兵站岗,但是因为认识,没有拦着他们。 韩青禹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凭什么啊,他哪就不能过审了?”韩青禹口中的他是吴恤,在医疗站的第二天,韩青禹就已经帮他打报告回去申请入伍了,同时申请做装置改造手术。 电话对面,陆五征也已经争论出了一些火气,语气有些急说:“自保派的底子,来历不明,原始三代装置……这些还不够吗?你当蔚蓝是什么地方啊?!” “……哦。”也许是实在太在意这件事了,也知道陆军长说的在理,韩青禹语气弱了下去,“我替他担保也不行么?” “不行的,军里已经给你最大的宽容和信任了,否则,他就应该在医疗站直接被扣押。”陆五征的语气跟着缓和了一下,心说你以为要不是你,这事用得着我一个军长亲自出面沟通吗? “可是他前几天还报告了一个我们已经暴露的储备站呢,这得算立功表现吧?”韩青禹还在挣扎。 “已经晚了啊”,陆五征那边拉出一个长调门说,“那个储备战,在你们报上来前一天,已经被攻击了,大概率就是他那个族长那些人做的……这也是审查部门拒绝他的理由之一。” 这也太不顺了,韩青禹有些恼火,“那我带人去把他们那个村子灭了,总可以证明了吧?” 韩青禹是真愿意去做这事,只是心里默默把吴恤剔除在外。 “灭个屁,都找不到了已经。”陆五征在那头解释说:“我们自己的一名队员,当时负伤也跟到那地方了,但是后来再派人去的时候,那边已经全空了。” 韩青禹沉默了一会儿,没词了,“陆军长你帮忙想想办法?这个吴恤,我真的确定他没问题,而且来了肯定能做出很大贡献。” “唉,你别这样,这样也不像你啊……你还是继续跟我吵好了。”陆五征那边叹了口气,说:“这件事我实在帮不上,审查部门为了保证严密性和公正性,在蔚蓝是完全独立的,我也一样说不上话……别说我了,作为原则问题,怕就是你找军团长、议长都不一定有用。” 韩青禹不吭声了。 “你还是想想怎么处置这个人吧,这已经是我能为你们争取的极限了,我的意思,是让他去不义之城,这是目前他唯一可能容身的去处了。”陆五征等待了一会儿,又问:“对了,你们队里是不是还有一个叫刘世亨的,这次在外面跑了,要不要军里派人……” “不义之城?吴恤现在的情况,怎么去啊?!他身上三代装置,又什么都不懂,去了不是找死吗?!”韩青禹急万一通,顿了顿,又说:“没有,刘世亨离开第三探索地,是我有另外的任务让他去做,我自己会……我们在这里等他。” 电话挂断了。 木门外保持着沉默,两个当事人心里都有些触动。 刘世亨一偏头,眼泪就差点下来了。 而吴恤沉默着。 他很想跟面前这些人呆在一起,将来一起战斗,很向往他们告诉他的那个蔚蓝,也看得出来韩青禹在为他努力争取……刚才电话里这个姿态的韩青禹,是他没见过的,吴恤以为他能冲百人杀阵,就什么都不怕。 但是,他把刚看见的两件事结合在一起思考:韩青禹这些人很大可能是至死脱离不了蔚蓝的,而自己因为种种原因,又绝不可能加入。 ………… 午饭在不太美好的气氛中沉默着吃完了。 身上没有装置,没带病孤枪,吴恤平静问:“部队有要求最好杀掉我吗?” 韩青禹连忙摇头,说:“没有,怎么会?!这事你别担心,我有办法解决的。” “嗯。”吴恤点了点头,当场没有说什么。 但是饭后,只是几个人私下讨论一下对策的工夫,等到韩青禹他们再回来。 贺堂堂的病房里,吴恤先前借走穿的,那件他很喜欢的联军秋季作战服,已经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上,衣服下面是他之前领走的那两块源能块。 两块源能块之间,还有一张从护士用的记录本上撕下来的纸片,上面用繁体字歪歪扭扭写着: 【我先去不義之城,將來再見】 为了不让韩青禹为难,吴恤走了。 身后斜背着黑色长枪,想着既然有部队希望我去的地方,那我就先去,也许将来还能和他们一起……吴恤一个人孤零零走在路上,某一瞬间,脚下突然站住,脑海中出现两个问题: “这是哪?” “不义之城在哪?” 153.找人 病孤枪摘下来又背上,人们总说杀出一条路,实际当一个人不认识路,这东西是杀不出来的。 哪怕吴恤的战力再强,他也一样杀不出去。 在原地站了大约得有五分钟,吴恤猛地警觉自己要是再继续这么站下去,大概率就要被韩青禹找着了。 那样见面肯定会是一个很尴尬的情况,毕竟是留字出走了啊。 而且再被找着,也只是继续为难青子。 他们的官说有一个不义之城能容我,那我就去那里,不乱跑……可是那里到底是哪里啊? 说起迷路,类似的状况在尼泊尔方面军基地下水道已经发生过一次了,瘟鸡前天还跟一群小护士说起,笑翻了好多人。 吴恤心说我现在不是迷路啊,我只是不认识路。 心里有些着急了,吴恤想着不管怎样先走出这里,但是蔚蓝医疗站的位置总是很偏,道路故意设计许多分叉,并作隐匿。 他走了一圈,发现好几个非常眼熟的地方。 “得找辆车跟着出去。” “就这等吧。” 主道路吴恤不敢去,怕被找着,眼前是一条杂草覆盖的道路,这证明它上面日常经过的行人车辆较少,但又有来往的车辙印,证明会过车。 做了决定,吴恤就近找了一处林子钻进去等待,他的野外生存能力很强,水和食物都不会是难题。 只是这样坐着,坐了一会儿,感觉有些孤独。 吴恤以前从不觉得自己孤独,因为一直习惯,但是短短几天的相处,当那些人突然又都没了,孤独感巨大而让人难以适应。 他的脑海里并没有孤独这么个词,也没有难受这个说法,就只是一种感觉,并不具体到某件事情,也没有完整的逻辑。 吴恤懂的东西不多。 “应该在纸条上再加一句【谢谢你们】的,忘了,唉。” 他只是突然这么想到,然后觉得很遗憾,这一句没对他们说。 两天了。 韩青禹等人把附近找了个遍,依然没有找到吴恤。 他们只能自己几个人找,这事若是被上面知道,是吴恤自己走了,怕就要为避免各种问题而采取追捕措施了。 军里宽容处理的极限,吴恤现在被允许的去向,只能是不义之城。 “话说吴恤这没根没底的,一走还真不好找。”屋子里,温继飞神情有些担忧,这事没人怪吴恤,他是好意,只是不懂得怎么处理问题。 “是啊,也不像刘世亨,真不行还能去他家逮他”,贺堂堂接着说,“那啥,吴恤不会真的去了不义之城了吧?青子。” “他要是真的去了,倒还好。” 韩青禹站起身,却不知还能去哪找,心想着要是吴恤真的去了不义之城,有一个范围,自己反而能让涂紫帮忙找人。 问题不义之城根本就不是一个实际的地名啊,作为一个属于幕后世界更隐秘的部分,一个专用的词,它不存在于地图上,甚至大部分蔚蓝的普通军官战士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就更别提那地方远隔重洋了。 而且吴恤身上还没钱。 他估计还处在把银元当钱的时代呢,且身上唯一的银元,上次已经拿来赎枪了。 “我现在就怕他在外面社会上乱逛,那样很大概率要出事,不管他是被蔚蓝的人盯上了,还是被洗刷派、自保派的人盯上。” 韩青禹一边继续说着,一边因为刚提了涂紫而想到一个人,朝内线电话室走去。 ………… 蔚蓝华系亚方面军,科研2所。 辛摇翘身上背着装置,背包,坐在沙发上,扭头看了看站在家门口的两名警卫,又回头看看亲妈。 “他重伤,妈妈。”姑娘嘴里头有些埋怨。 当妈就坐一旁,听见了摇摇头,“是挺重,但是现在已经没大事了,妈帮你打听过。” “那我也得去看看他呀,你想啊,他刚经历了那样一次苦战,我都不去看看他……” “不行的,渠议长专令,你不能出去。”辛妈这时候也不说你外公了,摆出来官衔显正式,接着说:“再说了,那他出了那么大事,他也没想着给你报平安啊,那是不是正好说明在那个注定单身的家伙眼里,你根本就不存……” 话没说完呢,一名办公区警卫匆匆出现在门口,“报告。” “你好,什么事?”辛妈问。 “办公室电话,找摇翘小姐的。”警卫把目光投向辛摇翘。 “哦”,辛摇翘有些无精打采,她的工作电话还挺多的,这两天也不怎么乐意接,“谁打来的呀?” “对面人说他叫韩青禹。”警卫说。 辛妈愣了愣神,有点不敢相信,心说难道突然开窍了?打了一架,脑子被人打好了? 身边,“颂!”一声,立体装置的轰响。 跟着就是一阵风。 “我去办公室呀。”女儿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辛妈坐在沙发上,苦笑然后抬头看了看窗外,唉,果然还是战士比科研系统的人更吸引女孩子啊,想想: 一个男人拿着厚度高达两百页的研究报告,一路大喊着哈哈哈哈我出成果了,向你奔来,然后纸页洒一地; 一个男人双刀在手,一身是血从绝地峡谷满地的强敌尸体中踉跄向你走来,然后也不说话,只是对你微笑; 这就是换成老娘我,我也扛不住啊。 “喂,你,你还好吗?”电话里,辛摇翘呼呼喘气。 “还好,好得差不多了。”韩青禹说。 “嗯,我……” “我有件事想求你帮忙,不,是两件。”韩青禹把拆除三代装置和吴恤参军资质审核的问题,都跟辛摇翘说了。 他很少求人帮忙,但是真的没办法了要去做,也不会无谓地去尴尬。 辛摇翘这边愣了愣,“所以你是说,你要来2所看我?” 看她吗?韩青禹心说不是来拆装置吗?想了想,觉得大概也差不多,就说:“嗯,如果2所能拆那个装置的话……” “当然能呀,我姑奶奶以前就参与过大换装的。”辛摇翘拍胸脯说:“另外那个事……我也可以帮忙想办法。那你什么时候来呀?” “还不确定,我回头打电话给你。” 通话结束了。 现在上面的路子已经找着了,只差人了。 “人根本没法找啊。”一路上,温继飞嘀咕着。 一群人走过护士们的休息室。 他突然站住,听了听里面动静,突然说:“有个办法可以试一试。” 韩青禹等几人听完这个办法,当场都有些起鸡皮疙瘩。 “这,好像有点肉麻啊,不过倒是确实可以试一试。” 154.吴恤的一天(第一更) 209医疗站,韩青禹等人现在已经放弃继续在周边寻找了。 因为时间已经太长,吴恤大概率早就离开了,附近能找的地方他们也都已经反复找过好几遍。 剩下,他们暂时就只能指望瘟鸡那个肉麻的办法。 “可是这都一天了,你那破主意,看来也没用啊。”贺堂堂说。 “有用没用的继续试呗,反正你们也没别的办法。”温继飞转头,看向韩青禹说:“吴恤进城不会饿死吧?就他那不吭声的性子,肯定低不下头去要饭……他不会去抢劫吧?” “不会,一个我还他枪给他两支药膏都付钱的人,他有自己的原则,饿了顶多进山,他能找着吃的。” 作为另一个很擅长在山里找吃的的人,韩青禹说: “我比较担心是有人看出他没进过城的样子,去欺负他,毕竟现在社会其实挺乱的……然后以吴恤的认知和条件反射,事情一旦超过忍耐限度,要反抗,很可能就是杀人。一句话不说就把人都杀了。” 欺负自然是往轻了去的说法,吴恤性格本身也没那么暴戾,可是谁敢保证呢?实际这年头的坏人,比想象的坏多了。 大伙儿开始想象韩青禹说的那种情况,渐渐都有些不安。 总之希望老天保佑,他遇见的是好人啊,然后能赶紧回来,不然就真的是一个能为难死人的局面。 ………… 黑色的长枪用宽长的草叶和藤曼裹缠得严严实实,像拎甘蔗一样拎在手里,已经一天了。 衣服还好,虽然归还了那件联军秋季作战服,但是先前贺堂堂借他的那套名牌运动服,吴恤有穿身上,他自己的那身黑衣当时已经扔在尼泊尔了,总不能光着出走。 其实吴恤是昨天晚上才跟着一辆从医疗站出来的车离开山区的,然后今早才进到城里。 这次之前,他只在去尼泊尔的车上路经过城市,所以哪怕是眼前这个偏僻小县城的一切,都让吴恤感觉有些迷茫和不安。 没有好奇,他多数时候都不会对什么东西好奇或者感兴趣。 唯一让吴恤焦虑和无助的问题在于:这里似乎根本没有人知道那个不义之城在哪里,又应该怎么去。 吴恤从出山到现在问了许多人,绝大部分人都表示不知道,没听说过。 只有一个戴着眼镜,像是学究样的中年人当场带着困惑反问他,“你是不是在说监狱?去探望人啊?” 吴恤想了想,说:“不是。” 还一个面有油光的男人眯着眼笑得很怪地问他,“瞧你这文绉绉的装相,是说的不衣之城吧?就是不穿衣服的地方,红灯巷子?” 吴恤想了想,说:“不是。” 除此之外,吴恤也已经发现了,在城里要吃上饭比在山里困难,喝水也难,这里的水沟都是臭的。 他身上没有钱。 想着一会儿出城进山去过夜,吴恤现在在一处街边巷子口的张贴栏下站着,因为下雨了,这里有遮挡。 他没有衣服可换。 雨有些大,从傍晚一直下到了晚上大概八点多钟。 不过吴恤面前的这条老旧小街在雨里依然算热闹,虽然小城没什么车辆,但是从天黑后,街边就有不少人推出来许多遮着篷布的车子,开始卖各种饭面油炸和小吃。 和吴恤正对面的是一个卖馄饨的小摊,一架铁皮车,底下燃着煤,锅里冒热气,车后面是一对爷孙。 爷爷站着包馄饨,招呼客人,大约七八岁左右的小孙女就在一旁小凳子上坐着,有客人来时帮忙递碗勺,没客人时就低头写作业。 过去的几个小时里。 她偶尔会抬头看站在街对面的吴恤一眼。 爷爷也一样。 吴恤则谁都没去看。 雨小了一些了。 摊位前暂时没有客人,不过老人家还是下了一碗馄饨,等烫熟了捞出来,搁进早放好调料的大碗里,再加半碗水烫开。 “搁个勺子”,爷爷扭头对孙女示意了一下,说,“给对面那个哥哥送过去吧,我看他站了好久了,记得要说不收钱。” 瓷勺子落进碗里咔哒一声。 “嗯。”小丫头站起身,抬头看看吴恤,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左右捧了碗沿高处,等一个没有行人的时间走过马路。 “给。”小丫头站在吴恤面前,把大碗捧起来,同时仰头看着他说。 吴恤低头看看她,没说话。 “哥哥你饿了吧?这个给你吃不收钱。”小姑娘说不收钱的时候加了摇头的动作配合,马尾在脑后晃了晃。 “吃吧,小伙子,正好我这下雨天包多了。”街对面老人家也笑着喊,说:“出门在外,谁没个落在难处的时候啊,吃吧。” 吴恤犹豫了一下,摇头,“不用了。” “可是我烫。”小姑娘嗲声委屈说。 吴恤看见她皱眉头,只好伸手先把碗接了。 “咯咯。”小姑娘笑起来同时双手摸耳垂,然后背到身后去,说:“吃吧,哥哥……我在这等碗。” 说完她站到吴恤身侧去,扭头仰面看着他,眼睛和嘴巴都在笑。 “……谢谢。”吴恤低头喝了一口汤,很烫,很暖和。 “吃个馄饨。”小丫头建议同时踮脚,把勺子顺着碗沿转到吴恤手里。 吴恤把枪靠在张贴栏上,“嗯。”接了勺子,舀了一个馄饨放进嘴里。 “咯咯,我家馄饨好吃吧?” “好吃。” “嗯,但是你太高了,哥哥,跟你说话我脖子酸,要不你蹲下来吃?” “……好。” 吴恤蹲下了,吃着馄饨,有些不自在。 “我现在没钱。”他主动又说了一次。 “不用钱呀”,小姑娘说话,然后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张贴栏,小小的尴尬着,小声说:“这个是甘蔗吗?我其实也挺爱吃甘蔗的,但是吃不很多,一小段就够了。” “……”吴恤想了想,明白了,眼神有些尴尬说:“这个不是甘蔗。” “哦,咯咯”,小姑娘尴尬笑起来,似乎因为贪嘴,自己乐了好一会儿,小声说,“不要告诉我爷爷哦。” 吴恤点头,沉默把馄饨吃完了,直到还碗的时候,才突然问了一句:“你们馄饨摊还接着摆吗?” “嗯,还摆的,摆到有点晚。”小姑娘虽然有些困惑,但还是回答。 “那你们等我一会儿。” 吴恤说完起身,拿起长枪离开街道。 留下捧着空碗的小丫头一脸困惑。 走到没人的地方,吴恤开始奔跑,他记得自己进城前在城郊远处的山下有看到一片没收干净的甘蔗田,虽然是收剩的,但是挑一挑,应该还能找出一部分能吃。 就这样,大约一个小时不到点。 爷孙俩看见雨幕中,吴恤又回来了,一身的泥巴和雨水,肩上扛着一捆少说得有二十几根甘蔗,走到他们摊位前,放下,“谢谢……甘蔗。” “这,你,小伙子哎呀你这心眼怎么这么实呢……” 老人神情无奈,似乎想推拒一下,但是吴恤已经转身,准备离开了。 走了大约两步,他的脚步顿住。 155.礼数(第二更) 此时已经是夜里九点多钟了。 雨夜的老街上行人稀疏,难得再来客人,老人家闲下来干脆摆了一台旧收音机在小方桌上,开了坐下一边休息,一边在听。 小姑娘刚也放下了作业,跟爷爷要求转台听流行歌,同时等那个哥哥回来。 刚吴恤放下那一大捆甘蔗的时候。 爷孙俩都分神了一下。 但是电台的声音依然从收音机里传出来,在已经逐渐沉寂下来的雨夜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你的星辰我的歌,大家好,我是你们的主持人郑大贤,……下面是我们的点歌时间。” 虽然最近一直都想要一台收音机,很想听,但是这会儿真正让吴恤顿住脚步的,是主持人接下来的话。 “那,第一位……还是这位叫做瘟鸡的护士小姑娘,也还是送给同一个人……这已经是连续第二天了。” 主持人顿了顿,带着笑意、善意和无奈说:“这位叫做恤的朋友,如果你能听到……回去吧,你的朋友们一直在等你。” “今天这位护士小姑娘的留言说,恤,回来吧,我们有办法了,我们等你啊。我很想你。” 接着机器按钮拨动的声音。 “呐,她这次点的这首歌呢,很巧,我本人也非常喜欢,是港城beyond乐队在今年10月份刚刚发行的首张国语专辑中的同名主打歌曲,《大地》。” “接下来,让我们一起聆听。” “同时也真心希望这位叫做恤的朋友能够听到,能够尽快回到你的朋友们身边……已经两天了,她不停在拨打我们电台的电话,我想她们一定很着急,很无措,大概也已经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所以,请不要让她们再担心和失望了。” 主持人的声音到此停止。 后续音乐的声音传来: “多少次艰苦的开始 他一样捱过去 患得患失的光阴 是从前的命运 奔向未来的憧憬 ……” 就这么,吴恤整个人背对馄饨摊,僵在了那里。 他原以为这一别,不道别,就不会被挽留然后为难。 以为得许多年呢。 虽然他现在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想不到这么快又听说消息。 所以这就是温继飞先前想到并实践的肉麻招数了,他那天经过护士休息室门口听到里面收音机点歌台的声音,站住,记起来吴恤一直很想要一台收音机。 所以他如果真的在城里乱转,也许总会停下来听,或者偶然就听见了。 当然瘟鸡不能是什么护士小姑娘,电话是他找熟悉的护士帮忙打的,一直打。 1990年,这招可不过时,而且他们眼下要“对付”的这个人,是吴恤啊,吴恤哪经历过这个,又怎么可能经得住?! 两个人在这方面的段位落差,可能比现在韩青禹和大尖战神弥望之间的实力落差还大。 “眼前不是我熟悉的双眼 陌生的感觉一点点 但是他的故事,我怀念 回头有一群朴素的少年 轻轻松松地走远 不知道哪一天,再相见 ……” 歌词落进耳朵里,唱着是有一群朴素的少年,是不知哪一天再相见,脑海里是曾经韩青禹靠墙坐着说:跟我走吧,以后就是兄弟。 然后还是瘟鸡起身跑去买衣服,是夹到碗里的五块肉,是一样分给他的源能块。 当然还有一次次不留情面,拿他的糗事开的玩笑…… 吴恤被温继飞料得死死的,本身一个从来没有太多情绪的人,瞬间就有点绷不住了。 “哥哥,哥哥?”小姑娘站侧边仰头看了看,有些担心说:“你怎么哭了呀?哥哥。” 我,哭了吗?! 吴恤茫然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人生竟然还有一天会掉眼泪,眼泪这种东西,太陌生,太奇怪了啊。 歌声依然继续从收音机里传来: “回头有一群朴素的少年 轻轻松松地走远 不知道哪一天,再相见……” “我没事。”吴恤说话,然后不自觉笑了一下,是的,笑了一下,对他而言几乎跟掉眼泪一样陌生的事情。 “可是你衣服都湿透了。”小姑娘看着还是有些担心。 “没事,真的没事……不过我现在有事情马上要走了。”吴恤侧身低头,看了看小姑娘,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王若冰。”小姑娘扑闪着眼睛,脆生生说。 “好,我记住了,以后我会回来看你和爷爷的。”吴恤招了招手,跟面前名叫王若冰的小姑娘说再见,跟摊车后的老人家说再见。 然后转身,把病孤枪背回背上。 在夜里雨里。 朝那个他记得的方向走去。 回去。 ………… 早上六点多,七点钟不到。 韩青禹几个挤在一扇窗户后面,拉着窗帘,从缝隙里看着那个站在医疗站门口的身影。 “怎么样,你们先说我牛不牛比吧?!” 温继飞得意地笑起来。 心情好啊,韩青禹终于松了一口气,心头一块大石落地,感谢的同时不得不服,说:“牛比,这个是真牛。” 这方面确实还是温继飞比较厉害,他自叹不如。 另外几个也是一样,都先把温继飞夸了一通,不过跟着互相议论了一下,决定关于瘟鸡护士小姑娘那茬,还是不提了,因为真的怪恶心的。 “那我们现在是下去骂他一通,还是笑他一通啊?”贺堂堂笑着问。 “别呀。”当场,沈宜秀善意地建议说:“还是都自然点,装作没事吧?吴恤虽然不会表现出来,但现在肯定自己就很尴尬了。” 正说着呢,刘世亨探头说:“欸,你们看那是什么?他旁边那一捆。” 几个人凑上去看了看。 “好像是甘蔗,是没错了,这……恤儿有点想法的啊。” 一群人就着那捆甘蔗,又说笑着闹了会儿。 韩青禹开口,说:“好了,下去吧 吴恤看见他们了,看见他们朝自己走来……还好现在医疗站不算很热闹。 话说要不是中途迷路了一段,以他开启装置的速度,绝不会这会儿才到。 现在他,十分尴尬啊。 “回来了?”走近,眼神对上,韩青禹先平淡问候了一句。 吴恤刚准备点头回应。 “哎哟,这是甘蔗啊?!”贺堂堂假装刚发现,上去绕着那捆甘蔗左看右看,说:“啧啧,这么大一捆,吴恤你不会是打算假装这几天只是出去给我们砍甘蔗去了吧?” 吴恤:“……” “你懂个屁哦”,温继飞假装帮腔,然后上去搭吴恤肩膀,跟着挤兑说,“看咱吴恤多懂礼数啊,出趟门回来还不忘带东西。” 这一下,几个人忍不住都笑出来了。 一片笑声里,吴恤强撑着,没有表情说:“很甜的。” “哈?哈哈哈……” 吴恤说:“真的,你们吃吗?我去削。” “吃什么吃,抓紧你换身衣服,大家吃点早饭……时间紧迫,马上得出发了啊。”温继飞无奈说:“就等你了。” 吴恤也没追问,哦了一声,“那这些甘蔗?” “这个……” “带上吧”,韩青禹想了想说,“正好这回找了一个朋友帮忙办事,咱们过去,不能失了礼数。” 156.能打的和能混的都有(第一更) 行程时间其实远没有温继飞说的那么紧迫,摇摇晃晃那边答应帮忙后,并没有给出具体时间限制。 吴恤洗完澡,换了衣服下来的时候,韩青禹一群人已经收拾好东西,在食堂开始吃早饭了。 贺堂堂看见他走过来,起身,呼啦一下,把之前那件秋季作战外套扔给他,说:“以后别再还了啊,再还真的翻脸。” 联军作战服每人夏秋常备各有两套,穿坏了打申请又可以再领。 贺堂堂这件短风衣给吴恤穿着正合适,又是难得的一样东西,大家能明显看出来他喜欢的,干脆就送给他了。 吴恤接了,低着头嗯一声回应贺堂堂的话,然后把衣服翻后面穿上,戴兜帽掩饰尴尬,坐下来一起吃早饭。 他整个人多数时候给人的感觉,就如同这件联军制式短风衣一样,是灰扑扑的,没有鲜明的亮色,但是充满坚韧感。 这大概就是他喜欢这件衣服的原因。 坐下后也没有说什么,解释、感谢和这一次的感慨都没有去说,出走一趟再回来的吴恤还是一样没有多话。 但其实搁心里他有去想,想了比过往都多,想好的事也放心里,往后会去做。 “欸,那个摇摇晃晃她,到底什么背景啊?这么大事都能办。”温继飞吃完了,放下勺子,一边抹嘴一边好奇问。 韩青禹摇了摇头,把最后一口粥咽下去说: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应该有点厉害。” 事实韩青禹之前也就和辛摇翘见过一面,通过三四次电话,现在一样不清楚辛摇翘爷爷和外公两边,两个家族在蔚蓝华系亚方面军,乃至整个蔚蓝体系中的地位。 不知道她外公就是华系亚方面军议事团的议长,世界蔚蓝联盟议事会主席团成员之一的渠重时,而爷爷辛明执,是华系亚方面军最顶尖的科学家之一。 韩青禹只知道这姑娘身在科研系统,在次一序列当联络官,同时出一趟门带几万块钱,十几块源能块,因为一次出走,来抓她回去的是两架直升机和一个s级大人物,那个大人物好像还当过她的老师。 然后还有就是之前听陆军长说起她家的时候,隐约透露出来的一点,他也惹不起的意思。 这些就够了,韩青禹想着要是这回真的能帮忙把吴恤的事办下来,就谢天谢地了。 应该是她家大人很厉害吧? 韩青禹又想了想,察觉在整个蔚蓝体系中,似乎只有科研系统可能出现一整个家族都很厉害的情况,而军队体系里,因为融合度不能遗传的关系,并不会出现类似情况。 然后蔚蓝的武力和科研,两个大的系统之间,又是互相独立的。 这似乎是好事。 差不多时间,早一步吃好饭去打听事的刘世亨回来了,一边走,一边说:“问了一下,因为不是公务出行,不管是用车还是飞机,都得咱们自己出钱,除了油耗,还要损耗。” 韩青禹一听要花钱就有点心疼,抬头说:“那……” “咱们现在很有钱啊。”刘世亨畅快笑起来说:“我定了飞机。不过这去机场,先得开十几个小时车。” 医疗站的救援机是不能外借做他用的,他们要先开车去另一个蔚蓝基地的机场,然后再去科研2所。 行程审批文件早都已经由辛摇翘那边出面弄好了,否则没有哪个蔚蓝机场敢带人去科研所。 ………… 早饭后出发,一行人开了辆普通牌照和外形的面包车出来,第一站到吴恤之前待过的那个县城。 过县城,经过一条有综合市场的街道,刘世亨把车停在路边,让韩青禹、沈宜秀和吴恤在车上待着,然后他自己和温继飞一起,叫上贺堂堂下车。 小县城的市场,菌菇、笋干、茶叶、茶籽油和晒干的海鲜……杂七杂八,东西自然都不贵,温继飞和刘世亨一路走过去,疯了似的买。 贺堂堂两手没一会儿就都拎满了,忍不住困惑问道:“咱们买这些东西干嘛啊?” 温继飞和刘世亨自己手上也都拎着东西,回头看他。 刘世亨说:“咱这是去找人办事啊,堂堂。那青子没考虑更多,我俩不得考虑啊,难不成真的抱一捆没卖相的甘蔗就去?” “可不是?那甘蔗是因为青子跟摇摇晃晃自己俩熟。他们互相之间,随意或者逗趣,都很难说对还是不对,毕竟一样米养百样人,说不定人家就喜欢这个。”温继飞接着说:“但人姑娘家里在那边呢,还是科研系统的文化人,大高门,咱怎么也得把事情替青子办妥当了。一是为这回这事,其次,虽然不抱希望吧,但是……万一,将来就有点啥呢?!” “哎呀我”,贺堂堂不服气一声,说:“那个我懂!我的意思是,咱不是很有钱吗?怎么就买这些东西,两千来块钱啊?” 温继飞和刘世亨互相看了看,笑着教说: “这就叫分寸啊,堂堂,这些东西呢,一来符合咱们现在大头兵的身份,二来显心意,这就够了。 “咱真要拼命去找什么贵重的东西送去,其实反而不妥当,容易让叔叔阿姨心里别扭,也容易出错。 你想啊,那摇摇晃晃的家里,它能缺钱,缺东西?咱送的就是一个诚意,再一个诚惶诚恐,生怕不周啊。” 贺堂堂听完点了点头,其实没听懂,但是脸上是一副受教的表情。 他心说这方面反正队里有两个懂的人在就好了。 再想想,现在队里还真是能打的和能混的都有,不怕吃亏。 这么些东西都装上车,车子差不多快塞满了,弄得韩青禹有点懵。 温继飞和刘世亨也懒得跟他解释,开车又让吴恤形容了一下昨天老街的景象,然后向路人描述、打听。 他们并不指望吴恤自己能指出方向和路线来。 “现在差不多午饭时间,去碰碰运气。”温继飞说。 车子到老街的时候,很幸运,老人家的馄饨摊中午也出摊。 只是没看见吴恤口中那个叫做若冰的小姑娘,想想,应该上学呢。 157.很甜的(第二更) 商量了一下,留了不方便露面的沈宜秀和武器装备在车上,另外几个人全都下车。 过去后,在摊位侧边放的一张小方桌旁围坐下来,要了五碗馄饨。 老人家应下生意后抬头,看一眼,然后再看一眼,辨认出来其中一个是吴恤,开心笑起来,说:“朋友过来了?” 吴恤眼神里带着感谢,用力点了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老人家的话里和笑容里都透着安心,连声说。 而后,正好馄饨上来的时候,背着书包的小若冰也回来了,像是中午放学要在这吃午饭。 跟同行的同学挥手道别,小姑娘走到摊位前,听爷爷说了几句,开心地转身,噔噔噔直接一溜儿跑到吴恤面前,“哥哥……哇,好多哥哥啊。” “诶,小朋友真可爱哈。” 温继飞说着推了推吴恤胳膊。 吴恤点头,然后不是很习惯地,拿出来温继飞和刘世亨刚一起买来的新书包和满满一书包的新文具、小玩意儿,递给若冰,说:“这些,给你的。” “啊?给,给我……”小丫头有些意外,看着先是眼神惊喜了一下,跟着有些犹豫,回头去看爷爷。 “拿吧。”吴恤主动向小姑娘说了一句,又抬头看向摊位前的老人家,眼神诚恳说:“让她拿吧。” 老人是知道他有多实心眼的,看见他的眼神,就知道东西推不了,推来推去反而容易尴尬,又看了看发现他们是开车来的,干脆笑着点头,“那就不跟你客气了……若冰,快谢谢哥哥们。” “嗯,嘿嘿,谢谢,谢谢哥哥们。”小姑娘开心笑着,礼貌地道谢。 “不客气,乖。” 老人家很快又端了一碗面过来,放下说:“孩子爸爸妈妈都上班,没空给她做饭,她爱吃面……若冰坐下跟哥哥们一块吃吧,但是不许太吵,影响哥哥们说话。” “嗯,好。” 小姑娘坐下了,点了醋,安静吃面,只在哥哥们问她学习之类的问题的时候,乖巧回答。 隔一会儿,看见几个人的馄饨都快要吃完了,才忍不住,停下来主动说话,看着有些舍不地问:“哥哥,你们以后还来吗?你们待我们这吗?” 吴恤看看她…摇头。 “哥哥们要去挺远的地方的,你要好好读书啊,我们以后再来看你。”温继飞笑着帮忙说了一句。 对于这样一个善良可爱的小孩子,他们每个人都温和,同时抱着善意。 吃完,支开小若冰,压了每个碗底一百块钱在下面,没敢多给,怕给老人孩子惹祸,韩青禹等人起身告辞。 走到路对面上车才回头说:“爷爷记得收一下碗。” 老人收碗看见钱的时候,车子已经开出有些远了。 “爷爷,你说哥哥们是做什么的啊?”小若冰眼睛看着远去的车子,有些不舍,喃喃地问。 “不知道呀。”心里一样藏着困惑,爷爷说。 “那他们真的还会回来看我吗?” “会吧,会的。” ………… 蔚蓝华系亚方面军科研2所,原来也在南方。 小型飞机的航程时间反而没有之前的车程长。 因为去的是科研所,几个人不由自主去思考,有没有可能因为辛摇翘的存在,金属块提炼就不用手续费了? 在飞机上重新计算了一下现在手头的源能储备,其中三块金属块,现在都在韩青禹身上,然后是沈宜秀背包里的63块集体储备的蓝晶块。 另外每个人各自都还有五块。 这样算了一下,单是蓝晶块,就够用一段时间了,几个人最后商量决定,这次暂时不拿金属块去提炼。 下雨天。 辛摇翘从接到韩青禹上飞机前打的电话开始,心神不宁已经大半天了。 倒是没有去特意打扮,依然穿着工作制服,但是看着时间差不多,提前就抱了几把伞去小机场等候。 没太久,飞机来了,带着发动机的轰鸣从灰色的天空中降下来。 停稳,然后机舱门打开。 韩青禹第一个在舱门口出现,落地,呼,撑开一把联军配发的纯黑色雨伞。 然后第二个,第三个…… 每一个都一样,下机,开伞。 原来他们带伞了哦,辛摇翘赶紧把借来的满怀雨伞找地方放下,自己手上撑了一把,准备上去接人。 但是只走了几步,她就又站住了,眼神有些发愣,心说:“哇。” 对面,雨幕中,从落地的飞机走向她。 第一个就是手上撑着黑伞,身上背着立体装置,双刀错位同出右侧肩头的韩青禹。 然后在他的侧后方。 右边是一个机器人样子,背着长刀的全甲战士,左侧则是一个穿着秋季作战服,戴着兜帽,背着黑色长枪的蔚蓝战士。 再然后,最后面,还有三个背着装置和刀的战士。 他们这样向她走来。 “好帅啊!就是他们一起,从第三探索地绝境峡谷杀出来的么……欸,那是什么?”突然看见贺堂堂扛在肩头的那捆东西,辛摇翘困惑了一下。 “其他东西呢?”这一边,贺堂堂也刚发现,六个人里就只有自己扛着东西,想到那一大堆礼物,忍不住问。 “有推车帮咱们运。”温继飞说。 “……那你早说啊”,贺堂堂一下委屈起来,懊悔说,“害我还把甘蔗扛过来了,不行,我得送回去。” 说着就要回头。 温继飞伸手拉住他,“别啊,别回去了,你这个不一样,你这个是给摇摇晃晃小姐的见面礼。” 说话间,离得近些了。 温继飞凝神看了两眼,神情语气都有些惊叹,说:“那个,就是摇摇晃晃啊?” 他们这只有韩青禹和贺堂堂先前接触过辛摇翘。 “嗯啊。”贺堂堂点头说:“怎么了?” “没怎么,就,很不错啊,那啥传说中的盘亮条顺,应该就是说的这样的姑娘吧?”温继飞说着扭头看了看韩青禹,心说你这回可得争点气啊,兄弟。 到面前了。 “你好。”韩青禹主动打招呼说。 “啊,你好。”有些陌生的问候,想想也合理,辛摇翘朝后热情笑起来,招手说:“你们好。” 然后包括沈宜秀在内,大家纷纷打着招呼,吴恤也想开口,但是试了一下没成功,。 然后是温继飞笑着说:“摇摇晃晃你好。” “嗯?你们一起的时候,都是这么叫我的吗?”话说得有些慢,带着玩笑的意味,辛摇翘心里苦一下,笑起来主动说:“其实我叫做辛摇翘,嗯,你们可以叫我摇摇,也可以叫我翘翘,叫晃晃也行……就……好吧,摇摇晃晃也行。” 她这么一说,大家都笑起来,但是纷纷改口,叫翘翘。 同时间,贺堂堂也把那捆甘蔗放下了。 “这是,甘蔗?”辛摇翘终于看清楚,认出来,茫然了一下。 “嗯,给你带了点水果。”韩青禹说。 “……”对的,甘蔗是水果,很甜的,辛摇翘想罢开心笑着点头,“谢谢你,我可爱吃甘蔗了……就,好多啊。” 然后她定神看了看那捆甘蔗,这要是搬去办公室,同事们看见了…… 想了想,还是趁爸妈都在上班,先搬回家放房间里吧,她想好了说:“那我先带你们去那边坐会儿,然后我先把甘蔗扛,搬……拿回家。” 直接搬回家吗?温继飞问了一句,自己接着说:“那不用你自己扛,我们来,正好我们也说去家里跟叔叔阿姨问候一下呢。” “可是他们现在都不在家。”辛摇翘说。 “那也没事。”温继飞说着就回头找礼物去了。 原来还有啊,好多! 辛摇翘远远地看见了,有些尴尬,但是想想这样也好,能替韩青禹证明,他其实还是想得挺周到的。 于是就没推来让去,干脆地收下了。 辛摇翘又哪里知道,其实老妈压根也没上班,一直躲在楼上远远看着呢。 而且辛妈已经认出来那是一捆甘蔗了。 头回见到有人送礼物送一捆甘蔗的。 “还真,有点创意啊,这……” 哭笑不得,辛妈想着。 158.一捆光棍(第一更) 科研所的生活区和工作区一样不好进,它有专用的接待区域。 辛摇翘现在有些尴尬。 虽然访客报备是提前就已经做好了的,但是实际登记的时候,还是有人没能拿到通行证。 这其中,吴恤没有拿到并不让人意外,意外的是铁甲里的沈宜秀,竟然也被拒绝了。 守卫给出的理由是她的身份无法直接检定,有被冒充的可能。 说到安全方面,蔚蓝的科研所因为设备复杂和实验室建设困难的关系,位置通常几十年都不变,说实话反而并不算隐秘,洗刷派和自保派两边知道的都不少。 所以它就干脆摆在那里,用超级防卫力量的存在,站在明面上恭候。 几十年下来,用一层又一层的枯骨垒出来了无形的禁止令,让这两个任谁都觉得最容易受到攻击,实际也十分值得去攻击的地方,渐渐很少很少再被攻击。 “没事的,你别在意。”韩青禹见此情况主动走上前,对正在和工作人员交涉的辛摇翘说:“这是科研所应有的谨慎,就得是这样,蔚蓝才比较让人安心。” 辛摇翘听见了蓦然转回头,马尾几乎打着韩青禹,然后像是突然有些不认识的,看着他。 心说是谁说韩青禹不懂这些的……老妈?站出来!哼! 实际韩青禹就只是说了句实话而已。 除了是温继飞等人口中在女人问题上的死铁直人外,在其余的大部分事情上,他其实一直表现都还不错。 “就是放下东西,你们去吧,他们三个帮你拎上去,我们在这里等。”韩青禹又说了一句。 “嗯,好。”被善解人意,体贴体谅了,辛摇翘说罢有些着急,想快点放好礼物,就自己转身拎了那捆甘蔗。 说起来她也是a级老兵,自己拎这点东西丝毫不费力。 噔噔噔,上楼梯的脚步有些快,辛摇翘说了楼层,然后走在第一个,特意拉开一点距离,想着自己得先进屋把甘蔗藏起来,这个不好让温继飞他们看见。 拿钥匙开门,推开……正好辛妈从阳台上走进来。 警卫岗哨和登记室都在视线外,当妈的并不知道女儿会直接先把东西拎回家。 所以,突然这么照面,母女俩同时有些意外和窘迫、慌乱。 “妈,你,你不用上班吗?”辛摇翘手上直直拎着那捆甘蔗,悬空立在身侧,有些结巴问。 辛妈想了想,“啊,身体有点不舒服,就请假回来了,咳咳。” “妈妈你咳得好假啊。”女儿眼神语气小埋怨。 “假就假了,怎么了?”当妈的见被戳穿了,干脆理直气壮说:“那我是你妈,我还不能关心、好奇一下了啊?!” 说着,辛妈的眼神落在那捆高高的甘蔗上面,不自觉退两步,把视线拉远,把女儿和甘蔗框在同一个画面里。 “扑哧,哈哈哈……”虽然刚才远远的已经先看过了,当面再看,还是没忍住。 “笑死你老娘了”,辛妈捂着肚子说:“哎哟,肚子疼,翘翘你的那条青鱼,还真是,干什么都能出乎意料啊……妈妈现在一点都不奇怪他把甲虫按爆在你身上了。” “怎么了嘛?”看老妈笑成这样,辛摇翘弱弱地嘀咕一句。 辛妈努力缓了缓,笑着说:“倒是没怎么,只是妈妈见识少了,这辈子都还没见过,有人见面送女孩子一捆甘蔗的。” “那,又怎么了呀?”辛摇翘神情倔强地反驳,说:“哪里不对?甘蔗,不也是水果吗?而且那么甜,还节节高,送人多合适都不知道。” “咦?是哦,仔细想一下,还真是很合适。” 怕女儿过于窘迫,辛妈努力正了脸色,加了点头的动作配合,表示自己真的赞同。 两秒,辛摇翘结束观察,“嗯。” 辛妈突然又:“哈哈哈……” “又怎么了呀?!”这下辛摇翘急了。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实在是没忍住。”当妈的自己缓了缓,眼睛看着女儿手上那捆甘蔗,一边笑,一边困难说:“翘翘,你知道妈妈刚突然想到什么吗?” “什么呀?” “一捆光棍,哈哈哈。” “……” “还真是适合他送的礼物啊,哈哈哈,果然是注定光棍的家伙。”妈妈又大笑起来了。 辛摇翘不想理她了,低头不说话自己拎了甘蔗去阳台。 然后在转过门框的一瞬间,终于自己也忍不住,吃吃地笑起来,她其实忍了好一会儿了,哎哟,韩青禹同志还真是……又强又帅又酷又有趣啊。 “对的,放阳台好,这样吃不完的还可以先种起来啊,翘翘。”妈妈在客厅还在喊。 气死了,气死了,不过这个主意倒是好像还不错,辛摇翘想着,突然心里头咯噔一下: 我好像忘记什么事了。 哎呀,人! 辛摇翘想罢连忙跑回去,路过客厅跟妈妈说了一声他队友有上来,然后继续快速跑走到门口。 温继飞三个礼貌而谨慎地等在一段楼梯下,光听笑河那几句喊话了,具体的对话因为差点听清,反而特意没去听,没往上走。 “抱歉啊,我……请,快上来吧。” 辛摇翘招呼的同时,辛妈也出来了。 “这是,摇摇晃晃,你姐姐么?”贺堂堂“耿直”地问。 辛摇翘摇头,有些开心说:“是我妈妈。” “哎呀,阿姨好。” “阿姨好。” “阿姨好年轻啊。” “……” 三个人连声问候,同时隐晦地解释韩青禹没上来的原因,说:“听翘翘说,还以为阿姨不在家呢,能见到阿姨真好。” 想不到那家伙身边还有这么通达人情世故,而且同时还能做到不让人讨厌的人啊,辛妈这个年纪身份了,自然不会介意,反而因此对韩青禹高看一眼,同时多了几分好奇,开心笑着说: “谢谢,你们好,瞧你们这夸的,阿姨得心情好上好几天欢迎……快,进来坐,阿姨去给你们泡茶。” 说着把人往里让。 “阿姨我们就不坐了。”几个人进门,把手上礼物放下。 “怎么还带礼物啊,哎哟,这么多。”辛妈说。 “就一点乡下和海边的土特产。”温继飞说:“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青子的一点心意……他这人不太会说话,也不知道送什么好,就稀里糊涂买的。阿姨你看……还让你费心收拾了。” 其实这种家庭肯定是有人帮忙照顾家务的,但温继飞还是这么说了。 “不会,不会,阿姨就喜欢这些东西。” 辛妈应着,心里渐渐愈发好奇那个韩青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了。 她其实打听和了解了挺多的。 几乎肯定会成为超级武力的新兵表现,还有他身边聚拢的人,听闻中他做的事,从峡谷那一战到这次在吴恤的事情上,他所表现出来的担当…… 这些似乎都告诉辛妈,那个看起来注定光棍的家伙,除了会把甲虫按爆在女孩子身上,会送女孩子一捆甘蔗外,必然还有什么特质在身上。 算了,不急,慢慢再看看吧。 百盟,谢谢(今天一定会完成四更的) 昨天肩颈疼痛难忍,没完成三更,带着不安去睡了,凌晨听到闹钟起来,看到微信和qq上朋友的留言,迷迷糊糊间有些懵。虽然说之前就只差几个盟主了,但还是没想到,突然之间就百盟了。 所以说真的达到的时候,惊喜和振奋,还是都有些大的。 接着又看了书评区,看到好多书友的恭喜和祝福,谢谢,谢谢大家。 谢谢每一位订阅打赏投票的朋友,谢谢每位盟主,谢谢版主们,谢谢肉肉,谢谢污羽,谢谢支持和帮助我的每个人。 我说这对我而言其实不太敢想,你们信不信啊? 但是是实话,因为百盟在我的概念里,一直都是大神们才会有的盛况……对的,就是盛况。 甚至我觉得自己哪怕有一天真的签了大神,也不太可能出现这样的盛况(虽然逆流当时看起来只要写下去,写到多一两百万字,然后不崩,我就有这个可能,而且也说不定会有百盟,但是它确实就是适合结束在那里啊,不然就是伤害它。) 说起这事先岔开一下话题:、 【之前有一天,有朋友问我一个问题:等有一天你知道自己写不了一个大的故事了,你还写吗? 我当时喝了点酒,想了想说:那我就去写写番外吧,等那时候,我也应该有两本,三本,甚至四本书了,不管能力怎么退化,那些亲手建立起来的,曾与读者产生共鸣的人,总都还记得,写写他们的故事,肯定不会很难。】 好的,话题回来: 我说我不太敢想,其实主要是因为我的性格,我的性格,很容易尴尬,不太会交流和沟通(这一点,我似乎跟很多人相反,我在现实生活中反而还蛮能聊的)。 总之就这样,尤其当我面对的是帮助我的人,我特别容易尴尬。 这一点书友群和盟主群的朋友们应该都有察觉吧?逆流的时候,我甚至跑了。穹上的时候进步了一些,但是平时也都不冒头,冒头也是很快就跑。 过年和元宵,都是发两个红包,说两句祝福就跑了。元宵因为qq群的红包检测异常,发不出来,跑得更快。 大概就这样,不是不感谢,也不是不愿意交流,我只是不太会说。 接着说说穹上: 大家有没有发现一件事,逆流的时候,我基本是不求月票的,这本老是求。 逆流的时候,我基本是随意更新的,也经常断更,基本上一个月十万字达到就差不多了,现在穹上的更新,自我对比已经多了很多。 原因之前也说过两次了,相对逆流的现实代入基础,穹上因为种种原因,有些艰难,穹上后面的故事会很好看……所以我就求票啊,努力写啊,希望能多一些朋友,跟我一起看到穹上后面的故事。 它到现在,其实依然没有真的展开。 我之前因此而很着急,因为我知道青子的故事,瘟鸡的故事,吴恤的故事,蔚蓝的故事……我好想快点告诉你们。 可是这样其实是不对的,着急了,步调就乱,故事和人物就失去味道,会恶性循环。 现在的我,已经稳住一些了。 原因因为,你们(正版的书友们,盟主们,因为知道穹上艰难特意从盗版过来的朋友们,哪怕有些地方不满意但是依然对我抱有信心的老书友们),你们硬是给穹上的前期,抬到了一个比逆流更高的高度啊。 这让我少了很多焦虑,让我可以安心而有信心地写下去。 ……呃,就说到这,戛然而止吧。 因为说到最后,还是只有这句:谢谢,谢谢你们。 159.姑奶奶(第二更) 温继飞三个没一会儿就先下楼去了。 眼看着就快到午饭时间,辛妈拉住也正要走的女儿,多问了两句,说:“真的不叫来家里吃饭啊?招待一下普通朋友,其实可以的。” 辛摇翘说:“不叫。” 不叫的理由自然有许多,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吴恤和沈宜秀没有通行证。 让丢下两个队友在外边,然后剩下四个人自己来家里热闹这种事,韩青禹肯定是不会干的,就像他现在选择留在楼下陪他们,然后也没明说,多好,多细心啊。 辛摇翘心说那我肯定也不会这么干啊,但是回答妈妈却是:“怕你们吓着他。” 辛妈哭笑不得,“我还能吓着他啊?!那决死的峡谷,他都一人双刀,生杀出来了,咱家又不是龙潭虎穴,你妈妈又不是超级高手。” “那要是你突然忍不住哈哈哈笑起来呢?肯定就吓着他了。” 辛摇翘认真说完,母女两个互相看看,都笑起来。 这种情况确实很可能出现啊。 “所以,要是女儿能顶得住,气的时候不被他气死,大概这种人,其实也还蛮有趣的?” 人走后,辛妈独自忍不住想了一下。 “但是,人家好像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啊,满脑子都是长刀所向呢,是注定辉煌于战场的人……得得得,我们家跟这胡乱寻思个什么劲啊,就我们家翘翘的身份,哎哟气死老娘了。” 午饭是在接待区的食堂吃的。 因为已经知道沈宜秀的情况,辛摇翘要了个小包间,同时没有带上同事、朋友作陪。 这么一边吃,一边观察,辛摇翘觉得韩青禹身边这群人有趣极了,就连不说话的吴恤都有趣,然后虽然委身在铁甲之下,但是乐观坚强的沈宜秀,也很让她喜欢。 好想跟他们做队友啊,然后一块去试炼,一起杀出峡谷,再一块去目击一线砍大尖他妈头。 这么想着,辛摇翘就对自己的身份感觉有些哀伤了,明明是很强的a级啊,却从没有向大尖挥过刀,一直困在办公室和实验室。 “我会好好做好自己那份的。”她最后认真想到。 辛摇翘并不知道,其实温继飞、刘世亨和贺堂堂三个,此时也都正失望呢,因为摇摇晃晃同志没有多带两个年轻女科学家来。 “欸,翘翘”,温继飞主动打听说,“你们这儿,年轻的女科学家多吗?” 辛摇翘摇摇头,“不多,很少。” “哦,想想也是,那你们这男女比例失调一定很严重吧?” “还好的,因为所里还有一个科普宣讲队,大概就跟文工团差不多,多是年轻人,而且漂亮女孩子很多。”辛摇翘没有多想,说:“而且还都是有才艺的,唱歌、跳舞、舞台剧什么都会,方便寓教于乐,向战士们普及新的科学认知。” “咕嘟。” 桌边三人慌忙喝了口水掩饰。 “那有机会真得去认识认识啊,学点知识。” 刘世亨现在已经安心准备在蔚蓝长待了,同时也发现,这蔚蓝的美女,不管战士、护士还是女科学家,都有一股子特有的气质,远不是以前夜总会、名利场上见过的那些女的能比的。 “是啊,我没文化,特别缺科普。”贺堂堂也说,跟韩青禹一样,他也惦记将来要娶媳妇儿呢。 温继飞比较直接,他问:“那方便吗?方便的话,去认识一下。” “方便呀。”辛摇翘正想说我和她们可熟了呢。 “咳咳。”旁边沈宜秀咳嗽两声,提醒道:“瘟鸡飞同志,你昨天才跟医疗站的小护士们依依惜别呢,当中还有好几个,当时眼眶都红了。” 她说的是实情,209医疗站的医生护士,大小姑娘们,虽然开始都是对韩青禹最热情有兴趣,但是相处到最后,都是跟温继飞最亲切、熟悉。 “再不久前,他还跟战训基地装备场的女装备官们依依惜别呢,那场面,可比医疗站大多了。”韩青禹也帮腔凑了个热闹。 温继飞嘿嘿笑起来,也不惭愧,反正他就是爱闹而已,实际也没下过手。 不过照这样下去,想一想,要是有一天大尖和蔚蓝的存在公开了,他那个一直约定的姑娘真的嫁给他,那结婚的场面: 唯一目击军团第九军战训基地装备场全体女装备官,含泪祝福温继飞新婚快乐,白头偕老。 蔚蓝华系亚方面军第209医疗站全体女医生女护士,含泪祝福温继飞新婚快乐,白头偕老。 蔚蓝华系亚科研2所宣讲队全体女队员,含泪…… “所以你别理他。”韩青禹朝辛摇翘说了一句,转回正事上说:“吴恤的事?” “手术已经安排了,我姑奶奶说她亲自来做,她是当年大换装的负责人之一呢。”辛摇翘顿了顿,“另外那个……也在解决。” 她用了解决这个词,实际就是赌气耍赖卖乖撒娇,在跟外公求、闹,不行就跟外婆那去装委屈。 但是事情的进展,稍微有点不顺利,老头们做事都太有原则性了。 “谢谢。”韩青禹松一口气,真诚道了谢。 午饭后,辛摇翘领着他们去了招待所。 六人的大套房,早一步就已经定好了,辛摇翘决定自己这几天也住外面,跟沈宜秀住一间。 跟普通人世界里的旅馆、招待所不一样,一般社会上的旅馆、招待所都以单人、双人、三人间为主,但是蔚蓝体系下的招待所,最多的就是多人套房,别说是六人间了,就是十几二十人的房间,都是十分常见的。 这是出于安全考虑,在这个世界里,很多时候人少就意味着危险,睡眠也是有风险的行为。 同时根据以前的统计,双人间和三人间,甚至比单人间更危险。 ………… 安顿下来后,当天下午,几个人就跟着辛摇翘先去见了姑奶奶。 远远地,从窗口看见了,大伙都开始有些不安。 “姑奶奶多大了啊?退休多久了?”沈宜秀问。 “八十多,退休……很久了。”在辛摇翘记忆中,好像从她记事开始,姑奶奶就是退休状态了,只偶尔参与一些课题研究。 答完很快反应过来,辛摇翘看了看沈宜秀,然后吴恤,韩青禹,“没事的,姑奶奶虽然年纪大点,但是手脚可灵便了……你们看,她都还能自己穿针呢。” 大伙再一看,还真是,此时此刻,姑奶奶正跟窗户口,对着光穿针呢。 左手拿针举着,右手一个大回环,相隔20公分左右……在空气里戳,戳,戳。 发现戳不中了,姑奶奶把线头放嘴里抿了抿,仔细对准,再戳…… “要是我没看错的话”,贺堂堂缓缓说,“姑奶奶现在手上是不是没线?” “嗯。”刘世亨说:“忘在嘴唇上了。” 剩下几个默默点了点头,都不做声。 “要不算了吧?”温继飞小声说了一句,忧心忡忡看向吴恤。 160.吴恤真正的实力(第三更,感谢【Brownie】盟主) 温继飞几个人这么说话,固然是真的有些担心,但同时也少不了玩笑的成分。 因为显而易见,姑奶奶肯定不可能独自去做这个手术操作。 她既然能借手术场地,自然也能借医务人员,而且必须借。这样等到手术现场,不管姑奶奶是负责指导,还是真的亲自动手都好,总有人在旁盯着,可以提醒。 但是吴恤不懂这些啊,而且他曾经在那个封闭山村经历过的装置手术,确实就是死亡率很高的,高过70%,所以他当真了。 于他而言,这一刻恍恍惚惚,事情就真到生死抉择上去了。 他的命,就在不远处那个正在用神念穿针的老姑奶奶手上了。 低头想了想又抬头,吴恤偏头把目光看向韩青禹,短暂的沉默然后开口,依然是普通的语气: “青子你说我换了装置会很强。” 这大概其实是半个问句。 “啊…应该会,我觉得会。”韩青禹被他这认真的姿态带得,不自觉也紧张了一下。 “这个是肯定的呀。”一旁的辛摇翘突然把话题接过去,神情、语气都有些夸张和不解说:“怎么你们不知道吗?这个有每一代装置的数据,可以算的。” 剩下的人用神情反应告诉他,我们没文化,我们不知道,我们需要科普。 “不考虑个体因素,提升可以接近一倍。”辛摇翘笃定说。 接近…一倍?! 当场,六个人全懵了,包括吴恤自己。 迎着整一片难以置信的目光,辛摇翘自己,一时间都有点怀疑了,闭眼睛重新回忆确定了一遍,睁开又看了看大家,再次笃定说: “真的是这样的呀。而且战斗力的提升其实还是次要的,更关键是装置外置后,穿戴者的内脏、器官不再受到直接冲击,承伤能力的提升,相比之下还要更大,至少两到三倍。” 这,疯了啊! “就是因为这样,哪怕ne后来突然叛出蔚蓝,成了洗刷派,蔚蓝的历史都依然记录他的功绩,那些跨越时代的老兵们,也一直感念、感激着他的贡献……用爷爷的话说,这叫一码归一码。” 辛摇翘又补充了一句,因为正是ne的可言突破和贡献,让立体装置实现了从内置连接到体表灌冲的跨越。 但是此刻,已经没人有心思跟她讨论这个了。 “唉。”沉默的现场,贺堂堂突然悠悠叹出一口气。 原本他还能用吴恤穿甲时间更长这个理由安慰自己,想着迟早要重夺战力前三的地位,可是现在……前三,好像已经绝尘而去了。 “好歹老子也是b+啊。”贺堂堂嘀咕感慨,同时扭头,依次看了看韩青禹、沈宜秀、吴恤,“娘的,都不是人。” 忍着笑,温继飞和刘世亨一左一右搭上他的肩膀,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安慰他。 刘世亨说:“没事的,堂堂。” “对啊,虽然你现在战斗力排不上号了”,温继飞说,“可是,等到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你还可以给我们扮家长啊。” 刘世亨先点头,再摇头,“可是我们已经不读书了。” “哦,那就没用了。” 温继飞利落说,同时撒手。 “……”贺堂堂伸手,一把一个抓过来,扔飞,哭笑不得说:“滚滚滚,至少老子比你们俩能打。” “对的,堂堂,别灰心着急,你其实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强的,一个小队也不是两三个人的战斗。”沈宜秀认真说:“就像这次在尼泊尔峡谷,要不是有你一起,有你一直护着我和菜心,我们也许就撑不到走出来,更做不到喊人回去。那样青子也许也……” “也许也死了。”韩青禹把话接过去,看着贺堂堂说:“现在咱们源能块多,你可劲用,我舍得。” 贺堂堂没吭声,用力点了点头。 同时间,温继飞和刘世亨又凑回来了,瘟鸡笑一下翻回正经脸,说:“不闹了,不闹了,其实现在我心里真正好奇的问题是,等吴恤换完装置,能砍赢青子吗?” 他这一问,所有目光都落在韩青禹身上。 砍得过吗? 要是在峡谷地那个生命化源能溢出的那个状态,韩青禹知道,就算吴恤换了装置,肯定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但是如果只有立体装置和液态源能,他现在还真不一定能砍赢吴恤,就像他不一定能打得过锈妹。 甚至他很可能还在下风。 用穿甲才五个月这一点,默默安慰了一下自己,韩青禹笑着开口,大方说:“大概率会是吴恤占上风。” “哗啊。”剩下几个都惊了。 韩青禹笑着说:“这是好事啊。” 沈宜秀点头,也说:“对。” 她知道韩青禹还有一个可能被激发的特殊状态,猜想自己现在和吴恤换装并适应后的实力对比,应该在伯仲之间。 但是,吴恤的战意和毅力,他那种以战为生,为战而活,甚至一度因为被刻意引导,麻木到只知到战的心理状态,她比不上。 所以真打起来,沈宜秀觉得自己大概率会输。 而且吴恤之前那些年,源能供应应该很匮乏……所以,他以后会更强。 沈宜秀这样想罢,由衷开心起来。 “总之咱们小队的整体实力,又是一个飞跃。” 温继飞最后总结了一句,为小队和青子高兴的同时,也把自己作为一颗骰子的那些郁闷,暂时都抛开了。 一群人热议完了,才发现一件事:吴恤自己,始终都还没说话。 目光都转到他身上了。 吴恤觉察,从思考中回过神来,抬头,目光找到韩青禹,“什么时候可以做手术?” 他问得很认真,带着决然。 大家都看出来了,温继飞故意也很认真,“你决定好了?万一…不怕死么?” 吴恤沉默一下,摇头,“没事,只是…会有点可惜。” 可惜什么,可惜还没和你们一起并肩战斗过啊,吴恤心里这么想着,但是这种话,太为难了,他说不来。 至此,当场最不了解吴恤的辛摇翘,终于也把情况看明白了,有些无奈同时有些着急,说:“其实没那么严重的,姑奶奶应该只是忘了戴老花镜了,而且早在大换装那个时代,技术就已经很成熟,很可靠了。” “那她忘了也很可怕啊。”温继飞接茬。 笑声中,辛摇翘继续认真解释,说清楚手术会有姑奶奶的徒子徒孙,至少四名科研所的优秀医生到场辅助,大家才算真的把心放下来。 吴恤自己也松一口气,同时有些尴尬,就更不说话了。 进屋。 “姑奶奶。” “姑奶奶。” “姑奶奶好。” 一群人依次问候。 “姑奶奶,你的眼镜。” 辛摇翘在窗台上找到老花镜,走过去,帮姑奶奶戴上了,转头又把人逐个介绍了一遍。 “啊,好,孩子们好。” 姑奶奶先按着辛摇翘的介绍顺序,把人逐个看了一遍,然后重点又在韩青禹身上看了看,然后吴恤,再然后沈宜秀。 “你就是沈军长那个小姑娘吧?”姑奶奶突然朝沈宜秀问了一句。 因为早已经退休,她并没有参与过对沈宜秀的研究,但是作为相关领域的重要前辈,自然也知道前些年那个关于沈宜秀的研究项目和案例。 沈宜秀点头,“是的,姑奶奶。” “神奇啊,还活着……但是还活着,就比什么都好啊,好孩子。”老人家感慨了一句,伸手牵起来沈宜秀的手,在她手掌上轻轻拍了拍。 隔一会儿,姑奶奶转头又跟辛摇翘小声嘀咕几句。 再转回来,再看韩青禹。 “韩小子?” “诶,姑奶奶。” “姑奶奶很想解剖你啊。” 韩青禹:“……” 突然有点瘆人的感觉。 辛摇翘在姑奶奶身后,连忙摆手,解释说:“别误会,别误会,姑奶奶只是听我说起过你的事,可能好奇你为什么才只是新兵,就这么强,提升这么快,然后她是医生嘛,就这样表达了。” “不是啊。”姑奶奶摇头,没好气说:“我是想看看他脑子到底为什么能这么木。” 161.2所的隐秘历史(第四更,感谢【sofia若冰】盟主的百万赏) 吴恤的手术安排在第二天上午。 科研2所接待区医疗室唯一的手术台,请动了远古大拿姑奶奶,也把现在所内几个最叫得响的医生,基本都请到了。 来给一个刚被蔚蓝拒绝的人做手术。 这一方面是因为辛摇翘家里的背景、关系和面子,她个人也为此做了很大的努力。 另一方面,到场年轻的一辈医疗科研人员,他们实也难得有机会,看到一场蔚蓝全球大换装时代的经典手术,古老的第三代装置,在人体上的剥离。 手术室外。 “吴恤你是不是怕啊?你刚好像在抖。” 这次丝毫没有嘲笑的意思,温继飞关切问了一句。 实际的情况,不管大家先前怎么轻松说笑,怎么安心,真到了手术的这一刻,担心总还都是难免的。 “没有……有。”吴恤木着脸,承认了,表情很酷说:“我看见那个针头,有点怕。” 手术前要打针。 吴恤怕针。 一个全身六七道刀口都死战不退,当面被于家大小姐一剑捅进肩窝都一声不吭的家伙,他竟然怕打针?! 意外过后,畅快而无奈的笑声起来了。 吴恤微微颤抖着,走进手术室。 剩下的人就在外面等着,抽烟的抽烟,不吭声的不吭声。 韩青禹低头在地上摆弄一套他从尼泊尔峡谷地八十多人身上挑选下来运转最好的第九代装置。 这就是给吴恤预备的,原先的考虑是联军的装备申请通常不能很快下发,准备让他先用着,现在既然参军审核一时半会儿通不过,就更幸亏自己弄回来一套了 “你们别太担心了。”辛摇翘从里边走出来,走近说:“姑奶奶今天精神很好,这个手术也不难的。” 韩青禹尽量轻松地笑了一下,说:“知道。” “而且我跟另外几个叔叔阿姨也都说了很多遍了,让他们帮忙仔细看着点。” “谢谢。”几个人都说。 就这样,等了一小会儿。 突然,有些急促的脚步声从手术室向外而来。 按道理手术不可能这么快结束,现在应该才刚开始没多久才对, 所以这串脚步声就像踩在每个人神经上,让地上蹲的,坐的,一个个都像受惊吓的猫一样,弓着背,闻声弹起来。 看见人了,却又都不敢问。 不安,等着。 从手术室出来的是今天到场最年轻的一个女医生,是大块头,此刻脸上神情不太好,显出来横肉,眼神也凶,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急。 “你们”,女医生没好气说,“去管一下吧。” 听到这话……就还好啊,不是什么可怕的消息,众人终于都缓出来一口气,纷纷问道:“怎么了?吴恤他……” “那个人不肯麻醉。”女医生恼火说:“这种手术不麻醉,还说他没事能扛住,他脑子有问题吧?!” 不要跟为你着急的医生生气,这道理大家都懂,自然也不会介意女医生此刻的语气和用词。 原来是这样啊,他们想着。 吴恤不愿意麻醉的理由其实很简单,作为一个曾经差点被小伙伴趁机掐死的人,一个被族长派人夜里刺杀当作训练的人……那样成长起来的吴恤,其实很缺乏安全感,又怎么可能轻易接受麻醉? “能不能管了啊?!”见没人吱声,女医生气愤催了一句。 “能能能。”大家忙都说。 说完,一起跟在女医生后面,走到手术室门口。 朝里说:“吴恤,这个得麻醉啊,没事,我们就在外面。” 一个说完,再一个接着说。 实在很难想象啊,那个家伙竟然有一天要这样哄,大家依次说罢,都是哭笑不得的表情。 隔一会儿,女医生走回到门口,说: “好了,你们出去吧,别在这站着。” ………… 几个人重新回到门外面等待。 放松下来,聊了会儿天。 “对了,我帮你申请的刀,应该快到了。”辛摇翘突然说,然后压低声音,有些小显摆的样子,接着道:“是咱们同次一序列,那个死打铁的亲手打的哦。” “死打铁的?”韩青禹困惑一下。 “唔,他们都这么叫他,我就跟着叫了。”辛摇翘有些窘迫,接着说:“其实他是咱们华系亚方面军,甚至将来可能会成为整个蔚蓝,对死铁理解最深的年轻科学家,打铁只是一个象征性的说法。” 等到辛摇翘解释完,韩青禹才知道这其实是多么荣幸和重要的一件事情。 他现在身上的两把死铁直刀,都是联军配发的制式战刀,就是非连接和非接触部分,都用合金填充,传说中指不定什么时候砍着砍着就只剩一个框的那种。 因为尼泊尔峡谷的那一战,现在双刀的表面,都已经出现一些裂纹了。 而韩青禹即将拿到的那两把刀,外形依然制式死直,但是整体都用死铁打造,而且是由华系亚最强死铁铁匠亲手打造。 现在他们几个人里,沈宜秀的特制战刀,是全死铁的。 然后吴恤的病孤枪,是全死铁的,而且纯度很可能比锈妹的刀更高,他曾用这把枪在掌心旋震,在试炼地崩碎过阿杜仆手下十几柄弯刀的刀刃。 现在,韩青禹终于也要用上全死铁的双刀了,不出意外的话,会是特殊工艺,很强很强。 没有什么是比战士期待拿到趁手的武器更大的期待了。 “谢谢。”韩青禹满心喜悦说了一声,接着谨慎小心问:“那要多少钱,不是,多少源能块啊?” 既然是在蔚蓝,这么高档的东西,韩青禹随便乱猜也知道钱估计是没用了,除非很多很多很多。 辛摇翘摇了摇头,“不用的呀,你本身有金质勋章,而且这次在尼泊尔给咱们华系亚方面军弄回来那么多死铁、装置,还那么多俘虏,按道理你就是可以申请的呀。只是他们抠门,看你不知道,就不主动跟你提……我帮你惦记着呢。” “这样啊,那就好。”听到不用付源能块,韩青禹彻底安心了,喜悦的心情随之进一步放大。 辛摇翘扭头,看了看旁边,同时像是很随意说:“我就是帮你去1所找了一下那个打铁的,请他亲自动手来做而已。” 这是在邀功了,虽然用了而已。那我要怎么办呢?给她源能块吗?韩青禹想了想,说了句:“谢谢你,真的很感谢。” 先试试看吧,能用感谢解决的话,就省两块源能块,反正她好像也不缺。韩青禹厚脸皮地想着。 一旁,辛摇翘开心笑起来。 “不用呀,就只是跑一下而已,话说他原来一开始是要来我们2所的,那样也就不用费这个事了,可惜上面硬是给他弄到1所去了。”辛摇翘说着突然抱怨起来,说:“2所就是后娘养的,唉。” “所以,2所地位不如1所啊?差很多?”温继飞在旁接话茬问了一句。 辛摇翘点点头。 温继飞:“为什么?” “这有什么为什么好问的。”韩青禹接茬说:“难道不是因为排序吗?1、2。” “才不是嘞,这只是建立先后而已,以前有一段时间,2所其实都已经超过1所了,只可惜后来……”辛摇翘突然有些激动起来,不冲人,冲事。 很快,旁边连同沈宜秀在内,大伙都围了过来。 听辛摇翘说了一段2所的隐秘历史,也是2所从曾经后来居上,到再后来落成后娘养的的原因所在。 ne来过华系亚,来过2所。 在他叛出蔚蓝之前的一年,带团队考察,曾经短暂停留,借用这里当时的设备,做过一些隐秘的实验。 就如普通世界里的医药科学研究一样,实验大概和源能,和动物有关。 “具体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辛摇翘最后说:“反正就是失败了,出了事故,2所整一片源能实验室都因为这件事被废弃,封锁了很长时间,一年后,当ne叛出蔚蓝,上面更干脆直接用混凝土浇筑,把那块地方盖住了。” 所以,现在的2所,其实是新址。 辛摇翘说旧址离这不远,就在山背面,而那片曾被ne拿来做实验,后来被水泥浇筑的实验室区域,前几年开始也曾一次次被打挖开探索和研究。 “现在那里挖了一个大洞,不过什么都没发现。”辛摇翘说。 周围一圈七嘴八舌的议论。 韩青禹独自默默低头想了会儿,抬头,“那地方我们能去看看吗?” 他刚好像听到了源能,既然实验室损毁了,直接浇筑封盖了几十年,到前几年才打开,那里面有没有残余散落的源能呢? 源能是不会被污染的,这是蔚蓝课堂上的常识。 所以,韩青禹有点心动,心说我去尿个尿,应该没问题吧? 曾经尿窃蔚蓝储备站的伟大构想,因为站在正义一方,搁置了,而这里不过是一个废弃的旧址,怎么说,都应该不算偷吧?! 同时,ne,源能,动物实验。 当这三个词摆在一起,韩青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就联想到了在试炼地,阿方斯家族对尸体的收集。 而后进一步,想到了他最近最感兴趣的一个概念:生命化的源能。 这玩意到底是什么,怎么回事,韩青禹暂时不敢随便去问,或也没有人能告诉他。 ps:4更完成,求月票,求求求。 162.新刀和宣讲队的姑娘们(第一更) “喀”的一声,两扇门契口分离,手术室大门从里推出来。 韩青禹看了看时间,将近两个小时。 姑奶奶瘦小的身影带头走出来,后面跟着两排徒子徒孙,看着感觉像是又找回当年的气场。 只不过她看起来有些疲惫,同时有些愤怒。 “这种手术,搁我们以前全蔚蓝大换装的时候,一般医生,都不用半小时就能拆好一个……”姑奶奶说着站住了,扭回头看一眼,说:“这家伙。” “吴恤他?” 心里怕是吴恤又添乱了,可是不对,他不是被麻醉了么?韩青禹有些担心问。 “他,一会儿再说他。”老太太顿了一下说:“先说给他做内置手术的那个人……简直不顾人命,半吊子就敢瞎搞,弄得整套东西乱七八糟。” 吴恤的置入手术是在于家村做的,条件可想而知,韩青禹了解也不多,就只点头,没接茬。 但是姑奶奶的样子看起来像是生了很大的气,缓了缓,还是气,说: “这要是以前我下边的医生弄成这样,我就得给他自己弄上手术台去感受一下。” 大约这就是今天耗时如此之长的原因了,看来这台手术的过程进行得并不轻松,还好,最终顺利完成了。 韩青禹认真道着谢。 辛摇翘在一旁拿了手帕给姑奶奶擦汗,跟着揉肩膀捶腿,嘴里哄着说:“姑奶奶不气,不气。” “好,姑奶奶不气,不气了。”老人家温和亲切,递手捧一下翘翘面颊,转头对韩青禹说:“你跟我过来一下。” 说罢自己先走去。 韩青禹跟着走了几步。 “你哪找的这个人?”姑奶奶站定后转头问。 “尼泊尔捡的,出身是一个于氏的村子。”韩青禹老实说。 “于氏?”姑奶奶皱眉想了一会儿,说:“是于金魁那一支的后人?” “这个我不太清楚,具体也没听吴恤说过”,韩青禹说:“但是他,应该不是他们家的后人,只是捡来养作战奴的孩子。” “哦,这样。”姑奶奶点点头,皱眉想了想,说:“那算了,看你也不知道更多,具体还是等他转醒,我自己问他。这几天我会让护士帮忙看护。” “谢谢姑奶奶。” “嗯……”姑奶奶点头,抬头说:“这个人麻醉药无效,你知道吗?” 韩青禹:“啊?!” “也不是完全无效,但是已经用到最大剂量了,他还是留着意识,而且很快就清醒。” 韩青禹试着去体会这个表述代表的含义。 “所以这台手术,至少一半是他自己扛下来的。”姑奶奶的神色看起来似乎有些动容,说:“我没见过这样的人。” 韩青禹也一样,整个人震撼一下。 “杀阵男儿,莫要亏待。” 姑奶奶最后郑重又说了一句。 吴恤手术后的身体虚弱到了极点,后来打听细节才知道,他身上的三代装置置入,粗暴和混乱到难以想象。 所以,内脏的修补比伤口还要困难数倍。 对此,韩青禹没有半分小气,直接拿了十块源能块,让吴恤日夜泡着,而且后续管够。 这样一直过了五天,吴恤才转醒过来。 睁眼的一刹那,看见韩青禹和锈妹、瘟鸡、贺堂堂、刘世亨等人全都在床边站着,吴恤虚弱而努力地,把嘴角往上扯了扯,似乎想对他们笑一下,但是没成功。 “我,很开心。” 他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 第六天,韩青禹的新刀到了。 两把乍看起来跟唯一目击军团制式战刀外形几乎毫无差别的直刀,在韩青禹的手握上去之后,才感觉出不同。 有这一种盲目地可以用它们斩断一切的自信,从掌心传递出来。 尽量这两柄战刀的刀刃,其实都只开了一半。 一半就够了,锋利这个概念在死铁的身上,其实意义很小,在速度和力量的作用下,它的钝,也是它的韧。 把刀拿到阳光下对着仔细看,蓝色的流光,在刀身上不经意地流动,韩青禹试着向战刀灌注液态源能。 嚓,刀面蓝色闪电短促闪动一下。 把双刀插回背上,这一刻韩青禹内心的幸福感,是任何一个不曾悬命于战场,寄生死于手中刀锋的人,都无法体会和想象的。 辛摇翘就站在他面前。 激动之下,韩青禹伸手,稍有些用力地,握住了她的肩侧,看着她的眼睛,诚挚说:“谢谢你,摇……翘翘。” “……啊,嗯,不客气呀。” 辛摇翘幸福地笑起来。 “这里有对练场吗?”韩青禹突然问。 “嗯?”这转折,辛摇翘一下没跟上。 “我想试一下刀。” “哦,好。”翘翘晃了晃神,才说:“有的,我带你去。” 吴恤的病房,贺堂堂脚步匆匆跑进来。 温继飞和刘世亨同时扭头,“嘘,干嘛?” “青子跟锈妹在对练场试刀。”贺堂堂神情有些激动说。 温继飞和刘世亨互相看了看,一股相当自暴自弃的气质展露出来,说:“那又怎么样?有意思吗?有什么好看的?” “那个当然没什么好看的。”贺堂堂转身,一边走,一边说:“但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科研所那个科普宣讲队,那个文工团的姑娘们,可全都跑去看青子了。” 说罢他自己已经走到门外。 后面的脚步声生风。 “这也太危险了,我得去保护青子。”刘世亨一边跑一边说。 “是啊,对青子来说,那些姑娘肯定比大尖更可怕,更难对付。”温继飞反手拉了贺堂堂的胳膊加速,说:“对练场在哪呢?快点,我得去帮青子应付,斩妖除魔。” 对练场。 韩青禹和沈宜秀分立在擂台上。 沈宜秀手里拿着的是韩青禹换下来的那两把刀,既然有了新刀,这两把战刀按规矩就是要上交回收的,所以干脆拿来斩一下试试。 看台上的姑娘也不知从哪来的,大约得有四五十个。 韩青禹有些茫然,转头看了看。 贴身的连体舞蹈服外面裹着一件厚外套,脚上都是白色的舞蹈鞋。 想到辛摇翘之前说的那个宣讲队,韩青禹明白了。 “你们又不是战斗人员,看这个干嘛?有什么好看的?”他问。 看台上一个姑娘爽朗笑着说:“看你呀,十年最强韩青禹。” “你好看。”另一个姑娘接。 然后一片笑声,花枝乱颤。 163.当事情和源能有关(第二更) 韩青禹现场实际看到的情况,温继飞和刘世亨天然就知道:宣讲队的姑娘们,必然是要比一般身在蔚蓝的女孩子都更加热情开朗的。 她们所承担的工作时常要在各地奔走,说是科普宣讲,其实同时多少还兼着劳军表演的工作。 这样想想,当那些长时间在山林海岛窝着的战士们看到她们,得多热情激动,得被科普成什么样? 就像你有一个漂亮的女老师,白天讲台上跟你讲,夜里梦里跟你讲,那点儿知识还算什么事?! 所以,老子怎么就是个骰子呢?!温继飞想着要是现在换成自己是韩青禹,蔚蓝的世界得多美好。 “啪啦啪啦啪啦。” 三个人用身在战场的速度冲进对练场,连串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场地内不断回荡……空旷。 “人呢?!”温继飞站在侧边门口,木木地问:“老子的文工团呢?!” 他们到场后看到的,只有擂台上的韩青禹和沈宜秀,然后看台上孤零零的辛摇翘,宣讲队的姑娘们一个影子都没得。 “刚都让青子赶……劝走了。” 沈宜秀在擂台上开口回答,哪怕隔着铁皮,都能从语气里听出她的哭笑不得。这大概说明就连锈妹,都觉得韩青禹有些不可思议,让人无奈。 温继飞神情痛苦一下,“韩青禹!”他怒吼一声,接着说:“你疯了吧?!你大爷的,你赶她们干嘛?” 表情有些尴尬,韩青禹扭头看看他,认真说:“我也不想的,可是我有个新的战斗技巧,打算一会儿跟锈妹对战的时候试一下,这个最好是要保密的。” “……”保密?刘世亨心里嘀咕说你不会还担心宣讲队有潜伏的洗刷派吧?你大爷的,将来倒是不怕美人计。 “你们也一起看一下吗?”擂台上,韩青禹又问道。 温继飞白他一眼,“老子特么一点都没兴趣看你。” 但是说完想了想,反正来都来了,还是气鼓鼓地坐了下来,跟刘世亨、贺堂堂一起,议论抱怨着。 辛摇翘独自坐在旁边,始终没说话。 这一刻她的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在想,妈妈说的,可能真的是对的,他真的满脑子只有战斗,另一方面又想,他真是好受欢迎啊,哈,还好他是这样,多让人安心啊。 最后她才猛地又想:欸,那我怎么办啊?! “轰。”擂台上,对撞的声音传来。 沈宜秀用双刀架住了韩青禹的一次正面劈砍,刀身合金部分顿时碎裂,铁片乱飞,同时外部死铁框子受力变形,直接受到斩击处,更是几乎绷断。 好强!韩青禹落地,满意地看了看手里的新刀,插回背上,换出来另一把,说:“换刀再来。” 沈宜秀点点头,扔了手上双刀,而后,“钪啷”,拔出自己的特制长战刀,严阵以待。 来了,韩青禹冲刺的速度依然惊人,虚影在擂台上直线延伸,到20米左右,腾身而起,双手合握战刀劈落。 沈宜秀横刀去架…… “嗯?!” 一声错愕,因为韩青禹并没有落下来。 这一刻两个人之间的姿态,其实反而是身在看台上的四个,看得更清楚,他们看见韩青禹冲到锈妹面前,腾身劈斩,然后身体在空中,在猛烈下压的过程中……突然悬停。 是的,悬停,就像电影定格的画面,但是有一种飘逸感。 虽然只一下,但是已经完全骗过了锈妹的格挡动作,制造出时间差,下一秒,韩青禹身形再动,落地同时俯身横斩……刀锋在锈妹大腿一侧停住。 这一刀若是斩实了,锈妹当场就得受伤。 起身,韩青禹收刀。 “啧,难怪青子说要保密。”看台上,贺堂堂木然嘀咕了一声,他知道,这是杀招。 而擂台上,沈宜秀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韩青禹,“怎么做到的?你把源能浪涌截断了?!” 在瞬间截断源能浪涌,又在瞬间重启,这是一般情况下蔚蓝战士们眼中制动的极致,很难,很难,同时很可能伤到自己,或者一个不慎源能不继,就会成为靶子。 “嗯。”韩青禹点头。 源能如浪涌,截断,再开,截断,再开……这个循环如果能做到流畅紧密,就意味着,他可以做到某种程度上的移形换影。 要是能快到极致,它甚至还可以换一个说法:虚影,或假分身。 切换越快,虚影越真实。 “可惜你就是有八百个分身,你也没有一个姑娘啊。” 看台上,从震撼中回过神来,温继飞悠悠感慨了一句。 ………… “喏,就是那一片。” 山坡上,辛摇翘指给韩青禹看2所旧址被封闭的那片区域。 在她手指的方向,三座不小的山峰之间,灰色的水泥填充山谷,上面已经零星长出杂草。 这片区域比韩青禹最初想象的要大得多得多,得有六到七个足球场那么大。 这么一看,曾经的2所,因为ne的一次到访和短暂停留,所付出的代价,确实是巨大的。 整片灰色的场地,就如同一个建在山间的大水库,只是水面突然硬质化。 “挖开的洞口在那边,在水泥层下面,听说差不多都已经掏空了。”辛摇翘又说了一句。 “那样也没找到东西吗?”韩青禹问。 辛摇翘摇头说:“没有,至少大的发现没有。” “那我们能不能去看看?” “不行的。” “不是没有发现吗?” “可还是有战士看守。” “守得严吗?”韩青禹没犹豫,直接问。 辛摇翘愣了一下,她不太理解韩青禹为什么会这么想去那个地方,但是很明显,就算是偷溜进去,他都想。 想了想,辛摇翘说:“不算很严,应该说有点松散,但是毕竟有人驻在那里专门看守,一般也不好溜进去的,除非……” “除非什么?”韩青禹紧跟着问。 他对那个地方的向往有几个层面,首先是想看看有没有残余而没被发现的源能,哪怕那些源能落在泥土里;其次,是因为ne这个符号,以及他猜想中,可能与生命花源能有关的实验。 你想啊,在动物身上做源能实验,目的大致逃不过两条: 一,制造源能战斗兽; 二,通过动物,改变源能的某些性质,然后提炼。 两者之间,韩青禹倾向后者。 这是他目前最感兴趣,最迫切,也最想探索的问题,峡谷一战已经证明生命化源能的强大,韩青禹想试着去了解它,掌握它。 但是因为在试炼地的经历,一个蔚蓝历史英雄,星耀蔚蓝勋章拥有者的家族,却有那样的作为……韩青禹现在对蔚蓝高层的那些人,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信任。 怕死,怕被更多人盯上,所以不敢直接说,只能先自己摸索。 “除非宣讲队排新节目,试演,看效果。”辛摇翘毫无保留说:“她们试演的时候,会邀请观众,这边的大部分战士都会去看,就是看守洞口的也偶尔会跑到这边山坡上,拿望远镜看。” 她的意思很明显了,只有这样的时机,才能溜进去。 韩青禹听明白了,算了算自己的时间,有些着急问:“那她们最近几天会试演新节目吗?” “好像,不会。”辛摇翘说:“她们前阵子刚试演过,应该还没排。” “那怎么办?” 心说那我怎么知道呀?辛摇翘一下没吭声。 温继飞从旁挤进来,看着韩青禹,缓缓说:“可能除非某个十年最强主动去说,他想看,很想看。而且因为时间的关系,只有这几天有机会看。” “可是我刚得罪她们了。”韩青禹回忆了一下说:“刚才她们走的时候,有些好像有点生气。” 温继飞:“那你去道歉啊,去哄啊。” 没有直接回应,韩青禹低头,沉默。 辛摇翘在心里笑起来,心说他怎么可能会去说,去道歉,去哄女孩子啊,妈妈都说他…… 韩青禹抬头,看向温继飞,“怎么哄?你教下我。” 164.血色浪漫(第一更) 好几天没怎么看见,女儿终于着家了,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啃甘蔗,手里拿那截甘蔗有制式死铁直刀长,咬一口从嘴里撇开的时候像是挥刀。 心疼点儿牙哟!辛妈一看就知道辛摇翘在生气,从阳台到厨房,从厨房到卧室,来回路过客厅几趟。 终于还是没忍住,幸灾乐祸问:“你家的甘蔗还甜不?” “……”辛摇翘坐正了,看看妈妈,梗着脖子说:“甜!” “逞强。”辛妈笑着凑近了,接着说:“怎么了?惹你了?终于发现扛不住了吧?哈哈哈,快说说,那个家伙都干了什么?!” 辛妈心说快说来让妈妈笑一下,解解压。 关于这一点,辛摇翘自然不能说实话,不能说韩青禹想进2所旧址,自己还完全没有原则地选择帮他。 想了想,只好把责任推到宣传队的头上,说是她们几十个人舞蹈排一半,跑去看韩青禹实战对练,韩青禹赶人,给人惹生气、委屈了,现在还不得不去道歉。 “肤浅!”辛摇翘拿着甘蔗坐起来,正义脸说:“就只是好看又很能打而已,都不认识,也没接触过,她们这样也太热情了……这样子就很盲目,对吧?妈妈。” 辛妈看看女儿恳切的眼神,知道她在寻求支持,反手就是一句:“搞得好像你当初那样不肤浅,不盲目似的。” 其实后面还有半句,别忘了你当初可是看个照片档案就跑去看人的,你可比她们肤浅盲目多了。辛妈想了想,好歹是亲生的,忍住了。 “那我不一样的呀。”辛摇翘说。 辛妈:“嗯?” “什么叫当初?!”辛摇翘挺胸说:“我现在也还是肤浅、盲目的啊。” 辛妈:“……” 沙发上,辛摇翘自己笑起来,然后特别认真地解释说:“我都已经接触、了解过他,也知道他的问题了,我还依然肤浅,还盲目……那我这种肤浅和盲目,就是可靠的。” 辛摇翘这几天下来,已经连韩青禹死铁直人的绰号都知道了,也听说了他的一些事迹,有时候气吧,有时候又想想都觉得有趣。 “从科学角度来说,好像还真有点逻辑。”辛妈思考了一下女儿的话,笑着,点了点头。 她没有接触过韩青禹,主观一直认定他是那种纯粹的战士,全心全意想要守护蔚蓝的那种,所以心无旁骛。 就算女儿没忍住透露了他对源能块的痴迷,辛妈也觉得,那只是责任的压力和对实力的向往。 “要不这样吧,你把你攒那些源能块都拿出来,然后妈妈去找你爸,你外婆,你奶奶,我们几个再给你凑凑……” “然后直接给他吗?!” 辛摇翘困惑问了一句,接着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副画面:妈妈板着脸把一堆源能块扔在那个死铁直人面前,强势说,我们家翘翘看上你了,很盲目……这是聘礼,拿着!我们家背景很大,知道吗,你敢不要试试?! 哎哟好像也不错,有点刺激。 大家族恶少女强娶死铁直人啊,哈。然后他就盖上红盖头,委屈不甘先嫁进来……然后我再慢慢哄,变成爱情。 辛摇翘自己这么想象了一下,就把气出了一大半了。 但是辛妈好像并不是这么想的,她坐下来,说:“直接给他干嘛?!妈是想着凑个四五十块,去换一块金属块来,切个心形,然后再穿个孔,拿红绳给你挂脖子上。” 辛摇翘:“……” ………… 聂小真是2所宣讲队五组小组长,虽然是小组长,但其实也才24岁,通常宣讲队的女孩子能活跃到30岁以上的并不太多。 多数到了一定年龄都会嫁人,然后过几年生孩子,调岗,甚至有不少主动调去了前线当后勤,因为她们中的大多数,都嫁给了战斗英雄,不管是军官还是士兵(蔚蓝90%以上的军官,都是要轮岗上前线的)。 这其中,曾有过很多美好、感人,或是悲壮的故事。 别看她们是宣讲队,或者说文工团,实际上因为总是在一个又一个防御区域奔走的关系,她们的生命,其实也一样经常面临危险。 曾有小队分派的队员在保护宣讲队前往下一个区域的途中全体战死,也曾有宣讲队的姑娘,流着眼泪,毅然捡起战士们留下的装置和刀,去做几乎必死的战斗,全组战死。 那些属于战场和刀锋,希望和绝望,蔚蓝的爱情……往往更多冲动,更多盲目,然后或者也更纯粹。 “可是战斗英雄也不能这么过分呀,稀罕什么呀?!”跟一群十几个小姐妹走在一起,聂小真顾不上排练结束的疲惫,依然气愤,抱怨着。 虽然那个板擦十年最强新兵,那个传说中不久前刚一人双刀,杀穿尼泊尔试炼地峡谷百人杀阵的家伙,闻名后见到,是意外的好看。 可是宣讲队的姑娘们,她们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对待啊,舞蹈服都来不及换就热情跑去了,结果还被赶出来。她们平常不管到哪,感受的可都是满腔的热情和喜欢。 “就是,气死我了。”另一名女队员也赌气说:“而且也饿死我了。” 她们今天因为中途跑去看韩青禹对练的关系,耽搁了训练进度,必须补上,到现在才下班,都已经过了饭点。 跳舞其实很累人,队员们现在一个个饥肠辘辘,心里难免就对那个自以为是,不通人情的家伙更气愤些。 “再去看他我就是属狗的。”一名队员赌气说。 “嗯,我也是。”一群人赌气回应。 “而且也不给他看,以后咱们找机会,就故意去他驻防的地方表演,然后点名不许他看,针对他。” “好诶!解气,好主意。” 宣讲队日常生活训练有独立的场地,是个小礼堂式的建筑,门口不小,有几根大石柱支撑起来的顶盖。小姑娘们出了门,叽叽喳喳一路议论着,挽手走去食堂。 突然,其中一个人停下了脚步,站住了。 但是两臂没松开左右的人,就这么,把一排十几人都拉停了下来。 接着她们又挡住了后面出来的人。 “怎么了?”后面的人问。 “看那儿。”前面的人示意。 目光望去,前方不远处的一根灰白大石柱下,有一个身影站在那里,低头靠在石柱上,身上是唯一目击军团秋季作战服,身后是斜出肩头的双刀。 他正在整理怀里的东西,满怀,很大的一捧……花! “他,他不会是看上我们中哪个了吧?一,一见钟情!” “嗯,你没看见花么?虽然都是野花,可是这大冬天的,他要找到这么多,肯定很不容易。” “是啊,原来他一边赶走我们,一边却偷偷去准备花。” “看他,还是木木的样子,但是直接得让人好喜欢啊。” 这一瞬间,在宣讲队姑娘们的眼中,那里低头站着的那个人,他肩头的刀,以及手里的花,画面构成似乎有一种血色的浪漫在蔓延,莫名十分动人。 动人到让她们中有人想起自己本就属狗。 或属一下狗有什么关系? 动人到有人想,要是花到我手上,我就说嫁。 165.韩青禹手上的银镯子(第二更) 有些老旧的水泥墙,并排有两面,中间的那条走道就是接待区和工作区的分界线。 温继飞、贺堂堂和刘世亨陪着沈宜秀一起,坐在外侧的那面围墙上,就不算越界。 之前帮韩青禹一起满山找了几个小时的野花,找出去好远,此时几个人鞋底都有泥,身上都有草叶。 高高的,他们坐了一排,看着在笑。 远处正发生的那一幕场景,想来若不是因为这次的特殊情况,他们或许一辈子都没机会看见。 “可是这样的话……”锈妹终究还没被这群人彻底传染,保留了善良,此时双手抓着腿边围墙,突然担心说:“这样去请了她们表演,但是青子又不真的看,到时他和我们中途离场了,被那些姑娘发现,岂不是更遭她们怨恨了?” “这还用想?这是肯定的事啊。”温继飞轻松笑一下说:“但是你以为韩青禹同志会在意吗?!” “他不会。”刘世亨说:“也不是不会,而是他很大可能根本觉察不了这件事。就是姑娘们,怕是要伤心。” “对的,哈哈。”温继飞转头看了看沈宜秀,说:“不过也别担心,我会帮着安慰她们的,到时你们去忙,我这个骰子,就不去拖后腿了。” “那不成,那我肯定得拖上你。”刘世亨本着好事不能让瘟鸡一个人占了的心理说:“那边又不会有危险,都是去看,说不定你眼最尖。” 正说着呢,那边韩青禹的身影动了。 “他到底行不行啊?”贺堂堂伸着脖子,也不知是真的担心,还是其实期待出点什么状况,说:“这种事,他也不会啊。” “嗯,他现在一定很尴尬。”沈宜秀也说。 “错了,他会忘记尴尬,毕竟咱青子本质上是一个很纯粹的人啊,一旦心里有目标,就会蒙头奔着目标去,所以他压根顾不上尴尬。至于能不能行?”温继飞顿了顿,“反正我都已经教他了,看发挥吧。” 韩青禹的鞋底也有泥巴,身上也有草叶。 刚回来的时候沈宜秀建议说要不你换一身衣服再去?温继飞当场就给阻止了,说就这样最好,这是生造都应该造出来的造型。 所以现在,韩青禹站在那里,虽然动了动,但是没往前,“我鞋底有泥,过来的话,地上会脏一片。” 这个不是温继飞教的,只是因为看见面前的地面十分光洁,所以他认真说。 聂小真顿时笑起来,她突然觉得这个木木的战斗天才,不懂和女孩交流的样子,包括他现在一身泥巴草叶担心弄脏地面的样子,可爱极了,天知道她用可爱形容韩青禹是一件多么违和的事情,但是此刻,姑娘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在周边一片的笑声和小小的议论声中,聂小真笑着开口,逗趣说:“那换我们过来,但你得先说是什么事……是要把我们从这里也赶走吗?” 韩青禹摇头,把满怀的野花捧起来一下。 这捧花是刘世亨帮着粗略搭配过的,以白玉兰为主,夹着一小部分黄花蕊白花瓣的水仙,另有松梅枝、一品红和一些不认识的枝叶作为陪衬。 整体看着还行。 但是,宣讲队的女孩们工作期间频繁在各个防御区域奔波,从战士们手里收过的各种野花,其实多了去了,大多都比这好看。 “粗糙是粗糙了点,可是架不住,她们还是想要啊,你看,都过去了。”远处,刘世亨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这会儿其实已经演偏了啊,韩青禹这段完全就没按温导的剧本来,他本该潇洒帅气一点才对,哪怕带点儿兵痞的轻佻样子都没事。 可是没有,站在温继飞的角度,他看韩青禹哄女孩子的感觉,很郁闷,因为明明就整段都垮掉了,但是效果却都有。 也就十几米的距离而已,聂小真现在已经站在那里了,哪怕在宣讲队这个实际兼着文工团的地方,她也是出挑的女孩,漂亮、开朗,此时穿着舞蹈服,身材毕现。 心跳砰砰砰砰砰,哪怕从军8年,曾经收过无数一线战士送上的鲜花,聂小真此刻的激动和不安,依然都完全无法抑制。 是我么?是我。 原来我的故事发生在24岁的时候呀,原来是这样的剧情,聂姑娘看见韩青禹站在自己面前了。 脑海里也已经开始想,接了花要说什么了。 周围老大一片目光呢,要矜持,嗯,可是这是个木头啊,要是太矜持了,他以为是拒绝怎么办? “你……”姑娘开口同时手都抬起来了。 然后,僵在那里。 “上午的事,很抱歉。”韩青禹完全没注意到这些,他按计划一边说着,一边从大捧的花束里挑出一支白玉兰,欠身送给聂小真。 “啊?!”聂小真木木地,接住了。 然后韩青禹朝旁移动,找到下一个,“上午的事很抱歉。” 再下一个…… 道歉很真诚,花也是辛苦摘来的,姑娘们接在手里,满意终究大过失落,多数心里都想着: 虽然不是跟我示爱吧,可是这样,总比人和风光都被其中某一个独占的好啊。 而且面前正道歉的这个人,他是蔚蓝年轻的英雄啊,现在拿刀的手捧了花,百人峡谷都不变色的脸上带着歉意……这面子和尊重,给得够大了。 按说他本来完全没必要这样做的,上午本来我们自己跑去的……我们也不是什么大人物,除了私下抱怨几句,还能干嘛呀? 可是他还是做了,而且这么真诚。 这样想着,温暖和感动就都升腾起来了,姑娘们接花在手里,笑容语气都有些宠溺,口里说: “没关系呀。” “我们理解的。” “你安心啦。” 她们不气了。 除了聂小真,她可不知道韩青禹是一个死铁直人了,刚才那一会儿,她被“单点杀伤”了,所以此时内心的失落特别大。 姑娘一赌气,就不管不顾了,想着上去,把玉兰花还给他去。 “哎,你……你怎么了?!”气赌了一半,手里的花也还出去了一半,姑娘抬头,突然失声惊呼,声音里带着巨大的惊慌和担心。 因为她看见,一线血水,正从韩青禹嘴角流下来。 “没事,只是有点旧伤。”韩青禹笑一下,抬手抹了嘴角的血说。 “在尼泊尔受的伤吗?还没好呀?” “嗯,还没好利索,所以早上赶大家走,其实……其实就好面子,逞强,不想被看到我虚弱无力的样子。”按照温继飞给的台词,韩青禹说。 原来是这样,聂小真把花收回去了,她现在不赌气了,光剩心疼了,说:“那没事的呀,怎么还跑来道歉,真是的。” “是啊,是啊,不用道歉的。”其他姑娘,一个个也都说。 “不光道歉。”韩青禹接着说:“我另外还想问一下,你们最近有节目要试演吗?我在部队认识一个老兵,后来受伤了,每天动不动就吐血,他说他在一线的时候看过你们的慰问演出,很精彩,所以,我也很想看一下。” “没有……有。”实际是没有的,但是开口的一瞬间,姑娘们说,有。 完成,韩青禹松了一口气,心说瘟鸡这方面果然还是厉害。同时完全不知道,自己其实演垮了好几段,而且差点不小心造成麻烦。 “不过你,你身体撑得住的吧?”聂小真从韩青禹的眼神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狡黠笑一下,说:“那你要先回答我们几个问题。” 这段没有准备啊,韩青禹茫然地点了点头。 此时,温继飞几个都已经杀到现场旁观了。 辛摇翘也终于还是没忍住,下来躲一旁看情况。 “你没结婚吧?”聂小真笑着问。 她这一问,姑娘们当场一起笑出来。 “没有。”韩青禹答。 “女朋友呢?”聂小真继续问。 韩青禹摇头。 “欸,你为什么戴着银镯子啊?!”突然旁边另一个姑娘插了一句,有些意外的语气。 “这个……”韩青禹抬手,自己看了一眼。 于是,在场的每个人都看到了,蔚蓝年轻的战斗天才手上,竟然真的戴着一只银镯子……那镯子有些旧,样式也老,本身并不吸引人。 “来部队的时候,妈妈让带来的。”韩青禹老实回答。 “那有没有说让你遇见喜欢的姑娘,送给她呀?”又一个姑娘笑着问。 这一问,韩青禹没回答,但是他的反应,本身就是答案。 于是,一瞬间,他手上老旧的银镯子,就变得意味非凡了。 166.偷偷行动(第一更) 只剩一个人了,沈宜秀在围墙上站起来看。 作为他们这群人里唯一的女孩子,也是除吴恤外思想最简单的一个,从小成长环境相对单纯的锈妹现在其实稍微有点不安。 她回忆着温继飞刚才过去之前,因为看出她在不安,特意对她说的话。 “安心,无害的啦,是真的道歉,不是么?现在皆大欢喜。附加也只是看一场排练试演而已,又不是谋财害命。” “而且但凡被青子……我们坑过的人,好人,最后往往得到的其实都更多,不是么?你去想想。” “所以青子这人吧,死直归死直,其实重感情。” 沈宜秀仔细想了一下,发现事情似乎确实如此。 比如自己刚一开始就曾经被他“欺负”,还差点以为要被他赖掉一块源能块,现在却因他而重新找回了希望,站在这里。韩青禹把源能块看得再重,也没有对她小气过,更从没把她当过累赘。 再比如尹菜心,认识是从她被骗走两百五十美金开始的,对了,还有一块不小心忘记还的源能块,韩青禹说那是她的保护费。后来他救了她,护着她,也做了可以性命相托的朋友。 对了,还有吴恤,差点忘了,他也是从受伤被青子抢走病孤枪开始的,现在人生已经是另一个故事。青子这次一下拿了十块全满的源能块给他恢复,怕不是私下里其实心疼得要死?哈。 阿杜仆?阿杜仆就算了,他被坑那是活该,他还想杀我们呢。 这样想着,沈宜秀整个人就轻松下来了。 而且第一次明确察觉了一件事,跟青子他们一起的这些日子,自己竟然从没有过哪怕一刻,把自己当成过他们的累赘和负担。 “我似乎一直都觉得自己很重要,很被需要,也一直忘了去觉悟和体会,他的某一次拼命、冒险,或者是连我们都一起取笑的厚脸皮和小气算计,其实换来的只不过是我几个月,甚至只是一个月的消耗而已,他就那么一点,一点,攒啊,攒啊……”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呀?他从没对我们说过相关的话。” 现在远处的那一幕,似乎是姑娘们在打听韩青禹的私人问题了? 好事情呀,他就这一个毛病,但愿他能遇见合适的人。 沈宜秀这么想着,突然好奇他会说出什么样的答案,猜想那一定很有趣,决定回头问一下贺堂堂。 人群侧边的墙角,贺堂堂此时正在观察现场情况,拿手背敲了敲温继飞,然后刘世亨,贺堂堂说:“你们发现了吗?那些姑娘,现在看那个镯子的眼神,都已经变了。” 温继飞和刘世亨沉痛地点头。 这一刻他们并没有发现,其实在另一侧的人群外,有另一个人也在偷看,而且竖着耳朵,正超级紧张不安。 镯子啊,偷走,不知道算不算? 或者可以拿源能块去换么? “那你打算在蔚蓝娶老婆吗?” 场地内,明确了银镯子的问题,兴致就更大了,有大咧咧的姑娘很直接地问……当然她们不一定都是打这个主意,其中单纯好奇的成分也不小。 “别害羞,在蔚蓝的人不都要考虑这个问题吗?因为说不定,就要待上一辈子。” 见韩青禹没回答,姑娘又劝导了一句。 第一次被女孩子问这种问题,韩青禹想了想,老实说: “最好当然是可以不在蔚蓝娶,因为那就意味着我们会永远在准备那场战争,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 他说得很坦诚。 现场气氛因为他的这个答案而突然变得有些沉重,因为身在蔚蓝,人们面对最多的,就是失去……失去丈夫的妻子,失去父亲的孩子。 韩青禹没有明说的恐惧,其实每个人都懂,只是多数时候,他们(她们)都只能让自己忽略,然后选择盲目,否则每个人都会活得忧虑而疲惫。 “那你……”这一句问了一半。 “想等打赢了,回家相亲。” 韩青禹直接答了,同时咽回去了后半句:或者蔚蓝沦陷了,带着家人朋友逃亡。 因为他很认真的说了“相亲”这个词,现场又一次笑起来。 “哎,那你相亲想找什么样的姑娘啊?”聂小真灿烂地笑着,问了一句,她现在一点都不讨厌他了,更不生他气。 “还没想过。”韩青禹说。 “那你现在想想?先想好又没事,我们还可以帮你参考参考。”另一个姑娘笑着接茬,看了看韩青禹的表情,见他似乎并没有思路,于是帮着提醒,“就很简单呀,比如首先,希望对方是什么家庭背景?” 就这一问,旁边角落里,辛摇翘的小拳头就攥起来了。 韩青禹低头想了一下,很快抬头,说:“希望普通人家。” 他是用蔚蓝战胜后回家乡生活的思路往下去想的,想到的,大概就是这样。 比如明年,蔚蓝就胜利了,没有了大尖,那么他这一身不便暴露的武力,大概也就没了用处。 难不成去当大侠吗?现实的世界不是小说,武力一旦不能去比赛,其实就没什么用,而且联盟对此肯定会有相关的约束。 怕只怕到时蔚蓝联盟是否继续存在,又该如何解散,才是人类最大的问题。 一个弄不好,或许就是一场战乱纷争……那是韩青禹绝对不想去参与的。 所以到那个时候,他很大概率就只是一个有十几万或者几十万块钱,同时身体素质极好的普通人而已,将会隐藏蔚蓝的身份,过上平淡的生活。 第一个答案出来了,在场宣讲队的姑娘们大多都符合,当即有人追问,“性格呢?” “懂事点?”韩青禹对此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按照传统的逻辑,答得有些含糊。 “哦。”样貌自然是不需要问的,姑娘们几乎个个漂亮,也自信,她们说:“那还有吗?你自己想想。” 还有吗?韩青禹想了想,冒出来一个念头,就直接说了,“大概不要太忙。”他需要一个跟自己过平淡日子的人啊。 至此为止。 辛摇翘惨痛地发现,自己似乎……完美避开了所有标准答案。 而且她能明显察觉,韩青禹想在胜利后尽快摆脱蔚蓝的渴望和决心,而她的家庭背景决定了,她和她的家人们,几乎必然要成为蔚蓝尾声的一部分,不管那个时候的蔚蓝会走向何方。 而且一旦有纷争,他们就必然会被卷入其中,无法脱身。 这样默默失落了一会儿,辛摇翘走了,气死了,不听了。 假装没听过。 ………… 宣讲队的新舞蹈试演安排在说好之后的第三天,时间定在晚饭后,按照适应下去演出的惯例,场地放在了室外,而且特意安排在在接待区。 现场来的人很多,有的坐在地上,有的自带板凳,有的干脆就站着。 韩青禹等人也是了解后才知道,宣讲队的每次试演本身,其实就是科研所的最重要休闲活动之一,如同一个不固定的小型节日。 吴恤的身体状态已经稍微恢复一些了,能够站起来走动,他本身对于去看演出没有任何兴趣,但是青子说让他七点半左右要过去,他也就等到时间,准时去了。 “这里。”吴恤听到韩青禹的声音,扭头分辨了一下,低头走过去。 此时节目大概进行了四分之一左右,韩青禹坐在一个中间偏侧面的位置,和贺堂堂等人分开来坐。 演出开始的时候他就坐在这里,宣讲队的姑娘们都有看见。 穿着一身秋季作战服,戴着兜帽,韩青禹一把把和自己同样装束的吴恤拽下来,然后自己起身,小声说:“你今晚的任务就是戴着兜帽在这里坐到演出结束。” 吴恤看他,点一下头,“嗯。” 与此同时,另一边,刘世亨从后方伸手拽了一把温继飞。 “走了。”他小声说。 “我不去啊,我看舞蹈……哎哎哎,你……” 他被贺堂堂锁着脖子拽出来了,因为怕暴露,没敢激烈反抗。 就这样,几人各找方向,偷偷离开了现场,到约定的集合点。 会合早先等在那里的沈宜秀和辛摇翘,开始沿山腰向后山旧址摸去。 167.Ne你好(第二更) 夜幕下,坐地是一座山,不很高,山顶上有几星烟头的淡淡火光,人坐在高处,一边抽烟一边拿望远镜看着远处的表演,偶尔能听见议论声,但是距离远了,听不清具体说什么。 根据辛摇翘的话判断,这是驻守那个班大部分人去到试演现场后,留下的几个,本该守在洞口的人。 他们这样做似乎已经是一种惯性和传统了,按理说应该算失职,但是也没有人做检查和计较。 “那地方以前没挖开的时候,还十几年前刚挖开的时候,倒确实还有洗刷派或自保派的人来送过几条命,后来能用的东西都搬空了,也一直没有任何发现,这几年渐渐,怕是请他们来都嫌路远了。” 翘翘说纪律就是这么松散下来的。 此时他们一行六个人正躬身环着山腰前进,六个人里,辛摇翘和韩青禹在头,沈宜秀和贺堂堂在尾,中间是刘世亨和温继飞。 韩青禹抽空回头问温继飞说:“你怎么跟来了?” “被硬拖来的啊,他俩自己不能看,也不让我继续看。”温继飞说完自己有点犯嘀咕,说:“不行,这样显得咱们小队做事乱七八糟的,我假装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吧,咱们也假装有计划性和目的性。” 贺堂堂问他,“这个怎么假装啊?” “咱们取一个行动代号吧,很正式的那种,就像那些有名的军事行动,我听说蔚蓝也有这个传统,以前杀红肩的那次,叫做破罐。”温继飞想了想说:“我们,我们这次是第一次接触和ne有关的东西,对吧,不如就叫做ne你好?” 辛摇翘难得有机会参加这样的集体行动,而且还是非正义的,偷摸的,兴致很高,当即有些兴奋说:“好啊。” 剩下没人反对,只有贺堂堂在碎碎念说:“有趣吗?怎么我觉得怪吓人的,就好像真的要去见那个家伙似的,那是雪莲的头头啊,也不知这个ne他能不能打,要是换成叶简你好,我估计就建议大家不要去了。” “嘘。”韩青禹示意一下,然后朝旁两步趴下来。 五个人立即跟到位置随之趴下,埋头不出声。 韩青禹也是人,自然也会犯错和误判,但是在趴坑这件事情上,任何时候只要他趴下,那么跟着他一起趴下,就一定是对的。 隔一会儿,咔,嚓,不算明显的脚步声,和脚步偶尔踩断小树枝的声音传来,人从大约十几米远的地方走过,上山。 “神了啊,青子,你这听力,什么情况啊?”人走远后,跟着韩青禹起身,刘世亨忍不住问。 韩青禹扭头,“你们一开始都没听到吗?” “没有。”五个人都摇头。 “……哦。”韩青禹心说那还真有点奇怪了。 不过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而且就算去思考,怕也没有结果,韩青禹身上已经有太多东西自己都搞不清楚了,虱子多了不愁,走一步看一步吧。 继续前行没一会儿,辛摇翘就说到了。 现场情况,如果把被水泥浇筑封盖的2所旧址,看作是一个三山之间的水库,那么它现在被挖开的洞口,大约就在水坝位置的下方。 洞口超乎想象的大,看着可以轻松进出挖掘机和卡车。 趴在侧面山坡又等待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看守了。 准备进洞。 辛摇翘刚撑起来身体,又被一只手按在肩胛骨上,压了回去,她扭头,韩青禹说:“你就待在外面吧?” “为什么啊?” “我们要是被不巧被堵住了,还能说是瞎逛正好转到这儿,见到山洞没人看守,好奇就进去了,估计也判不了什么大罪,你不一样呀,你是这里的科研人员,这样说不过去的。” “哦。”辛摇翘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可是我不去,里面什么是什么,你们也不知道呀,你不是因为好奇才去看的么,让我一起去吧,我给你们介绍。” 她的眼神就像是要糖的小女孩。 “让她去吧,真要被堵住了,就都说是好奇,翘翘不也没进去过么。”沈宜秀在旁帮着劝了一句。 这傻妞并不知道,韩青禹这么做除了他说的原因外,其实还有一重考虑,他的一些秘密,暂时还不想让背景明显在高层的辛摇翘知道。 “那咱们赶紧吧。”在心里偷笑,辛摇翘小小的狡猾了一下,趁韩青禹这犹豫一下的工夫,已经第一个下到了洞口。 其他人连忙跟上,韩青禹无奈,也只得一起下去。 进洞,快速通过外圈山体部分,一行人很快进入到一个让人看着有点发晕的空间。 抬头看一看,上方千疮百孔,各种支撑,脚下倒是泥土地面……再回忆一下刚刚进来的过程,是了,似乎一路都是下坡。 “所以咱们现在其实是在实验室房子底下?”韩青禹问。 “对的。”辛摇翘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他们的位置,现在头顶上面才是2所源能实验室的旧址,“当时实验室是整体被水泥浇筑的,浇了很厚,你们理解吧?就像是有人把铁水倒进蚂蚁窝。” 众人想象了一下,点头。 “这样后来要直接全部挖开,工程和难度就都太大了,所以爷爷……他们就决定这样挖,然后拿原先的图纸找位置,有想要想看的东西,就从底下挖上去。” 明白了,一众人再次点头。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用水泥浇死啊?好严重的感觉,就因为ne来过么?”温继飞突然不解,说:“对了,翘翘你好像说过,最开始是出了实验事故才废弃的……哎哟,这里当时不会有死人吧?会不会是闹鬼啊?” 作为周易八卦科学家,他的思路突然跳转,让现场的气氛一下变得阴森恐怖起来。 试想,如果有人因为实验事故死了,然后却被水泥浇筑,那鬼魂,得多大的怨愤?! “这个,这个虽然我没看过档案,但是实话说”,辛摇翘表情为难,“死伤肯定是有的,当时一整片实验室都毁了。” “啪,飒,唰拉。” 突然一声轻微的响动,从几人后方传来。 “啊!” “嘭。”韩青禹再次捂嘴,一巴掌拍在沈宜秀的铁皮嘴部位置。 第几次了? 可以想象,现在铁皮下一定是十分愤怒的眼神,沈宜秀伸手,气鼓鼓把他手打掉了,扬了扬拳头,然后转身示意给韩青禹看别处,意思不是我。 视线里,辛摇翘自己用手捂着嘴巴,眼神害怕又歉疚的,看着韩青禹。 “只是墙面没夯实的泥土掉下来了。”韩青禹无奈笑一下说:“你是科学家啊,怎么还信这个?” “科学家才信呢。”辛摇翘小声嘀咕了一句,止住恐惧和颤抖。 也把刚开了一个头的话题止住了。 辛摇翘带着人继续往下走。 这里挖开的地洞内部面积极大,但是并非整体展开在一个空间里,它像是被蜿蜒道路联系贯通的一间间路边的大院子,这一块,那一块,甚至有时院子叠院子。 有的空间,天花板几乎整体都已经被挖空了,露出来水泥层和没被取走的设备外壳。 “这个电饭煲,我去,得有几十米高吧?!”贺堂堂仰着头转了一圈,震惊感慨。 “全露出来的话,60多米,呃,这是源能转换系统的其中一个设备,就是把金属块提炼成蓝晶块的那个系统。”辛摇翘辨认了一下说:“里面有用的东西都已经从底下拆走了。” “然后这个。”她跑到另一边,指着天花板上留下的巨大空洞,饶有兴趣说:“这个我猜应该就是爷爷说过的,以前实验过的源能治疗仓了,目标是想通过物理灌输在一定时间维系受到致命伤的战士的生命,到他们可以手术,实验当时是ne亲自过问的,大家都抱着很大的热情,私下里叫它续命仓,可惜最后,还是失败了。” “然后你们看那个锤子一样的东西……” 似乎只有这些包含蔚蓝先进科技的东西能让辛摇翘忘记恐惧,她真的把自己当作带领参观的科学向导了。除了一些实在无法判断的,或是她也不认识的,一路走,一路兴奋做着介绍,就这样,渐渐,一群人已经完全深入山腹。 但其实…… “其实我们根本就听不懂啊。”温继飞老实说:“实不相瞒,本科学家高考230,物理12分。” “我们也就能惊一下,说它们好大而已。”贺堂堂老实补充。 刘世亨准备开口同时转头看了一眼,愣住,“青子呢?还有锈妹?他们俩哪去了?” 人,没了。 两个。 六个人里最强的两个,突然就没了,悄无声息…… 山洞瞬间又一次变得阴森恐怖。 被鬼抓走了吗?! “青……” “别喊,喊个屁啊,只是在旁边那个院子看得太入神,耽搁了一下而已。” 韩青禹带着沈宜秀从墙角出现,同时在身后,在衣服上最后擦了擦手。 沈宜秀今晚经他的交待带了一塑料桶水来,刚他让她倒了一些在地上,然后伸手在水里感觉,看是否有源能的存在。 似乎是有的,韩青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太渴望所造成的错觉,当时某一个瞬间,他似乎有捕捉到极其细微的源能涌动。 但是那丝涌动很快就消失了,然后可能因为那点儿水根本没办法不间断地渗透到太地下,而他的感觉距离和范围也有限,总之没有结果。 现在沈宜秀手里的水还剩下半桶,韩青禹打算待会儿换个地方再试试。 “走吧。” 轻松掩饰了一下,韩青禹话音刚落。 “嚓嚓嚓嚓,唰拉……唰拉……飒飒飒飒飒。” 密集的,大片墙体泥土脱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刘世亨顿时惊慌,四顾说:“不会是地震要塌吧?” “不是。”韩青禹抬头示意一下前方的墙体,说:“地震的话,不可能我们眼前这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有后面,那里面。” 他说了那里面,因为感觉很明确,震动来自山体内部,似乎有东西,正从其中翻卷泥土而来。 “鬼打墙吗?!”贺堂堂瑟瑟发抖问,现在他们也都已经听见了,有东西在后方墙体内卷动。 “鬼打墙可不是这个意思,那是让人走不出去……这个,鬼钻墙吧?要么就是哪个没拆的设备,自己开了。”温继飞还有心教学、分析,但是其实,面色已经整个惨白。 “走!跑……你们快跑!” 韩青禹结束思索一声疾呼,他不知道那会是什么,但那至少是一件能在厚重山体重破土行进的东西,大概率是活物。 可是,来不及了。 身后“轰”一声。 破墙而出的声音传来,然后是带着金属感的庞大身体落地的响声。 众人回头看了一眼,霎时间摔倒的摔倒,爬的爬,剩下的也都呆滞站住。 “妈的,这他妈什么玩意啊?!” “不管它是什么玩意,老子现在宁愿见到鬼。” 168.实验体(第三更,感谢落灵使者和asdgkl) 明明辛摇翘说这地洞挖开已经十几年了,科研小组、工作人员和机械设备来来往往,不知几十几百趟,但是都没有什么大的发现。 明明这里也一直有人驻守,但是从没出过事情,更没有发现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可是,现在他们面前刚破墙落地的这个长土条子,不管算不算大事,至少好大。 韩青禹粗略估摸了一下,结论很可能自己一米八的个子,双手去环抱,都做不到指尖相触。 “这,这里以前真的没出过事啊。” 六个人现在是前2后4的队形,辛摇翘和温继飞三个一起被韩青禹和沈宜秀挡在后方,她在惊诧过后,焦急不安地说了一句,像是因为把众人带入险地而十分愧疚,想要解释。 “我知道…这事不怪你。” 韩青禹此时内心已经有一个判断: 这东西既然深藏几十年都没被发现,不管外面环境多吵闹,都一直安分守己,却偏偏现在突然从山腹下冒出来,事情至少90%的可能,跟他刚才对山体做的源能感应有关。 另外10%是锈妹,因为她的特殊性。 它特么,是来找我的? 我有什么能吸引它的? 生命化的源能?! 抬头,仔细看了看,要说这泥土覆身的玩意儿是蛇是蟒,蟒蛇有这么大吗?蟒蛇又什么时候还能破土钻山了?但是它现在下半身盘曲,上半身直立的姿态,要说它不是蛇类……那就只能是机械了,蛇形机械。 正想着。 夸啦啦。 长土条子突然做了一个类似落水狗上岸后抖水的动作。 身体摇晃震动,硕大的头部一屈一伸,随之满身的泥土和石块落地大半,啪啦唰拉响,间中竟然还夹着金属的声音。 机械? 不。 “蛇!”温继飞惊呼一声。 已经抖掉大半泥土的生物露出部分身体,尤其是头部,血口开合,蛇信吞吐,全都真切无比,不是蟒蛇还能是什么?! 但是要说它是哪种蟒蛇,说不清,这东西整个头部充满原始感,与电视和杂志上看过的巨蟒都不一样。 “是蛇我就放心了,管特么多大,又什么怪蛇。”温继飞极度恐惧之下,逞强说笑,声音颤抖说:“青子,你的活来了,十八辈祖传手艺,去吧,大显身手吧。” “滚。”韩青禹有些无奈,气得想笑。 怪蟒的攻击意图是明显的,这一点从它上半身不断前探和嘴巴开合的动作就可以判断,以它的体型,当场吞下三四个,问题一点不大。 “嗡嗡嗡嗡嗡”,当场,五人先后开启身上立体装置,同时锈妹身体一震,蓝色流光划过铁皮,也进入作战状态。 “钪……” 随即每个人都拔刀在手,蓄势以待。 但是怪蟒的攻击并没有立即发动,它的身体做好了攻击预备,但是一双眼睛带动硕大的头部,持续在几个之间做着注视、转移的动作。 先是韩青禹,然后锈妹,然后辛摇翘,再贺堂堂……这怪蟒难道能区分我们几个人的实力?!或者源能融合度? 就像它能感应到我对山体的源能涌动一样? 正想着,“啊~”,身后突然三声惊呼。 因为怪蟒的眼睛在投向后排最右边,第五个刘世亨的过程中,原本一直都还算平稳的动作节奏,突然变化,猛地一下大幅度甩头,看着最左侧的温继飞。 然后它又从头看韩青禹,锈妹,辛摇翘,缓缓看向贺堂堂……猛地甩头,看向温继飞。 看向温继飞……猛地甩头,看向刘世亨。 又猛地甩回,看温继飞,看贺堂堂。 看温继飞,看…… 它乱了! 所以,判断是对的,韩青禹心里想到,这怪蟒竟然真的能区分我们的实力,或者可以感应到我们身上的源能涌动。 它刚才在做依次观察,像甄别对手的危险程度,又像挑拣肥瘦,然后遭遇温骰子的不断翻面,给它翻晕了。 因我而来,但是既然来了,也不介意全部吃掉么? “嘶。”突然地一声尖利的嘶声,证明它是蛇类无误,怪蟒激怒,放弃了排序,身体回缩少许,做出弹射攻击的姿态。 “当!” 一柄死铁直刀在它即将扑出的瞬间,已经先行命中它七寸要害。 但是一声金铁交击的锐响后,刀未破体,直接弹飞。 韩青禹一个纵身接刀在手。 “鳞片?!”后面温继飞问。 “死铁!”韩青禹答,他听清楚了,也看清楚了,这怪蟒身上竟然有死铁! 那它就不适合往奇兽异怪的思路上去归类了。 思路在脑海中迅速整理,一条特殊的蟒蛇,也许就是在刚才辛摇翘说的那种所谓医疗仓中,持续接受源能物理灌注,这个过程,它的身体被放置一个鳞片状的死铁圆筒中,然后它长大,从拖着到撑起死铁,投入山腹? 完全主观的判断,毫无依据,但是却有一个明确的指向:活那么久,吃什么?源能吧?得多少源能啊,得多浓缩,金属块吗?还有没有啊?! “杀!” 在怪蟒第二次准备做出攻击的瞬间,韩青禹已经直接挺刀反扑了上去。 他,怎么突然就杀上去了呢?! 身后几个都看傻了,不是说身上竟然还有死铁吗?这么诡异,不先分析一下?!还是怪蟒已经被青子发现它其实很弱?! “嗤啦……” 怪蟒张口斜向咬来,韩青禹闪身避开,前冲同时身体后仰,双刀在怪蟒腹部一路切割下滑,尖锐的铁器互相摩擦声中,两刀去路,一路火星四溅。 结果,无伤?!无伤,怪蛇下腹尽数被鳞片状死铁覆盖,竟然丝毫无伤。 “嘶。”不待韩青禹撤回,怪蟒上半身回收同时巨尾一卷,作势要将韩青禹缠住绞杀! 韩青禹无奈脚下一顿,腾身而起。 怪蟒见状,硕大的头颅横甩,带着风声,从侧面砸向他。 韩青禹在空中持双刀一架。 “砰。” 因为腾空,而在巨大的撞击力道下整个人飞射出去。 “呼呼呼呼。”: 但他手中一柄直刀,在飞出同时已经脱手,直取怪蟒眼珠。 “当。”又是一声,怪蟒头部一侧,用头皮,将韩青禹去势凶猛地死铁直刀撞飞出去。 再一次有些狼狈地捡刀在手里。 “不行,你们得先走,我再慢慢想办法弄死它。”试探结束,韩青禹说。 现在的情况,他自己的速度反应都比怪蟒快,自保应该问题不大,但是怪蟒周身防御极高,找不到弱点,根本无法形成击杀。 这种情况下,韩青禹最怕就是他改换目标去攻击其他人,尤其是没经历过战场的辛摇翘和实力不济的温继飞、刘世亨。 但是, “跑不了啊。”温继飞有些沮丧喊道。 跑,温继飞还能不知道跑吗?他不当累赘的意识决心和战斗开始迅速脱离的经验都足够丰富,刚才已经带着刘世亨开始跑了,结果没跑两步,他发现: 那头,三十米不到,即是尽头,别无去路。 “它到底是什么啊?!”温继飞接着吼了一句。 韩青禹想了想,“不出意外,应该是ne当年留下的实验体。” 全场短暂的沉默。 “那会不会不止一条?”辛摇翘在后面,木木地出声,“既然这样,很可能就不止一条,或者不止这一种改造类型,一种实验体。” “那它们几十年下来,也没有东西吃啊,怎么活下来的?“贺堂堂问完这一句,自己愣了愣,几乎是无法控制地,转头看了沈宜秀一眼。 正这时候,咕噜,似乎是为了减轻战斗负担,怪蟒突然从腹中吐出一个东西。 那东西块头不小,裹着粘液落地,撞击石块,发出来的竟也是金石交击的声音。 稍微愣神过后,几个人同时定睛看去。 “锈妹别看。” 韩青禹第一个看清,立即回身,挡住沈宜秀的视线。 169.过肩摔(第四更,感谢【Sumigane】盟主) 沈宜秀抬头看了一眼韩青禹,若她的眼神可见,此刻大约会有些复杂,这种复杂最后被表现在了声音里。 “可是我已经看见了。”她用尽力平淡的声音说了这一句,而后,嗓子像被阻塞着,很艰难,才又说出来两个字:“青子。” 这两个字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委屈害怕的小女孩,跑到她最信任也最依赖的那个人面前,带着无助忍着哭,喊出的那一声。 这一刹,让韩青禹想抱住她一下,但是怪蟒已经在蓄势了。 它似乎就是为了方便战斗才吐出那个东西的,落在地上的物体表面粘液滑落,露出来是一具死铁铁甲,大致跟锈妹是一样的构造。 但是具体到细节,又稍有不同,除了整体更大一些,里面似乎是成年男人的躯体外,它正面的面部、胸部,腰部,都是透明材质的,像是特意为了方便观察而设置。 这让铁甲内可怖的一切,都变得清楚可见。 那是一张苍白泛黄,有成片黑褐色斑点的脸,这种色泽和斑点覆盖他身体所有可以被看见的部分,他的眼睛睁着,但是灰暗无彩,生死不知,身上好几块皮肤被剥离,金属带的穿透甚至部分脏器,都肉眼可见,腰部也有着显眼而夸张的孔洞。 “我,我那时候一直昏迷,我也还太小……”沈宜秀想说她不知道自己在铁甲下到底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也是这样。 锈妹平常总是太懂事了,以至于很多时候韩青禹几个都会不经意忘了,她其实要下个月才满18岁。 17岁的小女孩,那个曾托付给韩青禹一面小镜子,说是如果有一天垂死,她想看看自己的小女孩,她其实也一样是爱美的吧? 这一刻,因为第一次看到“同类”,沈宜秀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对自己身体的可怕想象,整个人被巨大的阴影笼罩,惊惶无助。 “嘶!”怪蟒扑来! “滚!” 一声怒吼,韩青禹情绪爆发,正好需要宣泄,直接迎了上去。 腾身避过一次怪蟒的嘴咬加尾扫后,整个身体打横急速旋转,同时去势向上,双刀如电随身飞转,一路从蛇腹斩到怪蟒的颚下。 几乎完全依靠这股不断冲击垒叠的蛮力,韩青禹就将怪蟒砍翻了出去。 只可惜依然没能对它造成什么严重的伤害。 “你不一样的呀,笨蛋。”最后一脚蹬在怪蟒身上,韩青禹腾身而回,同时有些恼火地,大声说道。 不过要他说更多温柔宽慰的话,他就不会了。 正无措着。 “我看过你的档案,你是唯一的特例,秀秀。”第一句,直接命中关键点,辛摇翘在混乱的场面下开口,声音冷静而理性,让人不由自主听进去,她说:“别怕,那是尸斑,而你活着,秀秀。” “你活着,而且你一直在长大,所以你的皮肤也在生长,不可能没有活力的,明白吗?” “伤口会在源能的作用下愈合,加上自然生长的修补作用,你现在非常健康。” “如果一定要想象,来,我告诉你,现在最符合你想象的,其实是吴恤的身体状态,有几处刀口,仅此而已。” 话毕,沉默,变化发生在沈宜秀眼底,没有人能看见,但是现场氛围的变化,大家可以由己及人的感觉到。 “服气了。”韩青禹一边持刀与卷土重来的怪蟒对峙,一边在心底不由得感慨。 这还是他们这群人第一次清楚的意识到,辛摇翘同学她,是一个文化人啊,或者还算是科学家。 短短的几句话,虽然完全没有安慰的姿态,也说不上高深,但是从关键点的切入,到层次递进,再到来自各个角度的说服力。 这些话,不是他们另外几个能准确捕捉、总结并表述出来的,尤其还是在现场,这么混乱的情况下。 不光韩青禹不能,就是温继飞、刘世亨和贺堂堂,他们到这时候再做补充,也依然只有老几样: “是啊,锈妹,早都说你肯定很白了。” “白里透粉那种白。” “而且锈妹还有梨涡嘞,那个肯定不会长没了。” “……” 韩青禹看着情况应该差不多了,大吼一声:“嗨,别忘了这还有个我一下弄不死的东西呢。” 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他身上。 后无退路,韩青禹大声说出自己的计划:“我试着把它引开点,你们找机会先出去,然后锈妹回来帮我,这东西我今天一定要弄死。” “对的,就你家那个传统底蕴,青子,你今天要不弄死它,怕愧对列祖列宗啊。” 心情好了,也看出来韩青禹处于至少可以不败的位置,温继飞得空还开了个玩笑,同时跟另几个一起,向沈宜秀身后移动。 韩青禹懒得搭理他,奔跑同时双刀再次卷上,身形变幻,围着怪蟒劈砍,铿铿的金铁交击声不绝于耳。 很快,怪蟒的注意力就被他完全吸引了。 韩青禹且战且退,将怪蟒引向墙壁一侧,给温继飞他们腾出来出去的空间。 这一刻,那边几人,贴墙往外。 怪蟒这边上半身后倾,作势前扑…… “不好。” 韩青禹心里惊呼一声,只见那怪蟒竟突然变幻了姿态,后倾的动作完成后不接前扑,而是继续向后,同时侧向翻身,庞大的身躯迅速展开拉长,翻转如龙,咬向那边五人。 而且角度刁钻,是贴墙而去。 “当。” 贺堂堂提刀当先挡了一记,虽未被咬中,但是力量不足,被一下撞开。 怪蟒血口,继续咬向和他并排的温继飞和刘世亨。 这一瞬,“颂…砰!”两声。 立体装置的音爆声和撞击声几乎没有间隔。 场面落定,锈妹站着,左手死铁手臂大半截直接灌进怪蟒口中,将它阻在那里。 一人一蛇,形成僵持。 下一幕。 “啊!”仿佛为了发泄刚才满心的恐惧和愤怒,锈妹一步上前,侧身位站定,同时右手上扬,把住怪蟒上颚。 “去死!” 铁甲双臂箍住蛇头,在肩后,力量爆发,躬身如电,竟然在这一瞬间,将怪蟒巨大的身躯拔离地面,而后借势而起,将它整个身躯,从肩头翻了过去。 “pia!!!” 如鞭抽地。 如一块长肉条,被重重地砸在地面上的声响炸开。 过!肩!摔! 身形对比落差巨大,造成的画面反而更加震撼。 锈妹她,硬生生给一条水桶粗的死铁巨蟒,来了一记过肩摔。 整个动作过程不足两秒,干脆利落,力道十足! 170.一条龙(第一更) 压抑情绪作用下的悍然爆发。 沈宜秀刚才这一下,是借势而起,借了怪蟒本身翻腾冲咬的力道,所以整个翻摔的速率和力道,都快到惊人。 蛇身被翻甩出去,在空中如盘曲的鞭子被抽直,打向远处。 一直到最后砸在地上那一下,发出来都是脆生生的响。 “嘶~”怪蟒落地抽出深深印痕,身体短暂僵直,而后尝试翻滚,第一次真的发出极度痛苦的嚎叫。 但是它的口和首,依然还在锈妹手上。 韩青禹看见这一幕,心说:是了,这东西身体这么庞大、沉重,而且还穿着铁甲,大概就如一个超级超级胖的人,身上穿着防护甲,这样你打他几拳他都没啥事,但是他自己摔一跤,能把自己摔骨折,摔内伤。 那就摔它! 很显然锈妹也是这么想的,也可能她并没有想,只是因为感觉摔得很过瘾,就想继续。 但是这第二下,是硬翻,没有整个身体的运转和借力的过程,所以她虽然也能将怪蟒拉起,却有些费力,翻不出那种“甩鞭子砸地”的效果。 “颂。”韩青禹背后蓝光闪烁,身体爆开空气,从她身边掠过,到前方,双手一把抄住凌空的蛇尾。 “甩起来!” 锈妹一下明白了,双手发力把怪蟒硕大的头部往上一送,同时撒手,抽出铁臂。 只见前方,韩青禹保持疾奔,丝毫不停,整个身体配合同时发力,就这么扯着蛇尾,将怪蟒整个身躯,凌空翻打过去…… “piang!”这一下的蟒身抽地的声响不是pia,而是piang! 这一次,怪蟒没有嘶嚎,像是卡住了。它落地后身体缓慢抽动、扭曲,似乎有短暂昏阙的迹象,但是正在挣扎。 就这时候,一个女孩的身影直接扑了上去,辛摇翘飞身扑到怪蟒身上,而后以刀做绳,一手刀柄,一手刀背,拼命勒住蛇颈。 而后贺堂堂、刘世亨,以及最后赶到的沈宜秀的一身铁甲,也都扑了上去,用尽全力压制怪蟒。 “青子杀它!” 杀!蟒蛇身体两大弱点,韩青禹找到七寸心脏位置,却发现它被最厚的死铁鳞甲包裹,正准备尝试找位置斜向下刀,或实在不行试着斩开。 “噗嚓!”一声。 突然从蛇尾处传来。 然后“噗嚓。” “嚓嚓嚓……” 辛摇翘几个突然有感觉,手上轻松了很多,身下怪蟒的挣扎,渐渐变得无力,继而瘫软。 茫然回头,才看见温继飞拎着刀站在蛇尾那里。 蟒身两大弱点,一处七寸,另一处是排泄口。 作为韩青禹多年的好友,温继飞偶尔听过,也知道,所以就在刚才韩青禹去找七寸的同时,他找到了另一处。 一刀捅入,两刀翻搅,三刀夺命…… 直接干掉怪蟒大半条命。 “那里,没有鳞甲么?”韩青禹表情有些复杂问。 “可能长太长了,没盖住。”温继飞淡定说。 “嗯?那里是哪里呀?”辛摇翘神情困惑,眼神认真求知问道。 “对啊,你们说的到底是哪呀?”沈宜秀也一样困惑和好奇。 贺堂堂和刘世亨在偷笑。 韩青禹忍住,板着脸说:“别瞎问,小女孩子,哪来那么多好奇?!” 沈宜秀和辛摇翘互相看了看,委屈,生气,不做声了。 与此同时,怪蟒已经垂死,无力回头。 所以也不知道它知不知道,知道了会怎么想,它,终究还是死在了自己一开始就曾感觉困惑、可怕,实力捉摸不定的那个人手里。 死得如此屈辱,毫无尊严。 ………… 鳞甲剥落,扔在一边地上,怪蟒身体已经整个被切开了。 韩青禹有些有些失落,难受……亏了啊。 因为他并没有在怪蟒的身体内找到源能块或金属块,全部找遍,也只找到了一个死铁打造,说不清作用的精密设备。 这东西看样子就不简单,而且既然一直在它体内的话……肯定有大用。但是对韩青禹没有任何意义,而且暂时就连辛摇翘看了,对它都毫无头绪。 “那没有源能的话,它到底吃什么活啊?”贺堂堂刀尖上挑着巨大的蛇胆,困惑问了一句。 它吃什么? 答案很简单,它不是刚就吐出来一个么?! 韩青禹一边走向那具先前被怪蟒吐出的铁甲,一边在脑海中整理。 主观构建的思路,逐渐清晰起来: 蟒蛇体内的这个设备,很可能是帮它汲取生命化源能用的,它的前期是直接灌冲源能,后来的几十年,则以生命化源能为生。 而生命化源能的来源,应该就是那些和锈妹相似的,铁甲内的身体——是的,那些,山腹里类似的东西肯定不止一具。 它会吃下去他们,而死铁,显然是无法消化的,所以吞食,只是为了通过体内设备汲取生命化源能,吸完了就再吐出,等铁甲重新吸收、转化,未来再次吞食,就这样循环,它活了几十年,而且不断成长。 “这里面,应该是一个活死人,活的是身体最后那点机能,死的是意识。”韩青禹蹲下来,观察了一下铁甲的情况,有些沉重地说道。 现场沉默。 如果我的逻辑是对的,那么这具铁甲的身上,就应该有源能块,像锈妹那样,甚至因为需要保持更长时间的关系,可能是金属块,然后有配套的特殊激发装置。 韩青禹这么想着,期待着,伸手在铁甲上感觉了一下……结果很意外,没有,铁甲身上竟然没有源能块,更没有金属块。 短暂的失落,巨大的痛苦。继而,韩青禹的困惑延伸:那他们的源能供应,到底来自哪里呢? 思路到此暂时断了。 恰这时候,贺堂堂站在怪蟒尸体旁边,示意了一下,又问:“那这个,还有那些鳞甲,怎么处理啊?挖坑都埋了么?不埋这东西留这,咱们迟早要暴露的啊。” 他这一说,大家都条件反射地担心起来。 “没事。”韩青禹平静说:“正好这样,我们可以说是怪蟒自己出洞,突然卷走了锈妹,然后我们为了救人,才冲进来和它搏斗的。” 他说得很简单明了,但是在场另外五个,同时都把惊叹的目光投向他。 “合理的进入理由,同时还为科研人员解决了隐患,提供了重大发现的线索,咱们无过,有功,不是么?”韩青禹困惑反问,然后说:“待会儿再把现场弄一下,应该没问题吧?” “没问题啊,一点问题都没有。”刘世亨解释说:“我们看你,只是惊叹为什么当你弄这些东西,你的脑子就这么好使,这么熟练?” “对的,就你这脑子,要是能稍微分一点到另外的某件事情上,你又何至是一个如此直的,死铁直人。”温继飞笑着继续挤兑道。 他说完,包括沈宜秀和辛摇翘,大家都笑起来。 韩青禹无奈,一边继续尝试思考刚才的问题,一边带领大家一起处理现场。 温继飞和刘世亨拖着怪蟒尸体来回走了两趟。 “哎,你相信世界上有龙吗?”温继飞突然问刘世亨。 “信啊。”刘世亨直接点头,说:“怎么不信?我还被一条龙服务过呢。” “……”温继飞想了一下,说:“滚!” 正蹲在地上和沈宜秀一起研究鳞甲的辛摇翘听见了,抬起头,恳切认真问:“什么是一条龙服务?”她还真的是一个求知欲很强的小女孩啊。 沈宜秀跟着茫然抬头,等待答案……她也是。 温继飞无奈看看她们,凶道:“问问问,青子刚不是说了吗?小女孩子,不要那么多好奇。” 沈宜秀和辛摇翘异口同声低低“哦”了一声。 “要好奇,就好奇这个。”温继飞突然认真,蹲下来,然后说:“蛇化蛟,蛟化龙,你们听过没有?” 大家都点头,看向他。 “那你们看这里。”温继飞说。 继而,怪蟒头顶褶皱的皮肤被他用手拨开,露出来两个白色的凸起,左右各一,很不明显,但是确实在那。 “刚不小心摸到,真的骨质的。”温继飞眼神有些夸炸,说:“所以,它不会是在长角吧?!还是这种怪蛇,本来就这样啊?” 没人认识这条怪蟒,先前的判断,都觉得是它因为源能变异了,所以不一样。 现在,它在长角吗? 蛇化蛟,蛟化龙?! 惊了。 懵了。 “倒不一定是什么蛟龙之类的,我觉得,毕竟那些东西太玄虚了。”辛摇翘一边思索,一边开口,缓缓说:“但是,越原始就越靠近源能这句话,你们都听过吧?” “听过。”何止听过,几个人心说就几个月前,我们还因为这句话差点茹毛饮血呢。 然后大伙都看向辛摇翘。 “我现在一下也说不清楚。”迎着一众期待的目光,辛摇翘坦诚说:“就只是觉得ne的实验和这句话之间,应该存在某种联系,我们的研究……” “研究?!那还是你们吧。”温继飞直接打断说:“这活我们可干不了。” 说完他站起来,走开。 接着包括韩青禹,每个人都站起来,走开。 科学研究这种事,掺和不来啊,也不想掺和,老子只想要源能块。韩青禹想着。 “青子。”身后,沈宜秀突然喊了一声。 韩青禹转身,“怎么了?” “我想进去那里看看。”沈宜秀指了指墙壁上怪蟒来时破开的那个大洞,问:“可以吗?” 171.我的朋友(第二更) 沈宜秀想进山腹去看一下的原因,想来跟那具铁甲有关。她大概想对自己多一些了解,但是一直没有别的途径……而如果刚才那具与她同类的铁甲的制造者,真的是ne的话,那么也许说不定,她去了就能有一些发现,找到一点未来脱离铁甲的可能。 韩青禹同意了,事实就算锈妹不说,他自己也想去看一眼。 一来是锈妹的原因,二来,既然在那具铁甲身上没有发现源能块,那么它的源能供给,到底来自哪里?这大概只有山腹里的情况,能够给出答案。 现场很快布置完毕,包括从山洞入口到战场位置,怪蟒游走的痕迹,也都做出来了。 温继飞、刘世亨、贺堂堂和辛摇翘四个人留下,回到洞口附近,一来是安全考虑,二来也准备随机应对。 一旦有人来了,他们就会做出刚脱险的样子,上去说明洞内的情况和自己等人的危险遭遇。 那若来人时,韩青禹和沈宜秀还没回来呢,怎么解释? 很简单,那样他们就把情况说成是:因为杀死第一条怪蟒后,疲惫疏忽,锈妹冷不丁又被另一条怪蟒拖走了,所以韩青禹追了进去,而他们几个,正要出洞求救。 “其实要是耽搁太久的话,咱们还真的得去求救。”温继飞点了根烟,挖了个土坑埋烟灰,问辛摇翘说:“科研所一定有不少高手吧?” 辛摇翘看了看他,点头,“不过高手主要都驻防在工作区和生活区,一般听到有动静并不会马上出来,因为通常外面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和人。” “怕被调虎离山?” “嗯,发生过。” 辛摇翘说是发生过的那一次,调虎离山,其实雪莲的人当时花了很大的代价,真的把科研所的高手差不多都调动出去了。 然后他们的人潜进来,遇到一个人,小酒花生等在路口,就都没能再回去。 调虎离了山,山中还有比虎更可怕的存在。 他们说话的这会儿,韩青禹和锈妹开着立体装置,正在山体绵长的甬道中快速爬行。 既然先前怪蟒卷土而来,山都没塌,十几年前那么大规模的挖掘,也没有发生过任何塌方事故,那么这里的山体肯定足够坚实,这是判断的依据之一,另外辛摇翘也说了,科研所的选址本身,肯定也是要考虑这些问题的。 再一个,他们也不是普通人,只要不是山体塌方,遇上一般的落石阻塞什么的,问题都不至于太大。 当然了,要是爬着爬着,发现实在太深,或者发现里面可能存在比怪蟒可怕得多的东西,韩青禹也做好了中途折返的打算。 不行就不去了,他爱源能,更爱生命。 甬道不算很窄,有差不多可以勉强团身转向的宽度,但是因为长,因为黑暗和幽闭,还是让人十分不适,有一种由压迫和压抑滋长的绝望感,会随着时间和距离不断增强。 “我们说说话么?”沉默爬行了一会儿后,坚持一定要爬在前方的沈宜秀开口说道。 “好啊。” 韩青禹回答同时,难得调皮地,从后拿指关节敲了敲她的铁小腿打趣,希望能帮锈妹稍微排解一点压抑的感觉。 锈妹缩一下腿,啧一声,“哎呀不许闹。” 听着是生气的样子,但是语气,其实生动了,似乎还带了点儿笑意。 “再爬一会儿要是太深,咱们就回头。”她接着说道。 “嗯。”韩青禹应了一声。 “然后那个,等打赢了,就回家么?”沈宜秀突然说了一句,接着解释道:“我向贺堂堂打听了一下你被宣讲队那些女孩子问话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所以知道。” “哦,是的啊,很想回家。”韩青禹回答。 “嗯。”沈宜秀顿住一下,说:“你一定会安全回家的,青子……真希望可以快点打赢啊。” 已经八十多年了,漫长的守护不知终点。 希望能快点打赢么?是的,都希望。 但其实,一旦人类真的很快胜利,从此没有了大尖的威胁,蔚蓝联盟也解散或改变存在方式……这个结果对于沈宜秀个人来说,也会是很可怕的,她不知道自己到时候应该何去何从。 这一点她早有想过,但是没说过。 意外的是沈宜秀很快发现,韩青禹竟然也想过这个问题,替她想过……他听完她的话,直接说: “其实应该不可能很快,大概也不用那么快……反正到时候,你肯定也已经出来了,安心。” “我……”沈宜秀卡住,支吾一下,“我其实可能永远都出不来了……当时科研项目小组的医生和科学家们,最后就是这么说的。” 这时候,换做是别的,绝大部分的男人,大概肯定都知道要说,科学会进步,你别瞎担心之类的话,给予希望和宽慰,但是韩青禹不会啊,他说: “那我一定在战争结束前,给你攒到很多很多源能块,不行我就去抢。” 因这一句,沈宜秀身体在前方,突然停住一下,沉默的铁皮下有几声轻微的抽泣,被竭力掩饰住了,然后她笑起来,听着很开心说:“好啊。” 韩青禹说:“嗯。” “那我到时候可以去找你们玩吗?去看你们。”沈宜秀顿一下,说:“我会不会吓着叔叔阿姨啊?” “不会。”韩青禹笑一下说:“到时我会先跟妈妈说,妈,快来看,我今天拣了一块大铁皮回来,可以卖废铁。” 沈宜秀伸腿朝后,蹬了一下他。 “这样不行啊?那我换一个,我就说,妈,你快来看啊,我给咱家买了一只好大的铁皮桶啊。”韩青禹说着自己笑起来。 这回沈宜秀没蹬他,想了想,继续往前爬,同时说:“不跟你说了,气死。” “其实没那么复杂,我会直接跟爸妈说,你是我的朋友。” 韩青禹平静在身后道。 没有回应,沈宜秀继续爬了一会儿,才说:“嗯。” 这一个“嗯”字,她有些哽咽。 这样又爬了大概两三分钟,她再次停住了,说:“我摸到向下的通道了,但不知道深不深,你把手电筒给我么?” 正说着呢,一个石块,被她不小心挤落下去,隔了有那么五六秒钟,才传来落地的轻响。 “好像有点深。”沈宜秀说。 “拿刀下,换我先,咱俩都注意听四周动静。”韩青禹说着等沈宜秀先下,攀上墙壁,继而自己出去,几下抢到她前面。 插刀在墙里,韩青禹把手电筒打开,朝下照了照。 电筒的光没打到底,被黑暗吞噬。 172.不能说的收获(第一更) “啪嗒。”落地的第一步,靴底踩在了一块石头上,发出的声音让人觉得冷清,在空气中荡开去。 韩青禹警惕地第一时间拿起手电筒扫了一圈,还好,四下里没有任何动静。 “看来这里应该没有怪蟒了。”韩青禹心说若是还有,他们察觉我到来,应该马上扑来才对啊,像刚才那条,千里迢迢都来了。 这玩意对生命源能体的渴望,应该是不分公母的吧?刚那条…那条被瘟鸡搅得已经不能辨认了。 他这不着边际思考的同时,锈妹也已经落地,脚步轻缓踩在坚实的泥土里,没发出一点声音。 “我在墙上凿了些小土坑,万一待会儿要跑,可以直接蹬上去。”她说:“到你觉得该跑的时候,不用犹豫。” “这不是废话么?!”韩青禹没回头说。 沈宜秀:“…哦。” 大概是现在这里的诡异环境,会让人很自然地想到最危险的可能,韩青禹一边观察,一边继续说:“像在尼泊尔峡谷一样,记住任何时候,都要听我的。” 他的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且他也已经证明过,危机时刻,他总是冷静而正确的。 像上次在尼泊尔试炼地的经历过程,他们后来回头总结,得到韩青禹肯定和赞许最多的,有两件事: 第一件,是他在峡谷换出沈宜秀三人后,他们没有无谓的犹豫和恶心人的哭哭滴滴,头也不回直接杀向试炼场外求援。 其中只有沈宜秀一个人,因为换人当时曾自作主张,尝试把韩青禹推出去,自己留下牵制……受到了好几次十分严厉地批评,韩青禹凶得要死,说她差点害死所有人。 有两次沈宜秀都被骂哭了,当场走掉,但她在心里,其实还是服气的。 第二件,是温继飞当天一开始就果断脱离战场的选择。 韩青禹说那是最冷静和有利的判断,说可以试想一下,如果后面的整个过程,温继飞也在,事情会变得何等糟糕。 温继飞跟沈宜秀可不一样,他被夸了也要跟韩青禹怼,说自己要是没走,说不定已经一战成名。 想到这些,沈宜秀点了点,带着小情绪服从说:“嗯,记住了啦。” 小情绪什么的,自然是会被忽略的,韩青禹不再说话,手电光从脚底沿着地面延伸。 视线内可见的部分地面,除了怪蟒游走的痕迹外,大体平整而坚实,虽然难免粗糙些,却有明显的人为的痕迹,想来这肯定跟ne有关。 “那次实验应该是表面上一套,实际上另一套。” 韩青禹说着把左手刀插回背上,一手手电筒,一手死铁直刀,和沈宜秀保持一个斜向的以背抵背的两人队形,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 这地方竟然不小,两人走了一会儿,没有遇到危险,也没有发现什么,沈宜秀忍不住小声说:“怎么好像没有东西?” “有。”韩青禹的声音也很小,但是其中包裹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他已经感觉到了,源能的存在。 “注意警惕,跟我来。”韩青禹带着沈宜秀朝侧边走,在绕过一个有些蜿蜒曲折的转角后,面前景象变化,淡淡的蓝光,在一片漆黑中隐现。 “这是……” “可能要发财了。” 韩青禹说着,带头继续往前走了一小段。 蓝光渐盛,让电筒都渐渐变得多余。 终于,他在一个地方站住,侧方向转身,然后定在那里,不说话。 “你看到……什么了?”沈宜秀跟过去,站定,同样愣了愣。 面前是一块普通农家院子大小的场地,这里面的蓝光最盛。 有一个奇怪而结构简单的死铁框架,从天花板到地面相连,有四个与先前在外面看到的“电饭煲”和“大锤子”相似的缩小版装置,分置在房间的四个角。 然后房间中间,占据绝大部分空间的,是至少七八十具,铁甲人。 透过铁甲透明材质的部分可以看到,他们几乎每一个,都跟刚才怪蟒吐出的那具一样,有着死亡的肤色和尸斑,只是程度各不相同,有更严重的,也有程度很轻的。 这大概跟它们被怪蟒吞食的时间间隔有关,但是无一例外,全都是活死人。 “他们……”沈宜秀努力止住恐惧和不安,但是依然颤抖地问。 “一个生命源能的生物链。” 韩青禹说话的感觉也有些发怔,因为这一刻在他的脑海里,先前中断的思路,被接续上了。 “怪蟒以吞吐这些铁甲,汲取生命化源能维持生命和成长…铁甲的来援,应该是翘翘刚才说过那个续命仓项目,一些受伤垂死的战士被送来参与实验,最后博一点挽救的机会,然后……生物链建立,ne制造实验事故,让这里被封锁,让生物链自动运转。”他接着说。 “那怪蟒养起来,是准备用于和大尖的战斗吗?……是ne当时在不可能被认同的情况下,私下为蔚蓝的反抗留下的后手准备?” 沈宜秀自动避开了一些会让她恐惧的思考,问了其实与本身最无关的问题。 “这个可能性,好像确实不能排除……但是我猜,不是。”韩青禹顿了顿说:“在我现在看来,怪蟒应该只是其中一个生命源能转化的步骤,食物链的高处,还有东西等着,在一定的时间收割它。” “ne吗?” “大概是。”韩青禹说:“可惜被我们先宰了。” 对话中断于此,因为更多的问题,比如为什么是华系亚,其他地方有没有?再比如ne做这些和他的叛逃是否有关,他真正的指向是什么……一切暂时都无法推断。 沉默中,沈宜秀木然看着那些铁甲,那些人,确实,他们也许本就会死,但是最后变成这样,以活死人的姿态,成为食物链的一环…… 那种不得解脱的悲哀冲击着沈宜秀的神经——若人真有灵魂,那也许,是比我更大的痛苦吧? “你知道眼前这个是什么吗?”韩青禹突然问了一句,打断了她的沉思。 沈宜秀回过神来,她知道这里是给铁甲供给源能的场地,铁甲身上之所以不用源能块,就是因为它们都被放置在这里,就像从土地汲取养分的蔬菜一样,但是具体这是什么……沈宜秀摇头:“我不知道。” “你没去过源能场吗?对了,你是没去过。”韩青禹转回去,自己说:“这是一座小型的源能场。” 就跟当时在1所测定源能融合度,走近源能场的时候一样,韩青禹在靠近后,其实早就已经感觉到那种“敌对的撞击威胁”。 但是这座源能场相对太小了。 所以,对比在1所源能场遭遇的重型卡车,韩青禹现在的感觉,就像面对一辆童车,一点不慌。 不止不慌,他甚至有些兴奋。 像一个流氓看见赤果果的大美女,且美女几乎没有反抗之力。差别在于,韩青禹只对源能耍流氓。 沈宜秀点了点头,“那我们现在要回去报告吗?” “啊?!”惊诧错愕的一声,韩青禹整个人木一下,转头看向锈妹,“蔚蓝不缺这点源能的呀,再说,这是我们,找到的……我们,很缺啊。” 沈宜秀在铁甲下偷笑,继续说:“那也要报告的呀,何况这里发现的这些东西,可能都很重要。” “这些东西当然留给他们研究,但是源能……”韩青禹想了想,“你知道为什么怪蟒之前几十年都不出洞,今天却突然出去,把你卷走吗?” 沈宜秀扭头:“那不是你编的么?” “……编你个头啊。”韩青禹郁闷一下说:“那就是真实的情况,记住了,事实就是那样。” “哦。”沈宜秀点头,配合说:“那怪蟒为什么突然要出去,把我卷走?” “因为这座小型的源能场,最近正好耗尽了。”韩青禹嘴角一翘,说:“它失去源能供给,才不得不外出觅食。” “嗯!”沈宜秀终于忍不住了,声音带出一点笑意,点头,“对的,就是这样子。” 173.金属块(第二更) 韩青禹还是怕沈宜秀不够坚定,毕竟她是蔚蓝子弟出身,而眼前是一座小型的源能场啊,就算小,它也带个场字。 可是这又不是蔚蓝的东西,老子又没偷自家的菜,老子偷的是洗刷派头头的菜园子。 而且说不定,我这回还给2所消除了一个很大的隐患呢,若不然这东西一直放着,等ne来收菜的时候,会一点不动2所?! “锈妹啊。”韩青禹想罢就更正义凛然了,认真说:“问你个问题,咱们唯一目击军团的这个名称,含义是什么? 问题来得不着边际,沈宜秀乍听有些茫然,扭头看看他,试探说:“我看到,我消灭?” “对的。”韩青禹肯定一句,接着问:“那你现在看到什么了?” 沈宜秀转回去,又看了看,“一座,小型的源能场?是这个吧,这里现在只有这个呀。” 韩青禹很酷地点头,“谁弄的?” “洗刷派。” “消灭它。” 说罢抬手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动作,韩青禹带头一步踏进去,隐形的抗拒依然存在,他似乎跟源能场犯冲,但是这次,童车而已,随便撞。 沈宜秀在身后忍不住一阵好笑。 心里想:要是源能是一个女孩子的话,那她应该一定会喜欢上韩青禹吧?因为他也只有在她面前,才会这么的热情和有趣,嗯,甚至偶尔有点可爱。 “愣着干嘛呢?”看她发呆。韩青禹站在场内催了一句。 “没,没愣,好。” 沈宜秀应罢连忙一步踏进去。 她虽然因为自身循环系统的存在,无法被测定融合度,但是进源能场和吸收源能,还是没问题的,就像眼前这些远不及她的同类。 蓝光中的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舒服,源能覆盖全身,如温泉涌动的感觉,依然十分舒适,虽然慢了些,但却是韩青禹怀念的,也是他平常自己享受不起的。 这种感觉不像金属块,总是秒吸,一点体会和回味都没有。 具体大概跟吃饭差不多意思,相比唰一下自动饱了,很多人还是更愿意享受吃大餐的过程。 “怎么,好像渐渐变少了?”没一会儿,锈妹开口,困惑问:“你有这种感觉吗?青子。” 韩青禹点头。 听着有些失落,沈宜秀继续说:“是不是它被你说中了,真的就剩一点点了啊……我已经快感觉不到了。” “不是!”韩青禹摇头,没有失落,而是眼睛放光,“它只是激发的速度很慢,跟不上我们的吸收速度。” 一座小型的源能场,既然设计要维持这么长时间……那么,它就应该像一座小火山,不可能一下喷得太猛。 这个道理很简单,然后顺着这个道理往下想: 那被它激发的原材料,是什么?! 这里的设备,是不是正好就是辛摇翘刚才介绍过的,金属块提炼系统的简易缩小版?! 答案很明显了。 “这里有金属块。” 韩青禹说完,全力运转一下,完成了对场内源能的吸收,最后自己估量了一下,体内大概有十几块满储蓝晶块的量。 此时场内仍有微弱的源能不断被激发出来,但是韩青禹已经不在意了,回忆了一下辛摇翘刚才的介绍,找到左上角一个电饭煲一样的设备……上前,拨刀。 沈宜秀看出来了,“你,你就这样直接撬吗?!” “不然呢?!”韩青禹扭头,理所当然说:“你让我慢慢拆么?那我也不会啊,我才高中毕业。” “这跟高中毕业有什么关系?……明明就是土匪。”沈宜秀小声嘀咕一句,而后主动上前说:“按照你刚才说的逻辑,它不得是自动耗尽的么?那你把东西弄坏了怎么办?” 韩青禹想了想,“也是哦,刚忘了。” “……”沈宜秀再往前两步,把他挡到身后说:“让我来试试吧,我以前在科研所…被研究的时候,无聊在他们的书上看过图的。” 韩青禹让开了。 事实证明,在了解基本结构的前提下,设备似乎并不难拆,锈妹的铁手拧起螺丝来也很方便,没一会儿,沈宜秀就蹲地上把螺丝都卸了,试了试,扭头问: “打开吗?” 韩青禹想了想,背过身,说:“你开吧,你看。”他自己不敢看,怕几十年消耗下来了,剩得太少,看了会伤心。 这可是一个源能场啊,就像打劫打到一个小地主家,结果只弄到三五斗米,像话么?! “咵啦。”金属盖被打开的声音传来,韩青禹紧张等待着。 然后,就没了。 “怎么了?”韩青禹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 “我,我不知道这个是不是整块都是。”沈宜秀的声音有些惊慌,有些乱,她说:“你自己来看。” 整块?! 我还以为有很多块呢,整块的话,再大它又能大到哪去啊?韩青禹这么想着,迫不及待转身看了一眼…… 幻觉。 不纯。 假的吧? “是真的。”最终,他伸手,把电饭煲里差不多有小半块砖头大小的金属块拿起来,随手感觉一下,放进口袋,很冷静地说:“是真的,整块都是。” 他这么平静的么?听到说是真的,沈宜秀自己都已经快激动坏了,却意外发现韩青禹平静得可怕。 心说这不可能啊,这还是青子么?沈宜秀转头,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韩青禹其实在抖,激动颤抖。 “这块,得有十四五块金属块那么多吧?拿大的比。”藏着笑,她小心问。 “差不多。”韩青禹点了点头,突然松一口气说:“好了,这样血娃以后就不用被隔离审查了……不然我真的怕自己哪天没忍住。” 说罢他自己笑起来。 沈宜秀也笑。 笑着笑着,两个人突然猛地都看向对方。 “怎么会有这么大块的金属块?!” 关于这个问题,答案没有,猜测有两个: 一、ne有蔚蓝不知道,至少是蔚蓝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而且没听说过的金属源能块来源。 这要是真的,它所意味着的东西,就大了。 二、它是很多金属块融在一起弄出来的。 这个可能似乎确实存在,但是细想,又很没必要。沈宜秀说根据她看过的书,在“电饭煲”里放金属块,一次放很多小块,也是可以的。 174.异变陡生(第三更,感谢【C军仔】盟主) 如果是第一种可能,或哪怕只是不能排除第一种可能,那么韩青禹要私下拿走这块金属块,隐瞒不告诉蔚蓝高层,似乎就很不应该了。 这件事的关系实在太重大,重大到可能关系到全人类的前景。 问题告诉了,他们会给我足够的补偿吗?!韩青禹想了一下,觉得按蔚蓝一贯的尿性,这种可能性接近于零。 首先,他们说不定本就知道这件事,这个几率并不小,那样的话,情报的价值就没有了,就只是上交了金属块而已。 其次,就算他们不知道,事情本身也还存在着小块融合的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这件事在当前,就肯定够不上给韩青禹一块星耀蔚蓝的分量,而且大概率还要被当作机密,保密很久。 所以,短期内最好的结果,大概就是他再拿一块金质蔚蓝守护……那也太亏了。 事实对于韩青禹本身来说,他得到这块金属块的意义和价值,也是巨大的。 它意味着韩青禹可以在接下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源能基本无忧;意味着他的实力,可以有一个巨大的提升;同时还意味着,他能有把握随时激发生命源能溢出,能有资本,去打上好几场可能很艰苦很费力的仗。 所以,怎么办?韩青禹纠结着,把金属块又掏出来,紧紧捏在手里。 “交上去的话,会很心痛,会哭吧?”沈宜秀在旁,小心认真问了一句,然后说:“我觉得我应该会哭。” 她平常笑归笑,其实早已经能体会,韩青禹对源能块的执着里,其实也有她,他们这整一群人的因素在里面。 他就像是辛苦算计的土匪头子,而我们,就是小土匪。沈宜秀这么想着。 “嗯,会很难受。”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金属块,韩青禹坦然承认了。 “肯定呀,只是想一下都很难过。”沈宜秀点一下头,“那青子,你先过来看一下……看这样行不行。”她指着电饭锅形状的装置说。 “什么?”韩青禹困惑走过去。 “有个印。”沈宜秀说。 经过提醒,韩青禹终于看见了,在装置内放置金属块的铁质平台表面,有一个印痕,是之前那几十年间留下的,印痕四四方方,有整齐地淡淡的缩进层次。 沈宜秀的意思是通过这个东西,蔚蓝的科学家们也许自己就能发现:ne拥有整块的大块的金属块。 “哎哟,嘶。”韩青禹突然心疼一声。 “怎么了,不行呀?”沈宜秀着急说:“我的意思是,咱们要不现在先不说,拿了回去等等看,要是他们自己发现了,咱们就永远不说了,要是没发现……就只好去说。” “……我只是难过它原来好大。”韩青禹心疼说。 铁质平台上最外圈的印痕,就是金属块原来的大小,它大概是韩青禹现在手上这块的四倍还稍多,这也就是说,它的初始大小,至少相当于六十块平常能见到的,来自梭形飞行器的小块金属块。 沈宜秀:“……” “你的想法很好,但有一个问题,咱们回去怎么打听这件事他们知不知道?这事一经发现,肯定是特级机密。”韩青禹说。 “那翘翘也不能知道吗?”沈宜秀说:“她应该能吧?” 韩青禹想了想,“不一定,我听她说,她现在的科研方向,好像是大尖的语言,上次见面的时候还跟泛蓝大尖聊了半天呢,就是那家伙也没理过她。” “哦,这样啊,那……”沈宜秀忍着笑,这会儿说正事呢。 “不过她家里……算了,总之不管怎么样,拿了等几天再看吧。”韩青禹做了决定,示意了一下,说:“你先把那个装起来。” “好。” 沈宜秀回去装那个电饭煲了,精神专注,动作小心翼翼,生怕留下痕迹。 韩青禹也把金属块放进了秋季作战服内兜里,低头看了看,怕它显出来。 之后的一切,都显得突如其来。 当怪蟒游动的声音传来,韩青禹想提醒沈宜秀备战,“砰”地一声,沈宜秀已经被一条巨尾,直接扫飞,整个人撞在墙壁上,发出“哐”的一声震响。 与此同时,另有两条怪蟒扑向韩青禹。 这三条,其实就在源能场附近休眠么?因为源能和金属块的消失,感觉不对,才醒过来的?! “锈妹?!” 不及思考更多,韩青禹双刀同出,挡住两条怪蟒的第一次攻击,身体重重地撞在墙上,第一时间偏头看向锈妹。 刚那一下,她完全没有防备,也没有把身体源能供给调整到战斗状态,突如其来的猛烈打击,让铁甲里的沈宜秀几乎昏阙。 等不及她清醒过来,做出反应,铁甲已经被攻击她的那条怪蟒卷进身体,开始缠绕。 “嘎吱,嘎吱。” 韩青禹一边应付那两条怪蟒的攻击,一边在耳中听到铁甲受力挤压的声音传来。 锈妹的铁甲似乎扛不住怪蟒的缠绕,快要碎了。 一旦铁甲破裂,她就会死,生命机能会迅速衰败。 这是锈妹自己曾说过的,也是后来老军长一次次千叮万嘱的事情,韩青禹自然记得。 “锈妹?!” “…嗯。”声音从铁甲中传来,带着痛苦和艰难,沈宜秀已经有些清醒了,但是现在的她,已经被完全缠绕,没有能力挣脱。 韩青禹猛然注意到攻击她的那条巨蟒,虽然看着大小跟之前那条差不多,但是它头上的角,已经完全生长出来了。 这大概意味着它很强。 不管了,大块金属块在胸膛,贴着心脏,迅速消融了大约五分之一后,韩青禹的身体,感觉到了体内生命源能的溢出。 “别怕!”这一声一点都不大,也不激烈。 但是立体装置,液态源能,生命源能,三大源能涡轮都在最鼎盛的状态,在韩青禹的体内,以最激烈的潮涌,翻起滔天巨浪。 咬牙无声,双刀齐下,韩青禹去势如惊涛拍岸……轰! “噗。” “噗。” 怪蟒身体上的鳞甲被他手中死铁直刀直接刺穿,虽然没能直接致命,但是因为吃痛,力道暂时放松。与此同时,韩青禹自己的背上,也被一条怪蟒重重砸中,整个人被砸进地面。 没有挣扎,甚至没有调整,噗,随着一口鲜血喷出,韩青禹已经爬起来,直接抱起锈妹撒腿就跑。 因为就在他视线范围内,又有两条怪蟒,已经出现在不远处。 一共五条! 一路从小型源能场跑向刚才下来的通道口。 韩青禹焦急恐惧,但又不敢过分表现问:“锈妹,碎了没?没碎吧?”他在恐惧那个答案。 “我…没。”沈宜秀已经把源能开启到战斗状态,但是声音依然虚弱。 “能动吗?”韩青禹又问。 “能。”沈宜秀肯定道。 “你知道我很强对吧?” “……嗯。”沈宜秀有些迟疑,“可是你也……” “你还能爬得动吗?” “我,能,我们一……”她想说一起。 韩青禹把话打断了,说:“那还记得刚说要听话么?” “……”沈宜秀不说话。 “要听话。”韩青禹说。 说到这一句的时候,已经到墙壁下,借着先前沈宜秀在墙上凿下的土坑,韩青禹怀抱着她,一百多米的高墙,一口气直接蹬上,单手插刀入墙,然后,把锈妹塞进甬道。 “爬!” 没有多话,他说完这一声,直接抽刀同时反身,一步蹬在墙上,借力凌空朝着下方,一条昂着头颅已经追到墙壁下的怪蟒,当头斩下。 甬道行动不便,锈妹身体有伤,想要两人一起进去,只会方便怪蟒。 人在空中,扑斩怪蟒,韩青禹再次大吼: “爬!” 这一声,很凶,但他吼的时候,甚至还回了一下头。 175.看他怎么说(第一更) 这一刻要是可以一起跑,韩青禹肯定不会演什么你先走,我来挡的戏码,他不擅长这个,也从没有过要去做这种事的想法。 问题在锈妹重伤的情况下,在甬道里和怪蟒比爬行? 那无异于找死,到时两人只会连刀都挥不出。 很简单的道理,一想就通,想通了就好,所以他先留下。 韩青禹在生死危机面前从来不拖泥带水,唧唧歪歪。 这一点早在他入伍之前,在700储备站扑杀那两名清白炼狱当夜,就已经是这样了,至后来,在1123区域初战大尖,在尼泊尔峡谷地直面百人,一直如此。 偶尔会在事后后怕,但是当时绝对不怕。 关于这一点,要探究原因,只说是因为他祖上十八代都捕蛇,比常人更冷静,肯定是说不过去的,那远不够,但是要再深入,又连韩青禹自己都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因素影响。 今天的情况大致也没有例外,从怪蟒暴起,锈妹受伤被缠杀,到韩青禹拼着后背挨那一下怪蟒巨尾的重击,上去救人,再到后续的奔逃,整个过程他都没有半分迟滞和犹豫。 要说有不同,只有一点,就是韩青禹最后回的那一下头。 此时他人在空中下落,刀在头顶破风,底下怪蟒的血口,也正昂首咬来……按理说正是最该专注的时候,但他还是回了这一下头。 他怕今天锈妹会死。 沈宜秀这么强的战力,还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强的防御,近乎完美的战斗体,为什么之前的那么多年,老军长宁愿自己厚着脸皮到处借源能块,时时艰难,也不愿意放她去一线? 因为沈宜秀根本就不适合上战场,别人比她容易伤,伤了可以治,甚至可以残,但是她,只要铁甲稍有破碎,哪怕人本身一点没伤,都几乎必死无疑。 这就是为什么韩青禹在峡谷地重见当时问她的第一句,是“你有没有坏?”而不是关心她人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 她人在铁甲里受伤都好啊,但只要铁甲一坏,人就没了,而且那玩意听说只是死铁和合金铸造,有不少地方,其实都并不足够可靠。 偏偏这一次,他们的敌人是蟒,蟒的杀手锏,是缠杀……刚刚,铁甲被缠绕挤压的嘎吱声密集,说明它已经接近碎裂。 “别死…锈妹。” 在心里想这一句的同时,韩青禹手中刀锋,挟风声斩落。 “噗啦”,怪蟒上颚被直接履开一道血口,身体扭曲,扭转脖颈侧向再次咬向韩青禹的同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嚎。 这一声,沈宜秀听见了,人在漆黑的甬道里,一下顿住不前。 回去吗?那里有五条怪蟒,她看到了,韩青禹救出她当时,被蛇尾砸在背上,被重重砸在地面的那一幕,她也一样有看见,青子吐血了,正在拼命。 所以……,要听话,我爬。 为什么我这么没用啊?! 沈宜秀想要回去和韩青禹并肩战斗啊,但是又清楚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回去,只会给他添累赘。 韩青禹给他们这个非正式小队带来的风格,从来都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信任他们,也要求最大的信任和服从,从不解释……只是永远都自己扛走最危险最艰难的部分。 痛,剧烈的痛苦从周身传来。 这并不是之前被怪蟒缠杀挤压带来的痛苦,而是铁甲的表面,可能出现裂纹了,这一刻的感觉,就像是有万千细密的针尖,正在沈宜秀身上,试图抽走血肉,剥离生命。 往前的每一步,都是巨大的痛苦……但是爬,活下去,爬。 “我爬得很快!” 扭头,在黑暗的甬道里,不知距离,沈宜秀拼尽全力,喊了一声。 这一声,也许韩青禹听不到,但是她希望他能听到。 我爬得越快,他需要守在那里的时间就越短。 他可能跑了。 就算有一天,我真的要死,那也不能死在这样的时候,死在青子正为我拼死争取,拼命厮杀的情况下,那样,他该多失望啊,他会骂我吧? 他一定会活着出来骂我的。 爬。 黑暗的甬道,忘记了长度,还好不用分辨方向,沈宜秀处于一种精神混沌的状态,执着地,麻木地,拼尽全力往前爬着。 因为刚进了一次源能场,身体包裹的源能,让她保持必要的清醒,不断往前爬着。 爬。 这里太黑了,我不死这里。 我还要青子给我看小镜子呢,嗯,也让青子看看我,说不定,他还会夸我漂亮,虽然那一定很为难他。 ………… 韩青禹左手刀插在墙壁里,人悬在高处,刚那一下,他并没有让自己落下去,脚底在怪蟒头顶踩了一脚,他回弹,在墙壁上用刀挂住自己。 他不敢让自己落下去。 底下原本还算宽敞的空地,现在同时聚集了五条怪蟒,扭曲的粗长身体几乎覆盖住了地面,让那里看起来跟一座肉山似的。 虽然落下去可能有机会找到它们的那个弱点攻击,但是,有更大几率,韩青禹会被第一时间缠绕,出不来。 “这东西,不会真的正在进化吧?” 韩青禹抽空观察了一下,此时下方的五条巨蟒中,至少两条,头顶两侧的角都已经突破皮肤生长出来,看着就像是小牛犊的角。 “嘶。” 稍微分神的工夫,其中一条长角的怪蟒,陡然巨尾拍地,一下蹿了起来,身体凌空,拉长,直接咬向墙壁上的韩青禹。 抽刀,韩青禹放任身体稍微下落,然后蹬墙竭力,身体横向转出去数米,避开这一击,再次将刀插入墙壁挂住。 怪蟒在侧面高处,扭头看他一眼,回头,竟然径直向着墙壁上的甬道,犁土爬去。 “草!有脑子?!”韩青禹见状不敢迟疑,脚下在墙壁一块石块上用力一蹬,整个人飞扑过去,刀斩蟒身,而后下拉,“给老子回来!” 锈妹肯定爬不快,他要守着甬道口,甚至整面墙壁。 至于自己最后怎么脱身,还没想好,“但是我很快,跑很快,爬也不慢,怪蟒要是不走甬道,一边破土一边追我,肯定追不上……问题是甬道就在那啊,我进去后,拿什么堵?好像没有。” ………… 身上还穿着连身的舞蹈服,脚上还穿着白色的小舞鞋,姑娘只在外面裹了一件大衣,用双手抱着,正在灌木杂草丛生的山林道上小跑。 她们刚才已经发现韩青禹不在了。恰巧那个时候,守后山的人也来报告,说是那边有响动。 来看表演的驻守班战士们立即集体往回赶。 宣讲队的姑娘们问吴恤,后山是不是他们?吴恤不说话,直接离开,跑去取装置和病孤枪。 那就是他们,难怪一个都不在……姑娘们气不过,看到守后山的战士正离开,就也跟了上去。 “这次真的太过分了。”夜色有些冷,灌木打在只穿了轻薄舞蹈服的腿上,让人生疼,聂小真说这一句的时候,一点玩笑和赌气的成分都没有,就是气愤,甚至还有难过。 舞鞋鞋底薄,踩在碎石上生疼,女孩们说:“嗯。” “这回我看他怎么说。”这一句裹着好大的委屈。 “我再原谅他我就是狗。”这一句也是咬牙说的。 176.偏是直人(第二更) 山道上有一根横生的细枝条,战士们是直接冲过去的,全当不存在,宣讲队的姑娘们看见了,矮身过去一个,再一个偏了身体转过去。 聂小真到了,抬手一把给它折在了手里,在面前恨恨地甩了两下,而后丢出去。 总之就是很气,气得已经快要炸了。 聂小真是蔚蓝子弟出身,家里自己的父亲就是融合度b级的一线强悍战力,而且家里头还有银质蔚蓝勋章呢。 打小听着妈妈口中蔚蓝英雄的故事长大,后来又进了宣讲队,到处去做科普和表演,聂小真自己也见过许多战斗英雄。 那其中热情随和的居多,虽然也有傲气的,冷漠的,甚至暴脾气的,可那都是人家的个性,也不碍着谁……哪有人像这家伙呀,这家伙就是专门欺负人的。 所以,长得好看了不起啊?!还很能打了不起啊?!二十年来最年轻的金质蔚蓝守护了不起啊?!过分!太过分了! 实际的情况,要是韩青禹真的只是那天上午把她们赶出对练场,那赶也就赶了,气也就气了,聂小真和小姐妹们郁闷失落个一两天,就都能好,可是他偏偏来送花,偏偏看着她,偏偏第一个把花送给她。 他的手上戴着一个传家的银镯子,他说想等打赢了回家相亲,找个普通人家懂事的姑娘,他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看着老实有趣极了。 那,就没办法了呀!聂小真的一颗心,当场就没顶住…… 尽管家里头妈妈从聂小真十六七开始就总是说,让她趁着人在宣讲队,驻在2所的便利,一定找个科研系统的,可是架不住,姑娘就是爱战斗英雄啊,而且妈妈自己不也嫁了战士吗?! 那天后来,他说这次难得有机会,很想看一次试演。试演方面明明最近就没安排,但是聂小真和队友们都说有,天知道说好后的这几天,她有多认真准备。 聂小真就不信了呀,不信等他看了自己跳舞,还能一丝儿不动心。 可是……他竟然根本就没看她跳舞! 偷偷溜后山去了。 再原谅他就是狗嘛,哼,我要是狗,我就咬死他。 不远处,2所旧址地下城口的灯光已经在望了。 她们这里的人,很多都把那个地洞叫做地下城,虽然都没下去过,但是听说很大,而且听说所里的领导们这两年正在商量着要弄个地下实验区呢,觉得空着太浪费了。 聂小真和队友们加快了脚步,到场稍晚了点,看见辛摇翘带着几个人,正跟战士们解释着什么,脸色看起来很焦急的样子。 聂小真和队友们连忙凑上去听。 变异的巨蟒吗?!天呐,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而且杀了一条,还不止一条,是全甲的那个姑娘被卷走了啊,他去救人,一个人? 该,谁让他不好好看表演,没事跑后山来的……不是,算了,还是等人安全回来,再说他该吧。聂小真想着,她身边的队友们也小声议论着。 现场有些混乱,有几名战士进去确认了一下,出来说怪蟒是真的,很大,身上还有鳞甲…… 然后韩青禹进去救人的那个甬道,从还有怪蟒存在的这个事实考虑,地形不利,十分危险。 战士们商量着对策。 “青子他,还没出来?”吴恤拉着温继飞问了一句。 温继飞点头,这有一会儿了,他们其实也渐渐开始有些担心。 “我去。”吴恤说着拎着病孤枪就往里冲。 “吴恤你等一下。”温继飞在身后喊:“你去有什么用啊,你这今天中午才从病床上起来,身体都还没恢复呢。” 吴恤没回头。 正这时候,山体一声轻微的震响,从山腹中传来。 “真的还有怪蟒?!”贺堂堂小声说了一句。 “嘘,是怪蟒砸墙的声音,这样看来,青子和锈妹应该不虚。”温继飞小声分析了一下,接着三个人一起上去,拦住了吴恤,告诉他实际情况,让他安心等待,别去添乱。 “也不能让战士们进去,真有怪蟒的话,他们这些普通战士进去估计也只能白白牺牲,而且说不定还会挡青子和锈妹出来的路。”温继飞嘀咕了一句,然后主动上去沟通。 沟通的方式很简单,就是告诉战士们韩青禹的战绩。 ………… 韩青禹抹了一把嘴角的血,他已经被蟒尾砸在墙上不止一两次了,尤其是被那两条长角的怪蟒砸中的那两次,让他浑身剧痛,脏腑震动,现在整个气血都已经混乱。 提一口气,在心里估摸了一下,锈妹这会儿也该已经爬到外面了……如果她没事的话。 韩青禹开始设法脱身。 正这时候,一条怪蟒上半身勾着墙壁上凸出的岩石,再一次把巨尾砸向他。“去你大爷!”韩青禹心说我怕那两条长角的,我还怕你?!老子弄死你啊! 奋起三大源能涡轮,韩青禹发泄着心中郁闷和焦急,双手抱起怪蟒砸空的巨尾,用力就是一扯,而后以身体为轴,直接横摆,从右到左,“呼~”“piang!”将怪蟒的身体重重砸在墙壁上。 这就是刚才外面隐约听到的那一声。 这一下,巨蟒凑巧勾住了另一边的一块岩石,而韩青禹自己,脚下岩石掉落,身体下坠,他下意识就抱住怪蟒的尾巴没撒手……跟着神情愣了愣,眼睛突然一亮……脚下找到着力点,全力发动,韩青禹几步向甬道口攀去。 此时还有些发晕的怪蟒感觉到了拉扯,它也是想不通啊,他抱着我干嘛?他要带我去哪?!他…… 韩青禹已经横身退进甬道了。 双手抱着怪蟒的尾巴,用力往回拉。 怪蟒勾着岩石死活不松开。 没办法了,韩青禹抽刀,对着它尾部胡乱来了几刀,这个伤短时间并不足以致命,但是怪蟒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叫,松开了岩石,变得瘫软无力。 而后就这样,倒着,被韩青禹把整个身体,拉进了甬道。 以它的身形,还有现在的情况,它无法回头。 “堵上了!” 韩青禹拖着怪蟒倒着爬了一段,一边爬,一边不断捅刀,隔一会儿,觉得应该差不多了,才撒手,然后自己团身转向,开始飞速往甬道那头爬去。 这样,剩下的四条怪蟒要来追他,就只能钻山而来,那样的速度必然追不上他。 ………… “他们怎么还没出来?” “是啊,也没声了。” “……” 女孩们叽喳的议论声终于让守在洞口战士们想起来身后还有一群宣讲队的姑娘,既然这里有变异巨蟒,她们应该赶紧被疏散才对啊。 “哎呀你们怎么还在这?!走啊,万一巨蟒跑出来……”战士说到这,回身指了指地洞深处。 他愣了一下。 脚步声。 一个衣服上满是血迹的身影,怀里打横抱着一具铁甲,出现在那里……而后渐渐清晰起来。 那个人回来了…… 聂小真和队友们互相看了看。 这一幕,好像没办法生他气啊。 韩青禹是在甬道最后一段追上锈妹的,当时她还在甬道里,已经接近昏迷了。 “青子?!”温继飞几个远远地看见了,还以为韩青禹和沈宜秀是在配合演出呢,装作焦急喊了一声的同时,心里偷偷还松了一口气。 毕竟在他们眼中,锈妹直接刚才可是直接抡着怪蟒砸的啊。 “别太羡慕了啊”,温继飞甚至还有空,跟身旁的辛摇翘打了个趣,“换成是堂堂、吴恤,他也一样抱的……要不干脆考虑一下,来当我们队友好了。” 辛摇翘心说我倒是想啊,可是没办法。 近了,韩青禹看着有些艰难,无力但是焦急地大声喊: “愣着干嘛?!过来接人啊,锈妹她……”声音哽住。 这个时候,温继飞几个才发现,韩青禹自己的嘴角,也在淌血,而锈妹的手臂,是一哦个完全无力向下垂落的状态。 “锈妹她…怎么了?!”几个人连忙上去,把锈妹接过来。 “伤得很重,快,翘翘,带她找医生,无论如何保住她。” 辛摇翘点头,抱着人颂一下飞奔而去,贺堂堂和刘世亨连忙也跟着追去。 韩青禹把人交出去后,自己的身体晃了晃,猛地甩了几下头,保持清醒,正想跟战士们说里面的情况,偏头,看见了洞口站着的一大堆人。 “你们跑这里来干嘛?!”韩青禹吼了一句。 “我们……”聂小真试着回答。 “走!走啊,别愣着!” “……来了,快跑。”说到这一句,韩青禹回身,抽刀,对身旁上前的驻守班战士说:“快找高手来。” 另外四条怪蟒是钻山而来的。 虽然迟滞了一些,但也不慢,此时山体内传来的声音已经很近。 等它们出来,这里的人,几乎都会死。那东西是自己引出来的,何况还有锈妹的仇,还有一腔无法发泄的焦虑、自责和怒火,韩青禹挡在那里。 聂小真到很久以后都还记得,那天她们跑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当时正好墙壁上土石崩出,而后,有一颗巨蟒的巨大头颅探出来。 他迎上去,一步蹬墙,同时喊:“枪!” 另外那个人把黑色的长枪笔直扔过去。 他身体向后倾斜着,右手在身后接抢,而后急速翻身,伴随着一声怒吼,直接把长枪贯进巨蟒口中,将它钉回墙里。 聂小真被队友们拖着跑,一路担心着,直到旁边不远有风声,一个戴着面具的身影如电而去……2所的s级超级武力,吕神吕墨逸,来了。 她们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177.不让(第一更) 当第二条怪蟒的头颅冲出墙壁的时候,韩青禹手上的这条还远没弄死,这玩意生命力强得惊人……而且不出意外马上还有两条要来,他有些无力,扭头看了一眼。 但见一道身影从洞口掠进来,身形如电,手中刀光如同匹练。 蔚蓝华系亚方面军据说排名前五的超级战力,s级吕神,以目光难以捕捉的速度凌空掠过,怪蟒硕大的头颅被刀锋直接斩断,连一声嘶嚎都来不及发出,就在他身后落向地面。 落地后或是还没察觉自己已经没有了身体,还在试着向前游动。 它的身体,也依然从甬道中扭曲挣扎出来,在地上扭曲、纠缠。 而后,当韩青禹和吴恤终于合力干掉了他们手上这条的时候,吕墨逸也已经干掉了又一条怪蟒,正跟现场剩下最后一条较劲。 “还有吗?没有的话你两个还愣着干嘛?!过来帮忙啊……这条抓活的,弄去给他们研究。” 吕墨逸主动开口当时,正整个人趴在那条怪蟒身上,死死抱着它的脖子,蛇尾缠来,就伸腿去蹬……像马尥蹶子的样子,真是,一点超级战力的形象都没有啊。 韩青禹和吴恤只好先过去帮忙,像农村杀猪帮忙按腿一样,帮忙压住了蛇尾,三人就这么将怪蟒生生按住了,制服后交给后续赶来的战士。 做完这些,吕墨逸站起来,依然戴着面具,拍了拍手然后开口,带着笑意说:“我们是第二次见面了吧?” “嗯。”韩青禹点头。 “记得第一次见的时候,你还只是很能跑,只能站在旁边看……想不到短短几个月,就有机会联手了。”意外朴实的感觉,没有丝毫拿腔作势,吕墨逸想了一下,又说:“怎么样,找个地方聊一聊?我那有酒,有花生。” 一个跟蔚蓝超级战力榜上的高手聊天的机会,几乎必然受益匪浅,十分珍贵……韩青禹摇了摇头,说: “抱歉,我有一个队友受了重伤,我要去看着她。” 吕墨逸抬头看看他,用力点了一下头。 “好!正好我待会儿估计也还得陪他们进去一趟。”他扭头示意了一下墙上的甬道,说:“下次有机会再聊。” 他连甬道内的情况都没问,说:“去吧,快去。” ………… 宣讲队的宿舍就在礼堂楼上,是大间,一间十几二十个铺位。 因为看见吕神去了而松了一口气的姑娘们已经都回来了,此时正坐的坐,站的站,换衣服的和整理床铺的,都不说话。 一个短发的女孩从外面走进来,手上抱着白色有花的脸盆,脸盆里有牙杯和铺开的毛巾,人站在门口看了看,突然很轻快说: “汪汪汪。” 她是刚才大声说如果再原谅那家伙自己就是狗的那个嘛。 吃吃的笑声起来了,逐渐放大成连片的大笑,把聂小真也从刚才回头那一眼看到的一幕中拉了回来,扫了一眼又笑了笑,聂小真也说:“汪。” “嘻嘻,那我也,汪”,有一个女孩笑着说,“小狗怎么了?小狗最可爱了。” 没有人能挡出那一幕染血抱着队友归来的画面啊。 就像她们挡不住他最后赶人时候凶巴巴的样子,他抽刀回身挡在那里的样子…… 他一身伤,把巨蟒钉回了墙里。 “我听到说啊,他有一个绰号,叫做死铁直人,因为从来不知道怎么跟女孩子接触、说话,也不懂照顾女孩子,待人男女都一样。” “就对源能热情是吧?我也听说了,听说他在尼泊尔的时候带着两只大尖跑,一路直喊giveme,就这样抢了很多自保派的源能块。” “那就是源能死铁直人,难怪他那么能打。” “其实他那个镯子哦,跟我家的那个很像……但他那只,肯定要出名了,也不知将来谁会戴上。就这样,他竟然还说要等打赢后回去相亲……” “相亲怎么了?真要到他回去相亲那一天,那才好玩呢,也不知他家村子大不大。” 话匣子打开了,气氛也一样,笑声中,有人突然语气揪心说了另一件事:“我听说他抱着的那个全甲的女队友,可能一辈子不能从铁甲里出来,唉。” 一下,现场就变得沉默了。 一样都是女孩子,女孩们只要设身处地稍微想一下,就几乎每个人都能很快触碰到那种绝望,以及那个女孩在绝望中的那份坚强。 “她当时好像伤得很重,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韩青禹自己也伤得不轻啊。”这一个说完扭头找了找,说:“小真,要不我们去医院那边看看他们吧?” “是啊,去看看,然后也跟他说一声谢谢,不然当时巨蟒就冲出来,咱们肯定跑不掉……”当场很多人都说,都起身。 聂小真看了看手表,“算了,他们应该正在治疗,这么晚咱们就别去打扰了,明天早上起来再去吧。” 第二天早上,女孩们一起去了科研所的内部医院,找熟悉的医生护士打听。 得到的答案,韩青禹昨晚回来根本就没接受过治疗,他和队友一起,已经在那个全身铁甲的女孩子的病房,守了一整夜。 “那那个女孩怎么样了啊?”她们问。 “女孩…我们没办法。”医生抱歉说。 特级加护病房,整洁的房间一体雪白,窗口的帘子拉开了,在风里偶尔飘动,房间里没有医生和护士。 医生们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沈宜秀一身铁甲被放在一个小型源能仓里,但是设备的盖子,开着。 源能仓现在对锈妹来说已经没用了,她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从外界汲取源能,哪怕是她自己装在身上的源能块,都不能够向身体补充能量。 铁甲并没有碎,只是表面有许多细微的裂纹,但就是这样,它的内部循环系统依然被破坏了,无法维持正常运转。 当场,吴恤、温继飞、辛摇翘和贺堂堂、刘世亨都站着,他们站了一夜了,想跟锈妹说说话,却不敢开口,因为知道她每说一句话都很痛苦。 哪怕不说话,她也每分每秒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韩青禹坐着,一只手按在沈宜秀铁甲的腹部,他的液态源能一样不能直接灌进锈妹的身体,但是可以透过铁甲,在她的身体表面形成短暂的源能保护。 这样灌入铁甲的源能总是不断流散,他就一直灌,一直灌。 “青子。”铁甲偏头,有轻微的咯吱声,已经很久没有给出过身体反应的沈宜秀突然缓缓扭了一下头,看了看他,开口的声音细微同时艰难,说:“你很累吧?” “不累呀,这有什么累的。”韩青禹说:“你别说话。” “可是我很累。” 这一句,沈宜秀终于还是做回了17岁的小女孩,坚强和坚持,终于都走到了崩溃边缘。 “……” “我好痛啊,青子,很痛,很痛。” 四周忍泪的啜泣声低低的想起,就连吴恤,都眼眶通红。 韩青禹试着想开口,却哽住。 “你们别哭,别哭,好不好?我跟你们一起的时候,都很开心,我舍不得,所以撑了很久了。”沈宜秀说完这一句,沉默了一会儿,“你带小镜子了吗?青子……让我看看小镜子吧。” 这意味着,她要放弃了。 “不。”韩青禹用力摇头,“不,不给看。” “可是我,我坚持不住了。” “我不管。”韩青禹说:“翘翘帮忙联系那个人正坐飞机赶来,很快就到了,很快……” 178.铁甲(第二更) “你是我的队员,是不是要放弃这件事,由不得你自己。”韩青禹抬头,避开沈宜秀大约在恳求的目光,看着对面雪白的墙壁说:“锈妹啊,你知道你欠我多少源能块吗?” 这个,沈宜秀当然不知道啊,她只知道那大概挺多的,安静的病房里没人作声。 只有韩青禹认真继续说着: “最开始陪练的那一块,算你自己辛苦赚的,但后来跟踪洗刷派的那次,是4块加1块,你拿得比我都多。” “还有平常的消耗。” “在尼泊尔试炼场你也用得比大家都多,而且那次跟着我打劫的时候,你还漏了一块没捡,你知道么?” “我当时其实有发现,但是要带着大尖跑,没时间回头提醒你去找……我不提,你别以为我就不计较。” “然后那一次你分了五块,别的地方分的就不说了啊……就昨晚到今天,你知道你已经用了多少了吗?7块……快8块了。” 在场剩下几个人都安静地听着,在脑海里想着……他们很少见到这样的韩青禹,他虽然平常也说笑,但其实话不密,更很少这样碎碎念。 “你,你竟然真的有在算。” 沈宜秀好委屈,气恼又想笑,无奈她好累,好痛啊。 “废话,我记得清楚着呢,不怕告诉你们,我有个记账的小本子,就是专门算源能块的。” 韩青禹说话同时,左手伸进衣服内兜掏了掏,掏出来一个带墨绿色硬皮的小本子,大概有巴掌大小。 抖开,里面的页面上,数字一排一排。 “妈的,竟然是真的!” 账本是真的,温继飞骂了一句,隔几秒,噙着眼泪笑起来说: “锈妹你看啊,这人……得还的啊,不然他得哭死,你相信吗?” “……嗯。” 沈宜秀信啊,因为刚韩青禹口中数到的每一块源能块,其实都代表她新生的一段记忆,一件他们这些人一起经历过的事情,从她作为机器人陪练开始…… 只是那真的还太短暂。 事实沈宜秀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一个随时可能死去的情况,但是,这样的日子,能长一天都很好……她在铁甲下咬了一下牙说: “可是,以前研究人员就说没办法,医生也没有办法。” “所以我们找的人就不是医生啊,也不是卸你的铁甲。”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他们通过辛摇翘找的那个人,叫江愁,但是几乎没有几个人知道,或知道的人也很少去叫他的名字,他们通常叫他“那个死打铁的”,是个“铁匠”。 不久前他刚帮韩青禹打造了新刀,据辛摇翘的说法,他可能是整个蔚蓝对死铁理解最深的几个人之一。 目前的情况,锈妹用不了药,灌输不了源能,也换不了铁甲,他们只能尝试从铁甲外部,渗透修复,修复自然不是简单覆盖一层死铁上去就行的,它关系整个循环系统的平衡和运转,一切都要精细到恰到好处。 因为沈宜秀的存活本身,就是目前唯一的特例,谁也不知道铁甲一旦不小心动了哪根弦,就会要了她的命。 后续等待的每一秒都带着煎熬。 沈宜秀自己忍耐痛苦,不再出声,反而是大家一直在给她说话,说好吃的馋她,说好玩的逗她,也说一些事情气她,嘴里铁妞啊,桶妹啊的,一直叫,一直叫……因为害怕她不再听。 这样,每一次嘈杂,以为听见飞机的声音,都能让在场所有人开心、喜悦同时紧张起来。 “干脆我去机场那边等好了,人到了马上带他过来。” 辛摇翘自己提了个建议,虽然机场那边安排了人在等候,但她还是想自己能早一点看见。 韩青禹点头,说:“谢谢。” 辛摇翘走的时候是早上8点,脚步声传来,大约是8点40左右,韩青禹的听力很好,听出来是好几个人的脚步。 然后到门口,剩下两个人的。 “来,来了。”辛摇翘跑得很急,进门立即侧开身,让出来身后的那个人,那个死打铁的。 因为跟铁匠联系在一起的关系,之前韩青禹等人都主观把人想象成一个留着胡子的中年壮汉,但是见面并不是。 一个戴着眼镜,外表白净甚至有些偏瘦弱的二十岁左右男的,拎着一个工具箱站在那里,后面陆续有人搬进来很多韩青禹等人看不懂的设备,几乎把整个病房塞满。 照面,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他直接走到源能仓前观察,拿工具测量数据。 该说的辛摇翘路上已经都跟他说了。 “我知道她……很特别的机械。”只是机械,名叫江愁的铁匠说完这一句转过身,看一眼韩青禹。 “那事情就拜托你了。”温继飞上前准备说几句。 “别说拜托我,我并不是医生,生死的事不归我管。我来,只是因为修复这件历史唯一的死铁源能内循环系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就算失败,也是一次很有价值的研究和实验。” 江愁一边指挥着他带来的人布置工作现场,说话的神情语气都很平淡,不像是傲气或冷淡,而只是陈述。 辛摇翘站在韩青禹身边,扯他衣服一下,说:“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叫他那个死打铁的了吧?一定要加个死字。” 韩青禹没出声,天才不正常,就很正常。 “可能会很痛苦,因为我其实只会处理机械。”江愁忙碌中突然转头向沈宜秀说了一句。 “没事,我不怕。”声音虚弱但是坚定,从铁甲里传来。 “那就好。”江愁应完,走到韩青禹面前,伸手说:“最少给我两块金属块,不能太小,再20块源能块……不是我收你钱,钱方面,你们付掉飞机的费用就好,但是真正能熔解死铁的东西,其实只有源能,而且这次不是造刀的工艺。” 韩青禹扭头跟温继飞示意了一下。 “嗒,嗒嗒……笃。” 三块金属块,三十块蓝晶源能块被摆在桌上。 而后他还是坚持说了一句:“谢谢,拜托了。” 抬头看了韩青禹一眼,江愁犹豫,然后点头,“辛摇翘留下看着吧,毕竟我是陌生人,你们先出去,要是失败……我会尽量通知你们进来见最后一面。” 他布置好了简易的工作间,要求切断一切源能供应,说任何外部的东西,都可能干扰内部循环的重建。 韩青禹撒手,起身,然后又俯下身,托了托锈妹的面颊,“记住你说过,打赢以后要来我们老家找我们玩。”说完转身。 “放心来,来了我们不会把你当废铁卖掉的。”温继飞笑着也说了一句,说完背过身去。 锈妹在铁甲下,轻声但是坚定地嗯了一声。 ………… 医院楼下侧边的墙根下,贺堂堂、温继飞、韩青禹、刘世亨、吴恤五个人靠墙坐了一排。 “你们说,等锈妹好了,咱们要不要对她好一点?”沉默的氛围让人感觉不安,刘世亨主动找了话,笑一下说:“比如少气她一点。” “那,当然不要啊。”韩青禹说着摘了嘴里的草叶,换了一片,带苦味的草叶让他清醒。 已经快四十分钟了。 四十五分钟。 突然咵啦咵啦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辛摇翘跑下楼梯,出门,站在那里,左右着急地张望。 五个人都看见她了,但是第一时间没一个开口喊她,不敢喊。 最终还是辛摇翘自己,很快看见了他们,远远地站那,抽一下鼻子,说:“秀秀自己的源能块,开始供给了。” 她说完扭头又快速跑回楼上。 墙根下的五个人沉默着,互相看了看,明白这大概是内部循环系统开始恢复的意思。 没有激动的尖叫,没有庆祝,温继飞一边逃了烟盒,分烟,一边说:“吓死老子了。” “嗯。”贺堂堂和刘世亨都应。 “以后有危险的事,我跟你去。”吴恤说了从昨晚到现在的第一句话,他的生活经历从小时候到现在,对失去身边的人已经习以为常,也听说在蔚蓝一线,牺牲很平常,但是从昨晚到现在,他所看见的和感同身受的,似乎都并非是这样。 这句话他是对韩青禹说的。 同时间,温继飞的烟也正好发到韩青禹这,“青子你要不要也来一根?青子……青子?!” 韩青禹低着头,已经睡着了。 一直到此时,他身上的染血作战服都还没换下来。 “他睡着了。”有人在远处说,其实刚才的这四十几分钟,聂小真和女队员们恰好没走远,看见了,就在不远处的树后看着。 有一些无声的但是打动人的东西,能体会,但是很难形容。 “好了,走吧,不看了呀,再看我怕以后嫁不出去了。”拿命短发的小女队员打了个趣,笑着说:“走吧,小真走不走?” “走。”聂小真又看了一眼,转身,和队友们一起走了。 “怕不怕以后不好嫁了?”走得远了一些后,有人开始打趣她。 “得嫁的呀,而且以后还要把这段故事跟孩子讲一讲,这么好的故事,不讲可惜了。”聂小真笑着说。 这个世界没疯,所以会有怦然心动,这个世界没疯,所以并不是每个人每一次的心动,都一定要有结果。 以后可以去他的小队科普、表演啊,然后排挤他,心里痛快一下……还可以给孩子讲,那个尼泊尔试炼场的传说,什么十年最强韩青禹,当年给妈妈送花,求着想看妈妈跳舞,妈妈都没让他看成。 179.(第三更,,感谢【Brownie】盟主) 这一睡,韩青禹醒来就已经是两天多,快三天后。 他从床单白净的病床上醒过来,从胸前到背后,环缠着厚厚的纱布,之前被怪蟒几次重击,他其实伤得不轻,只是因为体质实在强悍,所以一直撑住了,直到听说锈妹没事。 “你醒了啊,你醒了就好,医生说你的恢复力强得很惊人。”辛摇翘站在床边,看见韩青禹的眼睛睁开,安心笑着说了一句,拍拍胸口。 其实韩青禹这两天多时间里有一点很奇怪,他脸上身上都在蜕皮,蜕完变白了……但是这个,作为女孩子,辛摇翘不方便去说。 反正医生们也都说这可能只是他个人受伤后的特殊反应,总之没造成病变就没事,具体没发现什么不对,也无法解释。 至于其他人,他们上一次从尼泊尔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韩青禹在超负荷战斗后会有蜕皮的情况了,完全不以为意……温继飞当场上前两步,俯下身,小声说: “放心,你身上的东西我第一时间收起来了,除了……” “除了什么?!” 韩青禹紧张困惑一下,同时目光看去,看到一具熟悉又稍有点陌生的铁甲站在那里,手上拿着一个带墨绿色硬皮的小本子。 沈宜秀的身体本身这次并没有受太大的伤,铁甲修复,内部循环系统恢复后,就没有太大的问题了,所以反而比韩青禹先醒来。 “你,你拿我的小账本干嘛?!” “看,划。” 沈宜秀两手一背,把小账本往身后藏,开心得意说道……不然还能怎么反应呢,她总不能哭吧,哭哭啼啼的肯定还要挨骂。 “还给我。”韩青禹一下从病床上跳起来,伸手去抢。 “不,我还没偷划呢。”沈宜秀举着小账本转身就跑。 她跑了大概三四步……“pia唧”,突然像是被人拌了腿一样,整个人笔直向前扑倒,铁甲砸在地板上,“砰”一声。 “……”韩青禹都懵了,他这都还没去追呢,扭头茫然看了看在场另外几个,问:“她这是怎么了?!” 大家看着趴在地上的锈妹,都在笑。 “没事,就是上午刚下床,说是因为铁甲修复后有一些变化,还不适应,这半天基本走哪摔哪,已经吓着好多人了。” 贺堂堂解释完了,也开心地笑起来,他现在暂时又恢复到小队前三战力的排名序列了。 “这样啊。”韩青禹放心同时心底一阵好笑,慢腾腾走过去。 沈宜秀见他过来了,慌忙爬起来再跑。 跑了两步,“pia唧”,又一次毫无预兆,平直扑倒在地上。 跟个笨熊似的。 “跑呀,跑……你怎么不跑了?!” 一片笑声中,韩青禹走过去,蹲下先把小账本抢回来,检查了一下收好,然后伸手把沈宜秀整具铁甲托着,举起来,凌空咵一声摆到墙上……看了看说: “好像是有点不一样啊,不过你怎么变这么菜了啊?” 锈妹身上的铁甲确实有些不一样了,如果说以前的她看着像是一具破旧的机器人,那么现在,这身铁甲变得给人感觉很先进,很酷,机械感十足。 这要是再背上长刀……嗯,有点变形金刚的感觉了。 同时,虽然整体都进行了渗透修补和表面强化,就连原先是合金的部分,也都多覆了一层,但却丝毫看不出臃肿。 因为结构更合理了,韩青禹身体后仰,看了看,发现铁甲似乎比以前修长了,以前一米七六、七七的样子,现在得跟他差不多高了。 “具体的数据暂时无法测量,但是那个死打铁的说,秀秀的防御力,同状态下至少提高了三倍以上。” “……嗯。”三倍,很惊人的数字,而且这是一个关系生死的数字啊,韩青禹安心同时感激地点了点头。 然后又听见辛摇翘说:“那个跟你一样死字辈的家伙,已经先走了,说不用谢。” “那我剩下的源能块什么的呢?”韩青禹连忙问。 “剩?就,没剩呀……他看见反正有,就都用了。”辛摇翘观察着韩青禹的神情变化,藏着笑,解释说:“所以秀秀才提升这么多的嘛。” “哦。”韩青禹扭头看一眼沈宜秀,扔了,回身拿出小账本,找了支笔,开始往上记。 【最近消耗:三块金属块,三十块蓝晶源能块(沈宜秀)。另十块蓝晶块(吴恤)。】 【剩余:蓝晶块20,金属块0。】 0,没了啊!!! 不管大伙实力提升怎么样,至少源能块方面,一夜又回到去尼泊尔前了啊,韩青禹算完整个人木在那里。 “锈妹你完蛋了。”刘世亨探头看了一眼,回头笑着说:“还有吴恤,你也上小账本了,知道吗?” 吴恤认真点了一下头。 沈宜秀也一样,她还消耗了韩青禹好多源能罐里的液态源能呢,这个她自己最清楚。 “锈妹完蛋不完蛋我不知道,但现在,我看还是先帮青子喊一声抢救吧。”贺堂堂也笑着挤兑。 他们都知道在温继飞那帮藏着的那个大块头呢,所以很轻松。 但是那玩意,说不好是要上交的啊!韩青禹自己心里清楚,想了想只能暂时放下……起身,看了看辛摇翘,认真说:“这回好多事都幸亏有你在。” “哪里”,辛摇翘落在他的眼睛里,有些慌张,说:“哎呀别客气呀,不是好朋友吗?” 韩青禹也不会客套,就只好说:“总之你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去做的,记得跟我说。” 这家伙突然好认真啊……辛摇翘不自觉,但是自动,用余光瞄了一眼他手腕上的银镯子。 他自己估计都还不知道吧?这只银镯子现在在蔚蓝女孩们的口耳相传中,已经渐渐越来越有名了。 还好,没被他发现,抬头同时狡黠地笑了一下,辛摇翘说:“你说的哦。” 相比最开始直接跑去看人的冲动和幼稚,现在认识了,了解了,也熟悉了,辛摇翘反而不急了,很淡定,她不知道自己的故事会是怎样,但是知道,属于韩青禹的故事,其实如今才刚刚开始…… 韩青禹点头,“嗯,我说的。” ………… 牛羊肉拌面,大海碗,韩青禹从碗里抬起头。 “什么?!你说那块要交上去?!”温继飞急了,在辛摇翘回去上班后,韩青禹刚把事情跟他们说了。 “没办法啊,那么大的隐秘,总不能不说吧?说了东西肯定要被收走研究。”韩青禹说。 贺堂堂也着急,说:“那这样我们回去怎么办啊?!就20块了。” 当他说出“就20块”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忘记每个人身上都还有几块,只是那种乍富之后一下又穷回来的感觉,捉襟见肘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考虑到锈妹的消耗,实力提升的需要,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甚至就连韩青禹体内的液态源能储备,现在都不多了。 而且从作战角度,不义之城杀手可能不久后就会到来的角度考虑,韩青禹还必须要有金属块,而且现在不是一块两块的事。 从在蟒蛇洞里的情况看,他现在至少需要一次嗑掉三块金属块,才能激发生命化源能溢出…… 当场拿出大块金属块,心疼又看了看。 小了些,这东西原本至少有蔚蓝标准化金属块15块大小,因为莽蛇洞里那一战的吸收,现在剩下大概12块的样子。 留下就是大款。 但是又不能留。 韩青禹倒是确实可以在上交前直接吸掉更多一些,用来提升基础实力,但是那样,后续还是一样窘迫,一样不能临战使用,怎么办?!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 韩青禹身体基本康复,锈妹也开始习惯她的铁甲了……眼看着离小队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必须回去了。 现在的情况,2所已经云集了很多科研系统的大人物,以辛摇翘的爷爷辛执明为专项研究组组长,开始对变异巨蟒和ne留下的源能场进行探索和研究。 韩青禹几个一天天旁敲侧击,跟辛摇翘打听里面的情况,想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发现大块金属块印痕的存在,但是始终没有得到答案。 当时那番混战,设备被砸来砸去的,不会印痕已经没了吧?韩青禹这想了一下,抬头看见辛摇翘已经挥手准备去上班了,着急就在身后喊了一句: “翘翘,你等一下。” ………… 2所家属区,辛摇翘家,这天傍晚。 “翘翘,翘翘?你这是怎么了?”辛妈妈看有一会儿了,女儿从下班后就一直坐在沙发上,一会儿傻笑,一会儿神情困惑,“他就要走了,是吧?” 韩青禹是就要走了,辛摇翘抬头,扑闪眼睛看了看妈妈。 “他突然跟我说,走之前,他想见一下爷爷。” “是因为那个吴恤的事么?可是那事也不归你爷爷管啊。” “不是,吴恤的事暂时只能是放在讨论状态,不赶也不收,他都知道的,他不是没分寸的人啦。” “那他见你爷爷干嘛?”辛妈意味深长问。 辛摇翘头一偏,支吾一下,说:“不知道。” 180.普通老头 f级融合度,非战斗人员,辛明执是一个大名字。 翻开世界蔚蓝联盟的历史,人们会在源能战斗装置从第七代向第八代的变革贡献名单第一位,赫然看到这个名字。 同时在世界蔚蓝联盟议事会方面,华系亚方面军现在之所以能雄踞9个席位,并列成为议事会三大力量之一,也与辛明执的存在有关。 他是以科研人员身份独立入选的,不占国家名额配比。 他是辛摇翘的爷爷。 老头一身无数荣耀,最自夸和自得的一件事,是家里有一个17岁入档次一序列,很快成为大尖文明语言研究突破希望之一,且同时还是家族历史第一个a级武力天才的孙女。 出于一种缺啥想啥的逻辑,把这两者放在一起比较,大概率还是后面这一点,更让老爷子骄傲一些。 因为这样,他在和战斗系统的一些官员吵架的时候就可以说:实话讲,过几年你都未必打得过我孙女。 事情说起来,关于蔚蓝第七代到第八代装置的变革,华系亚这边一直都有一件轶闻,说是那年辛摇翘还很小,辛明执哄孙女的时候就逗她,问: “咱翘翘以后要不要穿装置,打怪兽呀?” 小摇翘当时就很嫌弃,说:“爷爷是说那个像乌龟壳一样的东西吗?那我才不要呢。” 历史的车轮就这样开始了一次加速。 话说第七代装置是后背一个圆盘上面加正三角形的造型,至今在一些洗刷派手中还在使用,看着确实不是那么好看。 人们后来说辛明执就是因为孙女的这句话开始做装置改革研究的,这当然是趣话的成分居多,但要说真的一点关系没有,怕也不对。 老爷子宠孙女,那是出了名的。 “所以,翘翘你爷爷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啊?我的意思是,他听起来好像是个大人物。” 无奈团伙不读书啊,虽然蔚蓝其实也有历史课,但是除了这两天一直独自呆在对练场的沈宜秀外,剩下几个,就没人好好看过书。 贺堂堂问这句话的时候,只知道辛摇翘的爷爷是这次专项小组的组长,大概简称:小组长。 “爷爷他,嗯……”嘴里拖着个长音,辛摇翘偏头同时大眼睛一转,偷摸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韩青禹,果断说:“就是一个很普通的老头。” “总之很和气的,一点都不用怕。”辛摇翘是来告诉事情来的,临回去前特意又安慰了一句。 爷爷已经说好要见韩青禹了,毕竟他是第一个进到蟒洞的人,哪怕从公事的立场出发,亲自见一见也没问题。 可问题就是辛摇翘的心理,一点都不希望爷爷是以公事的身份见韩青禹,那样的爷爷,其实很严肃,气场很大的。 就不说爷爷了,就是辛摇翘自己,如果出去参加科研会议,也会穿上正装,化比较成熟的状,把表情严肃起来,把说话的语调也压下来。 不然她说话不好让人信服啊。 从韩青禹那边回来正好是午饭时间,爷爷在2所的这段时间,但凡来得及,都是会来家里吃饭的。 饭桌上,辛摇翘偷偷拿手臂磕了磕妈妈的手肘。 辛妈扭头看看女儿,想起来了,忙特意说:“爸,你吃一下这个吧,冬笋炒肉,这是翘翘做的。” “是么?!”辛明执脸上笑容绽开,同时眼神有些惊讶,“翘翘什么时候学做饭了啊?” 说着夹了一筷子,还没进嘴呢,夸奖的话就都已经准备好了。 “就今……最近。”辛妈妈说:“还不是因为爸你来了嘛,换我和翘翘她爸,我们俩才没这么大面子呢。” “哈哈哈”,老头开心笑起来,说,“好吃,真的好吃,这个冬笋,明显就是特意腌过的……没有啊?那也好吃,有特色。” 辛明执说着又向一旁自己的姐姐,也就是辛摇翘的姑奶奶说:“试一试,真的还不错。” 姑奶奶笑着也尝了一口,悠悠说:“说起来我当年学做饭啊,也是从有心上人开始的……我生把一锅鱼片,解剖到一根刺都没有。” 一时间桌上几个人表情各异,窘迫的窘迫,偷笑的偷笑。 饭后,辛摇翘又给爷爷泡了茶,然后站一旁支吾犹豫。 “翘翘不好意思说就不用说啦,爷爷都懂。”辛明执喝着孙女泡的茶,笑着说:“可是我听你姑奶奶说,那小子是个木头做的啊,满脑子就是源能块……啧,爷爷得先看看他到底有多木啊,可别回头把我家翘翘气坏了。” 老爷子给韩青禹的是午休时间,在科研所办公室见面。 另一边,也是刚吃过午饭。 “真的要交啊?”温继飞坐在房间角落,手抚着那块源能砖,怎么都舍不得还给韩青禹,说:“交了咱们回去怎么办?!” “没办法,这是大义。”韩青禹说。 现在的情况,真的没办法,他们打听不到里面的情况,不知道科研人员有没有发现大块金属块的痕迹。 进一步讲,就算他们发现了印痕,知道了这件事,但是没有金属块本身,他们的研究肯定也会受很大的限制。 而有实物的话,也许通过金属块某些细微的差别,他们就能研究出这东西的来源呢?也许来源就真的不同呢? 这两天又想通了这一点后,源能砖,就已经到了一个不交不行的情况了。 “大义……大义失金砖啊!” 温继飞嚎了一声,捧着源能砖转向沈宜秀,“锈妹,你倒是说句话啊,你命在这呢。” 这一句虽然严重,倒也不失为实话,现在他们就剩20块蓝晶块了,沈宜秀接下去连生存保障都是问题。 可是他们现在却要把能抵12块金属块的源能砖上交……那是500块蓝晶块啊! “我……”沈宜秀左右看了看,说:“可是也没办法,只能我,我以后努力省着点。” 眼神递向韩青禹。 韩青禹起身,对温继飞说:“给我吧。” “……”温继飞无奈,重重地叹了口气,把源能砖扔给韩青禹,然后偏过头不看,说:“好好跟他谈谈奖励啊。” “好。”韩青禹在门外说。 181.变个魔术(第一更) 招待所楼道里传回来的脚步声很清晰,韩青禹竟然真的拿着金砖走了,去上交。 也没有折返回来皮一下,说我可是韩青禹啊,我怎么可能会把源能块交出去……所以虽然感觉很不可思议,但确实是真的。 回忆了一下,记得是在当初去源能场做融合度检测的车上,青子曾经说过他可能很强,这一点已经兑现了,然后他还说,摆在他们面前的,一共就两条路: 跟蔚蓝一起打赢;或者实在打不赢,也要有足够的实力可以带家人逃亡。 照现在这样看来,青子心里还是更相信和希望,能跟蔚蓝一起打赢啊。 按说这样的想法也没错,蔚蓝虽然有一些人让人心寒,但整体还是让人有归属感的……可是金砖对于韩青禹实力的提升,以及对后续安定的保障,温继飞都是最清楚不过的。 整个人郁闷地朝后一躺,因为褥子薄,咣当一声,他叹口气又坐起来,还是很不甘心的样子。 “算了”,难得看瘟鸡飞郁闷成这样,刘世亨上前坐旁边安慰了一句,说,“既然青子决定了……你也别太放心上。” “我其实都还好啊。”温继飞伸手摸烟,有些无奈说:“实话说咱们这些人里,源能块对我是最可有可无的。” 顿了顿,塞一根烟在嘴里,他又说:“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就现在这样,剩20块蓝晶块回去小队,青子接下来得多为难,多大的压力?!” “他去尼泊尔,拼了老命,不就是为了攒这点底子么?好让大家下去小队后,可以安心提升实力。” 烟点上了,温继飞抽一口吐了,又补了一句,顺手从烟盒里抖出来两根,分别给贺堂堂和刘世亨。 沈宜秀站旁边犹豫了一下,抬头,内疚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温继飞连忙摆手,说: “不是,锈妹你别瞎想啊,想多了回头你也累得慌,再说那金砖不也是你和青子一起弄回来的嘛,你连命都差点搭上了,所以我就是……就是特么的心疼。” “那可是拿命杀下来的东西啊,而且以前几次,咱拿命最多都只能杀个五分之一,十分之一,甚至二十……” 他这么一说,每个人就都更心疼了。 想着韩青禹肯定更心疼…… ………… 韩青禹来2所这么些天,今天还是第一次进到办公区这么核心的位置。 他面前的这栋办公楼很正,是副楼但是很正,有些老旧,也不花哨,据说是大人物才能呆的,免得在主办公楼容易受打扰。 带他来的人走到门口就停住了,换了里头一个穿西装的三十来岁男人上来,仔细查验过证件后说: “欢迎,辛老在楼上等你。” 说完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转身走在前面。 韩青禹在后面跟着,身边前后左右,一共四个穿着装置背着战刀的安保人员跟他一起走,进电梯。 这样上了九楼。 “笃笃。” “进。” 门推开,办公室很大,几乎就是一个小型的会议室。 在场也不止辛明执一个人,他满头白发坐在很大的弧形办公桌后面,面前还有三名科研所的工作人员,一起似乎正在讨论着什么。 “辛老,韩青禹来了。”工作人员等了一个对话空隙,用恰到好处的声音说。 “哦,好。”辛明执抬头看了看,摆手说:“那你先出去吧。”然后又伸手向韩青禹示意道:“小韩先沙发上坐一下,我这还有点事要忙。” “嗯……谢谢……”很随意的对话的感觉,让韩青禹把准备敬礼的手放下了,跟着神情犹豫一下。 “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是吧?那就叫爷爷好咯,我现在也没有军衔,官衔,啥老不老的,估计你也叫不顺口……看你应该跟翘翘差不多大,叫一声爷爷不算我占你便宜。” 辛明执笑起来,他本来是打算好了今天见面要板着脸的,顺便不介意展一展官威。 但是他刚看过韩青禹的详细档案,从劳简对他离家表现的描述……一直到前几天吴恤手术,再沈宜秀受伤的情况,全都了解了一遍……辛明执当时就看得热血感慨,现在又看见人了,更整个满意得不行。 所以自然而然就亲切起来了,只是想着对性格还不了解,可以晾一晾,再观察观察。 “谢谢辛爷爷。”韩青禹照着喊了,按辛明执随手指示的位置坐下了,看着很老实的样子。 就这样,一边讨论,一边偷偷观察,辛明执很快有了判断,心说: 这一看就是一个老实的农村孩子啊,那还有什么木不木的?那帮子女人家,要求也太苛刻了。一个老实孩子,一个英勇直面死亡的战士,他没那么多花哨,难道不是应该的么?! 韩青禹确实表现得很老实,但其实他也在听,且很快从辛明执和工作人员的对话里判断出来,他们大概率并没有发现蟒洞内大块金属块的印痕。 想想也是,当时现场那番混战,电饭煲被砸来砸去,估计里面早就乱套了,没发现似乎才是正常情况。 他们现在正讨论小型源能场的源能供给呢,提了很多说法和假设,但是没有定论…… “对了,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一个最先进去蟒洞的蔚蓝战士了。”辛明执突然向另外三人笑着说:“干脆一起聊聊好咯。” 其实关于蟒洞的情况,韩青禹和沈宜秀都已经被工作人员询问过不止一次了。 辛明执笑着,身体向前探了探,和蔼说:“小韩今天找我,是私事么?还是关于洞里头有什么情况,要私下再汇报给我的啊?” 韩青禹想了想,起身,“是有一个情况要汇报。” “啊?!”只是随口一问,想不到还真有,辛明执当场有些意外,“是什么情况,非得私下跟我说啊?” “是很神奇,很难理解的一个情况。”韩青禹顿了顿,说:“我文化不高,一时也表述不清楚,要不我给辛爷爷你们演示一下……我,变个魔术吧?” 包括辛明执在内,在场四名科研人员第一时间都愣了愣。 “魔术?” “嗯,差不多。” “什么魔术?” 韩青禹当然不能说把金属块变整啊,那就没得玩了,他模糊说:“把金属块变多。” “……” “10块,能膨胀成12块。”韩青禹认真说。 所以这就是洞里的秘密?不可能啊,来自科研人员的认知、自信和严谨,让在场四个人主观都不相信这个所谓的膨胀魔术,可是他们就是禁不住好奇啊,他想干嘛? 对于现场另外三个人来说,他们都是辛明执的学生,刚也看出来了,这个传说中天才的小战士,跟辛家关系不浅,说不定未来他们去辛家拜年,他就是在里头坐着的人。 所以他们都没说话,只把目光投向辛明执。 辛明执也不知道韩青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有什么事情这么为难,他非得这样绕弯子告诉我? “那就看看。” 182.惊喜吗(第二更) 所谓的魔术和金属块膨胀变多的说法,完全没有任何可信之处,但是反过来想一想,又无论如何都没有任何风险的样子。 所以,看一看,至少没损失。 抢劫他也不可能这么抢啊,更不可能跑这里来抢,再欺诈又能怎么诈?他还能直接吃了那东西,说没了? 话可是他亲口说的,10变12……要是10没了,那个12不出来,他可担不起。 另外,这栋楼里住着s级超级战力呢。 “所以他是真的有什么无法言明的隐秘,必须以这样的方式告诉我吗?” 想不通,猜不到,但是从一个科学家的家督,辛明执一直坚信,所有的想不通和荒诞不可理喻,都可能是蔚蓝科技进步的开端。 比如曾经的那三位先贤,他们最开始尝试用人体激发源能的时候,那也是被飞船方向的研究人员们当作笑话看的。 源能的出现,改变了太多东西。 “再有一个可能,就是他傻乎乎地想证明点什么……比如,证明他其实不是只在乎源能块,甚至金属块?因为我是翘翘的爷爷,所以来证明给我看。” “10变12是吧?好像资料上面说,他在尼泊尔的最大收获估计,就是得了5块金属块……前几天因为那个沈军长的孙女,用了3块,现在应该正好剩下两块。” 到此,辛明执已经不自觉脱离了一个科学家应有的状态,去到八卦爷爷的心理了。 起身,眯眼瞧了瞧面前一脸耿直的小年轻,辛明执笑一下,意味深长问: “那既然是科研所出的10,你变出来12,可不得归我们才行?” 韩青禹点点头,“行。” 这就对上了,这是真舍得啊,辛明执着手安排人去取金属块。 科研所承担着提炼蓝晶块的工作呢,自然不缺金属块,虽然每块大小都有一定的差别,但是蔚蓝有制定一个标准值,通过称量,可以获得一个精确的数字总和。 拿着辛明执亲笔签名的批条,他的一名学生带着安保战士走了。 趁着这个空当,辛明执也找了个理由,暂时让韩青禹和两外两名学生带着,自己离开办公室,出门来到旁边不远的一个房间。 房间里,辛摇翘,辛妈妈,再姑奶奶,三个女人都在呢,因为好奇或担心,下午都想来看看韩青禹找辛明执到底要干嘛。 “他怎么样了呀?爷爷。”辛摇翘当即站起来,有些担心问。“ “他,他说要给爷爷变个魔术,10块金属块,变12块。” 话是看着辛摇翘说的,辛明执仔细观察孙女的表情,试着去分析这件事孙女是否提前知道,跟他串通。 毕竟翘翘在这方面也一样没什么脑子啊,保不齐就是那些高门大户嫌弃普通人家小子的电视小说看多了,怕自己嫌弃韩青禹,所以跟着瞎折腾。 但是辛摇翘的反应让辛明执很快相信,孙女是真的完全不知情。 那是两块金属块的差额啊,那对于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任何一个小队,这都绝对不是一个可以轻松平静面对的数字,放在90年大尖降落变得频繁之前,它甚至是很多小队一年的收获。 把办公室内发生的情况又讲了一遍,包括韩青禹最后承诺金属块变出来后归科研所这一点,以及他身上确实可能还有两块金属块这一点,辛明执都说了。 于是,情况清晰了。 在场众人的思维混乱了。 “他,他这图什么啊?” 辛妈也是不敢相信了,早几天她还打趣说往女儿脖子上挂一块金属块,说不定就能牵走某头驴呢……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图什么?”辛明执沉吟一下,看着辛摇翘,故意夸张打趣说:“他不会是图我孙女吧?哎哟,这买卖他可赚大了呀,啧啧,真想得美。” 辛摇翘不说话,她才不信呢,她比这里所有人都更了解韩青禹,所以确定知道,那种可能是不存在的。 但是她不说。 “要真是你说的这样,那也是够笨的了”,姑奶奶嘀咕一声,好笑说,“说起来,我这两天从护士们嘴里听到一句话,说是宣讲会那边的小女孩说的,叫什么,偏是直人常动人……说的是他虽然木,但是他做的那些事,一件件的,还真没几个女孩子顶得住。” 正说着呢,去取金属块那名学生和安保人员的脚步从外面经过。 辛明执想了想,说:“要不干脆一起去看看吧?反正就是一个魔术。”辛妈、辛摇翘和姑奶奶也都是科研系统的人,而且职务不低,到场并没有什么不合适。 “好呀。”辛摇翘可好奇了。 辛妈也一样。 韩青禹看见她们三个出现的时候,神情平静,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但其实眼神里稍微有一点不安,只是没让看出来而已。 “加油。”辛摇翘才不管他要干嘛呢,就是期待啊,挥舞着小拳头,还给加了个油。 韩青禹点头,笑一下。 “那你,还需要什么辅助么,东西,或者人?”辛明执的那名学生问了一句,放下手上的大开口特制托盘,放在会议桌桌面上。 10块金属块整齐摆在当中。 韩青禹摇头,“不用的,我自己就可以。” “那你……” “一件外套就够了。”韩青禹说着把身上秋季作战服脱下来,很不严谨地左右翻一下,算是展示过了,而后直接揪着两边领口,呼啦,盖到托盘上。 “变的过程,要保持安静。” 说完,他把双手伸进衣服下面。 堪称史上最拙劣的魔术表演…… 在场各位配合着不出声,但其实都已经忍不住笑了,只不过辛明执的三个亲信的学生是觉得荒唐,无奈笑的,但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而辛明执自己,是会心笑起来,果然被我猜中了啊……所以,还真是个木的。 姑奶奶和辛妈当场都是哭笑不得的表情。 只有辛摇翘觉得好玩极了。 很显然,等到衣服掀开,下面会有12块金属块,这个一定没错,但是多余的两块,是膨胀出来的么?当然不是。 这基本上就是现在普通社会上民科们到处招摇撞骗的招数啊,甚至都还不如。 所以他是来送礼的? 来逗老爷子开心的? 大概逗小姑娘才对哦。 “好了。”韩青禹收手打开,手上空荡荡,然后抬头,还是一样,没有任何表情,看了看四周的人,说:“那我掀开了?” “好的。”辛明执慈祥地点了点头。 姑奶奶和辛妈笑得辣眼睛。 只有辛摇翘很配合,仔细看着韩青禹的动作,随着他双手一起把外套掀开,缓缓开口。 呼啦,外套掀开,直接翻到身后,穿上了。 动作很帅。 “surpri……”最后的那个se,没发出来,辛摇翘愣住了。 不光她愣住了,在场所有人,包括辛明执在内,都愣住了,傻了。 一块以金属块标准而言,硕大的金砖,躺在托盘里。 韩青禹抬头看看辛摇翘,看看辛明执,再看大家,用一种平静而麻木的声音问:“惊喜吗?” 183.愿你善良的交易(第三更,感谢【子曰v5】盟主) “哇?!好厉害!”辛摇翘回过神来,第一时间感叹了一声,哪怕她其实也能觉察事情没这么简单。 她现在可不是科学家,韩青禹在场呢,而且事情与他有关。 大块金属块放进旁边的托盘秤里了,标准值12块的量,足足的,甚至还稍微多出来了一点。 这情况要说开心,韩青禹眼下当然开心不起来,12换10,生生少了两块,这要是放在平时,几乎等于要他的命。 但是反过来想一想,金砖其实是必须要交上去的。 这一点不管从蔚蓝的立场,人类的立场,还是韩青禹一直希望保护朋友、家人,想着打赢回家乡的角度,他都必须这样抉择……因为这块东西它,可能关系到很多很大的东西。 这个不交,他就离成为潜伏的自保派不远了。 所以,相比12块一下全没,换一份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兑现的荣誉,现在能实打实地留下10块,差不多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至少是依然暴富的结果,短期内不用为源能发愁的结果,韩青禹短时间内也想不到比这更好的办法。 所以,就当是提炼消耗吧,10%的手续费……何况如果是金砖的状态,他也没办法拿去提炼,而包括锈妹在内的其他人,都是用不了金属块的,现在剩的那点蓝晶块,就连韩青禹自己在装置和液态源能的补充上都不够用……金属块吸收了都是直接融进身体的。 现在的情况,韩青禹的10块金属块就装在衣服内兜里,如果辛明执等人当场翻脸要搜,它们就会不见掉。 然后在查无实据的情况下,科研系统的人估计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再怎么说,韩青禹现在也有一身荣耀和名声傍身。 而后他的心理,也许就会发生一些变化。 韩青禹在等辛明执的判断和选择……这是一场交易,交易的名称,叫做愿你善良……意思大概等于说,我已经把东西交了,也没占科研所的便宜,没让你们为难。 只是这些话,是不能直接说的,这次之所以选择辛摇翘的爷爷,韩青禹心理上其实就有这方面的考虑。 沉默的场面下,辛明执独自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把托盘里的金砖拿出来,放在手里摩搓几下,神情顿时慎重起来,是真的,这东西他摸了几十年,真的假的,怎么构成,都一辨即知。 至于说它是变出来的…… 怎么可能?!辛明执是何等聪明的人啊,当场把几件事情稍微一联系,老头瞬间明白这块东西的来处了,同时明白韩青禹的用意。 至于韩青禹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交,很简单,如果他直接交,那么一切就都得按蔚蓝的制度办,先保密,再评估勋章等级,甚至还要对这几天的情况进行追查,审问。 而他不交……事实,他确实是可以不交的。 辛明执想到这里,抬头又看了看韩青禹的眼睛,心说臭小子老实个屁哦,气死我了,但是又还好,大事上的原则,他还有。 “所以折腾到最后,果然还是在算计源能块啊,臭小子,害老夫刚才一会儿的工夫想了那么多,差点都以为要当你爷爷了。” 从一个八卦爷爷的角度,辛明执气愤大了,这小子果然如传说中一般,木到天上去……你连翘翘的爷爷都敢设计,你这是不想要翘翘了吗? 但是从一个科研领导者的角度,爱才的角度……辛明执想了想,抬起来双手,“啪啪啪啪啪……”掌声中,老爷子认真赞许:“精彩!全心全意的魔术表演,叹为观止,深为感动。” 他这一鼓掌认可,就等于默认了目前的状态。 随即身边亲信的学生,再辛摇翘这边娘俩,包括姑奶奶,掌声就都起来了,辛摇翘尤其开心。 等到掌声平息,辛明执才看着韩青禹的眼睛,微笑又说:“这魔术不容易吧?那这个,我可得拿回去好好研究。” 迎着老人的目光,韩青禹郑重点头。 两人之间现在最好的状态,就是心照不宣。 事情接下来要怎么说,怎么操作,自然都由辛明执去办,他有足够的权威和地位,可以去轻松处理这件事,毕竟相对这些旁枝末节,东西本身和它所包含的信息,才是关键所在。 交易达成,辛明执最后掂了掂手里的金砖,说:“一会儿的工夫,两块金属块的量,这回科研所赚大了啊。” 韩青禹走后,场面气氛有些古怪,辛明执坐在那里,脸色略有些尴尬,忍了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没好气说:“翘翘你再偷笑,爷爷可就生气了啊。” “没,我都没有笑。”辛摇翘当即抿住嘴唇,不笑了。 辛明执无奈看看孙女,心说唉,我这宝贝亲孙女这心哦,怕是早就已经不知道偏哪里去了。 ………… “笃、笃笃……” 金属块落在桌面上的声音,此刻悦耳到无法想象,韩青禹抬头,看了看屋里的人。 “1、2、3……10。” 数完了,一个负责点,剩下的也都默默跟着数了一遍……原以为全没了呢,也已经痛苦过了,无奈接受了,所以,现在这十块见回头,瞬间变成了巨大的惊喜。 这一来,就真的可以安心回小队了,不用发愁锈妹维系生命的消耗,不用担心实力提升的所需,也不用担心遭遇危险,青子无法爆发全力。 庆祝的跳跃和欢呼都被压到了最小声,但是止不住。 吴恤站旁边默默看着,从刚才大家的无奈和忧虑,看到现在那么真实的喜悦,心里不自觉也跟着喜悦起来……我刚其实也难过的,差点以为都没了。 “你,青子你怎么做到的?!这可不是蔚蓝的风格。” 平静下来后,温继飞抓着韩青禹,着急问了一句,意思蔚蓝绝不可能还这么多,甚至直接还一块的制度,好像都没有。 韩青禹笑一下,说:“就变了个魔术。” “魔术?” “嗯。” “那为什么不提前跟我们说?” “说了现在你们就没现在这么开心了呀。”韩青禹微笑一下,换了痛苦的表情说:“那样你们就该跟我一样,满脑子都是弄丢那两块了。” 贺堂堂想了想,说:“还真是,快别说了,开开心心收拾东西。” 该准备走了。 走之前,韩青禹经过温继飞和刘世亨的提醒,特意去给宣讲队的姑娘们道歉,但是吃了闭门羹。 只有窗户是打开的,有人在窗台上摆手说再见,说:“下回一定去你的小队表演……但是不让你看。” 韩青禹说:“好,那我给你们站岗。” 姑娘:“……” 还是来时的机场,当时下了雨,今天是晴天,临上飞机前,辛摇翘拉了韩青禹一把,递过来一只箱子,说:“这里面86块蓝晶块,我按平均值取的,知道你要用,就帮你提炼了。” 然后她笑着,把白净的手掌摊开。 “谢谢。”韩青禹放了两块金属块在她掌心。 一样是心照不宣。 所以,截止归程,韩青禹等人除身上剩余的零星几块外,一共带回去是8块金属块,106块蓝晶块,好像是能干点什么了。 “吴恤的事,对不起啊,我……”辛摇翘这边看着飞机已经启动,突然又说。 “吴恤的事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至少部队不会赶他走了。”韩青禹诚挚道。 “嗯。”辛摇翘点头,摆手道别,同时说:“那你下次有空,要记得再来看我。” 其实韩青禹这次来,只是办了一堆事……但她还是这么说。 “好啊。”韩青禹自己心里也有些惭愧,想了想说:“放心我下次不带甘蔗了,我争取给你抓一只大尖来,让你和它聊天……敢不理你我就揍他。” “嗯。”辛摇翘开心地点头。 184.小飞机(第四更,感谢【啤酒香烟】盟主) 小型飞机起飞的动静不算很大,升空,迎上中午正好的阳光,银色的机翼上耀眼的光点绽开。 辛摇翘站在地上挥手。 猛地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冲前去,仰着头兜手喊:“喂,你别真的去抓大尖啊,那个又不能抓……你平平安安的啊。” 机上的人也在挥手。 “她说什么?”韩青禹隐约听到一点声音,没听清于是问。 “说,你什么时候去抓大尖啊?” 贺堂堂自信地模仿了一遍。 “哦,那个……估计没那么快啊。” 韩青禹的听力较强,强在对地面震动的洞悉,但对其他传导方式并没有不一样,所以还真信了,说着自己笑起来。 抓大尖还远,但他们确实在变强,尤其2所这一行的收获,是巨大的,吴恤更换了第九代装置,锈妹身上铁甲防御力大增,再韩青禹自己,也把身体底子又提高了许多,而且开始逐渐适应生命源能溢出状态下,三涡轮的战斗。 另外,现在他手上的剩余的金属块,基本确定能保证两次全力爆发,这让韩青禹的安全感大增。 总之小队前三战力基本成形,一般不是特别惨的实力碾压局面,应该都能打一打。 “你们三个回去后,在源能块上都不要再节约了。”韩青禹偏头对贺堂堂、刘世亨、温继飞说:“瘟鸡你也一样啊,就算一样是翻面,底子提高后再翻出来的c,也跟现在的c不一样。” 温继飞点点头,“放心吧,既然有,我就不会客气,我还没放弃我的枪神梦呢,这回我算是知道了,咱这个世界里的一切,其实都是不可预知的,连蟒蛇都会进化,还什么不可能?……所以源能动力和死铁子弹的枪,我看未来也不是没有可能造出来。” 说完他顿了顿,伸展身体,看着窗外的云层突然感慨道:“想米拉队长了,想劳队。” 他说想米拉队长不奇怪,但是,想血葫芦娃吗?贺堂堂挤兑说:“你想咱米拉就想咱米拉,这都想呢,不要故意带上劳队啊。” “可是我是真的想劳队啊,你们说我贱不贱,哈哈……青子你想不想?说实话。”温继飞笑着问。 韩青禹想了想,笑一下说:“有点。”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韩青禹曾经恨过劳简,现在大概也已经能轻松把他打趴下了,却莫名开始会想念他总是逞强、拿大的样子。 有时候,甚至韩青禹会想起他来家里的那次,他和老爸分喝一瓶白酒,互相称兄道弟。 这一趟,飞机的目的地并不是第九军战训基地。 因为1777小队,两天前已经在劳队的带领下先一步出发了,开始前往小队驻防区域,府川省境内横断山脉的某处。 之前通过电话,了解了车队路线和大概路过的时间,韩青禹等人会直接飞到路经点,跟小队会合。 所以沈宜秀也只能在电话里跟爷爷道别,短时间内,没法回去见面了。 那通电话沈风廷后来让韩青禹接了一会儿,说是很开心,看到锈妹变强了,独立了,也有了这样一群朋友,但是说着说着,又在电话那头哽咽,说不出话。 ………… 宛市,傍晚。 古旧的老胡同里,几个原本在跳皮筋的小朋友,此刻不管是负责撑的,还是跳的,一概停住仰头看着高处,哇哇感慨着。 大人骑车经过,问:“都看什么呢?” 孩子们伸手指着说:“小飞机,电线杆上……屋顶上呢。” “那玩意有什么好看的?!”大人偏头看一眼,嘀咕一句,蹬一步又走了,说:“再玩会儿记得回家吃饭啊,玩太晚小心挨揍。” 他看起来对所谓的小飞机习以为常的样子,一点都不好奇。 因为事实就是这样,在从60年代开始的漫长时间里,这种奇怪的小飞机在华系亚各地就曾经多次出现,尤其这两年,目击事件更是逐渐进入了一个高峰期,全国各地隔三岔五,总会有类似的情况出现。 所以,都麻木了。 此刻,在自行车渐渐远去和孩子们重又玩耍起来的画面里,一架形态跟普通飞机几乎无异,但是大约只有60几公分长的小飞机,正在巷弄边头一栋楼房的房顶上悬停。 刚才它还在电线杆上停留过呢,有孩子捡了石块去丢,它就挪了挪。 总之这玩意肯定不是玩具,这年头没有这么厉害的玩具,而且它们虽然看着飞得不高也不快,实际却从来没有被人抓住过。 其实……这是拒绝者的最后一道防线! 拒绝者对于大尖飞行器的误导和阻碍,一共分为四个层次,其中第一层在太空,通过月球基地和空间站实现,而后是大气层,高空……再低,也是最后没办法的办法,就是这种普通民众都能目击的,装置有和大尖文明同波段信号的小飞机了。 它们负责最后尝试,将大尖“劝离”城市。 这一年多来,小飞机开始越来越多被民众目击,同时渐渐被习以为常……他们并不知道,这其实意味着,蔚蓝,已经越来越危险了。 现在的局面,大尖不止是降落频率变得频繁,而且它们的组队倾向也在增加,甚至拒绝者方面的判断,他们可能变聪明了。 误导工作的压力大增,失手的情况,似乎随时可能发生。 这天,约六个小时后,也就是夜里11点多,不到12点。 “宛市,白云山,梭形飞行器降落地点,市区风景点,白云山……”整一片区域的小队通话器中,来自拒绝者的急促的通报声,依然不断地响起。 “区域通报,区域通报,金色板擦8人小分队,已接近事发地点白云山,金色板擦8人小分队,已接近事发地点白云山……周边有没有小队可以提供外围警戒?周边有没有小队可以提供外围警戒?”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奇怪的声音从头顶空中掠过,两个已经在山脚下路边小酒馆喝到微醺的老哥们一起抬头看了看。 “啥玩意?!” “直升飞机。” “哦,干啥的,又不打仗。” “不知道啊,欸,往白云山落了,落了,我咋看见往下掉东西呢?……怎么着,去看看?说不定捡个宝贝。” 其中一个拎着酒瓶子,摇摇晃晃站起来,晃着胳膊说。 毕竟是喝了酒的人,胆都肥,另一个当即拍桌也站起来,说:“走着,捡个大飞机去。” 同时间,连续三辆吉普车,从他们身边急速飙过。 “1777小队,赴驻地途中正好路经宛市附近,可以出击,可以出击。”劳简坐在车上,整个人兴奋得不行。 “哈哈,说起来,我好久没跟老队友一起上阵了。”出身金色板擦的秦国文扭回头,假装不经意,跟小战士们炫耀着自己的履历。 “请1777小队做好外围警戒,请1777小队做好外围警戒。”通话器里,金色板擦的通讯传来。 185.站着如喽啰(第一更) “其实我们早就都知道的,这一天迟早会来。”说话的声音稍有些沉重。 华系亚方面军,拒绝者第五分区总部。 坐在会议室里的十多名指挥人员在连续接到来自金色板擦和1777小队的到场通报后,终于有时间抹去额头上的汗。 之前他们已经快崩了。 长久以来,唯一目击军团各小队的驻防地点,大多都离中心城市有一定的距离……这次还好预警及时,也还好有金色板擦配备直升机的分队相距不远,同时凑上过路的1777小队可以帮忙警戒,要不然…… “要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咱们拒绝者方面的技术手段,一直都没有什么突破的话,那么,唯一目击军团那边的布防战略调整,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势在必行了。” 有人又说了一句,像这样失手的情况,有一就会有二,这是每个人都在担心的。 “对的,不过不管怎么样,大家现在都先放松一下吧,喝点水……然后等结果,既然有金色板擦在,这次应该没问题。”领导尽力收起来沉重的表情,安抚了一句,亲自起身去倒水。 暖瓶盖子打开了,水声响起,但是现场情绪和氛围,并没有任何乐观向的好转。 巨大的防御压力已经持续一年多了,拒绝者一直引以为傲的四道防线,终于出现了一次全部失手的情况,一艘梭形飞行器,在华系亚境内人口逾80万的宛市降落。 时间,1991年2月7日,周四。 正如世界上其他国家出现类似情况时候的处理办法一样,他们做了最后的努力,让这艘“不听话”的梭形飞行器,最终降落在了市区内的一座风景山上……而不是居民区。 华系亚绝大部分的城市,都有一到两座这样位于城市主体区域的风景山,一般都不大。 但还好,宛市的这座白云山面积还算大,而且因为经济相对落后的原因,并没有做太多的开发,平日里居民游览,都不会太深入。 而且现在的时间,是深夜。 “不对,你不是警察,你骗人。” 月光浅淡,此时已经摘了战刀的劳简劳队长面前,一名喝得晃晃悠悠的醉汉拎着酒瓶子,斜着身体横走了几步,抬头看他,“你没有帽子。” 说完,因为自己的聪明睿智,得意地笑起来。 劳简无奈看他一眼,“我们是特种部队……我再说一遍,我们正在追捕逃犯,请你们立即离开现场。” “什么,什么叫特种部队?” 劳简想了想,“飞虎队,电影里那种。” 十年蔚蓝军龄,劳队长其实也没有这样的警戒经验,他还是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况。 “哦……不对。”醉汉还是不服,歪着头梗着脖子,拿手指着说:“那你,你怎么都没有枪?” 劳简:“……” “啪!”秦国文从后面走过来,抬手一下把醉汉打晕,然后拎起来,走到旁边,跟那边已经先一步被打晕的那个扔在一起。 “一会儿顺路送山下去好了……喝成这样,明天醒过来大概率断片了,就算没有,也查不到我们头上。” 秦国文拍拍手站起来,眼神有些着急,说:“现在的关键是里面啊,劳队,这种紧急情况,战功评级很高的。” 说完他扭头示意了一下……里面。 里面,金色板擦的8人小分队应该已经遭遇大尖了。 “我知道啊。”劳简皱了皱眉头,神情一样很着急,抬手同时打开通话器,“1777小队呼叫,1777呼叫,你们那边……” “只是普通大尖,我们这里暂时不需要援助,请帮忙做好外围警戒,防止不必要的目击情况出现。” “知道,但我们来了快二十人,我们可以派……” “不用,放心吧,我们可以搞定…上了啊……嘟嘟嘟。” 通话结束了,劳简放下已经暗淡的通话器,无奈同时有些尴尬地看了看身边的队员们。 这就是金色板擦啊,他们就是有资格说这样的话,而别人,还没有办法反驳。 “其实这种情况是可以加一队的”,秦国文有些郁闷,但也没办法,说,“邵队他们又不在,现在那8个是赵丰带队,要打两只,战术肯定是分3个先牵制一只,等剩下5个先干掉另一只……” “那他们为什么不让我们去?抢功吗?”齐柔柔上前问了一句。 “当然是抢功啊,不然你以为板擦和全军排前面的那些小队,每年那么高的战功,都是怎么来的啊?!” 秦国文自己就是金色板擦出来的,说话并没有顾忌,实际这种情况只要不是强抢,同时承担得起责任,军团方面一直都是默认的,甚至隐隐鼓励。 一方面这样确实有利于解决很多突发情况。 另一方面,这种激励和奖励制度的存在,其实能做到在蔚蓝大公平原则下,一定程度的资源倾斜……有利于培养高手和高手团队,同时还不会被诟病,或引起不满。 “那我们为什么不去抢?!”当场,又有年轻的队员问了一句,回头看看山里,很热切的样子。 秦国文目光扫了一圈,“怎么抢?!咱们18个人,去几个跟他们分一只?去少了干不动,去多了这一大片山脚,警戒的人又不够。” 以1777小队在场人员的实力,要保证安全迅速拿下一只大尖,至少得去15个,且其中必须包括劳队、秦国文等主力,这是现实情况。 所以劳简刚才说帮忙,想的也不是去分一只,而是自己和秦国文带几个老兵过去,一起搭把手,这样等到战功评估的时候,1777或许就能多分一点。 “所以,除非有一天,我们也有五六个人拿下一只大尖,再10个人左右阻击两只的实力,不然像覆盖援助和抢功这种事,永远都只能靠边。” 当场,秦国文又说了一句,说完了,只是分析,而没有去说后悔离开金色之类的话。 没人吭声。 倒是有人想说韩青禹和沈宜秀,但是尼泊尔峡谷的战绩现在还只是听说,而且算算,就只有两个人,好像也不够吧?据说就是秦国文,也只是金色板擦吊车尾的实力啊。 年轻的战士们侧着脑袋,看了看劳队长的神情,果断收起来好奇,闭嘴不问了。 从通话器关闭一直到这会儿,劳简作为队长,始终都没再说一句话,就这么拿着通话器站在那里,手臂自然垂落,脑袋微微耷拉着。 外围的分散警戒还在继续,但是除了那两名醉汉之外,再没有任何一个点,遭遇任何特殊情况。 就这么干站着。 站着如喽啰。 也许一会儿还要跟金色的人握手吧?要被感谢一下…… “嘟,嘟嘟。”突然,劳简手上通话器的讯号响了起来。 劳简连忙拿起来,快速接通,“喂,喂……需要帮忙吗?” 以为是金色板擦的通话申请,劳简有些激动,他太希望小队有这样一个不凡的开端了,希望1777小队的历史,从解决一次历史性危机开始……哪怕只是参与战斗。 金色板擦现在不也总说自己历史上曾参与击杀红肩的那场战役吗?说了十几年了,从来也没有人追究他们当时是不是主力。 “什么,什么需要帮忙吗?”有些困惑的声音,从通话器那边传来。 很熟悉。 劳简愣住一下,蔚蓝的便携通话设备只在一定的范围内有用,所以,那小子,到附近区域范围了?! “那边打完了没啊?劳队,我们听到全区域通报后,第一时间就从机场那边赶来了……喂?劳队?!” 186.你开始了?(第二更) “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啊,劳队?!”韩青禹从车上跳下来第一时间着急问道,对于战功,尤其是战功背后意味着的源能块,他一向都很敏感。 具体来说,虽然现在身上的金属块和源能块数量都不少,但是那也不能坐吃山空啊……这方面考虑节流肯定不行,节流会影响实力进步,所以只能开源,开源才是目前最重要的,等什么时候1777也搞到配备直升机的份上了,他们就能财源滚滚。 早在机场落地听到拒绝者的预警当时,韩青禹就已经觉察了,这次突发任务不论价值还是意义,都很不一般,要不然他也不可能这么着急赶来。 劳简抬头看看他,默默把已经到嘴边的关心又咽了回去,说:“没说……但是应该还没打完吧,他们就来了八个人。” 好一阵子不见了,劳简说话同时从头到脚把人仔细打量了两遍,倒是没在韩青禹身上看出太大的变化,也没看到伤……终于放下心来。 接着,看见后续下车的沈宜秀了,劳简眼神愣了一下。 正想说沈宜秀的一身铁甲好像不一样了呢。 身边韩青禹已经抢先一步道:“那咱们怎么还待在这里啊?!” “就……负责外围警戒啊!这是城市。”劳简回头,掩饰无奈说道。 “哦,也是。”韩青禹扭头看了看在场的人,开心喊了声“米拉队长”,又跟大家招手打招呼,接着不敢耽搁说:“那这样,劳队,秦上尉,咱们几个走。” 说罢他转身直接开启装置,带头往山里头冲去,身后一声不吭跟上的还有沈宜秀、贺堂堂,吴恤……蓝光闪烁。 温继飞和刘世亨明智地自动留下,跑去找米拉诉说想念了,他们这回还给米拉带了礼物呢。 劳简和秦国文自然都不认识吴恤,不过一时间也顾不上问这个了,稀里糊涂跟着跑了几步,才赶得上问:“去……咱们这样去干嘛?!” “抢功啊!”韩青禹没回头,直接应了一句。 这一句声音不小,在场的老兵新兵们听在耳朵里,情绪都有一个奇怪的转折……刚秦上尉说什么来着?他好像说,颜色板擦和军里排名前列那些小队,他们每年那么高的战功,就都是这么抢的。 所以……这就开始了?! 1777小队的第一战,直接抢金色板擦的战功吗?!青子膨胀了啊。 “你这就开始了?!”另一边,秦国文直接把大家的想法问了出来。 “机会难得啊。”声音远去。 “那,也行吧,那就去搭把手,不过咱们跟他们没有配合,待会儿动手……”劳简话说一半,顿住一下,心说不对,咱们自己都没有配合呢,怎么打?! “不配合,咱们直接分一只。” 这是现场还能听到的韩青禹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什么?” “他说直接抢……分一只。” 身边人在议论,米拉紧张而困惑的目光,着急地投向温继飞和刘世亨。 温继飞轻松笑一下,“放心吧,米拉队长,其实不用劳队和秦上尉,他们仨现在大概都能干一只。” 前方,劳简和秦国文连忙发力追上去,“就咱们六个?!直接抢一只?!” “是啊,你们注意安全,堂堂注意安全。” 韩青禹这一句说的需要注意安全的人里,并没有包括他自己,也没有沈宜秀和吴恤。 但是劳简当场并没有觉察这一点,前方战斗的声音已经隐约可闻了,劳队长摘下战刀,开始布置说:“那待会儿正面我……” “正面锈妹上,吴恤自己找机会。”韩青禹抢功心切,情急之下也没注意身份,说着抽刀,铿铿两声,“前面金色的兄弟,别怕,我们来帮忙了。” “……我的正面啊!”劳队长心底,都已经快哭了。 ………… 作为金色板擦这次8人小分队的队长,赵丰带着其中四名队员,此时正急于尽快结束面前这具已经破开三处伤口的黑甲大尖。 而后,他们就可以去会合那边正牵制另一具大尖的另三名兄弟,完成这次任务……这是金色小分队一贯的操作,有点难度,结束战斗会慢上不少,但是绝大多数时候都能顺利完成。 这一刻,声音传来,赵丰乍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叫别怕?帮忙……帮什么忙啊?! 苦战中无法分神,赵丰背着身,直接回了一句:“不是,你们来干嘛?外围警戒……” “外围人够。”一个声音回答他。 对于秦国文的声音,赵丰还是熟悉的,抽空扭头看了一眼,五个,六个? “就这几个人,你们能干嘛?没队形配合,你们……”赵丰有些着急,想说在没有队形配合的情况下,你们千万别去给我那边三个兄弟添乱啊。 “咱们也没配合过,要不三位兄弟先旁边休息下?”另一边,有个声音抢在他前面,礼貌地说道。 赵丰听清了,所以,他们六个人,要接手另一具大尖?! 他们疯了吗?以为自己是颜色板擦吗?! “你们快退下去,秦国文,你要让队友送命吗?!快,退……”赵丰一个分神,差点失去位置,连忙跳闪,避开大尖的一次攻击。 与此同时,“轰!”他的视线里,突然好像有东西砸倒了一棵树。 什么玩意?! 赵丰眨了眨眼睛,老子不会是看错了吧?大尖,被撞退了?! 但是事实就是,大尖在退。 锈妹目前的整体力量,当然还比不上大尖,但是力道有蓄势与没有防备的差别,还有角度和时机的不同,她刚刚找到一个空当,趁着大尖一次横扫到底,势竭力尽的机会,直接从侧方向给了它一记肩撞。 一个小姑娘,硬是用了战场上最野蛮的招数。 “呼…裂……” 下一秒,还是在赵丰的视线里。 一杆黑色的长枪,已经破开空气,如电光一般,插向暂时失去重心的大尖咽喉,去势凶猛霸道,如长虹贯日,但是出手的人,连一声呼喝都没有。 同时间还有另一个身影,已经通过树木在空中完成转身,凌空跳向大尖身后,双刀挥斩,啊喂,不要跳跃啊……这个,他不会就是韩青禹吧? 作为金色板擦的人,赵丰自然是知道韩青禹的,邵队对他的评价很高。 那么另外两个是谁啊? 赵丰这边懵了的同时,劳简和秦国文也互相看了一眼,这情况,咱俩还上吗?……必须上啊,不上像话吗?! 他们俩一个是队长,另一个可是来自金色板擦的友谊啊,秦国文某种程度上还是带着金色板擦战力扶贫的意思来的。 ………… 面前的这具大尖已经命在旦夕了。 按说应该乐观的情况,赵丰却有些着急,因为现在他的身后,有人在看……大概十几秒前,1777小队那边的战斗已经先结束了,他们已经干掉了另外那具大尖。 而且好像只有一名队员受了点伤。 “注意队形,不要乱。”怕队员分神,赵丰提醒了一句,但是他自己,其实有点分神……因为现在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金色板擦,被人围观了啊,这要是被邵队知道了…… 紧了紧手上的战刀,赵丰直接扑了上去。 很幸福,很爽,这一刻刚才的喽啰,站着如地主老爷……劳队长站着体会、感慨了一会儿,把目光投到吴恤身上,这家伙用枪,特制武器,那他应该已经一身战功了才对啊? 对的,肯定是了,这家伙这么强……具体到刚刚那场战斗,他的表现几乎完全不逊色于韩青禹,再具体到战斗风格,太猛了,太莽了,劳简从没有在和大尖的战斗中,见到过这么刚的人。 这家伙刚用长枪和大尖的柱剑横扫直接对拼!你敢信?! 1777拥有一个韩青禹,就已经是劳简和李团长几个私下里偷摸野心膨胀的基础了。 现在又来一个吗? 然后沈宜秀,沈宜秀现在怎么好像也变强了很多?! 作为队长,劳简突然有点晕了,他没领导过这样的队员啊,还是一次三个……但是,绝不能露怯,不能慌,对的,我是队长,我要波澜不惊……假装见多识广。 “欸,你是?”劳队长扬了一下下巴问。 “这是我们劳队长。”沈宜秀连忙提醒。 “劳队长好,我叫吴恤。”吴恤转身说话时嘴角有一抹血……他还没学会和大尖战斗的正确方式,刚才那一记正面对撞,终究是吃亏了。 “把血吐出来。”韩青禹提醒了一句。 吴恤看看他,点头,老老实实地,“噗”,朝地上吐了一口血。 劳简:“……”这是要入队啊! 在心里激动澎湃过后,竭力平静地点了点头,劳队长拿捏身份说:“你好,小伙子你的实力,好像还可以啊?” “嗯。”本来应该是就这一个字的,但是吴恤刚才在来的路上,已经被温继飞反复提醒过了,让他对这个劳队长必须礼貌,必须说话,所以,他努力多说,“温继飞说我能排小队前三。” “……哦。” 前三么?劳简数了数,“咳咳,韩青禹。” “到。”韩青禹也很老实,一方面因为长时间不见后那种莫名的亲切感,另一方面,他马上还有求于劳队长呢,吴恤的入伍审核悬而未决,现在过去能不能留在队里,就只能看劳队肯不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你过来一下。” 把韩青禹拉到一边,劳简小声问:“这人哪拐来的?他原小队是哪个,是不是老兵,转队手续办了吗?” 韩青禹神情犹豫一下,确定了,关于吴恤的事,军里之前并没有通知到劳简这里。 要不要骗他呢?可是吴恤没有编号啊,这怎么骗?韩青禹想了想,无奈老实说:“他,现在,暂时,还没加入蔚蓝。” 劳简:“……” “轰……咔咔咔!”身后,令人牙酸的声音传来,另一边,剩下的那具大尖和梭形飞行器,终于都同时开始了自毁。 战斗结束了。 “这事咱回去说吧?现在,先抢功啊,劳队。”韩青禹偷摸示意了一下那边金色板擦的人,说:“要来谈了……这你可千万不能虚啊,咱就咬死了,一半对一半。” 劳简点点头,“这个你放心……颜色板擦而已。” 187.都会有的(第一更) 哪怕三十分钟前还待在山脚,还站着如喽啰,此时的劳简也已经很清楚,自己这个1777小队队长,很快要不一样了。 因为面前这三个战力的存在……他们都还很年轻。 以后军里的会议,他大概率要去和颜色板擦,以及那些排名前二十,前十的小队队长们,坐在一起……好商好量,拍桌骂街……争荣誉,争资源、奖励,争配置,争覆盖区域。 甚至可能有一天还要到军团层面上去出头。 这些都是绝对不能脸皮薄,更绝对不能大方谦让……不能虚,不能怂的事情,否则他亏待的就是自己的兵,寒的就是手下队员的心。 那可都是队员们一刀一刀砍出来的东西……所以,c级怎么了,前列小队战力最弱队长怎么了? 我劳简一生,就是要刚正面。 所以,就从今天这里开始吧。 金色是朋友没错,但是这点讲实际和讲道理的气度,劳简相信邵玄还是有的,真正强的人,你怂趴趴的,他才真的瞧不起你。 靴底踩在积年的落叶和枯枝上,沙沙咔咔的响,赵丰走过来的时候,劳简迎上去,赵丰递了一根烟,劳简接了,兜手就火去点。 “实话说要是你们没来,我们自己……”劳简低头点烟的时候,赵丰先开口。 “实话说要是你们没来,今晚我们自己也就砍了。”劳简说完拍了拍赵丰手背,示意烟点好了,抬起身来,一脸的平淡。 “那我那三个兄弟还牵制了那么久呢。”赵丰有些急,说话意思你们砍的那一具,我们也是出了力的。 面前的是战利品和军功,哪怕是友军,也是要分清楚的。 淡定笑了一下,劳简扭头示意山下方向,“我还十几号兄弟在下面,站风里呢。” “……”赵丰被哽住一下,他总不能说外围警戒不算数吧,想了想只好转开这个逻辑,说:“讲道理,这是金色板擦接手的任务,劳队长你这样硬插一手,我们……” “讲道理,从职务上来说,这事应该你们邵队长跟我谈的。” 劳简说罢顿了顿,笑着伸手:“既然今天邵队长不在,那就这样吧,报功的时候,1777和金色各占一半……很高兴我们小队的首战,就和金色板擦合作。” 这事这样说,实际真没问题,只是赵丰在金色呆久了,不太习惯被人抢功,跟人分功,所以犹豫了一下。 就这一下的工夫,他手已经被劳简握住了,晃了几下。 反馈信息很快传回拒绝者分区总部,通话器里一阵欢庆和感谢,危机解除的信息迅速传向拒绝者总部,军团总部,议事会…… 第九军,第425团,新建第1777小队的名号,就这样,第一次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至于随后的嘉奖令和实际奖励,自然都不用去操心。 “这事咱们要跟李团长先报告吗?”贺堂堂兴高采烈问了一句,刚才的战斗,他把刀捅进大尖后背了,那种厮杀感和做了贡献的感觉很好。 是哦,要不要告诉老班长?劳简想了想,摇头,笑着说:“干脆给他个惊喜好了,425团这么多年没露过脸了,他突然知道,肯定更高兴。”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另一边,金色的人打了招呼,挥手。 直升机机翼地旋转从慢到快,”笃笃笃笃笃笃”,开始爬升。 劳简也挥了下手,然后就这么仰头看着,一直看到直升机在夜幕中变成一个小点。 “听说他们这些配置了直升机的小队,队员进去都得加练跳伞,跳伞下来砍大尖……”他一边看,一边嘀咕说着。 韩青禹默默走过去,从后拍了拍劳队长肩膀,说:“以后都会有的。” “嗯。”劳简点头,应了一声。 转头没找到韩青禹,转另一边才看见他,突然脸色变了一下,收起笑容,严肃起来小声说:“还有心思笑,那个吴恤,既然上面都还没审核通过,你就这样直接带来队里,你打算怎么办?” 韩青禹看看他,“不能留吗?” “这,这怎么留?!”劳简神情夸张地反问,然后说:“我倒是想留啊,可是这部队的纪律,让一个入伍审核还没通过的人呆在小队里,你知道是多大的责任吗?” “那现在怎么办啊?”韩青禹一脸老实问:“总不能把人扔这吧?人刚帮忙砍完大尖啊,吴恤也不熟悉外面的世界,而且身上还有伤……还刚吐了血。” 吐血,是啊,怎么办,怎么办?劳简被问住了,挣扎犹豫了会儿,突然一迈步,加一摆手,背身说: “算了……就,假装我现在还不知道,还没看到他……先让上车,一起过去再说。” 贺堂堂走到韩青禹身边,“劳队人贼好。” “是的吧。”韩青禹笑着点头。 叫上沈宜秀、吴恤,一起准备下山,韩青禹走了几步才发现似乎少了一个,回头看见一个身影呆呆站在那里,就喊: “秦上尉,秦国文上尉,走啦。” “哦,好。”秦国文似乎这才回过神来,把刀插回背上,小跑了两步,追上韩青禹几个。 “你怎么了?”看到他脸色不太对,韩青禹问了一句。 “没事。”秦国文摇了摇头,沉默往一起山下走。 隔一会儿,突然说:“我大概是回不去金色了。” 大伙这才想起来,他按原先的说法,一年后还是要回金色板擦的。 “那多好啊,干脆留下一起。”贺堂堂笑着接了一句。 “留下,留下……”秦国文嘀咕了两声,突然发力,追上劳简,“劳队,认真问你个事。” 劳简转头,看了看他的表情,“什么?” “我现在还是不是你特别想要的人?” 秦国文问得很认真,他最初来1777的时候,是来当王牌的,现在才过了多久啊,算一算,战力好像已经排不进去前三了。 “那,是当然的啊。”劳简被问得一身鸡皮疙瘩,勉强忍耐住了,安抚说:“你这一身战力,还有来自金色板擦的先进战术、素养……1777和我,都很需要你啊。” 秦国文想了想觉得也是,满意了,开心笑起来。 两人一边继续说着,一边并肩走。 此时已经接近山脚了,温继飞突然从旁冒出来,“其实最关键是什么,你们知道吗?是秦上尉有见识过,能够告诉劳队,将来作为一个排名前列的小队,咱们可以流氓、任性、去争抢的那个度啊……就像暴发户不知道怎么当员外爷,劳队心里其实虚着呢。” 他笑着说了一句。 ………… 把从机场借来的车留在宛市,等机场派人来接收,韩青禹几个挤上了劳简等人开来的三部吉普,把车子塞得像沙丁鱼罐头,一路喜庆鼓舞,出城会合了大部队。 加上此时回来的这三部吉普,停在路边一共是五部吉普,六辆大卡的阵容。 这,用不着吧? 心里这么想着,韩青禹几个在米拉的带领下参观了大卡车车厢: 电视机,录像机,游戏机,台球桌,乒乓球桌,衣服、食物……篮球、羽毛球……麻将! “这些东西……” “驻防多数时间都很无聊的,以后你们就知道了。”米拉笑着说。 “蔚蓝真有钱啊。” “也不全是”,米拉摇头,然后指示物品商标说,“这些都是咱们蔚蓝自己后勤基地生产的,你们以为蔚蓝这么多家属、后勤,包括囚犯,都不做事的呀?都做的,农业、工业,蔚蓝都有。” 这么介绍了几句,米拉突然扭头,看看沈宜秀,说:“秀秀你等一下哦。” 说完跑去爬上另一辆卡车,隔一会儿下来,俯身放下一只小动物。 一只猫……抬头看见沈宜秀了,歪着脑袋愣了愣,站在那里,有点茫然的样子。 “茫茫茫茫?!”沈宜秀惊喜喊道。 猫听见了,反应过来,立即撒欢似的跑向她。 “你怎么来了啊?”沈宜秀激动地把猫抱在怀里,扭头连声说:“谢谢,谢谢米拉队长。” “不客气,其实是出发前,沈军长特意交托我带来的,他说怕你在外面闷……茫茫茫茫很可爱啊。”米拉在旁,看着,笑着说道。 说话时她的手上戴着一串藏传佛教风格的手串,是这回韩青禹几个从尼泊尔带回来的礼物。 大概十分钟后,车队开动。 劳队长的吉普车上塞了好多人,温继飞、贺堂堂、刘世亨、韩青禹都在。 “劳队,烟。” “酒……” “你再看这个项链,这些都是我们特意从尼泊尔给劳队你带的。” “所以我戴项链吗?!合适啊?”劳简板着脸,没好气道。 除了米拉那条手串很特别,队里每个人拿到的礼物几乎都一样,一看就是那个地方一次包圆的,劳队长早就发现了,当时因为自己的那份没拿到,搁心里隐隐还期待了一会儿。 想不到啊,最后自己的,竟然也是同一批大路货,劳队不开心了,冷漠说:“我不要。” 其实他知道这帮小子这么殷勤是想干嘛……但是吴恤的事,从他一个老派蔚蓝军人的立场和观念去看,真的怎么都做不到,就这样让他留在队里。 可是吴恤的经历和具体情况,他现在都已经了解了,刚还找来聊了几句,虽然没能聊起来…… 劳队是真不忍心把人赶走啊。 188.收音机(第二更) “以后像尼泊尔峡谷那种事,不要再做了。”劳简坐在车里,眼睛看着前方,语气严肃对韩青禹说道。 这其实是最开始一见面就想说的话,本来大约是要骂几句的,以韩青禹父母交托照顾和管教的名义,教训几句,现在感觉不太合适,就这么说了。 像关心、担心这种东西,男人之间,说出来就恶心了,韩青禹知道,笑着解释说:“那也不是我愿意的啊,是他们要杀我。” “难道事实不是因为你跑去打劫别人的源能块,才变成这样的?!” 劳简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心说:虽然我早就看出来你身上藏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匪性了,但是怎么也料想不到啊,你能匪成这样。 你竟然敢在那种地方,跑去打劫? 劳简有些感慨,因为回头想想当初的那些场景,他一样料想不到,自己一个巧合带来蔚蓝的这个小子,会强成这样,以至于把他的蔚蓝生涯,都带得整个改变了。 所以尼泊尔那件事,现在看起来是这样子的吗?韩青禹想了想,没开口,只在心里想着说,这舆论引导得真好啊,难怪阿方斯家族后续这么放心。 对话中断了,隔了一会儿。 “前面就是我们到驻地前路经的最后一座城市了。”劳简拿起来车上的通话器,发布指令说:“找地方停车吧,给大家45分钟,便装下去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停车,人散出去。 人再回来。 点到,开车。 1777小队的驻防生活,就这样开始了,甚至没有人察觉,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其实是命悬于线的战斗生活……大约三个小时后,车队驶离省道,走到斜向一条略有些狭窄的公路上,向山里进发。 又是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直到前方再也看不到道路的延伸。 “这里好像建得不错啊,是什么地方?好像还有点大。” “原先是正规军队的驻地,以前为了准备打仗,这样的军事驻地在全国有很多,后来废弃的一部分,就给我们蔚蓝拿来当驻地了。” “哦,可是,这下面不远就有村子啊,喏,现在就能看见人。” “嗯,没事,他们不会上来的,他们会以为我们就是驻军……也早就养成习惯了,知道这些地方是禁区,不能拍照,不能进来。” “这样啊,那我们呢,我们能跟他们接触吗?” “不要频繁,不过遇到了,一般接触,没问题的,平时没有任务的时候,我们也可以把自己当作驻军。” “这样好,那要有个万一,凑巧的话,可以和村里的姑娘谈恋爱吗?哈哈。” “这个你先不要问我……你先问你自己,真的想好要把一个生活平实的山村姑娘,带进蔚蓝了吗?!” “……不想。” “那就好了。” 类似的对话多几句,少几句,几乎发生在每个车厢。 韩青禹也已经回到了卡车上,顺手拿了一个篮球,给它打上气,同时说:“吴恤,你原来呆的地方,好像离横断山这一带不远,对吧?” 吴恤点了点头,“大概是,我不知道。” “好吧,那个……”韩青禹犹豫了一下,因为吴恤的事,现在劳简那边一直都还没有拿出来一个定论,他们也只能就这么拖着。 眼看着到驻地了…… “劳队长刚才找过我了。”意外吴恤自己先开口,主动说:“他说这里往山上四五里,有个哨所,我先住那里,等审核。” 没有一点怨气和不满,吴恤就这么平静地说道。 但是对于韩青禹等人来说,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好……几个人一时都没说话。 “这样挺好的,我也很习惯。”吴恤说:“我会做饭。” 到驻地,下车。 韩青禹几个没去整理、安顿自己,和米拉一起,直接先帮吴恤拿了几套备用的衣服,再被褥,锅碗瓢盆,以及一些随车带来的米面、蔬菜…… 出门的时候,劳简站在那里,看着欲言又止,有些尴尬无奈的样子。 几个人看见了,也没说话,都知道这事讲道理怨不得他,可是也没心情……就这样,往山上走了四五里,转到山路侧面,找个一个上下两层,土石结构的岗哨。 条件还行,试了试,灯也能用。 几个人帮忙一起整理好了东西。 “没事就下来找我们,劳队不会怎么样的。”贺堂堂说了一句。 其实新建小队里肯定有两三个老兵,是可以和上面直接联系的,可能会往上报告,韩青禹知道这一点,但是不想管了。 “我们不训练的时候也会上来,什么时候试试你做的饭。”温继飞笑着说。 吴恤抬头看了看大家,点头。 说话间,韩青禹走过去,拎了一个黑色的袋子,拿起来说:“要不要猜一下里面是什么?” “收音机。”吴恤眼睛里有光,似乎笑了一下,只是很不明显,然后抬眼看了看韩青禹。 这是在尼泊尔峡谷,韩青禹拐他来蔚蓝的时候说好的。 收音机放下了,袋子里还有半袋子电池,教了吴恤怎么换。 一行人不得不下山,然后吃饭,开会,住下。 一整晚,都有些不安。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韩青禹几个人起床洗漱,突然看见山间的薄雾里,吴恤站在驻地围墙外的山坡上,正翘首张望着。 这是出什么事了吧?几个人心里着急,连忙跑过去,问:“怎么了,吴恤?!” 吴恤打开手上塑料袋,把收音机拿出来,远远地往前递了递,说:“教我开。” 一晚上啊,“……” 忍住笑,看看四周无人,几个人干脆直接翻了围墙出去。 “这么早过来,你不会已经研究了一晚上了吧?”温继飞伸手把收音机接过来同时问。 吴恤点了一下头。 示意给他开关的位置,温继飞帮忙打开,收音机里发出嗤嗤嗤嗤的杂音,他拉长天线,调整频率,同时说:“这也不难啊,你就没试试?” “我怕弄坏了。” 吴恤认真说。 同时间,收音机声音出来了,是一个晨间的新闻节目,温继飞一边继续指导他调整天线和频率,一边说:“听听新闻挺好的,能帮你了解外面的东西。” 吴恤点头,跟着犹豫了一下,问:“有那个吗?” “哪个?” “上次那首歌,我没听清楚名字。” 他说的是《大地》。 但是当时,温继飞其实用温姬的名义,在电台给他连着点了两天歌,歌单老长了……连着猜了几首,都不对,温继飞只好说:“干脆你哼一下吧。” 能一声不吭拿病孤枪和大尖对扫的吴恤,这个能流着血一声不吭的家伙,这一刻,眼神惊慌得跟什么似的。 “你不哼,我真不知道。” “我……回头有一群朴素的少年,这个。”吴恤哼歌的方式很特别,一字一顿,在“的”字上发了个di的重音,略微窘迫的眼神看向在场几个人。 ………… “老爷、小姐,我,我前天在城里看见吴恤了。”一个穿着灰色廉价衬衫的二十几岁男人出现在某栋旧楼里,对上方的一个老人和一个女人恭敬说道。 如果韩青禹几个看到这一幕,他们就会认出来,此时上方两人中的那个女人,叫做于凤姿,不久前在尼泊尔刚见过……在尼泊尔峡谷,因为吴恤的缘故,韩青禹放走了她。 而如果是吴恤自己在场,他还能认出很多人,比如面前于氏家族的族长于银斗,然后管家,以及二十多名年纪不等,跟他一样的战奴。 于氏一家先前和人合伙偷袭了一个蔚蓝储备站,补充了源能,同时也暴露了位置……已经从原来的地方出来有一段时间了,开始在外面的世界隐藏、生活。 “吴恤,那个叛逆,他在哪?!”听到吴恤的消息,于银斗猛地拍一下扶手,一脸愤怒站起来。 于凤姿更是急切,起身直接就质问:“你们当时几个人?为什么不杀了他?!” “我们……吴恤当时和那个什么蔚蓝联军的人呆在一起,他们人很多。”灰衬衫连忙解释。 听到蔚蓝联军,想到韩青禹,于凤姿眼神一下有些慌乱,“爹?!” 于银斗摆手示意她别说话,自己脸色变了变,偏过头思索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回来同时眉头展开,笑着说:“那混帐还真和蔚蓝的人混在一起了?那好啊……不急,咱们不急,呵。” 189.摔孩子(第一更) 老式的格局,三面屋子,前开院落,二层楼盖瓦的老房子面积很大,是于家很久之前买下的。 当时于银斗的父亲于金魁还活着,做主卖了一些银元和古董,托人办下这件事,就是备的有一天,于氏可能还要入世。 前阵子于氏举村迁移后,安排了一部分人往更山里面去住,剩下可以作为战力的那些,差不多就都在这了,大约三十多人的样子。 像这种老式格局的房子,居中通常都建有一个开阔的大堂,这也是于银斗十分看重的……不管到哪,家主的座儿,他得有地方摆。 此刻站在座前,于银斗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心里的谋划,大约是想从吴恤身上下手,再打一座蔚蓝储备站或驻地的主意…… 他已经做过一次这事,尝过这个甜头了,也反正已经把蔚蓝得罪了……蔚蓝是很庞大和强大没有错,但是它同时很分散,这就是可趁之机。 何况现在的于氏,正处在一个近二三十年来最是物资充足,兵强马壮的阶段。 所以,于银斗在听说吴恤在蔚蓝的消息后,现在非但不愤怒,反而有些欣喜……他太了解吴恤了,从性格到实力,都是如此。 “可是,爹,咱们别惹他们啊!爹!” 于凤姿的这一句几乎是下意识就说出来了,落在此时,正当老父亲运筹帷幄,满场细听的大堂里,显得格外突兀和清晰。 就连她语气里的慌乱和恐惧,都很明显。 她心里忍不住就想啊,既然吴恤真的在蔚蓝,那么他就肯定和韩青禹待在一块……韩青禹啊,那是什么人?! 于凤姿关于尼泊尔峡谷的那些记忆,一直都太清晰了,恐惧早都已经成了烙印。 当场,于银斗皱了皱眉头,扭头看着女儿,语气有些不快说:“凤姿,你刚说什么?!” “我,我说……” “没出息的东西!” “这件事真的不是女儿没出息啊,爹,是那有个人……爹,咱真的不要惹他,好不好?!咱换一个地方下手。” 于凤姿彻底急了,对死神的恐惧,让她接着一股脑儿,把在尼泊尔峡谷发生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这其中有很多,都是她之前有所隐瞒和歪曲过的,但是现在,于大小姐全都说了,面子也不要了,只求能打消父亲这个危险的念头。 “你是说,是他杀了那个袁庆?!”在于凤姿描述完毕后,现场沉默的场面下,于银斗开口问。 于凤姿连连点头,“是,不止袁庆,还有很多人……” “但是其中袁庆最强?”于银斗问。 “嗯,是。”于凤姿点头。 a级穿甲13年啊,虽然融合度和穿甲时间并不直接等于一个人的战力,但是至少它能说明一些东西,袁庆的战力就算在同等级中偏弱,放在普遍概念下,肯定也是高手。 于银斗自然也是见过袁庆的,之前去尼泊尔的事,就是袁庆来村里接走于凤姿和吴恤……当场捻了捻胡须,于银斗缓缓说: “然而,换做是老夫要杀袁庆,他大抵活不过三招。” “真……真的啊?!爹。”于凤姿眼神惊喜一下,她记得当时韩青禹杀袁庆,可是很辛苦的,一直打到最后,才杀了他。 “废话。” 这女儿太蠢了,于银斗也没去想,自己从小到大一直把她养在一个封闭的小村里,当一个颐指气使的大小姐,她能聪明到哪里去? 郁闷一下后,老头提振精神,朗声说:“至于其他人,听你所说战况,也不过因为都是些怯懦无能之辈,添油送死,才使竖子成名。” “但我于氏一族,个个忠勇,又何来此等贪生怕死之人?!”最后,双臂一振,于银斗把士气重新拾了起来。 于凤姿站在那里,默默思考着父亲的话。 突然,“pia。” 一记巴掌甩过来,把她整个人抽翻在地上。 于凤姿整个懵了一下,挣扎坐起来,捂着面颊,嘴角渗血,仰头去看她亲爹,“爹你?!” 这一巴掌,是于银斗打的,用力看起来不小。 “贪生怕死,你,你这废物东西……你误了我孩儿吴恤啊。”于银斗骂完这一句,当场捶胸顿足,双目含泪。 ………… 稍后,晚上。 父女俩私下再见面。 “女儿啊,你说你怎能蠢成这样啊?”于银斗一边帮女儿上了药,一边用无奈的眼神看着她,于家也是倒霉,到他这一代,辛苦努力只生出来一个不说,还是个不带把的。 这一点其实也是于银斗前阵子选择冒险攻击蔚蓝储备站,然后带领家族入世的重要原因之一,上次袁庆来的时候,曾告诉他……源能,可能跟长生有关。 “爹,我……我可是你女儿,你竟然因为一个战奴,你打我,还骂我蠢。”当场,于凤姿委屈说道。 “是,你是我的女儿,而吴恤只是我于氏的一个战奴……实际你用一条狗换得活命回来,一点没错,爹知道了非但不会怪你,还会夸你。 “那爹你还打我?” “打你是因为你怎么能把那些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啊?你蠢啊。”于银斗气得手上有些颤抖,差点把药酒擦女儿眼睛里去。 缓了缓,认真教说:“眼下的情况,我们于家刚从山里迁移出来,到外面这个世界,同时还被蔚蓝追查,爹最需要笼络和控制的,就是底下的这些战奴啊……爹这样说,凤姿你明白了吗?” 于凤姿看看父亲,眨了眨眼睛,“爹你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就像戏文里刘玄德摔阿斗。” “嗯。”于银斗点了点头。 “那吴恤呢?爹你不会也打算去笼络他吧?没用的,爹你不知道,当时明明是我们局势占优,他都死活不肯对那个韩青禹出手,女儿因为逼迫他……后来还被他们羞辱。”于凤姿说到最后,咬牙切齿。 “这个,爹计划先派人出去找到他们,观察过后再说。”于银斗偏过头,沉吟一下说:“他们既然在附近城镇停留,购置物品,想来驻地肯定不远。” 蔚蓝的驻地和储备站通常都在山里面。 第二天,第三天……于银斗排出去的人丢了四个。 190.不忙是条狗(第二更) 已经两周了,编队训练方面确实很辛苦,但是除去训练之外的时间,渐渐如米拉之前所说,开始有些无聊。 劳简不得已只能经常开一开会,试着通过自己的努力,把队员们的神经绷紧,以免大尖真的来了,大家却都已经懈怠成习惯。 “实话不怕跟你们说,从去年起,因为大尖降落的频率大幅升高,军团已经把小队允许出现的伤亡数字,提高到了百分之五十,其中死亡数字,允许达到百分之三十……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年轻人不吓一下不行了啊,太放松了,劳队长说完几个可怕的数字指标,用沉重的目光扫视全场。 一只手缓缓举了起来。 “贺堂堂你说,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劳简在心里期待着,不管他勇敢说不怕,或是说害怕都好,劳队长都有办法引导。 “意味着……我,不知道啊。”贺堂堂起身后说:“劳队,我举手其实是想问,那个,万一达不到怎么办?” 劳简愣一下,“什,什么达不到,怎么办?” “达不到那个伤亡指标啊,怎么办?咱自己嫩死几个吗?”贺堂堂认真问。 笑声看着就要起来了。 “……咳咳,那是允许,允许懂吗?不是必须!”劳简指关节敲击着桌面,镇压笑声,无奈地大声吼道。 “哦,那我没问题了。”贺堂堂坐下,拍拍胸脯说:“吓死我了。” 一时间满场憋笑。 还好,这时候又一只手举了起来,期待着有人能够救场,劳简连忙伸脖子望去,跟着瞬间失落,因为这只手是温继飞的。 温继飞前几天已经被踢出训练,专门弄装置和练枪去了。 最开始的时候,劳简还抱着希望,强迫他也一起参加训练来着,但是一次山头拉练,他跑累了,摔惨了,赖在那里……劳简去赶他,他竟然说他掐指一算,发现那座山头风水不好,他就不去了。 为了严明纪律,劳简只好把人踢出去,让他自己专心练枪。 “劳队我……” “你闭嘴,你不要说话。” 劳简给他按住了,没让开口,隔一会儿发现气氛已经完全没救了,无奈只能先散会。 唉,不是都说防御形势严峻,全国普降大尖吗? 怎么我这里,毛都没有啊? 小队现在很迫切需要打一场苦仗,把战斗性和紧迫感激发出来啊,劳简出了会议室后望了望天,有些失落。 同样是出了会议室后,米拉独自走着,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扭头,发现是韩青禹。 “米拉队长。”韩青禹喊着停下来。 “嗯?你找我呀。”米拉灿烂地笑起来。 “嗯,这个,一直准备给你。” “什么……啊,源能块?!”米拉看见韩青禹的手上拿着三块源能块呢,连忙把双手背到身后,摇头说:“这个我不要。” “我在尼泊尔挣了很多。” “那你自己多用呀,给我多浪费。” “怎么会是浪费啊”,韩青禹认真说,“我还指望以后打大尖,有米拉队长的远程阻滞配合呢,而且洗刷派雪莲那边有一种人猴,我以前遭遇过,虽然实力不算顶级,但是速度很快,成群结队的跳来跳去,很难对付……我觉得以后如果再遇上,有米拉队长你在,帮忙火力阻滞,就会好很多。” 说着,韩青禹直接把源能块硬塞在了米拉手里。 然后回身,去追温继飞他们几个。 ………… 吴恤现在住的岗哨,大体是用大块的石块加水泥垒的,垒了两层,空间不大,但是很坚固,吴恤平时睡在二楼,把一楼当作厨房。 这段时间,虽然大家一直都说让他没事可以下去驻地玩,但是从学会使用收音机那次之后,吴恤就没再去过驻地,他不想让劳队长为难。 平常大家训练的时间,他就自己练枪,大家休息,他就坐下来一边听收音机,一边通过装置吸收源能块。 也许是以前真的太缺乏了,吴恤的实力提升得很快。 然后他自己做饭,洗衣服,以一种很平静地状态生活着,也不着急,也不抱怨……收音机力电台放歌都是随意的,他很少听到《大地》,偶尔听到了,就会当作是这一天的奖励。 通常每天,韩青禹他们上来找他玩,有时候带着米面蔬菜之类的东西上来。 然后韩青禹或沈宜秀,还会和他对练一下。 其实劳队长这段时间里也来过两三次,问他过得怎么样……但是关于这件事,劳队长不让他对韩青禹他们说,吴恤也就没说。 “一生何求,常判决放弃与拥有……” 粤语歌听不懂,但是听多了也觉得好听,收音机放在身后的小桌上,怕潮垫了一个塑料袋,吴恤身上穿着一件驻地用来冒充正规军发的浅灰绿色衬衫,站着切菜。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画面,拿枪搏命的人在切菜,还好他切菜的样子,通常也很酷,而且韩青禹几个看见过几次后,也都已经习惯了。 “不是,你们先看一下,吴恤今天是不是在哭啊?”温继飞突然张开手臂挡了挡身后的人。 目光通过大石砌成的小窗看进去。 “好像还真是,刚还抹呢……抹完哭得更凶了。”贺堂堂说。 “所以他不会是表面上一直说没事,其实内心很难受吧?” 刘世亨说这一句的同时,温继飞那边已经冲进去了。 “恤儿,你怎么了?” 吴恤扭头看看他,张嘴又闭住,犹豫一下说:“以后能不能不要这样叫我?” 当然,他的犹豫通常只能从眼神里看出来,然后就算是说像现在这种明显带着巨大无奈和抱怨的话,他也没有语气。 通常任何话,从他这里,都是用木头的表情,然后最平实没有波动的语气说出来。 可是今天,他的眼眶是红的,还有眼泪挂在睫毛上。 于是就连平常最爱闹的温继飞也不敢折腾了,用力点头说:“好好好,那你先说,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啊?” “不是。”吴恤摇头,然后扭头示意了一下案板上他切一半的菜,想了想,转回来说:“这个菜,好像有毒。” 大家这才注意到,案板上是一个切了一半的洋葱,也不知是哪次给他带的了。 ………… 吃过饭,留下猜拳输了的温继飞在下面洗碗,剩下几个人包括沈宜秀在内,都上二楼,然后从二楼爬上岗哨顶部,在边缘上一圈坐下来,把腿放在空中。 这是几乎每个晴天傍晚固定的节目了。 他们坐在这里,能看见下面的整个村子,房屋和道路,和村里的人,而且渐渐许多人都已经看得眼熟了……他们自己,根据皮肤、打扮的特点,给村里人取了名字。 “小黑又去拦小翠了。” “嗯,从上次小黑表白后,小翠就不让他帮忙挑水了。” “其实小黑人不错,我上次看到他帮驼背婆婆背柴。” “可是小翠不想嫁在村里啊,她爹老打她,她想逃。” “驼背婆婆家的那条狗生了五条小狗,一条黑的,四条杂毛……小狗长大了估计要卖,母狗守得很紧。” 每天差不多都这样看着,议论着,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韩青禹因为在农村长大,会有一种熟悉感和亲切感,同时作为旁观者,看见普通世界里平实的生活,会有些羡慕。 锈妹是最喜欢看的人了,她觉得这一切,都生动美好极了。 至于吴恤,他虽然也是在村里长大,但是他说,他的村子,跟这里完全不一样。 正说着呢,一楼窗户,突然一颗头探了出来。 “啊,吴恤,我好像中毒了。” “我是温姬啊,给你点歌的小护士温姬啊。” “我中毒了,快来帮我洗碗吧。” 温继飞很喜欢闹吴恤。 吴恤木然的表情里露出一丝无奈。 韩青禹笑了一下,说:“太贱了,对吧?你要是实在受不了他的欺负了……嗯,这得算欺负,你就找他打架,我们都是这么对付他的,他有自知之明,都会认怕。” “……好。” 吴恤看来是真扛不住了,应了一声,起身下楼。 隔一会儿。 他又回来了,坐下,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怎么了?没说?” “说了,他说打。” “然后……” “我怕不小心打死他。” “……” 所以,吴恤还是拿温继飞没办法,隔一会儿,听到村里头狗叫了,吴恤突然说:“那只小黑狗每天晚上叫,叫得很响,就它叫最响了,我在这里都能听到。” 第二天。 韩青禹几个再来的时候,从怀里放下了一条小黑狗。 “去跟驼背婆婆买的。”韩青禹说:“给你养。” 吴恤看看韩青禹,点了点头。 “给它取个名字吧,狗是你的了,我们几个都已经争了一路了,也定不下来。”沈宜秀笑着,特意说:“可不许叫小黑啊,那样太没特色了。” 沈宜秀自己的猫,叫茫茫茫茫。 吴恤原本还真打算叫它小黑的,听到沈宜秀这样说,想了想,说:“那就叫不忙。” 191.亲爱的大尖(补第三更,感谢【Lynee】盟主) 转眼就已是四月,山上映山红,山下村子道旁和门前的桃花都开得很盛,一树树,一簇簇,成排也成弧。 桃花粉嫩清新的样子和老旧屋顶经年的黑瓦错在一起,也没个构图,但就是很好看的景。 村里的小黑终于知道小翠想远嫁,于是提前一步背起行囊出门去打工,说是安顿好了等她,驼背婆婆家狗生完后,孙媳妇也生了娃,六个女儿的大胡子老汉家买了村里第一台电视机,从山下抬回来那天放了一挂鞭炮…… 韩青禹几个上来岗哨的时候,温继飞正在逗狗,一群人就他不用训练,空闲时间最多,加上喜欢趴在岗哨顶上练瞄准,所以经常赖在这。 小黑狗不忙长得很快,现在已经快膝盖高了,毛发乌黑油亮,眼睛也很有神,但还是总被茫茫茫茫欺负。 猫和狗总是玩到一起去的情况也不知多不多见,但是据听说,应该是互相不喜欢的啊,想了想,大约是因为茫茫茫茫本身一点都不像猫的关系。 都说猫是冷的傲的,但是它爱热闹,哪里人多,哪动静大往哪凑,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小队的人现在都叫它事儿猫。 “给你们看个厉害的,看看我最近的训练成果……我说的是狗。”温继飞说话时手抚着不忙的狗头,把另一只手搁在它鼻子下,让它嗅。 他藏有两块大概指节大小的大尖黑甲破片,是在尼泊尔外围看见那具被阿方斯家族守备砍死的大尖的时候,偷偷捡的。 那时候他就有了养狗的主意,他是拿枪的嘛,猎人带狗,是很容易想到的逻辑,只不过他将来要猎的是大尖而已。 “另外那块,我上来前藏在训练场边树叶堆里了,你们看着啊。”瘟鸡伸解释完了手一指,大声说:“去吧,我的超级大尖追踪犬……黑色闪电,大尖毁灭者,神犬不忙。” “去啊,不忙……去,不忙……哎哟你大爷的欸,白瞎老子每天给你带好吃的了。” 最后,温继飞不得不自己用手,把小黑狗硬生生往前推了有两三米的样子……终于,汪一声,不忙冲出去了。 去向还真是驻地的方向。 一路不吭声灵活奔跑,目标明确,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岭下方。 “不会吧?”韩青禹几个都踮脚看着,有些期待……虽然觉得没什么实际用处吧,但是看起来似乎还真行得通。 总之都等着不忙把另一块破片叼回来呢,这样安静了一会儿,动静终于起来了。 是不忙在前面跑,然后后面跟着驻地伙房的厨师老杜。 杜爷拎着勺把,举着勺子一边追,一边就骂啊,“是谁家的野狗,娘的,偷老子肉……老子给你下锅炖了,站住。” 再一看,可不是嘛,不忙嘴上叼着一块腊肉呢。 难不成大尖是这个味的?大伙都把笑忍着,转头去看温继飞,眼神像是在说:果然不是正经人训练出来的狗啊。 “哎哟,平时带肉给它吃的时候太多了……吴恤,你看看你的破狗。”温继飞推卸责任说了一句,连忙站起身,小跑着一路下去。 一边跑,一边掏烟,去摆平这件事。 不忙从他身边绕了过来,黑色的身影灵便而跳跃,看着像是很兴奋很激动的样子,跑到近处了,叼着腊肉在韩青禹和吴恤面前来回转,狗头一昂一昂,肉就一甩一甩的,像是在邀功。 吴恤一把把它揪过来,夺下腊肉直接教训了一顿,揪着耳朵训话,他对驻地始终揣着小心谨慎,大概怕出岔子,影响上面至今仍然悬而未决的资格审核。 他不懂什么审核,但是是想进蔚蓝的,只是同时知道这些话说了会让韩青禹为难,所以就一直没说。 “你放心,这件事我肯定给你办下来。” 韩青禹突然说了一句,把不忙救出来。 吴恤转头看看他,沉默一会儿说:“嗯,我知道,不过急不来你也别为难,青子……就算解决不了,像这样,你们打架的地方,我能赶得及过来就行。” 他难得说这么长的话,隔一会儿,又说:“就是你们怎么总不打架……我以为你们整天打架。” “这话说的,搞得好像我就不急,不想打似的,我现在坐吃山空啊。”韩青禹心里郁闷,无奈大尖它就是不来啊……这样驻防的日子,实在是太被动了。 隔一道山沟,对面一座山的山顶上,茂密的树木间。 于银斗把往前探出去的身体收回来,放下手里的望远镜。 望远镜是红的绿的黑的相间,很粗糙的塑料……是之前手下人在儿童玩具店买的,不怎么好用。 因为穷啊,每天三十多口人吃饭,就是白饭加咸菜,出门连车都坐不起,是走来的……于银斗刚自己看见狗嘴里那块腊肉,他都咽了口口水。 于银斗手里没钱,空有银元和一些古董,但是在附近几个小县城,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买家,上次拿出去一副吴昌硕的画,对方开价说二十块。 总之都快穷到去抢劫了,只是因为怕暴露行迹,才每天辛苦忍耐。 于银斗想着等干完这一票,就换个地方去。 “爹,怎么样?”于凤姿问。 于银斗摇了摇头,“靠嘴说,怕是说不动他了……”小声放这后面的人听见说:“他现在的主子,对他还不错。” 刚刚的一幕,于银斗看在眼里,这样的观察已经第三天了(之前他都在找走丢的人,找了快俩月,不过蔚蓝这个驻地也是找人的时候发现的),他看见了吴恤现在的生活,体会一下,觉得要说动他,可能很难。 “那怎么办?”于凤姿又问,然后说:“要不算了吧,爹……咱们趁夜去把吴恤这个叛徒杀了就走,换地方。” 于银斗目光看着对面,摇了摇头,“你以为这样的机会一直都会有吗?老子吃定这块肉了,咱等,等一个时机。” “哦,那什么是时机啊?” “大尖下来,就是时机。” ………… 【爸、妈,你们身体都好吗? 过年的时候村里还热闹吧?小时候过年我炸了三叔公一身牛粪那件事,他今年还有没有想起来念叨? 小店生意忙的话,要注意休息,再一定要记得,每天多留几个咱自己村的伙计住在店里。 真遇上耍横的,咱该忍就忍忍。 儿子这里立功能奖钱的,你们也知道的,所以不用你们替我攒老婆本,只要你们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等儿子回来尽孝就好。 前段时间好一阵子没写信,是因为我在部队表现很好,现在调到另一个很厉害的部队了,劳叔也一起,他对我一直很照顾。 对了,你们以后回信,要看着信封上,换一个地址了。 我现在身体也很好,壮实了很多,要是回来砍柴、下地,说不定扛得比老爸都多了。 ……】 韩青禹在给家里写信。 劳简在接李团长的电话。 “哈哈哈哈,长脸啊,这一不留神,1777就跟金色板擦平起平坐了一回……你说你,也不先跟我说,就这个嘉奖通报,还是别人看见了告诉我的。” 李王强明显是喝了酒的,在电话那头整个显得很高兴,说:“你们自己见着嘉奖通报了吗?……不知道啊,上面说因为是突发情况,这次的金属块提炼出来全部拿来奖励,1777少说能分二十块啊。” “那还行。”说到这里,劳简终于激动一下,然后还是沮丧,说:“可是没任务啊,这都两个多月了,这群孩子的热情都没处撒……再这样下去,我这个队长都要干成村长了……” “嘟、嘟嘟。”正说到这呢,驻地固定通讯响起来了。 劳简连忙接通。 “预警,1777区域预警,一艘梭形飞船,预计不久后将在你区域第4至8区块附近降落,请做好出击准备,请做好出击准备,收到请回复。” ps:精力不济,补上了,厚着脸皮求月票。 192.恕难从命(第一更) “回复,1777小队收到预警,可以出击,1777小队收到,可以出击。”来自拒绝者的预警通报,让劳简激动得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好,祝凯旋”,对面回复,“请随时保持通话,有意外情况立即报告。” “明白。” 结束了任务通话,再次拿起右手的电话,劳简想着要跟李团长说点啥,想了一下,“啪”,直接挂断了,团长哪有大尖重要啊。 随即拿起内部通话器,清了清嗓子,克服激动。 “收到出击任务,收到出击任务,升警示标,关闭各类仓库及所有相关出入口,后勤人员全部下安全室隐蔽……” “全体队员集合,全体队员集合,穿戴装置,互相检查,准备出击。” 十分钟后,设在地下的战前整备室。 队长劳简一身作战服,胸佩队长星标,背负长刀站在那里,目光已经彻底沉下来,再没有半分平时的和蔼和亲切。 在他身体侧后方,是米拉副队长,一样一身联军作战服,身上比别人多了一条斜挂的子弹带,米拉左肩刀柄出肩头,右肩,则是米拉11黑洞洞的枪管。 她的一头金棕色的长发,此时已经挽成了发髻,严严实实地捆扎好,束在脑后。 在场所有长发的女队员也都一样。 “报告,一阵24人集结完毕,装置检查完毕,源能块检查完毕,可以出击。” 一阵负责做集结报告的人是齐柔柔,这个总是被闹着让他唱一出,总是冷着脸说滚的前花旦,临战完全是另一种气质,眼神狂热。 当然,一阵真正的核心,是队长劳简本人,然后老兵搭配新兵……比如刘世亨就被编入了一阵。 随后,二阵核心秦国文上前一步,“报告,二阵18人集结完毕,装置检查完毕,源能块检查完毕,可以出击。” 二阵的老兵比例相对一阵要高一些,至于女兵,蔚蓝战时从不按性别区分比例。 “报告。”韩青禹不是很熟练地,也上前一步,敬礼,然后道:“三阵三人,集结完毕,装置和源能块检查完毕,可以出击。” 与一般小队不同,一般蔚蓝小队的战术分组,都分为两阵,但是1777分了三阵。 这种情况,大体是一个向超级小队迈进的过渡阶段,尝试模拟现阶段超级战队的战术打法,同时锻炼尖兵。 劳简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沈宜秀、贺堂堂,看完心里稍有些不安,不禁想着,要是三阵能再多加一个吴恤,应该就很稳了……无奈吴恤的入伍审核,一直就这么悬在那里,唉! “报告,外围警戒小组12人集结完毕。” 最后一个报告情况的人是温继飞。 他此时手上一把普通军队配置的半自动步枪,肩后一把米拉以前用过的米拉09超大口径狙击步枪,再一把死铁直刀,同样背负源能战斗装置。 放在以后勤人员为主构成的外围警戒小组,温继飞这样的情况,基本就是核心位置,最强战力了,到场潜伏观察,一般情况都不需要露脸。 “好!”劳简抬头,看了看面前整装待发的队员们,尤其是那些第一次上阵的新兵们。 “今天是1777小队真正意义上全员参与的首战,春天,晴天,上午,好天气……我需要一场干净利落的战斗,像我们军团的口号一样,我看见,我消灭……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平安归来……我不想看见怯懦和退缩……服从指令,我会站在你们身前。” 劳简说完,抬手敬礼。 “是!”全体队员挺身回应,同时敬礼,“为一切正在呼吸的,战无退路,身阻长空。” 声音落下,目光扫过,劳简点头,沉声发布指令,“唯一目击军团,第九军,第425团,第1777小队……出击!” ………… 这一战直接就是山地,不需要乘车,队列在沉默中行进,扑进山林,他们将赶往预警指示的区域第4至8区块,提前潜伏下来观察、等待。 吴恤站在岗哨顶上,远远地看着,身上是一套正好合身,但是写着别人编号的联军作战服,身后第九代装置,手上黑色长枪。 看见队伍最后一个人消失,又等待了大概五分钟,他从岗哨顶上跳下来,准备跟上去,1777防区的区块划分,吴恤早已经烂熟于胸。 落地后,他大概走出去两步。 “吴恤啊。”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身后山坡下传来。 吴恤愣了愣,转回头,看见一些人正从坡下走上来,然后站在那里……于银斗,于凤姿,管家,再有是他曾经同是于氏战奴的熟人们。 已经知道他们袭击过蔚蓝的储备站,处于和蔚蓝敌对的状态了,吴恤当场有些警惕,同时心情有些复杂,他没有吭声。 “这阵子,过得还好吗?”于银斗温和问道。 吴恤犹豫了一下,点头。 “回来吧。”于银斗当作没看见,接着说:“看到你在这里被人排挤,孤单单住在一个岗哨里,老爷我,心里不是滋味啊。” “另外关于在尼泊尔发生的事,凤姿回来已经跟我说过了,说她很后悔,很感激你,我也已经骂过她,打过她……” 吴恤终于第一次开口,“不怪大小姐……我在这过得很好。” “哈哈哈,既然你还愿意喊凤姿一声大小姐。”于银斗用高兴而故作爽利的语气说:“回来吧,吴恤,于家现在入世了,正是需要你的时候。” “嗷呜,呜,呜……”不等吴恤说话,原本在外面野的小黑狗不忙,突然跑回来,站在了吴恤身前,前腿下压,低头露齿,低声吼叫着,小黑狗做出来保护、威胁和攻击的样子。 “吴……”于银斗忍耐一下,继续开口。 “汪汪汪,嗷呜。”被狗打断了。 “小畜生!”于凤姿突然甩手扔出来一把短刀,扔向不忙。 这样的攻击,不忙当然是无法闪避的。 但是,“呼……当!” 一杆黑色的长枪,后发先至,枪尖嵌入地面,挡住了短刀。 场面紧张了一下。 “不忙回来。” 吴恤喊了一声,小黑狗扭头看看他……不得已,跑回到他身后。 于银斗看了看落在地上的刀,再看看已经回到吴恤手里的枪,“吴恤你这是……打算跟我动手吗?” 吴恤犹豫了一下,摇头,“没有。” “那你是什么意思啊? “蔚蓝重地,还请老爷带人离开。” “……哈哈哈…”于银斗听完愣了一下,接着突然大声笑起来。 因为之前已经看到了吴恤现在的生活状态,以及他和韩青禹等人的相处了,于银斗其实也没有抱很大,刚才不过是尝试一下而已……此时见吴恤做出选择,索性摊开了,说: “好,老爷今天卖你一个前程,只要你带我去下面驻地的储备室走一趟,或你给我找出几个人来……我保证很快就走。” 蔚蓝对于小队出击后的驻地防务,有着近百年的经验和教训,其中每个小队的留守后勤人员和驻地的储备室,都是防务的重中之重,它们通常都被隐藏得很好。 这样若是外人趁机来攻,把驻地翻个底朝天,自然可能可以找到,但是通常情况,他们都没有这么多时间去找……像现在的于银斗,就是这种情况。 吴恤明白了,抬头看了看于银斗,说:“我不知道。” “哦?”于银斗眯眼看看他,眼神不信,说,“那咱们一起下去看看?” 吴恤摇头,“恕吴恤不能从命。” 193.横枪(第二更) 从时间的角度,拒绝者发出的预警通知,正常情况都可以做到比大尖实际降落时间早上不少。 但是在具体的着落地点上,他们也只能通过推断,给出一个大概的范围,并不能做到精确。 所以,蔚蓝小队出击,在潜伏等待阶段,一般都会分成许多个小组,在多个地点进行观察。 也正是因此,小队驻防点在大的区域之下,都还会有细化的区块划分……今天拒绝者给出的预估范围是4至8号区块,1777小队在进入大概范围内后,现在已经分成了十个小组,进行观察等待。 春草深,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来了。”仰天的年轻战士发出一声小声的警示,顿了顿,又困惑道:“可是不对啊,怎么那东西还在往远处去?”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另一个新兵茫然一下,虚声问。 其实只要队伍不直接出现,不开启装置,不是乱喊乱叫……只是说话声音稍微大一点,实际都是没有关系的,但是毕竟是伏击嘛,几十年下来,这样的小心谨慎早都已经变成习惯了。 新兵提问,身边的老兵嘘了一声,指了指手上的通话器。 很快,通话器响了:“预估降落地点改判第13区块,三阵恢复集结,保持装置沉默,向第13区块靠拢……开始行动。” 劳简的指令清晰明确而沉稳,从通话器中传来。 “这是拒绝者那边给的情报吗?”运动集结开始,迅速爬起的同时,有新兵好奇问了一句。 老兵躬身带头前行,同时摇头回应: “不是,到现在这个高度,拒绝者基本已经没用了……是劳队自己做出的判断。” “这就是一个老兵队长的经验和能力了,尤其752劳简,以前在这方面一直是很出名的……所以啊,不要因为平时太亲近,就小看劳队……一个c级队长,能带队连年排进全军前五十小队,你们真以为他白给的吗?” 话毕同时,一阵的两个观察小组已经在同方向运动的同时,完成会合,队员们迅速找到自己的位置,继续向前,会合第三个小组…… 距离第13区块3000米,小队三阵全部完成集结,同时完成阵型位置排列,各就各位,继续保持装置沉默状态,躬身前进。 梭形飞行器开始出现下落轨迹。 距离2000米,“放慢速度……等……”指令声清晰从通话器中传来,劳队说:“3、2、1,全员开启装置,全速前进。” “嗡!嗡嗡……”连片的蓝光闪动,躬身的人起身。 随即,“铿………” 四十六人,四十七柄战刀出鞘。 树林中大小不一的三股流光,开始向即将完成落地的梭形飞行器(一件能在星海穿梭的飞行器,其复杂程度,再次起飞的难度,可不比火箭轻松)高速运动……开启装置之后的蔚蓝战士在丛林树木间灵活如风,风驰电掣,如履平地。 土石在靴底飞溅。 枝叶在身侧颤响。 “米拉11就位。”行进中,米拉副队长的声音从通话器中传来。 米拉在战场上的位置,一概都是自己选择的,因为在第九军目击一线,数百个小队里,她是当前唯一被赞同使用热武器,并专门配佩特制热武器的那个人,没有人比她更懂得自己应该站的位置。 嗒、嗒……通话器里沉默了两秒。 “三阵绕后。” “一阵减速。” “二阵切换防御阵型,开始突击,逼它们出来。” 连续三道指令,指令声落下同时,秦国文所带领的小队第二阵陡然再次提速,开始向梭形飞行器扑去。 “嗖。” 两具大尖受到攻击威胁,迅速弹射而出。 没有看见泛蓝大尖。 但是因为之前,在1123区域,蔚蓝已经遭遇过泛蓝大尖潜伏在梭形飞行器内,战斗中突然出现,冲击阵型的情况了,所以现在蔚蓝每一个小队,都不得不防着这一手。 “三阵注意观察,待机……不要扛走飞行器。” 劳简交代了多一句。 轰!轰! 两具大尖完成落地,然后又几乎同时,完成了柱剑拄地的范围攻击,尘雾升起,土石飞溅。 二阵的第一波冲击,大部分人受阻。 反应指令几乎在此同时发出,“一阵,跟我切入,分割战场!” 这一句就不必通过通话器了,劳简一声大喝,身先士卒带领一阵24人悍然提速,直插两具大尖之间的空当。 劳简、齐柔柔等数名老队员全力出手,将左侧1号位大尖逼离原先位置……这通常是最有可能出现牺牲的环节之一。 右侧大尖举剑,试图追过来援助! 轰轰轰轰轰……不远处倾斜的巨大子弹,准确命中柱剑重心点,造成些许阻滞。 同时,韩青禹和沈宜秀已经从后方一左一右,如电光炸裂,攻向2号大尖腰背,迫使它回头。 这样,当2阵重新集结,完成对被分割出来的1号大尖的包围,原本1阵要做的,对2号大尖的回阻,突然就变得不需要了…… 这就是拥有顶尖战力的感觉吗?!爽啊! 关于韩青禹和沈宜秀现在算不算顶尖战力,其实没有定论,但是战况,已经基本等同了,劳简在心里情不自禁激动了一下,随即果断改变固有思维, “三阵注意对2号的牵制!” “一阵加入二阵……目标1号大尖。” “全体,保持攻击阵型。” “开始绞杀!” 两阵归一,阵型运转,波浪般的层次相叠,密不透风的攻势展开,车轮绞杀,开始了…… 也就是说,现在一共是42人,在包围和绞杀1号大尖,而通常这个人数,应该是一半,或者还不到。 “注意安全,牵制住就好,不用带太远,不必独立击杀!” 哪怕处在战阵之中,劳简还是没忍住,多交代了两句。 “是,请劳队长放心……专心指挥绞杀。” 韩青禹这边的通话器现在在贺堂堂身上,所以开口回应的也是他,这比太直了。 怎么说呢,贺堂堂现在可能是全场打得是最轻松的那个,前面两个猛人在那里跟大尖对轰,他的任务,就是自己找机会抽冷子捅刀,同时注意在必要时,提供一些牵制。 “要是吴恤也在,嚯。” ………… 于银斗觉得吴恤身上似乎有一些变化,现在的情况,问他是不是想动手,他说没有,让他带去驻地,他说恕难从命。 “如果我一定要你带我去驻地呢,你会怎么做?”沉声,于银斗问了一句,说话同时双手已经摸向自己腰侧的两柄长剑。 吴恤想了一下,抬头老实说:“跑。” “……”于银斗整个神情僵住一下。 对哦,吴恤确实可以跑,驻地现在本就不需要他去防御……问题他怎么会想到跑的呢?这也不像他啊。 其实,这个问题,就算于银斗现在抛给吴恤本人,吴恤也一样回答不了,他只是刚才那一瞬间这么想到,然后就这么说了……人与人之间,有一些潜移默化的东西,是很难用言语说明的。 同时间,几名战奴从吴恤住的岗哨里走出来。 他们几乎把吴恤的东西都搬出来了,他本身东西就不多。 衣服扔在地上,米面蔬菜放在身后,另外还有一些杂物,于凤姿低头看了看,拣起来其中一件东西……一部收音机。 “我想起来了,你好像很喜欢这个东西,上次在去尼泊尔的车上,你只要听到这个东西就走神……怎么,你新主子赏你的?” 于凤姿把收音机拿在手里翻看,同时说道。 吴恤看着她手里的收音机。 “大小姐问你话呢。”知道老爷已经放弃说服了,今天很大可能,要斩杀吴恤在这里,管家站出来,讨好于凤姿说了一句。 吴恤沉默一下开口,“不是主子,不是赏。” “那我砸了它?”于凤姿掂了掂手上的收音机问:“或者你带我们去驻地找储备间。” “……”吴恤看着她,看着收音机,没有吭声。 陡然,“啪!” 大小姐的风格还是没变,收音机被于凤姿突然一下,用力砸在地上,她是开启装置的状态,臂力很大,整台收音机几乎瞬间破碎。 “没了。” 迎着吴恤死神一般的目光,于凤姿轻松笑着摊了摊手,又在地上的碎片里踩了两脚。 她始终觉得,要是在尼泊尔峡谷当时,吴恤能听命和袁庆等人一起上去围攻韩青禹,后来情况就不会变成那样,她就不会被羞辱。 所以,她怕韩青禹,恨韩青禹……也恨吴恤……不敢去找韩青禹报仇,她要杀吴恤泄愤。 于银斗自然没这么幼稚,笑了笑,他说:“你跑了,我带人不去驻地,去那边……” 用动作示意了一下1777小队出动的方向,于银斗接着说:“想想,要是在他们和大尖厮杀的时候,我带人从后面突然掩杀过去……你的朋友们,会怎么样?” 他的本意,是逼吴恤带他去储备站。 但是目光看去,一直沉默站在那里的吴恤,依然沉默,但是他给出了反应,他手里的黑色长枪,缓缓在身侧举了起来。 “你想做什么?吴恤!” 这一句,是明知故问,因为于银斗此时已经出离愤怒了,他可以想象吴恤不肯回来,不肯帮忙,但是怎么都想不到,这个曾经于氏的战奴,他眼中的一条狗,今天居然敢向他举枪。 “吴恤愚笨,原本想跑,刚听完老爷的话,想了想,才发现”,吴恤顿了一下,说,“今日需留老爷和各位在这里。” 是于银斗说的,如果吴恤跑了,他就带人去从背后给正与大尖作战的1777小队捅刀子……所以吴恤说的是实话,他确实原本准备跑,不想动手,但是被提醒了,不得不战。 他不能让青子他们,不能让1777的任何一个人,在和大尖作战的时候,背后被人捅刀子。 “你说什么?!”于银斗彻底怒了,铿铿两声,重剑出鞘。 横枪在手,吴恤抬头看了看于银斗,“我说,在那边打完之前,老爷你们……哪都去不得。” 194.去奴取战(第一更) 吴恤本不想战。 新生之后,你要说他还把过往的人生,于氏所谓的养育,当作是恩情……他没有这么愚蠢。 但要说恨,吴恤也没去仇恨,他就是放下了,也不愿去回想。 再见面最后的情分,是劝退,避让。 但是于凤姿,大小姐,还是那副样子,她几乎只是为了彰显自己依然是主子,依然可以对奴仆肆意践踏,就把青子送给吴恤的收音机砸了。 她不知道,这其实比她在尼泊尔峡谷捅吴恤的那一剑,要严重得多,而且是很多很多。 然后于银斗又亲手把韩青禹等人的生死摆在了天平的另一端……提醒吴恤,你必须要选。 所以,吴恤选了。 此刻横枪,那个曾经的于氏战奴,再不为奴。 前方就是于氏。 于银斗很强,吴恤知道。 除去实力本身这个因素外,曾经封闭在于氏村落的那么多年,留给吴恤的烙印,面前的这位于氏族长,几乎就是神一般,不可匹敌的存在。 这种烙印并没有办法轻易抹去。 但是,刚才一刹,他依然选择了横枪,当黑色长枪在身侧横起的那一刻,胸中有一种囚笼中人豁然冲开枷锁的感觉。 那是吴恤自己也道不清的,他只是突然觉得轻松和喜悦,然后,有一种决然。 这里看不到青子他们,但是吴恤知道,这里就是青子他们的后背,他们现在应该正与大尖厮杀…… 其实早在尼泊尔峡谷死地,韩青禹只身换出队友,一人双刀死战的当时,吴恤就曾想过,若可以,他愿意和这个人抵背而战。 那就今天,这里。 反过来,从于银斗的角度,其实吴恤今天,是必须死的。 除非他跪地,回来,做回于氏的奴隶,否则他就必须死……而且必须死在于银斗身后这另外的三十名于氏战奴面前。 于银斗不能让他身后这些人,看到一个离开于氏的战奴过得很好,不能让吴恤安生的活下去。 “你竟然,真的敢……” 极度的愤怒和意外之下,于银斗发现自己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话,顿住后轻蔑地笑了一下,说: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现在,马上跪下来求饶,老夫还可以顾念旧情,留你一条性命。” 这些话自然主要还是说给身后那些人听的。 “我叫吴恤……那个,不了。” 吴恤终究还是不那么会说话。 他叫吴恤,用枪,枪名不祥,叫做病孤,他是蔚蓝第九军十年最强新兵韩青禹的兄弟……对的,就是尼泊尔峡谷地的那个韩青禹。 所以,他可以打不赢。 可以战死。 不可以再低头。 ………… “不忙。” “嗷呜。” “走哦。” “呜,呜…”小黑狗站在吴恤身侧,没有动。 “去找肉。” “汪汪汪。” 小黑狗得到指令,摇了摇尾巴,转头朝驻地跑去。 “杀了他。”于银斗说。 从他身后,瞬间杀出来十多名早已启动装置的战奴,手上各种兵器,同时砸向吴恤…… 蓝光闪烁,吴恤不退反进,二米多长长枪荡开,不架,不挡,直接横扫。 “轰……” 音爆和武器交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人退。 吴恤收枪站定。 “好强!” 吴恤很强,曾经的他,就是于氏新晋一辈战奴中最强的那个,要不然于银斗也不会选他陪于凤姿走那一趟。 但是这一刻,在第一轮交手过后,于氏众人依然都愣住了一下,因为此时的吴恤,比他们原本认知中的那个他,强得太多,太多了。 从三代装置改换第九代,用辛摇翘的话说,吴恤的战力提高了至少一倍,同时他防御承伤的能力,至少提高三倍。 但是,吴恤本身,是死战之士……所以对他而言,这样的提升,其实远不是表面数据可以衡量。 除此之外,曾经在于氏村落的吴恤,在除了训练和战斗外,几乎就没怎么见过源能块,而后来这些日子…… 总之就连吴恤自己现在都不太清楚,他的提升到底有多大。 其实因为穿甲时间更长许多,同时战斗训练更多也更残酷的关系,他现在比起没开第三涡轮的韩青禹来,丝毫不差,甚至可能还要稍强一点。 沈宜秀私下曾做过猜测,说吴恤其实没准是s级。 这一刻,于银斗终于也从固有的思维中跳出来了,看了看吴恤身上的第九代装置……他决定再看一看。 他是很强,但是并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强。 而且在族里当皇帝当习惯了,于银斗的战意,其实很弱。 “愣着干嘛?杀了他!”又一次大吼。 这一次,从于银斗身后冲出来的人,是几乎全部三十名于氏战奴,吴恤曾经的熟人……跟他曾经一样,命运悲惨而不自知的人。 当然,他们之间,大概也就熟人……而已。 于氏战奴之间在互相厮杀中培养,几乎没有朋友这个概念,于氏也不允许他们形成朋友和小团体存在。 吴恤成长的那些年,有过朋友,但是后来都变了,或死去了。 这一刻,面对扑来的人群,吴恤撤步,用他并不擅长的语言,把过往相处的最后一点情分,说了出来。 “我不够强,不得不杀。”他说。 下风,以寡敌众,被围杀,还有于银斗在后面虎视眈眈,吴恤的意思,我没办法留手,你们再来,我只能杀…… 然而这样的话,也只是让那些人脚步顿住了一下,只一下,三十多人,依然扑了上来。 吴恤不退了。 正面迎击,手往下滑握住枪尾,二米多长枪呼啸声中如龙贯出…… 一人忙乱中横刀来挡。 “咔。” 源能浪涌到顶峰,奔涌,凝聚……枪尖直接点破了刀身,贯进那人胸膛。 而后,迅速收枪,吴恤手握长枪中段,抬手架住正往身上招呼的十几件武器,奋力一震,将他们震开。 同时回身,面对后方袭来的数人,直接甩手……长枪脱手而出,去势如电。 脱手枪……通常后继乏力。 对方镇定下来,挥刀就斩。 但是,吴恤人比枪更快,枪出,人进,他在顷刻间已经追上,并握住长枪。 随即手腕一抖,钢铁长枪枪尖轨迹变幻。 避开斩落的刀锋,再一次,贯进一人胸膛。 两枪,两人重伤。 吴恤收枪! “不要再来了。” 这一刻,他多希望温继飞在场。 195.请与死战(补第二更) 温继飞身在战斗区域外围负责警戒呢……只不过警戒小组12人,从头到尾没警戒到一个人。 收枪,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扭头温继飞听了听远处的响动,说: “听着应该差不多了,你们继续看着啊,我进去看看要不要本a级大神出手帮忙。” 后勤几个人看着张了张嘴,放弃了,随他去吧,反正说了,也肯定说不过他。 开了装置,但是怕摔,所以不敢加速,从外围向里,在树林里循声跑了一小会儿,温继飞站住了,他远远地正好看见,被一阵二阵四十多人围砍的一具大尖,突然间开始自毁了。 不自毁不行了啊,它浑身上下,都已经被砍花了。 当场,一阵二阵四十多人不等自毁结束,开始向另一边战场移动。 劳简带头,抬手抹了一把嘴角,后背有泥土草叶。 “哎哟,这么大优势,劳队怎么还是吐血了啊?!”温继飞看着惊讶,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其实实际的情况,是刚才劳队长突然心大,拿这具大尖练兵了,然后有一名新兵因为太过亢奋,一时走位不慎,差点出事……劳简替他硬架了一刀,所以,飞了一把,也吐血了。 “大…劳队你没事吧?”温继飞往前几步喊。 “你……”劳简扭头本想骂他来着,问他怎么可以跑来,顿了顿,最后还是决定先说:“我没事,小意思。” “那青子他们呢?”温继飞又问。 “那边”,劳简拿刀一指,说:“你别过来啊。” 然后猛地向前冲去。 这,不会是青子那边战况堪忧吧? 温继飞不敢添乱,站着想了一下。 “趴下,快趴下。”只一会儿,不远处,米拉的声音传来, 温继飞茫然但是迅速趴下了。 “咔咔咔咔咔……” 梭形飞行器自毁破碎的声音紧跟着传来,依然令人牙酸,然后,就是树林间嗖嗖的破片雨。 这大概说明青子那边的那具大尖,就这前后脚的工夫,也被砍到绝望自毁了……不然不到最后,飞行器是不会一起自毁的。 破片雨结束后,现场开始收拾战利品。 温继飞顺路捡了几块弹片过去,扔在袋子里,他可不拿自家的东西……转身抬头,找到正坐在地上休息的韩青禹了,然后沈宜秀和贺堂堂。 “吴恤呢?” “啊?没看到啊。” “不可能,他天天都想着打架呢。” 听见温继飞和贺堂堂这样对话,韩青禹想了想,也对,吴恤是背过区块图的,而且每天都想着盼着大尖能来呢,好可以打架。 刚才的情况,按说他肯定会下来帮忙,就算自己和锈妹不用他帮,刚劳队那边突然被砍飞,有人受伤混乱的那一下,他肯定也会出来了。 “两种可能……”韩青禹思考同时嘀咕出声。 “他迷路了。”贺堂堂说:“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他只要能找到第八区块,肯定就能听到这边的动静。” 温继飞抬头同时眼皮一翻,“不会出什么事吧?!可是他人在驻地那边,能出什么事啊?” 这个问题回答不了,但是韩青禹还是一下站了起来。 “劳队,我们有事先回去看看。” “啊,好……大家抓紧。”劳简看着几人远去,突然有些不安,催促说。 ………… 吴恤平时其实挺怕温继飞的,用青子的话说,一群人里总难免出个把无赖,偏他最对付不了就是无赖朋友,所以总是被欺负。 比如每次瘟鸡有事想要赖给他去做,赖不成,就会说我是小护士温姬啊,那个时候吴恤就会浑身起鸡皮疙瘩,整个人无助和郁闷得不行。 无奈那家伙打又不能打。 但是,吴恤这一刻是真的希望温继飞能在场,反正砍大尖的话,他也帮不上青子的忙……毕竟他现在还没有办法跟大尖说话。 而他如果在这里,就可以跟这些人说话,或哪怕只是远远的,说完就跑都行。 他大约可以说通他们。 吴恤认真这么想着,难得一次因为自己嘴笨而懊恼,但是不等他再开口,那三十名本身已经有些惊惧的于氏战奴,已经在于银斗的驱使下,又一次向他扑来。 他们正被当作牺牲品,用于消耗吴恤的战力……一如他们一直以来的地位和命运。 三代内置装置,不带希望的眼神。 那仿佛就是曾经的自己,也许有一些地方不一样,但是很像。 接战的一瞬间,黑色长枪再次如惊鸿贯出,但到最后,却只是在地面上,猛地撑了一下,吴恤身形暴退,避开围攻同时喊道: “老爷,吴恤请战!” 这一句话是脑海里临时跳出来的。 然后就说出口了。 话音落下,前方三十人几乎同时顿住一下,然后扭头。 这个规矩是有的,早在于氏家主还叫做于金魁的时候就立下来了,战奴之中,若有人可以挑战家主,就可以脱身奴籍,得到一个正式的身份和不错的职位,这大约是老于家用来激励和选拔人才的一种方式。 立规矩时,于金魁很强,据说确实有人试过,但是离做到差了很远,渐渐就没人再试,再不甘心了。 后来到于银斗的年代,这件事不知怎么的,似乎被忘却了,从没有人再提起,但是规矩本身,倒好像还是在的,没听说几时曾经废除。 事情突然间被提起了,三十多人连带站定,然后回头,看着于银斗。 这一刻,他们是以战奴的身份回头,看家主,是否还接受一则属于于氏战奴命运相关的规矩。 吴恤要为自己挣一个自由身吗?看眼前情况,大概不是,但是不重要,因为对于在场其他战奴来说,至少在这一则规矩上,他们是跟吴恤同在一个立场。 倒不是心里盼着吴恤赢。 只是规矩,最好还是在。 于银斗在奴仆们这样的目光里,一刹那感觉到威严被挑战了,心里乱了一下,怒气先于狡猾生出。 老头子拿剑指了怒斥: “你说什么?!” 枪尾拄地,向后犁开土石,吴恤暴退的身形在地面深痕的那端站定,抬头看向于银斗,没有表情,没有语气,说: “吴恤请与老爷死战。” 枪尾拔起,带出些许土石,吴恤手握病孤枪,站在那里。 当场无声,只有三十几双眼神,在等。 于银斗把指出的剑收回,把另一把剑指出去,顿了顿,“你这叛逆,你现在还哪来的资格,行我于氏的规矩?!” “记事为奴,不知年月,犬马效命,我的资格。” 吴恤说完了。 在场战奴三十余,哪一个不是记事为奴,犬马效命啊?! 于凤姿说:“爹,那你就砍了他。” 老父亲前些日子吹的那个,三招之内斩死袁庆的牛,于大小姐还清楚记着呢。 而事实,斩死袁庆固然应该没有问题,但话说到三招之内必杀,其实于银斗当时主要是为了安抚战奴,提振士气,具体几招,他哪里知道。 骑虎难下了,于银斗咬了咬牙,持握双剑从岗哨前的大石块上一跃而下。 吴恤翻手,黑色长枪似有韵律一般,调转枪头,划出一个弧,半在身后,半在身侧……枪身弓出一个弧。 196.可悲可笑(第一更) 蔚蓝有一门课叫做《违背物理学》,其中关于死铁的部分,述及两个点:韧性和硬度。 就传统物理学而论,这两者通常在到达一定强度之后,便不再能兼得。 所谓刚则易折,就是这个道理,常态下一件东西的硬度越高,那么它的脆性就越大,韧性相应也就越小。 然而,死铁的出现对于传统物理学的违背,就在于此。 除了是当前所知,唯一可以一定程度上传导并承载源能冲击的材料外,它还在硬度和韧性两个方面,同时都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数值。 这一刻,死铁长枪在吴恤手中成弧。 运转成弧。 尽管这个弧度肉眼看起来并不很大,但是猜测其中蓄积和蕴藏的力量,依然让人心惊。 没办法,吴恤对于于银斗强大无匹的烙印,实在是太深了,此刻求战,抱的其实是拼死一搏的决心,所以上来就是全力。 这一招,是他在尼泊尔,从韩青禹的锈妹梨涡斩中学来,而后自己演化的。 相应的,此刻旁观的于氏战奴们,自然也不是全都傻的,他们从厮杀中停下来,有空思考,便不禁会想:怎么吴恤离开于氏时间不长,便强大了这么多?! 这种思考对于于银斗而言十分危险,他不得不开口: “哪里习来一点雕虫小技,也敢来老夫面前显眼?!” 老头说话的风格一如那个封闭的于氏村落一般,停留在了过去的时代。 其实除了此刻胸前挂着那个儿童望远镜,他整个人,差不多都是如此。 铿一声,双手重剑交击,架势摆好。 于银斗手中剑比起华系亚传统的剑,要宽要厚,以至于显得可以双手持握的剑柄,有些偏小,至于用剑的人自身,自然也不弱,哪怕是在家族源能极度匮乏的近几十年,于银斗自己的供给,依然是几乎没怎么中断的。 吴恤没有吭声,他只是动了,向曾经的主子,烙印中不可匹敌的那个人,出手了。 “崩嗡……”两声连绵。 黑色长枪在空气中的运动,本如在粘稠的液体中运转,以源能装置下的标准不算快,但是厚重,枪头调转,从右转左,是从身后过,调转过程中运动成弧。 这一下,它陡然崩开。 整个过程在旁观战奴眼中,黑色长枪便如一条游鱼,正游过一个转角,在最后一下,从右至左迅猛摆尾,拉直身体,如箭而去。 枪身蓄积的巨大力量,让它去势快得不可思议。 枪身不断的震颤,源能的漩涡流转,让它的轨迹诡异。 目中流光如电,于银斗不敢斩,他看不到枪头。 双手阔剑在身前成x,他在慌乱之中做出格挡。 “叮!” 死铁交击因为韧性的缘故,通常很少发出清脆的声响,多是闷声,但是这一声,很脆。 剑是好剑,所以没有碎。 但是人……伴随这一声脆响,于银斗整个人如同突然被雷霆直撞,身体笔直后退,脚下鞋子在于地面的摩擦中瞬间破碎。 双臂衣袖也是一样,直接崩碎。 “哗!” 此一刻,此一幕,对于旁观的,原本和吴恤拥有一样烙印的于氏战奴们来说——神在崩塌,神在立像。 于银斗太久不战了,当体内的源能潮涌终于接续上来,老头倾尽一切发力,硬顶一记,终于身体向左,拉开一点距离。 他的源能潮涌,本身自然比吴恤要厚重不少,这一下撇开,挥剑便斩,要将长枪斩落。 但是一只手,握住了枪尾。 虚握。 吴恤持枪,不改长枪本身震颤轨迹,只是稍稍调转枪头,再次送向于银斗胸口。 “当当当当……” 双剑连挡。 病孤枪雷霆之势终于将尽。 吴恤握枪。 “呼”,前送同时手腕一转,枪身暴转,如一个疯狂的钻头。 “铿铿铿……” 枪尖与剑面,火星四溅。 “噗!” 突然一声,枪尖终于滑过了剑刃,捅进于银斗肩窝。 吴恤同时势尽,收枪。 愣了愣,“可以杀?!” 这一刻不光他愣了,每个人都愣住了,于银斗,于氏战奴……尤其于凤姿,大小姐整个表情,都已经僵了。 她曾经也捅过吴恤肩窝一剑啊,那个奴才当时…… 爹,三招斩死…… 难道吴恤比袁庆强那么多?! “时间紧迫,你们等着蔚蓝的人回援,送死吗?!”于银斗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危险了,当下一声大吼,“一起上,速战速决,杀了……” 战奴们条件反射,动了一下。 “为什么你养我们做死士,自己却没有半分死战的决心?”吴恤突然认真问了一句,于银斗的源能浪涌,其实比自己浑厚不少,这一点吴恤能清楚感觉到,可是他,似乎根本发挥不出来。 于银斗眼神避开,“不要与他废话,杀!” 这一次,他当先扑来了。 但是这一次,在场绝大多数战奴都没有动。 最后只有大约五六名于氏死忠,多是年纪都稍大些,本身也已经跳脱战奴阶层的人,随他扑了过来。 围攻……吴恤挺枪迎上。 其实依然是危机,依然是下风,但是他此刻内心觉得酣畅无比,对比韩青禹在他所见每一战中的表现,吴恤此时再看于银斗,如见蛇鼠。 “老夫拿回你的命……” “你、不、配!” 轰! 以一敌七,吴恤死战。 他曾为于氏断过后,在尼泊尔试炼场孤身阻拦20多名沙阿源能战士,保于凤姿等人逃命,不求回援,只是盲目服从。 此刻不同。 ………… 不忙叼着一块腊肉,它找这块腊肉找得很辛苦,厨房没人,不忙从灶台跃向空中悬挂唯一忘了收起来的一块腊肉,试了很多次,摔了很多次。 中间有两次,它还被挂住了,好不容易才把肉拽下来。 摇着尾巴叼着腊肉回来,不忙满心期待主人的夸奖。 “铿!” 地面上已经倒下两具尸体了。 吴恤也已经满身是血,正面一枪荡开于银斗,长枪后转,架住身后袭来的三柄刀剑。 “嗤啦!” 背后又多一道伤口。 吴恤一声不吭,更无迟滞,枪随身转,向后直接贯进其中一人腹部。 收枪,身形晃了晃。 面对复又扑来的敌人,再次迎上。 于凤姿长剑在手,一边颤抖,一边缓缓绕着吴恤后背移动,她知道今天不杀吴恤,一切就都完了。 “啪!”口中腊肉掉地。 不忙“嗷呜”一声,朝于凤姿扑过去,“汪,汪汪。” 于凤姿一下惊退,看了一眼,“畜生!” 大小姐挺剑要去杀一条狗。 “呼”,吴恤闻声回转纵跃,人在空中,长枪从后向前挥击,砸向于凤姿。 于凤姿愣在当场。 身后于银斗苦声喊他:“恤儿留情。” 说话同时,他自己却也腾身,挺剑刺向他后背心脏位置。 源能装置下的战斗素来电光火石,其后的两秒: 吴恤手腕一带,枪头回转,用枪尾砸飞于凤姿。 而后一瞬间,源能潮涌如韩青禹所教,突然截断,吴恤身形急速下坠。 “刺啦。”于银斗刺向他心脏的左手剑,刺进了他的肩胛。 “颂!”几乎同时,吴恤的长枪朝后,斜向上,从腋下贯出,贯进于银斗胸膛。 于银斗挂在抢上,哀嚎一声,右手剑欲刺。 吴恤背身对他,直接手腕一转,带动长枪枪身,在于银斗胸膛内急速旋转,豁然洞开巨大血洞。 收枪! “砰”,“砰。” 吴恤身体有些摇晃。 于银斗整个人仰天砸在地上,还没死,低头看着胸口血洞,哀嚎同时,不断挣扎后退。 吴恤不疾不徐转回身,看着地上挣扎的于银斗。 目中有些苍凉,缓缓说: “我说刚那一下,我调转枪头,是在收枪,老爷你信吗?” 这一句。 莫大的悲凉。 吴恤觉得自己可悲可恨可笑…… 只是于银斗,更可悲,更可笑。 197.赶紧去抄家(第二更) 听到吴恤说这一句话,却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更没有去思考真假,于银斗向后挣扎的身形猛地顿了顿,抬头,直直看向吴恤。 原本已经渐渐黯淡的双眸中,竟一下又泛起来光彩。 “信啊,恤儿,我信……我当然信。” 痛苦的脸上强挤出来的虚伪笑容让人看了难受,于银斗继续说:“恤儿你的品性,你对于家的忠心,老爷一向都知道的啊……你心性纯良……这样,你让我走,你让我们走。” 此刻在他的身后不远,近三十名于氏战奴,站在那里,默默看着这一切,一切,都彻底坍塌了。 地上的这个人曾经一直在告诉他们,未来世界会有无数黑甲的怪物降临,只有于家村和他,能够庇护他们,生存下去。 而现在,他们突然都变得像是身在黑暗里的幼童,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该往哪走……茫然、绝望,满心都是对过往人生和这个世界的疑问。 那,吴恤会放过老爷吗? “不是这样的。”面对于银斗乞求的目光,吴恤耿直地摇了一下头,顿住一下后说:“我只是在想,不杀,把你们交给蔚蓝也可以……不过结果还是杀了。” 他终究还是那个老实孩子。 交给蔚蓝吗?于家村和人合伙,偷袭过蔚蓝的储备站,杀过蔚蓝的人啊,于银斗整个神情僵住,身体挺了挺,“你……” “而且老爷你,大概已经,没有救了。” 看着于银斗身上的伤口,吴恤又老实诚恳的说了一句。 因为这一句,原本还在贪生的于银斗,像是突然被提醒了,眼神一下呆滞,脸色唰一下苍白,木木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胸口的血洞,我……活不了了?! 要死了。 怎么办? 他抬头看向吴恤。 恰这时候,吴恤的身形也晃了晃,靠长枪支撑,踉跄站住,一抹血水从嘴角滑下来。 他原先就受了不少伤,刚又被于银斗一剑从肩胛骨刺入,此时后背已被血水浸透。 “杀了他,你们……他不行了,杀了他。”于银斗眼中满是怨毒和不甘,一边挣扎向后,一边说:“快,杀他,要不蔚蓝来了,我们都得死……杀了他,带我跑。” 说到蔚蓝的威胁,于银斗最后的这一句提醒,似乎起了效果,而且刚跟他一起围攻吴恤的人,也还有三个没死呢。 三人举起刀,一小步一小步向前,同时不断招呼其他人,“对,杀了他,杀了他我们走……别怕,别怕,他已经不行了。” 以这三人为首,人群蠢蠢欲动……开始缓慢地向前移动。 扶着长枪,吴恤直身同时抬头,目光看向涌向他的人群。 人群站住了。 “别怕,上,他已经快不行了,不要怕,上……” 第一时间没有人上,在喊的人自己都没上。 现在的吴恤,让他们畏惧。 左脚稍微后撤支撑,吴恤提枪,“呼”,枪头调转。 强弩之末,他站在那里,准备决死。 嗒,嗒…… “杀啊!” 最终,还是先前动过手的那三个人,在绝望前的挣扎中咬牙挥舞着武器,扑了上来。 而后, “颂……轰!” 音爆声由远而近。 流光如电,刀锋叠影。 来人看不清楚,能看见的,只有刚扑杀上去的三人,身体轰然凌空飞回,半空中血雨纷扬。 “这……”等后方的人定下神来,终于看清。 吴恤的身前,已经站了一个人,一个人,两把刀。 【一个人,两把刀】 这个背影,吴恤自然认得……青子来了。 而对于于氏的人而言,他们并没有见过韩青禹,只是眼前这个画面似乎和之前听过的某段叙述有所重叠……是于凤姿说过,在尼泊尔峡谷,有个人一人双刀,杀出死地。 “你,你就是那个韩青禹?” 一片悄然中,传来的声音有些微弱,于银斗意识已经有点混乱了,脑海中的思索,下意识嘀咕出声。 韩青禹闻声,扭头看看他。 “我是韩青禹……你他妈是谁?!” ………… 吴恤拄着长枪站着,温继飞正在帮他止血。 小黑狗不忙感觉像是大功臣,站在吴恤身旁,高高地摇着尾巴……隔一会儿,又没忍住,跑到前方正以三对三十,对峙弹压于氏战奴的韩青禹、沈宜秀和贺堂堂之间。 做出来我很凶的样子,伏低,低吼,威胁对面。 “死了……”示意了一下不远处地面上,已经没有生息的于银斗,温继飞说了一句,“可能是被青子气死的。” “嗯。”吴恤点头。 “所以这个就是于家的老爷啊,他会叫你恤儿?”温继飞顿了顿,嘀咕说:“难怪你不让我叫你恤儿……” 吴恤点了一下头。 “那你早说嘛,早说我肯定不那样叫啊……恤恤。” “…噗!” 终于,吴恤忍了已经很久的一口血,还是喷了出来。 很难受啊,又很想笑。 还不如死了算了。 “吴恤……你怎么样?”前方韩青禹闻声回头看了一眼,担心问。 吴恤摇头,“没事。”然后默默扭头示意了一下,意思主要是因为瘟鸡。 这是在告状啊。 不过韩青禹并没有注意到。 因为这时间,在韩青禹的视线里,在吴恤的身后,有数十道蓝色的流光,正从山林草木间,奔涌而来…… 这一幕煞是好看。 “吴恤你回头看看。”韩青禹提醒说。 吴恤回了一下头,看见了,整个人愣在那里。 “开心吗?”韩青禹等了几秒,在后面笑着问。 吴恤转回头……用力点一下头。 透彻的眼眸里有光,有笑意。 ………… 劳简带队回来了,从刚才韩青禹几个匆忙先离开,他就变得不安而急切,迅速收拾了部分战利品,顾不上仔细检查,就带人开启装置一路赶回来……果然出事了啊。 赶到现场,稍微打听了两句,知道对面是偷袭过蔚蓝储备站的人。 劳简扭头。 先看了看山坡下安然无恙的驻地。 再回头,看了看来路,战场的方向。 最后是一身是血,站在那里的吴恤。 对于劳队这样一个老兵来说,眼前这种情况已经根本不需再要问了……看着吴恤,沉默了几秒钟后,他说:“嘿!” 吴恤扭头看他。 “你想你当我的兵。”劳简说。 “先进队,有什么事老子扛了,蔚蓝再审他妈核,我去……”顿住想了想,劳队长笑着说:“我去议事团吐血抗议。” 抗议…吐血么? 知道是玩笑,吴恤想配合着笑一下,可惜不太成功。 另一边。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温继飞、刘世亨、贺堂堂、沈宜秀……押着于氏的管家,已经走到山坡下了。 “我们去干嘛呀?”沈宜秀是被偷偷拽来的,有些茫然问。 “捞……不是,是怕有余孽逃走……赶紧去抄家啊,咱们。” 温继飞压低声音。 “砍大尖的缴获全部上交,那没问题……但是这种缴获,要是也让大娃全部上交了,我不得气死啊?!” 正说着呢,山坡上,两个身影出现在那里。 米拉,齐柔柔。 米拉看着想了想,嘴角露出笑容,没吭声。 倒是齐柔柔没搞懂,板着脸问了一句,“你们……” “嘘。” “……” “给你带好东西。” 齐柔柔想了想……“哼”,还是板着脸,但是默默转过身去。 198.正式入队(第一更) 吴恤现在住的岗哨侧面,就是一道土山崖,不很陡,但是视野很好,劳简安排了人,想着帮忙搬东西去驻地的时候,吴恤想了想说不用。 他不爱说话,过大集体生活,大约会有一些困扰,同时也想着这个岗哨其实最好能有个人守着。 不过从今以后的训练,吴恤都会参加,也会在驻地吃饭。 这一天,是1991年4月10日,冲龙、煞北。 那个传说是被韩青禹从尼泊尔峡谷地捡来的吴恤,在实际意义上,正式入编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第1777小队,第三阵。 当场没有什么入队仪式。 本来劳简的打算,是要让大家一起给吴恤鼓个掌的,一来感谢他今天对驻地和小队后方的保护,二来欢迎他加入。 不过被韩青禹拦住了。 “吴恤他不习惯这个。” 韩青禹解释同时扭头示意了一下,不远处,不少战士正依次上去跟吴恤打招呼,笑着,表达感谢和欢迎的方式,就是挑他身上可以下手的地方拍上两掌,或捶上一拳。 吴恤看起来有些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但是大概,是开心的。 其实对他而言,刚刚那一幕,那么多人漫山遍野冲回来的画面,就已经是最好的入队欢迎仪式了。 “那,也行吧。”劳简想了想,没有再坚持,扭头对韩青禹示意一下,说:“旁边聊聊?” 说罢他自己先朝土崖边走去。 现场,一部分战士正在收敛尸体,处理伤员,另一部分在给于氏战奴做登记,场面有些嘈杂但是有序。 “这些战奴要怎么处理啊?劳队。”穿过现场,韩青禹追了两步问。 “这就不是我们能操心的了,总之交上去,上面对于他们和类似情况的封闭家族,大约很快会有一个政策出来。”劳简说:“当然了,于家毕竟是对蔚蓝做过恶的,审讯出来他们合伙那一家后,肯定得杀几个。” 就这样,说着话,一前一后,劳简和韩青禹走到土崖边站定下来的时候,下方温继飞几个的身影早已经消失了。 两人负刀,面朝远处,背身而立。 “你的身体,没问题吧?老是这样,打一打就吐血。”韩青禹难得关心了一句,说话感觉有点不自在。 “没问题啊,老吐才没问题呢,正好给身体补充新鲜血液,保持年轻。”劳简淡定笑着说。 韩青禹:“……” “经过这次的事,吴恤的审核应该不会再有问题了,按道理还应该给他记功才对。”看着远山,劳简点了一根烟。 “要是还有呢?你真的去闹啊?”劳队递了烟,韩青禹不太会抽烟就没要,一样看着远山,笑着说:“而且你现在这样直接把他招进来,你不怕麻烦?” 远山似乎比这里高,但是更远处,还有山更高。 “真去闹……也真的不怕。”劳简看山,笑了一下,摘烟吐雾说:“我想好了,这几年我就负责正面刚到底,该争该抢该闹,哪样咱都不虚,我不怕先把人得罪一遍……” 说到这顿了顿,他接着很得意说:“反正到1777真的起来,挂上颜色那一天,我就退下来,给你接手……等那个时候,你再从头开始,建立光辉形象。” 听到这里,韩青禹犹豫笑了一下,想开口,却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好。 “到时候你得留我在队里养老,我不去后方。”劳简没让他开口,顾自又说了一句,这这话的时候,劳队42岁,说完转头看了看,自己岔开话题问:“他在捡什么?” 吴恤已经从现场退出来了,现在蹲在岗哨门前的大石旁边,似乎正在捡什么东西。 他身上的血也已经止住,伤口经小队医务人员做了初步处理,剩下进一步的治疗,要去医疗站做。 不忙摇着尾巴,跑过去凑热闹。 吴恤抬手拦住,摸摸头,把它赶开了。 “我过去看看。” 韩青禹朝前走的时候,劳简在身后小声说了一句,说:“温继飞几个刚已经去抄家了,你抓紧也去一趟吧,记得注意一下分寸。” 韩青禹站定一下,问:“分寸在哪?” “具体…你自己看吧。”劳队长的话里,似乎默认了一些意外收获存在的可能,然后他说:“总之这次捞到于氏,是职责外的功劳,上面给奖励,不会太小气的。” 这,韩青禹就懂了呀。 “谢谢劳队。”他说。 劳简没开口,在身后看着年轻人的背影,无奈笑了笑……1777现在养不起精英团队啊,所以,在那些规则没有具体涉及的地方,在不违背蔚蓝大原则的前提下,他总要打开一点口子。 韩青禹走到吴恤身边。 “在捡什么?” 吴恤把手上的塑料袋拿起来问:“这个,还能修吗?” 韩青禹看了看他手上的收音机碎片,说:“回头再买一个吧。” “嗯。”吴恤平静地点点头,但还是把收音机碎片收了起来。 ………… 另找了一名于氏的人带路,韩青禹去抓瘟鸡的时候,米拉带着另外三名战士也一起去了。 同时还带上了之前在绞杀大尖过程中受伤的两名年轻战士,以及吴恤。 几个人开了一辆卡车去,待会儿卡车会把东西和一部分人拉回来,然后安排人带上三名伤员,开温继飞他们先前开走的那辆吉普车,去距离最近的101号医疗站。 在车上,米拉给了韩青禹101号医疗站的特制地图,又教了地图的看法。 韩青禹听完有些困惑,问:“我也去吗?” “是的呀”,米拉把地图折好,递给他说,“伤员往返医疗站的安全,一直都是很重大的问题,所以劳队刚才专门交代了,让你一起去,这样咱们反而能少去一些人。” “那万一又来大尖……” “哪那么巧啊?连着来,不会的。”米拉看了韩青禹一眼,说:“再说就是你不在,我们也打得过好不好,只是那样不可能这么轻松,难免会有伤亡……” 韩青禹想了想也是,最后决定,让沈宜秀、贺堂堂两个都留下。 “那样路上遇到突发情况的话,就你一个人,够吗?”米拉问话的时候,自动排除了韩青禹准备带上的温继飞和刘世亨。 “够的,你别忘了,还有吴恤呢。” 米拉想了想,说:“也是哦。” 那个人,就算是伤员,大概也是很强的。从战斗受伤到现在,不论是流血的时候,还是治疗的过程,米拉都没看到吴恤吭过一声。 “对了,我有件事,一直忘了跟你说了。”隔了两分钟,米拉突然又开口说道。 其实一般情况,当有人说我有事忘了跟你说了,它等于说,我有事想跟你说。 韩青禹:“嗯?” “我爸爸妈妈今年下半年,可能要回国工作了,最多到年末……然后他们,还有联盟方面,都希望我也能一起回去。” “啊,为什么啊?” “这个……”米拉想了想,压低声音说,“你知道我的祖国,是没有自己的方面军的吗?” 米拉来自一个东欧小国,韩青禹知道,不过那里没有自己的方面军吗?他困惑说:“那你们?” “我们和周边一些国家一起,都归属熊占里方面军统一管理、指挥。”米拉扭头观察了一下,靠近,谨慎说:“熊占里方面军的情况,不太稳定,他们被政府渗透得很严重,似乎有脱离联盟的倾向……我爸爸妈妈是这么说的,他们还说,正是因为这样,联盟方面才想多调一些可信可靠的人回去,争取稳定局面。” “那米拉队长你要走吗?” “也许吧,我也不知道。” 199.一块骨头(第二更) 距离于氏所住的宅子仅隔一条巷子,另一栋类似的老式房子。 大约四十几岁的妇人穿着一身现代打扮,但是坐着喝茶用的茶杯,以及端碗喝茶的整个动作,看着都有些年代感。 顾盼姿态中展现出来,是旧式的教养。 若放在旧的年代,大约一眼可辨,是出身大户人家养成的气度,裹着岁月历练的沉淀,透出来韵味十足。 噼里啪啦的脚步声从门外到堂前,穿着一身藕色衣服的豆蔻少女从门外跑进来,神色看起来很是着急的样子。 “总是这样急吼吼的,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名叫年华,商年华的妇人,此时看向少女的眼神里,既宠溺又无奈。 但是少女像是实在情急,以至于并没有听见,或可能已经听得太习惯了,所以并不在意,奔跑中不等站定,顾自继续说: “完了,完了,干娘……于氏被人先下手为强了。” 她叫阙清商,很奇怪的名字。 商年华却不意外,轻轻点头,说:“我已经知道了。” 话是轻的,但是神色,实在有些失望。 事实他们一直在隐藏,偷偷打于氏的主意,等机会……只是想不到,他们还没等到合适的时机,于氏就先自己送到蔚蓝嘴里了。 “那咱们……干娘”,阙清商眼皮一翻,抬手突然做了个手刀的动作,说,“咱们去抢吧?我看了,他们就来了四个人。” “啧。”商年华表情一嗔,眉眼间风情万种,“说什么胡话,咱们可不惹蔚蓝,再说你没看到于氏的下场吗?!” “可是就四个人……”阙清商分辩,眼神依然蠢蠢欲动。 可惜商年华并不理会,继续说:“还有啊,你后院那只黑白小无常,你也快点给我放回山上去,小心被人看到,让公安局把你抓走。” 她口中那只被养在县城巷弄后院的黑白小无常……是一只大熊猫。 这个过分的名字,是阙清商小时候取的,小姑娘养大熊猫,养了得有五六年了,从山里出来的时候舍不得,就也带了过来。 话说商氏之所以会出山,其中少不得有于氏的牵连因素,在于银斗跟人合伙偷袭了蔚蓝的储备站后,蔚蓝的报复和搜索行动,让存在类似状态的商氏,害怕被殃及池鱼,只好一样迁移出来。 不过商氏的状态,其实和于氏并不完全一样,他们一方面封闭“修炼”,另一方面,很早就分了一支出来入世,一直都保持着和外面世界的联系,甚至在社会上还有自己的生意,并且做得不小。 “哎哟,干娘,我现在在说于氏呢,于氏。”阙清商避开大熊猫的话题,着急说:“再不抢,就没了呀。” “没了……也不能招惹蔚蓝啊。”商年华说着沉吟一下。 按照蔚蓝的说法,商氏大概应该算自保派。 自保派与蔚蓝的关系,其实并不是完全敌对的,其中存在很大的转圜空间。 不加入,不招惹,这是商氏很早就确定的和蔚蓝相处的立场、原则,只是这样,他们的相关物资,就很缺很缺。 倒是可以从不义之城买,可是,很贵,买不起了呀。 “夫人。”这时门口又进来一个人。 人是安排在于氏那边观察情况的。 “过来说。”商年华赶紧招呼道。 来人上前,小声说了一会儿话。 “你是说,那些人……在私下侵吞缴获?!” “是的,夫人。” “确定?” “确定,属下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四人中有两个一直在谈论东西的价值,用途,还说……发财啦,哈哈哈,发财啦,哈哈。” “咳,这个,你不用模仿得这么像的,听着怪瘆人……”商年华蹙了蹙眉头说。 接着低头想了想,隔一会儿起身,毅然说:“走。” “走?干娘咱们去……”阙清商激动一下问。 “去谈生意。”商年华笑一下说:“于氏没了,不是还有之前和于银斗一起合伙偷袭蔚蓝储备站的何氏么?这拨人既然敢私吞公家缴获,我相信他们一定有兴趣跟咱们谈。” 就如盯上了于氏一样,商氏也知道何氏的去向。 阙清商想了想,似乎想通了,激动跟了两步,说:“干娘好主意呀,一石二鸟,这就把何氏那块也算计了……这就是最毒妇人心,对么?” “……”商年华无奈转头看看她,“为什么不好好读书?唉……要不这样吧,干娘拿钱让你去插班,到县里上小学,好不好?” “我不要。”阙清商摇头,“我又背不来那个乘法表,七七八十一。” “……” ………… 于氏屋宅,二楼。 桌面上蓝晶源能块分了两堆,一堆大概120块,另一堆看着2、30块差不多。 两者能轻易从表面区分开来。 大的那堆,来自蔚蓝的标准制造,而少的那堆,大概是很早以前的蔚蓝制造,或者自保派某家的粗糙工艺。 “不是吧?青子。” 温继飞几个收罗半天,兴奋了半天,结果韩青禹来了,虽然只带了米拉上来,却还是意外站了公家的立场。 大的那堆交公。 小的留下。 没得商量。 “那这些呢?”放弃了在源能块上的挣扎,温继飞起身,指着另一张桌,桌面上另一堆东西说:“我和世亨看了,这些可都是古董……拿出去拍卖,能值大钱。” 古董么? 韩青禹没见过,有些好奇,当场上前翻了翻。 古画,瓷器,银钱,饰品,杂七杂八……韩青禹一边翻,一边说: “可是咱们现在也不缺钱啊,这些东西……这些东西,蔚蓝一般会怎么处理这类缴获啊,米拉队长?” “大多数情况,交给本国政府,毕竟咱们也经常麻烦他们的。”米拉说。 “哦,那就交吧,这些东西咱们也没地方保存,拿了迟早弄坏。” 因为家庭出身的关系,还有对这个世界真实处境的认识,韩青禹对钱的贪婪,大约几十万就封顶。 此时心里想着,比如这些画吧,他都不认识,就更别提爸妈了,拿回去说不定还被嫌弃没有年画颜色丰富和喜庆。 “那合着,咱就捞这么点啊?按我说这些东西,留个一件两件的,应该也没关系吧?” 拍了拍那一小堆源能块,温继飞有些失落问,问话的同时,偷偷把一个精致的凤冠,大约是以前唱戏用的,偷偷藏起来。 做完他回头,看了看,“青子……青子?!你干嘛呢?” “源能块!这还有呢!”韩青禹开口说话,有些激动。 他刚翻着翻着,突然在古董杂物堆里感觉到了源能的波动。 波动的时候,他手上正摸到一个古朴的木头小箱子。 把箱子搬出来。 把死铁打造的锁小心切了。 盖子打开。 里面却不是源能块……而是一块骨头。 这什么情况啊?! 正困惑呢,脚步声到窗下。 “横断商氏拜访。”楼下的人说。 商年华仰着头。 “铿铿铿”,楼上的回应传来,拨刀了。 “干娘你看?!”阙清商小声说:“咱不抢他们,他们见面就要抢咱们。” 200.跟韩青禹谈生意(第一更) 站在老宅院子里是四个人。 除了硬是跟来的阙清商外,商年华只带了两名护卫,两名她现在手下最精英的护卫,原本计划中如果有机会,会用于袭杀于银斗的两个。 但是就这四周不远,她还有全部四十多名战力潜藏待命。 商年华不是来动手的,是来谈生意的,跟几个胆敢私吞军队缴获的蔚蓝联军士兵谈,大约四到六个……从这个角度来说,她大概确实已经足够谨慎,这个保险,也已经买得足够大。 现场,继楼上传来抽刀声后,身后也有拔刀的声音传来。 商年华回头看了一眼,眼神一冷,“清商,把刀收起来。” “干娘……” “收起来!” 身后院门开着,巷弄无人,但是隔巷有一道破损的围墙,围墙上有一个不小的豁口,豁口那边,商年华看见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一个人,一身纱布裹缠,将一把黑色长枪,抱在怀里。 没说话,就只是站那里,表情木然,眼神里也没有威胁,自然更不知道实力。 但是这一刻商年华的感觉,她们要再走出去,怕并不容易。 那就不急走……商年华本就是来谈生意的,在心里镇定了一下,回转,仰头,看见出现在窗口的韩青禹了。 商年华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年轻。 不过想想也是,几个不守规矩,胆敢侵吞缴获的人,是这样的年轻人,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们大约是有些实力的,然后年轻气盛,野心勃勃,逻辑大约如此。 “横断商氏……”商年华仰着头露出的脖颈雪白颀长,实际四十岁的人了,却几乎没有一点颈纹,嘴角露出最迷人和亲切的笑容,商年华一直都是一个很擅长运用女性优势的女人。 做一个让人吃不着的狐媚子……这是一门手艺。 “自保派?”楼上人语气麻木问。 “……大概得算是吧。”通常自保派并不叫自己自保派,商年华现场直接认同的蔚蓝的这个界定,莞尔一笑说:“但是更是生意人,与蔚蓝向来没有冲突,安分守己。” “哦,不重要…请。”韩青禹示意对方上楼,然后收刀转身。 你安分不安分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这是他心里想的,你是自保派,有源能块就行了啊。 到最后反正都是个抢。 之所以先说“请”,愿意先谈,只是因为韩青禹想着对方既然主动找来,那就说不定还有更大的好处可以挖。 木质的楼梯,商年华走路的脚步轻盈稳定。 上楼,微笑欠了欠身,同时观察在场的人,六个,其中两个有些特别,一个是西方面孔,女性,再一个,一身铁甲。 从眼神和站坐的姿态看……果然,这是一个向心力很强的小团体。 商年华很快做出了判断。 目光落回韩青禹身上前,她随意扫过桌面的分门别类摆放好两堆源能块和字画、古董等杂物。 看定,微笑说:“这里你说了算么?” “大概。”韩青禹也笑了一下,示意说:“坐?” “不坐了。”商年华开门见山,说:“只是来谈一门小生意,若是顺利,很快就走。” 韩青禹点头,“那你说。” “和于氏一起偷袭储备站的那家,是何氏。” “你知道他们的去向?” 韩青禹的兴趣表达得不加掩饰。 商年华对此很满意,点头说:“是。” “准备告诉我?” “对的,不过我想换点东西。” 旁边贺堂堂条件反射看了桌面上的源能块一眼。 商年华看见了,依然笑着,嘴里说:“放心,我不跟你们要源能块,商人逐利,我只是一直想要于氏收藏的几件古董而已。” “几件?”虽然知道真给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出于本能,刘世亨还是有些心疼地插嘴问了一句。 这种心疼不是造作,被商年华看在眼里,她把目光投向刘世亨,笑着伸手示意说:“五……三件?” 她的计划分两步,第一步做交易,用信息换某件桌面的东西,等这一步完成后,第二步再抛出何氏的实力,寻求合作,谋划下一件东西。 对方贪婪,对方只有这几个人,这是商年华的依仗和考虑。 “我们怎么确定你给的消息是真的?”温继飞在旁插话,问了一句。 “就是这两个声音,哈哈哈,发财了,发财了,哈哈……”身后那名护卫突然小声报告说。 商年华心里无奈,眉头蹙了蹙……唉,能不能不要模仿了啊,这关头,这环境,为什么还要模仿?! “照片。”努力保持微笑,商年华说出来一个让韩青禹等人都有点意外的词。 竟然会用照相机! 对比拿儿童望远镜做潜伏观察的于氏,先进很多的感觉。 很快,几张照片就放在了桌面上……照片上人和装置、场景,都很清晰。 韩青禹几个在看…… 商年华站得稍远,介绍说:“这上面分别是何氏出山后待的第一站,第二站和第三站……不过他们现在定居,是在第四站。” 第四站的照片没有,不过她的意思很明显,我们既然能跟到前三站,自然也知道第四站。 锈妹已经准备拔刀了,她很了解韩青禹。 但是意外,韩青禹抬头说:“挑。” 挑么?完成了?!饶是商年华阅历不浅,这一刻内心都难免有些激动,她努力缓了缓,稳住身体和表情反应,“那我可挑贵的。” 她说着从稍远处走近,身上有熏香的香味,低头在桌面翻看的同时问:“还没请教小军官姓名呢。” “这个不急,你先挑。”韩青禹笑着说。 商年华也不多想,“嗯,这个画,再这个首饰盒,这个瓷盘。” “这就挑完了?”韩青禹站起身问。 “嗯,挑完了。”商年华转头看向走进自己的韩青禹,神情恰如其分,既有自己口中所谓生意人对财物到手的喜悦,也不至于过度兴奋。 韩青禹站定,看看她,“不换。” “嗯?”商年华愣一下,不,不换吗?不换你让我挑个屁呀。 很直接地,韩青禹抬手拍了拍那个装有骨头的所谓首饰盒,“这个,才是你真正想要的东西吧?” 商年华脸色没变,但是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和不安,刚想开口…… 韩青禹已经接着道:“所以,你家是不是也有一块啊?” “……”商年华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心说你大爷哦。 “谈个生意”,韩青禹微笑说,“你家那块给我,再告诉我何氏的消息……换你们活命。” “……”这一刻,挫败,无奈,气恼,愤怒,通通压住了,商年华竭力镇定下来,看韩青禹一眼,“小军官这么自信?” 她依次把目光投向窗外,墙面,暗示完了,说:“我既然敢来,就有把握安全走出去。” 外面有埋伏。 当场沈宜秀几个都做出备战的姿态。 韩青禹抬手示意他们不必着急,依然看着商年华,说:“我猜一下,大约40几个人,没错吧?” 商年华心里咯噔一下,勉强镇定,“不够么?!” “不够。” “小军官哪里来的自信?” “你要是知道于氏败在几个人手里,你就不会问这个问题,你会问……” “几个?” “一个。” “……你?” “不是我。” 因他这三个字,商年华不自觉想到了刚才在楼下看到的那个人,一个人击败于氏吗?明明应该不可信的情况,却不由自主想去相信……平静了一下,商年华问:“那你……” “我叫韩青禹。” 201.威胁(第二更) 面对面,商年华蓦然抬头,两边睫毛帘子唰一下向上,张大眼睛看了韩青禹一眼,这一眼,停留的时间稍微有点长…… 而后也不是低头……她一个字没有说,就只默默朝旁转开去,用侧脸对着韩青禹。 莫名的,突然呈现出来一种类似【你伤害我了】的画面。 “如果你想说,你没听说过……我大概会有一点尴尬,但是并不会介意。”韩青禹微笑着说了一句。 依然侧着脸,牙齿在嘴里咬一下下嘴唇,商年华微有些恼火的样子,没好气说:“我听过。” 这一句说出来,神情配合语气,像是受了莫大委屈的感觉。 韩青禹这个名字,商年华确实听过,商氏安排有人在不义之城活动,同时和一部分活跃的自保派也都保有联系。 所以对于这个名字,以及他做过的事情,她大略都有听说过,而且印象其实不浅。 此刻,把传说中的形象和面前站着的这个年轻人比照了一下……应该真的就是他了。 商年华只是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自己会这样,突然和这个名字产生交集……这么倒霉! “这风情,啧啧……可惜白费了啊,唉。”温继飞在旁,跟身边两个小声嘀咕了一句,说:“那是个瞎的呀,姐姐。” 贺堂堂点头:“就是啊,太浪费了。” 商年华外貌体态乍看也就三十几,身上风情、韵味十足,正是贺堂堂最喜欢的类型……其中的极品……比上次那个医生姐姐还要迷人许多。 “就这几秒钟里的风情,说话,她要是在夜总会跟熟客撒娇,当场就能把一个男人钱包掏空。” 刘世亨用他专业的眼光,也评价了一句。 另一边,韩青禹淡定说:“那还真巧。” “是啊!真巧啊!巧死了!”商年华一句一顿,没好气说完了,隔两秒又转头,顿了顿说:“韩……小军官有不杀女人的原则吗?” “这个碰巧没有。”韩青禹说。 但是商年华,坚持看着他…… “别浪费表情了,姐姐。”温继飞站得稍远,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劝了一句说:“没用的,他说的是真的。” “哦。”商年华也不尴尬,自己调整一下状态,走到旁边,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坐好,说:“那就开始谈吧。” “椅子挺脏的。” “没关系。” “好的,不过我的条件,其实已经都说了,你家的那块骨头,加何氏的消息……换你们四个人活命。” “我家没有,何氏有。”商年华抬头仰面,看韩青禹一眼,说:“真的,不骗你。” “我信。”韩青禹点头。 “嗯,谢谢,那……” “带我去搜一搜吧。 “……”商年华人生从没有遭遇过这种在她面前一点风度都不要的男人,眼神愤恨一下,说:“商氏基业不在这里。” “没关系,那我们可以晚点再去,或者你叫人送过来。” 源自尼泊尔试炼地的印象,加上自保派一贯墙头草的作风,小动作不断的行径……让韩青禹对自保派没有任何好感可言,自然也没道理留情。 商年华也不在这件事情上纠缠,直接问:“那现在呢?” “先告诉我何氏的位置,证明你的诚意。” 商年华想了想,诚意,所以,诚信交易吗?想了想她问:“然后呢?” “把你们带回驻地啊。”韩青禹说。 商年华咬了咬牙,“我们与蔚蓝并没有冲突。” “有的……你们与何氏、于氏,同流合污,一起偷袭过蔚蓝的储备站。” 商年华愣一下,“我们没……” “你们有。”韩青禹扭头,示意一下桌上的那些照片说:“你们真的有。” “……”好难过啊,打,打不过,迷,迷不住,而且大好的年轻人,还英雄少年呢,竟然一点原则都没有,做事这么无赖,商年华最后看了韩青禹一眼,“你还是直接杀了我们吧。” 说完,她直接低头不再吭声。 商年华在赌,赌韩青禹不会杀人,因为他……肯定不愿意放弃何氏的信息。 只要坚持不说,她就有得谈。 就她低头沉默这一会儿。 楼梯口近处,阙清商像是终于忍不下去可,突然说了一句:“他是谁啊,干娘?咱这么怕他干什么?!把外面人都叫进来,我就不信咱们杀不出去。” 她说着当场开启装置冲过来,做出要上前保护干娘退走的姿态。 旁边沈宜秀几个见状,动都没有动。 韩青禹也没转身,甚至看都没有去看她。 就这么侧身站着,左手抽刀,很随意地,劈了一刀。 阙清商前冲的惯性还在,试着避了一下,两下,却意外发现,自己怎都避不开,仿佛鬼使神差一般,依然朝着刀锋斩落的地方冲去…… 无奈,她横刀,架了这一刀。 “轰!” “砰。” 刀锋接触的一瞬间,她整个人如同突然断线,凌空倒飞出去。 差点被砸着的一名护卫灵活跳开,站定后扭头看了一眼,再转回来,默默庆幸缓出一口气。 阙清商撞在墙面上,带着碎砖泥土落地,一口血水翻腾上来,堵在胸口,呃、呃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 这个过程,韩青禹自始自终,看都没看她一眼。 倒是温继飞站得挺近,想了想后突然上前,微笑着低头对坐在地上的阙清商说了一句: “要是我没看错的话,你好像很想害死你干娘啊……这装疯卖傻的演技,有点过了,太明显,知道吗?小丫头。” 阙清商抬头看他,眼神中闪过一抹慌乱。 “这件事你知道吗?”温继飞转头,看向正关切看着这边的商年华的眼睛,直接问。 商年华没说话,但是她不及避开前那一瞬间的眼神,告诉温继飞,她知道,知道阙清商装傻卖愣,很想她死。 可能一直都知道,但是尽管如此,她还是装作不知道,一样待她。 “反正四个人呢,青子,杀一两个没关系的。”温继飞直起身同时,轻描淡写,建议了一句。 韩青禹配合他的话,转头看去。 目光经过那名护卫。 护卫看看他,诚恳说:“杀我没有用的。” “嗯。” 韩青禹目光掠过他,看向坐在地上的阙清商。 同时间,温继飞开口: “两个人互相关心、爱护,并不代表危难临头,这两个人一定愿意为对方舍弃生命,因为在生死恐惧面前,很多情感都会变得渺小。” “但是如果,有一个人明知道身边的某个人,很想害死自己,却还是装作不知道,善待于她……那这个人,一定为了她什么都舍得。” 温继飞的话说完了。 阙清商当场,似乎愣了一下。 商年华缓缓抬头,眼神整个变了,似乎一下失去了算计谋划的能力和力气,无力地开口,她说:“我先告诉你何氏的位置。” 韩青禹看了看她,莫名有些动容,当场没有继续为难,点头说:“好。” 202.骨之吸引力(第一更) 遮着厚厚篷布的军用卡车开进了院子里,楼上的人开始往下搬东西……其中有一个不那么熟悉,但是很麻利的身影。 商年华带来的那名护卫,竟然也在帮忙搬。 完全没人注意,他就参与进来了,很自然和自在的样子。 发现后把韩青禹几个人都看傻了。 “按道理他应该也是要被看管的吧?” “大概是。” “竟然被他自然而然到我们都忘记了。” 温继飞偷偷把凤冠裹好了,准备一会儿自己带下去,抬头又看一眼,正好看见那名护卫上楼,笑着说:“这上楼下楼的,好几趟了,他倒是也不跑……” “嗯,既然这样,也太大没关系,让人稍微注意一下就好了……反正装置和武器都已经卸下来了,下面也有吴恤守着。” 韩青禹看看现场,东西已经搬得差不多了,就只随口交代了一下,没去过问。 这一次他们剿了于氏,按劳队的话说,毕竟是在职责之外,替蔚蓝缉拿了偷袭储备战的要犯,同时追回了那么大损失,所以小队能得到的奖励,肯定不会少。 除此之外,韩青禹几个人本身,拿到手的源能块是26块。 这部分是于氏自身储备的遗留,也不知出自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总之提炼和制作工艺都很差,每一块的满额储量,大约也只有蔚蓝标准的三分之二不到。 得算是很差的收成了。 然后就是那块骨头,韩青禹把它留了下来。 骨头表面的源能波动其实并不算强烈,至于内里的蕴藏,韩青禹试过了,暂时并没有办法具体感知,也不能直接汲取。 但就是这样,韩青禹还是把它留了下来,因为骨头上的源能波动很特殊,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在吸引他。 温继飞几个干完活凑上来一起研究。 “是什么东西的骨头啊?” “人骨?” “看着不像。” 骨头因为是一块裂骨,一时间无法判断来自什么动物,但是从裂骨的大小和结构上看,似乎并不来自人体。 “但也说不定……说不定是源能改造人呢?” “也可能是改造兽。” “超级大尖?” “可是大尖不是都会自毁的么?” “那谁说得清?!” 几个人七嘴八舌一阵,没研究出任何东西,沈宜秀带着商年华回来了。 出去只一会儿的工夫,这个女人就又恢复了生气。 只不过她大约是很擅长观察人的,也擅长找到对付一个人的切入点,所以再跟韩青禹说话,便一点没有了刚才的风情万种。 “按你说的,我的人,已经都谴回去了。”商年华说话时神情平静、倔强。 她刚由沈宜秀陪着,去遣走了外面商氏埋伏的人。 从蔚蓝现在对大部分自保派的政策而言,像商氏这种情况,确实是不需要赶尽杀绝的,甚至非特殊情况,抓回去的必要都没有。 韩青禹现在也没这个心思,当场点了点头,问:“你能保证他们回去后安分守己吗?” “能……我可以用性命担保。” 商年华的眼神有些担心,怕韩青禹出尔反尔,动手杀戮,毕竟他现在的形象,已经和传说中的尼泊尔峡谷杀神,重合在一起了。 但是至少面上,她仍然做出来了刚强的样子,补充说:“商氏一直安分守己。” 说这一句的时候,商年华把没有像刚才一样,去表现自己的气恼和委屈,因为她已经知道了,这些女人姿态拿来对付面前这个人,毫无用处。 “那就好。”安分不安分的,不还是一样在折腾么?韩青禹不想在这些问题上分辩对错,看她一眼,把骨头拿出来说: “这个,你应该知道的……这骨头具体是什么东西留下的,有什么秘密?” 商年华看着他,摇头,“是什么东西的骨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它在我们这类家族中,被传得很重要,大约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源能体质……” “改变?!”在场几个人同时惊诧一下,因为关于源能融合度不可改变的认知,他们每个人,一直都有。 “对,说是提升,传说可以到一个很可怕的程度。”商年华看起来像是已经对目前的形势看得足够透彻了,像一个已经放弃抵抗坦白的犯人,说话没有什么保留,主动继续道:“但是到目前为止,都只是存在这样一个说法,并没有人实际做到过……至少我知道的情况是这样。” “那你还这么想要它?!”温继飞当场质疑了一句。 商年华转头看他,平静解释说:“没人达成……但是各家都猜测,可能是数量的问题,所以有机会的话,还是会尽力去争取。” “哦,那么何氏也有一块?” “是。” “何、于、商……还有谁家有?”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不可能吧?这东西若是动物,块头肯定小不了,不止这么几块骨头。” “但是我知道的,真的就这么多。” “那不如,你把你知道的,跟你们情况相似的家族,全都说出来?” “……” 两人对话的这会儿,其实韩青禹在发愣: 商年华说骨头能让人的源能体质提升到一个传说很可怕的程度…我能在骨头上感受到亲切感…所以,是我这种程度吗?直接吸收金属块,蓝晶块的程度。 想到这里,内心莫名有些不安……我特么,已经不会骨头变大吧?!那我还怎么去相亲,娶媳妇儿? “你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的骨头?”韩青禹抬头,紧张问了一句。 商年华从和温继飞的辩说中转过头,说:“真的不知道,而且它们一开始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 她的眼神很坦诚。 “好吧。”韩青禹想了想,收起来骨头,说:“那就先这样,你们四个先跟车回驻地,老实待几天,剩下的等我办完事回来再说。” 他要先去一趟医疗站。 “……好。”商年华应罢转身,跟着沈宜秀走了几步,到楼梯口,又回头,“如果你说的我都做了,你最后真的会放了我们?” “会。” “嗯。” ………… 下楼,看见被战士看管,坐在院墙角落的阙清商了。 商年华跟沈宜秀请求了一下,走过去, “没事了,清商。” “你别怕,干娘一定会让你安全回去的。” 她当成两人之间什么都没发生,也没改变,到干女儿身边,说了这么两句。 “靠你跟一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男人卖弄风情吗?” “……不是的。” 商年华回答了一句,见阙清商不再说话了,便蹲下来,拿了沈宜秀给的药,给她上药。 阙清商挣扎了一下,说:“你别碰我。” 她就停下来。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对吗?”阙清商转头,“像我故意骂你最毒妇人心这种,你也都知道?……说话啊,你是不是其实一直都知道……” “是啊,干娘都知道,因为我家清商,怎么可能是那么笨的孩子啊。”商年华温柔对她笑一下。 203.101医疗站(第二更) 现场,两部吉普车已经腾出来了,卡车也已经装好。 接下来韩青禹、温继飞、刘世亨、吴恤以及两名1777小队受伤的队员一起,会先去一趟101医疗站。 同时沈宜秀、贺堂堂、米拉及另外三名战士,会带着缴获的东西和商年华等四人,回去驻地。电话已经打回去了,劳队那边会派车过来接应,防止意外。 人都聚集在院子里,准备分头行动。 “青子,你来一下。”吴恤走到韩青禹身后,突然小声说了一声,等韩青禹回头,示意了一下卡车车厢的方向。 他先爬上去,然后韩青禹跟着。 车厢里暂时没有人,吴恤放下病孤枪,用双手把车厢侧边用来坐人的钉制长椅椅面掀开,然后回头等韩青禹去看。 韩青禹上前看了一眼,看到之前好像于银斗用过的那两把重剑,被放在了下面。 “这两把剑很好啊?” 其中两把重剑本身看起来一点都不华丽,只是厚重的剑面,粗糙的剑锷,加上因为对比反差显得略有些细长的剑柄,光泽也很黯淡。 但是既然吴恤会把它们藏起来,韩青禹猜想,东西肯定不会差。 “嗯。”吴恤点头。 果然是近朱者赤啊,环境对人的影响,好大。 韩青禹心里好笑一下,实在想不到吴恤这么快也学坏了,都已经知道私藏缴获了,没忍住,打趣了一下,说: “你这是学坏了啊,吴恤。” “是温继飞叫我藏的。” 吴恤认真说完,看了韩青禹一眼,眼神有些无奈,似乎很想说,你是哪来的立场说我,但是最后没有说出来。 “过分了啊,这也能推给瘟鸡”,韩青禹笑着说,“温继飞怎么可能知道这两把剑好?剑又不是母的。” 他在打趣,但是吴恤回答得很认真,“他说有好东西就藏起来。 所以,于氏最好的东西,看来就是这两把剑了,韩青禹抽出自己的双刀跟剑放在一起,看了看,觉得还是刀更适合自己,就说:“你用吗?” 吴恤问:“可以用?” “可以,直接用就是,劳队会默许的。” “嗯。”吴恤点头,“那我用一把。” 说完随手拿了一把,反手斜插在后背作战服的钩钉上,又捡起来病孤枪握在手里。 一枪一剑的造型,看起来倒是比原来更英武了一些。 剩下还有一把,韩青禹想了想现在也只有贺堂堂或沈宜秀能用,但是沈宜秀自己的战刀,本就是特制的,也特别适合她。 于是喊来贺堂堂,把重剑给了他。 贺堂堂拿到重剑当场激动得不行……倒不是因为觉得这剑真有多好,而是因为这大概能代表青子对他战力和地位的认可。 话说最近因为两次亲身参与小团队对大尖的实战绞杀,同时源能块供给充足的关系,贺堂堂在战力方面的进步,确实还挺大的,要是放在外面,肯定也是许多小队的重点培养对象,风光无限。 只是因为身在这个小团体里了,才处在了一个不上不下,尴尬的位置——后面两个自暴自弃,毫无威胁,前面三个……不是人。 “对了。”正准备下车呢,猛地想起来吴恤是于氏出身了,刚才一直都守在楼下,韩青禹重又把那块骨头掏出来,问他,“你在于氏的时候知道这个吗?” 其实这也就随口一问,考虑吴恤在于氏的身份,韩青禹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意外的是,吴恤看见直接点头,说:“知道。” 他竟然知道!韩青禹顿时惊喜万分,“那它……” “祭祀的时候,会放在上面拜。”吴恤说。 韩青禹等了一下,发现没下文,追问道: “还有呢?” “没有了。” “……哦。” ………… 何氏家族现在待的地方离101医疗站不远,这事是米拉意外发现的,韩青禹知道后想了想,决定趁这次的机会,顺路先去看一眼。 为此,他还特意找商年华多了解了一下具体情况。 “上车了,老兄。” 卡车开出去后,温继飞喊了一声。 商年华除了告诉韩青禹所知何氏的相关情况外,还留了一名护卫下来给他们带路……就是那个,很神奇的那个。 当场,那位老兄正迷茫呢,不知道卡车为什么不带自己走,听见回头看了看,也不多问,直接热情说:“来了。” 说完一路小跑过来。 他似乎连一点已经被俘虏的意识都没有。 而且他的这种自然而然的状态,无形中默默把韩青禹几个也都感染了,很难拿出对待俘虏的状态对他。 上车,坐定。 “那什么,按规矩,你的眼睛得蒙上。”这小心翼翼是什么情况啊,温继飞自己忍不住好笑一下,抱歉说:“不好意思啊。” “没事,规矩我懂。”对方主动转过身配合,让温继飞把他眼睛蒙上了。 隔一会儿,又主动说:“我好像还看得见。” 温继飞转身比了个手指,“这是……” “是手指。” “……好的,你确实能看见。” 蒙眼睛的布又裹了两层,终于护卫老兄说他看不见了,等车子开出去,韩青禹终于没忍住,问了一句,说:“对了,你叫什么?” “朱家明,大明蜀王后裔,真的。”对方说。 “小王爷?” “哈哈!不敢当,不敢当。” ………… 101医疗站,某间病房门口,路过的小护士端着铁盘,斜着身体朝里看了看,看见一群同事正扎堆聊天呢,左右看看没有领导,身子一撇,也凑进去。 “是真的好看啊。”一名小护士说。 “可是好看有什么用?”另一个哀怨说:“还不是死铁直人一个?!” “也是哦,哈哈……” 倒是都没有恶意,反而都觉得有趣极了,小护士们边说边笑。 今天医疗站发生了一件大事,韩青禹来101了……不过在此之前,更早两个月,他的名声其实就已经传遍了蔚蓝一线医疗系统。 包括他的战斗事迹,也包括他死铁直人的绰号,以及曾经在202医疗站期间的神奇表现。 小护士们扎堆聊得兴起,旁边病床上,受伤的女兵身体翻了翻,自己勉强坐起来,问:“你们在说的人,是韩青禹么?” “对呀,对呀,姐姐你也知道他?” “我认识他。” “认识?哎哟对哦,我都忘了,姐姐你也是第九军,第425团的了。” 小护士顿时兴奋起来。 “是啊,我还掐过他的脸呢。” 坐在床上的女兵眼神里浮现回忆的色彩,笑了笑,伸手演示的同时病号服衣袖滑下来,露出一道有些吓人长长的疤痕。 回忆很短,很快结束,她突然察觉身边小护士们都不吭声了,扭头看一眼,发现她们都愣在那,拿眼神错愕的看着自己,女兵心说怎么,掐韩青禹的脸……有这么难以置信吗?! “怎么,都不信啊?这样,你们去把他叫来……我让你们看看,他其实多好欺负。” 204.推理(第一更) 蔚蓝的医疗站多数以军队疗养院等方式伪装自己,少数真的扔在山里,但是也会挂一个可以公开的牌子。 101医疗站就是少数之一,扔在山里的这种,不过因为沿河,所以交通方面问题并不大。 通常情况,目击前线的一座医疗站,要覆盖几十个小队的救护任务,规模都不小,也有自己的武装守备力量。 小王爷朱家明自到医疗站之后就被交给守备小队,暂时关押起来了。人也没怨言,还夸这里环境不错。 吴恤和另外两名1777小队伤员的治疗工作都安排得很快。 韩青禹没有伤,但是到地方后,特意申请,去拍了几张x光片。 面前的这个医生……还是女的。蔚蓝的医疗站,女性比例大大超过普通世界里的医院,因为男的进来蔚蓝后,往往都很难抵抗战场的诱惑。 手上拿着刚拍出来的片子,反复看了好一会儿,女医生似乎挺期待能看出点小伤小痛来,好做进一步的身体治疗,但是没有…… 放下片子,她抬头看了看韩青禹说: “没有问题,你很健康。” “我知道。”韩青禹应完支吾了一下,有些不安说:“医生,麻烦你再看一下,我的骨头什么的,有没有比一般人大?” 比一般人大吗?女医生愣了愣,“哦,你是说,骨头?” “是的,骨头。” “好的,骨头。”带着困惑,又把片子拿起来反复看了几遍,女医生抬头,摇头,说:“没有,都很正常。不过你的骨骼和肌肉的强韧度,似乎都很高是么?要不要顺便检查一下啊?……或者,我摸一下?” 这一句,就有点儿故意逗韩青禹的意思了,恰因为他那个死铁的名头,医疗站的医生护士工作中若有机会,反而都特别想逗他一下,看看传闻是真是假,顺便乐呵乐呵。 韩青禹紧张摇头,说:“不了,不用。” 因为紧张,他拒绝得有点生硬。 作为一个身上藏有秘密的人,韩青禹非必要情况,不想被窥探太多,包括先前曾经答应涂紫,同意今年再接受一次源能场测试那件事,他现在其实都有点想反悔。 原因之一,是他通过阿方斯家族的事,察觉了一些蔚蓝内部高层可能存在的阴暗面,因此感觉不安。 原因之二,他怕如今的自己,再跟科研所那座巨大的源能场干起来,冲突更激烈,最后直接给其中一方干炸了。 当场,女医生点了点头,然后低头……对着桌面的脸上,神情有些尴尬,加一点哭笑不得。 是真的啊,她心里还想着,回去一定要跟大家说,那家伙是真的死铁,死直啊。 所以,韩青禹死直相关的事迹,很多其实也是冤枉的,一个人一旦有了这样的名号,很多不经意的行为,都会被自动归类。 “没变大就好了。”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韩青禹跟女医生道谢,顺手拿走x光片,出门的时候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到现在,单是金属块,就已经直接吸收了蔚蓝标准差不多7块的量了,另外还有蓝晶块,一块一块吃的,加上两次源能场里泡着吸的,具体数字算不到,但是少说接近200块。 就这资源消耗,足够养好几个普通小队了。 不过东西都是他自己骗的、抢的、赚的……韩青禹想过,也没啥好不安……总之,现在知道身体没出现什么变异的情况,就好了。 回到走廊上,抬头看了看,温继飞和刘世亨坐在那里,正摆弄着给吴恤新买的收音机。 不过没敢放出音量来。 吴恤在里边,正接受第二次治疗呢,跟上午一样,还是不用麻药。 他是那种就算受了伤,面上也看不怎么出来的人。 上午第一次治疗的时候,医生护士一开始看见他,也都挺轻松的,直到吴恤脱掉衣服,露出身上的伤口,她们就开始沉默了。 然后他又拒绝了麻药。 到最后,缝合完出来的时候,医生护士,好几个红了眼眶。 她们倒是想温柔关心一下啊,但是这个,似乎是另一块木头。 两块木头。 两根花炮。 这是在韩青禹几个人来到101医疗站仅仅半天后,医疗站医生护士们迅速做出的精确判断。 听见脚步声了,两根花炮抬头,看了看韩青禹。 “没事吧?” “没事。” “嗯,那就好,我们俩刚正聊呢,就骨头那个事啊,我们推理一下,有没有可能是这样?”温继飞比划着说: “10、20年代,蔚蓝在华系亚初建,比较乱的那会儿,有几个人,突然某天一起在私下里,发现了一具特殊的尸体,同时发现尸体骨骼很特殊。” “他们可能因此打了一架,死了几个,也可能很和平,总之最后,其中活着的人,分掉了那些骨头。” “然后,他们就带着这份秘密,还有一份可能天下无敌或者长生不老的希望……带上自己的族人和手下,开始归隐山林,封闭自己……研究骨头,同时准备应对末世,大尖降临。” 韩青禹听完了,联系吴恤说的,于氏的人在祭祀的时候会把骨头拿出来拜这一点,想了想,觉得这种推理似乎很合理,刚想开口讨论…… 温继飞已经站起来了,斜着身体从韩青禹肩侧往走廊另一头看,同时笑着抬手热情打招呼说: “嗨,小兰姐姐,你找我么?哎哟,换发型了,更漂亮了哈。” ………… 穆小兰是住院那边被派出来,替女兵来喊韩青禹几个过去的,刚看见韩青禹了,最初还有点紧张,怕被冷漠对待。 但是温继飞的这一声招呼,立即打消了女孩的紧张。 他们来了才半天多一点啊,跟我也只是乱哄哄地打了两个照面,压根没说过几句话……而且这里那么多人呢,他竟然就记住了我的名字?! 还发现我刚才把马尾分两边了?! 他不会是喜欢我吧?! 哎呀,好紧张,不管怎么样,这种被关注的感觉,都是很让女孩内心愉快的,穆小兰开心地在身前摆手回应,灿烂笑着说:“是呀,找你,可以么?” “那是当然啊,小兰姐姐但有所命,温某人赴汤蹈火,洗衣服做饭,铺床叠被……在所不辞。” “贫嘴,你肯定对谁都这样吧?哼,大花炮。”嘴上虽然这样数落着,但是穆小兰的脚下,不自觉双脚一起,蹦了一步,小雀跃说: “对了,有人让我找你们呢。” “是哪个姐姐?”温继飞开心问。 “是你们425团的一个女班长,在我们这住院呢,叫冉秋玲……怎么,你不知道她啊?”穆小兰发现温继飞的表情突然之间就蔫了,歪着头看他,神情困惑一下。 “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温继飞果断道。 这,谁敢不记得啊? 就算是温继飞,敢调戏装备场那么多女装备官,敢征服202医疗站……他也一样,一点不敢招惹曾经425团的女班长。 205.姐姐(第二更) 温继飞和韩青禹是真的,都不知道冉秋玲的名字。 在团生活基地的那两次照面,对方都没说到过这个。但是,那是女班长啊……就是女的,老兵的意思,425团的。 这就够了。 而且对方既然点名要他们过去,情况就很明显,是见过面的。 蔚蓝太大了,离别也太多了,这种看似简单的重逢,事实上其实并不那么常发生。 至于对方具体是谁,一时之间判断不了。 那个时候新兵期,他们但凡敢走在路上,动不动就会被喊过去训话,然后被命令,去帮忙干活……具体下来,少说也有几十次,没办法都记得。 当场,温继飞、刘世亨、韩青禹三个,不自觉互相看了看,眼神都有点虚,就像在425生活基地的时候一样,控制不住地紧张,连杀人都不紧张的韩青禹……都紧张。 从新兵期过来,他们现在对别的团的老兵,已经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了,但是对于425的老兵,尤其女兵们……那种仿佛天然的恐惧,老鼠见猫一般的条件反射,莫名一直延续了下来,至今依然在。 作为全军最著名的光棍团,也是女兵最少的团,425团女兵的地位,太高了。 “女班长找我们干嘛啊?”温继飞小心问了一句。 让你们过去当回新兵,挨欺负呗……是了,就算是韩青禹,也一样,也有挨欺负的新兵时代啊。想想真的好有趣,好让人期待……穆小兰心里这么想着,忍不住嘴角上翘,说: “班长说想你们了。”想欺负你们了,穆小兰在心里补了一句。 “是,这样么?” “嗯,跟我走吧。”穆小兰已经看出来了,他们怂了,韩青禹怂了,哈,心里一下好嚣张,好期待……昂着头转身就走。 “好,好的。” 三人一路不安,跟在穆小兰身后下楼,到了住院部,又上楼。 怎么走廊和病房的人,好像都有点多啊? ………… 病房里,冉秋玲刚听护士们七嘴八舌说完韩青禹等人的各种事迹。 她之前在深山里服役,像这种无关军情的消息,一直比较少听到……现在终于听说了,一会儿听得笑死了,气死了,又一会儿听得红了眼眶,忍不住热血沸腾,感慨满怀。 是那个告别的时候说,“要活着,姐姐们也一样,下次再见面”的傻小子啊,真的出息了,好棒! 但是,你知道么?当时在场的姐姐们,其实已经有两个,再也不可能见到你了,我也是差一点…… “他现在真的很木么?” 努力把自己从哀伤中拔出来,冉秋玲笑了一下,带着回忆说:“不会吧,他可是第一天到425团基地,就趴在车尾看女兵的啊,还看楼上晒的内衣,眼睛那个直,那个亮……” 死铁直人韩青禹,竟然在入伍第一天,就趴车尾看女兵吗?! 还看,看内衣?! 这也太让人意外,太劲爆了,太适合八卦了……小护士们笑作一团,说:“真的呀?!” “真的呀,就因为这个,他当时还差点就被我们几个女兵一起,拉下来揍了一顿呢。” 冉秋玲说着,一如当初,她们威胁趴在车尾乱看的韩青禹几个的时候一样,抬手,扬了扬拳头……脚步声正好到门口。 韩青禹转过门轴,看见女班长了。 眼睛里一下有了光彩。 笑容也在嘴角泛起来。 虽然没有具体的姓名留在记忆里,但是事实,冉秋玲那几个女兵,留给韩青禹的印象,一直都是鲜活的,也是美好的。 那是他走进蔚蓝的最初。 那时候的他,因为刚目击过752小队和大尖的残酷战斗,而且是被劳简拿刀威胁入伍……对蔚蓝的想象,完全是黑暗的,冰冷的,残酷和血腥的。 正是那一天,车尾扬起的手臂、拳头和裙角,还有蔚蓝女兵们的笑声和威胁,让他眼中的蔚蓝,开始变得鲜活、生动,有生气起来。 就像黑暗里透进来明媚。 后来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是她们离开团生活基地的当时、当场,韩青禹几个意外做了送别的人,亲眼看着她们跳上卡车回前线,挥手说再见。 是真的,盼望能再见面的啊。 见到了! “唰!” 三人没有交流,但是第一时间,整齐一致,在病房门口,立正、敬礼。 就像当初见到女班长们的时候一样。 冉秋玲看着呢。 她是那种有点儿帅气的女生,一头短发,眼睛很亮……此时的她笑容灿烂,但是故意板起来脸说:“光会敬礼,不会喊人啊?!入伍多久了!” 这是她们以前在生活基地欺负新兵的时候,常用的开场白。 “班长好。”门口三个齐声喊了一句。 “什么?只是班长么?!当新兵的时候,嘴那么甜,现在出息了,就只记得是班长了是吧?”气鼓鼓,冉秋玲埋怨了一句。 “姐姐。”韩青禹说,他没有姐姐,现在突然觉得有。 “姐姐。” “姐姐。” 三声姐姐,画面转去,又转回,冉秋玲眼睛里一下有些水雾泛起来,缓了缓,笑起来,应道:“诶。” “我很想你……我们,很想你们。” 病房门口,韩青禹意外又说了一句。 这一句,让在场所有医生护士,一时间全都懵了,这还是那个死铁直人吗?不是吧,假的吧,脑子乱了吧? 但是冉秋玲本人,是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的,因为她也一样,记得当初的那一幕……当场,她故意笑着问:“想什么?姐姐可是有心上人的。” “就,想见到。” “这样啊,现在见到了。”忍住了,没有去提当时在场有两位女兵已经牺牲的事情,冉秋玲笑着说:“记得当时有说好,再见面就不欺负你了……可是,手痒怎么办?” 果然,来了。 韩青禹三个心里紧张,一时间都不吭声,希望倒霉的不是自己。 “过来,你呀。” 韩青禹走过去了。 站在病床边。 冉秋玲仰头,伸手的时候,做了掐脸的手势,但是最后落在韩青禹脸上,却只是轻轻摸了一下,就像她当时最后,曾经像姐姐一样,摸过弟弟的脸。 “真的出息了啊,姐姐刚听说了你好多事。”冉秋玲突然想到,要是大伙都在,多开心啊,说:“臭小子,真给姐姐们争气。” 这句接不来,韩青禹笑了一下。 “把衣服脱了。”冉秋玲突然说了一句。 “……啊?” “脱衣服呀,姐姐看看,不行呀?男的打赤膊,不是很正常吗?!” “是…好。” 韩青禹背过身,把衣服脱了。 一瞬间,满场无声。 这是一个超级新兵,短短不到一年时间,战绩辉煌……短短不到一年时间,他满身伤痕。 尽管蜕过两次皮,但是韩青禹的身上,之前一次次战斗留下的伤疤,多数都还没有褪去,依然都在……此刻看去,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下次你们再叫他死铁直人的时候,要记得呀,他真的,是一块铁。” 冉秋玲说。 206.乖巧的样子(第一更) “本来说,既然是蔚蓝的军人,身上总难免都有些伤。因为刚听说了你很多事情,就想着随便看一眼……心想你一路拼杀下来,怕总有几处不好……却没想到会这么多。” 冉秋玲是军人,战场老兵,所以她看伤口,和医生护士们不一样。她能直接在脑海中重现出来战斗当时的画面,刀锋是怎样子划过,刺穿,血肉是怎样子被豁开,才致留下来,这样的一道道伤痕。 一切都变得具体了,饶是一个见惯流血的老兵,也难免动容,想着那些在别人口中,三五句一件道尽的的辉煌战绩,其实也是一双手两把刀斩出来,一副血肉的身体承受下来。 在韩青禹的身上,这其实是一件很少人会去想到和注意的事情,包括他自己和他身边的人都一样。 所以,事情似乎有一个特殊的循环在里面。 韩青禹从始至终,记忆最清晰和深刻,都是冉秋玲小臂上那道长长的伤疤,她曾经用这只手握拳,笑着威胁过他,在他走进蔚蓝的第一天,后来临别的时候,还是用的这只手,她像一个姐姐一样,抚过弟弟的面颊……就这样,原本并不很熟悉的两个人,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在互相之间,建立了一份温暖和记挂……关于都要努力,活下来。 终于他们再见面,当时木讷、认真的少年,已经是一个如锻如炼,铁血的蔚蓝战士了。 “可是听说他还是木讷啊,都已经木成别人口中的死铁了。”冉秋玲刚一会儿前,在听护士们的各种描述,听得都快让他气死了,也替他着急死了。 所以,当姐的就算是在瞬间红了眼眶的当时,也没忘记在一众医生、护士们面前,替弟弟把道理扳回来。就像是在担心他这样下去,最后没得人要。 “姐,我衣服能穿上了吧?” 隔没几秒钟,韩青禹那边背着身问了一句,有些弱的,着急里带着无助哀求的语气,跟他后背的一身伤一点不相称,跟他那个名号也不相称。 是死铁直人乖巧的样子了,哈,是另一面的韩青禹啊,难得看见。101的护士和医生们这么想着,都忍俊不禁笑起来。 冉秋玲也想笑,抹了眼眶,笑出来一点说:“穿吧,穿吧,身材不是挺好看的么,给大家看看怎么了……你们快再看看,有兴趣的,上手摸摸也行。” 轰然的笑声里,韩青禹匆忙把衣服穿上了,转回身神情有些尴尬,看了看冉秋玲,找话说:“姐,你把头发剪了啊?” “是哦,但是姐短头发更漂亮了,而且英气。”温继飞刚回过神来,巴巴讨好了一句。 “在前线短发方便,等回去轮休,再留长。”冉秋玲第一句回答了韩青禹,转头又看一眼温继飞说:“就你嘴甜,听得人心里满意。但是我可听说了,你都成大花炮了,是不是?跟你说,可不许到处招惹,欺负姑娘,咱蔚蓝的姑娘,都死心眼着呢。” 心里说我那分明是温暖啊,但是温继飞也不辩论,讪笑一下,直接说:“诶,记着了,以后不敢了。” 其实到此,两个人都注意到了,冉秋玲始终没有下床,怕,不敢问,但到最后还是没忍住问了,说:“姐,你伤得重不重啊?” “还行。”冉秋玲自己倒是洒脱,直接动手掀了半边被子,露出整片石膏来,说:“这一条腿断了及截……不是那个断,能好的,你们放心。” 这是她在上一次战斗中被大尖的柱剑带到的结果。关于那场战斗,她没有去提,因为一旦提了,就要说起已经离开的人。 冉秋玲说着,害怕韩青禹和温继飞他们会问。 但是温继飞,是多聪明的人啊,只看她的眼神,就已经知道这事不好往下问了,想知道,回头打个电话回团部就好。 拉了一把韩青禹,他说:“姐,不如等你这次伤好后,就去我们小队吧?1777,青子几个,现在都可能打了,切菜一样。” “是哦,那就好。”冉秋玲安心地笑着,摇了摇头,“但是姐去不了啊,姐的战友们,都还在等姐回去呢。既然在一个医疗站覆盖的区域内,肯定不太远,以后你们过来玩啊。” 韩青禹两个都点了点头。这会儿工夫,刘世亨已经到生活区,买了两大袋子水果、零食和营养品回来了,不单有给冉秋玲的,现场每个人都有。 又聊了个把小时,冉秋玲怕韩青禹他们忙,主动让他们回去。 “但是这样就一点没欺负你们啊,传回团里也不像话是不是?要不走之前,你们给大家表演个节目,唱个歌?” 老兵抓新兵过来,让表演节目,也是传统,冉秋玲突然想到。 这个可把韩青禹为难住了,认真哀求半天,好不容易才被放过,告别的时候,冉秋玲特意在身后交代说: “这回还得待几天吧,那你待这的时候,记得要对医生护士,姐姐妹妹都热情点啊……不然她们来我这告状,我可又找你们麻烦。” 韩青禹老实应了,心说我不一直挺好的么?热情,怎么热情啊。 ………… 这次1777小队来的伤员里,吴恤的伤口看着最吓人,但其实不是伤得最重的,最重的,是一个叫做肖伟杰的新兵,他在绞杀大尖的时候,断了三根肋骨。 医疗站把同小队的三个人安排在了一个病房里,方便照顾。韩青禹几个后面几天大多数的时间,就都在这个病房里坐着。 病房门开着,有刚才照过面的小护士经过,从口袋里摸了个小梨子,说“嘿”,然后扔进来,看着韩青禹伸手接住了,“这个野的,酸的甜,我们自己去山上摘的,你怕酸不?” 记着冉秋玲的叮嘱和警告呢,韩青禹忙笑着摇头,说:“不怕的,谢谢。” 说完咬一口,还真是好酸的甜,挺特别的。 “那就好。”小护士说着又扔了几个,把病房里的人都分足了,说:“要是喜欢吃,回头我带你们去摘。” 韩青禹连忙点头,说:“好,那等你空的时候,麻烦你。” 这个小护士离开后,没太久,病房里又来了几个小护士……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跟着一群医生护士,上山摘了野果,他们的头发,也是小护士们帮着剪的,再吃饭的时候,桌边也会坐下来一些人,一起聊聊天。 207.姘头(第二更) “我不算是蔚蓝子弟呀,但是,确实是在蔚蓝的后勤基地长大的,从7岁那年起……” 韩青禹几个把那天扔酸梨的小姑娘叫做小梨,具体也不知是谁带的头,怎么叫起来的了。 好在小姑娘自己并不在意,每次听到,都笑着爽快答应,然后有空就拉一群人到病房来玩,兴致勃勃打听各种战场上的故事。 今天是她第一次说起自己的故事。 “那年啊,我们村子里发生了爆炸,对外说是爆炸,其实是大尖落地,落在村里打谷场边上了。当时大家都不懂,看见天上掉下来个东西,就远远地去看,然后大尖出来了,就开始杀人,见人就杀。” “很多人都死了,妈妈因为正好在打谷场干活,也死了,爸爸护着我和奶奶跑,可是跑不过……他就让奶奶带着我继续跑。” “然后爸爸自己回头,拿了一把叉子,去拦它……爸爸说他媳妇儿没了,大男人连媳妇儿都保不住,正好,他去给妈妈报仇……爸爸是石匠,有能扛二百多斤粮食的力气。” “可是普通人在大尖面前,都好弱小,对吧?”小梨说到这,顿了顿,把眼泪忍住,结尾说:“后来第一军的一个小队来了……后来,我们就来了蔚蓝。” 小梨说她曾经的梦想,一直是去目击一线,去杀大尖,给爸爸妈妈报仇,可是源能融合度测试出来很低,她只好学医,来了医疗站。 “医疗站也是前线,对吧?……也是的。”小梨的眼神恳切,等到大家都认同了,才接着说:“所以我,我以后肯定是要嫁给一个,一个在一线砍大尖的战士的,还要给他生儿子,等儿子长大了,也去砍大尖。” 说这一句的时候,是情绪带动,自然而然就说出来了。 说完后,情绪缓过来了,小梨开始变得有些窘迫慌乱,说: “哎呀,你们回头可不许拿这个笑我啊,别笑,都不许笑,停……我又不是说要嫁给你们哪个,我现在还小,才十六岁多,我要慢慢挑呢。” 说完,有些羞怯,低下头去。 “不笑,不笑。”温继飞连忙说:“对了,正好我们还有件事要拜托你们呢。” 他们这一行,在路上消耗的时间,加上在医疗站停留的时间,拢共已经过去九天了,目前吴恤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韩青禹决定去看一下何氏的情况,然后或先返程,或直接动手。 “什么事,你们说。”小梨拍拍胸脯,很仗义说道,她身后的几个小姐妹也都认真点头,仔细听着。 “是这样的,我们几个今天下午就走了……” “就,走了吗?!” 要走了呀?因为是在医疗站工作的关系,小梨不能说希望你们以后再来,也不能问你们什么时候再来。 “嗯。”温继飞点头,然后指了指躺床上的肖伟杰,意味深长说:“但是他还回不去,我们走后,他就拜托你们多照顾了。” “哦。”虽然舍不得吧,但是小梨几个当场小小的哀怨一下过后,都用力点头,说:“你们放心吧,我们一定给他照顾好,不让痛……呃,偶尔让痛,但是肯定不让闷。” “谢谢。”韩青禹道了谢,起身说:“那就,下回见。” 小梨抬头看他一眼,摇头,“唔……这个,不好乱说的。” “没事,当兵的总难免受伤”,韩青禹笑了一下说,“这个不用忌讳,肯定会再见面的。” “……”小梨几个犹豫了一下,都点点头。 当天午饭后,韩青禹几个人去跟冉秋玲道了别,踏上行程。 崎岖的盘山道,车开得不快,大约三个小时后,才进入到一个县城边缘,韩青禹替朱家明摘了蒙眼的布头,问他:“是这个县吗?” 其实这个大概位置,韩青禹从商年华那里得到的信息可以判断,他只是再确认一下。 “是。”朱家明点头,在医疗站临时牢房里过得不错,饱吃饱睡,几天下来红光满面。 “何氏的具体位置在哪?” “在一个老头子卖烧饼的地方边上,还一个女,烫头发的,在那开小店,旁边有个修车摊,修车的老板大概40来岁,不是好人,夜里会偷偷扔钉子扎人车胎……” “好的,那我们就在这停,等到晚上再去。” 很明显,这家伙绝不可能报出哪条街,哪条路,但是位置,又是真的知道……韩青禹再一想,自己几个人,身上都带着装备呢,武器也必须带进去……干脆等到夜深。 让车找了路边的一个位置停下来,他们就这么等着。 这地方很偏,过路的车很少。 大约四个多小时,才看见过去一辆货车。 意外的是,这辆货车过去后没一会儿,又回来了,停在了韩青禹等人的吉普车边上,车窗摇下来。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是一个大约四十来岁的男人,凝神看了一会儿后,男人开口:“你们……于氏的人,还有你,你现在在哪里做事?” 他竟然认识吴恤和朱家明。 暗地里,韩青禹做好了扑杀的准备。 吴恤似乎记不起对方,只对视一下,没有说话,倒是朱家明很热情拿了温继飞的烟,探身过去递上一根说:“现在在商家,你呢,哪里发财?” “发什么财?!”对方似乎懵一下,“什么发财?!你不认得我啊……庞氏,庞经合……你是谁?!”他的目光看向韩青禹,带着警惕。 这要怎么编啊?说韩氏,他们这些封闭家族里有韩氏吗?说是于氏的话,他见过吴恤,怕是会怀疑,再商氏也一样…… 韩青禹想了想,要不干脆砍了算了? “这咋说呀……”就他犹豫这几秒钟,一旁,朱家明反常地精明了一下,特别小声,而且尴尬地说:“这个,真要说,那就是我家夫人的姘头。” 姘头?!我女朋友都没有,我……韩青禹:“……” “哦。”但是对方似乎并不意外,庞经合再次看了看韩青禹,然后就果断信了,嘴角带着讥讽,笑一下说:“难怪。” 朱家明赔笑。 “明白了……”庞经合点了烟,想了想,“这么说,就是你们两家,也收到邀请了是吧?那你们怎么还在这待着啊?” “等天黑。”朱家明笑着解释说:“怕现在去不方便。” “不方便个鬼啊”,庞经合突然变脸,骂了一句,“其实就是心里害怕,跟这犹豫兼看风向呢,对吧?没种的玩意。” 听到这里,韩青禹心里咯噔一下,于氏凑了这么多家族,似乎有什么行动啊这是,而且听庞经合的意思,行动似乎是有危险的,所以…… 蔚蓝! 他们行动的对象,只能是蔚蓝。 “行了,别磨蹭了,我车走前面,你们跟上来。”庞经合招呼了一声,货车重新启动,开走。 “咱去吗?”刘世亨扭头问。 韩青禹想了一秒钟,点头。 208.宁可杀错(第一更) 此时时间,是夜里八点多钟,天色已经很暗了,只是今晚月亮不错,所以还有可见度。 偏远县城,城郊的道路狭窄,路面状况很差,一路上过往下雨天行车留下的,深到可以把车辆陷住的泥坑,到处都是。 所幸这之前天气连着晴了好几天,刘世亨的车技也很好。 但是,他并没有开得太快,甚至开着开着,默默把和前方货车之间的车距,又多拉开了一些,颠簸驾驶中,依然不时扭头看韩青禹一眼,表情欲言又止。 “青子,这次我的感觉,咱们是不是有点太冒失了啊?真的不是我怕死……不只是。”犹豫了几次后,刘世亨终于还是没忍住,说:“我知道你和吴恤的实力,但是……” 韩青禹迎着他的目光,认真点了点头,说:“我知道,我也正在想。” 这一次之所以决定去,理由有很多。 比如一次性那么多有源人的聚会,实在很难得遇上,这些家族平时也不好找; 这样搞一下,除了何氏之外,他们说不定还能多找到几块神秘骨头的去向,顺便可能探究一下骨头的来历和秘密; 再还有,摆在眼前最紧迫的一件事,是韩青禹迫切想要知道他们突然聚集这么多人,到底在谋划什么,要做什么。 这一点,让韩青禹现在很不安。 他可能永远不会成为一个大公无私,舍己为人的人,但是也绝不愿意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看到蔚蓝的人被伤害。 蔚蓝是有很糟糕和让人不安的地方。但是因为那许许多多同在这面旗帜下的人,他们的存在,蔚蓝在韩青禹的心里,依然是一个温暖的归属,甚至它多数时候,它还都挺可爱的。 那许多他没有见过,也并不认识的战友,其实都可以以一个普通蔚蓝战士的形象,被笼统地想象出来,是跟身边战友们一样的,决死的捍卫者和守护者。 但是去的危险,其实也很大。 你觉得自己是潜藏的猎人吧,一个说不好,也许就一脚踏进坑里,羊入虎口。 假设这次对方聚集了六七个家族……以于氏的规模估算,那就是200人左右的战力。 再若其中每个家族,都有1到2个于银斗那个等级的高手,甚至真正的顶级高手…… 在锈妹和贺堂堂不在的情况下,韩青禹这边现在只有他和吴恤两个主要战力,看起来似乎远远不够。 “青子,不义之城的那个悬赏任务,是公开照片的吗?他们有你的照片?”温继飞突然问了一句,说:“可不要你一进去,他们就一起喊,哇,韩青禹,砍死他。” “……”不自觉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韩青禹有些无奈说:“照片大概是有的,但是没领任务的人,应该看不到。” 这个问题,其实韩青禹自己也想到了,同时他还想到了另一个,更关键的问题:于氏和商氏,这次有没有被邀请? 若只是没有被邀请,自己几个装作听到消息,跑来掺一脚,大概还好说,他最怕的是,他们去邀请了,结果发现:于氏不见了,商氏很奇怪。 尤其是于氏。 商氏那边情况还好,它绝大部分人都还在,而且之前关于商年华等人的去向问题,也有专门的说法,通过商年华本人交代下去。 想到这里,韩青禹转头,喊了一声:“吴恤。” “嗯?”抬眼,有些迷茫,吴恤同学似乎根本没有参与进来分析讨论……他只负责听话,打架。 “于氏跟其他那些封闭家族熟悉吗?再那些家族高手的情况,你了不了解?”韩青禹问。 吴恤眼睛看着他,摇头,“我不知道。” 好吧,意料之中,韩青禹点一下头,转向朱家明。 “问我就对了,嘿嘿。”朱家明似乎正等着呢,一见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立即热情主动说:“那些家族,我待过五个……” 温继飞惊一下,“五个?!” “是啊,哈哈。”朱家明开怀笑着说:“其实还不止五个呢,还有两个我待过的,后来没了,我就没算上。” 听他的意思,那俩,已经整个家族都没了……可是他这个护卫还在,而且到处腾挪。 这一点倒是从他之前的接触表现里,能看来一些端倪来。他那种“自然而然自己人”的神秘气场,实在是有点强大。 低着头目光一转,韩青禹抬头,“你继续。” 朱家明点头,“嗯,我们这些人平常说的高手,差不多就是于银斗那样了,跟青子公子你……” 什么,公子吗?!夫人的姘头,叫公子吗?! 这就开始改口了? 韩青禹轻咳一声,说:“你叫我青子就好。” “好的,反正我们说的高手,跟青公子你这样的级数,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朱家明拍了个马屁,然后翻眼珠子算了算,说:“而且好像也不太多。” 没有追问,韩青禹沉默一下,点头,用目光示意朱家明继续。 “然后于氏,他们不见了其实也很正常。”朱家明解释说:“于老爷是一个很奇怪的人,除非实在没办法的事情,比如上次和何氏一起偷袭储备站那种情况,他不得不找人合作之外……绝大多数时候,这位于老爷都很讨厌身边出现可以和自己平起平坐的人,因此也不愿意和其他家族过多联系。” 对于朱家明的这个说法,吴恤在旁,默默朝韩青禹点了一下头,他印象中的于银斗也是这样。 想了想商氏的照相机,于银斗的儿童望远镜……于氏似乎真的,跟所有人都不在一个世界里。韩青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 这期间,刘世亨一直在观察韩青禹的表情,到此他知道,青子其实已经决定要去了。 问这些,不过是为了多些准备而已。 以这个前提去考虑细节,衣服倒是没问题,蔚蓝人员非任务外出,为了安全和保密考虑,一向穿的都是常服,而且现在四月天,还都穿着外套呢……刘世亨想了想说:“那装备和武器怎么办?会不会被认出来?” 几个人里,韩青禹的双刀是特制的,没有编号,装置上有;吴恤的一枪一剑,是出自于氏;他俩的问题应该不太大,但是其他几个人,都是标准的制式装备。 “这个没关系的吧?我原先也是第九代装置啊。”朱家明插话说:“不管是不义之城买的,还是从蔚蓝抢的,我们那边的主要战力穿蔚蓝的装置,其实很正常,当然也有人穿雪莲的装置……” 话没说完呢,前方货车已经在一处拐角消失。 朱家明打住,稍稍起身,看了看,说:“到了,这街后面就是。”然后他把目光投向韩青禹。 车上包括小队那名一起回程的伤员在内,每个人都把目光投向韩青禹。 从温继飞等人的角度,他们已经习惯了,在临战之前,听从韩青禹安排每一个步骤和环节,他也许在很多方面有所欠缺,但是对于战场,一直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敏锐、理智和果断。 韩青禹开口:“我和吴恤在拐角下车。你们在附近找地方停车,慢慢找,找到了,也不要下车。” 没有解释为什么,韩青禹回身,让温继飞和那名小队伤员都把刀掏出来,接着指示他们一左一右,把刀架在朱家明脖子上。 “稍有妄动,就杀了他。” “明白。” 朱家明脸色茫然一下,“青公子,我……为什么呀?” 韩青禹不看他,向其他人说:“一旦有情况,宁可杀错,不要犹豫……我不确定他的目的,但是这个人,远比我们看到的要聪明。” 至此,朱家明退出讨论,果断闭嘴。 “世亨。” “嗯?” “联系劳队,告诉他这里的情况,让他向上报告。” “明白。” 209.我建议抓个天才(第二更) 朱家明身上有很多古怪的地方,其中有一些疑点,似乎就在猜透的边缘,只差掀开最后那一片障目的树叶。 他今天似乎有点迫切,暴露得有些明显了。 但是韩青禹暂时,没有时间去思考和研究这个了,所以他做了这样的安排。 “希望再见面你还活着。” 考虑朱家明身上的秘密,很可能是有价值的,韩青禹下车之前特意对他说了这么一句,意思等于说,我希望你能老老实实。 “我也是啊。”朱家明回答,眼神恳切说:“真有事的话,你两个肯定能杀出来吧?真有事可千万不要恋战啊,留得青山在……” 这都已经被怀疑,走在被拆穿边缘了,他竟然,还关心上了?!而且依然那么自然。 韩青禹有些哭笑不得,没再搭理他,转身和吴恤一起下车。他们两个人去,也许砍不赢,但是砍几个然后跑掉,问题应该不会太大。吴恤以前不习惯跑,最近已经会了,而且真跑起来,其实一点也不慢。 小县城街道老旧,路灯也少,从拐角下来有些黑,韩青禹和吴恤往前,朝着一处亮着红色灯火的地方走了几步。 “青子。”刘世亨在身后车里,突然紧张地喊了一声。 “怎么了?”韩青禹回头。 刘世亨举起来手里的通话器,说:“联系不上。” 韩青禹心里的不安一下膨胀,问:“通话器故障?” “不知道,反正全是杂音。”刘世亨说着又试了一次,还是摇头。 情况不对了,通讯莫名出现问题,而普通电话,是打不进蔚蓝的线路的,韩青禹站住,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回头说: “你们走。” 刘世亨茫然一下,“走?” “对,一直开,一路上继续尝试联系劳队,等离开屏蔽范围,马上告诉他情况紧急,让他赶紧向上面报告。” “明白了,但是你们?不一起走吗?!” 按道理,现在绝对是应该一起走的,但是韩青禹心里的不安,让他决定留下来,去看看,看看有没有机会把接下来未知的危机,扼杀在源头。 “我得去看看。”他说。 “……好。”一向,青子在临战关头的决定,都是不容置疑的,刘世亨点了一下头,闭嘴了,然后调头加速。 车子走出一点距离后,吉普车后排,温继飞突然把头探出来,完全不带任何情绪朝后说:“一会儿我开另一辆车回来接你们……如果有别的情况,不用管我,我自己能走掉,有车呢。” 他们这次来本就是两部吉普,其中一部,一直留在城外树林里了。 说话的过程中,温继飞不让刘世亨停车,他没给韩青禹回话的机会,他现在的车技,也很好。 “情况有这么严重吗?!”一边快速开车驶向城外,一边,刘世亨忍不住问了一句。 温继飞点头,“如果现在通讯的问题,是信号屏蔽……凭那些家族,是不可能做到的。” 他的意思,这次很可能有别的,强大的力量,在参与和主导这件事。 雪莲?! 何氏他们因为被蔚蓝追剿,走投无路,决定投向雪莲了吗? 那他们现在要做的事…… 投名状?! ………… 在街坊邻里的眼中,小县城最近刚搬来不久的那户有钱人家,这几天正在办一场喜事。 外来户儿郎多,眼皮子似乎也很高,喜酒没有邀请任何一名街坊去吃,但是从外面来道贺的人,很多,不少还是开着小四轮什么的来的。 这是何氏组织这次行动的表面掩饰,他们做出来了办喜酒的样子,把一切都布置得像模像样。 甚至街面上的小孩,有不少,今天白天都还从这户人家手里接到了喜糖。 韩青禹和吴恤从高挂着两个达大红灯笼的院门口走进去。 意外的,人并没有想象的多。 倒是之前带路的庞经合,站在门里一侧,像是在等他们。 “还以为你们跟丢了呢,怎么,另外那几个人呢?”他往后看了看问。 韩青禹回头示意一下,笑着说:“到后面找地方停车呢,巷子窄,院旁边停了这么些辆,怕一会儿不好调头。” 庞经合想了想,也是。 正好这时,一名穿着白色条纹衬衫的年轻人走上来,跟庞经合对视一眼后,看看韩青禹和吴恤,谨慎问:“这两位是?” “这个是于氏的人,我见过两次。”庞经合示意了一下吴恤,然后看向韩青禹,笑着小声说:“这个,商家,商年华的姘头。” “哦。”条纹衬衫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朝两人看来。 韩青禹做好开打的准备……吴恤不用,他的人生永远都在准备开打。 “何家,何宏大,欢迎。”对方自我介绍了一下,抬头热情对吴恤说:“我也见过你的……哟,现在你们于家,装置也这么好了啊?但是你们家老爷呢,又搬哪去了啊?前些天我们去找,怎么都找不着。” 吴恤看他一眼,沉默。这些人都说见过他,但是他,一个都记不得,因为他过往不管是跟着于银斗还是于凤姿,都根本不看人,不说话。 “不能说啊?哈哈。”对方似乎对于氏的风格很了解,没有追问,也没有丝毫恼火。 自己笑两声,找了台阶下来,转头又看向韩青禹,一脸猥琐,小声道:“小兄弟好福气啊,这商夫人的床,可多的是人想爬,嘿嘿。” “……嗯。” “滋味不错吧?” “……是挺好的,谢谢。” 要是现在有通话器,韩青禹就得叫那边直接砍死朱家明算了。 这理由编的……今天这些人要不全砍死,我怕是一辈子都洗不了这个名头了。 不过只要一开打,商氏,基本也完了,他们那个圈子,肯定不会再相信商氏。 “来,里边请,我这忙,就不招呼你们了啊。”何宏大做了个请的手势,转身自己朝旁边走了几步,又回头,叮嘱说:“待会儿要是有机会见到斯丹先生,记住一定要礼貌尊重。” 那边,他们家人,似乎正在收拾最后的家当。 斯丹先生? “斯丹先生是谁啊?”反正已经被当作不知情的人看待了,韩青禹往里走的时候,顺势问了身边的庞经合一句。 庞经合转头看看他,莫名有些得意说:“大人物!” “雪莲的人?” “哎哟,敢情你们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啊?!”庞经合稍稍诧异了一下,然后好奇问:“怎么,你们商氏不是一向很谨慎吗?这回也想一起过去?” 过去?应该就是加入雪莲的意思了。韩青禹想了想,笑着说:“这不,我这趟来,就是为了先看看情况嘛。” “看个鬼。”庞经合似乎很喜欢说鬼,骂了一句又说:“今天这事既然你在这出现了,以后商氏还想站当中?门都没有。” 张灯结彩的大堂,已经在眼前了。 庞经合说话间站住,站在大堂尾部,一面隔板墙的后面。 顺带横出一条手臂,拦住了韩青禹和吴恤,说:“没人通报,你俩怕是没资格进去。” 说着,他自己也站住。 那就站着呗,好事。 声音从大堂传来,听得很清楚,韩青禹听到有些蹩脚的普通话,忍不住探头看了一眼,意外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白人男子,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站在那里。 “这位就是斯丹先生啊?” “可不是。”庞经合说完也探头看了看。 “那你们家老爷也在里面吗?怎么好像人不多啊。”韩青禹试探着又问了一句,因为他发现大堂里面坐的老头,似乎有点少了。 按道理这六七个封闭半封闭家族聚集,不得一堆老头才对么? 庞经合转头看他一眼,似乎想解释,但是开口又改了主意,说:“你老实听着吧,等会儿该我们干嘛,去做就是。” 韩青禹听着呢,很快,就听到心惊肉跳。 大堂里的对话有些凌乱,主要是那个斯丹在说,然后其他人迎合,但是事情相关的信息,依然很快被韩青禹整理出来。 来晚了!韩青禹弄明白事情后第一时间的判断,无比沮丧……他们已经来晚了,现在事情已经进行到了最后关头。 那几个家族的人,已经潜伏在101医疗站附近不远了,他们入夜就已经出发,正是因此,大堂里各家的家主,才大部分不在。 不出意外,伪造的梭形飞行器再一会儿就会降落在距离医疗站不远的地方,把医疗站的守备力量牵制走。 然后,信号屏蔽,那几个家族的人,会攻击医疗站……挟持数百医务人员和伤员离开,然后威胁、勒索蔚蓝。 101医疗站,那里,那些人……过去这些天相处的画面,都还那么清晰和新鲜呢。 怎么办?! 因为实在揪心,韩青禹的脑子混乱了一下,转头和吴恤对视一眼。 现在的情况,他们无法通讯……赶回医疗站吗?好远。 也不知刘世亨那边联系上劳队没有? 目光对视,吴恤看着韩青禹,问:“我们,杀人吧?” 韩青禹愣一下,是的,杀人……不,反挟持,目标,斯丹……只有抓住他,才能威胁所有人。他现在能依仗的只有武力,情急之下,也想不出任何别的办法。 “杀人?杀什么人啊?”庞经合听见对话了,扭头看了俩人一眼,说:“杀个鬼啊!那,抓到手可就都是源能块……斯丹大爷还说,还能跟蔚蓝要科技呢,科技懂不懂?斯丹大爷说,蔚蓝最吃这套了,这些,到最后都算是咱们的功劳。” “哦。”韩青禹应付了他一句。 装置启动。 “你们干嘛?”庞经合郁闷了,看着眼前两个毛糙的小年轻就来气,教训说:“哎哟,急什么啊,你们俩……没见过一点风浪是吧?” 吴恤看看他,说:“杀人啊。” 恰这时,屋里,斯丹拗口的普通话再次传来,“你们知道几百名医生、护士,伤员,能让蔚蓝付出什么代价吗?他们那个议事会,永远不可能取得残忍的一致,明白了吗?所以不要小瞧这些看似普通的人质……” “只抓普通士兵和医务人员,雪莲就这点能耐和出息么?!”突兀的声音传来,“既然要抓,为什么不去抓几个蔚蓝的天才?” 他准备直接撕破脸开干。 但是屋里,包括斯丹在内的几乎所有人,当场都愣了愣,而后辨别声音方向,整齐朝木质隔板墙看去……人在外面。 当场其中一个人拍扶手站起来,大声斥责说:“是谁家的人,这么没规矩?!斯丹先生说话也敢插嘴?!蔚蓝的天才,你知道蔚蓝的天才在哪么,你去抓?!” “我真的知道一个。”隔板墙外的人竟然还回答。 “……”庞经合已经快被身边这傻小子气疯了,这要是让他把斯丹先生得罪了,大家不都得跟着受牵连啊?! 不敢出声,庞经合情急之下,直接伸手,准备来捂韩青禹的嘴巴。 但是大堂里,斯丹先生本人,突然好奇地“哦?”了一声,似乎很有兴趣,接着问:“你真的知道,哪一个?” “韩青禹,他前两天也在医疗站,刚出来。”韩青禹说。 “韩青禹?!是那个,韩青禹?!”大堂里一下站起来了大半的人,很显然,他们都听说过这个名字。 这家伙太出名了,肯定很值钱,而且真能抓住他的话,一定很涨士气,同时很打击蔚蓝……这份功劳,大了去了。 “他在纳里?在府近吗?” 两人隔着木板墙,身份大概算是雪莲特派员的斯丹先生,似乎也对这个名字很感兴趣,歪着头,脚步向前,同时继续问。 “这个,不好当这么多人面说吧?”韩青禹临时改主意了,凝神听脚步,蓄势待发,同时说:“斯丹先生,你再过来点,我告诉你。” 墙里,人在往前走。 墙外。 “妈的,我说你们怎么非赶来呢,敢情手上有这么重要的情报啊?!”庞经合伸手,拍了拍韩青禹肩膀,笑着小声说:“等立功了,到雪莲那边,记得多关照关照兄弟我啊。” 韩青禹转头看他一眼,微笑,点头。 210.幸会(第一更) 夜,20:43。 这一天,是1991年4月末,农历三月近中,天上月亮近圆。 蔚蓝华系亚方面军,第101医疗站,月光把院区路灯暖黄的灯光,照得有一丝凉白。 树叶明亮,水泥地面清晰。 噼啪的脚步声从大体已经变得很安静的空气中传来,院区绿化的树影之间,守备小队战士沉默的身影奔跑掠过,不止一个。 这种情况放在外人大概看不出什么特别,但是对于住院部各个房间里,那些从一线下来的伤员们来说……他们简直不要太熟悉。 “看来有大尖落在附近了啊。” 夜色中,有一丝兴奋和躁动,逐渐蔓延开来。许多原本打算早睡的伤员,不管是刚离开一线战场的,还是在医疗站住了已经有些日子的,一时间都变得怎也睡不着了。 过往一次次亲身参与的战斗画面,在脑海中清晰浮现出来。病房壁柜里,他们的源能装置和战刀,仿佛也在呼唤着自己的主人。 脚步声远去……守备小队集结了。 蔚蓝的医疗站除配备安保力量外,一向都还有守备小队驻扎,一方面加强医疗站的防御,另一方面,也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出击,消灭在周边范围内落地的梭形飞船。 原本他们很少会接到任务,因为拒绝者的预警通常都很及时,周边区域驻防的小队,通常都来得及赶来。 但是近一年多来,防御形势不断恶化,梭形飞船在高空失去踪迹,然后到近空才被重新捕捉到的情况,开始变得越来越多……因而医疗站守备小队紧急出击的情况,也渐渐变得不再那么特殊。 住院部值班室。医生护士们刚结束一次查房,回来都有些疲惫,正坐着,或靠在桌边聊天。 韩青禹那几个人今天走了,她们有聊到。 穆小兰倚在窗口看月亮,背着身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同事们说话,突然扭头,发现之前自己已经帮忙关灯的406号病房,灯光重又亮了起来。 冉姐姐不会有什么事吧? 她这么想了一下,有些担心,赶紧离开值班室,上楼一路小跑到病房门口,敲门,推门。 白色的病床上,冉秋玲穿着病号服,正低头坐着,听见响动,抬头灿烂地笑了一下。 此时,她的死铁直刀,横放在床头边的柜子上,源能装置则在手里,正拿手帕在擦拭。 不是身体出问题就好,穆小兰轻松了一下,笑着说:“冉姐姐,你怎么突然把装备拿出来了啊?” “好久没用了。”冉秋玲没说自己其实是因为刚看到守备小队出任务,突然被触动,想念战场和战友们了,所以把装备拿出来看了看,顺手擦一擦,而是说:“我应该快好了吧?” 她问话的眼神里透着热切。 “快了,快了,再一个多月吧。”穆小兰见过很多日夜想着盼着回一线的蔚蓝战士,尤其是一些队长之类的,更是着急,她笑着安慰了一句。 其实真的已经算很快了,要不是长期被源能改造的身体,像冉秋玲这样的情况,怎么可能几个月就恢复? 看样子,冉姐姐暂时应该是不睡了。穆小兰干脆找了张凳子坐下来,一边看她擦拭装置,一边陪她聊天解闷。 “刚我们在值班室,正说到韩青禹几个呢。”穆小兰主动找了个话题。 “怎么,给我弟弟做表现总结啊?”冉秋玲抬头,从心底笑出来,笑着说:“他后面应该都还行吧?难道对你们还是不热情?” “热情的。”穆小兰点头肯定说:“大概是实在很怕姐姐吧,之后我们给他好吃的,他就接着,有时候叫他一起去玩,他也都答应,然后也经常笑……虽然看着有些别扭和不习惯,但是可好玩了。” “哦,就只是这样么?”冉秋玲放下装置,身体挪了挪,坐近说:“就没点别的啊……没有和咱们这哪个医生、护士,碰撞出点火花来?” “没有呀,一点火星都没有呀。”穆小兰摇头,笑着说:“哈哈。” “……”冉秋玲唉一声,叹了口气,跟着也忍不住笑起来。 两人接着又聊了一会儿温继飞,刘世亨……再一些闲事。冉秋玲擦好了装置和战刀,放在床边没收起来,突然想起来另一名相熟的护士了,就随口问了一句: “红红呢?怎么今晚没见她过来?” “她呀,她在手术室呢。”穆小兰转头看一眼窗外的月色说:“今天白天来了好几批伤员,晚上好几台手术呢,她在手术室帮忙……估计,得到凌晨了。” 101医疗站的这一夜…… 病房里伤员们在擦拭装置。 值班室里医生和护士们在聊天。 手术室的灯光连排亮着。 守备小队整装完毕,扑向山林。 ………… 同是这一夜,横断山脉边缘的小县城。 何氏的宅院虽然老,但是很大,大约是某个大家族的遗产。因为这次做了家里办喜事的伪装,老宅张灯结彩。 大堂很大,主体开阔,朝外在正门进来三五米处,离有一面木质的隔板墙。 隔板墙的墙面上,也挂着红。 时间走到20:46分,47秒。 墙外。 韩青禹的双刀还在肩上,装置处于休眠状态,人面墙而立。 在他身后不到半米,是很安静的吴恤。 庞经合在说话,小声说:“知道今天在路上,我为什么开过去,又再折回来吗?因为当时我看见你们几个兄弟,我就觉得和你们有缘……” “是吧?我也是。”韩青禹没回头,应了一句。 “哈哈哈…”庞经合听他这么说,开心笑起来。 墙里。 七个家族留下的人此时全都已经站起来了,心里有些紧张,同时期待。 现在的情况,他们几个家族的主要战力,足足300人,已经都在蔚蓝101医疗站附近了……所以,要是真的打听到韩青禹的消息,难道,我们去吗?! 眼神交换,他们都有些发虚。 但是能有什么办法呢?眼前的情况很明显,斯丹先生,很有兴趣啊……不过斯丹先生的战力,听说也是很强的。 雪莲付出了那么大代价,人力、物力和财力,来布置这次行动,肯定想一网下去多捞一点。 视线里,斯丹已经走到离隔板墙大约五米左右的距离,稍微顿了顿,他再一次开口:“他在纳里?” 墙外声音回应,“在……” 这一刻,每个人都在细听。 “砰!”这是他们听见的。 20:46分,58秒,一声爆响,突然传来。 隔板墙木质墙面崩碎,破片和碎屑纷飞。 “这里。” 在这里,一句话因为中间短暂的停顿,分成了两段,说话同时,一道身影轰破墙面而来。 庞经合懵了一下。 墙里人懵了一下。 “颂。” 斯丹的反应很迅速,脚下后脚跟蹬地,身形暴退,同时拔刀。 只可惜那道扑来的身影更快。 “轰。” 正面劈来的刀锋,斩在斯丹横架的铁刀上,瞬时间两股源能潮涌的碰撞,如巨浪相击。 斯丹整个人被劈得双脚离地,身形凌空飞退。 “……”这一刻,有人看见了,但是没有人来得及出声提醒。 一柄划着弧线的战刀,正在斯丹身体运动的轨迹上,等着他。 锈妹梨涡斩现在是无声的,无声的弧线。 但是,“铿。” 令所有人意外,身在空中的斯丹,竟然还是反应过来了,手中战刀朝后奋力一掷,将飞行中的蔚蓝战刀撞偏少许。 紧接着,整个人擦着偏移的刀锋飞过。 强啊,斯丹。 下一瞬,“砰!”斯丹身体砸墙,落地,准备再战。 但是来不及。 一道流光,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流光收束后。 一个人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柄直刀,抵在斯丹的喉咙上,刀尖刺破少许,鲜血涌出。 20:47分,01秒,也就是墙面破碎的三秒之后。 何氏老宅大堂里的画面: 斯丹仰着脖子,身体贴墙站立,脖子在流血。 韩青禹站在他面前,手里握着一柄死铁直刀。 大堂里所有人都已经启动装置,拔出武器。 但是一道身影,一杆黑色长枪,横在他们面前,横在他们和墙边的两人之间。 庞经合还站在隔板墙外,目光从墙面破洞看进去,没吭声,张着嘴……脑子很乱。 “你,你……”终于,有人出声,问题问了一半。 “我么……”墙边持刀的少年人缓缓转过头,“蔚蓝,韩青禹……幸会。” 211.亡命之人(第二更) “呼啦!” 堂尾隔板墙上长长的挂红,突然落了下来。 响动其实不大,但是因为落在韩青禹自我介绍后冷场的环境里,意外地很清晰。 “我们去抓韩青禹吧?” “蔚蓝,韩青禹,幸会。” 整个转折的过程大约只用了三秒钟,现场有一部分人,甚至到现在才刚回过神来,现在,他们的斯丹先生……被刀指着。 至于拿刀的人, 初次见面。 ……原来这就是蔚蓝,韩青禹。 终于,缓过了最初的精神冲击,他们再一次开口了。 “放开斯丹先生。” “你敢伤斯丹先生一根毫毛,今天就别想从这里走出去。” “你真以为你能杀出这里……” 大堂内的声音嘈杂纷乱。 吴恤依然很安静,横枪站在那里,看着他们。韩青禹也没再说话。大约七八秒中后,嘈杂的叫嚣声因为发现自己其实空洞和毫无意义,渐渐平息下来。 反而是斯丹,平静地看了看韩青禹。 “个人角度,我很惊讶,也很佩服,不过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斯丹发现自己疏忽了,疏忽的原因在于,他们这次动用的这些家族势力,几乎每一个人,都是从小在各个家族中成长的……他们被卧底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雪莲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在华系亚采取过什么大规模的行动了,这一次借着吸收封闭家族力量的机会,动用了很多资源,势在必得。 韩青禹没有回答斯丹的话,他在思考,怎么破局。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嘴巴依然不自觉地张着,神经有些木,庞经合缓缓从隔板墙外走进去,站定,晃了晃脑袋,看了看韩青禹…… 一瞬间,突然清醒了。 脑海中灵光一现,他决定退出去,去外面找机会把何宏大宰了,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自己刚到。 “庞兄。”声音从身后传来。 庞经合:“……” 庞个鬼啊。 庞经合现在对这个声音已经很熟悉了,心里咯噔一下,他决定假装没听到,猫着腰继续走。 “庞兄……庞经合,旁兄弟。” 一时间几十道目光落在身上。 “哎呀……你干嘛啊?!”声音里带着哭腔,很躁郁,庞经合无奈把猫着的身体打直,站起来的同时转身,大声抱怨了一句。 “多谢。”韩青禹说:“你过来吧,我怕他们伤到你。” “我……” 我过不过去呢?庞经合左右看了看,过去吧,我就是叛徒了,不过去吧,他们又好像会砍死我的样子。 他站在那里,纠结着。 “庞经合!”一声爆喝,刀锋指来,“原来是你出卖了我们和斯丹先生。” “我没有啊。”庞经合哭丧着脸,条件反射解释了一句,因为看见刀锋,不自觉往吴恤的身后方向,快步走了几步。 当然,他也没敢走太近,这个于氏的战奴,好像随时会杀人的样子。对哦,他明明就是于氏的人啊,怎么会这样? “是他啊,是他出卖你……我们的。”指着吴恤,庞经合大声道:“他是于氏的人。” 目光转向吴恤。 吴恤没有吭声。 “可是我们根本就没通知到于氏”,在场有人说了一句,“于氏的人,又是怎么找到这的?” 吴恤很诚实地,看了一眼庞经合。 庞经合想避,没避开。 大家明白了。 但是关于庞经合的问题,并没有继续发酵,因为当场有人突然拍大腿大喊一声:“哎呀,糟。” “这样,医疗站那边会不会早有埋伏啊?!我们去那边的人,我爹,我哥……不行,我得赶紧通知他们快跑。” 一时间场面大乱。 韩青禹始终没有吭声,这正是他跟庞经合打招呼……想要达成的效果。 “安静。”突兀的一个声音响起,等到场面安静,解释说:“别乱,这正是他现在想要达成的效果。庞经合不知道行动目标,一个小时前,除斯丹先生外,我们七家,所有的人,也都还以为攻击目标是什么69号储备站呢。所以,那边不可能知道,不可能有埋伏。他,也不是因为知道消息来的,不然现在我们肯定已经被包围了,但是现在外面并没有蔚蓝的人,不是吗?” 一番话尽,场面顿时平静下来。 面无表情,韩青禹一口血冲到胸口,竭力忍住了,看了他一眼……那是一个三十岁左右,有几分儒雅的男子。 “你叫什么名字?” “田英光,幸会。” “不幸,你死了。” “……”田英光脸色颤了颤,镇定下来,想说点什么,但是没敢继续,人朝后挪,默默退到几个人身后。 既然这个主意落空,韩青禹只能直接来了,刀锋往前进了少许,他看着斯丹说:“解除信号屏蔽,通知任务取消。” 四周很安静。 任务取消,然后呢?被蔚蓝追杀吗?还是雪莲有办法让我们走?这似乎很难,可是如果不照做,斯丹先生的命,怎么办? 面对刀锋,斯丹摇了摇头,开口,有些拗口的普通话: “你很强,也很聪明。但是你太小看我们雪莲了,这次行动一定会继续,而我……会愉快地,死在这里。” “很不幸,这里能解除屏蔽,向外对话的人,只有我一个,所以就算我死了,这次行动也一样会继续。” “你来不及回去了,蔚蓝的天才,就算你能赶回去,那里有300人。” 他说得很平静。 韩青禹看了他一眼。 “ne永生,雪莲不朽。”迎着他的目光,斯丹说。 话毕。 “轰。” 从他身体上,炸药炸开。 “嗡”,源能装置瞬间提升到最大功率浪涌,液态源能浪涌。 炸药的威力不算很强,韩青禹在爆炸发生的一瞬间,刺穿了斯丹的喉咙,同时弹射拉开距离,在最强防御状态下,减小受力面,身形飞退。 斯丹的身体在爆炸中倒下。 “噗。”韩青禹也在倒飞中喷出一口鲜血。 他的身体倒飞向人群。 有人挥舞武器扑过来。 “噗!” 田英光没去,但是他人头落地。 至于其他人,他们没有一柄刀能砍到韩青禹,反而自己倒下了两个。 因为吴恤和他的病孤枪,横在那里,枪尖滴血。 “田英光,死了!” “他……” 惊恐的声音中,震撼的眼神里,韩青禹缓缓站了起来,转头看了看他们。 然后他走过去,捡起来地上自己的刀,一把,两把。 “走。”他往门外走,同时对吴恤说:“我们去杀,300个人。” 212.蔚蓝(第一更) 何家老宅大堂里此时七家留守的人,一共大约三十人,外面少说还有十几个,他们身上都有源能装置,都开着,手里也都有武器。 韩青禹没时间再停留了。 抬手用衣袖抹了一把下巴上的血迹……血痕在脸颊一侧抹开。 他把左手刀插回背上,直接转身,背对这三十人,走向门口。 “走,我们去杀,300个人。”对吴恤说这句话的时候,韩青禹心里没有任何积极向的情绪,他被巨大的忧虑笼罩着。 这次袭击对手老窝,虽然除掉了雪莲的特派员,也是对方这次行动的指挥官,但是除了打听到对方的攻击目标之外,并不能办法阻止后续的事情发生。 当场,吴恤没有任何一丝迟疑,收枪转身,说:“好。” 好,两个人,去杀300人。攻击蔚蓝101医疗站的那300人。不管去了砍得过,还是砍不过……先去。 自古战争也好,仇怨也好,攻击对方医疗站,都是最可耻,也最不可饶恕的行为。 庞经合的位置很特别,他依然孤零零的站着,看了看眼前的画面: 两个人背身在走,三十多人站在原地……没有人动。 那个据说很强的斯丹先生,雪莲的特派员,倒在那里。 多了一句嘴的田英光,也倒在那里。 “他们去了也是死。” “没错。” “田家老爷,一个人就能杀他。” “让他们去送死吧。” 人群在为自己的怯懦和恐惧找理由。 但是就连这样,他们说话都不敢大声,怕自己不知何时就突然倒下……因为,他们刚都看见过,那一道诡异的无声的弧线。 那道弧线出现了两次,一次封死雪莲斯丹的退路,一次悄无声息兑现他对田英光说的话,多嘴必死。 那是锈妹梨涡斩…… 锈妹的梨涡看不见。 锈妹的梨涡会杀人。 终于,透过隔板墙中间那个被破开的大洞,他们看见,韩青禹和吴恤的背影,踏出了何氏老宅的大门。 庞经合听见身后人群动了。 要动手了?庞经合转头,“去你妈的哦!” 他发现人群竟然是向着他来的。 “我草……” 敌人当着你们面走,你们动都不敢动,他妈的冲老子来劲?! 生死关头,庞经合装置启动,铿一声抽刀。 “呼呼呼呼呼……”厚背大砍刀甩手朝着人群扔过去,然后他转身撒腿就跑。 “兄弟,等等我,我投靠你们……我叛变了啊,你说过会照顾我的啊。” 逃出大门,庞经合左右各看一眼。 没人?!这么快?! 庞经合脑子里迅速一转,“还好,韩兄弟你们俩没抛下我啊,来了,来了,等我一下。” 一边这么喊着,他一边朝巷弄黑暗的角落跑去。 韩青禹和吴恤从离开何家后开始了奔跑……他们两个都不会开车。而回去的路程,来时慢慢悠悠,开了大约三个小时。 就算实际全速开车,只有一个小时多的路程吧……这个距离,他们若以立体装置状态全力爆发跑回去,等到那边,估计也剩不下多少战力了。 这不是源能块消耗的问题,源能块,韩青禹现在不缺,包括手头上剩的八块金属块,他都时时带在身上,防止突然出现的危机。 问题在于他们现在的身体,还承受不起这样长时间最高强度下的持续运转。 “吱……” 一辆吉普车从黑暗中驶出来,在巷子口甩尾调头,同时后车门甩开。 韩青禹和吴恤相继跳上车。 “去哪?!”车子开出,车速狂飙,温继飞问。 “医疗站。” “……我,明白了。”吉普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中,温继飞开启装置,交代道:“装置不要关。” 说完凝神专注。 装置不要关,是为了防止翻车遇险。 回去! 是漫漫盘山道! 温继飞要开始玩命狂飙了。 他们现在不知道刘世亨联系上劳队没有,劳队上报了没有,上面在没有明确信息指向的情况下,又能否及时做出对101医疗站的武力救援…… 应该一定会想到,会覆盖的,整个区域范围内,也就这么几个可能被攻击的目标。 对,一定会。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至少他们现在,依然只能相信自己,去尽自己的那一份力。 月夜,盘山路,吉普车飞驰。 ………… 山林,夜,21:17分。 梭形飞船轰然砸在地上。 101守备小队二阵突击…… “……怎么了?!”队长刘春林等了片刻,发现情况似乎有点不对,连忙拿起通话器询问……杂音,杂音。 三分钟前都还能正常通话的通话器,突然全是杂音。 “怎么了?!”刘春林干脆冲过去喊。 “不出来!”二阵那边,副队长大声回应,隔几秒,带着惊慌失措,更大声喊道:“假的,队长,梭形飞船是假的!” “假的?!” 刘春林嘀咕一声,再低头看一眼手里的通话器……蓦然抬头,转身,回望医疗站的方向。 “回去!快!” 101守备小队,四十道蓝光爆起,开始向医疗站方向狂奔。 但是,他们只冲出去了不足一里。 前方去路,密林之间。 近百道蓝光,突然亮起。 去路被断了。 “不要停!”没有通话器,刘春林爆喊一声,拔刀,“铿!” “铿……” 四十人拔刀,蓝光洪流在明月夜色里,没有丝毫迟滞,向前奔涌。 “锋锐阵!”刘春林一马当先,奔跑中调整源能涌动,凝聚到巅峰。 他要破开缺口。 身后战士在奔跑中结阵。 “杀出去!”双手持刀,大开大合,刘春林斩进敌阵,轰! “杀!” 四十人……冲进百人阵。 ………… “通讯故障!” “电话故障!” 101医疗站,现在只有站内高音广播,暂时还能运作。 “敌袭!敌袭!a区,b区,c区,所有医务人员迅速撤离……协助伤员转往安全中心……安保小队所有人,所有还活着的兄弟,即刻全体退守d区……死守!” “死守!” 住院部各楼层走廊,奔跑的脚步声和呼喊的声音纷乱,穆小兰脚下没有停顿,“砰”一声,直接撞开了406病房房门,“冉姐姐,快,我带你去安全……” 前趋的身体,在门口顿住了。 因为穆小兰看见病房里。 几天前刚拆了腿上石膏的冉秋玲,站在那里。 身上联军作战服和源能装置已经穿戴整齐。 “快去帮重伤员撤离。”看见穆小兰了,冉秋玲说。 “那你……” “我去告诉他们,这里,是蔚蓝。” 冉秋玲说着拿起床头的死铁直刀,走了两步,顿住一下。 汗水因为剧痛,从她额头上冒出来。 “嗡!”源能装置开启。 她冲向门外。 擦肩的时候说:“快去呀。” 穆小兰只愣了一下,转身, “颂”“颂”…… 一道道身影,从住院部的各个房间里出来,从她面前奔过。 他们裹着纱布,瘸着腿,垂着手臂……背负源能装置和战刀。 213.特事专令(第二更) 101医疗站d区,一共五栋楼,呈直角分布,背后是数十米高的绝壁,绝壁下面,是滔滔江水。 医疗站安全室就在d区地下,有通道可以直接下去乘船,只是……今晚在第一艘船上人的时候,通道口就被发现了,为防止突入,通道只能暂时关闭。 安保小队派了一小部分人据守后方崖顶观察,剩下全数,在直角区前,结阵迎敌死守。 他们大约还有四十人,他们的战力,并不很强…… d区,11号楼。 3楼,4楼,此时至少有四间手术室里的灯光,依然亮着,哪怕是在站内广播通知之后,手术依然在继续。 哪怕战斗就发生在楼下,厮杀声清晰可闻,这几台手术,依然在继续。 “别慌,手不要抖……马上就好了。” “红红,快,在我身上用力掐两把,用力点。” 集中精神,稳定动作,医生开始了最后的缝合…… 终于,一台长达五个小时的手术,结束了。 伤口缝合,伤员依然处于昏迷状态,医生一边让护士帮自己擦汗,一边摘手套说:“你们先送伤员去安全室。” “那沐医生你呢?”护士问。 “我坐一下,缓口气。” 伤员被担架抬走了。 医生走出手术室,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仰头喘息。 沐祈剑是一名医生,出生就是蔚蓝子弟,尽管是一个女孩子,但是家人依然给她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她的名字,想要一把上阵杀敌的剑,但是最终拿起的却是手术刀……师傅告诉她,救人,也是杀敌。 噼啪的脚步声从楼梯口方向传来。 沐祈剑连忙站起身奔过去。 出现在她面前,抬担架的是四个女孩子,四名护士,其中一个,是刚和她一起结束那台手术,送伤员下去安全室又回来的管红红。 一名安保小队的战士,躺在担架上,腹部插着一柄短刀,人已经陷入昏迷。 “沐医生,他……现在……”管红红一边试着说明情况,一边眼眶通红,手上凌乱的动作做到一半顿住,整个人显得很无措。 沐祈剑收回了按在伤员身上的手,说:“准备手术。” “沐医生你要不要……” “准备手术。” 沐祈剑说完,直接走回手术室。 同时间,不远处另一间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一名护士出现在门口,朝外面说:“赵医生说,我们这台就快好了,有伤员赶紧送来。” 说完,她回去手术室。 厮杀声就在楼下不远。 安保队剩下的战士,加上一部分情况较好,已经赶到的伤员,正结阵死守。 在他们身后,不愿下去安全室的医生和护士们就站在不远处,随时准备救援。 “平老爷,咱们得抓紧啊,万一拖久了,他们援军来了。” “知道,第一批外面抓住的医生护士,已经带走了吗?” “对,那这些……” “杀!杀光这些人,找到那个什么安全室,我们只要伤员和医生、护士就够了。” 平光亮对手下人指示完毕,转头看了看四周,对其他几家的家主大声说:“各位,时间耽搁不得,这帮子不死看来是不会怕的,全杀了吧。” “平老爷说得是啊……杀!” 一时间,200多人全部掩杀过来。 安保队战阵瞬间倒下四人,阵型被冲散。 混战,开始了。 一名年轻的战士看到对方的短枪刺到眼前,没有避,直接把手中的直刀,捅向对方心脏,准备以命换命。 “闪开!” 一声爆喝从身后传来。 一个持刀的人,将他撞开,同时刀锋斩落,将敌方直接劈飞……人影落地,才发现他只有一条手臂,另一边手臂齐肩位置,裹缠着厚厚的纱布。 纱布被鲜血渗透。 第一军,第147小队,上尉副队长,李金成杀到。 一只手,一把刀,斩飞一人后,李金成直接斩进敌阵,瞬间连斩三人。 浑身染血,踉跄站定,刀锋指向。 “草你妈,知不知道什么是蔚蓝啊?!土包子!” 冉秋玲不敢让自己停下来感受疼痛,急速的前冲,几乎直接撞进战团,刀锋从敌方脖颈划过。 敌方三柄武器同时递向她。 侧向可以闪避……但是她的左腿,给不出支撑力。 “颂!” 一声源能装置的呼啸从侧方向而来,瞬间斩杀一人,冲开另外两人。 “大妹子小心啊!” 第四军,第516小队,少校队长王占坡杀到,身上裹缠着厚厚的绷带,到处救援。 听说,他刚来没几天。 胸骨及肋骨,四处骨折。 “颂”,“颂”…… 同时间,一个又一个,一队又一队伤员杀到,他们有的是从外围一路杀进来,有的本已经被劝下去安全室,又重新出来。 战阵开始往前推移,七家剩下的人不自觉后退,留下地上二十多具尸体。 这是七家的人没有算到的,伤员,本是他们计划中的俘虏对象啊,措手不及的一阵交锋后,他们重新被推回了直角区外。 暂时的僵持,重新形成。 七家这边,他们大约还有160人。 而这一刻,站在他们面前的,蔚蓝方面安保队员加上还可以作战的伤员,人数也接近一百。 只是,其中几乎没有一个完好的人。 死铁直刀。 立体装置。 蔚蓝标志。 有人互相搀扶,倚靠,有人身上纱布在不断往外渗血。 “有点扎手。” “几位老爷,田老爷,你们再不亲自出手,不行了啊。” “对面那几个,不弱的。” 七家160人后方,三个人互相看了看,他们保持着“尊贵”的地位,之前出手并不多。 “可是这几个,也值大钱啊。”田和泰看起来只有五十几岁,但是实际,已经快七十了。 老头说话间抽出一把造型传统的单刀,独自走上前。 “降了吧,老夫只是借你们一用,何必呢?” “夫你大爷啊,什么年代了,说话还这么个沙比调调。”李金成脾气火爆,当即前冲,挥刀就斩。 “铿!” 田和泰手上单刀反撩而上,双刀交击。 “噗!” 李金成整个人被斩飞,口中吐血。 后方几个人连忙将他接住…… 身后医生和护士跑上来。 “没事……我,没事。”李金成抬手,拒绝医生护士,逞强站起来,“噗。”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他很清楚,眼前这个人,就是他完全健康的状态,也一样,完全不是对手。 “怎么样……降了吧?”田和泰再问:“你们中间还有比他强的人吗?来,试试?!” 答案是没有。 但是沉默,不代表没有回应。 王占坡走上前,李金成踉跄着,依然往前去,更多人走上前……今日,或不敌,但无妨。 蔚蓝,唯有死战。 “陈不饿军团长特事专令。” 作为现场军衔最高的那个人,王占坡开口,口中特事专令,其实只是陈不饿在一次全军大会上讲过的话,但是老头说过的话,从来算数。 “凡以我医疗站为攻击目标者,当场击杀,不要俘虏……杀他不死,万里追杀……不亡不止,不死不休!” 214.飞在空中的吉普车(第一更) 月亮其实不温暖,月光很凉。 这一晚尤其如此。 101医疗站,从高处望下去,d区五栋六层楼所形成的直角区,也是现在暂时平静的战场,地面惨白,血也有光。 树木的影子被月光打在地上,打在人身上,脸上。 “结阵。”少校队长王占坡,毅然下令。 现在的情况,双方人数相差接近一倍,己方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伤,同时个体实力也远不及对手。 蔚蓝剩下唯一的优势,就是长期的攻防阵型演练和实战积累。 不管是20人左右的小队常规战阵,还是几个人的小组配合,都可以把战力最大化。 当场以王占坡为首,是这一战的主战阵,他们现在开始,要把田和泰这个明显实力碾压的高手,当大尖砍了。 剩下的人也开始纷纷就近结阵。 熟悉的,不熟悉的人,并肩站在一起。纷乱而急切的呼喊声中,冉秋玲默默退到一处树影下。一名头上缠着绷带的年轻战士,站在一个小规模阵列中喊她,“姐姐,一起。” 冉秋玲摇头,灿烂地笑了一下,说:“不了,姐姐一个人就很强。” 她的左腿,在刚刚发力的过程中,很大可能已经又断了,哪怕有源能装置的支撑,也无法保持灵活运动。战阵需要运转配合,补位出刀或提供侧后方防御,冉秋玲知道自己跟不上,怕成为缺口,害了其他人。 但是她的双手完好,身体其他部位全都完好,她还可以出刀,c级6年老兵的刀,还能杀人。 现在在场,有很多比她伤得更重的人,都还在死战,她不能退。 田和泰眯眼看了一会儿,没有阻止蔚蓝方面结阵,他觉得没有必要,同时不是很能理解这些人,人死灯灭啊,做人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事情吗? 七家这次投向雪莲的决定,虽然是已经招惹上蔚蓝,陷入追剿的何氏等三家牵头联系的,但是田和泰在其中,其实起到了一锤定音的作用。 若不是他的支持,事情不可能这么快决定下来,也不可能聚集这么多人。 更不可能来做眼下这桩事,拿这份再无转圜余地的投名状。 这件事,斯丹谈判时,是跟他交过底的。蔚蓝华系亚科研所有关于“源能动力飞船”方向的科研突破,这是雪莲几十年前就已经放弃的研究方向,他们现在迫切想要得到这项技术,所以策划这次大规模行动,尝试要挟蔚蓝联盟议事会。所以,他们需要数百条蔚蓝的生命来作筹码。这样的威胁,对于雪莲这样的组织,绝不会有用,但是对于决策方面一直采用民主集中制,人员组成汇集各个方面意见代表的蔚蓝议事会,很可能有用。 而雪莲给出的承诺,或者说交换条件,除了提供庇护之外,最核心的一条,是关于“永生”的秘密。 ne已经接近永生。 作为“永生骨”的拥有者之一,田和泰也相信永生的存在。 “尽力生擒吧,实在不行再杀。”语气平淡,老头开口轻松笑了笑,同时抬眼看向面前的蔚蓝主战阵,说:“这些人,就交给老夫。” 尽力生擒。这个要求对于七家下面的人而言,付出的伤亡势必更大,但是这不是他会去关心的。 厮杀……重新开始。 ………… 手术室在3楼,惨烈的厮杀声传入耳中,重伤员被护士们抬上来,在手术室外面等候。 越来越多的手术室,灯光亮起来了。 越来越多的医务人员,从安全室走出来。 蔚蓝今夜选择在自己应该站立的位置上,坚守和死战的,不只战士。 沐祈剑趁着穆小兰给自己擦汗、喂葡萄糖的时候,从窗口往下看了几眼。 纷乱的战场。 源能装置的冲杀,蓝光如影。 战刀的交击。 阵型的溃散。 就这么几眼,眼眶就红了,视线被泪水模糊,她回头,不敢再看,怕情绪波动影响注意力集中。 “要是韩青禹他们几个现在还在就好了。”同时回身的穆小兰没忍住,哽咽着说。 “不啊。”沐祈剑一边工作,一边摇头,说:“我宁可他们走了。” 下方的敌人太强大了,其中有一个,大概放在蔚蓝,都是顶级战力。因为自己的父亲,就是蔚蓝第三军排名前五的小队队长,就是顶级战力,沐祈剑很清楚这一点。 而韩青禹他们……他们还那么年轻。 所以,与其看见他们今夜在这里,战死在这里,沐祈剑更希望他们不在,更庆幸他们走了。 “等他们成长起来,会报仇的,会十倍百倍奉还。”沐祈剑说着,开始缝合,眼前是战士触目惊心的伤口,“蔚蓝的军人,都是这样的,你救过他们,他们就拿命还。” 虽然是医生,但沐祈剑也是某个层面上的激进主义者,人类内部的全面清洗必须先于对外抵抗,是她始终秉持的观点。 今夜的这一幕,更坚定了她的这个观念。 3楼手术室的手术在继续。 楼下,惨烈的战斗也一样,在继续。 田和泰几乎一个人,就牵制了王占坡等伤员组成的主战阵,因为身上的伤势,这个阵型时不时暴露出来的破绽,太多了,只是因为他并不急于杀戮,才没将战阵迅速击溃,仍在周旋。 这样,大概勉强可以算,他自己也被战阵牵制住了。 但是七家先前没怎么出手,仅次于他的高手,还有两个。一个是何氏家主,何增生,用的是一柄长矛,再一个,,是巩家的后辈天才,巩兴,用的是死铁长棍。 在蔚蓝方面主力战阵被牵制后,这两人,包括平氏平光亮等人,对上蔚蓝其余伤兵,基本都处于碾压优势。 他们……在抓人。 是的,就是在抓,每当蔚蓝有伤兵落单,行动困难,或有战阵被冲散,他们就会寻找个体下手,打伤,然后扔到后方。 “这样下去不行,王队。”主战阵内,已经连站立都有些困难的李金成从防御位置往前挤了挤,“我反正跟不动阵型……拿命换他一刀……你们跟上。” 说罢,李金成不等回应,直接从人缝间爆发冲出,全无退路和防御后手,单刀直刺田和泰。 “找死!”田和泰一声愠怒。 另一边,平光亮看见了一个落单的,他冲前,一只手臂扣住了冉秋玲肩膀,另一手臂用刀面拍去,准备拍晕她,扔去后方俘虏。 冉秋玲不闪不避,她就等着这一下呢,已经伪装断臂,垂着好一会儿的左手,短刀从腰后翻出,爆裂直刺平光亮心脏。 “铿!” 平光亮及时收刀在胸前,用刀面抵住这一刀,同时一脚将冉秋玲踹飞,惊怒之下一声爆喝:“找死!” 何增生观察了一下战场,发现一队人围攻仅仅六名蔚蓝伤兵组成的小战阵许久,竟然还是拿不下。 “废物!”老头骂了一句,同时手中长矛一挺,加入围攻…… “轰ong……嗯ong嗯嗯嗯……” 直角区外,战场侧面方向,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突然响起在战场众人耳中。 很快,连车轮疯狂滚动的声音都变得清晰可闻,被碾飞的石子,噼波飞溅。 “轰ong……” d区在高处,从侧面下方上来的车道,有一个坡度不小的斜坡,所以,声音比车先到。 有车来了! 谁啊?! “颂——!” 一辆民用伪装的墨绿色彪悍吉普,突然出现在视线中,车头染血,只暴露一瞬,然后就是车底,车轮。 因为,它在空中,超快的车速,让它直接从陡坡下飞了上来。 谁啊?! 一道身影从车头上跃出,扑向战场。 但是他的目标,似乎不止落入战场。 人在空中的一瞬,韩青禹不及全面观察,看见一处,六名战士正被围攻,情况危急……距离相差较远,韩青禹当即喊道:“吴恤。” “呼!” 黑色的长枪,笔直贯向空中。 韩青禹踏了一脚,身形再起,往前腾跃,到六人阵上方。 “轰!”轰然落地,双刀挥斩。 围攻者如被一颗炸弹炸开,凌空横飞,血水纷扬。 只有何增生,凭长矛直立格挡,勉强站住。 韩青禹并不理他。 当场接住后续飞来的病孤枪,在手掌中调转枪头,如箭射回。 黑色长枪如电,的径直贯透两人,射向来处。 去路上有人挥刀就斩。 “当当当。”三人劈斩,全部斩实。 但是黑色长枪纹丝不动。 因为有一只手,握在抢上。 吴恤接抢,手握长枪前端,“嗖”,向后一送,直接贯穿一人,然后扭转,连人带枪,一齐扫向对手。 那个人,被他砸向田和泰。 田和泰挥刀将人劈开,同时李金成换刀落空。 “草泥马。”一声怒喝,从空中传来。 从吉普车上落下的最后一个身影,是温继飞,他在车上观察更久,看见了被砸在地上的冉秋玲,激愤之下悍然舍身扑去,出刀,劈向背身站着的平光亮。 这是骰子,温继飞,那个每天和韩青禹、沈宜秀、吴恤混在一起的温继飞,在他加入蔚蓝近一年时间,吃了不知多少源能块后,终于,第一次,在战场上出刀。 “瘟鸡!”韩青禹惊呼。 “瘟鸡。”就连吴恤都自动跳出一句。 源能装置爆发,两人准备救援。 “嚓!” a。 平光亮整个人才只侧转一半,死。 “轰!” 吉普车落地。 温继飞落地,战刀滴血,“敢伤我姐姐?!” 三人落地,至这一刀,全场沉寂。 平氏家主,虽然实力放在七家最上层高手中偏弱,但是……一刀轰杀吗?! 215.长枪入阵(第二更) “什么东西突然这么响啊……下面,怎么突然停了?” 3楼手术室,沐祈剑正在手术中,突然听见了吉普车砸下来的那一声,然后战斗声似乎暂时消失了,没空转身,但是关心问了一句,怕战士们已经顶不住了。 站在窗口的穆小兰转身,表情从发愣到欣喜,兴奋说: “援军来了!” “啊?!来了多少人啊?!”沐祈剑一下激动得身体有些颤抖,连忙把手撤回,惊喜问道。 “呃,三个。”穆小兰笑出来,说:“是韩青禹回来了!还有……” 她话没说完,护士们已经纷纷转头,青子,是青子啊。 她们没上过战场,没经过战斗训练,也不懂太多源能和实力相关的东西,只知道传说中,韩青禹曾被百人围杀,最终一人双刀,杀出峡谷死地! 她们可不管那一阵具体是怎么打的,也不管今晚的对手有什么不一样。 总之,知道韩青禹回来了! 就突然一下好安心。 不白给他吃果子呀,不白帮他理头发,洗衣服。 他是战士嘛,自然是用长刀杀敌来还。 “还有……是那个木头吴恤么?” 沐祈剑不久前刚亲手替吴恤做过伤口处理,听说他们回来,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既感动,又担心。 现在的情况,战士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对方人数众多,且有高手在场,他们来了,似乎也没有挽回的可能,大概还会搭上自己。 “是啊,还有温继飞。”穆小兰心粗些,暂时没去多想,依然喜悦说道。 “啊,温继飞……可是,他不是不能打吗?那个大花炮。”见识过大花炮风范的几个小护士不能脱离岗位过去亲眼见证,但是都不免好奇。 “不啊。”穆小兰摇头,笑容收敛,眼睛瞪大,说:“他一刀,就砍死了对面一个家主!” “!!!”整个手术室被震撼。 其实被震撼的,还有整片战场。 七家围攻,倒下了第一个家主。 温继飞砍的,只用了一刀。 就算是背身袭杀,也要有那个本事才行。 这一瞬间,温继飞说完那句话,站在当场,身体止不住有些颤抖,不是后怕,而是激动。 刚才,出刀之前,他完全没有去想过,如果那一刀是d,是f,结局会是怎样……只是当时一眼看见冉秋玲躺在地上,嘴角溢血,而有个小老头,正持刀站在她身前。 太怕姐姐出事了,看见的那一瞬间,他就直接斩了过去。 然后,斩死了。 斩死了一位家主。 要知道瘟鸡其实吃了很多源能块,而且每天身边听见的,都是韩青禹、沈宜秀、吴恤他们对源能涌动和实战技巧的交流,看见的,都是他们之间的对练。 其实他自己,私下里也一直有去尝试模仿和学习,因为骰子翻转,不知吐过多少次血。 所以,这一刀,是货真价实的a级源能浪涌。 平光亮死得很冤,又一点不冤。 战场前方,韩青禹和吴恤互相看了一眼,急切的情绪下根本没心思去开玩笑,只怕温继飞一刀爆种后上瘾,还想继续。 “好想继续啊。”温继飞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转身,“姐。” “……嗯。”冉秋玲试着自己站起来,有些困难。 温继飞上前扶了一把,搀着冉秋玲说:“我先送你到后面去。” “可是……”冉秋玲迟疑了一下,似乎还不想脱离战场。 “交给青子吧。”温继飞安慰说。 见此情景,韩青禹安心了,收回目光,冷静观察了一下面前的战场,就像是一种本能,对形势对比和很多细节,一下在脑海中全都捋清。 蔚蓝残军坚持到了现在,这很不容易,但是实际情况,真的也已经差不多了。 还有,后方那些医生、护士,她们怎么也都站在那里?! “报告。”韩青禹看了一圈后,走了几步,抬手敬礼。 蔚蓝的传统,乱战之地相遇,军衔最高者,即为临时指挥官,韩青禹向少校王占坡敬礼,道:“蔚蓝唯一目击军团,第九军,第425团,第1777小队,列兵韩青禹,报道。” “好。”王占坡自然也知道韩青禹,不光知道,因为和劳简认识的关系,其实很早就被吹了一脸又一脸了。 而且就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也足以说明太多问题。 抬手回敬军礼,王占坡犹豫了一下,说:“你……” “我想要临时指挥权。” “……听你的。”王占坡点头,然后小声提醒:“那个,顶级战力。” 韩青禹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田和泰,刚才离开何家的时候,他身后那些人曾说过,田老爷一人就能杀他,韩青禹有听见。 这将是他第一次真正对阵顶级战力。应该比邵玄队长弱吧?邵队一只脚已经迈进超级了……很可惜,当时和邵队的擂台,只是摸底游戏……脑海中不自觉思索了一下,及时收住。 “你们所有人,准备结大阵防御自保。”小声,只让面前主战阵的人听到,让他们准备实施,韩青禹下了他拿到指挥权后的第一道命令。 因为这道命令,已是虚弱不堪的李金成抬头,看了韩青禹一眼,“臭小子你……” 他是老兵,自然知道这道命令里没有韩青禹自己,知道他想做什么,臭小子太自大……不,太逞强了。 韩青禹没回答他,直接转身。 “他,什么意思啊?”后方还有没听懂的,问了一句。 “他要去牵制对方高手。”王占坡说:“现在形势有变化,对方再出手,可能就不会像刚才那样,一心想着抓俘虏了,而一旦高手混战重开始杀人,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们这里的多数人,都会死。” 韩青禹是来杀人的,更是来救人的。 前方,韩青禹问:“谁姓何?” 何增长愣一下,“如何?” “你家没了。” 简单描述几句何家老宅的情况,让他知道自己真的去过后,韩青禹不管何增长的反应,直接转身,“谁姓田?” 田和泰看了他一眼。 “田英光是你什么人?” 原本一直波澜不惊的田和泰,脸色顿时一变,“你对我孙子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只是杀了。” “你……不可能,光儿素来聪慧机警。” “是很聪明,可惜多嘴。” 韩青禹又简单描述了几句。 “颂!”被故意忽略的何增生突然出手,手中长矛掀起爆裂声响,直刺韩青禹,“老夫要你的命!” “正好我也送你上路!”同是一声“颂”,韩青禹源能装置激发轰鸣更响。 装置源能贯入,液态源能潮涌,四块金属块在身上无声消融,生命源能溢出。 对冲! 左手横刀……韩青禹右手刀脱手而去,长刀急转同时青黑刀芒暴起,这一次正面扑杀,锈妹漩涡斩不是无声,而是电芒嗤嗤,如一朵雷云,激荡而去。 好强!这是这一刻,敌我双方的共识。 敌阵中随即而来一声:“围杀他!” 若韩青禹晚来一会儿,这场战斗本就已经差不多结束了,现在对方唯一的依仗是他,仇怨也是他,田和泰一声怒吼,手上单刀同样脱手,袭向韩青禹后背。 然后他抽出背上一直没动用的另一柄武器,那是一把锏,死铁长锏,无刃有尖,厚重古朴。 七家高手瞬间涌上!围杀韩青禹。 七家剩下的人,扑向蔚蓝大阵。 混战被韩青禹分成两块战场,再次掀起。 “嗤嗤嗤嗤……” “呼呼呼呼……” “当!” 一柄刀被劈落,是田和泰刚掷向韩青禹后背的单刀落地。 即将合拢的围杀战阵。 一杆黑色长枪入阵。 一个人随长枪入阵。 吴恤,站在韩青禹身后,三面来敌。 216.抵背而战(第一更) 101医疗站d区,五栋楼构成了一个直角,在直角的近处划一道弧线,远端再划一道弧线,就是现在的两个战场。 近处战场,开始百人中剩下还活着,同时伤势不是太重,还能战斗的50余人,现在已经全线退守,构筑起防御阵型。阵型梯次分明,呈扇形铺开,抵御着七家部下百余人的攻势。 一方面自保,另一方面死守身后安全室入口,以及大量没有战斗力的医务人员和重伤不能再战的伤员。 能守。 这一是因为蔚蓝的阵型优势,专注防御的话,破绽较少。 二来,现在他们这个战场的实力对比,其实已经出现了一个反向转折: 之前的战况,是蔚蓝的主要战力,大多都在主战阵,被田和泰等人牵制,剩下大批战力一般的战士,在苦苦支撑; 而现在,情况反过来了,七家的核心高手,暂时几乎全部被韩青禹和吴恤牵制,反而蔚蓝方面,包括王占坡等人在内的主要战力,全部被解放了出来,投入普通战场。 防御暂时稳固。 战阵后方,医生护士正在给冉秋玲的左腿做紧急固定,冉姐姐忍痛,目光焦急看着前方,手里的刀,也始终没有放下。 温继飞起身,拎刀往前走了几步,准备加入防御阵型,但是源能一转,“噗”,当场一口鲜血喷出。 他现在的问题在于,他可以激发的源能潮涌,其实已经一点都不弱了,但是因为骰子的不断翻面,他能提供给源能潮涌运转的河道,在不断地宽窄变幻……就像突然长江水入小河沟,没有去路,四散冲击,他自己的身体,会先承受不住。 没有人能实际体会一个骰子的这种无助和痛苦……他明明可能劈出a级的一刀,哪怕是b级c级的,也都很好,可是因为无法自主控制,一直不能参战,一次次临战,仓皇而逃,一次次危机,袖手旁观。 温继飞自己,也从不会去说这些,他只是每天都认真在旁边听,每天都认真看青子他们对练,然后回去,在私下里自己偷偷练,一次次吐血,一次次绝望,然后过两天,又忍不住再试一试…… 就只是想和他们并肩战斗,想在队友身边挥刀而已啊。 脚步顿了顿……温继飞低头抹掉嘴角血迹,退回后方。他不光不能和青子、吴恤并肩战斗,连投入防御战阵,都随时可能成为累赘。 “那个,吴恤也很厉害吧?” 身后的医生护士们觉得他可能因为那一刀消耗巨大,对他退回来这一点,倒也没有多问,此时大多全神关注着远处那个战场。 “很厉害。”温继飞抬头对她们笑,说:“青子没疯的时候,他俩差不多,甚至青子自己说,可能还是吴恤稍微厉害一点,不过青子会疯。” 这话,说实在的医生护士们也听不太懂……只因为听见说吴恤也很厉害,就在担心的同时,又多出来几分喜悦和安心。 “那你呢,你也很厉害吧?”有人又问了一句。 温继飞没有去看问话的人,笑一下,说:“我啊……我平时主要负责锻炼他们两个……的心理素质。” 说罢苦笑一下,内心情绪隐藏,抬头,温继飞把目光投向远处那个战场。 虽然之前安慰冉秋玲离场的时候,他说得对青子信心满满,现在嘴上也不没虚,但其实,温继飞自己的内心,极度不安。 因为这一战,从所见所闻,对手实力的角度,其实很大可能远比几个月前的尼泊尔峡谷一战,还要凶险困难得多。 “好在现在青子身边多了吴恤,而且他们的实力,现在也都已经提升很多。” “就是可惜锈妹不在啊,要不然……唉。” 他在心里想,在担心。 和温继飞一样,现在后方的人,包括身在防御战阵中的王占坡少校等人,其实心里最关注的,也都是远处那个战场。 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现在的战局情况,那个战场的胜负结果,才是决定性的。 结果如果是韩青禹和吴恤被围杀……等对方的核心高手腾出手来,加入这边这场,这边早已是强弩之末的众人,根本无力支撑。 反过来也是一样,如果是韩青禹和吴恤两人,干掉了七家的核心高手,腾出手来加入这边的战斗,这边七家下面的人,很可能都不用打,就会直接溃散。 2v8。 七家那边汇集的并非都是家主,也不是七家各一个的组合,他们实力没有那么均衡,因为血脉传承的关系,有些家族儿女不多,家主的实力,相对一样可能偏弱。 这其中,田和泰,已经肯定是顶级战力了,毕竟他刚才看起来,一直都还没尽全力,而后还有两个实力超越其他人的高手存在,何增生,巩兴。 剩下五人,大概也都不弱,至少王占坡刚刚交手过其中两人,自认都没有把握拿下对方。 看起来,好像不可能会赢的样子。 但是那个人,叫做韩青禹啊。 且今日有人能与他,抵背而战。 ……(为保持战斗连贯性,两个战场时间线不互相延续,各自叙述)…… 为保蔚蓝剩下的战士和非战斗人员,尽量多的活下来,韩青禹之前故意吸引仇恨,同时展示实力,想要牵制对方全部核心高手。 如他所愿。 田和泰或是因为他们的出现,想到蔚蓝可能已经知道这边的情况,所以情急……或者因为老狗们一贯惜命的心理和做派使然……另外还有一点,他好像一直不太愿意全力爆发,仿佛那样做,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总之,根本没有考虑单挑,田和泰当场直接招呼各家高手,一起围杀韩青禹。 然而实际上,韩青禹又不能直接陷入全面的围杀。 他依然要寻找机会,先尝试击破其中一到两个。 此时,远端战场拉开的弧线上,何增生在左端附近,被暂时孤立出来了,韩青禹正扑向他。 七家剩下的核心高手衔尾杀来。 但是被阻。 吴恤和他的病孤枪,出现在韩青禹身后。击落田和泰单刀后,背对韩青禹的去向,站定,吴恤右手横枪平举,如石在江中拒浪……他要独挡7人! 这是两人之间无声的默契。 他要为韩青禹争取时间先斩一人,解决对方一名主要战力。何增生很强,他知道。 杀了他,不管是从士气,还是后续战斗的角度,都会有极大的好处……另外这帮人大多惜命,这一点,现在没有人比吴恤更了解。 “今日立誓,老夫杀死你们后,当场再屠一半。” 田和泰最后威胁。 但是毫无意义。 蔚蓝,没人理他。 韩青禹现在没有时间回头去看,但是不用看,心里一样很清楚现在的局面……速战速决,他要速战速决! 三涡轮全部爆发,前方右手刀带着嗤嗤电光破空而去,韩青禹左手持刀,平举后扬,身体微微前驱,奔跑中轨迹不断变化,流光幻变如影。 冲刺爆裂。 空气振动,人如风暴,扑杀何增生。 嘴角抽了抽,一阵心悸……何增生是主动出手,但是韩青禹脱手的右手刀,反冲的声势,第一时间就已经迫使他停下,进入守势,等待援手。 可是…… 只一眼,看到援手暂时受阻,迅速收回目光,何增生看一眼朝自己扑来的那道诡异流光,再看半空中那道划着弧线,同样不断变幻轨迹的嗤嗤蓝色雷云。 刀先至。 心中做了判断,双手持握长矛,奋力一振,何增生蓄势,准备先劈落战刀,而后横扫拒敌。 长矛对刀,最核心,不要被近身。 但是他错了。 先到的,是人,韩青禹人如风暴,比弧线飘忽的锈妹梨涡斩先至。 左手刀“嗤啦”一声,破开空气,直接斩向何增生左边腰腹。 “当!” 何增生匆忙间双手一上一下,握住长矛直立,挡住这一击。 韩青禹一击不中,身形不停,已经转到他身后,返身再斩,自上而下,战刀劈落。 何增生刚要转身去挡。 “嗤嗤嗤嗤嗤!” 后至的电光战刀,已经旋至他面门。 惊恐之下,何增生选择弓身前扑。避开面前旋转如电的战刀……“嗤啦”,后背被破开一道刀口。 好在这一刀入体不深,何增生一声痛哼同时蓄势长矛横扫,试图荡开周身距离。 但是身后。 韩青禹左手刀早已经脱手而出,锈妹梨涡斩在很短的距离,划出更大的弧线,旋向何增生。 同时他右手,接住已经势尽的右手刀,再次扑上。 根本没有任何喘息的时间。 何增生还是守势,长矛在手,竟然连递出去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挡,挡,挡。他现在只有一个感觉,别扭,这一阵,全无爆发机会,打得无比的憋屈,别扭。 短短几秒,战斗形势定局,韩青禹始终保持一刀在手,一刀脱手旋杀的战斗状态,近身绞杀! “青子那边稳了。”温继飞握拳出声。 “嗯?”冉秋玲这一声,并不是质疑,而是带着期待。 “吴恤用长枪,青子平时和他对练最多。每次这样打他,就是吴恤那么老实不吭声的孩子,都会忍不住嘀咕,青子,你这样太赖。” 同样的战术对上可以硬扛几刀的锈妹,基本没用,但是打长兵器,太适合,也太熟练了……所以,为什么第一个扑杀何增生,除了位置,时机,还因为韩青禹很有把握。 但是吴恤…… 这短短的几秒钟内,他是真的在被围攻。 身前一把大剑横斩而来。 身后,长刀劈落。 几乎跟何增生相似的处境,千钧一发……吴恤不转身,腰身如弓,直接后仰,手中长矛翻转朝后,刺向身后那人,将他逼退,同时身体弹起横平,劈开正面横斩的刀锋。 而后,枪尖在地面一撑,吴恤凌空侧向翻身落地。 又一柄武器横扫而来。 吴恤抽背上阔剑对斩。 “轰!” 对方纹丝不动,吴恤身形暴退,一口血气,直冲胸口,“噗……”。 田和泰手中四方长锏,似有千钧重。 咬牙,咽下后续翻涌的鲜血,面无表情,吴恤收剑,长枪直指……依然阻路。 不退。 “你……”手持黑色铁棍的巩兴定神看了看吴恤,神情思索一下,“不对,你不是于氏养的一条狗吗?!……呵,你也配站在我们面前?!” 吴恤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怎么,跟了新主子,就想不承认了啊?!” “……”吴恤突然想起韩青禹在何家大宅说过的一句话,他现在很想说这句话……开口,没有语气:“你死了。” 他很不喜欢巩兴后面这一句。 黑色长枪,枪头下沉,犁开表面土石,去势飞快,逼向巩兴……原本只求阻路的吴恤,第一次抢攻,一时间谁都没反应过来。 巩兴用的是棍。 吴恤用的是枪。 月棍、年刀、一辈子枪,吴恤虽然还年轻,但是自从当年年幼,拿到这把因为枪名不详,于氏内部无人愿意使用的病孤枪……人和枪,就一直性命相系,日夜为伴。 从孩提拿它不起,扛着肩疼,到挥枪如电,枪出如龙,吴恤用枪…… 二米多长枪去势如电。 巩兴持棍,身形不断后退。 突然,吴恤手腕一沉,枪头抬起前冲,斜向上,直贯他咽喉。 铁棍在手,但是巩兴匆忙间横挡不及,只得整个人腾身而起。 他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和吴恤之间其实存在实力差距。 实力差距之下。 这一腾空!通常就很难再落地。 很可能,就是死! 还好,他有帮手。 从吴恤出枪,到他把巩兴逼到匆忙腾空,不过几秒钟。 几秒之间,数柄刀剑,已经从后从侧,斩向吴恤。 双手持枪直立,旋身横挡,“当当当当……”吴恤荡开周身兵器,肩膀被田和泰手上长锏履开一道伤口,鲜血狂涌,一条手臂半废。 但是巩兴发现,他的枪尖回转,竟然依然指向他咽喉。 人在空中,长铁棍重重拄地,巩兴借力,准备翻身后跳。 “呼呼呼呼呼……” 很近,因为很近,所以才听到了轻微的声响。 什么东西?! 巩兴回头看了一眼,竟然有一把旋转的蔚蓝战刀,在他身后,封死了他后跳的路线。 这!完了! 他再转回。 “噗嗤。” 长枪已经贯入他咽喉。 巩兴死! 先于何增生。 他们都忘了,其实吴恤也有帮手,不,队友,那个和他抵背而战的兄弟。 他们都没想到,那个人在全力扑杀何增生的同时,竟然还有空出刀帮手,而且这一刀,之前谁都没看见。 “你看……”收枪,看着尸体落地,吴恤似乎想说,你看,我说你死了,你就死了吧,我和青子说话一样算数,不可以说青子是我新主子……但是这段话太长了,最后他说:“算了,我很忙。” 依然没有表情,没有语气,但是,是很认真说的。 所以,何增生在做什么?! 七家剩下的人满腔愤怒,抬头看去。 随即眼神惊住。 那边,正好轰地一声震响,源能爆发……然后,“呼”,何增生自己的长矛,带着他的身体,正飞向空中。 “为我蔚蓝储备站和今日死难的兄弟们,偿命吧。” 小声嘀咕了一句,站在地上的人转身,不再看,向这边走来。 在他身后, “轰!” 长矛当空,贯入墙壁,何增生整个人,被钉在直角区正当中那栋楼,最高,6楼的墙面转角。 挂在那里。 “还好吧?” “我没事。” 吴恤用枪尖挑起落在地上的蔚蓝战刀,向后一甩。 韩青禹伸手接刀。 217.最后的胜负(第二更) “嗤嗤嗤嗤……吱,嗤嗤,吱……喂?!” 声音来自对面。 医疗站地下安全室,对外通讯的尝试,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停下来过。 喂?刚刚那个,是一声喂吗?! 负责通讯的工作人员整个人定住一下,身体颤抖,扭头看向他身边的同事,寻求确认。 同事们个个瞪着眼睛,点头,然后扑上来。 “喂?喂……这里是101号医疗站。” “请问能听到吗?” “喂?!喂!” “这里是101号医疗站。” “喂?!喂!说话啊!你说话啊!” 没有了,对面除了那一声喂,再没有后续的通话。通讯气里回应他们的,依然只有茫茫的杂音…… 短暂失落过后,人们试着重拾信心,因为这至少证明,上面已经察觉这一区域的异常了,正在尝试突破通讯屏蔽。 这大概也意味着,援军应该会来,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只是,现在地面上的人,他们还要坚持,也许要坚持到不能再坚持。 “韩青禹!韩青禹回来了……他和吴恤把对面的高手全部牵制住了……他把一个高手,钉在了转角楼上,钉得很高。” 白大褂扑风,女医生奔跑着,一路向地下安全室里的人喊叫,她的表情和声音喜悦而振奋,在幽暗的空间里感染着人群,仿若希望的光照进来。 人们疑惑着,恍然大悟,站起来。 地面,侧边楼,手术室。 隔壁楼的那一声震响清晰可闻,在很高处,沐祈剑听到了,抬头起身的瞬间,整个人朝后踉跄了几步,幸好被护士及时扶住。 这一晚,手术几乎从没有停过。 “外面怎么了?!”扭头,沐祈剑担心问了一句。 在窗口扭着头朝侧上方张望的穆小兰收回视线,她憋得很辛苦,若不是怕大声喊出来,干扰了手术,她刚那一下就已经喊出来了。 现在她也没有喊,穆小兰转回身,因为戴着口罩的关系,而让她张大的眼睛变得愈加显眼,目光扫过手术室里的人,她试着镇定说: “韩青禹把一个人钉在了转角楼上,人现在还挂在那,挂得很高,那个人是个高手,刚用长矛杀伤了我们好些人,现在他被自己的长矛,钉在墙面上。” “吴恤也用长枪捅死了一个,像挑花灯一样,枪收回来,人就啪啦一下,落下来了,那个人也很厉害,他拿棍子冲了几个来回,但是吴恤把他杀了。” 这样的叙述,没有任何战斗的色彩,也不精彩,但是莫名振奋,穆小兰说完,手术室里有人握拳的手在颤抖,有人眼泪落下来。 之前,是真的很害怕啊,虽然怕也在坚持。之前,是真的很憋屈啊,也很难过,因为都知道,今晚是真的敌不过…… 所以,现在的这种感觉,真的太让人喜悦和激动。 “杀!杀得好!” “嗯,杀!” “杀! 这几个,从女医生和女护士们嘴里的出来的杀字,没有凛冽,但是是另一种,不一样的杀气,是真的,恨透了。 “那个最厉害的呢?”沐祈剑突然又问了一句。 “那个,还活着,还六个呢。”穆小兰说。 沐祈剑眼神乱了一下,点头,“嗯”,克制不安,低头继续工作。 “我下楼去看看?”穆小兰问。 “好。”沐祈剑用力点一下头。 护士急促的脚步噼啪声中奔向楼下。 “吼!” “吼!” 振奋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曾经攻击过蔚蓝储备站,今夜又袭击了101医疗站的何增生,死了,被钉挂在高墙上。 可惜今夜没有风,不然他也许会在风里摇啊摇。 几乎一致偏转向上的视线,整齐收了回来,欢呼声中,围攻的七家子弟开始呈现涣散态势,不断有人回头张望。 那边,韩青禹双刀在手,正走向战场,走向已是半边身体被血浸染的吴恤。 两人前方,是田和泰,和另外五名七家核心高手。 这是最后的胜负了。 此时在场,譬如王占坡等战将,心情虽然也有喜悦,但是并没有丝毫放松,因为他们刚顶过一阵,知道田和泰大概有多强,更知道,他刚才根本没出全力。 只有后方不知情的医生护士们,满是乐观。 “对了,小梨呢?她在安全室吗?!”七嘴八舌的议论中,温继飞突然想起来一直没看到小梨,就问了一句。 “她,她们……因为在外面急诊楼值班,一开始被袭击的时候,就被抓住了,后来,可能被运走了。”身边一名护士说:“那个,她们没力气反抗……” 她似乎想要做一些解释。 但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谁会要求没有任何战斗力的医生护士们,在那种情况下去拼死反抗呢?她们大概连反应都来不及。 “我知道。”温继飞点了点头。 所以,医疗站已经被劫走一批人了吗?心一下揪了起来,温继飞想起来刚才在山道上,远远地,隔着山湾,曾经看见对面有一辆反方向而去军用卡车。 当时因为急于救援,他也没去多想,还以为是逃生的工作人员,或是有人去向外求救。 怎么办?带人去追吗?!盘山道一环接一环,很可能感觉上已经开了很远,事实直线距离却根本没走多少,所以并非没有追上的可能。 只要能看见车辆,像吴恤和韩青禹那种实力的人,是可以直接装置爆发走直线去追的。 但是,看了看现在身边的人,温继飞只能暂时放弃这个想法,揪着心,把目光再次投向远处战场。 ………… 两个,8减2。 一个是全力爆发后的实力碾压,加打法克制,另一个,多少有几多巧合的成分,但是终归,是都杀了。 想想,比起直接陷入八人围杀,实在已经好了太多。 接刀在手。 韩青禹身上现在有两块神秘骨头。 刚才何增生,是几乎被他整个切废了的,所有把人送上墙面之前,韩青禹随手搜了一下……竟然直接摸到了一块裂骨。 跟于银斗不一样,何增生竟然把裂骨带在身上……难道他跟我一样守财奴?!韩青禹暂时没有时间去思考更多,只管把东西先拿到手。 此时双刀在手,韩青禹一边走,一边叠浪,三重源能浪涌,不断相叠。 他知道田和泰是高手,不知道他到底有多高…… 对面,田和泰抬头,开口:“是你们逼老夫的。” “颂!”一声激烈的,源能装置的震响,田和泰双手持握长锏,自上而下,向吴恤劈来。 这一式毫无花哨,但是,沉。 快。 “呼!”短暂而急促的一声,破风而止。 “当!” 吴恤不及思考,直接横枪一挡,顿时如遭锤击,虎口直接震裂,身形暴退,他用枪尾撑地,地面被向后犁开,土石飞溅。 “上!”一声招呼,田和泰脚下不停,挥锏叠浪,直冲吴恤,准备就这样,结果他。 同时间,“颂!” 一道蓝色流光,后发先至,扑到吴恤身前,韩青禹直冲田和泰。 右手刀横挡,替吴恤接下这一击,同时左手刀破风,斩向田和泰脖颈。 田和泰不避。 “铿!” 重锏先一步砸在刀身上,韩青禹整个身体的运动状态,被砸停,杯砸退,暴退。 左手刀自然挥空。 第一次,这还是第一次,韩青禹在三涡轮爆发的状态下,被人直接用源能潮涌斩退。而且他在对拼中,察觉了异常,田和泰全力爆发后的源能潮涌,跟自己有些相似,不,准确的说,是跟神秘裂骨上的源能波动,十分相似。 可能他吸收了一些骨头里的源能,还是能做到互相感应?! 脏腑震动,双刀反握,插入地面,韩青禹堪堪止住身形,站起来……扭头看一眼一样刚勉强站住的吴恤,逞强笑了笑,说:“好像,有点强?不太好硬接……咳,咳咳。” 虎口血涌,顺着黑色枪杆滑落,吴恤点一下头,“嗯……咳!” 韩青禹:“我还行,你呢,还能撑吗?不行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砍死他。” 吴恤看他一眼,似乎想说你先看看你自己嘴角的血吧,说:“我没问题。” 韩青禹莫名笑起来一下。 吴恤心想不能输啊,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 真正的围杀,最后的胜负,开始了。吴恤和韩青禹说话间,已经被以田和泰为首的六人合围。围就围吧,反正他们也不能退,两人各自半侧身,左右而立。 218.缠斗 韩青禹笑起来的那一下,不是因为轻松,而是在他和吴恤先后硬接了田和泰一锏后,心里已经很清楚,这一阵会很艰难,难以想象的艰难。 就是硬实力,源能浑厚度上的差距。 田和泰在他准备全力爆发的时候弃刀换锏,放弃锋锐,选择厚重,不是没有原因的,他就是准备用源能浑厚度砸人。 韩青禹已经是三涡轮巅峰状态了,几乎没有藏招,但是在正面对撼中,依然完全处于下风。 他和吴恤,现在都没办法硬接田和泰的出手。 何况他们还处于围杀之中,围杀,六人合围。 此时,后方的战斗不知不觉已经接近停止了,似乎双方的人都对战局心知肚明,在等待远处这一锤定音的一战结束。 手术楼上,医生和护士们刚结束一台手术,趁着准备下一台手术的空当,也都站到窗口观察。 战场在她们视线远处,因为居高临下,反而格外清晰,那是一个生死成线的圆。 “等什么?!上。”田和泰在自己开启全力爆发状态后似乎显得很着急,似乎,时间的代价巨大。 “颂”,“颂”,“颂”,“颂”…… 源能装置的爆发声中,六道蓝光合拢。 “上了。”韩青禹又笑了一下。 吴恤点头。 包围圈中心的两道蓝光,同时爆发,朝同一方向扑去。 正面迎击田和泰。 韩青禹前冲发力,整个身体少许腾空,身形略微向前倾斜,“唰拉”,双刀平行,自右上斩向左下,斩向田和泰。 田和泰依然没有招式,只凭前冲之势加上源能潮涌,立锏硬劈。 “吭啷啷。” 没有击实,双刀和重锏的交击,只是擦着重锏划过,韩青禹整个身形朝左下方压低侧转。 就在他右肩沉落的一瞬间。 “哧隆。”黑色的长枪,几乎就像是抵在他肩后捅出。 擦着他的肩膀,捅向田和泰咽喉。 这一瞬,韩青禹落地在左侧,身体微曲,右手手腕一转,蔚蓝战刀反握,已经旋身带动刀锋,斩向旁边的一个敌人。 他本就只是一个掩护,他的目标,本就是这个人。 嗤啦!那人措手不及,大腿被直接切开一道很深的伤口,发出一声惨叫。 与惨叫同时间响起的,还有,“铿”,一声金铁交击,病孤枪枪头被田和泰匆忙间用重锏护手抵住,同时他的身形后退。 下一瞬: 吴恤手腕一沉,枪尖上挑,继续前突,刺向他面门。 韩青禹也已经再次旋身而起。这次他是用双刀挥斩的力量,把身体带起来的,此时身体在横旋中,几乎平行于地面,手上双刀破风,从后,斩向田和泰脖颈。 “哗!” 惊呼声同时爆发于敌我双方。 在场每个人都知道田和泰很强,也都明白韩青禹和吴恤很强,何况现在是他二人联手…… 但是直到这一刻,当暴风骤雨般的攻势被掀起,连绵不绝的配合出现,人们才终于真正意识到,这是什么等级的交锋。 战场上源能装置一次次爆发的轰响,和武器在空气中的音爆声,破风中,在月夜下的直角区之间,不断的炸响,回荡。 那声音,很厚重。 “铿,嗡嗡嗡……” 田和泰在刚才那一瞬间,选择了回身,回身同时带动手上重锏,扫向韩青禹,同时他沉肩,偏头。 “轰!”双刀与重锏击实。 韩青禹人在空中,如断线一般,直坠远处。 同时,“嚓”,黑色长枪枪尖,从脖颈后,擦着田和泰要害划过,在他耳垂和面颊之间,留下一道血口。 任何源能装置下的作战,攻击都强于防御,一个人除非全身死铁护甲,否则面对源能加持下的死铁武器攻击,只要不是天堑一般的等级差距,一样破防,一样捅死人。 “找死!”田和泰吃痛,反身同时双手持握,重锏破风,“呼裂裂”作响,扫向吴恤。 “铿,嗡嗡嗡……”吴恤横枪,同样被他一扫击退。 “噗!” “噗!” 身形落定,两人各站在田和泰身体前后。 吴恤黑色长枪靠在肩膀上,双手背在身后,右手手掌,死死握住左手手腕……他的左手腕,骨头已经被震裂了。 “嘿,咳咳,嘿嘿。”另一边,看起来同样凄惨的韩青禹突然伴着咳嗽笑起来。 包括田和泰等人在内,众人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围攻的五人当中,不知何时已经倒下了一个。 谁都没想到,韩青禹在被田和泰轰飞的过程中,竟然还顾得上脱手一把单刀,锈妹梨涡斩出手。 正因为谁都没想到,所以,他们死了一个。 “好贼。” “不,是好顽强,那不是鸡贼想阴人,就能做到的,你要知道,他当时身体正在承受什么。” “恩,而且也是威慑啊,这样打,另外几个接下去肯定畏首畏尾。” “只是他俩的情况……” 其实,战斗至此,韩青禹自己的心里,大概已经有推测了,为什么田老狗不愿爆发,为什么他孙子都三十多岁了,他自己看起来,却只有五十来岁,为什么他爆发都那么急? “他的爆发状态,和我的生命源能溢出,甚至和陈不饿军团长的“一刀迟暮”,很大可能,都是一条路上的不同分叉。” “只是他们的代价,是寿命,生机……而我,是金属块和蜕皮。” “看来这个世界走在这条路,不同分叉路上的人,其实并不少。” 这样的推测让田和泰显得很可怕,但其实,又没有那么可怕,因为从实力上,并不是说走这条路的人,就都一样强,真的要衡量的话,大概陈不饿在高空,田和泰在树上,韩青禹现在的实力,在树下。 然后,韩青禹大概可以……耗死他。 眼神递向吴恤。 “上!”出声的是田和泰,依然是他主动进攻,重锏直扑吴恤,吴恤不接,闪身直接避过,身形略微有些踉跄。 “轰!” 他身后的一棵大树,明明只是被重锏顶端,略微擦过,却在瞬间被轰断,破碎。 “……” 这一幕太直观了,这一幕让所有人明白,韩青禹和吴恤刚在硬接的,到底是多么可怕的源能潮涌。 与此同时,韩青禹已经杀到田和泰背后,为吴恤争取调整时间。 田和泰返身横扫。 韩青禹一样不接,足尖点地同时整个身体后仰,向后滑行。 田和泰扑向他。 吴恤在另一边,长枪横贯,挡住另外四人,他已经不能双手持枪了,右手握枪,枪尾夹在腋下,独战四人。 “死!” 重锏砸落。 韩青禹翻身落在一块景观巨石后。 “轰!” 巨石在重锏之下,应声破碎。 尘土漫天,乱石纷飞,一块碎石砸在韩青禹胸口,将他整个人砸飞。 “噗……”人在空中喷血。 情势这样的变化,对于非战斗人员来说,简直一头雾水,后方人群在沉默许久后,终于骚动。 “怎么办?我们……他们……” 话说的语无伦次,也没说完。 因为目光看去,碎石尘土消散的画面中。 韩青禹依然站着,手持双刀站在那里,一边急促的调整呼吸,一边还笑了一下。 碎石可不能传导源能浪涌,所以现在的战斗,虽然看起来声势浩大,但是其实,比刚刚硬接的时候,轻松多了。 目光在韩青禹身上定了一会儿,很多人突然不约而同回头去看冉秋玲。因为她曾说过的那句话:“以后你们再叫他死铁直人的时候,要记得呀,他真的,是一块铁。” 他真的,是一块铁。 “后悔了的话,你可以跑。”田和泰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韩青禹没理他,站在那里。 “老夫年且古稀,一直知道,人生在世,只有命,才是最金贵的。”用一种很老成的姿态,田和泰又说了一句。 “那我跟你不一样,我还年轻”,韩青禹笑一下,说,“身上的血,还没凉。” 219.轰杀(上) “在我们1777,吐血从来都不算是受伤。” 此时,温继飞在后方说的这一句话,与其说是安慰身边那些人,不如说是安慰他自己。 他还从没见过青子和吴恤被人打得这么惨。 其实青子一向都是很怕死的,一直以来,他的梦想都只不过是想打赢,活下去,然后回家乡。 为此,他甚至一直在攒钱,准备以后过日子。 这傻冒竟然在直面世界末日的威胁,同时身负超级天赋的情况下,还想着攒钱以后过日子啊。 你该说他乐观,还是脑子有问题?! 总之关于这一点,没有人比温继飞更清楚了,与此同时,也没人比他更了解韩青禹,这种时候的韩青禹,是绝不会退缩或离开的,否则他就不是青子了,就不是一块死铁。 “笑,笑个屁啊笑,看你俩都被人揍成什么样了?!”看着,在嘴里小声骂着,想着等打赢了,这件事至少得拿来挤兑他俩一个月。 温继飞骂着骂着,自己也突然笑起来,同时呼、呼吹几口气,稳定情绪,免得让自己看起来太过惊慌。 但是韩青禹是真心在笑,忍不住想笑的那种。 田老狗已经虚了,当他说你可以跑的时候,整个状态表现得很明显……现在他连亲孙子的仇,都不想报了,这群鸟人果然都很惜命。 然后他开始讲道理。 生死战斗,占尽上风,为什么突破开始苦口婆心讲道理? 因为他快挂了。 “口舌之利而已……事实你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田和泰又说了一句,然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接着道:“其实你的源能潮涌,与我相似,没有错吧?你不怕死?” 一样是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韩青禹开口,笑着说: “是吗?我不知道啊。” 田和泰皱眉,看了看他,不信,他在这条路上摸索了几十年,自认绝不会判断错误。 而韩青禹,为什么愿意说这么多话?第一,他说的是事实,时间对他有利;第二,他身上现在正在发生一些变化。 他刚才原本想再嗑一块金属块,试试让更多的生命源能溢出,但是吸收开始,先一步感应到的,竟然是身上两块神秘裂骨内的源能涌动。 两块骨头中,于氏的那块,他拿到手距今已经超过十天了,其间无数次尝试,探索,都无法牵动骨头内部的源能——但是,他之前并没有在生命化源能溢出的状态下尝试过,今天是第一次。 两股源能的互相拉扯僵持了一会儿,神秘骨头内部的源能开始流出,速度很慢,但是确实在涌出,那是另一种源能潮涌,韩青禹什么都不了解,但是能感知: 继装置源能、液态源能和生命化源能之后,他身上第四个源能涡轮的初始形态,正在形成。 田和泰沉默了两三秒钟。 “好。”他突然转身,手指后方战阵,大声喊道:“多送一些人,去黄泉路上等他。” 这是最后的办法了,田和泰终于反应过来,改变策略,逼韩青禹和他死战。 话音未落,后方正与吴恤缠斗的四人,迅速主动脱离战场,扑向蔚蓝后方战阵。 田和泰本人也一样,挥锏杀向战阵,同时指挥七家剩余100多名部下,开始最后的绞杀。 “迎战!”王占坡举刀,一声大吼。 战阵前方,刀兵如林,人头涌动,源能装置的爆响声和兵器的交击声,不绝于耳。 同时间,“颂”、“颂”两声,韩青禹和吴恤,一左一右两到流光,截杀而至。 吴恤当先,长枪直刺。 田和泰奔跑不停,行进中重锏从左下至右上,破风而上。“当!”单手持枪,但是枪未脱手,吴恤整个人跟病孤枪一起,被劈向空中。 他在空中,截断了源能潮涌。 如水库关闸在蓄洪。 潮涌漫涨,漫涨……身体和意志承受的极限,不断被冲击,突破。 一直到巨浪滔天。 “轰!”只有吴恤自己能感觉到一声轰响,在体内爆发,源能潮涌奔腾。 吴恤挟人生巅峰源能潮涌,从半空中落下。 不是落,是砸! 如果天空是一张满弓,他现在就是一支重箭。 “轰!” 吴恤身形落地,病孤枪落地。 蔚蓝战阵前方,硬是被这个已经废了一条手臂的蔚蓝编外战士,一人一枪,直接轰出一片空地。 当场死者十余。 包括另外七家那四名高手在内,至少二十余人倒飞而出。 而在后面,在空中迎接他们的,是一人一刀,外加一柄飞旋游走于空中,弧线诡异的蔚蓝战刀。 “嚓嚓嚓嚓嚓……” 包括两名高手在内,韩青禹瞬时间,收割十余条生命。 这一瞬间,他和吴恤,两人都已搏命。 田和泰呢?! 韩青禹突然警觉。 人群之中,突然爆起,一柄重锏,已经挥向他。 这一锏很快,但是运转的声音,听起来很慢,十分的厚重,如同是一根巨柱在搅动江河,又如同一面坚韧而巨大的旗帜,在空气中拉扯,呼裂裂裂…… “砰!”韩青禹人在空中,后背被田和泰重锏直接砸中。 没有任何格挡的机会,除了快速调动源能防御,他被结结实实地砸中……田和泰藏进人群,看着韩青禹收割而不顾,一直等的就是这一下。 这一下,减寿好多……他再不死,田和泰就要气死了。 “妈的,好痛。”韩青禹在心里骂了一句:“丢人了啊。” 这一刻,在所有人的视线中,韩青禹整个人,被砸进了侧边楼,一扇窗户里,身体砸破玻璃,砸向墙面。 “哐啷……砰!” 声音平息……满场死寂。 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 直到,“青子……青子?!” 第一声,似自言自语的呢喃,带着不信,第二声,温继飞直接嘶喊了出来。然后他拔腿跑向侧边楼。 “颂!”装置爆发。“噗”,喷血。“扑”,摔倒。四肢着地爬起来,一路连滚带爬冲向侧边楼。 这一刻满场站立的人群,不论敌我,只有这一个身影在奔跑。 吴恤持枪,整个人僵在那里,他被温继飞的反应吓到了,看着他,这一刻的眼神,从茫然到确信……继而泛起,有无尽的失落,有巨大的愧疚,有……突然大片大片的空白。青子他…… “我有一个私人请求。” “你说。” “你不死…青子不死。” “好。” 220.轰杀(下) 同在一侧的另一栋楼楼上,手术室窗口,沐祈剑木然转回身,看了看身后呆立的护士们,“快!” 她们拿着各种器械,药物,冲出手术室,奔向那栋楼。 这一刻满场的目光,都在那个窗口,但是那里,没有动静,自刚才那一声后,就再也没有。 田和泰抬头,笑了笑,“不要看了……死了。老夫这一下击实,他绝无可能生还。” 人群沉默,看向他。 “降了吧,先降者保命,半数之后,全部屠尽。”田和泰语气平淡但是目光狰狞,威胁道。 他觉得自己面前这些人,现在理当绝望。 是的,这一刻因为亲眼目睹,因为温继飞的反应,他们都已经绝望。 但是,他们回应绝望的,是: “颂!” 五十人装置爆发,却只有整齐地一声。 冉秋玲流着眼泪,拎刀站起来,一步一步,艰难走向战阵。 没有医生护士拦她,她们看她的表情,知道不能,不该拦她。 “他们……”田和泰身边,有人困惑嘀咕了一声,其实这一夜,有很多东西,都是他们所无法理解的。 “无知者无畏。”田和泰开口,有些虚弱和无奈。 同时间,前方蔚蓝战阵。 王占坡举刀,眼眶通红,“今夜一战,至此…唯有同死了,诸位。” “唰!”蔚蓝犹可战,五十余人,全部举刀。 “希望陈不饿那个老家伙说话算数。”李金成举刀,虚弱地笑了一下,偏头望了望那个窗口……他们是蔚蓝,唯一目击军团,他们军团长曾经说过。 “凡以我医疗站为攻击目标者,当场击杀,不要俘虏……杀他不死,万里追杀……” 李金成嘀咕的声音并不大。 “杀他不死,万里追杀!”但是整齐的声音,在他身后炸响。 “不亡不止!” “不亡不止!” “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下一秒,王占坡高声喊道:“锋锐阵,准备!……拉他上路!” 锋锐阵,不求防御,只求杀出重围,杀向目标……这一刻蔚蓝决死,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田和泰。 “轰隆隆。”阵型转换。 田和泰已经快疯了,这他妈,到底是一群什么东西啊?! 他现在,不想再出手了,不敢再出手了啊。 不经意地一偏头,田和泰看了一眼吴恤。 吴恤也正看着他,神情木然,眼神呆滞。 “原先于氏的人?”田和泰想了想,用一种欣赏的语气说:“你是可造之材。” “……他们说得对,我现在应该,拉你上路。” 吴恤说。 “……”脸色再次僵了僵,加上这个的话,我会不会真的被耗死啊?!田和泰担心之下,瞬间暴怒,目光从吴恤到蔚蓝战阵,“就你们也配?!” 他有些惊慌失措了。自己警觉后,竭力镇定了一下,看一眼侧边窗户回头,左右手做了一个很古老的,互相掸尘的动作,缓缓说: “老夫杀他,也……只是少许费力。我倒想留他性命交易,只怕留了,不知将来哪天……” 战阵前方,他这么说着,说着,说得有些莫名其妙。因为这些话,按道理他根本没必要讲。 “真的吗?”突然,一个声音,远远地问。 “废……”只是一个词,但是都没能说尽,田和泰开口,整个人怔住一下。 因为声音传来的方向,好像有点不对。 “唰拉!” 一瞬间,所有人偏头,看向那栋侧边楼,那扇窗户。 一个身影,手持双刀站在那里,“真的,只是少许费力?” “韩青禹?” “韩青禹!” “青子……” “哗!呜……” 是的,韩青禹,还活着,此时已经爬出来了,整个人站在窗台外面。 “砰,砰!” 推门声在身后,温继飞推开门,看了一眼,同时正好听到韩青禹说话,脸上神情怔了怔……妈的,丢人了。想罢,他直接带上门转身就走。 楼梯口,沐祈剑带着护士们正好赶到。 “没事,没事了,走吧,走走走……都走。”温继飞拦住她们,低头抹一把眼眶,抬头威胁说:“回头不许说看到我了啊。” 田和泰终于也还是没忍住,回头了,看了一眼……就很难受。凭什么啊?凭什么还没死啊?! 刚韩青禹问他的那个问题,真的只是少许费力吗?他没有回答。 不过他刚才,可不止说了那一句。 “不用将来,就今天吧。”韩青禹说:“我现在,送你上路。” 田和泰:“……”对面那个混蛋,看起来太精神了啊,而他自己,是真的,已经是强弩之末。 韩青禹:“蔚蓝有一句口号,为一切正在呼吸的,战无退路,身阻长空……我刚才抽空想了想,既然这样,像你们这些人,又怎么可以继续呼吸呢?!” 话音落。 “颂!” 这一声源能的震响,响彻整个101医疗站。 这一瞬间,还身在楼内的温继飞和沐祈剑等人,甚至能清晰感觉到楼体轻微的震动。 那只是源能爆发而已啊。 这一刻,满场,所有人,仰着头。 视线中,韩青禹从高处跃向空中,他扑向地面的身影,如流星砸向地面。 流光之中。 两道刀芒。 月亮在他身后,月亮上面……好像也有两道刀口,像是被他手中的刀芒分割。 人和刀,瞬发而至。 恐怖的源能潮涌呼啸如海潮。 “颂!”田和泰惊怒匆忙之下,最后的余力全部爆发!不活了!杀! 既然那一下必杀,他都还能活下来……田和泰已经绝望了。 双手重锏立劈! “……轰!” “嚓!” 锏断。 田和泰人站在那里。 韩青禹在他面前落地。 没人说话,没人欢呼,这一刻只剩前一刻的撞击声,还在回荡。 田和泰:“你……” 说这个字的时候,巨大的不甘和痛苦,和委屈,在他浑浊的眼睛里。 现场没有人能看清楚刚才的交手过程,那对他们来说,实在太快了。刚才,韩青禹其实耍诈了,他扑下来的过程到最后,有一个突然停顿,他用必杀的气势,骗了田和泰那几乎耗尽生机的一锏……后续的交击声,其实是第二次交手,当时,田和泰自己就已经差不多挂了。 “最后告诉你一件事,其实我跟你,真的不一样。”站在田和泰面前,韩青禹小声说:“所以骗你也只是为了省事一点而已,事实就是打到你挂掉,当场变成骨灰,老子也只不过是蜕层皮而已……就是这样,拜拜。” 人从田和泰身边走过,韩青禹甚至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仿佛在安慰他,别太难过。 所以,打完了? 这一刻敌我双方,所有人在想,都在茫然。 答案是,打完了。 “砰!” 在韩青禹走过后大约两秒钟,田和泰的身体,在他身后,僵直扑向地面,微尘扬起,满地血水。 韩青禹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向一身是血的吴恤身前,停下来定神看了看。 “吴恤你,不会以为我死了吧?!” “我……没有。”吴恤摇头,偏过头说:“我不信的。” “是么?”韩青禹仔细看了看他血丝密布,通红的双眼,说:“那你眼睛,什么情况?” “没有。”吴恤匆忙抹了一把眼眶,然后自己觉得,这样子未免也太过睁着眼说瞎话了,就说:“怪瘟鸡啊……是他,他以为你死了。” “是么?” 韩青禹转身,用目光转了一圈,温继飞不在……不过这一看,倒是让他把其他人的状态,都看清楚了。 “不是,你们不会都以为我死了吧?”战阵前方,韩青禹认真问。 人群愣了一下,尴尬一下,下一刻,所有人都摇头,“没……没有,没有。” “姐姐你?”韩青禹目光看向冉秋玲。 “啊?”冉秋玲抬头,眼角的眼泪刚已经偷偷抹掉了,但是眼睛里的水光抹不掉,她努力灿烂地笑着,说:“怎么会?我才没有。” 在她身后,数百医生护士,正看着韩青禹,一边抹眼泪,一边笑着对他摆手,“没有哦,我们都没有。” 韩青禹笑了一下,“那么,咱们,杀人啊。” 四周,七家剩下的100多人,现在正在四散溃逃。 韩青禹说完杀人,却没有动,等人逃散。 他其实,暂时很难再出手。 至于七家的人,他们不可能跑掉的,因为刚在楼上,韩青禹就已经看到远空,直升机下的灯光了。 很多。 空中都如此,蔚蓝地面的援军,肯定也正从各个方向扑来。有陈不饿军团长特事专令,今日那些人,注定无人可以生还。 “温继飞呢?”韩青禹问道。 是哦,那家伙呢?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扭头在找那个家伙。 但是都没有发现。 “咕呜……”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传来,然后是车喇叭,“嘟嘟。” 那辆吉普车,竟然还能开。 温继飞坐在撤离,驾驶座上,在破碎的车窗里,招了招手,“走了,小梨被人劫走了……咱们去带她回来。” “……”竟然已经被运走一批人了吗?韩青禹紧张一下,“好。” 最后匆忙在田和泰身上摸了几下,拿到他那块裂骨……顺手拿了一块源能块,让大家看到。 韩青禹上车。 吉普车开出。 在车上更换了源能块……拿了两块在手里吸收,韩青禹想了想,突然问:“你刚才真的觉得我死了?” “怎么可能?!”温继飞专心驾驶,目视前方说:“别闹,我这开车呢。” 吉普车在山道上飞驰。 不太久,声音传来,空中直升机在盘旋……同时山林中有流光无数,正从四面八方,扑向101医疗站。 大约又十几分钟后。 “滴,滴滴……” 看来通讯恢复了啊,温继飞随手接通,看一眼,说:“是全区域通话。” 三人静听。 像这种通话,他们这个军衔等级,也就只有静听的分了。 但是,其实这个时候,关于援救的所有布置,都已经在之前另一个专门建立的频道中完成了,这次通话,是军团总部,在得到现场信息反馈,解除屏蔽后,专为找某个人发起的。 “第九军,韩青禹在吗?韩青禹在吗?在的话,请说话。” “找你的……不知道什么事啊。”温继飞小声说话,同时看了韩青禹一眼。 “蔚蓝唯一目击军团,第九军,第425团。”韩青禹开口,说:“第1777小队,韩青禹报道……请指示。” 对面沉默了一下,然后突然开口:“敬礼!” “唰。”动作带动衣袖,一声敬礼声,隔着通话器传来,听着至少有十几二十人。 那是唯一目击军团,军团总部啊。 下一秒,“唰……” 无数声敬礼声,从全区域无数个通话器中,清晰传来。 221.第一个军礼 夜,大概已经很深了。 数十架直升机正在夜空中盘旋。 其中一架属于拒绝者的直升机上,劳简、米拉、沈宜秀和贺堂堂四个,此刻和所有人一样正抬手敬礼,向他们的队员、队友敬礼。 不同的是他们既笑着,同时也有人哽咽着。 刚那一刻,在通话器里再听到青子的声音,让他们终于放松下来,情绪释放。他们都吓坏了,米拉一手敬礼,一手用衣袖擦着眼泪。 “我以后再也不要自己留守了。”沈宜秀后怕同时有些生气,心想着,“那场战斗,我明明应该也在的,叫你不带我……” 贺堂堂也一样想着。 自豪啊,心疼啊,劳队长现在很想说点什么,先对韩青禹说点什么,再跟上面的领导们说点什么,但现在是全区域通话,他的军衔和职务从规则上来说,并没有主动发言的权限。 劳队心里好急,他要是颜色板擦队长,他就可以在这种情况下说话了。 另一架直升机上,正准备跳伞的金色板擦队长邵玄,回身抬手敬礼。放下后看了看身后金色板擦的战士们,笑一下。 “1777,兄弟小队,秦国文还在那呢,估计那小子真的可能不愿意回来了,哈……”邵玄顿了顿,认真说:“因为也许不用很久,咱们第九军,就要多一支颜色板擦了。” 还有一架直升机上,正担心赶不及参与后续剿杀的白色板擦的部分队员,此时一样集体抬手敬礼,哪怕通讯器里的那个名字,他们平时听见,不是很喜欢。 有些残破的吉普车,依然在盘山道上飞驰。就如他们之前也是这样子,一路亡命,杀回101医疗站。 车上三人中,现在两个浑身染血,疲惫让韩青禹的眼皮不断往下耷拉,吴恤用撕下来的衣角在包扎他骨裂的左手腕,青子回身帮忙打了结。 血战刚过,两人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但是当时的情况,还能从医疗站追出来救人,并有能力进行营救的,也只有他们了。 车载通话器里的敬礼声持续了有一会儿,它放在那里,就只是一个黑色的匣子,但是匣子的另一头,有万千手臂。 车内无声,韩青禹回敬军礼。 温继飞示意韩青禹看一下他的手臂,手臂上全是鸡皮疙瘩,他小声说:“我突然开始害怕有一天要离开蔚蓝了。” “那就给老子一直待着。”所以,温继飞的话还是被听到了,通话器对面传来一个稍微有些苍老的声音,然后是一声有力的敬礼声。 没有说感谢,他直接说:“你那边还有个小子,叫吴恤是吧?” 突然间听见自己的名字了,吴恤在后座,坐直起来,身体前趋看了看韩青禹,又看看那个黑色的通话器,眼神有些困惑。 “是。”韩青禹回答道。 “嗯。”对面应了一声,继而郑重开口:“这里直接宣布一下,蔚蓝,华系亚方军面,唯一目击军团,总部令……现,特招士兵吴恤,加入我军团第九军,第425团,第1777小队。” 这是全区域通话,直到这一刻通话器前的许多人都才刚了解,原来现场反馈的信息中,那个与韩青禹并肩死战的铁血蔚蓝战士,竟然只是一个编外人员。 “欢迎。”“欢迎吴恤。”“欢迎小兄弟。”有权限发言的人并不多,但是掌声很多。 只不过此时的吴恤本人,似乎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或者他不太敢相信……想了想,吴恤问韩青禹和温继飞,“他是谁啊?他说了算吗?” 韩青禹:“……”为什么突然不想告诉他,然后好像笑? 跟他一样,低低的笑声,响起在各个角落。 “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从通话器中传来,“你好啊,吴恤…我叫陈不饿,我说了算。” 其实审批程序并不在陈不饿手里,具体困难,他刚也有了解了一下,但是今天……这个人,他要定了。谁说不行都没用。 “是军团长。”温继飞小声提醒了一句。 “哦……谢谢。”吴恤迟疑了一下,抬手,按他平常看过无数次的动作,有些不太熟练地,敬了他人生中第一个蔚蓝联军军礼。 “他敬礼了。”温继飞说。 “我回礼了。”陈不饿笑着回答。 ………… 韩青禹在指令指导下,将通话器转入另一个频段。 “医疗站守备小队已经救出……只是,损失惨重。” “中心区域搜索完毕。” “地面部队完成合围,开始搜索。” “……” 军情通报不断,漫山遍野的蔚蓝联军,正在行动。 “还有另一个重要情况,101医疗站有42名医护人员,之前在第一波偷袭中,已经被挟持……被运走了。” “……”这个信息通报,让所有人,同时心头一沉。 “对方用的是我们的卡车,车牌号……” “我们正在去营救的路上。”韩青禹第一次开口参与讨论,因为现在的情况,不管是从方向上,还是距离上,他们大概都是机会最大的。 除非有外面包过来的部队,正好遇上并发现异常。可是如果那些人是往城市里去,这个概率,就很低了。 “有发现吗?”通话器里急切地询问。 “暂时没有。”韩青禹抱歉道。 短暂的沉默,而后陈不饿的声音传来:“地面部队继续搜索剿杀,空中所有直升机,现在开始执行搜索任务,随时通报可疑情况。” “城市呢?” “全面搜索。” “明白。 ………… 因为天空中的直升机和地面部队的出现,卡车其实早已经被抛弃了。 101医疗站的42名医护人员,现在全部被押在一处树林茂密的山崖下,这里可以避开天空中的所有视线。 看守她们的有10个人。这10个人,现在还不了解准确情况,但是因为蔚蓝方面声势浩大的搜索行动,变得如同惊弓之鸟,惶惶不安。 “其实你们还是放了我们吧。”小梨仰头看了看对方手里的刀,勇敢说:“这样你们还能活,不然……” “闭嘴!” 刀锋在面前,擦着脸颊,呼啸而过。 “我可是为你们好,不然你们自己出去看看?”小梨仰头示意了一下天空,继续说:“这样,你们怎么出得去啊?” “闭嘴……老子有你们就能出去。”一个似乎是这群人头领的大胡子走过来,扬了扬手里的刀说:“不行老子就押你们出去,走一里一个,走一里杀一个,一边杀,一边照样走出去。” 其实他们在等,在等雪莲的接应,他们还不知道,那已经肯定不会有了。 大胡子突然发现小姑娘倔强的眼神,正看着自己。 “不要看老子,再看,老子第一个就杀你。”只是一个小女孩的眼神,却莫名让他不安,大胡子暴躁道。 小梨仰着头,就看。 “你他妈找死。”大胡子冲进人群,冲向她,一把按住她的肩膀。 周围的医生护士冲上来,保护小梨,不让她被拖走,场面一时间乱作一团。 “嚓。”刀锋划过小梨的大腿。 一道见骨的伤口……鲜血涌出。 “呜……”小姑娘疼得直接哭出来。 “闭嘴,听到了吗?再废话就不是这样了,老子杀了你。”再次挥舞手中的长刀,大胡子威胁道。 “……嗯。”小姑娘强忍痛疼,弱弱地点了下头,缩回人群,埋头老实不敢再动。 山崖外的空地上,一枚镶嵌有玻璃镜面的发夹,落在石块之间……月光打在发夹上。 “回头我就让青子和吴恤杀了你们。”小姑娘咬着牙,恨恨地想。 她的朋友,可厉害了。 222.带你们回家 横断山区最不缺的就是连绵山峰,茂密的树木遮挡着月光,山势磅礴,倾斜而下。 但是位于山脚处的崖壁,却是整一片向里,折了进去。 崖壁下的空间不小,不过上缘被斜出的树木掩住了,所以能见度不太高。在刚才的一阵混乱过后,看守的人威胁医务人员们禁了声,派出去两个,在附近侦察情况。 微弱的光线中……石缝里有水在往下滴,灌木里有虫在叫。 伤口在膝弯稍上方,大腿的侧面,长长的一道……血肉剧烈的疼痛下,小梨咬牙不断倒抽凉气的呼吸声让人听着心疼。 她才十六岁呢,平时是个很活波的丫头。 之前就是她,第一个给韩青禹扔小酸梨,后来熟络了,她还因此落了一个自己也挺喜欢的新绰号。 真的好疼啊。 眼泪止不住地一直流,但是不敢哭出来,人在不由自主地发颤,就连呼吸都带着颤抖,她的嘴唇开始有些泛白了,平时健康的白里透红的小脸蛋,也渐渐没有了血色。 发夹是在人被大胡子拉起的那一瞬间,也是其余医生护士扑上来的那一瞬间,从身后扔出去的。 小姑娘喜欢漂亮,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意识到发夹的存在和想到这个主意都有些偶然成分,因为听说过用小镜子可以给轰炸机指点位置,就做了勇敢的尝试。 小梨觉得自己真不愧是韩青禹的朋友啊。 想到青子和吴恤那一身的伤……现在我也有了呢。 可是,我要是也留了疤,以后夏天穿小裙子,就不漂亮了啊!呜,好难过。杀死你们。 发夹现在落在外面了,落在石块间,小小的镜面反射着月光,也不知天上的直升机能不能看见。 “找找药,都找找看,有没有谁身上正好带着药。”好在在场的都是医务人员,伤口的血在流了一地后,终于被止住了。 医生手上都是血,抬头用小臂抹了额头上的汗,暂时长出一口气,小声让身边的人都找一找,看有没有谁身上碰巧带着药。 黑暗中悉悉索索的摸索声让看守的人警觉站了起来。 “做什么?” “没。” “……再出声,就开始杀人了,知道吗?!你们这么些人,老子杀上一个两个的,碍不了我们的事,你们自己掂量。” 其实按照雪莲派来那个人的说法,蔚蓝的人是每一个都值钱的,要不早他就动手了,大胡子威胁过后拎着刀往回走到崖壁入口附近,重新蹲下来。 身边凑上来一个三角眼,小声说:“话说这些人,最后真的都要还……卖回去啊?大哥。” 大胡子抬头看看他,“怎么?” “没怎么,我就是想啊,这要是能留几个下来给兄弟们当女人,就好了。”三角眼讨好笑一下,声音猥琐说:“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多,这么漂亮的姑娘呢。” 大胡子下意识朝人群看了一眼,定了定然后回头说:“你想屁吃……这事雪莲做主,能听咱们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实际也有些意动和贪婪的样子。 “那咱管它呢,现在就是雪莲,也不知道咱们实际抓了几个啊,大哥你说是不是?咱出去就先藏几个起来。” “然后弄上娃,弄上娃,打断腿,以前村里从外面抓回来的女的,不都是这样弄么?”三角眼又说了一声。 猥琐的笑声低低地响起来。 让医务人员们听得毛骨悚然。 “这么说……”大胡子嘀咕了两声,突然偏头示意一下,说:“那要是真这么干,你们都想藏哪个?” 四周围的目光一下都看过来了,让人恶心。 “那要真让我挑,我就藏刚才闹的那个,那个小犟丫头。”三角眼说完观察了一下大胡子的脸色……激动了,转身拎了刀子,直接走向人群。 正好这时候,一名护士在身上找到的伤药,正悄悄传递过来。 “什么东西?!”远远地看见传递的动作了,三角眼快走几步,拿刀指在接到药的人咽喉上,小声但是凶恶说:“拿来!” “拿来!”刀尖刺破皮肤。 药膏拿在手里看了看,转头,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小梨,三角眼明白了,拎着刀蹲下来,说:“其实给你也不是不行。” 现场的医生护士们都看向他。 “你答应出去给我当女人,我就把药给你。”三角眼等了几秒钟,没等到回应,又问:“怎么样?!” 小梨侧了侧身,偏过头不看他。 “呵哟……不怕死,是吧?!” 刀锋递过来了。 小梨还是不看。 “还真犟哈,这样,你说一声,只要你答应一声,让我高兴了,药就给你。不然你说不定待会儿死这了,知道吗?”三角眼猥琐地笑着。 身后一名年长的护士伸手拉了拉小梨衣角,“小梨……”现在的情况,大家几乎都相信,蔚蓝的战士一定会来,所以先答应一声,把药拿到手,似乎也可以。 意识模糊,小梨摇了摇头,虚弱但是坚定说:“我不。我以后要嫁给蔚蓝的战士,我不能在遇到他之前,跟别人答应过这种话。” 一句话,连敷衍妥协一下都不愿意。三角眼顿时被激怒了,刀子又往前递了几分,“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小梨迎着刀尖,倔强地坐起来,瞪着他,“我说我不能因为对一坨狗屎答应过这样的话,侮辱了未来娶我那个蔚蓝的战士。” 这是一个十六岁小姑娘的倔强,最纯净的向往和坚持……她没有得失的思考,也没有妥协的周全。 话音落下,满场无声。 “老子杀了你,信不信?!”三角眼暴怒之下,把手里的刀举起来,作势要劈向小梨。 惊恐的尖叫声在人群里响起,身边的医生护士扑向小梨身前。 人影飞走。 人,突然,飞走了。 就这一瞬间,一柄黑色的长枪,带着三角眼和他的刀,突然间从人群前凌空飞走……“砰”,钉在后方石壁上。 长枪贯通的位置在他肩窝和胸口之间,暂时没让他死。 这突然而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懵了一下。 “老肥,老董……”视线不清,大胡子开启装置,拿刀起身,同时朝外喊了两声。 但是他之前派出去附近侦察的两个人,都没有回应。 视线中,三个身影出现在崖壁外,月光下。 “扣住她们……”蔚蓝的人来了!大胡子一声大吼,回身朝人群扑去,他只跑了一步……突然整个人,矮了一截。 他的双腿,没了。 至于其他人,他们连动都没能动作。 微弱的光线中,两道旋转的刀锋,如同被人遥控一般,在剩下的看守人员站立的轨迹上游走如电,无声而迅速。 瞬时间,距离人群近的,死,远的,残,没人能再动。 这些看守人员的实力,对韩青禹和吴恤来说,太不够看了。他们是通过直升机的空中观察,找到这个位置的。到外围,先处理了外面的两个人,耽搁了一点时间,然后观察洞内敌人的数量和位置,又稍微耽搁了一点时间。 仅此而已。 崖壁下面的视线不清。这一瞬间的变化,实在太突然,也太血腥了,医务人员们的意识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陷在一阵尖叫和巨大的惊恐中。 崖壁外的三个身影走过来,其中一个身影俯下身,从地上捡起来一个发夹……抬头看了看惊恐的场面,开口说: “别怕,不要怕,回家了……我带你们回家。” 他下意识说了家。 回家?人群终于回过神了,看看四周,看看外面的身影,安定下来……巨大的安全感。 这个声音……小梨惊喜地转头看了一眼,“青子?!青子是你们吗?” 明明很虚弱的她,突然问的这一声,声音明媚。 可是青子他们,不是明明已经走了么? 韩青禹温声说:“是啊,小梨。” 脚步声稳定而不急促,三个人继续往前走,温继飞的刀现在也在韩青禹手里,戒备任何可能突发的情况。一名看守挣扎着想用剩下的手臂去磨刀,嚓,他剩下的手臂也没了。 “小梨倔的嘞,不过真勇敢啊,是吧?”温继飞笑着说。 “是啊。”韩青禹点头。 “是。”吴恤也点头。 他们听见刚才最后的对话了。 “是吧?”小梨裹着哽咽,得意了一声,嘶,倒抽一口凉气,跟着,呜哇一下大声哭起来。 223.对嫁人的执念(补昨天) 小梨这一嚎啕大哭,除了疼痛,还有莫大的惊恐和委屈,她其实是害怕的,才只十六岁的小姑娘,也没上过战场,实话说怎么可能不怕呢? 那是敌人啊,是刀的尖和刃,是真实被划开的血肉和生与死的不能自主。不过是真的倔强罢了,倔强得像一个英勇不屈的女战士。 崖壁下的哭声在互相传染,快速地扩散开来,医生和护士许多人都哭了。就是一开始在旁边笑话别人的,某一刻,自己也突然一下就收不住了,开始鼻酸眼红,只不过噙着眼泪还是笑着。 她们中多数人的年纪都不大,好大一部分身上也都有伤,有被抓的时候摔打的,有在车上、路上跌撞擦伤的,还有被刀面拍的,被刀尖划刺的。 之前都坚强地忍住了,没去哭,更没在敌人面前怯懦,因为她们都来自蔚蓝。现在却哭了,一直压抑的巨大惊慌和恐惧,在韩青禹三个到来后,在安全感落实后,一下像是决堤的洪水。 突然面对这样的场面,韩青禹和吴恤都有些无措,互相看了看,还去想,是不是因为自己俩的手段太过残酷了。他两个打架在行,这个却不行。 温继飞点了个匆忙制作的火把进来,其实大概是没必要这样做的,天也不很冷,外面也有光,直接把人带出来就行了……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举着红红的火把走进去,站定了感慨说: “啧啧啧,什么是战斗力?这就是战斗力啊!这一朵朵的,白的粉的梨花带雨,谁看了能忍心……等会儿更多人赶到了,都看见,回头咱蔚蓝的战斗力,得就此提升一个档次。” 姑娘们就都被他逗得噙着眼泪笑起来,向着火把旁边靠。 “我们给蔚蓝丢人了。”一个女医生抬头自责说道。 “怎么是你们丢人?!”温继飞生气又愧疚说:“是我们啊,是我们没有保护好你们……还好最后你们都没出事。” 火把和从车上拿下来的手电照得崖底明亮了很多,照出来小梨腿上的伤口了,身边医生正在给她上药。 “吴恤你拿一下火把。”温继飞的脸沉下来,把火把交给吴恤,自己朝旁边走过去,捡起来自己的刀,说:“哥哥去替你们出气。” 这一句,像是八岁的哥哥,对五岁的妹妹说的。哥哥为了妹妹,连树和地面都捶。 何况是这些畜牲。 “所以,发夹也是小梨扔的啊?!”手上发夹花哨得厉害了,珠子和玻璃镜面在火光下明晃晃,亮晶晶,韩青禹看着好笑却也佩服,递还回去的时候顺手摸了摸小梨的脑瓜,说:“小梨真的厉害了,这事回去得让军团长给你记功。” “真的啊?” “真的。” “嗯呜。”小梨又哭又笑。 “走吧。”武器已经都收回来了,剩下的人反正不可能走掉,交给后续赶来的部队处理最好,比如这一晚仇恨最大的守备小队的战士们,温继飞接回火把问:“除了小梨,都能走吧?那走……小梨你走不动吧?那……” 小梨抬头,扑闪着眼睛困惑地看了看他,明白了,苍白的脸上唰地红一下,也不知是火光照的,还是因为害羞。 “不过你得先想好了,这会儿漫山遍野的人,都正朝这边来呢,让一个抱着走的话,被那么多人看见了,你以后可不好嫁。” 他说的是实话,至少这一夜过后的韩青禹和吴恤,要是抱过谁,谁以后估计就没什么人敢追求了。 “啊?!”小梨一下慌了,像拨浪鼓似的摇头说:“那我不要,我不要你们抱,我自己走。” 小姑娘对于嫁人这件事,果然还是很向往也很有坚持的。 潜意识里她也没把韩青禹、吴恤这几个列入考虑范围,他们是英雄啊,我只是小护士,还有,我才不要花炮呢,至于木头,木头要是知道姑娘心事,他们还是木头么?! 这么说着,她就在别人的搀扶下,试着要自己站起来。 其实腿上受伤,真让抱着也容易疼的,韩青禹和吴恤去做了一个简易的担架来,脱了三个人染血的外套垫在上面。 ………… 夜,凌晨三点多,近四点钟。 大部分增援的部队已经都回去了,只来得及跟医生护士们匆匆打一个招呼,就星夜往回赶,他们都有自己的岗位要回去坚守。 留下来的一部分人员正在对医疗站进行又一轮的严密排查和善后。 101医疗站依山,沿江,a、b、c、d四个区依次往上,是梯田式的结构。d区因为是战场,现在正在处理尸体。a区受到的破坏最大。 因为是夜里,怕还有个把七家的人趁夜躲藏在哪个角落里,指挥方面没敢让人回去住处休息,在b区沿江的空地设岗,划出来了一块地方,让没有救护任务的医务人员和轻伤员们,都先在这里等待。 这一夜,101医疗站注定无眠。 重伤员太多了,救治工作任务繁重,整一个b区包括全部手术室在内,灯火通明,但凡还能帮忙的医生和护士,都一刻也没有停歇。 那些人刚刚保护了她们。 现在换她们,为他们付出一切努力。 江水,月光,军用帐篷和临时用作病床的担架……韩青禹在草地上坐着,他当然也有伤,不过主要是内伤,可以自己用源能温养,就没去麻烦医生。 温继飞在四处帮忙。 吴恤走过来,坐下,手腕上缠了绷带,只是紧急处理了一下,这一晚就是他手上的伤,也只算是轻伤。 韩青禹扭头问:“没事吧?” 吴恤:“没事。青子你呢?你之前那一下……” 韩青禹摇头,“我可能实力还进步了一点。” “我也是。”吴恤说。 “嗯?” “好像潮涌的极限提高了。” “那是好事啊。” “嗯,不过这样以后源能块也要用更多了。”吴恤顿了顿,看着江面,略微有些尴尬地小声说:“我刚有偷偷捡了一些。” 韩青禹有些诧异地看看他,“我也有,不过不太多。” “部队会给我们奖励吗?” “荣誉肯定是有的,等几天,应该就有大概的说法出来。”作为一个奖章专业户,韩青禹说到这个的时候并不很兴奋,除了星耀蔚蓝,其他荣誉对应的源能奖励,都太低了,全领下来还不如找地儿抢一次。 吴恤扭头问:“那源能块呢?” “不太多。”韩青禹说。 “……哦,怎么能这样?”吴恤低头嘀咕了一声。 韩青禹笑起来,扭头又看了看他,这家伙才第一天正式加入蔚蓝啊。 “是啊,而且我听说他们已经把何家都抄了,剩下的人也追杀了,唉,一点没给留。”韩青禹并不知道,那边其实跑了一个,庞经合跑了。 认真算一算消耗,韩青禹开始心疼了,虽然金属块吸收了对身体的提高是实在的,但是今晚一次用了四块,终究是难免心疼,而且照这样下去,以后要再激发生命源能溢出,金属块的消耗量,怕是会越来越大。 想到这,他又试着感知了一下身上的三块神秘裂骨……裂骨没有反应。它们似乎只有在生命源能溢出的情况下,才能被感知。 不远处的临时营地上,因为之前有的人在地下室,有的人在躲藏,有的人刚被接回来……人们正在说他们的故事。 关于吉普车从天而降。 关于温继飞一刀无匹。 关于两个人的抵背血战…… 吴恤手中长枪不可挡。 韩青禹最后断锏的那一刀,分开了月光。 224.蔚蓝第一送花郎(第一更) 一架直升机在空中盘旋。 “是拒绝者的直升机,对,临时借的,所以来晚了,没捞着架打。这会儿也是借他们的频段,跟你们说几句……没事就好,大家都很担心,辛苦了……我们就不落地了,直接回去,怕万一有任务。” “刘世亨几个联系上我后就回头了,估计会来医疗站找你们……嗯,你们几个再待几天吧,商家的人在驻地待得还挺老实的,不用担心……别管有事没事,你们都好好检查疗养一下。” “对了,要是上面领导找谈话,记得多提几句咱小队。” “哈哈,我得先把板擦颜色想好啊……怎么,我有点得意忘形了是吧?就是得意啊,该我得意,我劳简半辈子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么风光过,团里面估计得热闹翻天了。” “总之,好样的青子,好样的吴恤,好样的温继飞……” 劳简的笑声爽朗,精气神十足,说了半天才终于舍得放开通话器。 因为是临时借用的频段,给锈妹、米拉和贺堂堂剩下来,就只有匆忙打一个招呼的时间了,气得三人说话都冒烟……通话中断,直升机远去。 “是锈妹和劳队他们吧?”温继飞仰着头,从一群医生护士和伤员身后走过来,差点儿脚下拌蒜,但是脸上乐呵得不行,坐下来后直接往草地上一趟,双手抱头,翘脚看月亮……整个人那个得意啊。 “在高兴什么?”韩青禹忍不住问。 “她们在说,一刀无匹温继飞,哈哈哈哈。”温继飞一下笑起来,笑得又贼又嚣,一点儿没去回忆自己当时曾有过的尴尬和无助。 “知道吗?只要我不出下一刀……我从此就是和你们俩大约差太多的高手了。这个印象有了,以后你俩越猛,别人就以为我越猛。” 温继飞翻过身来,仰头看着韩青禹说:“所以你俩要加油啊,至于我呢……为了这一世英名,我已经想好了,老子绝不出下一刀。” 韩青禹和吴恤无奈地互相看了看,心说那万一以后打架,对方直接派高手对付你…… “话说我给我这一刀取了个名字,你们要不要听?”温继飞有这个特长,之前韩青禹的锈妹漩涡斩,名字就是他取的,后来被金色邵玄篡改,才变成了锈妹梨涡斩。 “不听。”韩青禹说。 “叫惊神一刀。”温继飞硬说,然后问:“怎么样?” 韩青禹想了想,“不怎么样,我觉得不如叫神经一刀。” 温继飞想了想,“也行。”顾自笑了会儿,又说:“那要不要我给你们今晚的招式,也取个名字?” “不要。”“不要。”韩青禹和吴恤异口同声。 “要吧。”温继飞执着说:“就吴恤那个,你连人带枪砸人群里,砸死砸飞那一下,叫……叫苍穹之箭,或者见着退散,怎么样?” 吴恤看他一眼,坚决摇头。 “那就这么定了,随便叫一个。”温继飞说完看向韩青禹,“青子你最后那一下……” “青子最后那下怎么了?”声音从旁边传来,透着担心。 一排新的担架在旁边放下来,这时候因为医疗站只有b区可用,伤员除非特别严重,救治完成后,都会暂时安置在这边,等待天亮,等安全排查结束。 说话的是冉秋玲,她的左腿已经重新打上了石膏,正尝试着想坐起来一点。 再看旁边,小梨几个也同一批完成伤口处理,被送过来了。 韩青禹连忙上前帮冉秋玲扶起来靠好,拿了被子和枕头,给她垫着,说:“我们没事瞎聊呢。” “真的没事吗?”冉秋玲伸手摸了摸他脸上血痂,又看看他身上,担心心疼问。 其实身上确实是有些疼的,但是因为身体的强化,现在暂时感觉不算很强烈,韩青摇头笑一下说:“没事。” 一旁的小梨还在抹眼泪,她伤口还疼呢,脱离了危险后不用坚强了,就变得很娇气。 “哄哄去。”听青子说没事,看着确实也还好,惊叹之余冉秋玲放心了,当即认真指示说:“今晚对于101医疗站的医生护士们来说,心理上的创伤,大概其实都挺大的……蔚蓝的医疗站一直都算安全,她们没经历过这些,坚强完了,其实都有阴影。” 韩青禹点一下头,“嗯。” “那还不快去哄哄啊?见着的都哄哄,现在最适合去安慰和鼓励她们的人,就是你了,因为那场战斗的场景,会一直留在她们脑海里,你出现,就能让她们觉得安全,安心下来,知道么?”冉秋玲又说了一句,笑着偏头示意一下。 当姐的这么说,一方面是实话,韩青禹现在在医生护士们眼中,确实是最能让她们安心的人,另一方面,姐姐多少也还有一点儿,最后再尝试帮弟弟找点火花的意思。 可是这并不在韩青禹的技能范围内啊,他听话去了,走到小梨和另外几个受伤的医生护士旁边,站着想了半天,回头问:“怎么哄?” 冉秋玲:“……”她想要不我还是放弃吧? 还好小梨自己活泼,主动说了,“我想吃小酸梨。” 这就好办了,摘小酸梨的地方,之前小梨几个人带韩青禹他们一起去过,离得并不远,以韩青禹的速度,基本上可以说是去去就回。 “行,那你等我一会儿。”回头看了看,韩青禹叫上了吴恤,既然要摘嘛,就多摘点,那么多伤员,人手一个总是要的,也许酸了甜了,伤口能不疼一些。 他没叫温继飞,怕他跟不上,在路上摔死。 “顺便摘些花吧,春天山花多,多摘点。”两个人往前走了没几步,冉秋玲在身后,像是突然才想起来说。 韩青禹木一下回头。送花这个事,他不是第一次干了,不过上一次的效果似乎并不是很好……但是姐姐有命,而且说得似乎也有道理,想了想没办法,他只得点一下头。对于101医疗站,韩青禹也是有感情的。 月照山岗,两人快去快回,回来的时候,小酸梨抱了满怀,山花塞满了各个口袋。 一露面,当场许多人就都笑了,笑出温暖来,一扫阴霾。 “成了”,温继飞跟着笑了半天,最后总结一下,挤兑说,“蔚蓝第一送花郎,死铁直人韩青禹。” ………… 凌晨,4:40分左右。 手术室门口,沐祈剑终于被替下来了,出门腿软,干脆坐在了地上,摘了帽子和口罩,手上拿了一瓶葡萄糖喝着,身边放着厨房刚临时做的盒饭。 脚步声传来,沐祈剑听见抬头看去,有些湿漉凌乱的头发落向耳后…… 一个脸上有血痂子,穿着染血作战服,背负死铁直刀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那个,辛苦了。”声音有些平淡过了头。 不敢直接往人手里递,韩青禹把一支映山红放在她旁边椅子上。 他是被姐姐强迫着来的,事情本身,并不是不愿意去做,事实能在这样的一个晚上,看见医生护士们脸上的笑容,他也是开心的,他只是不习惯。 脚步看似平静而去。 但其实,沐祈剑看出来他眼神里的窘迫了,想想也是,这家伙可是出名的木头人,死铁直人……这是被谁压迫的呀?有趣。 拿了山花在手里,看了看,忍不住灿烂地笑起来,沐祈剑在身后大声说:“谢谢青子。”说完又自己小声嘀咕了一句:“谢谢你。” 一名护士回到了休息室,放下手上托盘,身形晃了晃,坐下来缓了会儿气,低头自己挽起来衣袖,把手臂翻转过来看了看。 她的衣袖下有一道伤口,本以为已经自然止血就没事了,结果刚才工作中,伤口又崩开了,直到有病人看见她衣袖上染的血,开口提醒,她自己才发现。 伤口有些脏,拿棉签蘸了药水,小护士自己开始处理伤口……“嘶”,疼得咬牙皱眉,直抽凉气,紧紧闭着的眼睛里一下子涌出眼泪来。 等她再把眼睛睁开,朦胧的视线里,一个人从门口走进来……是韩青禹欸。 “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小伤口,而已。” “嗯,那个,今天辛苦了。”韩青禹笑了一下,从身后拿出来一束山花,放在她身边的小桌上。 连谢谢都来不及说,护士看着他转出门口,愣了愣然后笑起来,看一眼桌上的山花,伸手拿起来,咬在嘴里,继续处理伤口。 一点都不疼。 225.军团长纹章(第二更) 凌晨5:46,新的一天,日升月未落,天光美好。露水枝头在窗外,桌头和漫山的山花烂漫。 劫后余生的101医疗站,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有无尽的疲惫,好在同时也都有明媚的笑容。 她们从此有很多故事可以说。 洗澡的时候觉察身体前胸后背有些疼痛。再想到剩下五家家主的身上,竟然都没有裂骨,心也跟着有点痛。 韩青禹此时还不知道,朱家明之前说的,他待过后来消亡了的那两个家族,它们消亡的原因,其实都不过是因为一块裂骨而已。 而他,现在有三块。 试着动作了一下,觉得大概并不需要做全面检查,韩青禹换了衣服,收拾好行李。 三块依然神秘的裂骨,四块金属块,再二十来块蓝晶源能块,这是现在他本人手头上的全部资源储备。 另外吴恤手里有一些,温继飞手里也有几块。 金属块数量太少了,这是韩青禹目前面临最大的问题。因为身体底子的不断提高,他现在要制造生命源能溢出需求的金属块数量,也在增长。 昨晚一战用了四块,接下来短时间内再战还好,若是隔了一段时间后再战,他甚至不知道剩下的四块,是否足够制造溢出。 而这一点太关键了。 一方面生命化源能溢出本身,本就是韩青禹目前掌握的三个源能涡轮里,最强劲的一个。 另一方面,若没有它做先导,韩青禹根本没办法开启他昨晚才第一次触碰到的,第四个,刚初步开始成型的骨源涡轮。 换句话说,没有足够多的金属块作为保障,他的战力将下降一半不止。 可是那玩意去哪能弄呢?一般情况就没有人会带着金属块到处跑的啊! 干脆回去威胁商年华,让她带路,我去把那七家的老窝抄一抄吧?抢在蔚蓝前面。 韩青禹这么想了一下,归心顿时更加急切。 “真的这就走了啊?” 一旁,温继飞一边收拾自己的行李,一边稍微有些舍不得问。在1777,一堆人知道他的实际情况呢,但是这里没有。在这里,他是一刀无匹温继飞。 点头,韩青禹拿起来一个大号的胶带卷,准备下去黏吉普车车窗,说:“没办法,花都送了,不走不行了。” 温继飞笑起来,吴恤眼神里也有点儿笑意。他们看见韩青禹被欺负的时候终究是少,所以都觉得有趣。 那就走吧,温继飞也不挣扎了,把背包背上,走了几步,脚下顿一下,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被疏忽的东西。 “对了,世亨他们三个还没到呢,咱不等他们啊?” “不等了,路上遇上就遇上了,要是遇不上……”韩青禹想了想说:“咱就当世亨没事出来溜车吧。” 三个人下楼往停车场走,路上聊着学开车的事情。刚恢复秩序的101医疗站一路上都是熟人,都在看着他们。 韩青禹走着,说着,“噗”,突然一头栽倒在地上。 ………… 沐祈剑走出病房,回身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走廊里满满当当都是人,但是一点也不吵嚷。 “青子怎么样了啊?”温继飞上前担心问。 “他,全身七处骨裂。” 沐祈剑抬头说这一句的时候,眼眶瞬间就红了。 那个昨夜一路从何家杀到医疗站,血战,然后又亲手接回42名被俘医务人员的人,那个后来给她们送花的人,原来他自己的身体,已经是这样。 几乎每个人都在心疼和自责,整一条走廊陷入沉默中,温继飞茫然了一下,“不会是片子拿错了吧?” 他觉得青子看起来没这么严重。 “他自己第一句也是这样问的。”沐祈剑看了温继飞一眼,明明红着眼眶,却还是忍不住想笑的样子,说:“但是没有拿错。” 知道自己骨裂后,顿时就觉得疼了,韩青禹没有动手术,但是也没敢直接离开医疗站,怕死,老老实实在床上躺着。 当天下午,大约两点钟,他住的特级病房里聚集了好多人,包括王占坡和刘春林、李金成在内的许多重伤老兵,都被抬过来一起聊天。 韩青禹也乐得和他们相处,听他们说战场经验和故事,交流战斗技巧,这比被医生护士们悉心照顾的时候,可轻松多了。 “滴,滴滴……” 同时间,好几部通话器,突然一起响了。 接通。 “101特殊频段最后一次全区域通话,101特殊频段关闭前,最后一次全区域通话。”总部通讯官的呼叫,宣告了101医疗站事件的紧急相关事项,至此落下帷幕。 “具体各单位个人的立功奖励情况,军团目前正在整理,部分已经上报蔚蓝华系亚议事团和世界联盟议事会审核……”通讯官说到这突然顿了顿,声音变小,“军团长?” 很快,陈不饿的声音从通话器中传来:“感谢的话,我想了想,还是先留着好了,我想近期抽时间去101一趟,看看你们……” 说完这一句,唯一目击军团军团长通过电波讯号,向整个101医疗站敬礼致意,而后道: “这里先独立宣布一件事情……我决定以个人名义,授予军团第九军,第425团,第1777小队,列兵韩青禹、吴恤……军团佩刀纹章。” 陈不饿的语气平淡。 但是他说完的这一瞬间,整个病房四周围的气息,震动了一下。 通话结束。 病房里老兵们的热切的目光,全部盯在韩青禹和吴恤的脸上。 两人茫然地互相看了看。 “纹章是什么啊?军团佩刀纹章是什么东西啊?”韩青禹认真问。 “……”整一排本就重伤的老兵,差点就此离开人世。 “这,佩刀纹章,你都没听说过?!”王占坡大声气愤地问完,自己个儿小声嘀咕了一句,“好像也挺正常的,毕竟好久没出现过了。” “军团佩刀纹章,又叫军团长纹章……”李金成接话,做了介绍。 大概意思,这个军团佩刀纹章在目前来说,是拿来绣在衣服上的,今天过后,它会出现在韩青禹和吴恤的作战服上,右胸口。 具体纹章图案,是陈不饿当年斩杀红肩的那把战刀为主体,做的一个设计。 “对于每一个华系亚方面军一线战士来说,这枚军团长纹章所代表的荣誉和认可,比金质蔚蓝守护还大。”王占坡又说了一句。 几十年来,几乎整个蔚蓝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都对自己的这位军团长盲目崇拜,这一点,韩青禹很清楚,不过这并不是他现在关心的。 “那它除了纹在衣服上面,具体还有什么意义啊?”不好问得太直接了,韩青禹委婉道。 王占坡看他一眼,开口时神情郑重,眼神里有无尽的羡慕。 “它代表军团长说,若有一天,他要亲自征战,再组一支敢死队,再出那一刀……他会选择你们,做他的战友。” 目光有如实体,落在身上,无数双眼睛看在脸上……老兵们郑重而用力地点头。 他们都是蔚蓝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的兵,对于他们中的每一个人来说,这都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可是,这叫什么奖励啊,这难道不是惩罚?韩青禹想了想,小心谨慎问:“还能更具体一点吗?” “嗯?什么更具体?”老兵们困惑。 “比如,源能奖励什么的。”韩青禹小心说。 老兵们:“……” “医生,抢救,快抢救!好几个呢……快!” 继昨晚干掉七家高手之后,韩青禹今天又差点凭一己之力,干掉了整一批昨夜血战幸存的老兵。 226.悬赏大涨 “军团长死战选择并肩的队友啊!” “是是是。” “荣誉啊!” “好,荣誉,很大很大的荣誉。” “多大的认可?!这可不止是实力上的认可,多少现在实力比你们更强的人,身上都没有佩刀纹章。” “是,我知道错了,咱先冷静一下,先让医生抢救。” “护身符啊!” “好,好……真的?!” “废话,不然给你纹作战服上干嘛?!” “有道理…先抢救,活下来咱下回再聊。” 老兵们终于都被抬走了,当场医生们看韩青禹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件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韩青禹目送,然后长出了一口气,扭头看了看病房里仅剩下的两个人,温继飞、吴恤。 关于具体有没有源能奖励,奖励多少这件事,始终没有人正面回答……所以大概率就是没有了,至少规则上没有。 不过听意思,这个军团长纹章,确实还是很珍贵的,拥有的人也很少。他们俩能拿,除去实力、潜力等因素外,真正打动陈不饿的,大约还是昨晚一路亡命驰援和始终并肩血战的精神品质。 至于护身符这个说法,被点出来后,从逻辑上倒也不难理解,一般小事谁敢动陈不饿亲自选定和期待的队友啊? 想让老头子将来一个人孤军奋战么?!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从今以后,可以当一个兵痞了?!韩青禹想了想,觉得就这个似乎还有点用。 “可是,敢死队啊!而且是能让陈不饿亲自出手的东西,你们想想,它得多可怕。”他嘀咕道。 “嗯。”温继飞点了点头,神情有些感慨,“所以军团长也是人啊……他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带上我。” “……”韩青禹不敢笑,他现在一笑胸腔就疼,转身看了看吴恤,“吴恤你觉得呢,敢死队,去不去?” “你去我就去,我跟着你。”吴恤很简单说。 那也只能先这样了,回头真要是有那么一天,真要是太危险,大不了把通话器扔了,假装没接到通知。 韩青禹想定主意,重新躺下。 陈不饿军团长的个人命令,被执行的效率奇高,仅仅三天后,就有人带来了韩青禹和吴恤的新作战服,每人三套。 衣服质地摸着好像有些特殊,但是具体哪里特殊,一时也无法分辨,除此之外规格样式全都跟普通作战都一模一样,只不过右胸口多了那枚军团长佩刀纹章。 纹章整体呈一个盾形,当中直立,是陈不饿当年用来亲手斩掉红肩头颅的那把战刀。 一把结构简单但是粗犷厚重的双手长直刀,护手有些夸张,然后在刀身中段向护手和刀柄延伸的部分,有一对向上延伸合拢,最终交叉的翅膀,像鸟类护巢,保护幼鸟的状态,空白部分则以红色填充。 那一天,很多本已经遵循医嘱不敢太靠近韩青禹的老兵们,都鼓起勇气过来看这几套作战服,眼神里的虔诚和热切向往,看得韩青禹很想……卖两套给他们。 一套一块金属块的话,卖四套…… 正想开口呢,王占坡陡然注意到他的眼神和张口欲言的状态,“你想说什么,想对纹章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想……”想了想,他们应该没有金属块,而且说了的话,会不会真的当场挂掉几个啊? 怕一个不慎又造成大规模杀伤,韩青禹只好放弃这桩生意,顿了顿,最后说:“想祝大家身体健康。” ………… 第四天早晨,韩青禹在病床上睁开眼睛,先看了看旁边两张铺位上假睡的吴恤,真睡死了的温继飞,然后是站在病床边,专心致志,小心翼翼正在“工作”的沐祈剑沐医生。 看了一会儿,见对方还没发现自己醒了,韩青禹只好出声提醒,“沐医生你……” “啊?!”沐祈剑被吓着一下,连忙收回在他胸前的手,往身后一藏,抱着查房本一脸窘迫说:“我看到你身上在蜕皮。” “我知道。” “嗯,看见了……就很想揭。” “……” “对了。”沐医生目光避开同时,连忙岔开话题,打开手上的本子说:“你的身体恢复得很快,而且康复过程中,骨骼的强韧度,似乎又有提升。” 是么?韩青禹掩饰了一下,说:“在源能温养下,这样很正常吧?” “是的,很正常,只不过你这次的提升,好像有点,太高了?!”沐祈剑抬头看了看韩青禹,接着说:“不过你天赋高,也可以理解。” 韩青禹点了点头,说:“谢谢。” 沐祈剑离开后没一会儿,一串儿护士推车小车轮滚动的声音传来,推车到门口转进来半截又停住,伸一双手,从推车上拿下来一副拐杖。 小梨拄拐探头看了看,嘻嘻笑着说:“哎呀,闷死我了。你们闷不闷啊?咱们聊天吧,我还带了扑克牌。” 说罢咔哒,咔哒,自己进来坐下。 “你这腿,怎么过来的?”温继飞一边洗牌一边问。 “用推车滑过来的。”小梨得意说。 接下来的几天,她几乎每天都来。 温继飞有时候无聊了就逗她,说:“你不怕在这呆多了,回头没人追求,嫁不出去啊?” 小梨摇头,胸有成竹说:“我出门就戴口罩。” “厉害了,那你到底有没有人追求啊?以前?现在?” “我…当然有啊,很多!只是因为我还小,他们就没着急表白。” “这样啊?” “嗯。” 第七天,101医疗站一切秩序恢复正常,一切常规通讯恢复正常。 韩青禹接到小队驻地打来的电话,才知道刘世亨几个几天前就已经回到驻地了。 原来他们当晚开车离开信息屏蔽范围,联系劳简报告完情况后,就又回到了小县城,车开到何家附近,正好被被何家剩下的一部分人发现,陷入追杀。 “要不是朱家明,我们就完了。”刘世亨在电话里说。 韩青禹有些后怕,觉得他们不该再回来,但是现在不是责问的时候,就问:“那你们最后……” “当时已经没路走了,我俩也不太能打,最后是朱家明抢了装置和武器,一个人在前面开路,让我开车跟着……杀出包围后他又自己上车,卸了装备。”刘世亨说。 朱家明吗?这么英勇?这么老实?这货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之后也是他建议我们绕上两天,然后先回驻地的,他说如果你们都搞不定,我们去了也是送死。” “嗯。”韩青禹想了想问:“那他现在呢?” “关着呢……不关,他就到处帮忙干活。这货做饭超级好吃,咱们厨房的几个厨师,现在都已经拜师了,他说他还会做宫廷菜,不过劳队怕他在饭菜里下毒……” “那还是先关着吧,等我回来再说。” 韩青禹挂断电话后看了看温继飞和吴恤,“你们觉得朱家明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 吴恤:“不知道。” 温继飞:“深入的不知道,不过就面前面上的表现来看……他好像,只是觉得自己又换了一个东家。” 韩青禹:“……” 之后是辛摇翘的电话,打了一个多小时,这是韩青禹人生迄今为止打过最长的电话,搁心底,不知道摇摇晃晃为什么这么能聊。 再然后,是涂紫的电话。 “怎么你也来啊……我没事。”以为他跟辛摇翘一样,是打来关心慰问的呢,韩青禹直接自己先说了。 “我知道青子哥你肯定没事,青子哥你那么猛。”涂紫那边笑了一下,接着换了忧心忡忡的语气,说:“我打电话是因为有别的事。” “哦……准备还我源能块么?” “……不是,那个,我还没攒够。” “那你?” “青子哥你在不义之城新的悬赏,前几天已经出来了。”涂紫的语气里透着很大的忧虑。 之前洗刷派在不义之城发的那份悬赏,300万华系亚币加20块源能块,在韩青禹尼泊尔峡谷一战后,就已经被打回了。这事韩青禹听涂紫说过,说是因为那已经不能匹配他的身价……然后几个月没有动静,终于又出来了吗? “多少啊?”韩青禹有些兴奋问。 “1500万华系亚币,3块金属块!”涂紫说完怕韩青禹不了解情况,忙又补充道:“就青子哥你现在的实力和名气而言,这是很高的悬赏了,很高!超出预估至少三倍。” “嗯,然后?” “可能会吸引杀手榜排名前列的高手出手。” “知道了。” “还有一点,这次发布任务的人,我们在那边卧底的人打探到,似乎跟之前并不是同一批人……能付出这么大代价悬赏杀你,这么想你死的人,青子哥你自己,心里大概有判断线索吗?如果有……” “没有。想到的话,我会跟你说的。” 事实韩青禹当然有判断啊,超出三倍预估的悬赏,这么大方、富有,这么想他死,又不方便通过自己的力量直接出手的人,只有一家。 但是难道,他能直接跟蔚蓝说,是阿方斯家族,蔚蓝历史上第一块星耀蔚蓝勋章拥有者的家族,蔚蓝的英雄,第三固定探索地的守护者,他们要杀我吗?! 这事一旦说了,就是政治问题了,情况具体会怎么演变,是韩青禹完全不能掌控的。 227.是因为眼睛大(补昨天) 阿方斯家族不想亲自下场,大概也不敢冒这个险,但是他们希望韩青禹死的想法,似乎比之当初更加迫切。所以才借了不义之城的第二次悬赏,来做这件事。 大概是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越觉得韩青禹有很大可能,已经知道了他们家族那个肮脏的隐秘。 “不会是雪莲吗?咱们这次……”作为两件事都有亲历和参与的一份子,吴恤难得参与一次讨论。 虽然从来不提,但是他对尼泊尔试炼场的记忆,比谁都清晰。只不过他的记忆里连尼泊尔方面军基地的下水道都有,却好像没有阿方斯家族什么事。 “新的悬赏发布在这件事之前。这事之前,我在雪莲那边还没挂这么大仇恨……是他们的高层要杀我的话,第一没必要这样隐藏身份,第二他们自己不缺高手。”韩青禹想了想说:“倒是这件事情后,雪莲真的有可能把我们当成目标。” “这么一想,咱们现在的处境,好像还真的挺危险的。” “……嗯。”吴恤点一下头,决定从此放弃思考,扭头看一眼放在床边的病孤枪,我还是专心打架就好了。 所以,那个新悬赏,应该就是阿方斯家族了。 “有两点,我们当时可能做得都不够从容。” 温继飞了解情况后坐下来回忆、分析,说: “第一,当时直接联系军里,请求派飞机连夜赶来接我们回国这一点,现在回头想,显得太急了。尼泊尔离国内没那么远,咱们却连车都扔在了那边……而你和堂堂的伤在经过处理后,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和迫切。这些,阿方斯家族事后肯定都可以从尼泊尔方面军基地了解到。” “第二,当时,你和堂堂在手术室处理伤口的时候,阿方斯家族有派了两个他们的私人医生过来,说是为了表达歉意,特意来帮忙的……我因为担心和愤怒,拒绝得很生硬。” “总之,那时候江湖经验太浅,慌张了,这事我本该考虑得更周全,处理得更圆润一些的。” 最后认真又说了一句,温继飞话里多少有些自责的意思。他觉得自己既然上不了战场,就应该替韩青禹多做一些这方面的思考,本身也一直在为此努力。 “可是当时的处境,性命攸关,根本容不得我们做周全考虑。”韩青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脸色沉一下,接着道:“没事,这事说到最后,就算他们不找我,我自己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一代又一代年轻的蔚蓝天才,继续送上门去。” 这个心理逻辑很简单,因为韩青禹这个人,本身就一直都很简单。他记得当时那数百名年轻而陌生的各国蔚蓝战友,记得他们集体奔袭救援自己的样子和荒原上的一道道蓝光。 因为同是蔚蓝。他们当时仅仅听了贺堂堂和尹菜心杀出重围后的一句话,就所有人一起杀回峡谷,来救一个叫做韩青禹的华系亚蔚蓝战友。他们中很大一部分,甚至都不认识他。 他们,可能都有兄弟和队友牺牲在试炼场,那些人若是没牺牲,想必也会来。 “可是……”瘟鸡飞抬头眼神有些犹豫说:“阿方斯家族对于我们来说,实在太庞大了,尤其它在蔚蓝欧罗巴板块的影响力,据说大到很吓人的地步。” 韩青禹点头,“嗯。” “往上面报告的话,一方面阿方斯家族现在肯定已经处理证据,另一方面,咱这边够级别掺和这件事的人,估计也没几个,其中议长没见过,军团长的话……其实我们并不那么了解陈不饿军团长。” 温继飞说的是对的,他们对陈不饿的了解,目前只局限于他在大众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还有他的那些故事传说,而实际的接触,暂时一点都没有。 “对了,摇摇晃晃的爷爷呢?大科学家,能管这事吗?” “不知道,估计不行吧……应该不行。” 这件事牵扯太大了,韩青禹自己不敢轻易暴露的同时,还不免担心拉了级别不够的人下水,害了朋友的家人。 下一次试炼开放是1993年,还有两年多时间。他决定先把背后的事情放一放,暂时只当它是正常被悬赏来应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杀手……高手。有多高啊?! ………… 5月18日。韩青禹在101医疗站住院长达20多天。这是他截止目前为止的最长休假。 全面检查报告放在病床边柜子上,终于医生们也都认可他已经彻底恢复。身体底子好像提高到了一个新层次,这是韩青禹自己能明确感觉到的,好几次,他都想借把枪,在无装置状态下试一试。 灯开着,韩青禹在往行李袋里收拾东西,因为多出来三套作战服的关系,标配的背包有些塞不下。 “今天就回吗?”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温继飞不知在哪个值班室混了回来,走进病房看见了问。 “明早吧,我就是没事先收拾一下。”韩青禹说着把他的背包扔过去,“我作战服放了一套在你包里,你自己的东西也收一下。” “嗯。”温继飞点头开始收拾。 吴恤早已经收拾好了,他的东西少,就只两三套衣服,一个新买的收音机,就在一边看着。 一浅一深的脚步声从走廊到门口。 “噔噔,今天我……”小梨摘口罩,说话同时探头看了一眼,神情愣了愣,“你们,要走了呀?” 她已经习惯每天来这个病房聊天了,习惯她的英雄、木头和花炮朋友,习惯抓包他们打牌耍赖,习惯被调侃嫁不出去,没有人追求。 “明天走。”温继飞抬头,坏笑一下说:“是不是很舍不得啊?有没有突然很想哭?” “屁嘞,我才不会……嗯,是有一点点,就一点。”小梨想了想,走进来,找了张凳子自己坐下了,看他们收拾,就问:“要帮忙吗?” “不用,马上好了。” “嗯。” 对话停止了,过一会儿,小护士开始有些哀伤,垫了手臂在桌上,又搭了下巴在上面,唉,突然觉得空荡荡的。 吸,吸,抽两下鼻子,大概要很久很久见不到了吧?再见到,也不知道他们还跟不跟我熟。 脚步声突然到身前了。 抬头,是温继飞,两人目光对上,小梨逞强说:“你看我干嘛?我又没哭……你怎么还看?” “你眼白怎么这么多?”看见她有些泛红的眼眶,温继飞冷不丁说了一句。 “啊?”小梨一下激动跳起来,还有些一瘸一拐地,快步走到镜子前面,认真照了又照,转回身说:“你们看我,你们都先看我。” 她等到目光都转过来。 “不是我眼白多,是因为我眼睛大,知道吗?”小梨抬头,一边转动眼眸展示,一边认真说:“你们看,眼睛大,我看旁边,看上面的时候,就显得眼白有点多,但其实不多的,只是因为大……” 她很认真地解释,直到韩青禹和吴恤也都承认她眼睛确实大,而且好看,才开心地笑起来。 228.杀手和天堂鸟(第一更) 1991年5月19日,晨。韩青禹一行三人一早辞行,离开101医疗站。医务人员加上伤员数百人有意或“无意”地送行,不敢太正式,也不敢太热情。 因为他们现在都已经熟悉他了,那个战场无双的少年,其实很多时候是一个容易尴尬的家伙。送过花像犯过错,后来躲着的时候多。 因为老兵们的一致要求,出发的时候,身上穿了带佩刀纹章的作战服,韩青禹双战刀齐出右肩,把双肩背包挂在左肩上。 吴恤背负黑色长枪和重剑沉默走在他身侧,看见远处近处有老兵敬礼,他就认真地回敬。 温继飞背着包和战刀,一路小跑着追上来,他刚跟医生护士们动情告别。 这一次再没有突然吐血和一头栽倒,虽然有人很不善良地这么盼望了一下。韩青禹三人上了车,吉普车开出,留下背后依然完整、平和的101医疗站。 不管怎么说,从此这里会有关于他们的故事。 来的时候,他们是花炮、死铁和木头,离开的时候……大概还是。至少101的人们以后聊起,肯定还是会这样打趣,还是会叫他死铁直人,只不过他们从此比很多人多一份认识,知道这块铁其实那么可靠,也会在流血的不眠夜,摘山花送人。 那些花有的现在都还被养在瓶子里,败了的夹在书页里。 吉普车包括车窗在内的所有破损都已经被修复了,车上也有医生护士们送的充足的食物和水,路上放水的话有满路的林子,所以干脆就没换常服。 温继飞开车既不快也不慢,走了一会儿后,看了一眼后视镜,看到盘曲的山路上,101医疗站的建筑最终全部消失,把车窗关上。 “准备一下,可能随时要打架。”离开医疗站范围后,韩青禹提醒了一声。 这次101事件的动静闹得太大了,消息不可能不传出去,而他又住院耽搁了这么久,真要有人来,大概也应该到了,在等了。 “嗯。”吴恤点头,然后看一眼车顶,如果攻击突然而来,他大概只能破顶而出,因为他的长枪放在车里总是有些别扭,就算吉普车的车厢比较宽长,也不太好运转。 温继飞笑一下,很有自知之明说:“那我随时准备一脚油门就跑。”这次奔袭之后他对自己的车技变得很自信。 下山路不急不慢地开的话,差不多是两个小时出山。 其中大约一个半小时车程的地方……有人在等他们。 等了好几天了。 ………… 斯罗格是一个来自不义之城杀手,四十岁正当巅峰,英国人,目前任务积分排名第14,就算在那个混乱之地,也是一个大人物。 对他而言,猎杀有时候不止因为财富和资源,还有一种阻杀天才成长的变态成就感。同时也是一种自我历练。 只不过这次的历练……似乎有点偏,同时有点大了。 来华系亚刺杀一名蔚蓝一线战士,过程和后续的危险暂且不去说,只要他不暴露身份,报复并不一定会到来。 问题地方实在太难找了。华系亚这么大,蔚蓝的一线又都在山区,而且这个国家竟然有那么多村子,都叫同一个名字……斯罗格之前差点因为一次次迷路,直接放弃任务。 同时,他是一个老外啊,一个老外堂而皇之出现在偏远县城,小山村,太扎眼了。 好在他提前准备,专为此行收了一个东方面孔,懂中文的弟子,叫做亚森。在亚森的帮助下,斯罗格一路磕磕绊绊,火车、汽车、拖拉机加上步行……终于在几天前,翻山越岭成功找到了101医疗站。 然后他们远远地看了一眼,只是看了一眼,就离开了,回到出山的路上等待。 直接进医疗站杀人是不敢的。一方面这种行为会被视为攻击医疗站,另一方面,刚经历过一场重大事件的101医疗站,斯罗格不信那里会没有陷阱在等待胆敢再去冒犯的人。 所以就只能在路上等。 不敢住旅馆,不敢住人家,他们只能在野外扎营,但是山里面蚊子好多,自己带来的食物也早已经吃完了,身上的衣服因为山林里攀爬变得有些破破烂烂,大人物有些懊恼。 “咔嚓,咔嗒。”踩踏干枯枝叶的脚步声传来。 “老师,准备吃饭了。”亚森掀开帐篷恭敬说了一声。 三天前,为了解决吃饭问题,他们特意在附近村子观察,找到了一户孤零零的老实人家,以科学考察的名义,给钱,让那户人家一日三餐给他们送饭。 “嗯。”斯罗格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装备,在其实已经逐渐闷热的天气里套上大衣,走出帐篷。 除了掩藏身上的武器装备的目的外,这件大衣是他作为一个本身很有气场的杀手,最后的尊严了。 他都已经会用筷子了,也觉得萝卜干的味道不错。 负责每天送饭的是那户人家的哑巴儿子,这也是斯罗格和亚森选定他们家的原因之一。 饭菜按照要求搁在干净的碗盘里,用木质托盘盛着,两颗烤土豆在托盘里打滚,筷子和勺子用干净的纸包着。 斯罗格看了看,颇为满意,付了今天钱。 哑巴接钱,沉默离开。 老师和弟子一左一右坐下来,先祷告,请求上帝保佑此行任务顺利,然后用手拿着剥皮吃了烤土豆。 擦了擦手,看一眼托盘里的米饭,斯罗格发现自己的胃正在习惯它。伸手,优雅的掀开包裹餐具的白色纸张…… 看了一眼,斯罗格愣在那里,然后开始颤抖。 因为纸张下面除了每餐的筷子和勺子,今天还多出来了一件东西,一支花,花名叫做天堂鸟。 花是假花,但是做得很逼真,最好分辨的位置在花杆,那是一根用死铁做的杆子,末端尖锐。 “老师,老师?”亚森察觉一样,小声呼唤他。 斯罗格没有吭声。 车辆行进的声音传来,似乎已经不远了。 “会是他们吗?老师。”亚森有些激动,看一眼手里的照片,转身准备去更前方观察情况,然后回报。 俯着身体,他的步子刚迈出去。 被拉住了。 斯罗格伸出一只手,拉住了他,但是依然沉默。没开装置,没有去看,因为他在担心,担心自己稍有动作,就会有一柄短刀,出现在身后。 车轮碾压路面的声音清晰,石子被挤飞的声音辟啵作响,落进灌木丛里……吉普车在不到十米外的山路上开过,渐渐远去。 亚森对老师的反应有些茫然,准备再一次开口询问。 斯罗格示意他看那支天堂鸟。 在他们这个幕后的残酷世界里,尤其在不义之城那个黑暗的混乱之都,这支天堂鸟,代表一个人,一个华系亚人。 那个人去年8月曾在不义之城约战雪莲超级战力叶简,事后有人说他战死了,有人说他重伤,也有人说他都没有,只是如平常过往一般,突然消失一段时间。 斯罗格不知道这其中哪个答案是正确的,但是今天,当这支天堂鸟出现在自己面前,他连去尝试印证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那个人,是华系亚四大超级战力里唯一不受军队约束的存在。 树林里空无一人。 但是这并不妨碍什么,因为在不义之城的上层,包括斯罗格在内的几乎每个西方人,都会同一句中文:花帅到处人不知。 深呼吸,斯罗格站起来,眼神慌乱但是语气认真诚恳。 “花帅……请问,我还能离开吗?” 229.生日(第二更) “不如你先告诉我啊……” 终于,有回应了。 回应的语气平和,亚森和斯罗格甚至能从这样的语气里直接感觉到对方说话时在微笑。 脚步声不疾不徐踩踏在地面的枝叶上,没有任何掩饰,从山坡下传来,渐进。 “告诉我是什么,让你们产生这样的错觉……觉得一个为华系亚方面军做了这么大贡献的年轻天才,我们会真的,在他还没有成长起来之前,就完全置他于不顾?” 就算是质问也不激烈,一个身影,从山坡下出现,走到他们面前不远处站定,轻微皱了皱眉头。 如果记忆中的资料没有错误的话,蔚蓝华系亚方面军,花帅花碧楦,应该已经三十多近四十岁了,但是眼前的人看起来,大约只有二十八九岁的样子。 简单的军制白衬衫,第九代装置,还有身后一把比制式蔚蓝战刀小一号的死铁直刀。 这个姓花的男人身上,有一种10、20年代书生的气息,甚至有些清秀,气质并不如他的名声那么剽悍。 他看起来似乎更应该坐在剑桥或者是牛津的教室里研究历史,而不是出现在这里。斯罗格觉得,并且这么希望。 但是偏偏他又其实很清楚,眼前这个人,是真正的杀戮者,华系亚四大超级战力对比,真论杀戮人数,他肯定是第一。 因为他就是蔚蓝华系亚方面军追杀叛徒,执行特殊任务那支隐秘队伍的主官。也是虽然不在任何排名名单上出现,但是实际公认的,华系亚方面军第一杀手。 不在榜单的原因很简单,因为直接称呼他为杀手,似乎是一种冒犯。 “不义之城的规则……”斯罗格试着开口为自己找活路,因为对方在某个层面上来说,其实也有不义之城的身份。 “那里的规则,在华系亚行不通。”花碧楦摇头,然后笑了一下说:“不然怎么二十多年都没有人接那个史上悬赏最高的任务,来试一试,杀陈不饿呢?” “是。”斯罗格点头。 但凡华系亚有陈不饿一天,陈不饿就是这个幕后世界的其中一道规则……包括不义之城在内。 记忆中十年前,陈不饿曾经在蔚蓝世界联盟会议后,顺路亲临不义之城,当街劈杀了一名之前曾入境试图刺杀华系亚方面军议长的杀手。 那个叫做夜枭的意大利杀手,当时杀手榜排名第三。但是他甚至都没能逼陈不饿祭出斩红战刀,就更别提,那传说中劈谁谁死的一刀了。 “我”,斯罗格想了想,尽力诚恳说:“我出发的时候,他还没有做这么大的贡献,我……” “我很讨厌狡辩。”花碧楦说着笑起来,突然有些话痨地打趣说:“因为我本身,其实很擅长这个。” 斯罗格一点打趣的体验都没有,他说:“我不知道后果会这么严重。” 这一句脱口而出,算是实话。不过其实斯罗格心里更想说的是,我不知道你们竟然会让这个级别的人出现在这里。 此时眼前若不是他,斯罗格无论如何得拼一把。 短暂的沉默。 “所以,花帅……” “你走吧。” 一句判定生死的话,就这么轻快地说出来了。 “……”难以置信的惊喜,想说真的吗?不敢,那太愚蠢了。最后开口只两个字:“谢谢。”斯罗格欠了欠身,怕花碧楦改变主意,连忙转身准备离开。 “你既然想杀他,就留给他自己杀,我会转告他这件事。”花碧楦在身后开口,继续道:“三年吧,现在还不到一年,等他在蔚蓝待满三年,你们还愿意来,尽管来,我绝不插手。不来就等他去找你。” “……是。”斯罗格脚下不敢停。 “三天内出境,否则死。顺便回去帮华系亚方面军通知一声,在他三年期满之前,不义之城杀手榜排名前二十……入境者死。” 这句话让斯罗格脚下顿了一下,他的意思是,排名二十以下的杀手,可以来吗? 他们在锻炼他! 他们对那个年轻人的信心,这么充足?! “你现在想的是对的,排名二十以下,尽管来。” 花碧楦等到斯罗格的身影消失,爬上一处山岗,远远地看了一会儿那辆远去的吉普车。 “只要三年么?陈老头对这小子这么有信心?” “真想上去砍一下试试啊,哈哈……可惜了。” 这些事,他其事实当然是不能告诉韩青禹的。就如他们提供的保护,一定不能周到,也不可能周到。 ………… 归程平安无事。 韩青禹三人一路打转绕路,回到1777驻地已经是20号夜里十点多钟,所以没顾上太多寒暄,就先睡了一觉。 第二天的训练也请假了,一直睡到将近中午,宿舍无人,韩青禹起床洗漱。 刷牙的不经意看了一眼日历。 【5月21日】 “我生日啊。”含糊嘀咕了一声,洗漱完毕,韩青禹一个人在宿舍里坐了一会儿,拿出纸笔开始写信。 【爸、妈,最近有一阵没给你们写信了。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知道你们一定记得。你们的儿子,二十岁了。想吃煎蛋面了。 对了,前阵子我又立功了。 不过也受了一点伤(几个字写了又涂了,涂得很仔细,但是涂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写上了),我受伤了,好疼啊……摔了一跤,膝盖和手掌,都磕破皮了。 ……】 大概没有人能想到,蔚蓝韩青禹,竟然会在信里跟爸妈说疼。 “笃笃。” 敲门声传来。 然后一点都不文明地直接推门。 韩青禹连忙把信收起来,起身。 劳简看他一眼,走过来,放下一碗面条,面条上面有两个煎鸡蛋,说:“二十岁生日还挺重要的,就当很重要吧……让厨房给你做了碗面。” 原来他们知道啊?是温继飞说的,还是档案上有?韩青禹想了想说:“谢谢。” 劳简摆了摆手,有些不习惯的样子。 然后是沈宜秀走进来,像小女孩藏东西似的,把双手捂在身前,笑着说:”生日快乐,青子。你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韩青禹笑着摇头,说:“猜不到。” 裹着铁皮的双掌捧出来了,是一个自己做的硬皮小本子。 “我上次看你那个小账本,好像已经快记满了,给你做了个新的。” 再然后,吴恤沉默走过来,伸手放下来一个新编的蝈蝈笼子,里面装着一只蝈蝈,然后他看了看韩青禹,眼神略有些尴尬说:“早上捉的。” 这大概是他自己童年唯一的玩具。 230.国际礼仪 驻地宿舍是八人空间改的四人间,平时住着感觉挺宽敞的,此时因为远远近近的站了不少人,显得稍微有些拥挤。 所以,尽管没有过分声张,但是至少韩青禹身边的这些人,还是把他的二十岁生日,当作了一件重要的事情看待。 这让韩青禹感觉稍微有些局促和不习惯。 他生长在一个偏远而落后的小山村,从小对于生日的概念,就是老爸下地干活前用粗糙的手掌摸一摸脑瓜,说我家青子又大了一岁,快要变成男子汉了。大概从他六七岁开始说起。 然后妈妈会给他煮一碗煎蛋面,再晚饭多做一两道他爱吃的菜。 就这样了,从来没有庆祝和礼物之类的概念。 另外韩青禹在性格上,大约也是那种一直更习惯把温情埋藏起来的人,一旦自己要去表现,或者被人表达温情,就会很不自在。 这大概也是他当时会跟温继飞成为好朋友的原因之一,那个货做什么都没正形,温情什么的更从来看不到,但是兄弟感情又其实都能了解。 可是今天,不好让大家失望啊,韩青禹想了想,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跟我一样的,他们有些不同的生活经验。 “想了一下,确实是该你给我钉新的,我的账本上就记你最多。”感谢都在笑容里了,韩青禹开口打了个趣。 在哄笑声中,把锈妹送的小账本收起来。 同时不自觉在心里猜想着,现在的吴恤和锈妹之间,到底谁的战力更占上风一些。 吴恤这次提升了源能潮涌极限,具体提升多少不了解,但是既然他自己都说进步了,源能消耗会变大,想必提升应该不小。 而且他的成长经历和意志、性格决定了,他是那种一旦陷入死战,发挥往往能超出自身实力局限的人。如果说于银斗是那种十分战力最多发挥五六分的人,那么吴恤,至少十分能打出十二分来。 至于锈妹的优势,在她那么多年一直不间断的源能温养,更在她三倍提升后的铁皮防御。真的与人死战,谁都没法预料她会在什么时候突然硬扛一招,换对手的命。 明明是一个小姑娘,打法却这么剽悍,想来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吴恤低头在旁边弹了弹蝈蝈笼子,大约想让蝈蝈叫两声,但是蝈蝈不叫,他因此感觉更尴尬了些,索性就默默退开了。 吴恤一样是不习惯温情的人,而且大概对生日更没概念,只是听见大家说要送青子礼物,就默默去想了,也用心做了准备。 其实心里真实的想法,还不如今天来几个敌人,和青子一起打上一架呢。 然后在打得最激烈的时候,抽空说一声“那什么,生日快乐啊”,说完不等对话,直接再扑杀出去。这样,大约会顺畅自在得多。 韩青禹了解这一点,所以也就不跟吴恤说感谢了,他自己也是养过蝈蝈的人,也是除了木枪竹剑没有玩具的孩子。抬头张望,盼着温继飞能来打个岔,把场面搞砸。 可是没有,那家伙藏在人群后面看着偷笑。 米拉站在他的视线里呢,她的金棕色长发扎在脑后,蓝色的眼眸清澈……她把韩青禹的目光捉住了,狡黠的笑了一下,然后走到他面前。 她伸出双手,手上空的。 是没有准备礼物的意思吗?没关系啊,这样更好。韩青禹刚想开口,突然觉得事情有点不对,米拉还在往前……跟着,整个脑袋嗡地一下……他被米拉抱住了。 以一种僵直、懵逼的状态,被从新兵时候起就如阳光照进生活的米拉小姐,漂亮的米拉小姐,抱住了。 “二十岁生日快乐,青子。”拥抱同时,米拉在他耳边说。 “谢……” “吧嗒。” 并不是真的认真的亲吻,面颊上的温润一触既逝,但是又一直蔓延。韩青禹整个脑袋都要坏掉了。 米拉退开两步,看了看他,眼神有些窘迫同时带着笑意,侧过头问:“你,没有被女孩子亲过吗?” “何止没亲过啊……他长大后可能连女孩子手都没碰过。”温继飞在后面幸灾乐祸了一声。 哄笑声起来了。 “所以,我是第一个哦?那还真是幸运啊。”米拉笑起来,说:“可是事实这在我的国家,只是很平常的礼仪啊,所以你不要紧张。” “没,不会。”这可不能露怯,韩青禹忙撑住说:“我知道的,国际礼仪。” “嗯。”米拉笑着点头,依然看着他。 平常礼仪码?可是这么平常的礼仪待遇,怎么我们都从来没有过呢?!后面一群人这么想着,隐隐有些期待。 “看来我以后要戒掉这个礼仪了。”米拉继续笑着,继续对韩青禹说:“嗯,我会戒掉的,哪怕在我回去以后……” 一瞬间,像韩青禹自己,以及温继飞和刘世亨这些人,全都明白了:难怪会有拥抱和亲吻……原来是告别。 “米拉队长她,已经决定跟她父母一起回去了。”劳简有些落寞说:“时间还没定,等调令呢,最晚大概七八月份走。” 没有人出声,所有的目光都在米拉身上。 尤其韩青禹、温继飞等人,此时心情都有些复杂,他们几乎从刚入伍,就日常惊喜和习惯于米拉的存在……是那个会蹩脚的色诱,很想当队长的米拉小姐,是那个在1123区域事件中从他们身后引走大尖,挥手笑着赶他们走的米拉小姐啊。 “那边局势不稳定在加剧。”米拉小声而恳切地解释,说:“哥哥不在了,让爸爸妈妈自己回去,我不能放心。” “嗯。”这是没法挽留的理由,韩青禹点了点头,没有挽留,只是问:“那等到那边的事情有结果,你还回来吗?不论结果好坏,都再回来吧?米拉队长。” “……好啊。”迟疑了一下后,米拉用力得点头。 第一次公开,要离开她从十六岁开始成长的华系亚方面军了,离开1777小队,离开面前这些人,此时的米拉其实已经眼眶通红,满眼水光。 她很努力笑了一下,试着打趣说:“那到时候你们会来接我吗?” “好。”韩青禹认真地回答:“那就说好了,你一定回来,我们一定去接你。” 米拉看着他的眼睛……点头。 “那就好了嘛,哎哟,这阵子可愁死我了。”劳简大嗓门炸了一声,笑起来。 离别的氛围终于暂时被打破了。 接着,贺堂堂和刘世亨也都送了简单的礼物。 只有温继飞没有。 ………… 午饭后,位于后山深处的小靶场。 “看好了啊,今天让你们知道什么叫枪神。”温继飞身上装置开启,左手拿着一个铁罐,右手米拉9步枪,说完把铁罐用力往后,往高处一扔。 开保险,端枪转身,“砰…哐。” 飞射的子弹斜角度向上,擦着铁罐侧边底部掠过,带动铁罐飞向更高、更远。 “砰…哐……砰…哐。” 温继飞捕捉铁罐和弹道轨迹,压制源能潮涌,沉稳开枪。 铁罐一次次被子弹带向空中,带向越高越远。 大伙瞬间都想到了,这不就是当初在425新兵基地,米拉为了展示实力,炫技做的表演么?!温继飞几乎复制下来了。 虽然最终在把铁罐送出的距离上,他和米拉还有差距,虽然他用的枪,也不是更难操控的米拉11重机炮,但是眼前这份成果,依然让人惊喜。 收枪,先注视铁罐在远处滑落,再收回目光扫过人群,温继飞装逼不吭声好一会儿,才挑衅地看了一眼韩青禹,问:“服不服?” 虽然没说,但是,这应该就是他送给韩青禹的生日礼物了。说实话韩青禹还真的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温继飞在枪法上进步,竟然已经这么大。 “他的天分很好,而且非常努力。”作为老师的米拉在旁开心笑着说:“每天你们训练的时候,他就自己一个人在这练。我会把米拉7和米拉9留给他……” 231.军团长亲临 因为生日,又耽搁了一天。一直到回到驻地后的第三天上午,韩青禹才去见了已经被关押接近一个月的商氏母女。 准确的说是一个很有爱包容的干娘和一个时时刻刻恨不得干娘去死的干女儿。 而且听朱家明说,干娘似乎一直是没有丈夫的,族里早年曾逼她与表弟成婚,维系家族血统,但她因为受过现代教育,一直抵死不从…… 所以怕不就是在外面偷生的亲女儿,只是因为家族缘故不敢坦白相认,最后生了仇怨误会。 总之是一对让人完全看不懂的关系。 1777驻地本身跟所有一线小队驻地一样,设有一个地下暂押室,但是韩青禹几个动身准备去那里的时候,劳队长出来告诉他,商氏母女并没有被关在地下。 她们被关在了驻地最高一栋四层楼的顶层,风雨阳光都看得见,生活也有基本的样子,只不过不能出门下楼,加有人看守而已。 “这待遇好像有点好啊,所以咱劳队不会是已经中了美人计了吧?可不要这样就被自保派渗透了。” 跟着上楼梯的时候,温继飞故意落下几步,猥琐笑着小声在几个人中间嘀咕。 “完全有可能。说起来商年华那个年纪、身材、样貌和风韵,对劳队这种四十几岁男人的杀伤力,真的是很可怕的。而且咱劳队单身也很多年了吧?”刘世亨在旁接茬,想了想说:“但是,你怎么知道就是咱们被渗透了?怎么就不能是咱们劳队,渗透了自保派呢?” 说完几个人都偷笑起来,都说劳队果然很刚。 “你们笑什么呢?在嘀咕什么?”劳队长在上面楼梯口回头,一边不自觉地整理身上制服,一边心虚问。 “没。”韩青禹抬头说。 “嗯…她们对这段时间外面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了解。”劳简说着又上了两层楼梯,遣退看守的战士,掏铁门钥匙,然后敲门。 他竟然敲门……审讯犯人,还要先敲门的吗?! “因为是女人,怕突然开门进去不方便。”明明没有人问,劳队长自己还是主动解释了一句。 “劳队长请进。”商年华的声音从屋里头传来。 “看来常来。”刘世亨在后边小声说道。 “得,那怕就是真有事了。”温继飞看看韩青禹说:“那咱们还怎么审啊?万一一个语气稍微不好点,劳队就跳出来护着,说你们不许这样凶她……” 这一句,劳简听见了,转头恼火地看看他,“瘟鸡飞你想死就早点说……我开了门就走。”然后劳队长又看看韩青禹,突然坦诚说:“商年华是我以前的学生。” 这一句,所有人都惊了,“什么?!” “我以前的学生,很意外,对吧?”劳简以前在大学教物理学的,搁他任教的年代,老师和学生年龄相近也很平常。 “那你俩,没点什么吧?”温继飞犹豫了一下小心问。 “没有,完全没有,都瞎想什么呢?!就只是上过两年我的大课而已。”劳简郁闷加无奈摇头说:“而且那个时候也完全看不出来,她出身是这样的家族背景,就一直都觉得只是一个普通、优秀的学生而已。后来听说是毕业拒绝了分配,当时还觉得意外,现在想想,难怪了。” 商氏有一部分是入世的,其中商年华所属,就是入世的那一支,只是因为家族根基正统的那一块始终在避世,所以保留了很多传统守旧的东西。 为了避嫌,劳简真的开门后就走了。目前他并不知道骨头的事,这是温继飞对商氏要挟过的。 商年华母女俩从屋里侧边墙头转出来,乍看见是韩青禹站在门口,不自觉退了几步,再看见温继飞的时候,互相把着手臂,又退了几步,看起来似乎还是更怕温继飞一些。 对于商氏母女而言,温继飞要更反派些,他是诛心的那个,先前几句话工夫就把握住了商年华的弱点,轻描淡写,以阙清商的性命作为要挟。 木质的沙发和椅子,面对面坐下了。 “何氏那边,你应该已经去印证过了吧?”商年华迅速镇定了下来,主动发问,以一种冷静谈判的姿态看着韩青禹。 倒是阙清商的一只手,一直从后抓着她。 看来两个人感情恢复得不错,说不定因祸得福解开了误会,取得了谅解……但韩青禹并不是八卦的人,他没问,直接点了一下头说:“已经干掉了。” “嗯?”商年华似乎一下没听清。 “没有何氏了。”贺堂堂帮忙补充,他因为也是后面才知道的消息,所以反而特别爱说道。 “这样……”商年华是听闻过何增生的实力的,没想到竟然就这样没了。她缓冲了一下情绪,同时有些庆幸,商氏之前没有选择和韩青禹硬来的决策,现在看来无比明智,“那我们……” “把你们商氏的那块给我,我放你们走。”毕竟是劳队长的学生啊,而且说不定就会有点什么,韩青禹很没原则说道。 “可是商氏真的没有。”商年华有些无助说。 韩青禹困惑一下,“之前不是说有吗?” “之前?之前只是你们硬说我们商氏有啊。”商年华这一委屈,并不是惑人的姿态,而是真的委屈……无奈看了一眼温继飞,说:“我自己一直都是说没有的。” “是这样没么?”韩青禹困惑转头看温继飞,他一直算着这第四块呢,都已经算在账上了。 “好像是这样……但我还是不信。”温继飞接过去对话,想着商年华轻描淡写说:“不管商氏有没有,总之你去弄一块来吧,把你女儿留这,等你拿骨头来换。” “我……”商年华被噎住了,看着温继飞,像看着一个年轻的恶魔。 她一向是一个游刃有余的人,但是自从遇到韩青禹几个,打又打不过,弱点又被拿住,就一直憋屈、无奈,“我只知道田氏手上有一块,但是田氏家主田和泰的战力,在我们这些家族中……” “没有田氏了。”韩青禹开口打断说。 商年华:“啊?!” “田和泰已经死了,已经没有田氏了。” “……” “田、平、何……”韩青禹把在医疗站扑街七家都报了一遍。 回忆点名的过程,可以看见商年华的眼神不断的变换,从不信到茫然到不得不相信,再到灰暗和茫然。 大概还有强烈的后怕。 “那,我们母女就留在这好了,要杀要剐随你们便,反正我真的没地方,也没本事去给你们弄骨头去。” 最后,商年华仰着头,神情毅然决然,同时有几分释然,视死如归说。 “留下来?看来在我们这待得挺轻松愉快的啊。”温继飞突然笑起来。 “嗯?”商年华突然愣神一下。 待在这轻松吗?答案似乎是肯定的,是从未有过的轻松。不用左右逢源,不用肩扛自己根本不愿意扛的家族重担,也不用勾心斗角……另外担心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总之就等着呗。 至于末日将来,如果蔚蓝都不行,我们真的可以苟活吗? 在韩青禹等人身上真切见识了蔚蓝的强大后,商年华这段时间其实对此思考过很多次,最终的答案,无疑都是否定的。 “而且我是被抓住了啊。因为没有办法,所以不得不放下一切不管。”这种理所当然的感觉在商年华的体会而言,其实很好。 等她回过神来。 韩青禹几人已经离开房间了。 顺手关上了门。 “突然间七家全灭……反而真拿这娘俩没辙了,关着感觉没啥用,直接放了又可惜,而且说不过去。”下楼梯的时候,刘世亨说:“实在不行就先这样,等咱劳队慢慢渗透再说?” “或许我们可以考虑让她以商氏的名义,把那些家族剩下的力量聚一聚,开个大会什么的……实在不行,把当娘的放出去,用在自保派的圈子里当一个收集消息的线人也好。” 温继飞嘀咕。 韩青禹有些走神地点了点头,跟他们不一样,他现在的关注重点,其实早已经不在商年华母女身上。 “去看看小王爷怎么说吧。”他说。 小王爷,朱家明,商氏护卫,刘世亨和小队伤员的救命恩人,现在大概算半个自己人,半个厨师……坐在韩青禹面前了。 “这次的事多亏你了,不然世亨他们怕会出事。”不管怎么样,韩青禹见面后还是就之前的事先道了谢。 “哪里哪里。”朱家明诚恳说:“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合该同舟共济,实话说我也是觉得打得过,才出手帮忙的,青公子不用跟我客气。” “那要是你觉得打不过呢?”作为当事人,刘世亨听到他这么说,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自然是自己的小命要紧,夫妻大难临头还各自飞呢,是吧?”朱家明笑着冲他说,回答得无比坦诚。 刘世亨、韩青禹、温继飞、贺堂堂集体:“……” 不过想想也是,他在那么些个家族之间游走,不断换主子,一路经历下来,到商氏的时候,合该早已经声名狼藉,但却还是被商年华带在了身边护卫。 这个人,大概首先总是能保证给人无害感,同时战力不弱,能用的时候也不少。只不过都得默认生死关头指望不上他罢了。 怎么说呢,大概也算自成一派,最厉害是不知不觉被普遍接受了,到哪都不是核心和亲信,但是又到哪都有饭碗,而且不被敌视。 但是这样是一个人,能一直在那个圈子里游转,真的只是心大,无所谓,或只是苟活吗? 还是其实有目的? 韩青禹想了想,说:“先说骨头的事吧,我看你似乎知道的比商年华更多。” “嗯,那肯定我知道的多。”朱家明笑了笑,似乎还因此有些得意,说:“商氏真的没有永生骨。” “永生骨?” “他们是这么叫的。”朱家明说:“现在田氏、何氏,不都已经被青公子干掉了嘛?我早知道青公子去了必胜,所以才劝世亨他么不必担心。都说良禽择木而栖,我也总算立下小小功劳……” “先说永生骨的事。”青公子什么的,还有自夸和坦白之类的,韩青禹已经无力纠正他了,只得打断道。 点头,朱家明看看他说:“除开青公子已经到手那些,我只知道庞氏手上还有一块。” “庞氏……庞经合?!” “嗯,他家有一块。” “那你怎么不早说?”刘世亨一下急了。 “你们也没给我机会说啊。”朱家明着急辩解,比划了一下自己脖子说:“当时咱们遇见庞经合,你们着急的并不是骨头的事,我倒是想提一嘴,但是刀架在脖子上呢,然后你们就下车了。” 为什么偏偏是庞氏呢?不,还好是庞氏,不然骨头怕是早被蔚蓝的人抄走了。 韩青禹后续得到的消息反馈,已经知道庞经合走脱了,而他的家族残余,也是七家中唯一逃脱蔚蓝后续追剿的……然后暂时再无线索。 “你有办法找到庞氏的线索吗?”想罢,韩青禹问。 “倒是有几个地方可以试着去打探下。”朱家明嘀咕两句后,抬头看向韩青禹,“但是你们能放我出去?” “能的。你自己准备一下,随时走。”韩青禹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有消息即刻回来报告就好,注意安全。” 身后,朱家明反应过来了,“青公子大气啊,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小王爷客气了。” 韩青禹没回头,忍不住笑了一下。 至此为止,联系种种线索,他已经很确定了,朱家明才是真正最执着的永生骨找寻者收集者。 而他现在,想要借韩青禹去完成这件事。所以在真正的收集完成之前,他们可以暂时做盟友,更不用怕他跑了。 “那我为什么不能也借他去找永生骨呢?每多一块,我就多一分战力啊。”韩青禹猜测朱家明还想不到自己已经能调动骨源,所以他肯定不会着急……他,是一个耐心极好,甚至好到有点可怕的人。 所以先就这样吧。然后到某一天,也许刀兵相向。 主意就这么定了下来,留下商氏母女,放朱家明出去打听消息。骨头从结构上看就不止四五六七块,急也急不来,韩青禹准备暂时把这件事情放一放。 去岗哨的路上,劳简突然从后面追上来,不解问:“青子你准备放朱家明走?!” “嗯,放出去打听七家余孽的消息。”韩青禹点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朱家明并不算是蔚蓝的犯人,他只是韩青禹私人目的的俘虏。 “那他不回来怎么办?”劳简担心问。 “不会的。”温继飞代答了,说着走过劳简身边,伸手搭住劳队肩膀,小声认真告诉劳队一个秘密说:“他暗恋商年华小姐入骨,绝不会置她于不顾。” “……”劳简突然愣神一下。 大伙儿看着在心里偷笑,好像还真是老树要开花了,说不得啊,说破了,没准花就不开了。 “对了,劳队,我有个事想跟你申请下。”韩青禹岔开话题说。 劳简恍惚一下回过神,“你说。” “我想近期内把岗哨那边扩建一下,我们几个都搬那边去住。”韩青禹顿一下补充说:“反正距离也不远,不会耽搁训练和任务的。” “我知道,但是,为什么?”劳简的想法,这么麻烦,你们说服吴恤搬过来不是更方便吗? 韩青禹只好跟他说了自己在不义之城被悬赏的事情,说可能会有杀手来,说: “既然是不义之城的杀手,肯定会先侦察,没事肯定也不愿多加屠戮招惹蔚蓝……所以,我不想战斗发生在驻地内。” 劳简最终同意了,很无奈,很多担心,但是也只能同意。 扩建用的就是山上的石头。开凿的过程,病孤枪当铁钎用来开山破土,死铁战刀当瓦刀,把石块切割方正。 以韩青禹几个的身体素质和实力,哪怕不开启装置,做这些也都很轻松。 最终也就把石块往上垒和屋顶盖瓦的时候,他们找了懂行的老兵帮忙。 哨所扩建很快完成。 韩青禹趁着墙壁粉刷前,在墙面内部和地下弄了几个暗格,密道,地下室。这是早有计划的,甚至是他们这次搬出去的重要目的之一,他一直担心以后宝贝多了没办法都带身上……比如一大车源能块,几百块金属块,再一仓库神兵利器什么的。 总之身为一个农家孩子,爱积攒,热衷收集、储备过日子的本性,一直都在,而且越过越踏实了。 就这样,韩青禹几个虽然搬离了驻地宿舍,但其实训练和生活,反而都重回了轨道。 一切都有条不紊,都很好,只可惜大尖一直不来。 杀手也不来。 ………… 101医疗站。 这就是当了军团长后的无奈,,琐事缠身,规划中的行程硬是耽搁了一个多月,陈不饿才终于按照约定,来到101医疗站。 第一天是正式的调查和慰问。 第二天早饭后,陈军团长搬了把椅子,坐在d区直角区,也就是不久前的主战场前。 因为现场已经被清理、修补过了,焕然一新。他让人找了一个现场目击的护士来,问询战斗情况。找了一个参与战斗的老兵描述战斗情况。找了一个作为活口留下的七家罪犯描述战斗情况。 “怎么样?大概都有数了么?”花碧楦在老头旁边坐下来问,同时拿起来田和泰的那柄断锏在手里,查看断口。 “要是一个顶级战力,以源能全力灌注这根重锏,你觉得你能斩得断吗?”陈不饿问,然后说:“这锏我看了一下,怕是第一批,出自最早那艘大尖中型飞舰的材料所制,质地很是不错。” 蔚蓝至今,只在最初收获过一艘规格超出梭形飞船的大尖文明飞船。那艘飞船的死铁用料,比之梭形飞船更高、更纯,其所制造的出来武器也更强,但是早在10、20年代就已经都分发出去了,后来陆续找到,可以回收的,少之又少,这是蔚蓝高层才知道的秘密。 其中陈不饿的战刀,就是那一批材料回收后重铸而成。 华系亚当年蔚蓝初建,因为防御地位重要,还是很受联盟重视的,所以也有一部分顶级武器分配,只是后来多数都流失了。 听到军团长这么说,花碧楦默默把手上那截断锏放身后藏起来,然后平静自信说:“那我当然可以啊。” “拿出来……要点脸吧。”陈不饿深深地无奈,说:“再加一句。” 花碧楦不管是身体还是神情都纹丝不动,全当前半句没听到,认真回应后半句说:“只是可能稍微有点费力。” “这就是了,所以那贼小子最后一刀分月斩,其实,是个诈啊。”说到这似乎有些感怀,陈不饿笑起来,不曾眼见的战场情况,在他脑海中清晰浮现。 “我就说嘛”,花碧楦嘀咕一声,“穿甲不到一年,断锏杀人,硬斩一名顶尖战力,那也实在太不是人,太妖孽了。” “是么?”陈不饿站起来,一边缓步走向断锏位置,一边抬头看了看据说是韩青禹分月斩出手的上方窗口,缓缓说:“但是那种关头,万众一心,豪气干云,拼死一击,他娘的竟然还能想到耍诈……这样的战场本能和心理素质,不得不说,也很妖孽啊。” 说完等了一下……听不到回应,他回头,神情僵住,眼神冒火。 花碧楦人和那半截断锏,都已经不见了…… 花帅用刀比制式的蔚蓝战刀要小,那截断锏,大约正好铸一柄刀的分量。 当场只有一个老参谋站在另一侧,装睡着的样子。 “花碧楦那个混账呢?!”陈不饿远远地,怒问道。 “跑了。”老参谋义愤填膺说:“又谁能想到呢,堂堂一个华系亚超级战力,竟然能如此不要脸,对吧?” 陈不饿:“……” 老参谋偷笑,说:“这可怪不得我啊,军团长,都说花帅到处人不知,其实他要走,更没法知和留。连你都疏忽了,何况我啊。” 是啊,疏忽了啊,还以为这次因为要去熊占里,那混账会跟我多聊会儿呢! 陈不饿沉着脸不吭声,把剩下半截断锏捡起来,递给老参谋说: “应该还够,回头让人铸两柄短刃,等全军大会的时候,我颁给他俩。” 他俩,自然就是身上现在刚多出来军团长纹章的那俩,韩青禹和吴恤。 “好嘞。”老参谋接了断锏,顺带建议说:“那军团长你就不去他们驻地看一眼了么?这么近。” “得去哦?但是这边,远航和咱们的技术交换,我得在啊。” “直升机去去就回,误不了事吧?这样的天才,咱得多关心点,得拴在咱蔚蓝啊,要不万一……”怕惹陈不饿心烦,老参谋顿住了没往下说,改口道:“前阵子总部那边不是弄了个相亲会嘛,我心说正好,算他一个,结果主意刚提交上去……” “怎么样?” “议事团和科研系统两边,一致强烈反对。”老参谋郁闷加困惑说:“问理由也没个理由,你说这,我上哪说理去?” “这样么?……等等,我大概能猜到点儿了……渠重时,辛明执,他俩个,是亲家啊……咳咳。” 陈不饿跟这俩的关系,既是老朋友,也是长期的斗争对象,想通后得意一笑,你们也有今天。 “既然这样,我还真非去不可了。这样,你安排个时间,咱去得别太刻意。” 232.与我,阻长空 六月上旬,1777小队之前的立功奖励,开始陆续下发。 先期一共三笔。 第一笔是正常防御任务奖励。 小队迄今为止只完成过一次防御任务,死铁破片和金属块上交后,军里除给予军需补充外,还按规定返奖了8块蓝晶块,大约是上交金属块提炼后五分之一的量。 这是小队多数老兵所习惯的常规奖励。 第二笔奖励来自最开始阶段。 当时小队还在来驻地的途中。宛市、白云山,大尖飞船在城市降落……1777出道第一战,初露锋芒,和金色板擦的人同心协力,完成了那次突发任务。 其实就是硬抢的。 事后,因为任务性质不同,军团方面研究决定,把那次任务缴获的金属块全额提炼返奖。 同时拒绝者方面为了表达感谢,也在奖励基础上另外加码。 这样,和金色板擦平分下来,1777小队单凭这一次任务,拿到手一共是30块蓝晶块。 超级小队主要靠抢的观念,开始在1777日益深入人心。 最后第三笔,也是目前下发全部奖励中占最大头的部分,来自吴恤和韩青禹等人对于氏和何氏的意外剿灭。 这两家曾经一起偷袭过蔚蓝的储备站。这是一个独立事件,所以在计算奖励的时候,这一块先被拎出来单算了。 然后何氏因为还参与了101医疗站事件,后续肯定还得再算一次。对于1777小队而言,何氏所做出的贡献,堪称卓越。 这一块的奖励计算,具体分为两个部分: 一,追剿罪犯。 这并不是驻防小队的常规任务,所以在立功奖励的评估考量上,会自动提升不止一个等级。 具体意义大致如同一个小镇派出所,突然干掉了两队危害国家安全的恐怖组织武装。 二,大量缴获。 于氏的120多块,加上何氏被彻底剿灭后抄家收缴的200多块,再加上两家大量的武器、装置、古董等等,都被算入了1777小队的缴获。 正是这样的计算方式,导致这一事件的最终奖励,达到了160块之多。 有鉴于蔚蓝一直以来的源能紧缺状态,这样的慷慨奖励,其实并不多见。 “所以,总数是198块,我昨晚,今早,刚刚,一共数了三遍,不会有错。” 劳简说这句话的时候,198块蓝晶块,就堆在会议室桌面上,垒叠如一座小山,耀眼夺目。 就这一句,劳队说完就暂时陷入了沉默。 哪怕是一个十多年的老兵,多年的队长了,此时的劳队长依然显得有些呆滞和激动过度,面部皮肤过电,手脚微颤。 他从没一次见过这么多源能块啊,也没当过这样的队长。 “我记得在以前小队6年,奖励最高的一年,是34块。”会议桌左侧,齐柔柔开口顿了顿,补充说:“这才半年。” “我以前小队…最高一年好像是38块。”另一个老兵说。 “27,我以前小队自己取的外号,叫倒霉催的。” “所以不会是因为你倒霉带衰吧?” “滚,那肯定不是我啊,你看咱现在。” “我好像是32。” “我,记不清了,反正应该跟大家差不多。” “800多吧,好像是,那年金色两次收到联盟委托,出境救援。”一个突兀的数字出现。 来自金色板擦,秦国文开口说:“其实要是按半年算,咱们现在很可能是第九军积分第一,奖励第一……比金色和白色都高。然后要是咱们也有周边区域援助覆盖权限,可以配备直升机,就更好了。” 秦国文现在差不多已经彻底淡忘自己的金色板擦扶贫干部身份了,一心总想着把金色当目标,干下王座。 感觉像是下乡扶贫,结果扶到了一个潜力巨大的土豪村,搁村里当村干部,当得乐不思蜀。 “我们的积分,真的有这么高吗?!”米拉以前待过的小队都不算强,对积分数字没有什么具体概念,当场激动地问了一句。 哪怕就快要离开了,她依然完全沉浸在1777小队副队长的角色中。 秦国文笃定地点头,“肯定的,而且别忘了,咱们还有真正最大头的,101医疗站事件的立功奖励,现在都还没算上呢。” 在101医疗站事件中立功的人和队伍有很多,但是其中,1777小队是最早发现情况异常并向上提供情报的,然后也是1777小队的人,做了整个事件中所有最关键的事。 这份功劳大得,目前看来全军无出其右。 “那怎么现在发下来都是实际奖励……怎么一个字没说咱到底立了几个几等功啊?”被特许参加会议的温继飞好奇了一句。 他这一问。 “是啊,立功等级和积分怎么都不说呢?全年排名到底能到哪?”当场每个人都开始思索起来。 虽然没人直接说破,但其实每个人都在心里想着同一件事……1777正在迈向拥有自己的颜色。 “就快全军大会了,这些应该都是留着,在全军大会上公布。“劳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沉稳些,说完转头看了看韩青禹几个,“军衔、奖章……你们到时候上台,怕不止一次两次。” “不能私下给吗?”小人物没见过大场面,韩青禹认真问。 “……”劳简白了他一眼,不搭腔,转回去说:“现在我说一下奖励分配的事,这个,说实话让我很为难,昨晚我一晚上没睡,就想这事了。” 劳队长开诚布公的把问题说出来了。 他具体为难的点,在小队整体和个人上。眼下的情况,真要较真,这198块蓝晶块里,有多少是韩青禹几个挣下的? 这一点包括劳简在内,每个人心里其实都很清楚。 但是韩青禹他们,首先也是1777小队的人,而小队本身,是一个整体,有它的规则和默认的平衡。 这些,劳简作为队长都必须顾及。 等了一会儿,没人开口。 “这样吧,这次队里拿100块,青子他们几个拿98块……怎么样?”劳简直接说了,目光看向参与会议的干部和老兵们先问了一句,随即转向韩青禹,又问了一句,“你们觉得呢?” 搁心底,劳简其实觉得有些惭愧,觉得这样分配对韩青禹几个不太公平,但他是队长,必须先从整体考虑。 “劳队这左右为难的样子,还真是少见啊。”韩青禹在心里想着,偷笑了一下,还不及开口。 “依我看,差不多吧。其实金色也一直是这样做的,全军每个排名前列的小队都一样,精英小队多干活,多拿奖励。就是得有资源倾斜,才能养成精锐战力,然后带动整体提升。” 秦国文适时站出来,以他在金色板擦的经验和认知,开口说了一句,说得理所当然。 这一唱一和……很明显,肯定是秦国文跟劳队一早商量过的。 1777只有秦国文有过超级小队的经历,他现在正在帮劳队建立那种,不同于一般小队的特殊生态。 “其实这些话都不用说的。”男生女相的齐柔柔平常大部分时候是冷漠状态,表情和语气都一样,她说:“我们既不蠢也不坏,这点东西还不至于不懂,不理解,你们瞎担心了。” 当场老兵们都笑起来,都说可不就是这样,劳队、秦上尉你们在那铺垫个啥呢? 这就被戳穿了啊。劳简和秦国文略微有些尴尬的同时,也放心了,眼神和嘴角,都满是轻松和喜悦。 “那既然今天都这么高兴,干脆柔柔你给我们唱一出吧?”欢乐的气氛下,有老兵趁机起哄。 这其实已经是1777小队的日常之一了,大伙儿没事总是找各种理由,拱齐柔柔唱戏,只是从来也没有成功过。 “滚!”齐柔柔依然冷着脸,果断拒绝,然后神情犹豫了一下,自己说:“这样吧……前阵子有个混蛋送了我一个凤冠,东西很老,也很好,我收着了,等哪天1777真的拿到自己的颜色……我就给你们唱一次。” 掌声,起哄声……逐渐平息,大伙不约而同,渐渐把目光转到韩青禹身上。 “实话说我觉得反而是青子你们几个,应该觉得自己吃亏了。” 有老兵主动开口,尴尬笑着说道。 “可是这不是集体奖励么?又不是分我们个人的东西。那有什么亏不亏的啊?!” 韩青禹说着,灿烂地笑起来。 他是小气抠搜,但是他的小气和计较,一向都分时间、事情和场合。1777是一个整体,真正要拿自己的颜色,对得起颜色板擦的称号,小队整体实力必须大幅提升。 同时,也只有小队整体实力提升了,能轻松应付日常任务,他才能带着吴恤、锈妹他们,到处去打野食。 “真要觉得我亏,你们可以私底下再给我嘛,我好意思要的。” 开口先打了个趣,在一片“不要脸”和“想得美”的挤兑声中,韩青禹张开双臂往前一扑,直接把桌上的蓝晶块往自己怀里扒拉,同时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哈。” 哗哗哗,咔嗒,咔嗒。多美妙的声音啊。 ………… 当天下午,岗哨,地下室。 “之前就剩这些了……不用数,我一直数着呢,36块。”沈宜秀把她负责保管的公共储备拿出来,摆在桌面上。 早先他们离开科研2所的时候,这个公共数字是8块金属块,108块蓝晶块。 金属块都在青子那呢,知道他有用,没人会去算。 具体而言,团伙这几个月进项不多,除了抄家于氏的时候,拿了老于家祖传的那部分,就只有韩青禹个人,还有手头两枚勋章的季度奖励。 “消耗一直都有点大。”锈妹略微尴尬。 但其实她并不一定是消耗最大的,团伙目前三大战力,谁的消耗都少不到哪去,不然也不会有今天的战力。 除此之外,贺堂堂、温继飞、刘世亨,或多或少也都有超出普通战士的源能消耗。 “没事,能吃才能挣。”韩青禹藏了心疼,笑着说,同时掏出来十几块源能块放在桌面上。 沈宜秀困惑看了看,“这是哪来的呀?” “在医疗站捡的。”韩青禹说:“放心,我自己身上还剩了几块。” “我也捡了。”吴恤也掏出来一些,放桌上。 然后是温继飞,“你们怎么才捡这么点啊……骨碌碌,骨碌碌……”他掏出一个布袋子,翻过来直接往桌上倒。 最后数下来,一共57块,其中温继飞捡的最多,交的也最多。毕竟他没怎么打架,后来回来也没伤。 “36加57……93块。” 贺堂堂把今天分配的那袋子拿起来,也倒上去。 “93加98……多少来着?” “191块。” 也就是说,除了每个人自己身上的少量储备之外,他们这个小团伙现在的公共储备,是191块蓝晶块。 点了一遍,确认无误。 “我来,我来放吧。”191块蓝晶块大小不一分了6堆,韩青禹在遍布整个哨所的暗格密洞里找了最隐秘的六处,逐一放好。 一处处检查,上锁……关上,验看,再关好……再三确认从外面看不出来。 同时,在这个过程中,韩青禹默默把三块永生骨中的两块,偷偷埋好了。 做完这些竟然有点累,像是以前在家收完稻谷的感觉,同时有一种幸福感。干脆就靠墙在地上坐下了,韩青禹顺手摸了摸身上的4块金属块,一块永生骨,眼神笑着,在心里默默把东西又点了一遍。 目光扫过那些暗格、密洞,如同看过一个一个谷仓。 沈宜秀、温继飞几个就这么,一直看了整个过程,看得又想笑,又心疼,又惭愧……他们都起身走过去,在他身边地上坐下了。 六个人靠墙坐了一排。 “开心吧?”温继飞笑着问。 “也就稍微开心了一下。”韩青禹说:“然后就觉得太少了,咱这么大地方呢,这点东西,感觉空荡荡的。” 沈宜秀笑起来,安慰说:“那也急不来呀,说起来咱不还有一些奖励没算呢嘛,等去开了全军大会回来,这里肯定又会多满起来一点的。” “然后还有勋章的奖励,这次后你们几个勋章肯定多,那也是一笔。”刘世亨补充:“劳队说我,因为报信的事,说不定都能拿一块银的呢。” 报信的功劳,其实是劳简最方便全部揽到自己身上的,但是他没有,也不会那样做,大家都懂。 韩青禹想想也是,点头,猛地,“哎呀!” “怎么了?” “武器啊。”韩青禹说:“田和泰的锏是断了,可是何增生的那把矛,好像也很不错,没拿回来,可惜了啊。” “长矛吗?那个拿了你准备给谁用啊?”沈宜秀困惑问道,反正那东西她才不要用。 “管它谁用呢,先拿了再说。”温继飞接话,笑着,扭头看韩青禹一眼,说:“是吧?” “是啊。”韩青禹点头。 “那你还把它钉那么高?!”温继飞突然一下恼火起来,跳脚说:“你以为我没想到吗?!老子当时回来就去了啊……可是老子,够不着啊……然后,就晚了,给他们拿走了。” “滴,滴滴……”通话器突然响了。 接通,劳队的声音传来: “收到出击任务,收到出击任务,升警示标,关闭各类仓库及所有相关出入口,后勤人员全部下安全室隐蔽……记得带上4楼的犯人。” “全体队员集合,全体队员集合,穿戴装置,互相检查,准备出击。” 1777驻防的第二次任务,终于来了。 韩青禹几个人一下跳起来,冲向驻地。 不到十分钟后,地下整备室。 小队三阵全部集结完毕,检查完毕,等待出击。 劳简和米拉一前一后出现,神情好像在笑,但是同时莫名给人感觉,他俩十分激动。 站定,米拉先行敬礼,笑着道:“放松,大家都放松一点……今天的任务,会很简单。” “我们刚接到后续通知。”劳简开口这一刻的眼神,无比炽热,“你们知道是什么事吗?!……是军团长,军团长要来咱们1777!” 陈不饿军团长亲临小队驻地么?!这跟在集体大会上远远地看到他,可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轰!”只一下,就完全没有纪律了,现场炸锅,尤其老兵们,更是全都激动不已。 这是新兵们暂时没办法充分体会的,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整个蔚蓝华系亚方面军,都曾经几乎失去胜利的信念……直到那个人出现。 那个人,时至今日,虽已经满头银发,却依然被公认,代表着这个世界武力的巅峰。 他是唯一目击军团军团长,是华系亚方面军的定海神针,也是无数蔚蓝将士的信念所系……那个神一般的名字,叫陈不饿。 “然后,军团长说他正好手痒,这次的大尖就交给他了……这句是他亲口跟我说的……笑着说的。”带着几分显摆的意思,劳简激动地解释,说:“咱们可以去看,可以在现场,看军团长出手。” “轰!”再一次,全场振奋。 ………… 距离梭形飞船预估降落时间还有约两个小时左右,1777小队驻地,训练场,下午的烈阳刺目。 “笃笃笃笃笃……” 直升机机翼旋转的声音从上空传来。 整个1777战斗小队,整齐列队。 后勤人员列队。 三架直升机盘旋落地,发动机关闭。 机舱门打开。 “敬礼!”劳简一声高喊,带头敬礼。 “轰!”全场敬礼。 陈不饿当先走出,抬头看了看,健步走下阶梯,然后站定,抬手敬礼。他身后随行人员集体敬礼。 劳简小跑上前,再次敬礼,“报告,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第九军,第425团,第1777小队,全体整装完毕,随时可以出击……请军团长指示!” 蔚蓝的部队,虽然不如正规国家军队的仪式程序那么严谨,但是长久以来,一样形成了自己的仪式化程序。仪式就是仪式,就算军团长在通话器里再和蔼可亲,在感觉中再像一个普通农家爷爷……这个仪式,也必须正式。 这是劳简第一次带队迎接军团长,他有些不熟练,同时不安。 陈不饿回礼,目光里带着几分鼓励和安慰,缓缓扫过,直至手臂放下,说:“与我,阻长空。” 这就是指示,也是程序。 同一句话,陈不饿视察一线各处,也许说过无数次。 但是对于在场的战士们而言,他们每个人,都是第一次,听到军团长临战亲口说出这句指示,或者这也是来自蔚蓝战神的邀请。 “是!”劳简激动回应,全体队员挺身回应,“为一切正在呼吸的,战无退路,身阻长空。” 233.你们的军团长(第一更) 以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军团长的正式身份视察1777驻地,参与小队战斗任务,陈不饿并没有直接给予韩青禹和吴恤等人额外的关注。 至少在从驻地到预定区块埋伏下来的过程里没有。 埋伏下来后,暂时也没有。 哪怕韩青禹和吴恤两个都已经被劳简强迫着,穿上了那套右侧胸口绣有军团长佩刀纹章的作战服。算是老头亲自选定的未来巅峰杀阵人选。 说起来,这身作战服最近几天已经被小队里的人都拿去看遍了,也研究遍了。只不过这个过程从始至终,都没有人提过,说想要自己穿上试一试。 这大约也是一种对陈不饿和军团长纹章的尊重。 老兵们说那个纹章真的就是手工绣的,据传出自某位藏于蔚蓝内部的顶级刺绣技法传承人,针法独特,难以仿冒。 先进武力和传统绣法的结合,有一种奇怪的反差感。大概总是越不以科技进步为转移的东西,越难以被复制。 下午3点43分,六月的太阳依然很毒。 刚到现场不久的人们全部潜伏进树木遮盖的阴影里,等待梭形飞船落地,看军团长亲自出手。 陈不饿也跟大家一样趴在草坑里,拒了烟,然后很随意地,找身边的老兵们聊着天。 和蔼地,既说起他自己的出身成长,名字来历,也问起老兵们的家乡、过往。 然后也聊板擦九军的名人和故事,偶尔说几件关于老军长沈风廷,现军长陆五征,或者是邵玄等人的旧事、糗事,把人都逗笑了,很是亲和的样子。 “闺女你呢,你加入咱们军团几年了啊?” “报告军团长……我是男的。” “……啊?!好。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 “……” 一群人全都在憋笑,只有老参谋,藏在草坑后边侧,听着吭哧吭哧地笑起来。作为陈不饿的随身参谋,他的职责所在,早已经把1777的人都调查了解清楚了。 找到坑壁上的一个凹处,用手把长草抚平,当作垫子,老参谋坐进去,把老腰靠住。 刚才那一阵行军,快把他累垮了。 趁这工夫,目光不远不近地,在韩青禹身上又转了两遍。 老参谋就想不通了啊,这个样子,为什么团一级反馈的信息,会说他很需要参加相亲会呢?!然后那渠辛两姓也是的,就干反对,也不说把意思给人小伙子说清楚。 ………… “欸,青子。”温继飞匍匐往韩青禹旁边挤了挤,今天因为说好是观战,他也没去警戒组。 小声打了个招呼,又看了看韩青禹身上的佩刀纹章,温继飞笑着问:“怎么样,刚才你什么感觉,有没有一下热血冲头?” 他说的是刚才列队,陈不饿说“与我,阻长空”的那一下,因为记得韩青禹前几天一直在说,真要到参加敢死队那天,他就躲。 “嗯?”韩青禹听懂了,抬头看了看前方梭形飞船的预定降落地点,有些弱气说:“顶多也就当时一下子,敬礼的手放下,人就清醒了。” “是么?”温继飞笑一下说:“那要是面前有成千上万具大尖呢?成千上万具大尖正在落地,军团长在阵首拔刀,让咱们与他,去阻长空……” 其实温继飞刚才自己热血冲头了。此时他所描绘的画面,在韩青禹脑海里清晰浮现出来,让韩青禹也茫然纠结了一下。 一个最近刚有些熟悉起来的声音响起在身边不远。 “小伙子,你这把剑,能不能给我看一下?”陈不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了趴坑位置,到了贺堂堂旁边。 贺堂堂扭头看见是军团长,吓一跳……回过神来连忙拔剑递过去说:“是,军团长你看吧。” 那是之前从于银斗那得来的两把重剑之一,因为不是蔚蓝制式装备,背在身上还挺显眼的。 陈不饿把剑拿在手里,仔细看了几眼,不动声色问:“哪来的啊,这把剑?” “捡的。”贺堂堂认真诚恳说。 “……哦,捡的啊。”陈不饿不信但是点头,想了想,手拿着剑说:“那我拿源能块跟你换怎么样?三,不,五,五块源能块,你换不换?” 五块啊!很多了! “不换。”贺堂堂心说这剑可是青子给我的,抬头看一眼军团长,“源能块我们很多,刚奖的。” “……”陈不饿眼神无奈,看他两眼,点头,目光继续朝旁看来……然后整个人愣了一下。 “你就是吴恤吧?你这怎么也有……” “不换……报告军团长,我也不换。”吴恤说。 “……嗯,我也就是看一下,顺便待会儿借用一下。”陈不饿把吴恤背后背着那把重剑也要去了,双剑在手,认真看了会儿。 然后突然又看到吴恤手里的病孤枪了,整个人再次愣住。 这他娘的,怎么都是那一批高级死铁出来的东西啊?! 陈老头眼馋啊,那批武器当年分到华系亚本就不多,流失后找回的更少,基本都要靠巧合…… “对了,吴恤你原来待的那一家,祖上是叫于金魁,对吧?”陈不饿突然问。 “嗯。”吴恤点头,心想这就一个字,总不要说报告军团长了吧……报告军团长,嗯。 这就对了,陈不饿听到答案,心里一下有些激动。 因为于金魁的身份,当年是一个地方军阀,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初建的时候一度很倚重他,给了很多资源和信任,其中就包括高级死铁武器。 可是后来突然一天,于金魁就和另外几个与蔚蓝合作紧密的家族一起,莫名消失了。 “那你知道于金魁的坟在哪吗?”陈不饿又问道。 吴恤困惑想了想,摇头。 可惜了啊,陈不饿很想去把于金魁的坟挖了,看看还能不能再挖出来一两件高级死铁武器来。 因为现实这种情况真的存在,三年多前,就有一把高级死铁的剑,在工地被人挖出来,然后被地方博物馆瞎说八道的研究员说成是古代文物,放在了博物馆里展览。 那次陈不饿让人费了好大的周折,才通过官方部门,把那把剑要来。 就这样,陈老头哀怨着,一直到看见韩青禹背后的双刀,才稍微平衡了一下。韩青禹的双刀虽然在工艺上更先进,但是论材料质地,其实反而不如这双剑一枪。 然后跟他这两把战刀工艺一样的,还有沈宜秀身上的铁甲和刀……陈不饿看着那一身铁甲,眉间露出思索犹豫的神色,似乎想到了点什么,但又不明确……转头,看向老参谋。 “是沈风廷军长的孙女。”老参谋小声说:“军团长你让我送过源能块的那个。” “果然。”果然是那个孩子啊,陈不饿嘀咕一声,所以,老沈终于还是让她上战场了。 陈不饿转回头,看了看沈宜秀,开口和蔼说:“上了战场,记得要注意安全啊,孩子。” “嗯。”沈宜秀点点头。 “报告军团长,来了。”劳简凑近,敬礼,然后返身指了一下斜向的天空。 一艘黑色的梭形飞船,正由小变大,向预定地点降落下来。 “好的。”陈不饿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双剑,抬头,朝吴恤和贺堂堂说:“借用片刻。” 梭形飞行器抵近树梢。 陈不饿站起来,双手持剑从草坑里走出去,站在那里等着。 飞行器低过树冠。 陈不饿开始往前走,用很普通的步伐往前走。 他的身后,四周……草坑里整个1777小队,从战士到后勤,所有人都在凝神细看,目光一刻不离。 但其实,今天没有教学,也不会有示范指导。 如果现在是顶级战力潜力的特选青年军官营在观摩,陈不饿还可能简单示范,然后指点几句。 但现在这里的绝对多数,都是一线普通战士,他们所需要掌握的东西,不会来自陈不饿。 作为唯一目击军团的军团长,陈不饿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告诉这些始终把胜利的信念系在他身上的人们,你们的军团长,依然强悍,依然无敌。 哪怕他已经六十多岁,看起来已经是一个满头银发,身材瘦削的老人。 然后还有一点,老头本身,也是真的爱砍大尖。 尤其喜欢每次亲手砍完大尖后,再亲手收捡金属块和死铁破片的那种感觉。那像是一场稻田里的秋收,能让这个老农感到幸福和满足。 轻微的气流声在空气里震动。 灌木被压弯、折断、脆响。 数十道视线从侧后方把老人和梭形飞行器锁在一个画面里。 “颂!”源能装置启动,蓝光闪动。 陈不饿向前走,然后开始奔跑……奔跑如电,如风暴。 空气鼓荡呼啸。 这一刻,银发不再,瘦削也似乎只是假象……这一刻,再没有一个人觉得在自己视线中的军团长,是苍老的。 一丝那样的感觉都不再有。 “砰!”梭形飞行器落地。 陈不饿奔跑中一脚顿地,腾身如箭离弦。 “嗖。”梭形飞行器上方,弹射启动。 军团长在空中,虚影横掠。 两具黑甲大尖弹出船舱,当空挥舞柱剑横扫。 柱剑破风,音爆声爆裂。 陈不饿身体继续快速向前滑行,双手反握重剑,两臂从身后向前,切割而去。 “嚓!” 只一声。 两颗硕大的头颅,冲天而起。 234.三人拔刀(第二更) 现场沉默了大约两秒,然后,“哗!”声音并不大,也不绵长,从嗓子眼里叹出来。 一击,双杀。 韩青禹突然想起来以前,在425新兵基地训练的时候,自己曾经问过米拉一个问题:咱们蔚蓝有可以单挑大尖的存在吗?米拉当时说:有啊,传说中军团长年轻的时候,就可以单挑一具大尖。 原来传说是假的…… 当军团长已经不再年轻。 一击,两具大尖,秒杀。 “砰。”“砰。”两具庞大而沉重的黑甲,重重地坠地。 然后柱剑落地,大尖的头颅落地。 再然后,才见不远处滑行的那道虚影落地,如流光重合……军团长双手剑刃滴血,背身站定。 这样的时候,大概……应该吼两声的。 但是没有。 除了刚才那一声,全场沉默。包括韩青禹也都一样。 在过去的不到一年时间里,他进步神速,战绩辉煌,刚不久前,也已经斩过高手。 因此一度以为已近看到山峰了。 现在才发现,这个世界的武力巅峰,原来犹在云雾之中。 好高,好远,高远到他根本看不清楚。 ………… 就算是一击秒杀,大尖身体和梭形飞行器的自毁依然没能被阻止。 令人牙酸的解体声传来。 纷飞的破片雨中,陈不饿回身,信步走来。 破片近身则落。 而俯首躲避破片雨的人们,依然群情振奋。 “你怎么了,青子?”温继飞突然发现韩青禹脸色不太好,担心问。 “没事”,韩青禹回过神来,摇头笑了一下说:“就是一下看傻了。” 他没说实话,其实至少这一刻,他的心里有一股强烈的挫败感。 因为实力阶段的不同,韩青禹对刚才陈不饿出手秒杀这一幕的感触和想法,和在场其他人,都不太一样。 回溯之前的战斗经历,虽然也有过几次生死时刻,几次身受重伤,但是事实,韩青禹这一路下来,依然得算是很顺利的……至少他从没有那种过完全无力的感觉。 而此时,当他由陈不饿这一次普通的出手,想到那代价巨大的迟暮一刀,再延伸至对红肩实力和可怕程度的思考…… 第一次,韩青禹的自信心,和原本已经越来越坚定的“一定能活下去”的信念,都暂时被打击到了。 “怎么了?”劳简没听清对话,搞不清楚情况,但是也探身关心了一句,说话时脸上神情依然裹着巨大的激动。 “没事。”韩青禹回答,然后扭头看看劳队,说:“我就是突然想啊,这两具大尖是军团长砍的,那这次任务,咱们算是被援助了吗?战利品和战功,归不归咱们啊?” “……”劳简愣了愣,心说你他娘的这种时候,竟然还有心思去想这个,你难道不该感悟点什么,顺便再定个远大目标什么的么?! 想了想,劳队长说:“听说军团长最喜欢捡战利品了。” “那他捡完给咱吗?” “那怎么可能?!” 战利品应该是军团长捡走了,那样这份快乐才完整嘛。但是那样的话,战功和奖励给不给驻防小队?……这事好像还真没听说过具体说法。 想想,大概也没有人会胆肥和抠搜到去跟军团长计较这些吧?所以,就一直都被忽略了。 劳简正想着呢。 就听不远处军团长开口,笑着说:“准备捡金属块了啊。”同时间耳边一声嘀咕:“那怎么行!” 破片雨接近尾声。 韩青禹朝旁边挪了挪。 一块暗沉色半熔状金属块低空飞向他。 韩青禹抬手接住。 “眼疾手快啊,你小子……来,谢谢。”陈不饿这会儿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气势,乐得像个老顽童,笑呵呵走过来,伸手准备接金属块。 “这个,不客气……不对,是应该我们1777,感谢军团长才对。”韩青禹一点没有交出金属块的意思。 人生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况,陈不饿看着韩青禹,愣了一下……明白了。 但是架不住砍完了大尖摸不到金属块,心里实在难受,笑着晃晃手掌,又示意了一下。 这一下,在场全都看明白了,大概因为觉得亲切有趣,四面低低的笑声响起来。 “报告军团长,您现在所在的区域,系属蔚蓝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第九军,第425团,第1777小队防区。所以,这个。”韩青禹敬礼,看一眼手里金属块,又转头示意四周的死铁破片,说:“还有那些……都是我们的。” 惊了,全都惊了,这混帐不是再闹啊?! “不是……”陈不饿茫然了两秒钟,才猛地抬头,眼神认真说:“这个,我砍的。” “嗯,感谢军团长。”韩青禹保持立正姿势,说:“但是其实如果军团长没来,我们1777小队自己,也能顺利完成消灭任务。” 韩青禹说完这一句,缓缓把脸朝右、朝上转开,看着高处的一根树杈……避开军团长的目光。嘟囔补充说:“而且这也不是我们主动申请协助的。” 局面僵持,气氛僵硬。 疯了啊!这一下,除了吴恤和温继飞外,整个1777小队的队员们集体哭笑不得,缩回草坑…… “哈哈,怎么办,要不要先跑啊?” “跑吧,真要死就死青子一个吧。” “这混小子……” “可是青子说的明明没错啊。”吴恤想着。 “这混帐不会是想试着摸军团长的脾性吧?”温继飞想道,“毕竟是第一次跟陈不饿接触,以后怕接触的机会也不多,而阿方斯家族的问题,始终悬在那里。” “哈哈哈,说的有道理。”陈不饿笑起来,但是并没有真的服气,争辩说:“那我也不能白砍啊……是吧?干脆这样,1777战斗人员都出来。” 人都出来了,脸上有些茫然。 “这个,谢了啊。”陈不饿笑着说一句,跟着双手一掷,把手上两把重剑扔回给吴恤和贺堂堂。 等到两人把剑插回肩后。 没转身,朝后伸出右手。 随从人员按习惯递过来一把蔚蓝制式战刀。 陈不饿摇头。 老参谋上前,解下一把和军团长佩刀纹章上那把斩红刀形状相同的战刀,递给他。 陈不饿接刀在手。 目光扫了一遍,开口道:“这样,咱们干脆决个输赢……接下来的五分钟时间,你们全部人里,只要有三人拔刀出鞘,金属块直接奖励给你们。” 说罢,“铿嗡……”银灰色长刀由后往前,挥出,停止。 刀未落下。 但是,“轰!” 如果按武侠小说的说法,这大概叫做气机锁定什么的,但是不是,这一刻,源能浪涌无形外溢,如海水延伸覆盖,而海上,巨浪汹涌。 “拔刀。”陈不饿说。 “……” 无人回应,1777小队每人,手在肩头,握着刀柄,倒是……没有一把刀,能够出鞘。 “哧…咔。” 韩青禹拔刀,刀身抽离钩钉不及两寸,又被压回。 无形的浪涌,更加磅礴。 韩青禹不是全力,他没有用金属块激发生命化源能溢出,自然也没有牵动骨源的第四涡轮……他现在的实力距离巅峰爆发,大概一半都不到。 但是陈不饿也远不是全力施压。 到这个战力级别了,全力爆发,必然付出代价。这一点连韩青禹都明白,陈不饿又怎么会不明白?在他眼中,虽然韩青禹劈杀田和泰有耍诈的成分,但是肯定也已经触摸到某些东西的。 所以,这是一场双方到心知肚明,点到为止的试炼。 僵持。 军团长的源能浪涌压迫,大概并不是均衡的,不然当场早该吐血一片了。这一点每个人只能体会到自己的那份。 具体感觉,他们就如同一个个位于磅礴大江边上的小水泊,正在努力,想让自己的水流涌出…… 但是江中巨潮翻滚,不留一丝缝隙,但凡有一点反抗,动弹,立即被感应到,立即一个浪潮盖下来。 拔刀! 再来。 拔刀! 韩青禹受到的压迫可能是最大的,他不可能去动用金属块,但就是现在这个状态对比,他也必须,把刀拔出来! 刚才的挫败感还很清晰,现在不止没有消除,反而正在凝结成石。 拔刀! 拔刀! 再来!立体装置叠浪,液态源能叠浪…… “轰!” 无声的决堤巨响,响起在他身体内。 “铿嗡……” 韩青禹战刀出肩后,单臂斜指。 整个身体感觉,顿时轻松。 陈不饿看了他一眼,脸上郁闷,但是眸中欣喜、赞许。 然后,“铿嗡……” 军团长愣了一下,目光看向吴恤,吴恤重剑在手。 “开心啊,好小子!不过还好老夫说的是三……不对!” 一瞬间,更加凶猛地源能巨浪,立即朝沈宜秀盖去。 “咔!”沈宜秀原本即将出鞘的长刀,被压回肩后。 她晚了一步,但这并不代表现在锈妹的源能浪涌比吴恤弱,事实她可能还要更强些,她是整个身体,被源能温养得比吴恤更充分……问题在于,她在刚才,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让陈不饿惊喜也惊吓到了。 所以,她被感应锁定和施压的程度,也从一开始,就比吴恤更高……至于现在,就更不用说了。现在,她就是胜负判定的那关键一环。 感觉着身体周遭愈加沉重的压迫,沈宜秀拼尽一切努力着,一次又一次,奋力尝试。我真的已经比青子和吴恤差这么多了吗?!姑娘急得都快哭了……咬牙闷哼一声,愤而发力。 “哧……咔!”战刀出肩一半,再一次,被无情压回肩后。 “对不起啦,孩子,待会儿陈爷爷再给你解释,告诉你,你其实吓到陈爷爷了……” “但是现在嘛,这都已经两个出鞘了,陈爷爷是堂堂军团长啊,怎么都得赢下这最后一分啊,你说是不是?这样刚刚好。” “再说了……” “铿!”突然而来的一声刀鸣,打断了陈不饿的思绪。 后排侧边角,一把蔚蓝制式战刀,已经随声出鞘。 陈军团长转头看了一眼。 ……蔫了。 “娘的,漏算了这个东西。” 235.锈妹的刀穗(第一更) 最开始,一击秒杀两具大尖。陈不饿给韩青禹和吴恤看了一眼山峰轮廓,某种程度上算是对年轻天才的一次敲打。 而后这个三人拔刀的赌约,老头自己手上的分量拿捏,大概预期韩青禹和吴恤两个人,应该是能够拔出战刀的,只不过过程会有些艰难。 这算是敲打之后,对他们信心所受打击的一次弥补。在见过天高之后,在巨大的压力下,拔刀出鞘,那种豁然开阔的感觉,会让他们的心态成长。 当然了,分量拿捏就维持在那里,他两个要是最终真的拔不出刀,军团长也不会故意放水,他只是会有些失望和遗憾。 结果,在基础源能潮涌之下,韩青禹和吴恤先后拨刀,不管在用时还是表现上,都让陈不饿很是欣喜。 开心完了,老头想着得赢啊。不管是为了任务的战利品,还是为了军团长的面子……他话都已经说出去了。 说好的数字是三。陈不饿被本在预期之外的沈宜秀吓到了,无耻地,偷偷给姑娘加了分量。 滔滔江潮,弹压着整一片大小不一的水洼。 1777小队在场的每个人都拼尽全力,但是胜负手,已经被压制了,赌约的结果已经…… “铿!” 突然刀鸣,刀出鞘。 死铁直刀离开作战服钩钉的摩擦声,这里每个人都很熟悉。 现场陈不饿转头看那一眼的同时,全场的压迫感随之消失,四十多人手在刀柄,错愕回头。 后排侧边角,温继飞站在那里,战刀在手。 抿着嘴唇面无表情,仿佛理所当然的样子。 是骰子啊。我是小水洼,我是大水洼…我滴答、滴答、哗啦啦…某一刻我甚至是陆地,没有一滴水……但是又某一刻,我至少,也是湍急溪流。 第三把战刀,拔出来了。 “所以,现在要不要庆祝呢?”劳队长纠结犹豫一下,忍住开心和激动,转头看了一眼敬爱的军团长。 “咳……不错,很好。”陈不饿哀怨地看了温继飞一眼,转身把斩红战刀交给老参谋,同时说:“咱们现在自己的源能块,够赔吧?” 他刚才说的原话是如果三人拔刀,金属块直接奖励……是直接奖励,不是还给小队上交报功。 所以,军团长现在不但拿不走任务收获,他还得另外……自己赔上一份。 “够是够的,嘿嘿。”老参谋才不管呢,幸灾乐祸地,笑得俩眼睛都快眯成缝了。 “那,赔上吧。”陈不饿说道。 蔚蓝标准的金属块提炼所得是43块,43块蓝晶块拿出来了,准备交给韩青禹,换回金属块……再把金属块拿给劳简去报任务。 可是韩青禹想要的,是金属块啊。他现在手上有近200块蓝晶块的储备,却只剩4块金属块,为之后可能面临的战斗考虑,金属块,才是他真正极度紧缺的,而且这东西平常很难得到。 想到这里,韩青禹敬礼开口:“报告军团长,我能要金属块吗?然后任务收缴,我们小队直接交源能块,可以吗?” 陈不饿困惑一下,看着他。 “因为觉得金属块是从军团长手上赢的,很有纪念意义,想留下来当纪念。”韩青禹解释说:“而且源能块我们很多,刚奖的。” “……”陈不饿好想揍他一顿啊,想了想,扭头示意说:“给他们吧。” 43块蓝晶块交到了劳简手里,用来交任务……至于金属块,韩青禹没客气,直接收进了口袋。 ………… 向拒绝者方面报告任务结束,再把死铁破片收集完毕。劳简宣布收队。 回驻地的路上,韩青禹几个走在最后面,温继飞不让人背,几乎整个人挂在韩青禹身上。 他刚才拔刀了,但其实,很惨。 “刚才你应该把血吐出来的,那样伤能轻点。”韩青禹说得有些无奈,哭笑不得。 “那不行……哥们一辈子,估计也就这么几次风光的机会。”温继飞龇牙咧嘴,惨笑一下说:“那我肯定是要装到底的。” 大伙都低低地笑起来。 只有沈宜秀没有,她现在好难过啊。 之前没有并肩参与101医疗站那一战,她本就已经很难过了。那一战韩青禹和吴恤拿了将来可以参加敢死队的军团长佩刀纹章,她却没有,那意味着:将来真有那一战的话,她将不能站在青子身边…… 姑娘本来还想着,以后自己也挣一个呢。 结果刚才,韩青禹和吴恤都成功拔刀了,她却没有……所以,我真的已经跟不上他们了吗?! “锈妹你怎么了?”韩青禹见她半天不做声,担心问了一句。 “我没事。”沈宜秀在铁皮下抽一下鼻子,扭头说:“我就是很菜,很没用而已。” 这是委屈了啊。 “……”韩青禹不知内情,一下也想不出来应该怎么安慰。 一旁温继飞柔声说:“可是锈妹你是女孩子,不用跟他们比的。” “就要比。”锈妹今天委屈任性了,梗着脖子说:“我也不是女……我是也是铁女孩子。” 大伙一下都是想笑不敢笑,同时心酸。 “闺女啊。”陈不饿的声音传来,透着和蔼。 老头这会儿虽然郁闷,但是还没忘了刚才想过的事,找了机会主动过来跟沈宜秀解释。 当然了,是小声解释,告诉她,她刚才承受的潮涌压制,其实高于吴恤和韩青禹。 “真的吗?陈爷爷你说的,是真的吗?!”沈宜秀听完,一下欣喜起来,“那我和青子、吴恤……” “伯仲之间,单以基础源能潮涌而言,三人当中,你稍强。”陈不饿眼神有些尴尬,笑了笑说:“所以,你可是把陈爷爷吓了一跳啊,想不到秀秀原来已经这么厉害了。” “那就好了。咯咯。”沈宜秀开心了,没顾上谦虚,笑了两声后突然想到,直接说:“那我可以也拿这个吗?” 她手指着韩青禹胸前的军团长佩刀纹章。 陈不饿抬眼看她,眼神有些疑惑。 “不是,我知道我没有立那么大的功,我也没有要这个在身上,我身上也没地方绣……”锈妹有些窘迫,着急摆手解释说:“我只是想说要是将来……” “你知道戴上这枚纹章的含义?”陈不饿问她。 “知道。”锈妹说:“敢死队。” 缓缓地,点了一下头,陈不饿继续问:“那你还想要?” “嗯。”锈妹用力地点头。 “你爷爷那边……” “爷爷也会同意的。” “为什么?” “因为我,得跟青子他们一起。” 话是脱口而出的,说完,锈妹自己窘迫了一下,试着解释说:“我现在很好,也不穷了,也不再是可怜虫了……” 这一切都是遇到韩青禹他们之后的改变啊。 沈宜秀没法把太煽情的话说出口,但其实心里一直想的都是:也许最终会战死吧,像我这样的人,战死其实并不可怕,只是战死之前,得一直站在青子身边。 陈不饿默不作声听完了她凌乱的话。她的这个理由放在公开场面上,并不那么符合蔚蓝精神,但是细细体味,又其实最符合蔚蓝的精神,而且那么纯粹……想了想,陈不饿抬头,郑重问: “所以,你真的确定想要这个?” “我,嗯。”沈宜秀点头,说:“我知道我的功劳……” “这个其实并不以功劳衡量,他来自我个人。”陈不饿说完这一句,看一眼沈宜秀,又看了看她的战刀,转身说:“给我一套作战服吧。” 老参谋翻包,把一套陈不饿自己的备用作战服递给他。 陈不饿捧了在手里,看了看。 突然伸手揪住作战服肩袖之间的接缝,手上稍一用力,“嘶啦”,连同佩刀纹章在内,横向撕下来一块长长的布条。 然后老头走到沈宜秀身侧,定了定,转身把布条交给韩青禹,说:“你的队员,你来吧。” “是。”韩青禹接过来,将带有军团长佩刀纹章的布条穿过刀柄的孔洞,系在那里,打上结。 下山路上。 刀穗随风。 236.战于(第二更) 山林微风,山道白,山道旁枝叶摇晃。 蛐蛐和蝈蝈在灌木里吵闹,飞虫从草丛里蹿跳过路,不小心中途落在了人身上,侥幸没有被拍死,仓促鸣一声跳开去…… 布条做的刀穗,在肩后飘啊飘。 “我稍强,哈,三人之中,我稍强,厉害了锈妹”。反正内部循环让她不会觉得太热,沈宜秀下山的脚步轻快,若是风再大一些,说不定整副铁甲飘起来。 这身冷硬的铁甲很多时候容易让人忘记她的年龄和之前的成长状态,其实她还要再过三个多月,才满18周岁。 “军团长。”温继飞隔一会儿后,缓过来了一些,忽然凑过去,敬礼然后小声问了一句。 陈不饿面无表情地扭头看他一眼。在心里想着,你竟然还敢过来,就是你这个混蛋啊,刚害我在小河沟里翻船,不但丢了面子,还损失惨重。 温继飞是个骰子,陈不饿其实之前就知道,但是年老人健忘,加上刚才的情况,是突然起意,人多一下给忘记了。 然后,就翻船了。 “军团长你相信运气吗?其实我听的看的,很多关键性的战斗,运气成分好像都很重要,所以没事多带上个把运气很好的人……” “不带。” 这小子好像也在要军团长纹章。什么情况?当我的纹章是卖不出去满街送的大白菜了吗?! 过分了啊,明明一直都是很大的荣誉。陈不饿心里面哭笑不得,也欣慰,但是板着脸说。 温继飞只好不吭声了。 回到驻地后,陈不饿并没有马上动身离开。他让伙房多准备了几个人的晚饭,然后在驻地做了程序化地巡查。 不过小队驻地拢共也就这么点大,很快就转完了。 看了看手表,离晚饭还有一点时间……得找点消遣了,陈不饿站定,回头看了看,笑着问: “你们这里下棋最厉害是哪个?象棋,围棋那玩意咱不会。” 就算是军团长,陈不饿也一样是一个老兵,蔚蓝一线驻军绝大多数时候不能喝酒,剩下的娱乐活动,通常也就是下棋打牌。 军团长这一问,现场包括劳简、米拉、秦国文等干部层在内,差不多所有人的目光,集体缓缓转向后方某个人……温继飞。 怎么又是他?! 怕再栽在这个货身上,陈不饿看温继飞一眼,果断转回去,改问道:“那打牌呢,扑克、麻将?” 但是那些目光依然全在温继飞身上,没有丝毫转移。 在这所有项目上,温继飞在1777,都是无敌的存在。 陈不饿心里有些哭笑不得了。 “军团长你相信赌运吗?”温继飞在一整片目光里,贼贼地笑了一下说:“其实很多时候,输赢都是赌一把……” “信的。比如我的赌运,就一直很好。”信是因为陈不饿自己也赌过,不止一次,赌过命,但他后续还是摇了摇头,笑起来说:“可是,真的不行。” 老头其实喜欢赌运好的人。但是他说服不了自己把一个骰子,带去可能九死一生的战场。因为那对温继飞来说,是十死无生。 “不给就不给呗。” 温继飞被拒后退回来,小声嘀咕同时笑起来,他其实也就有枣没枣打一杆子而已,顺带再摸一摸陈不饿的脾性。 ………… 晚饭的时候,韩青禹几个自然都上不了主桌。 年轻人让了座位,端着碗站着吃,吃得很快。饭后无事,几个人除温继飞留下打牌外,都提前回了岗哨。一如往常坐在屋顶边缘,晒着夕阳,看着下方的村庄,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夏夜傍晚,晚风习习,金辉满身。 茫茫茫茫难得像一回猫,蜷在屋顶边缘睡觉不理人。 小黑狗不忙现在已经是大狗了,但是仗着自己当过威武的大功臣,还是皮,不停在身后扑腾,这个嗅嗅,那个拱拱。 吴恤扔了从饭桌上收来的骨头给它,不让它靠近屋顶边缘。 可是这赖皮货叼了骨头还是往边上来。 吴恤只好抢过来骨头,丢下楼,丢到岗哨门前的空地上,有些无奈地提醒说:“茫是猫会飞,你不会。” 不忙追骨头下楼去了。 这样,隔了大概不到一个小时,听见楼梯脚步响,回头看一眼,是温继飞回来了。 “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不跟军团长多打会儿啊?”贺堂堂问。 “军团长不让我打了,哈哈。哥们连胡了六把,其中三把,都是逮的他老人家放炮。” 见什么样人,做什么事,温继飞自己有分寸,他和青子摸了半天军团长的脾性了。 说完笑着找位置坐下来,温继飞扭头对韩青禹说:“对了,刚才参谋爷爷告诉我一件事。” “嗯?跟我有关?” 瘟鸡飞点头,“说是101的事情后,不义之城那边你的悬赏,已经又变了。钱变少了,只剩500万华系亚币,但是金属块,变成了9块,足足翻了三倍。应该是为了吸引高手出手……” “嗯。”在这个幕后世界的高手眼里,源能无疑比钱重要。 “怎么你就干嗯啊?” “还有点想弄死自己,9块啊。不过没以前听到那么想了,也许因为已经阔过。”韩青禹笑着说道。 大伙都跟着笑起来。 没隔太久,不忙叫了几声,跟着脚步声又响起来在楼下,听着不止一个人。会是谁啊?岗哨一般有人在的时候,都是不关门的。 几个人扭头等了会儿,看见陈不饿、老参谋和劳简三个人,从楼梯口冒出来。 连忙准备起身。 “坐着吧,不用起来了。”陈不饿伸手示意了一下,总是敬礼还礼的,他嫌累的慌。 说罢就站在那里,扭头四向看起来。 “这里风景不错啊,很有诗意。” 老参谋扶着腰,看了看天边的霞光,再远山,近处的土崖和下方的村庄,舒展一下,笑着感慨说道。 “嗯,那边还有牛。” 陈不饿眼里看见的是梯田,不远处两片梯田之间,有老农肩上扛了一捆新鲜秸秆,手上拽着缰绳,正牵牛小心下山。 既然这样,也就不把人往屋里让了,韩青禹几个腾出位置,让军团长三人也坐下来。 “我去泡茶。”刘世亨起身说。 “不用了,刚喝了一肚子。” 陈不饿摆了摆手,继续津津有味地看着下方村子。 “青子我突然很想笑。”锈妹凑在韩青禹耳边,很小声地,艰难忍笑说。 这莫名其妙地,“为什么啊?”韩青禹小声问。 “我在想,要是赶巧点儿,吴恤刚才把不忙的骨头丢下去,正好丢军团长头上……” “……”韩青禹不由自主想象了一下,也开始忍笑。 村里,老牛归了牛棚,老农在院子里有些着急地打水洗脸洗手,最后哗啦一盆子水倒脚上,换了干净的衣服出门。 天边霞光还剩一线,村子刚亮了灯,其中一栋老宅子间有红光……人从各处来,走进老宅院子里。 这人一凑,再劈啪啦一长挂鞭炮响,喜庆和热闹的氛围,就都出来了。 流水席就摆在院子里,远远地能看见人托了菜盘子一桌一桌上菜,能听见人声喧哗。 “大光头今天娶媳妇儿,村头娶村尾。” 贺堂堂按着他们自己给村民取的代号,给军团长介绍了一句,其实新郎官也就开春的时候光过一阵子头,现在已经长出来了。 “哦,认识?”陈不饿似乎对村庄里普通的人和物事都特别有兴趣。 “认识,不算很熟,不过见面的话,都会打招呼。”劳简作为队长接了一句,大致介绍村子和村民的情况。 “那他们怎么都没请你们吃喜酒啊?”老头脸上得意,有些显摆说:“以前我放羊守草原的时候,牧民家里结婚,可都很热情来请我。” “那是不是因为草原本身人太少啊?所以才这么热情。”温继飞说。 “……”陈不饿被气笑起来。 他这样放松的时候不多,所以其实挺喜欢这小子的,只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同时很想揍他一顿。 “咱这人多啊,几十号人呢,村子穷,都去吃席的话,他们又不能收子弟兵红包,负担不起的。”温继飞接着说道。 “请也不合适……应该是以前这里驻军常规部队的时候,就已经养成这样的习惯了,村里人也一直很规矩,从不往驻地里来。”劳简连忙补充。 陈不饿点了点头,目光却没有离开院子。 他似乎很喜欢这样农家喜事的场景。 “不过他们还是都会送些花生、瓜子,米糕和糖到下面的……”指了指下方土崖,韩青禹也补充了一句。 这事他们经历有几次了,通常村民家里有喜事,都会拿一个细密的小竹篮子,装上一些茶点,站在土崖下,热情朝上喊他们去接。 他们推不过,只得去,然后偶尔找村民们买些东西。 “哦,那今个儿有吗?”陈不饿扭头问。 “有的,我去拿。”韩青禹下楼拿了一个小竹篮子上来,篮子不大,里面有糖有花生,还有村民们自己做的,印红的米糕。 陈不饿和老参谋各拿了一块米糕,放在嘴里咬一口,咬下去说:“香。”“嗯,好吃的。” 然后就这样缓缓嚼着,目光依然看着村庄里的人和灯火,看着那些普通的,全不知情的人们,和他们最平实的日子。 “所以啊,若将来一定要战那一场,我希望,可以战于穹顶之上。” 一块米糕吃完了,陈不饿拍了拍手上渣沫,把目光从院子里的宴席往上移,看一眼远天,缓缓说。 237.至关重要的交易(第三更) “可是咱们的飞船,不是飞不上去吗?” 贺堂堂耿直而困惑地问了一句,蔚蓝在空战飞船方向几十年研究无果的情况并不是秘密,而是人尽皆知的事实。 比如华系亚为未来空战预备的“雏鹰”第十军,就一直被笑话只是个摆设。 蔚蓝已经培养了很多优秀的飞行员。 但是把现有世界各国的先进战斗机,拿去面对梭形飞船,或未来可能更大更强的大尖飞船,毫无意义,连冲撞都做不到。 陈不饿转头看了看贺堂堂,又看看身边这些人,说:“会有的,就算最终冲不破这穹顶……最少,我们将来也能战于天顶。” “那他们就看见了啊?!”贺堂堂一下着急起来,指着下方的村庄说。 陈不饿点了点头没说话。 “是啊。”老参谋接过话去说:“若是那一天真的到来,想要让他们都不知情,其实是不可能的。或许到那时让他们知道,也不是一件坏事。” “而且,无名牺牲近百年了,蔚蓝最后的死战,也应该被看见。”老参谋语气突然转折,说话同时抬眼看向远天,远天血红一片。 “赢就好了。”陈不饿抬起头,平淡说。 人类在不久的将来,至少可以战于天顶。 军团长的话,其实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因为这一点现在在这个幕后世界的多个层面,其实早都已经不是秘密。甚至不久后,它对于所有这个幕后世界里的人,都不会再是秘密。 源能动力飞船研究几十年无果是事实,但是蔚蓝,从未放弃过战于穹顶之上的梦想。 研究一直在持续,并且在今年,终于有所突破,看到了一点希望。 而除蔚蓝外,这个世界里其实还有一个组织,他们倾注在这方面的精力,丝毫不逊于蔚蓝,甚至很多方面,他们还要领先蔚蓝。 那个以科技为主导的自保派组织,叫做“远航”。这个组织从始至终,把一切人力、物力、财力,都用在了这一件事情上……远航,去往太空深处。 蔚蓝现在正准备和远航做一场至关重要的,技术层面的交易。 而这样的技术交易,远不是简单地交换两份文件就可以的,它的整个过程会很复杂,需要不短的时间。它最终将会涉及和影响的东西,也很可能不只限于空战、航空领域。 对方最终选定的交易地点,在蔚蓝战力强大的华系亚,深入腹地的西南区域。 这就是先前101医疗站事件发生的原因所在。甚至那也只是波澜一角而已,雪莲无论如何,不愿意被排除在这次具有飞跃性质的技术交易之外。 这也是陈不饿来到西南区域,并且停留在这里的真正原因。是蔚蓝借101医疗站事件对整个区域实行了一次大扫除的原因。 话题没有被继续。 因为韩青禹他们,现在还没站在这个层面上,不需要了解更多。哪怕他们其实已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为这件事的顺利进行做了很大的贡献。 “军团长,报告军团长,你是这个世界最强的人对吗?”短暂的集体沉默中,一直不吭声的吴恤冷不丁问了一句。 他根本没去思考刚才那些关于天顶、穹顶的对话,对他来说,打就是打,至于在哪打,一点都不重要,反正军团长既然这么说,他们总有办法上去打。 陈不饿扭头看他,先是困惑,而后笑了一下,说:“有些人说是。但其实也许不是。只是我向看似不可能战胜的东西出刀了,而更多人没有。” 吴恤想了想,点头,“嗯。” 就一个嗯字,没有了。所以,问这个,是这小子的野心吗?!陈不饿想了想,微笑问道:“对了,你的融合度资料上没有,你是?” 吴恤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融合度,但是,那个没关系。” 融合度没关系,但是问最强。好耿直的自信或说渴望。这让陈不饿突然想起来曾经那个无法测定融合度的年代,那时候落后,但是似乎更多人在做这样的幻想,也出了更多b级的顶级高手。 所以,还要让他今年九月去补测融合度吗?按说他都这样说了,可以不用,但是架不住,真的很好奇啊。 “反正要很强就是了,对吧?比他强吗?”想罢,陈不饿笑着,抬头示意了一下韩青禹道。 吴恤:“那样最好。” “哈哈哈……”陈不饿又看了看韩青禹,突然笑起来,这臭小子到底哪来的这样的凝聚力啊? 笑着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陈不饿对老参谋说:“起来了,不知不觉八点多了,咱们该走了。” “偷得浮生半日闲,闲看儿郎起苍莽。”老参谋笑着嘀咕了一句,扶腰起身。 韩青禹跟着起身,伸手扶了老人家一把。 “下次见。” “让他们几个送一下吧?” “不用。” 那就,“下次见,军团长慢走……” 六人下楼,列队敬礼。 天已经黑了,岗哨距离驻地大约四五里的样子,陈不饿、老参谋和劳简三人打了手电筒下山。 没一会儿,韩青禹等人在楼顶,听到直升机升空的声音。 接着看见了。 两架直升机在空中,稍作盘旋,投向茫茫夜色。 “谢谢军团长的金属块。”韩青禹挥手笑着嘀咕了一句,他现在有五块金属块了,尤其这多出来的一块,能保证他至少下次战斗,可以激发生命化源能溢出。 另外,虽然这次最终没有提及阿方斯家族的事,但是从接触的感觉上来说,韩青禹觉得再见一两次面后,自己大约就可以向军团长暗示一下了。 “不对。”一旁的贺堂堂皱眉思考了一会儿后,突然惊疑出声。 “什么不对?”刘世亨紧张问了一句。 “来的时候明明是三架。”贺堂堂说。 对哦,来时三架直升机,怎么去时只走了两架。韩青禹定住一下,缓缓转头,和温继飞互相看了一眼,两人眼神中都有些惊喜,这难道是说…… “难道是有一架坏了?!”贺堂堂说:“咱们去看看吧?” 这个,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六人连忙奔回驻地,不忙欢快在后面跟着跑。 ………… 果然,一架武装直升机,停在驻地训练场上。 现场劳简带着米拉、秦国文等整一小队的人,站在直升机旁。 那个摸啊,看啊,激动得热泪盈眶。 直升机没有坏。 它是军团长亲口指示留下的。 这意味着一件事:1777小队,从此拥有了周边区域覆盖援助的权限和能力。 1777在走向拥有自己的颜色这条路上,终于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听见脚步声了,回身,看了看刚刚到场的韩青禹、吴恤、沈宜秀…劳队长偷偷舒缓了一下情绪,说:“你们放心,就算以后你们几个出去的时候,正好来大尖,咱小队剩下的人也能应付。” 1777那么多精挑细选的老兵,不是白给的,这次那么多源能奖励,自然也不能白拿。 “那司机呢?不是,是驾驶员呢?”贺堂堂一边转身四向里看,一边问:“有人会开飞机吗?咱小队谁会开飞机?” 劳简愣住了! 238.折守朝(第四更) 是哦,飞机是有了,可是1777小队没有人会开飞机啊!军团长也没留驾驶员下来。 这怎么搞?先等军团总部文件下来,还是直接打电话跟军里要人? 劳简心里急啊,满脑子想的,就好像明天就会有救援任务出现似的。结果就他思考这会儿,温继飞已经爬上直升机了。 从驾驶舱探身说:“要不我试一下?劳队。” “试……你给我下来!”劳简抬头猛地一声大吼,把上面刚从地下室放出来关回楼上的商年华母女俩都惊起来了。 她们母女俩被关的房间,正好跟直升机在一条线上。 老师这是叫我下去么? 可是我也下不去啊。 “你他娘的快下来,别碰老子的宝贝疙瘩。”劳简又吼了一句。 难道是有人要上来找我们的麻烦,老师急了……老师他,刚才说,我是他的宝贝疙瘩?! 商年华乱了,一直到她扒了窗帘,看见直升机,才哭笑不得坐回床边。很窘迫,然后,还是有点儿乱。 老师现在,还真是跟当年课堂上那个文质彬彬,总是穿着白衬衫的教书先生,一点都不一样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选择参加蔚蓝,而且进来不是做科研,而是上一线作战。 温继飞被拽下来了。劳简安排了战士,轮班给直升机站岗。 “另外明天的训练取消,咱们得抓紧修个棚,就这边上,修个停机棚,不然这日晒雨淋的……”劳简找了靠墙的位置,比划指示说。 “不对啊,劳队,这东西不能修棚。”贺堂堂凑上去,双手做了个屋顶的示意动作,说:“直升机,突突突直升的……有了顶,它还怎么飞起来?!” 他这一说,当场好些人深表赞同。 好歹是当过大学物理老师的人,劳简无奈看看他说:“滚!它不会先往外开点,再起飞啊?” “那它这也没轮子啊。”贺堂堂指着起落架道。 “可以装,然后拿车往外拉。不过你再废话的话,以后就不用车了,老子安排你专门负责推飞机,反正你穿上装置应该也推得动。” “哦。”贺堂堂终于不敢再提意见了。 第二天,1777小队全体总动员,开始修停机棚,依然是病孤枪当铁钎,死铁直刀当瓦刀。 那个效率,怎么说呢,就是如果不打大尖了,把这群人拉出去包工地盖楼,应该也可以发财。 同一天,唯一目击军团总部转第九军,关于1777小队作战等级提升的文件,也下发了。 1777小队在建队仅仅半年多时间内实现的跨越,震惊全军。 又两天后。 队里接到一个电话,让派人去火车站接一个人,劳简让一名老兵陪着刘世亨开车去了。 一直到夜里才回来。 来人下车,进屋,敬礼:“原唯一目击军团第九军第425团新兵,后秩序军团驾驶员,雏鹰飞行员,现……第九军,第425团,第1777小队,救援直升机驾驶员,杨清白,报到。” 话没说完,杨清白已经开始有些哽咽。 终于回来了。 “欢迎。”劳简微笑还礼,他和杨清白之间其实没有太多交集,去年融合度测试结束后,杨清白就离开了,没赶上后续的穿甲训练,自然也就没经历劳简代理总教官的那段日子。 但是这孩子是425自己的兵,这本身就是一种亲近,何况现在门口,还有几个人正等着他呢。 “去吧,具体明天再聊,你先见见老朋友。” “是,谢谢劳队。”杨清白挺身敬礼,手不放下,半转身,立正,“米拉队长,我回来了。” 11宿的孩子又回来了一个,米拉开心地点头。 杨清白放下手臂,转过身,眼睛里水光发亮,“青子、瘟鸡……想不到会是我吧?!老子f级,f级,我还是杀回来,跟你们一起了。” 说完把最抿住,免得咧开来太丑,以后被温继飞一直嘲笑。 “那你到底行不行啊?”温继飞大声笑着问。 “放心吧,我拿了新兵考核第一才来的。”杨清白抽鼻子笑起来,自信说:“不然我也不敢回来给你们开飞机。” ………… 同一天,夜里。 由缅地北部山区入境,一个近50人的队伍,正在蔚蓝出面申请的特殊通道上,有些艰难地驱车跋涉。 他们来自远航。 “应该快到接应点了吧?”车队停车,一个二十来岁,相貌清秀的男人,站定了张望然后问。 他的身上似乎有点儿混血的迹象,眼睛深邃,眼眸色泽特殊,莫名有几分柔美。 “是的,折少,再二十公里左右就到了。”一名四十来岁的健壮男子小心回应,同时心里有些犯嘀咕。 他是这次的护卫队长,姓谭。 明明这次蔚蓝方面就有主动建议全程护送,可是面前这位折守朝(zhao)折少爷他……竟然拒绝了。 拒绝的结果,就是他们一路担惊受怕,生怕行踪暴露,被雪莲的人阻截。 “但是我们的技术人员……”眼看着就要跟蔚蓝碰面了,谭队长终于忍不住,把心里纠结了一路的问题问出口。 因为这一路下来,他发现队伍里全都是战斗人员,一个技术人员都没有。 他们是去跟蔚蓝做技术交换的,不带技术人员……怎么交换?! “技术人员?”折守朝扭头微笑,指了指自己说:“我就是啊。” “可是你……”可是就你一个,你能做这么全方位的技术交换?!飞船技术复杂,压根不可能有全才。谭队长本不在这位折少爷手下效命,没有发自内心的服从和敬畏,一路上情绪累积久了,此时说话难免有点急。 “哦,你说另外几个啊?”折守朝依然微笑亲和,说:“他们五个月前,就已经在华系亚境内了。” “他们,五?!”谭队长一下愣住,五个月前么?据他的了解,五个月前,蔚蓝根本都还没有跟远航联系做技术交换,所以…… “因为我知道蔚蓝一定会找我们。在事情开始之前,安排技术人员入境,是最安全的。”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折守朝解答完笑了一下,坐回车里。 谭队长不由得有点服气了,想了想,一样坐回自己的车里,准备出发……“你们?!”他发现他的人不在车里,车上换了两个折守朝的人,“你们想干嘛?!” 一左一右,两把死铁战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直到他身上武器和装置都被卸了,刀才放下来,对方欠身说:“抱歉,谭队长,我们折少临时有点想法想跟蔚蓝谈,不想您为难。” 说罢,其中一人按了车上的通话器,单向接听。 通话器里传来的声音,折守朝正在跟蔚蓝对话: “是的,我是折守朝,远航的代表。不用太欢迎,因为我现在想加两个条件,不然,技术交换就此放弃。” “第一,我要大尖文明语言目前所有破译的音节、字节。” “第二,我这次要带我姐姐回家,是的,我姐姐叫折秋泓,是一名很特殊的医生,被你们蔚蓝关押已经五年了。送她出境,交给我的人。” “不可能么?那也没关系,只是我们会消失在这里,随行的远航精英技术人员,全部会死。然后远航总部会通过种种迹象发现,是蔚蓝制造了这起血案……不要试图录音,也不要认为你们事后可以解释,这不是折守朝的声音,并且是临时频段,垮区域入侵通话,不信你可以让技术人员检查一下。” “一个小时后,我会再联系你们,到时候没有答案,这件事就再无转圜。” 通话结束了。 谭队长被允许下车。他疯了一样地冲向折守朝,因为在他看来,折守朝才是真的疯了。 “你!你竟然私自增加条件?!你疯了!你他妈的不知道总部的意思吗?要是技术交换不能达成……”谭队长尽量让自己把话说清楚,但是语气,仍不免有些歇斯底里。 “放心,会达成的。蔚蓝会答应我的条件。”折守朝也不生气,温柔打断说:“因为蔚蓝在乎得更多。谁会在乎全人类啊?……他们在乎。” 239.你不了解华系亚方面军(第一更) 折守朝敢于这么折腾,所有的根据和依仗,归根到底其实就一点:蔚蓝更在乎。 远航是一个科学家和富豪的群体,自建立以来长期谨慎而孤立,所以他们完全有可能因为愤怒和恐惧,放弃这次技术交换,切断和蔚蓝的联系以及彼此之间仅有的一点友谊。 蔚蓝太强大了,远航既为求生者,同时又是怀璧者,总不免害怕更近的威胁。 但是蔚蓝不行。蔚蓝承担着对这个世界的责任和使命,那让它强大,但同时也成为蔚蓝最大的软肋。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半个小时。 谭队长现在已经不再歇斯底里了。 当然他依然愤怒,因为远航本身对这次技术交换的态度,其实完全符合科学精神,也有足够的诚意。 但是折家,折守朝突然的个人举动,把这次原本远航和蔚蓝双方都认可的交易,变成了敲诈和胁迫。 “他竟然胁迫华系亚方面军?!他是混血把脑浆也混乱了吗?!” 暂时已经没有力气继续歇斯底里了,谭队长在没有开启装置的状态下歇斯底里半个小时……累了,此时有些疲惫的坐在一棵树下,仰头,看了看正在穿戴装置的折守朝。 “他用的,竟然是雪莲的最新一代源能装置?!”谭队长神经顿时紧绷一下。 “雪莲的最新款,在不义之城可以买到,比蔚蓝第九代要好。”仿佛知道他要质疑,折守朝主动说道。 “……”所以这个疑点,就这样,被四两拨千斤了,谭队长哪怕不信也没法再说什么,张嘴又闭上,目光再次看去。 所以折守朝的姐姐,真的一直被蔚蓝关押着吗?那么他增加这个条件,虽然是私,但似乎也可以理解。 他说会杀掉所有技术人员。可是在这里的技术人员就他自己一个,其他人五个月前就已经入境了,分散各处。他只是在吓唬蔚蓝?! “你为什么跟蔚蓝要大尖文明的音节、字节?!”谭队长咬了咬牙说:“你应该知道的,那是雪莲和清白炼狱那样的洗刷派,才最想要的东西,也是蔚蓝不可触犯的大忌之一,所以你,你不会是……” “我不是洗刷派,谭队长,真的。”折守朝目光诚恳,说:“可能我现在给你的感觉,很像那些精神病和变态……但其实,差挺多的。” 折守朝没有继续往下说。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谭队长提醒道。 “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跟蔚蓝要大尖文明的音节、字节?!” “哦,对。”折守朝抱歉笑一下,走过来说:“因为一个很简单的逻辑,既然大尖的飞船能够穿越宇宙来到蔚蓝,那么将来我们的远航船……就应该以大尖飞行器的身份去往星海。这是对宇宙无知的我们,最好的选择。” 说话同时他从谭队长面前走过,一个人,走进森林。 “你去做什么?!”谭队长怕这个变态又干出什么来。 “去用意料之外的,最原始的方式,问蔚蓝的答案。”带着笑意的回答,折守朝消失在森林深处。 ………… 蔚蓝,华系亚科研1所。 带着眼镜的工作人员从安保战士手里接回通行证,走过绵长而空荡荡的走廊,走到一处空间很大的医学实验室外。 门里,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二十四五岁女人正坐在窗边看书。 工作人员敲了门。 “请进。”对方放下书,站起来转向门口说。 “折医生你收拾一下吧,你可能,可以离开了。” “哦,好。” 折秋泓转身,走到成排的书架一头。那里有一个区域,放着她近五年来写下的近百本实验笔记。 她从中挑选,抽出来5本,塞进背包。 “需要给你准备更大的袋子吗?”工作人员问。 “不用。这些我就不带了,你们看着有用的话,可以留着看看,要是没用就帮我扔了好了。”折秋泓说着把包背起来,把扭转的肩带翻平。 她连身上的白大褂和脚上的白胶鞋都没有换掉。 “出去等吗?” “对。”工作人员转身等候。 “好。”折秋泓朝门口走了两步,又回头快走了几步,拿起窗边她刚才放下的那本书,说:“这个我还没看完。” 她把书拿在手里,跟着工作人员走过长长的走廊。 蔚蓝,华系亚科研2所。宿舍区,辛家。 辛妈皱着眉头坐在沙发上,有些担心。 女儿在她面前来来回回好几趟,替换背包里带的衣服。 “翘翘。” “嗯?” “现在是蔚蓝被胁迫了欸,你能不能不要表现得这么高兴啊?!只是去西南区域而已,不代表你一定会见到他。” “嗯。”可是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被调用?!说不定,他就是我的随身护卫呢! 辛摇翘在心里偷偷想了一下,没敢说,拉胳膊安慰妈妈道: “放心吧,妈妈,这是在华系亚境内,不会有事的……另外那些字节和音节,反正他们又不懂,还不是我随便写,随便说?” 辛妈摇了摇头,“你别太小看那个折守朝了,既然他提这个条件,就肯定有他的印证办法。妈妈让人收集了他的一些资料……” 辛妈递过来一份只有一页纸的文件,上面连张照片都没有。 文件描述也很敷衍…… “什么叫据说相貌英俊?写这个的人看过我家青子吗,他就这么写?!”辛摇翘跟文件怼起来了。 “什么叫十分聪明?写这个的人……我家青子,他有些时候,比如算计源能块的时候,也是超级聪明的。” “什么叫行为乖张,变态……嗯,这个我家青子没有。” 蔚蓝,西南区域,为这次技术交换专设的营地,某个营帐里。 陈不饿和老参谋正在下棋。 军团长刚跳了一步马。 一名中校气喘吁吁跑进来,“报告军团长……”虽然猜想军团长肯定已经有听说,他还是把相关的事情都说了一遍,然后问:“军团长你看?” 其实陈不饿并不是这次技术交换的指挥官,他不懂这些,他就只是来这里坐镇而已。 但是他既然在,指挥方面做任何决定,就都必须问过他的意思。哪怕只是走一个过场都好。 “嗒。”陈不饿把刚跳马那一步收回来了,把棋子按回原位,“拒绝他。” “啊?”中校显然没有心里准备,他以为陈不饿至少会问一下科研系统和联盟方面的意见呢。 那边的最终意见是:还人;在大尖语言音节、字节上,做最大程度的保留。 “拒绝他,华系亚方面军,不接受威胁。”陈不饿重复了一遍,见中校依然站在这里,有些微愠道:“交换地点既然选择华系亚,决定就该华系亚方面军来做,而仗是我唯一目击军团打的,决定自然由我来做。” “……是!”中校额头后背全是冷汗,挺身敬礼,然后转身跑出营帐。 营帐里又只剩下两个人了。 老参谋手上捏着棋子,看了看棋盘,说:“你这一步马跳回去,我好多准备好的后手,都落空了。” 陈不饿苦笑一下,他不会兵法,蔚蓝现在的战斗,也不需要用兵什么的。他只相信比狠,没人比得过他和他手底下的兵。这股狠劲,永远不能丢。 “那,那个姓折的要是真的按他说的那样做了呢?然后,技术交换失败。”老参谋最后问了一句,他知道军团长心里有多么期待和看重那份科技。 “那就失败吧。”陈不饿起身,把手上棋子丢进棋盘,砸乱了这盘棋说:“拿刀砍出来的东西,我们不能在谈判桌上失去。” ………… 折守朝出现在接应点外。 当然不是以折守朝的身份,他现在只是远航的一个普通战士。他觉得这样很有趣,又刺激, “蔚蓝有决定了么?”折守朝优雅地问。 “有了,请随意。”接应点的军官回答。 “嗯?”折守朝愣了一下。 “就是你爱干嘛干嘛去。”军官通俗解释给他听。 240.救援任务(第二更) 怎么会这样?!折守朝僵在那里,因为这不是他所了解的蔚蓝。 为了避免集权,防止独裁,防止蔚蓝沦为个人工具……蔚蓝从总部到各国分部,都在过去的几十年中一直坚持做着同一件事:不断汇集各方面精英,各种意见代表,分散权力和立场。 这让它的民主集中制度在很多时候成为自己的桎梏。 而且飞船技术的交换,明明就对他们来说无比重要啊。 其实折守朝猜对了,蔚蓝联盟议事会和科研系统总部,确实多数倾向大部分接受他的条件,去换取这次技术交换的成功,但是,事在华系亚,有人说了不。 “你们……” “华系亚方面军,不接受威胁。” 面前的军官职务大概并不高,但是这一刻,折守朝从他的身上看到那种自豪、骄傲,以及由此而来的,对于事件后果近乎无知的轻蔑…… 仿佛不管事情是什么后果,华系亚军人都自信可以用他们手里的刀去弥补或解决。 “我想你们并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内心的虚弱让折守朝开始试图说服一名等级不高的军官,哪怕这仔细想一想的话,这样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那我不知道,我管它娘呢!”军官实诚说:“反正如果这次交换不成功,你们作妖的那个什么折家,事后肯定得没。” 折守朝:“……”他心说你找得着我们折家么,你就让我们折家没?简直不可理喻。但是这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从中听出了对方的态度。 军官也不看他,顾自继续说:“麻批的,开什么国际玩笑,威胁我们?!老子长这么大,一向只见过我们华系亚方面军威胁别人。” 折守朝走了。 蔚蓝没有“留”他。 大概是不屑。 军官回到后方营帐,跟一名低级军官换回自己的少将军服,然后跑去另一个营帐,向军团长身边的老参谋汇报了刚才的情况。 “那么正则你觉得,那个人有没有可能,就是折守朝本人?” 老参谋听完想了想,追问,同时笑了一下。 陈军团长性子刚,脾气暴,他从来不拦着,因为他认为那就是对的,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军团长陈不饿,就应该是那样。而蔚蓝的基础,也永远应该是铁和血。 只不过如果可以,“绵柔”的手段,他还是会在私下里补上一手。 “真有这个可能!”张正则思索回忆过后点头,说:“我回忆了一下他当时的表情,似乎挺挣扎犹豫的,还有他多余的那些话……那些大概都不是一个只是负责联络的部下,应该去思考的。” “嗯,那就好。所以你话都说在点子上了吧?”老参谋问。 少将张正则,孩子气地笑一下,说:“至少咱态度到了。” “好,那就先这样,咱们等等看。” 老参谋起身往外走,经过的时候用手拍了拍张正则的肩膀外侧,一边走,一边像是自言自语说: “虽然说这也不是什么好办法,但是凑巧能行的话,还是希望事情可以顺利完成吧。其实老陈他承受各方面的压力,一直都很大。” 那是个一心只想做天下第一武夫的人啊。 偏不得已,当了大官。 ………… 华系亚科研1所。 工作人员刚被叫去接了一个电话,回来的时候神情稍有些变化。 折秋泓看了看,主动站起来微笑问:“我是不是又不能走了呀?” “嗯。”工作人员点了一下头,说:“可能协商上出了一些问题。” “唉……那我回去看书。”折秋泓说罢摆了摆手,把包背起来,把书拿上,朝来时的走廊走去。 工作人员在后面看了一会儿,因为长期接触,对于折秋泓这样平静而礼貌的态度,她已经很习惯了。 “对了,我其实不算犯人,对吧?”前方,折秋泓突然回头,问了一句,眼神里是认真询问的色彩。 “是的,只是因为折医生你的情况特殊,蔚蓝必须确保,你不会落在雪莲的手里。”工作人员回答。 “那我要是假死呢,能走吗?比如你们给我一具尸体,我来把她变成和我差不多的样子,再然后,让我在一个公开事件中死掉。”折秋泓说:“我真的需要出去了,继续待在这里,研究不可能有任何突破。” 工作人员苦笑一下,“这不是我能回答你的问题,我会帮你跟上面汇报。” “嗯,谢谢。”折秋泓点了一下头,转身走回实验室。 她没有武力,不可能离开,所以甚至实验室的门,近两年都没有上锁。 另外,五年前,她是自己来到华系亚科研1所的。后来问她,她说是因为有一些实验和资料,她只能在这里做到或找到,所以就来了。 两年后她想走,蔚蓝没让她走。 因为当时在雪莲内部的一名高级卧底,用生命传回消息:这个人列在ne重视名单的第三位,她很有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解剖过大尖或类大尖生物(大概率只是干尸)的人。 尽管这听起来像是一个无稽之谈,蔚蓝方面用尽了办法,都没能印证。但是仍不得不重视。 华系亚科研2所。 “唉……”长长的一声叹息,透着失望,辛摇翘坐在沙发上,她的包还放在身边,里面有短的连衣裙,衬衫和小裙子。 这样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我家青子了……也不能看着他手上的银镯子。 “他救了一个医疗站啊,妈妈你想想,那得又多少姑娘看上他?!”自从上回韩青禹来过2所后,辛摇翘在家再说起他,差不多已经完全不要脸皮了,反正自家亲妈什么都知道。 辛妈扭头瞪她一眼,懒得理她。 不过不管怎么样,女儿可以留下在家,在她眼皮子底下待着,当妈的终归是安心很多。 “不过虽然失望吧,但我是真的,好崇拜陈不饿爷爷啊!”辛摇翘突然顾自说了一句。 “嗯?”辛妈转头,想了想说:“你大概不知道陈军团长每次去联盟开会,要承受多少指责吧?这次的事情后,估计他又没得安生。” “但是妈妈你不觉得现在的蔚蓝联盟,其实就是太多声音,太软弱了吗?胜利本来就很渺茫,他们难道还要继续压制军队的权力?!” “……这话你出去可不能说。”辛妈一下严肃起来。 ………… 作为做一名普通列兵,这所有一切,暂时都跟韩青禹毫无关系。 他们正激动着呢。1777小队今天刚接到了第一次援助任务,因为近,抢着了。劳简既兴奋又担心。 盘旋上升的直升飞机上,除了驾驶员杨清白外,就只有韩青禹、吴恤和沈宜秀三个人。 “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劳简用力提醒,被螺旋桨的声音覆盖。 直升机调头朝远处飞去。 “顺便打出名气来……咱都还没有专属覆盖区域呢。”望着天空,劳队长小声嘀咕。 …… “1655区域通话,1655区域通话……”现场激烈战斗的声音从通话器里传来。 “收到”,杨清白回复,“我们已经抵达你方防区。” “好。战斗发生在第六区块,你们最好在第9-10区块跳伞。”这是蔚蓝安全常识,虽然大尖并不能起跳太高,但是救援人员跳伞,绝不可以靠近大尖,以免在空中遭到攻击。 但是,“跳伞?!” 韩青禹三个互相看了看。 “对啊,跳伞,这里林子密,没有可以让飞机起落的地方……你们,你们他娘的,不是不会跳伞吧?!” “……”场面一下十分尴尬。 “你会吗?”吴恤问了杨清白一句,他的表达不清楚,意思大概是想说,会的话回头你教我们。 杨清白跟吴恤还不是太熟,没能理解,转头愣了愣:“我倒是会,但是我跳下去了……你们呢?!飞机呢?!” 对面开始骂街了。 “那你们丫的怎么下来啊?!娘的,军团是怎么给你们援救权限和飞机的啊?要害死人的,知道吗?!” 那是战斗,是命,对方愤怒焦急之下,自然顾不上什么礼貌。 “老子特么记得以前这一片明明是排名前五的799小队的覆盖援助区域啊,老子倒了血霉,出事求援来了你们这帮废物垃圾……你们来了多少人?!” 因为作战等级提升才几天,军团指令还没有下达到小队级别,对方在战斗状态下求援,好像并不是很清楚具体来援的是谁。也许拒绝者方面通话告知过来援的小队是1777,但是他们一下也没想起来1777具体有谁。 “我们,3个。” “……我去你大爷,我……”对方彻底爆了,因为就是799,每次援助也至少出动10人以上。 理亏,只能暂时不理通话器里的骂声了,杨清白想了想扭头说:“怎么办?要不我降下去,低空盘旋,你们跳树上?” “这样可以吗?!”韩青禹惊喜一下。那还有什么说的,跳啊,真要耽搁了,1777的名声毁了事小,下方小队战士再有牺牲,他们得不安一辈子。 杨清白点头:“我没问题,问题是你们……” “既然这样,就别什么9至10区域了。”韩青禹打断说:“给我直接飞大尖头上去。” 241.垂直打击(第一更) 1655小队防区,战斗发生在第六区块。 蔚蓝前线每个小队的防区面积其实都不小,所以,此时的第六区块上空,救援直升机的身影依然没有出现,连螺旋桨的声音都没有。 身在战阵之中,队长刘丰隐约能听到后方负责通讯的战士在大声喊叫,但是具体听不清楚,也没空去询问。 “应该是快到了,至少进防区了。”刘队长心里稍微轻松了一下,但是战斗态度,一丝也不敢放松。 他们现在其实已经很难支撑了。 “大家撑住了,再撑一下,救援马上就到!”刘丰大喊了一声,给队员们提气,同时挥刀再次扑上去。 在他身后不远。 那个在通讯对话中满口老子的战士,其实年纪并不大,只是一个毛头小子,经验和战力都偏弱。 所以在刚才那一番对话后,他自己的情绪,直接就崩了。 气到两只眼睛通红,急到一边骂,一边自己掉眼泪。 他没有听清楚直升机上后续的对话…… “通话,通话,我们现在正直接赶往第六区块,我们将会在战场上方直接……跳降。” 直升机在前进的同时,开始降低高度。按照韩青禹的决定,杨清白努力想出来了一个新词,跳降,通知对方。 “是直接跳降!所以,请你方到时注意阵型配合……喂,在吗?你还在听吗?!” “1655?!听到请回复…请再坚持一下,防御自保,我们马上就到。我们有办法下来。” 通话器里没有回应。 只有土石飞溅的声音,死铁交击爆发的声响,不断地传来,间中夹杂着战士们的嘶喊声。 “加速。”韩青禹说道。 “嗯…已经最快了。” 杨清白的声音有些发沉。 他第一次实际经历目击一线战场,单是因为对话的突然中断,再听到战场的声音,就有些扛不太住。 此时虽然双手坚实地握着操纵杆,目光专注,但其实眼睛里,已经因为急切不安,开始有一些水光。 ………… 战场这边。 负责通讯的战士因为无助和茫然无措,此时已经收起来了通话器,拎刀扑向战阵的方向,去找队长。 在他奔跑的身影后方。 大约不到二百米外,1655小队的十多名伤员,此时正靠坐或躺在地上。小队仅有的两名医务人员正在现场做应急抢救,替刚下来的一名伤员止血。 其实1655今天的这场战斗,一开始非常顺利,不管是预伏出击,对大尖的迫出,还是分割包围,都进行得几乎完美。 但是二阵在后续的战斗中,连续有两名队员出现了走位失误,而第三名队员,也没有给出及时正确的补救反应。 这样就大大超出了蔚蓝战斗阵型的最大容错率。 当场有14名队员,在大尖的同一次横扫中受伤,失去战斗力……若是那一击,大尖的柱剑再高一些,牺牲当时就会出现。 当时刘丰带领一阵的一部分队员迅速救援,好歹把人掩护住了。 伤员们得以退出战场。 但是同时间,两具原本已经被分割包围的大尖,也完成了会和。 在战斗一开始分割两具大尖,是蔚蓝小队战阵的核心环节……反过来,让它们在后续的战斗中重新会合,就是巨大的失误和危机。 剩下的31人尝试了两次重新分割,未果,又添数名伤员。 队长刘丰见势,果然改换防御阵型,拖住两具大尖,同时让一名队员呼叫救援。 鏖战,等待。 至此时,1655还能坚持在防御阵型中的战士,已经只剩下25人,其中接近半数身上带伤。牺牲,随时可能出现。 “队长。”通讯战士的声音急切,夹着轻微的哽咽。 “说!”刘丰没有擦觉,他现在是防御阵型的核心,根本没办法暂停下来回头。 “不会跳伞!他们……而且,就三个人。没用!”战士焦急凌乱道。 “……”只是一个短暂到不到一秒钟的迟疑,柱剑擦着肩头扫过,鲜血涌出。刘丰没办法做更多思考了,更没空去整理逻辑……听到通讯战士这么说,就以为是这次救援出现了失误,人不会来了。 “队长?!” “联系拒绝者,重新呼叫救援。” “是!可是……”可是还来得及吗? “让医务人员带伤员走……能带几个是几个。”刘丰最后下令,他不确定自己这些人还能不能撑到下一次救援到来。 防御阵型不能放弃,一旦放弃,战力分散,他们就会被屠杀。 “是!”通讯战士流着眼泪调头奔出,奔向伤员方向的同时,再次拿起腰上的通话器。 就这一刻。 “笃笃笃笃笃……” 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出现在耳朵里,隐约可闻。 刚在阵中,没有听清刘丰和通讯战士对话的战士们,虽然身体不敢放松,但是脸上,都有些轻松和欣喜。 “来了?!不是说没有吗?怎么还是来了?!” 队长刘丰心里,也茫然了一下,但是不敢抬头去看,也没空回头叫住通讯战士询问。 战场上柱剑破风,一名战士撤退不及,刘丰及时爆发上前,冲砍大尖手腕,为战士争取闪避空间。 “笃笃笃笃笃……”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在不断放大。 太近了啊,听着就像是往头顶上来。而且高度,似乎不高。 这到底怎么回事? 为什么不在外面的区块跳伞?!要绳降吗?……那也不能这么近啊,这不等于找死吗?! 其实刘丰高估韩青禹三个了,绳降…他们一样不会,还没学过。不过如果都到绳降的高度了……那还不如再低点儿,直接跳降呢。 下方战场的情况已经能够看清楚了。杨清白手握操纵杆,持续压低机身高度,有些轻颤,不敢回头,紧张问:“现在怎么做?” “降到树顶上方,你的安全高度,不要太勉强。”韩青禹伸手,按一下他的肩膀:“别慌。” “嗯,然后……” “对方还是没有回应吗?” “我再试试。”杨清白:“通话,通话呼叫,1655……” 韩青禹扭头看了看锈妹和吴恤,把刚商量过的空降战术又重复了一遍:“一会儿锈妹先下,完成第一轮冲击,吸引它们的注意力,然后……” 韩青禹本身现在的巅峰战力,是三个半源能涡轮全启爆发的状态。三个是立体装置,液态源能和生命化源能溢出,再半个,是刚初步调动过一次,还不是太成熟稳定的骨源涡轮。 他身上也带着金属块呢,随时随刻都带着。 但是下方,只是普通的黑甲大尖,而且都已经在鏖战许久,在战斗中受伤。 而他这里,是1777三大战力同时到场。 应该用不着。 ………… 直升机低空接近头顶上方。 “告诉他们不能这样下啊!”刘丰背身,用他最大的声音喊道。 在他的主观判断里,对方这是准备拼死,直接绳降下来了,虽然不知道具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但仍情急提醒。 通讯战士站住一下,终于听清杨清白的呼叫了,“喂,你说你们?” 他听了两秒,猛地回头! “队长…他们准备跳下来!” “什么?!”刘丰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们让你准备带领阵型后撤,扩大防御圈!” “……”听清了,第一次遇到这种操作,刘丰懵了一下。 杨清白在通话器里开始最后倒数:“准备跳散!5、4……” 通讯战士向战场嘶嚎,重复他的话:“准备跳散,5、4……” 跳散是蔚蓝作战用词之一,平时一般用于最后大尖和梭形飞行器将要开始自毁的阶段。其实并非真的后跳,而是一个被反复训练的前阻激发,迅速弹射后撤的动作,因为动作的样子有点像那么回事,所以被叫成这样。 跳散?!刘丰听在耳朵里,想了想,不敢照做,“告诉他们……” “他说他叫韩青禹!……1,跳散!” 韩青禹?!……刘丰:“全体跳散!” 训练有素的小队战士们几乎只凭身体反应,就直接按照指令做出了相应的动作和操作。 防御战阵包围圈扩大。 包括刘丰在内,所有与大尖近身的战士们,拉开距离。 然后,不自觉仰头看去。 直升机已经在头顶树木上方。 “哗!”这是后续整个过程里,他们发出的唯一一个声音。 空中,一具铁甲,闪动着蓝光,从直升机舱门直接落下。 “颂!” 源能当空爆发,速度爆发。 铁甲飞射向一具大尖。 “呼~”大尖稍后察觉,柱剑斜向上劈去。 “铿…呼!”铁甲在下落中抽刀,长刀用双手持握,大开大合,当空劈斩。 “轰!” 长刀与柱剑对轰。 铁甲凌空向后。 而大尖,被直接轰到踉跄飞退。 与此同时,另一具大尖,已经从后方,扑向身体仍未落地的锈妹。 1655的惊呼和提醒都不及发出,都还在咽喉里。 他们视线中的那具铁甲,已经给出反应,直接凌空倒挂,看似沉重的身体,迅速且流畅到极致地翻转……头朝下,腿在上,倒勾,当头一腿快如电光,砸向后方大尖面门。 “砰!” 大尖被震退。 铁甲落地,微微屈膝,直起,侧身岿然而立。 这一刀一腿的衔接,不到两秒。 “颂!” “颂!” 两声立体装置的爆发声,当空响起。 一边,黑色的长枪破风,直接贯向第一具被沈宜秀斩退的大尖头顶。 大尖在踉跄中及时反映,让开头部。 “嗤啦!”长枪偏离,从它胸前贯入。 “嘶嗷~”大尖仰头一声粗粝的嘶叫。 吴恤身体在空中,双手撒开病孤枪,用右手抽出肩后重剑,直接旋身横斩…… “嚓!”重剑直接斩破护甲。 斩进大尖脖颈近半。 另一边。 韩青禹面对的第二具大尖,虽然被锈妹砸了一脚,但是整体行动状态较好。 韩青禹在它身前下落。 大尖挥臂,牵动柱剑。 但是…… 韩青禹不是自然下落,而是双涡轮驱动……他已经落到大尖面门。 人在空中,双臂同侧,双刀平行。 韩青禹用身体旋转同时带动双臂,以整个身体为轴,从右后方顺时针挥斩向左前方…… “颂!”高速的爆发,双刀直接在空气中斩出音爆。 “轰,嚓!” 一刀面门。 一刀脖颈。 直接斩透。 而后正面下落,当头立劈。 又是两刀,劈进大尖胸口,劈落。 落地。 “咯吱,咯吱……喀喀喀喀……” 自毁即将开始。 1655……全体站在那里,没有声音。 但有各有心声: “结束了?” “这是,垂直打击?!” “不要腾跃,不要腾跃……” “嗯?!” 242.1777(第二更) 有人刚反应过来,意识到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战斗结束了。所以,三个顶级战力吗?! “笃笃笃笃笃笃……”直升机爬升,远去。 杨清白看到战场上,战斗结束,大尖和飞行器即将开启自毁,连忙按照韩青禹事先的叮嘱,抓紧离开战场。其实韩青禹也不知道死铁破片雨能不能威胁到空中的直升机,不过在连续出了几个岔子之后,他仔细思考,终于还是注意到了这一点。 杨清白本该在他们仨离开机舱的时候就这么做的。 不过是多看了几眼。 他在秩序军团和雏鹰的时候,听过很多关于大尖多么可怕的信息,刚也亲眼目睹了战场的惨状……所以就算是听说过韩青禹三人都很强吧,他依然没想到,会这么快。 事实就是韩青禹三个,他们自己,都没想到这场战斗最后会结束得这么快。 这得算是秒了吧?!虽然跟军团长的那种秒,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但是也接近秒杀了。 是因为我们配合好,这样砍出乎意料?大概主要还是因为这两具黑甲大尖本身,都已经是苦战后的半残半废状态了吧。 “对了,卧倒,快,隐蔽。”韩青禹回过神来,发现1655的人都愣愣地站在那里,还没隐蔽,连忙大声提醒。 “哦,对,隐蔽,快!”刘丰忙大声发出指令。 现场人员迅速隐蔽、卧倒。 下一刻,令人牙酸的解体声密集爆发,破片雨在树林里嗖嗖而起。 这得持续一小会儿。 那名通讯战士就趴在队长刘丰身边。 “刘队……他们,好厉害啊。”他转向队长说。 “啪。”队长转身照头就是一巴掌。 刘丰刚才差点被他吓死了,还以为1655,今天大半要死在这里呢,自己也准备好了赴死。 此时回想,那种绝望……刘队长不由得有些气恼,打完骂道: “你他娘的到底有没有点脑子啊?!来的是哪个小队,什么人,说了什么……你就不会先听清楚?!这是一线战场,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先冷静,冷静,懂吗?!” “……嗯,懂,懂了。”脸上讨好地笑了一下,战士抬头,有些惭愧窘迫,但是依然止不住眼睛和嘴角劫后余生的喜悦,“我,对不起,刘队。” “对不起……对不起就没事了啊?你大爷的……”刘丰骂着骂着,突然自己也忍不住有点笑意,只好用鼻孔里猛烈的气息,表示自己依然很恼火,说:“拿来!通话器给我。以后你碰都别想再碰。回去记……记得好好反省!” “是。”通讯战士老实把通话器交了过去。 跟着犹豫了一下,小心害怕说:“那个,刘队,我还有件事要跟你汇报。” “说!” “我刚才通话的时候,把他们骂了一顿,两顿……骂得,有点…很过分。” “……”刘丰表情完全无语了,扭头看了看他,“得,不用说了。老子一会儿就把你拿去祭天。” 旁边趴得近的队员里响起来低低的笑声,同时都有些尴尬。 破片雨结束。 1655的人从四处起身走出来,站在刚刚苦战的战场上,看着一地的破片,甚至没有人着急去找金属块。 他们这次虽然伤了不少人,但是毕竟没有人牺牲。一直战斗在一线的战士们对于受伤这种事,大体都已经习惯了,加上内心都有一个起死回生的转折,所以此时的情绪,都是喜悦居多。 目光看去。 韩青禹三人也已经从隐蔽处站起来,一人带头,两人随后,正朝他们走来。 想到通讯战士刚说的话,刘队长开口……先尴尬了一下。 就这一下,对面,韩青禹三人走到近处,已经整齐挺身敬礼,“队长好!蔚蓝唯一目击军团,第九军第425团,第1777小队,列兵韩青禹……” “吴恤。” “沈宜秀。” “好,好,你们好。”刘队长回礼,1655全体队员敬礼。 “我姓刘,刘丰,这次……”他谢谢两个字还没说出口。 “对不起,刘队,我们的救援,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刚差点出问题。”韩青禹其实也尴尬,甚至有些愧疚和后怕,道歉的同时,在心底埋怨着陈不饿。 蔚蓝前列小队配置直升机这种事,照例都应该是在每年的全军大会后,评估决定的,然后若是新晋的,还会先进行相关培训,配置相关人员,然后才做作战等级提升。 结果这次因为军团长一个突然高兴,留了一架直升机在1777,回去后手下人直接补文件……搞得他们上上下下都高兴过头,短时间内两眼一抹黑就直接操作了。 “哪里,你可别这样说,是我们的人没有沟通清楚,不知道你们可以这样砍……” “总之是我们的责任……1655全体,都十分感谢。” 刘队长一下有些激动,抬手又是一个军礼。 他是上尉军衔啊! 韩青禹三个连忙立正敬礼。 然后…都笑起来。 “韩青禹,吴恤……全甲这位,听声音还是个小姑娘啊?谢谢你啊,小姑娘。”刘队笑起来,上前握手说:“上次听说你俩,还是在101事件的通话里,没想到这么快见到了。真心年轻啊,怎么,就都已经是顶级战力了啊?!” “这个,可能还不是。”韩青禹若是双涡轮状态,确实还不到顶级,差着有距离呢。 “这,怎么可能还不是?!”刘队和1655的队员们都以为是韩青禹谦虚,抬头看看上方天空,又扭头示意了地上的破片,意思大概说:你们都从天而降,秒杀大尖了,你们还不顶级?! 顺带着还想问一下,这是不是1777升级后开发的救援小队新式战术。” “那是因为刘队和弟兄们,已经把它们砍得差不多了。”韩青禹笑着解释道。 “得,你欺负我们小队没有顶级战力吧。不过作为一个老兵,看着你们这样,是真心高兴啊……蔚蓝会胜利的,一定会。” 刘队说完爽朗的大声笑起来,接着闹说:“兄弟们都记住了啊,1777,三个顶级战力。” “不是,不是,我们真的可能不是呢。”沈宜秀两只手一起摆,着急认真分辩了一句。 在场都笑起来。 战士们开始收捡战利品了,韩青禹看着有些眼热手痒,但是没办法,只得坐下捡了两根枯枝,在手里折着。 刘队长在不远处,正一边让医务人员处理伤口,一边跟拒绝者方面通话,汇报战场情况。 通话结束,笑着走过来,掏烟出来说:“会不会?” 韩青禹摇头,“不会。” 想了想,这种交际场合,最适合的人,其实是温继飞和刘世亨……要不下次带上温继飞?对的,就让他当个通讯员都好,如果他也在,可能先前的通话沟通,就能捋出来,就会冷静和顺畅很多。 “那这位兄弟呢?”刘队又向吴恤示意了一下。 吴恤黑色长枪靠在肩上,抬头看着他,摇了摇头。 “得学啊,以后到哪都有人给你们发烟……哈哈。” 刘队长笑着坐下来,自己点了一根,抽了几口,再次说起来刚才通话骂街的事,表达歉意。 但是他并没有让通讯战士直接跟韩青禹三人道歉,而是自己把责任都揽在了身上。 一名战士走过来,把金属块递给刘丰。 刘丰拿着看了看,有些心疼,笑着说:“这个按规矩,算你们的战利品,任务报告里我会让人写上的。” 是规则性的东西,韩青禹没有客气,点了点头。 因为是救援任务,他们除了提炼后固定的五分之一返奖外,还会有根据任务评估,拿到一定的额外奖励。这就是蔚蓝各军前列小队源能块多的原因之一,也是一种规则之下,变相的资源倾斜。 这样一想,陈不饿突然决定留下一架直升机,很可能就是这个考虑,是一种不动声色的资源倾斜和培养。 战利品收捡完毕。 韩青禹三人跟着1655小队的人一起下山,帮忙抬伤员。 杨清白已经把直升机停在1655驻地了。 ………… 另一边,1777小队驻地,劳简手上拿着通话器,正焦急不安地来回转,等待拒绝者的消息反馈。 虽然他也知道,任务不可能这么快完成。 贺堂堂从外面跑进来。 “劳队,外面区域分部来人了。” “嗯?什么人啊?” “说是给飞机做维护检修的人,有两个,还有一个是教官,来教跳伞和绳降的。” “……”劳简呆住,一下整个人傻了。 跳伞!绳降! 完蛋了…… “滴、滴滴。” 手上的通话器在这时候,突然响起来。 劳简心里有些害怕,但是仍第一时间接通。 “恭喜劳队,救援任务顺利完成。”对面,拒绝者的声音传来。 “啊?……完成了?” “是的,已经收到1655方面的战场反馈……是秒杀,两具大尖,第一时间全都秒杀。” 劳队长又一次,愣住了。 通话切换了频道,他没有注意。区域范围内,拒绝者单向,开始向各小队通报: “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第九军,第425团,第1777小队,首次救援任务,顺利完成……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第九军,第425团,第1777小队,首次救援任务,顺利完成……没有伤亡。” 通报重复了三遍。 这种通报是一直固定会有的,算是嘉奖的一部分。 蔚蓝所有著名小队的名气和威望,很大程度上,就是在这样的一次次通报里,逐渐积累起来的。 这一刻,区域各处,但凡不是在任务中的小队,都听到了通报。 “1777?有点耳熟。”有人凝神思索,嘀咕说。 “可不耳熟嘛,就是上次那个啊,101医疗站那个。”身边的人解答。 “哦,对……韩青禹,吴恤,军团长佩刀勋章。” “是啊。” 另一处,“1777,又是1777,一个新建小队啊,出来这种天才,还不止一个,这他娘的什么运气?!” “劳简那个比,现在估计要笑开花了。” 劳简在思考:他们到底是怎么砍的?! 243.打出名声 1655留了韩青禹四人在驻地吃饭。在一线战场这样的地方,既然人家一个小队的人都开口留你了,除非真的事情很大,否则都很难拒绝,也没道理拒绝。 饭桌上的风景有些特别。因为1655这边就算是留下来没去医疗站的人,也几乎全部都是伤员。 食堂的长桌排了两溜儿,厨房也做足了工夫。在场队员一个个都缠着绷带,或贴着渗血的纱布,但是脸上都有笑容,说着笑着,大口扒饭,大块吃肉。 不时以水代酒干上一杯。 偶尔有人动作大了,牵扯着伤口了,自己个儿抽口凉气,再骂两声疼,最后龇牙咧嘴地还是笑。 然后又说回关于砍大尖的事,说一些名字。 杨清白人生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坐在其中看着感觉有些震撼。一种和战斗现场并不相同的,无声的震撼……伤和血和笑容交织。 说是到此才终于完整体会了蔚蓝的一线战场,激动大了,恨不得也拎上一把刀,和大家站在一起。 “怎么?”刘队长抬头,突然发现韩青禹身边,沈宜秀虽然也坐着,但是并没有吃东西,困惑问:“秀姑娘不饿吗?还是我们小队的饭菜不合胃口啊?我们队里辣口的占多,平时自己习惯了,你看……” 锈妹一下似乎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才好。她的情况,如今已经可以坦然对身边的人说,但仍然不希望被更多人知道和议论。 而这个问题,也许他们以后每次出去做救援任务,都会被问起。 裹着铁皮的手在长桌底下,无助和自然地揪住了韩青禹的衣角。 韩青禹放下筷子,递手过去,隔着铁皮拍了拍她的手背,想一下,代答说:“没,只是因为她身上这副全甲,穿上和拆解起来都有些不方便。” “哦,是这样。”刘队长点头笑起来,看了看说:“确实是跟我以前见过那两三个全甲战士不太一样……” “我其实也爱吃辣的。”因为韩青禹帮忙找到了合适的说法,沈宜秀放松下来,自己接了一句。 刘队长笑起来,打趣说:“那你这样坐着干看,回头馋坏了,可不能怨我们1655啊。” 沈宜秀也笑,说:“不会,我就是特意看着解馋呢,你们这好些菜,我们1777都没烧过。” 这话自然是没人相信的,听着就知道是小姑娘在嘴硬逞强。 旁边一圈人都被她逗得笑起来。 只有韩青禹几个知道,锈妹说的其实是实话。在自己小队的时候,她就每次都坐桌边看,有时候还会跟他们打听桌上各种菜的味道。 甚至她最近开始去厨房学做菜,说是要做给大家吃。 “那我帮你解解馋。我跟你说啊,这盘夫妻肺片特别好吃,入口特别嫩,然后不光辣,还麻,啧,我好像还嚼出点甜来了……” 韩青禹假装在逗她、气她,把味道说给她听。 锈妹听完起身,跑厨房去了。 大伙都以为她是被韩青禹气的,又一次笑起来。 这样吃到最后,就变成围桌闲聊了。 “对了,刘队。”韩青禹突然想起来个问题,就问说:“你们现在,至少十五六名队员短时间不能上阵,接下来的防御怎么办?!” “借人啊。从区域分部借几个,再同一个团的各个小队,一起帮忙凑几个老兵。”刘队长理所当然地答完了,神情糊涂一下问:“这你都不知道?合着这些东西,你什么都不懂啊?” “……啊,是,就知道拿刀了。”韩青禹尴尬一下,1777没经历过这些事,他也不是领导,没人跟他讲这些。 “拿刀就是本事。”旁边1655的战士们起哄给他台阶。 “那是的。”刘队长点点头,也笑起来,心里原先还存有的一点困惑,顿时都解开了……面前的天才战士,本身其实也不过是一个新兵,毛头小子。 饭后,四人告辞返回。 1655始终没提起跳伞和绳降的问题,更没往外说。 但是有两点,先前拒绝者方面在区域通报里没说的现场情况,还是很快从1655的队员们口中传出,传开了。 一,1777的救援队就三个人,够了,他们几乎秒杀了两具大尖。 二,他们的打法,是直接从直升机上跳下来砍的。 于是,继101医疗站事件后,1777小队,以及韩青禹、吴恤和沈宜秀的名字,开始逐渐在整个西南区域,被更普遍地记住,被日渐叫响起来。 其中锈妹是最火的那个。 因为她的名字在101医疗站事件中并没有出现过,大家之前都只知道1777出了两个天才的年轻人,到这会儿才意外发现,竟然还有一个。 而且这第三个,是少见的全甲战士,而且是个小姑娘。 所以,“劳简那个比,命是真好啊!” 大娃被整一个西南区域的无数小队队长们羡慕着。 但是劳队长自己很清楚,1777的大家,尤其吴恤和锈妹两个人自己,心里也都很明白:所有这些,其实都是因为韩青禹的存在。 若不然,现在大伙口中除韩青禹之外的另外两个年轻天才,应该都还在自己的生活里挣扎着,都是命运脚底下的可怜虫。 只不过这些话,从锈妹那次在军团长面前说漏嘴之后,就再也没人说出来。 青子不喜欢这种感觉,这样形象太好了,很妨碍他耍无赖。 ………… 1777小队驻地。 韩青禹、吴恤和沈宜秀抱了自己的降落伞从外面进来,放在地上整理。其中锈妹的降落伞是特制的。 他们从1655回来就开始练了。绳降练得很少,跳伞练得很多。这并不是因为山地实战需要跳伞的时候多,而是因为绳降的高度,他们真的完全可以用跳的,对于他们仨来说,跳降更安全也更快速。 同时跳降本身,也不一定都要往大尖头上跳,他们可以跳战场周边区域,树上或地上都行。 劳队长坐在旁边,喜滋滋地看着。他这几天好不容易才从内疚和自责中走出来,没事就抱着各种之前作为普通小队队长没接触过的文件和操作手册,死命地研究。 “滴,滴滴。” 通话器突然响起。 劳简接听,然后抬头,神情有些犹豫说:“是1624小队的求援通报……挺近的,咱们接吗?” 这一年多来因为防御形势的不断恶化,前线救援任务也逐渐频繁。只不过劳简现在,再也不敢乱接了。 除非是距离实在近,由1777去执行救援,能最快抵达,最快给予友邻小队帮助。 “那里的地形,必须跳伞吗?”韩青禹反问了一句,他们三个现在跳伞还不是太熟练。 “跟我们这差不多,可以绳降或跳降。” “那就接,咱快点去。”韩青禹转头直接喊:“让杨清白准备。” 救援任务每次可以拿到的源能块大约在12至15块左右,1777定下来的分配比是7:3,韩青禹几个人拿7,小队拿3。 其实最开始开会商量的分配比是8:2,大家都一致赞同更大幅度的倾斜。 但是韩青禹主动要了7:3,他怕小队的成长太慢。 ………… 1624小队防区,第2区块。 两具黑甲大尖的其中一具,此时已经倒在地上了。 在1777三人组空降跳砍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死去。 剩下的一具状态较好,多支撑了一会儿,此刻被锈妹长刀劈退,刚刚站定…… 然后,“颂!” 一杆黑色的长枪,已经在音爆声中,贯进它右侧胸膛。 吴恤持枪而立。 同时间,一道身影如电光般腾空向前快速滑行,身体略微前倾,右手刀反握由后向前,斩入大尖脖颈一侧,切割而去。 人在大尖身后落地,直接站定,韩青禹没有转身,收刀插回肩后。 画面像是定格了一下。 “大尖死了?”围观的1624的人群里,一名年轻的队员目光发直,开口问身边老兵。 “不死也要开始自毁了。”老兵笃定说。 “现场看到,真的好强啊。” “嗯。” “那,大尖的心脏,是在右边吗?” “嗯?”老兵愣一下说:“不清楚,不过能捅左胸的话,我们通常都习惯捅左边,效果也一直都不错。” “那为什么吴恤,用枪的是吴恤对吧?他刚才不捅它左胸?直线不是更好捅吗?为什么要斜着去捅右边?” “……”老兵被问住一下,想了想,大声强势地解释说:“你以为想捅就能捅着啊?那是要害部位,大尖肯定也会重点防御、闪避的啊,而且战场交锋,源能潮涌,时机都是稍纵即逝,所以刚才那一下,最好的选择,就是捅右边,知道了吧?” “哦。”新兵认真思考,点了点头。 周围一圈人想了想,也都觉得应该就是这样。 这段对话清楚地落在韩青禹、沈宜秀和吴恤耳朵里。 两个很想笑,努力忍着。 一个很尴尬,麻木脸低头拔枪,然后假装找地方趴坑。 其实事实是:吴恤捅错了。 他虽然很强,越来越强,但是有时候在匆忙之下,第一时间会突然分不清左和右……尤其当目标和他正面相对。 “我的右,它的左,我的左,他的右。”吴恤趴在坑里默念。 弹片雨结束了。 1624的队员们在收捡战利品。 韩青禹三人不好动手帮忙,到边上找了一处矮土坡休息等着。 在土坡边上找了一块石头,拍了拍土,韩青禹坐下来。 一把刀在肩后。一把刀插在面前土里。 吴恤坐在他侧边上,目光看着另一边。 黑色的病孤枪,枪尾在土里,立在他身侧。 重剑在肩后。 锈妹在两人后面站着,先靠在一棵树上靠了会儿,觉得无聊了,用脚踢了踢土……然后偷偷摘了旁边的山花,往韩青禹和吴恤的身上、头上放,看着偷笑得意。 这样相似的场景,在之后,从六月底到八月初之间,又出现了四次。 其中吴恤又捅偏了三次。 这样一统计,1777小队在不到两个月时间内六次出动救援,全部顺利完成任务。 区域分部下达指令:划给1777专属的覆盖救援区域。 8月12。 425团团长李王强,突然带人抵达1777小队驻地视察,其实大概是来庆祝的。 不过他同时带来了一个任命: “兹任命秦国文上尉,为蔚蓝唯一目击军团,第九军,第425团,第1777小队副队长。” 任选宣布结束。 现场包括秦国文本人在内,没有一个人庆祝,所有的目光都转向站在一旁的米拉。 米拉努力笑一下,“干嘛呢,这件事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嘻嘻。”跟着,眼眶一红,“我要走了……对不起。” 现场气氛低落。 “这样不行啊,得高兴点。”温继飞走出来,笑一下说:“要不干脆这样吧,为了欢迎团长,参谋长,欢送米拉队长,咱们弄俩节目热闹一下……” 齐柔柔杀人的目光瞪过去。 温继飞连忙摆手,表示自己不敢,然后转头看了看韩青禹。 “顺便,我们试验解答一下大家心里都好奇的一个问题,青子到底有多强?!” 这比没安好心……韩青禹果断也瞪他。 温继飞看都不看他。 “第一个节目,锈妹加吴恤vs韩青禹,请准备下注。” “第二个节目,训练场,200米外,我和米拉队长分别用米拉7和米拉9,开枪打青子……每人十发子弹,中五枪以上,算我们赢,请下注。” “好啊,这个好。”李团长当即大声赞同。 “好呀。”锈妹期待说道。 “嗯。”吴恤认真点头。 “好呀。”米拉灿烂笑起来,跃跃欲试。 现场一下热闹了,鼓掌的,起哄的。 韩青禹:“……” “怎么,青子不愿意啊?怕输了丢脸?”李团长侧过头,笑着故意激将问。 韩青禹摇头,说:“我只是觉得,既然是比赛,就应该有奖品。” 李团长不自觉点了一下头。 “然后既然团长在,奖品就应该……” 李王强:“……”他心说你也好意思?!你们1777,现在源能储备都快比团里多了啊。 周围人群偷笑……大笑。笑倒一片。 哪怕1777赚再多源能块,韩青禹,终究还是那个韩青禹。 244.回家还是军官培训(第一更) 1777驻地的训练场是原先正规军驻扎的时候留下的,后来交给蔚蓝使用,虽然扩建过一次,但是当年种的树什么的,都被保留了下来。 训练场的一面靠山,往上走个四五里就是韩青禹他们现在呆的那个哨所。另外三面则都有围墙。 靠山面,不大的司令台上,劳简陪李团长和团参谋长等人站着,正等待韩青禹三人换铁刀回来。 “一下想起来当初在团训练基地看他们半程结训考核的时候了。”刚被坑了十块源能块的李王强团长心情似乎还不错,目光朝训练场看去,突然笑着感慨道。 “嗯,我记得那次你把教官楼的窗户拆了。”团参谋长说罢跟着笑了一下。 “那是我还不知道他能到这个地步啊,要是当时知道,或者哪怕只是有个妄想,我都能把整栋教官楼拆了。” 笑声刚要起来。 “汪!呜…汪汪……”黑狗不忙站在司令台下,压低前肢,摆出来攻击的架势,对着台上的生面孔们一通乱叫。 别说团长了,上次它还冲军团长吼过呢。 这狗膨胀了。大概自从那次和吴恤一起面对过于氏的人,参加战斗后,它的狗脑子里就产生了一个错觉,觉得自己是一条超级战斗汪。 甚至有可能觉得是它,在保护着这个蔚蓝基地,和基地里的这些人。每天夜里都自觉自动地出去巡逻,然后抓到老鼠什么的,就叼回来炫耀。 “不忙!”温继飞看见这情况,在旁边喊了一声,等到不忙转头,立即把手里的一根短木棍围墙边扔过去……假装那是骨头。 不忙嗷一声冲过去,仰头张嘴,腾身而起…… “嚯哟,这狗跳得真高。”李团长夸了一句。 “啪!” 不忙被卡在了树杈上。 “嗷呜,嗷呜……” 其实它已经这样被温继飞陷害过好几次了,不过依然不长记性。 “嗷呜,嗷呜……”不忙求饶。 温继飞理都不理。 就这样,在不忙可怜兮兮的悲鸣声伴奏中,第一场战斗开始。 “……”仅仅两分钟,李团长懵了。 因为他们主观上都觉得韩青禹的实力,应该是三人中最强的,而且可能强得不止一星半点,过往几次战斗的具体情况也很能佐证这一点。 但是事实,一对二,韩青禹被吴恤和沈宜秀揍得跟沙包一样。 锈妹认真了啊,她太害怕自己落后青子和吴恤了。吴恤也认真……除了和锈妹一样的理由外,他本身一打架就认真,控制都控制不住。 现场战况很快变得惨不忍睹。 温继飞喜滋滋把押在韩青禹身上的筹码都收了。 韩青禹和金属块之间的秘密,只有他身边这几个人知道。在不动用金属块的情况下,青子根本不可能同时抗衡锈妹和吴恤两个人,打一个他都费力。 “这…他们不是故意演我们吧?!” 团部这边来的几个人都是被温继飞忽悠着下了注的,当场怎么都不敢相信。 质疑的话音刚落,“砰!” 碰撞声从场中传来,韩青禹重重地撞在山壁上。 李团长看得肉疼,皱着眉头说:“真是演的话,这也演得太狠了吧?!比以前江湖人卖艺,胸口碎大石砸出血都狠。” “砰!”又一声。 吴恤拼刀后直接接一记冲撞,把已经被揍懵了的韩青禹凌空撞飞……然后愣愣地站在那里,眼神略有些尴尬。 按道理这时候另一边的沈宜秀应该接上一刀或一腿的。 但是,锈妹终于回过神来了:青子快不行了啊?!果断把手上铁刀一扔,锈妹一把把人接在了怀里,缓冲力道然后站住。 下一幕,铁甲直立,手上打横抱着韩青禹…… 现场包括米拉在内,都笑疯了。 “可惜没带照相机啊。”参谋长笑着遗憾说了一句。 李团长则在旁抓了劳简衣服,紧张说:“这……他没事吧?” “没事,他很扛揍。”劳简说着笑一下。 第二场,好不容易找回面子,韩青禹赢了。 现场米拉已经开了7枪,温继飞开了9枪,但是全部被韩青禹闪避。剩下四枪就算全部命中,也不可能改变结果。 “可是,米拉连大尖都能打中啊。青子他,是已经比大尖还快了吗?!”团部的人觉得自己可能又被演了。 其实真不是演,温继飞和米拉都很认真。然后韩青禹现在的速度,也并没有比大尖快。差别在于大尖不会看枪火,在战场被围杀的时候,它们也没空去看枪火,但是韩青禹会看,也有时间去看,所以他获得的反应时间,远比大尖长。 在源能装置的作用下,200米距离,足够他闪避米拉7和米拉9的子弹。 很快,他又连续避过了3颗子弹,温继飞已经收枪了。 “砰!”全场最后一发,米拉扣下扳机。 “……扑。”子弹准确命中韩青禹胸口。 弹头落下来。 被韩青禹接在手掌里。 然后他走过来,走到米拉面前,把子弹头递给她,笑了一下说:“等我去接你的时候给我。” 所以这是,来自死铁直人的告别礼物?! 米拉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接住,看着他,点头。 次日上午,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第1777小队,建队副队长,米拉.乔,一早乘车……离开了她的小队。 此行,米拉要先去印德度参加一个联盟方面组织的为期一个半月的军官培训,然后随父母回归熊占里方面军。 离行的吉普车停在驻地大门口。 米拉把不很大的背包和米拉11重机炮先放进车里,回身挥了挥手,上车。 摇下的车窗里,副队长两眼通红。 小队这边,一样很多人都哭了。 但是汽车依然启动,驶离1777。 不过这整个过程,韩青禹始终都只是站在人群里,除了最后,平静地挥了两下手。 “这家伙!他都没有感情冲动的吗?”齐柔柔看着嘀咕了一声,他自己哭得很凶……因为早先在一个小队呆过,他当时就是被米拉,拉来1777的。 “那你希望他怎么样啊?哭吗?那不可能的。他这人就是这样,从来不会表达情绪。”恰巧站在一旁听见了,刘世亨接话解释了一句,接着说:“但是既然他说了会接米拉回来,那么就算是拼命,他也一定会去接米拉回来……这就是青子。” 说完不等回应,刘世亨直接转身走了。 其实刘世亨最近开始很担心一件事。他怕自己对青子的行事逻辑越来越认同,怕终有一天会被青子带坏,然后不知不觉,随他去拼命…… “那样我大概率会死,我不想死啊,我还想回去做纨绔子弟呢。” ………… 米拉离开后的第三天,8月15日,李团长一行人也准备走了。不过他决定留几个战斗力不错的团军官下来,在1777待上一段时间,大概待到9月份开始的全军大会结束的时候。 这让1777的队员们,包括韩青禹在内,都有些意外。因为以1777的战力情况,他们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留他们下来,其实是为了补你的缺啊。”目光看向韩青禹,李团长突然说:“昨晚刚接到军里关于你的一个通知,还有传真。” 全场静听。 “军里已经讨论决定下来了,9月份全军大会,你的军衔,会破格直接提拔至上尉。” “……”破格,从列兵直接到上尉……这破了几级啊?!现场短暂的思索过后,掌声爆发。 欢庆的现场,只有劳队长和秦副队长的脸色,稍微有点难看。因为他两个,十几年,七八年的,现在的军衔,也只是上尉……所以以后至少从军衔上,他们就平级了。 两人互相看了看,眼神都有些哀怨。 尤其劳简,他还清楚记得自己当初是怎么教育韩青禹不要在军衔问题上好高骛远的呢。 “此为我第九军近二十年来,跨度最大一次的破格晋衔。”好不容易等到掌声平息,团参谋长激动说了一句,吁一口气。 同时间,李团长微笑着,走到韩青禹面前,在他身前的桌面上铺开来两张纸。 “一张,去印德度参加联盟军官培训,就是米拉去的那个,为以后进一步提拔做积累铺垫。不过中途要返回军团总部参加全军大会,你还有勋章没领。” “另一张,假条,两年未满,军长特批,允许你回家探亲。至全军大会召开前,直接到总部报到。” 245.旗帜战争(第二更) 两张巴掌大的厚纸片摆在韩青禹面前。 在旁人看来,韩青禹在做选择的时候似乎迟疑了一会儿,毕竟那个培训据说是专为可能很快晋升校级的军官准备的。 米拉之所以去参加,正是因为联盟方面准备借机会把她的军衔提一提,好让她回去熊占里方面军的时候,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但是在场像是温继飞和劳简这两个,他们其实都很清楚,青子只不过是在缓冲情绪而已,可能怕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哭出来…… 这个号称战斗天才的蔚蓝战士,1777小队的支柱,本质上依然是那个一心想回家,想见爸妈的孩子。 “那我要不要让青子帮忙给爸妈带点东西啊?” 温继飞想了一下,决定还是算了,他们应该都不缺东西,以后多写写信吧。 “我刚想了一下,今天距他离家,好像正好一年了。” 劳简有些感慨的,对身旁的秦国文说了一句,倒是没提韩青禹是怎么被他威胁骗来的。 没有任何意外,韩青禹伸手,直接把探亲的假条拿在手里。 散会后,迫不及待跑到区域分部基地,买了一堆东西,装了满满两大包。韩青禹把存折也带上了,还有军功章……“蔚蓝的军功章,确实跟正规军不一样。但是,我爸妈也不懂啊。” 至于军装,他让分部的人帮忙弄了一套。 整理完毕,韩青禹又想了想:可惜家里小店还没装电话……信?信就不写了,我应该比信先到家。 这是个人行程,当然不可能动用蔚蓝的飞机,哪怕花钱都不行。韩青禹让分部的人帮忙打听了一下从川蜀到越江省的机票,结果被告知航班极少,而且近几天都没有票。 没办法,只能乘火车了,次日一早,几乎一夜没睡的韩青禹早起背包出门,准备让杨清白开飞机送他到可以乘火车的旁边某地级市。 正准备上直升机的时候,劳简特意跑过来,提醒他把作战服、装置和刀都带上。 韩青禹茫然一下,“为什么啊?” “瞧你这糊涂的,激动傻了呀?”其实劳简自己也是刚才才想到,他说,“别忘了,你正在被悬赏追杀呢。” 装置、武器和作战服,锈妹很快都帮忙拿来了。 韩青禹木木地接了,木木地上了直升机。 到市里后,也是带着犹豫上的火车。 “所以,我到底应不应该回家?会不会被人盯上?” 威胁不止是不义之城来的杀手,还有阿方斯家族可能埋下的人,甚至可能是他暂时完全没接触过的敌人……哪怕已经坐在火车上了,韩青禹依然在纠结犹豫。 每一个蔚蓝战士的家乡、家属,都是绝密。 韩青禹家里的位置和亲人,目前在1777只有劳简和温继飞知道,那是没有办法的事,但是除他们之外,就是团长级别,也无权知道一个普通战士的家乡在哪,亲人是谁。 就是在这样的心理状态下,韩青禹一路乘车、换车,并且不断改换装束,耗时五天四夜,终于抵达了家乡所属的市里。 时间,8月21日。 下火车的时候,韩青禹想好了,准备先在市里绕到晚上,然后入夜穿越山林,步行两个县,甩掉有可能跟踪的人。 “这样应该没问题了。”这样想着,想到确定可以回家,见到爸妈,韩青禹有些激动。 “滴、滴滴……” “哥们你bp机响了。” 出站的人流里,有人提醒了一句。 “嗯…谢谢。” 韩青禹迅速脱离人群,找了一个角落,接通通话器。他带了通话器,但是这个距离,1777小队的人,包括团里,军里,都是不可能联系上他的。 只有拒绝者可能做到。 “青子哥。”果然,涂紫的声音从通话器中传来。 “干嘛?!你准备还我源能块了啊?”韩青禹没好气道。 “不是的,青子哥。”涂紫那边好像已经习惯了,苦笑一下说:“我想跟你说件事……” 1991年8月16日,中午,华系亚与南边诸国交界地带,世界第一高峰喜朗峰,南面。 拒绝者最强阻止手段失手。两艘梭形飞行器同时落地。 负责驻守的印德度方面军两个小队在战斗中溃败,且后续救援不利。 两艘梭形飞行器共同完成牵引布置。 次日一早,一艘战列舰级别的大尖飞船,出现在喜朗锋山顶。 初步估计至少有800到1000具大尖降临。其中泛蓝大尖至少数十具,同时,疑有红肩存在。 人类文明与大尖之间的第一次大规模战争,就此突然展开。 “现在那边,南边几个国家和联盟紧急援助过来的部队,已经集结投入超过两万人了,但是打下来发现还不够,后续大概会增加到4万……”涂紫继续说着。 “不是。”韩青禹忍不住打断了一下,“既然是这个等级战争,我去不去,很重要吗?” 涂紫不可能无缘无故来通知自己,韩青禹很清楚,但是这个规模和等级的战争,他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所以,干嘛要调我去啊?!”他想着,有些不快。 “实话说,不是很重要。”涂紫那边坦诚说:“这次参战的顶级战力有很多,另外单是印德度和联盟增援的超级战力,现在就已经有三个在喜朗峰上了,接下来咱们华系亚方面军,肯定也要派超级战力过去……” 说到这,涂紫顿了两三秒,才开口继续道:“咱华系亚方面军,西南区域,近两天正抽调大量精锐小队,赶往喜朗峰区域增援、参战……其中包括,1777小队。” 韩青禹:“……” “所以,我在想,可能应该跟青子哥你说一下。这并不是你们军团的命令,只是我怕不跟你说一下……” 明白了。韩青禹沉默,然后说了声:“谢谢。” 对于这场数万人规模的大战来说,他确实没那么重要,但是对于奉命参战的1777小队来说,他……无比重要。 “他们已经出发了吗?” “嗯,昨天早上就出发了。” ………… 通话结束,韩青禹默默站了会儿,走出车站。 站在站前广场上,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家乡的方向……现在他距离封龙岙,大约只差最后六个小时车程。 “你是……青子?” 突然,一个声音在他侧边上,有些迟疑地问道。 韩青禹转头,确认了一下,“王村长?村长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人是封龙岙的村长。村长的儿子跟韩青禹一样,是去年参军。只不过他参加的是国家正规部队,而韩青禹,其实去了蔚蓝。 “我这不来办点事嘛。”王村长一边打量一边说:“听说你在部队立功了啊,怎么,你回来探亲啊?哎哟我家进方都还没得回家探亲嘞,果然是立了功的待遇好。” “……”韩青禹没吱声。 “那赶巧了,正好我也准备回去了。咱一起走?走,叔领你先吃个饭去。” “不是。”韩青禹开口,笑一下说:“我只是有任务,正好路过咱市里……马上就要回去了。叔你回去帮我跟我爸妈说一声吧……你看我,现在啥都好,也壮实了。” 246.长刀小队(第一更) “叔,我爸妈他们都好吧?”怕父母在信里面只报喜不报忧,韩青禹多问了一句。 说完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包,有心想让村长帮忙带回去,警觉一下,还是不要的好。 “好,都好着呢。”王村长嘴角的烟一翘一翘,热情说:“开了店,雇了工,日子过得有光景。夫妻两个人出门,逢人说起你来就笑。” “这样啊……”韩青禹在脑海里把爸妈的笑容想了想,开心起来说:“那就好,谢谢叔,我这也不能着家,平日里还得叔您帮忙多照应。” “那应当的,咱没这见外话。再说你家那可是人武部的关系,领导都一桌喝酒的,你就放宽心,在部队好好干吧。” 仔细把人又打量了一遍,村长眼神似乎有些羡慕,感慨说:“出息了啊,青娃子,给你爸妈满心满意的。话说前一阵子,不是听说你满20了嘛,就已经有人家,托媒人上你家打铺垫去啰……” “铺垫?什么铺垫啊?叔。”韩青禹困惑一下问。 “就,姑娘本身年纪也还不大,不急那样的,先垫一两句不落实的话,备着等你过两年转业回来,相看相看呗。”王村长暧昧笑着解释。 懂了,韩青禹第一反应有点小得意,转念一想,自己现在的日子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更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就说: “那可不行。叔你帮我带下话吧,跟我爸妈说……就说有这样打铺垫的,让他们都直接拒了吧。” 村长困惑着急一下,“为啥?那又不是定下,没耽搁的呀。” “就,不用。”韩青禹含糊说。 “那…也行吧,我帮你话带到。”村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抬头又看看他,似乎还有许多闲话备着要说。 但是韩青禹不敢再多做接触和停留了,推说急着回部队,跟王村长告辞,转身离开。 这一转身,刚才说道家常的农村少年目光一沉,立即变回了那个一线战场下来的蔚蓝战士。 韩青禹迅速绕了几个弯,让自己的身影消失,换了一身衣服后再次出现,远远地跟在村长后面,观察他有没有被人跟踪。 其实这一路不断换衣服换乘,韩青禹被人跟住的机会微乎其微,但是因为事情跟家人有关,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不敢放松。 这样近一个小时,终于确定村长没有被跟踪。看着他上了去县城的车,客车开出,韩青禹也在心里跟封龙岙道了别。 这是过去一年里他离家最近的一次。至于下次,不知何时。 而且马上他就要去一个他目前实力完全无法掌控的战场了。 回程如果坐火车去喜朗峰战场,几乎肯定是赶不上的,至于飞机,依然无法调用。在火车站附近的河边等了一会儿,韩青禹终于等到通话器再次响起,接通,直接问: “怎么样,帮我查好最快的路线了吗?” “嗯,我到处都查了问了,青子哥。”涂紫在那头说:“现在最快抵达战场的路线是你坐车、转车,用一天一夜时间赶到徽省……那边到时正好有一架飞机,会去接第六军长刀小队参战,我帮你联系过了,你可以坐那趟飞机去喜朗峰战场。” 涂紫说了详细的乘车路线和那边约定的接应点,并说已经通过特殊渠道把一路的车票都联系好了。 “好的,谢谢你,涂紫。那什么,你欠我的那些源能块……不急还。”韩青禹起身把包背上肩,启程。 乘最近的一班火车,去往徽省。 背着包,站在车厢连接处。两侧的车厢挤得像沙丁鱼罐头,有人背着行囊出门打工,有人辛苦攒了钱回家,有妇女抱着孩子喂奶,有年纪还小的孩子跟着父母亲迁移,身上、脸上都脏兮兮的,累了困了,就靠在爸妈给垫的行李袋上睡觉……睡得很香,也不怕吵。 封龙岙,王村长回来后就没着家,直接上韩家吃了晚饭,现在已经把饭后的烟点上了。 桌面上碗筷没收,桌对面韩爸和韩妈两个人,刚才因为村长对青子如今模样的描述,很是高兴了一阵。 不过现在高兴已经变成懊恼了:怎么我们俩今个儿就不往市里火车站去跑呢?要是去了,就能看见我家青子了啊。 “村长你也是的,怎的一个人就跑去市里头办事?那你要是早一步来邀我陪你去,我肯定答应的。” 韩友山帮忙添酒的时候,语气哀怨嘀咕了一句。 这埋怨的,过分了啊。王村长哭笑不得看他一眼,说:“不带这么胡赖人的啊,韩友山,你俩想见青子错过了懊恼我理解,但你这还讲不讲点理了?!” 说着,桌面上的人都笑起来。 “对了,还有一个事青子专门让我带话呢,我这喝点酒差点忘了……”王村长转头说起来韩青禹让爸妈把媒人铺垫都拒了的事。 “那是为个啥呀?!”张洁霞一下不理解了,说:“那又不是就要定下来,说一说,没耽搁的呀。” “可不是?我当时也是这么说的。”村长抿一口酒抬头说:“后来回来的路上,我就寻思啊……” “就他那脑子,他还想指望自己找啊?”同时间,韩妈的抱怨没停。 两句话凑上了,各一寻思。 “嘿哟,该不会是他自己跟部队那边,已经找好了吧?”旁边人插了一句嘴。 “我估摸着就是这样,他自己找了,不然没这坚决的道理呀他……”村长摆手说:“你们都寻思一下,是不是?” 桌边安静了两秒钟。 “哈哈哈,好,好。”韩妈一下开心笑起来,反正她就这么认定了,心说:看来我儿子现在还真是出息了啊,所以果然还是部队锻炼人……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找了个什么样的,高矮胖瘦,白不白? 再还有,有没有记得把镯子给人家套住? ………… 徽省,第六军区域分部,对面看着也很年轻的中尉军官检查完毕,把相关证件交还韩青禹……伸手,自我介绍说: “认识一下,第六军长刀小队,曹敃。” “长官好。”韩青禹匆忙敬礼,握手。 “其实也不是什么长官,只是当兵早一点。”曹敃灿烂笑一下说:“第九军,韩青禹,对吧?听说过……回头有机会打一场?” “好。” “那装置都换好了吧?换好了先上飞机,差不多到点了。” 飞机是来接长刀小队的,机上40多人,韩青禹军衔低,上去先在曹敃的引导下挨个敬礼,然后找了一个靠后的位置坐下来。 很快,飞机起飞。 机上人在聊天。 “话说这次这样规模的大战……大尖的事,还有咱们,应该很快都瞒不住了吧?” “大概吧。不过喜朗峰周边人少,现在各国政府联合,正拿自然危机做为理由迁移民众,尽量封锁消息。” “那也不可能完全封锁住啊!渐渐总是会瞒不住的。” “嗯,其实照现在这个态势,仗都已经打到这个规模了,联盟方面估计也已经开始考虑适时主动公开了。” 所以,大尖危机和蔚蓝的存在,真的会有对全民公开那一天吗?到那时爸妈知道了,也不知会是怎样的心情……怕会很担心我吧? 韩青禹听了会儿,想了会儿,不知不觉抱着手臂睡着了。 直到身体突然感觉到震动和下坠,醒来,迷糊看了看窗外问:“已经到了吗?” “没。”曹敃摇头说:“刚接到通知,让这里停一下,再接一个小队一起过去。对了,正好是你们第九军的精锐小队,白色板擦。熟吗?” 韩青禹点了点头,“熟。” 飞机落地,早就已经在等候的白色板擦小队成员陆续从舱门口上来。 韩青禹很快看到了两张他熟悉的面孔。 中尉梁戈。曾经在第九军战训基地实战擂台上,被韩青禹肉搏战一脚踢懵过。 保鲜新兵白冀。 “看来他伤好后还是去了白色。” 同时间,这两个人也都看见韩青禹了,先是一起愣了愣,而后由梁戈开口,面色不快地骂了一句:“霉气,你娘的,怎么还没死啊?!” “说什么呢你?!梁戈你他妈的脑子又短路了是吧?咱们现在是去做什么……去战场。去战场你对战友说这种话?!”一名中校出现在梁戈身后,很严厉说了他一句同时手掐后颈,给梁戈扔远处去了。 白色的人见此情景都在笑,似乎已经很习惯看到梁戈犯傻被队长骂了。 而后中校看向韩青禹,“1777,韩青禹?我叫卫疆,现任白色队长。没事,不用起来。” 韩青禹还是起身敬了礼,“是,长官好。” “好。那什么,我就不让他跟你道歉了啊,那家伙干什么都是靠一口气,当众道歉什么的,做多了挫锐气。”卫疆小声解释,抬手还礼,而后有些困惑说:“所以你这是临时归队?你们1777,这次也去了啊?” “嗯。”韩青禹点了点头。 “那,好运。”飞机就要开了,卫疆笑着说。 “好运。” 卫疆点头往回走,路过白冀的时候说:“你就坐这吧。” 顺带回头笑着跟韩青禹解释,说:“不介意吧?他可恨你,但你也是他的动力……这一年白冀成长不少,我很希望看到他还有机会打倒你。” 韩青禹点了点头。 之后的路程,他没有再睡着。一路听着前排卫疆在和长刀小队队长的对话。 “前面吃大亏了,我听说。大尖虽然暂时没有主动结阵的表现,但是毕竟数量多了,几十只自然走在一起,我们就很难对付。” “是啊,我也听说了,现在调咱们这些小队过去的理由,就是这个。前线研究出来的应对打法,好像是超级高手负责划分战场,然后精锐小队入场切割……最后再由一般小队接手,完成击杀。” “那也不容易吧?” “嗯,所以就是普通小队,我想至少也得有同时能直面三具大尖的实力,才能勉强站住。” 247.魂丢了(第二更) 1991年8月下,亚细亚板块,喜朗峰战场,人类文明与大尖的第一次规模性战争轰然拉开序幕。 时近百年,蔚蓝军队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集结,调用各种交通力量,目前已经超过三万人,且后续还在不断增加。 南亚各国方面军,东南亚各国援军,澳洲援军,联盟从欧罗巴甚至美洲紧急调派的精锐小队……华系亚方面军。 一座座军营分列在喜朗峰下周边区域的各处山头,用旗帜区分。 蔚蓝各方面军的旗帜一概由两部分组成,对角线左上,是统一的蓝色和联盟的守护标志,而右下部分,以各国国旗的代表性颜色填充。 雪峰之下,旗帜飘扬。 这里是1777小队,一只普通的小队,几个普通的军帐。 米拉9狙击瞄准镜里,一面又一面不同色彩的旗帜在圆形的画面里掠过。 温继飞站在1777营帐外的土岗上,端着枪,从左到右扫了一个半圆……最后把枪指向雪峰。 视线里山峰连绵,由近而远,从郁郁葱葱的绿,到枯黄,到满山黑褐色岩壁裸露,到最终,一峰又一峰雪白。 战争从开始到现在,快7天时间,人类已经退守到最外围了。 “怎么样,大尖那边没再下来大船吧?”坐在一旁嚼草叶的贺堂堂抬头问了一句。 “没。”温继飞视线没有离开瞄准镜,摇头说:“我这里没看见,不过听说也只偶尔会落下来几艘梭形的。至于大型的……草特么,那东西看着真他妈吓人!” 隐约可见的大尖文明战列舰在雪峰明处。全身铁甲漆黑,巨大而造型诡异,如同两条变异的抹香鲸,畸形生长在一起,两个头颅一上一下,上方的昂起,下方的平直,却共用一副身体。 “那就好,要是再下来大的,真不知道怎么打了。”贺堂堂嘀咕了一声,仰头朝草坪上一躺,高原的阳光直射,闭住的眼睛里一片光晕。 在他身边,1777的人坐着躺着,还有好些。 温继飞扭头看他们一眼,看得出大伙儿情绪都有点沮丧和不安,转回去笑起来问:“要是青子在这,你们猜他现在会说什么?” “嗯?” “那这么大的飞船,它用的金属块,得多大啊?!”温继飞没有夸张,模仿了一个认真思考说话的语气。 大家都笑起来。 沈宜秀也在铁皮下忍不住笑了一下,这是她这三天来第一次笑……明明青子不在,我就是大家的依靠,可是我好紧张啊,控制不住怎么办? 刘世亨的身影从山坡下上来。 温继飞看见了,收起米拉9狙击枪,朝下问:“怎么样,有没有打听到什么?” 蔚蓝太缺乏规模性战争的经验了,目前阶段组织依然有些混乱。这让基层小队感觉很不安,只能自己派人出去打听消息。 摇了摇头,刘世亨猥琐笑着说:“看到一个委内瑞拉过来的精英小队了,其中有一个女中尉,只穿了个小背心…啧啧,好深、好大。” 温继飞:“在哪呢?!” 贺堂堂:“在哪呢?!” “咳!”副队长秦国文在后面用力咳了一声。 笑闹的场面很快安静下来。毕竟这是在前线,1777的风格,平时在驻地怎么亲近怎么闹都没关系,一旦到前线,服从上级,严肃纪律,就是必须的。 可能有个人例外……可是他,不是刚巧不在这嘛。 回转的目光里,站在营帐口的秦国文面色严肃,抬头说:“在哪呢?!快,带我去看看。” 现场又一次笑起来。从上到下,1777的每个人都在尝试用自己的方式替大家舒缓情绪,但是效果,似乎都有些苍白。 其实他们大前天刚到这边,就已经被拉去参加过一次战斗了,稀里糊涂跟着大股部队往山上摸索了一阵,结果连大尖都没见到呢,就被撤退的指令和前方轰然退回的部队卷了回来。 当时只觉得莫名其妙。 回到营地后打听才知道,刚才那看似滑稽的一幕,其实前方南亚各国的一共四支小队,已经永远留在了雪峰脚下。 此后,前线指挥部暂停了主动进攻,出动超级战力和精锐小队固守山脚,稳定防御,同时研究新的战术打法。 但是巨大的不安,已经蔓延开来。 “对了,吴恤呢?!”温继飞猛地回过神来,问刘世亨。 他们安排出去打听消息的一共是两个人,其中刘世亨稍微懂一些英语,负责打听,而吴恤战力强,可以保证他们不出意外。 “嗯?他没跟着我吗?”刘世亨茫然回头看了看。 没了。 怎么就没了呢?什么时候没的? 一个反正不吭声的人,突然走丢了,没被察觉,好像也挺正常的。 “好在吴恤身上有通话器”,有些愧疚不安,刘世亨着急说,“快,你快联系下他。” 温继飞连忙点头。 同时间,他腰上的通话器响了。 接通,有些着急问:“吴恤?!你没事吧?” “嗯……没事。”通话器里,吴恤顿了顿,“你们能不能出来找一下我?这里的旗子和营帐全都一个样子,我不知道哪个是咱们的了。” “不要笑……那你现在在哪啊?!” “在咱们华系亚方面军最大那面旗子下面。” 还算好,吴恤找了华系亚方面军的主旗帜作为标志物。 大伙儿抬头看了一眼,不算远。 温继飞安下心来,忍不住开始数落,“吴恤你也是的,知道自己不认路,为什么不能好好跟着刘世亨呢?你这样……” “我,对不起。刚才经过飞机场,有一架飞机正好降落,我看到下来的人里有一个,背影很像青子,就站住看了一下。”吴恤解释。 “……” 吴恤只是说他看见机场有一个背影很像青子,仅此而已。但是周边的人,他们或迟疑着站起来,或仰起来头,目光期待,他们的情绪和眼神,都在这一瞬间产生了奇怪的变化。 所以,好像也不能怪吴恤。除了他本来应该叫住刘世亨,一起确认。 “……那是不是青子啊?!看清楚了吗?”温继飞问。 “不知道,挺远的,他跟很多人一起走了,有铁丝网,我就没追过去。”吴恤自己心里也惭愧,难得说了很多话解释。 “哦。那就不可能是青子啊,人在老家呢,怎么来?估计他都不知道。”温继飞应了一声说:“那你在那等我啊,我马上去找你。” 说完,他和贺堂堂一起去接吴恤了。 营帐门口,劳队长和秦队副两个人互相看了看,他们不得不承认,刚他们自己俩听到吴恤的话,也不自觉期待和激动了一下。 其实因为老兵大多是精选的,加上有吴恤和沈宜秀的存在,1777就算没有韩青禹,战力在普通小队里也算强的,他们这次本也没被当作精锐来用。 可是吧…… “感觉就好像,魂丢了。”秦国文苦笑嘀咕道。 248.四万里的四十人 温继飞和贺堂堂带着吴恤回来了,土岗上1777的人没有回去营帐,围着吴恤在问,那个背影到底有多像韩青禹。 吴恤说很像。 问他怎么像,他说感觉很像,而且那个人身后也背着两把死铁直刀。 但是在这个已经集结3万多蔚蓝战士的战场,用两把死铁直刀的人,其实并不少,就连更特殊的,看起来跟沈宜秀相似的全甲战士,这两天他们都已经见过七八个了。 轰然的声响,惊呼和欢呼夹杂,突然如麦浪一般,由雪山近处一层一层扩散传递而来。 “怎么了?!” “怎么了?!” 劳简和秦国文连忙拿起望远镜管擦,温继飞端枪看向瞄准镜。 但是其实不用……远处的雪山半山稍下方: 白色的积雪突然崩掉了一块,崩掉的区域如同一条笔直上山的公路,露出积雪下黑褐色的石壁。 “哗……” “有人在下山。” “大尖也有……得有几十具,在死。” “像被犁开一样。” 有人在从山上往下冲,在沿途自动过来堵截的大尖群里笔直中犁出一条路,巨大的能量震动造成局部雪崩。 “下来了,人没事。” “一路碾压下来了,砍了得有十几具。” “威武啊……” 各种语言交汇,巨大的欢呼声响起在漫山遍野,一处处原本压抑不安的军帐……巨大的情绪宣泄,延绵震响。 “那是什么人啊?” “对啊,到底什么情况?” 无数的追问后。 答案很快解开:华系亚方面军超级战力到场,让印德度的一位超级战力陪同,两人带着四名顶级战力,一起上山看了看。 仅此而已。 对于在场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来说,他们都是人生第一次,亲眼见到处于人类武力顶端的超级战力出手。 “所以,咱们的超级战力,这么强?!” “废话。” “那岂不意味着,我们这一战其实是优势?” 优势么?至少这一战,目前看来,是的。 直观的数量对比,差不多是40比1,若非不习惯大尖的规模性集结,这个数字其实已经大幅度溢出,因为哪怕是蔚蓝最普通的小队,他们对付大尖的人数需求,也就15到20人左右。 至于说其中有几十具泛蓝大尖——蔚蓝这次调动的精锐小队,一点都不少。 人类文明与大尖的第一次规模性战役,蔚蓝联盟把它当作一段新历史的开端来打,不但要确保安全和胜利,还要由此积累经验,提升信心,做好未来真正全方面战争的准备。 这就是为什么,各国的精锐小队会从哪怕再遥远的地方,飞来参战。 “那要是有红肩呢?有红肩怎么办?陈军团长这次没来啊!” 前线指挥部。 “很可惜,这次没有机会见到陈军团长的风采。不过现在我们有四名超级战力了,所以哪怕有红肩存在,应该也不会造成致命问题。” 主导这一战的印德度方面军军团长尼特什开口,数名翻译员同声传译。 人类战力在过去的三四十年中迅速发展,其中超级战力和红肩之间的实力对比,早已经不是原先认知的那样。 这个结论最开始让一部分人错愕,但是做出这一判断的人,叫做陈不饿……人类过往,唯一斩过红肩的那个人。 现场,各国指挥官都认同了这一结论。 “所以现在真正的问题,反而是如何对付集结在一起的普通大尖。这也是将来如果发生全面入侵,我们蔚蓝所面临最大的问题。我们的战斗,要进入一个新时代了。”尼特什继续道。 过往蔚蓝的战斗模式,是为对付两具大尖设计的,最多最特殊,到四具。这种设计和实践由两方面决定: 一、梭形飞船落地的一般情况。 二、蔚蓝普通战士的战力限制。 这种战斗模式从开始到现在,已经延续了近百年,它是成熟的,但是同时,也受诸多限制。 简单来说,人类目前根本无法和大尖做直接的大规模正面交锋。因为那样,他们无法形成稳定的15至20对1的围攻。 “所以我们暂时可能没办法直接改变作战模式,只能思考,怎么将我们习惯的作战模式,灵活运用到规模性战场上。” 联盟上将杰克森说着打开墙上的示意图。 一个由超级战力划分战场,精锐小队入场切割,而后普通小队进行包围消灭的战斗模式,被详细地展示出来。 “这是我们目前的研究成果”,杰克森转回头说,“如果大家没有异议,我们将即刻开始实战。” 现场没人出声。 “刘将军,请问你的意见?”杰克森追问。 会议桌边,一张华系亚面孔摇了摇头,“我没有意见。” 他是华系亚方面军这次派出的前线将领,唯一目击军团第一军军长,刘一五。 杰克森点头,看向尼特什。 “那么,我宣布,代号‘发声’,蔚蓝第一次规模性主动进攻,准备开始。” 尼特什起身敬礼。 ………… 战斗的组织工作迅速展开,消息传递下来。 作为基层战斗单位,1777小队被选中了,一样得到了战斗准备通知。将近四万人的集结下,加上各国精锐的存在……让1777的四十人,变成很普通的存在。 “这意思等于说,我们上去要做的,就是跟着一支精锐小队行动,对吧?等他们切割出来,接手消灭。” 小队战前会议,秦国文说道。 劳简点了点头。 “那咱们跟着哪个小队啊?通知有说吗?”旁边一名老兵有些不安地问道,因为在这种战斗模式下,跟着不同的精锐小队所造成的差别,势必很大。 面对大尖的集结,一旦切割出现失误,普通小队被一定数量的大尖卷进去,后果基本就会被直接被碾碎。 现实如果可以,1777肯定会选金色板擦,但是这次金色并没有来。 “暂时没有具体安排。”压力巨大,劳简摇了摇头……原来我们距离真正的精锐小队,还那么远。他开始担心把1777葬送在这里。 “那不会让咱们跟着老外的精锐小队吧?”老兵继续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劳简低头沉默了一下,抬头,“不管怎么样,做好我们自己的本分吧。所有人,穿戴装置,互相检查,我们……去集结。” “是。” 四十人装置穿戴完毕,检查完毕。这一次没有过往那种出任务的兴奋。因为建队时间短,加上某个人的存在,再加上前段时间的风光,1777没有经历过这种普通而随时可能消亡的情况,有些不习惯。 “感觉士气有点低啊。”秦国文小声担心说。 “嗯,难免的,不过我想不光我们这样,这里的每个普通小队,现在可能都是这种状态,毕竟谁也没经历过这种战斗。等到真的进场,挥刀了,杀红眼了,就都好了。而且我们有吴恤和沈宜秀呢,不是整个战场乱掉,应该没问题。”劳简知道这并不是怯懦,没有人能在一场绞肉机般的战争面前乐观。 他想着一会儿到集结点,再想办法振奋一下。 因为留了几个最稚嫩的新兵在家,1777这次来的人是整数,四十人。四十人在营帐前的土岗上列队完毕。 “先出发。”劳简下令。 四十人沉默走到下坡边缘。 然后……站在那里。 因为下方,一个熟悉的人影身穿华系亚方面军作战服,背负双刀,刀出右肩……正低着头朝土岗上走来。 劳简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太激动, “你怎么跑来了?” 韩青禹抬头,左右示意漫山遍野的军帐,灿烂笑一下说:“好难找。” 249.小兵,小队 “报告,唯一目击军团第425团第1777小队队员,编号771209,韩青禹,申请归队。”走上土岗,韩青禹很平常地敬礼,按照规则报到。 “准许归队。”劳简很平常地回礼。 然后,韩青禹走进队列里,找到他平时的位置站好。 从40人变成41人的队伍,继续列队朝坡下走去,去往这次的战斗集结点。 事实哪怕韩青禹回来了,1777在这场战争中的位置,也依然只是一支普通小队。 但是整支队伍自身悄然的变化,感觉就像是一头野兽,活过来了。他们之前在小树林称王称霸过一段时间,突然来到这片血腥杀戮,动辄尸骨无存的大草原上后,很是惊惶了一阵。不过现在好多了。 没有人会把这种变化表现出来给韩青禹看,至少他们都不会主动去说……因为那样会很丢脸。 “我之前可能看见你下飞机了。”走了一会儿后,吴恤小声说。 “是吗?” 两人对了一下时间和场景。 韩青禹说:“那就是我啊,你怎么不叫住我?害我打听半天,又找你们半天。” “隔得太远。”吴恤回答。 “所以,你见到叔叔阿姨了吗?”接着,温继飞用他们那的方言问了一句。 “没,刚到市里就赶回来了。”韩青禹笑了一下,用方言骂:“去特么的。” 两人用方言继续聊着天。 一阵的队列里,刘世亨转头看了看韩青禹,没有说话。如果韩青禹没有回来……他刚才已经想好了,等会儿一上山,他就找一个雪洞藏起来,反正他在阵列中的位置也可有可无。 队伍行进,韩青禹没去注意太多,他才刚到呢,对情况了解的不多,隔一会儿从温继飞手里讨了米拉9的瞄准镜,开始观察远山。 那艘战列舰级别的大尖飞船落在视线里。 特么的真吓人,不过那东西用的金属块,一定很大!我要是能把它干回来,就发达了……不行,贪心送命,我这次回来,是为了小队不要出事的,这场战争的规模太大了。 “往下,别光看那个大的,那个不好扛,你从山顶往下看,一直看到半山以下。” 温继飞在旁边小声提醒。 韩青禹点头,圆形的视野图像下移,在一片雪白中,出现一个黑点……那不是石头,又一点……嚯,有点多啊。 单是这一面山坡,至少就有几十架梭形飞行器,凌乱地出现在各处,好像不被重视,被随意丢弃在降落位置。 对于韩青禹而言,那就是一块一块的金属块。 梭形飞行器没有自毁?没关系,早在尼泊尔试炼场的时候,韩青禹就已经试过了,知道那玩意其实可以捅开,只是比较困难而已。现在自己实力更强,也换了新刀,他想着应该能快一些。 实在不行,还可以扛走…… “据说这段时间周边各大区域都已经不落大尖了,像是因为有了标的物,全都往这里飞,拒绝者也误导不了它们。”劳简在旁解释了一句,说:“我感觉他们像是以那艘大的为中心,在弄一个登陆基地。” 这是他自己的判断。 韩青禹敷衍地点了点头,并没有深入去思考什么。这些东西离他太远了,身在一支普通小队,身为一个战场小兵,他也没有能力去解决那么大的事,他所能做的,就是尽到一个蔚蓝战士的本分,然后尽量,让他身边的这些人,最终安全离开这个战场。 “不是我不关心整个蔚蓝,不关心人类,是我太渺小了,关心不起。所以,我就关心这些我身边的人吧。”韩青禹在心底自语了一句,想罢,收起来瞄准镜还给温继飞,尽力压抑内心对金属块的渴望。 等会儿真的到了战场上,他不能离开小队,更不可能把整个小队拉上去,帮忙扛飞行器……我们是部队啊,又不是山贼。 ………… 之前,在大型飞船降落之后,蔚蓝和大尖之间其实已经发生过几次战斗,但是那主要都是阻击性质的,或者是为了刺探信息,获取情报,做的小规模试探。 这次代号“发声”的行动,将是人类文明第一次有规模的主动进攻。 被选中的普通小队一共有150支,也就是六千多人的规模。这150支小队,会以每10支普通小队跟随一支精锐小队的模式,建立次级作战单位。 大约两名超级战力会直接参战,另两名会隐蔽戒备高等级大尖突入战场。这是公开的信息,但是他们并没有直接露脸。 而这次预定进攻的区域周边,大概有100具左右的大尖,其中泛蓝大尖的数量,在10到12具左右,比例相当高。 更为详细地作战计划是一层一层传递的。1777作为最低一级的作战单位,了解到的并不多,当场跟其他普通小队一样,做好准备后,就在聚集点的广场上等待……听翻译官们一个一个,用各种语言复述此次战役最高指挥官,印德度方面军战斗军团长尼特什的站前讲话。 动员讲话结束后,那些精锐小队的人,手上拿着名单,开始出现在他们面前。 “……不是吧?”很快,队列中,温继飞小声不满了一句。 他们不了解上面具体是按照什么原则,怎么分配的,但是现场直观的感觉,他们这些普通小队,就像是被精锐小队挑拣的大白菜。 白色板擦的梁戈跟在一名副队长身边经过,走到1777小队队列前,站下来看着他们。 所以,看来就是白色了,毕竟同出第九军。队员们想着。 “报告……”劳简敬礼的手抬到一半。 梁戈和副队长转头走开。 白色板擦没要1777,第九军在西南区域的占比不小,这次就近来参战的小队确实也不少,他们确实不一定要选择1777。如果考虑他们和韩青禹之间闹过一点矛盾,怕战场出现意外情况,事后不好解释……他们不选择1777,甚至很合理。 但是既然那样,你们特么的站这里看半天干嘛?!故意埋汰人吗?!大伙都有点气愤。 被点到名的小队一个接一个跑步离开,到相关精锐小队的场地集合,接收基层战斗指令。 1777一直没动静。 “特么的,不会真的让咱们跟着老外吧?”等得有些急了,一名老兵嘀咕说:“那样就算有翻译,翻过来也要时间的啊,这上去多耽搁一秒,怕不都要死人。” “要是委内瑞拉那个很大小队的话,倒还行。”温继飞一边说,一边踮脚抬头张望着,因为这些距离太远的国家本身并没有带来普通小队,所以他说的这种可能,确实是存在的。 韩青禹听见愣了愣,突然有些好奇。 他知道第六军有长刀,第九军有板擦,第四军有狂澜,第一军有军团直属锋锐……这些都是华系亚方面军精锐小队的代号。 “委内瑞拉的精锐小队代号叫做很大吗?怎么这么有趣?”韩青禹小声认真问。 旁边一群人憋笑。 “嗯。”温继飞平静点头说:“分别叫做很大,很深,很挺,很弹……” 韩青禹听着有点不对了。 “别听他胡说八道。”秦国文在旁没好气骂了一句:“那支委内瑞拉的精锐小队,叫梅里达……”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啊?!秦队副。”温继飞转头同时道:“你真的跑去打听了啊?” 秦国文:“……” “好了,都别吵了。”劳简开口说了一句,语气有些不太高兴。 虽然说心里是有点怕吧,可是身为华系亚军人,而且是一支有野望的小队,今天竟然要落到没人挑选的地步吗?! 劳队长有点难受了。 “那要是都没人要咱,咱是不是就不用去了啊?”刘世亨小声嘀咕了一句,有点儿憧憬的样子。 一阵噼里啪啦的脚步声传来。 长刀小队中尉曹敃,跑到1777队列前,抬手敬礼,“劳上尉好。” “你好。”劳简抬手还礼,尽力表现得很平静。 “第六军长刀小队,队长卢成中,邀请1777加入作战,并肩捍卫蔚蓝长空,及我华系亚方面军无敌荣光。” “荣幸之至。” 250.战情变化(第二更) “谢谢。”大概是受劳简的情绪感染,跑步去长刀小队那边集合的时候,韩青禹小声对跑在一旁的曹敃说了一句。 “谢什么啊?”曹敃扭头,笑着说:“这也就是我们这边没说你的名字和你归队了,不然那些老外的精锐小队估计都得来抢。别忘了,你可是在不义之城挂着悬赏的人。” 接着他顿了顿,小声继续道:“一会儿万一有什么情况,能帮手帮一把啊……真帮不上也别犹豫,保护你的人撤。” 说完似乎有些不自在,不等回应,埋头快步向前跑去。 这是一场蔚蓝从未经历过的战争,所以就算是精锐小队,其实也一样心里没底,一样带着些许惊惶和不安。 到集合点,简单而明确的战斗环节讲解很快完成。卢成中邀了另外十名队长去开战前会议,留时间进行源能发放,每人两块,同时也让同组各小队之间互相熟悉一下。 就这样,临战的动员和准备一共持续了三个多小时,一直到下午五点多钟,“发声”行动才正式开始。 源能灌冲状态下的人一两顿不吃并不会饿,而战斗结束在夜里,根据前期情报,应该更方便战士们撤离。 超级战力的出手,1777并没有看见,6000人太多了,他们潜进战场后,就趴在了那片雪谷的背面,等待出击。 偌大的雪谷,大约120具大尖被划离整体战场,被包围。 真要算的话,平均一个小队,分摊下来还不到一具。蔚蓝为了这历史第一战,集中了绝对优势兵力。 问题在于如何把大尖们切割开。 6000对120并不能简单地被等同于50对1,因为如果它们集中在一起,6000人的刀,不可能都形成有效攻击,蔚蓝的阵型,也无法展开。 “到我们!上!” “颂颂颂颂……”前方长刀小队四十余人,集体源能爆发,踏开一地冰雪,分成五个队列杀入战场,一路,笔直杀出数百米。 而后纵列改横列,直角转向杀出。 跟长刀一样操作的精锐小队有15支。 雪谷战场,厮杀声爆起,一处处局部战团迅速形成,从高处看,便是一个完整的古代乱战场。 战争,真的来了! “入场!” 完成切割的长刀呈箭头状汇集,将两具泛蓝大尖逼离中心战场。 后方早已各就各位普通小队突入,寻找直线最近目标。 “颂颂颂……”数千声装置爆发,数千柄长刀所向。 温继飞在冲锋途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在一块大石后面卧倒,端枪伺机。而整个1777小队,以一个不同于其他小队的队形,由三大战力开路,杀进战场。 前方目标: 两具。 一具。 四具。 有一组没被完全冲散的大尖,一共四具,聚集在一起。 直线距离这组大尖最近的第六军第472小队队长方重心说一声倒霉,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队员……眼睛血红,“拼了!” 在这样的战场上,一个小队如果逃避,就可能造成周边小队同时面对更多具大尖,甚至腹背受敌,而后波及整片战场。 大尖不会一直傻站在那里。 472不可能砍到4具聚集在一起的大尖,甚至困住,都要搏命牺牲,但是按照作战布置,这就是他们的目标。他们至少,要将这4具大尖死死拖住,直到有人来帮忙切割,分走其中两具。 队长方重只能带着队员们硬着头皮前冲。 “换位置!”韩青禹突然开口。 身边劳简看他一眼,点头,朝前方大声喊: “1777接手!” 方重蓦然扭头。 两位队长目光交换,没工夫多问,没工夫客气、感谢,更没工夫矫情。队列交错而过,472和1777交换作战位置,472对上1具大尖,1777对上4具。 踏入这个战场,韩青禹没想要当英雄,当救星,他也不想逞强,但是4具,1777可以应付……他只是愿意做能力之内,最大的贡献。 “砰!”前方一声轰响,锈妹人和战力合一,已经直接将一具大尖轰出战圈,而后再次扑上。 对于其他普通小队而言最为致命的切割环节,在现如今的1777小队,并不算困难。 “帮忙。” 韩青禹话音落下。 吴恤手中病孤枪直奔与沈宜秀对战的那具大尖而去。 与此同时,韩青禹本人,一个人,逼走另一具大尖。他要是动用金属块和骨源,大概可以在三至五分钟内单杀它,但是,没必要。 1777的一阵二阵,如今也不是摆设。 剩下的两具大尖立即被劳简和秦国文指挥切割包围。 绞杀开始。 远处长刀阵中,几名刚才还因为自己切割不够完美而有些不安的队员见此情景,顿时松了一口气。 “那小队好猛!” “是啊。” “那三个,放在咱这都是主力。” 说罢回身,长刀卷向身前泛蓝,同时对付两具泛蓝大尖,他们一样并不轻松。 距离战场不很远的地方,临时前敌指挥站。 刘一五、杰克森,尼特什以及参战各国将领,联盟观察员,翻译官……集体站在一处高坡上拿着望远镜观战。 “到目前为止,好像一切都很顺利。” “嗯,有一些瑕疵,也都被迅速弥补了。” “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大尖文明的人口,或者说它们的侵略部队,具体有多少……但如果一直是这个数量对比,蔚蓝可以打。” “好!这么快干死两具泛蓝,委内瑞拉那个小队,出乎意料啊。” “梅里达啊,那队有三年期s级!” 战争必然会有牺牲,但是整体的态势,就目前看来很好。 时间流逝…… 战场中至少30多具大尖,已经倒下。 剩下的也都被围攻。 形势一片大好。 陡然,“呜嗡……” 低沉而巨大的声响,仿若轮船的汽笛声,突然响起,绵延在山谷间回荡。 人们错愕地扭头,或抬头。 山巅位置,大尖巨型飞船突然整体蓝光闪耀。 声音来自己巨舰。 “不对!”刘一五手持望远镜迅速完成一次扫视,视线中漫山遍野,数百具大尖正从各处,冲向雪谷战场。 “不对!”战场中的各个小队惊乱,因为被他们围攻的大尖,突然开始集体突围,从谷地各处突围,奔向他们的援军。 蔚蓝对大尖的行为习惯总结了很久。它们总是落下来,被围攻,在将死的情况下自毁。它们的智力似乎一直不高,就像是科幻动画里只知道破坏的弱智怪兽。 这种思维一直延续太久了…… 此时情况突然变化,除了已经死去的大尖,依然自毁,剩下所有受伤的大尖,都开始撤退,这种爆发性的集体撤退互相波及,很难阻止。 而它们的援军,正在迅速汇集。 它们,有指挥。 “不止有指挥。”一名联盟女性观察员手持望远镜看着雪峰高处,逐渐下压……裹着因为太过巨大,反而不显激动的恐惧,说道:“它们,好像还有恢复系统。” 大约二十分钟前,有一具重伤的泛蓝大尖逃离了战场。因为本就没指望做到全歼,蔚蓝方面并没有太在意,只求尽量歼灭雪谷里的多数大尖,而后撤离。 只要这一战术行之有效,他们后续就可以一次次组织复制,直至将大尖蚕食完毕。 但是现在,它回来了! 那句泛蓝大尖身上铁甲的某处破损,女观察员依然记得,那没有被修复,但是从整体状态上来看,它已经重新变得生龙活虎。 这大概代表:接下来所有受伤的大尖都会脱离战场……回去……而后迅速恢复状态,重新杀回来! “撤退!”尼特什紧急下令。 巨大的撤离声音讯号响起。 “撤!”劳简回头一声大吼! 按照既定的战斗环节布置,撤退开始,蔚蓝方面普通小队,第一时间撤离战场。 但是这些普通战士,绝大多数跑不过大尖,这种撤退一旦被追上就是屠杀。 所以,那些精锐小队,第一时间并没有后撤,他们迅速会合两名超级战力,开始在雪谷两边,构筑防线,暂时阻滞那奔袭而来的数百具大尖…… 当然,他们也不是死守。 而是稍作阻滞,便会梯次撤离,他们的速度不慢,不怕被追上。剩下实在撤退不及的,则会在几处战前就选定好的悬崖上,据守待援。 数百具大尖的冲锋,山体震动,令人恐惧而绝望。韩青禹抬头看了一眼,温继飞所在的位置早已经没人了。 整个1777小队,迅速脱离战场。 “有没有少人?!”奔跑途中,秦国文问。 “有没有少人?!”劳简问。 “报告……刘世亨没了。” “……” “草!”韩青禹站住回身看了看,同时摸了摸身上的金属块,骨头,“吴恤、锈妹,你们俩带着大家继续跑。” “你呢?” “我回去看一眼。” “你……” “放心,我不会犯傻的,你们看那边。”韩青禹用目光示意了一下,满山大尖被超级战力和一部分精锐小队带着,正往斜上方而去,落在后面和侧面的,也就零零落落的几具而已。 “而且我跑得比大尖快,你们忘了啊?!走了啊,别担心。” 韩青禹说罢返身而去,到战场近处,猫下腰。 “青子?!” 一个声音,轻微在身侧不远处响起。 韩青禹回头。 找着了,好快! 刘世亨半张脸露在一个雪洞口,眼神愧疚说:“你……青子你回来找我啊?!” 韩青禹本来是很愤怒的,此时突然有点哭笑不得,“你什么情况啊?!” “害怕发抖,摔了一跤,就钻这了。” “你挖洞这么快?比跟着跑还快?!” “有天然的,扩几下就好。” “……”韩青禹愣了愣,“这样能行?” “能。”刘世亨说:“刚两具,分别从我前边和头上跑过去,都没发现我。” “这样啊……”韩青禹原本的计划,是找到刘世亨就迅速离开的,但是现在,当大尖被吸引走,后面连片的雪坡,一架又一架梭形飞行器,就那么摆在那里……旁边连一具大尖都没有。 “来,世亨你出来。” “嗯。”刘世亨安心爬出来,他现在很安心,同时因为韩青禹回来找他,内心有些触动,想着要说点什么,“欸!青子,青子你干嘛?!” “下坡,跑成道了,你看。”韩青禹手指前方示意刘世亨去看。 前方,撤退的小队踩出了一条雪路,这是一个很长而且角度不小的下坡。 刘世亨大概懂了,“不是吧?青子。” “是的啊,怎么不是?!来,刀别拿了,给我。启动装置防御,抱头,抱住了啊。”韩青禹把刘世亨抓过来,在地上仰面朝天摆好,“放心,我力气很大的……准备,走你!” 哧溜! 刘世亨像一个飞射的冰壶,滑向山下。 在立体装置状态下,刘世亨就算摔伤也不会太重,韩青禹看着他消失在视线里,拍了拍手,回身猫下腰,继续朝反面雪坡跑去。 251.绝望救援(第一更) 雪坡斜向高处,零星的战斗的声音仍然传来,这说明蔚蓝还有一些精英小队,没能及时完成撤离。被困住了。 有些担心,韩青禹趴在积雪下,匍匐过去抬头看了一眼。 吓到了!视线中陡然出现数百具大尖,密密麻麻。 这情况,连看都看不过来,看到都有濒死感,就更别提杀过去帮忙了。 韩青禹没有这个实力,去了就是大尖脚下的一摊肉泥。同时,蔚蓝的战斗方案中,本就对各种突发情况都有预估,有做详细的撤退布置,而且在战前就选定了精锐小队一旦被困,固守待援的位置…… 扭头,韩青禹钻回积雪中,继续向大尖们的侧后方爬去。 “砰!”松软的积雪只有一小块范围,很快就没有了……一头撞上了冰层,韩青禹抬头。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了,只不过月光照在冰雪上,光亮度依然不小。 同时还有来自大尖巨舰的耀目蓝光。 不远处就有一架梭形飞行器,孤零零摆在雪地里。那玩意儿似乎不会积雪,韩青禹左右观察了一下……觉得应该没有问题,仗着自己反正能跑,果断起身猫着腰跑过去。 到地,摸上了。 情况和在尼泊尔试炼地遭遇的一样,没有自毁的梭形飞行器完好无损,完全隔绝,没有一丝缝隙,哪怕韩青禹想尿窃都没办法渗透。 “那就没办法了。” 抽刀…… “吭!” “哎哟妈呀。”这一刀下去,韩青禹把自己吓了一跳。 尼玛的,有点响啊。 甚至在这片月色雪山,空旷的环境中,还有点回音。 可不要招两具泛蓝来啊,韩青禹就近匍匐观察了一会儿,顺便看了看梭形飞行器表面,一个坑,比在尼泊尔的时候深多了。 既然不能捅……韩青禹想了想……那只能改钻的了。 等了一会儿没事,人在雪地上张腿坐好,韩青禹把战刀刀尖抵在那个坑里,双手合十,合住刀柄在手心,右前左后,猛地用力一搓。 “嗞……”刀身飞速旋转,刀尖如钻。 果然能钻,已经深了一点了。 继续搓。 “嗞……咯,嗞……咯,嗞……” ………… “啊啊啊啊……啪!”刘世亨一路滑行,最后从一处不算很高的崖壁上飞下来,一头栽进地面积雪里……挣扎爬起来,鼻青脸肿,捂着屁股。 不远处一群老外跑过来,围住他看了会儿,突然开始冲他鼓掌。 叽里呱啦地,各种语言,大约都在夸他能从那样的处境中想到这样的办法逃生,很了不起。 “……”刘世亨一边摆手打着招呼,一边低头,“噗”,一口血喷在雪面上。 很快,1777的人就找过来了。 见他没事,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猛地又想起韩青禹还没回来呢。 “你见着青子了吗?!他回去找你了啊,你特么的……”温继飞紧张着急之下,有些气愤。 刘世亨理亏加上感动,自然不会置气,弱弱地点了点头,说:“见到了,就是他把我推……就是青子救我出来的。” “那他人呢?!” “他……”刘世亨扭头看了看,心说对哦,青子呢?他自己难道不这样滑下来吗?! 等了一会儿,果然没有。 整个1777,顿时紧张起来。劳简目光暗沉,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绝不可能为了一名队员,让蔚蓝出兵救援,现在山上的精锐小队,都还有一些没撤下来呢。 “我去看一下。”吴恤开口同时迈步。 “我和吴恤一起去。”沈宜秀跟着走去。 劳简已经准备同意了。 表情带着思索,温继飞抬手,给他俩拦住了,转头说:“没事,我们再等等看,你们俩去了说不定添乱。” 目光对上,小队每个人都不安同时困惑。 作为整个小队最了解韩青禹那个人,温继飞不得不小声无奈地解释道:“他可能去偷金属块了。” “……” 众人抬头……月照雪山。 “出来……出来了!哈!” 在梭形飞行器表面凿开一个洞后,它依然没有自毁,韩青禹无奈只得塞一些积雪进去……很快,他就感觉到金属块的位置和源能涌动。 不过这次韩青禹并没有直接吸收,“这几十具呢,都吸,我不炸了啊?!而且很浪费。” 他把战刀刀尖卡进去,用力将裂缝撬开一些,再把手伸进去。 飞行器内部,那个金字塔状的物体破碎,一块金属块落在手里。 “好大!” 比在尼泊尔那块还大,估摸着至少有六七十块蓝晶块的量。韩青禹有些激动,在手心用力握了握,把金属块塞进冬季作战服内兜里。 而后,迅速爬向稍远处,第二架梭形飞行器。 “吭!” “嗞……咯,嗞……咯。” 第二块。 第三块。 手臂有点酸了,手心好像起泡了,这些都没关系,韩青禹发现了另一个真正严重的问题:时间。 这样太慢了,效率太低。这样下去一晚上,他估计也就搞个十来块。十来块是很多,可是这山上,几十上百架梭形飞船呢?! 捡不着的都算丢…… 都一想就心疼。 而且大尖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第四块,第五块到手,加上自己原先有的五块,韩青禹现在有十块金属块了。考虑刚拿到这五块的块头都不小,实际还不止蔚蓝标准十块的量。 韩青禹决定就此改变战术——先把梭形飞行器弄山下去,再慢慢搞。 扛是扛不过来的,这么多呢,不过可以推,就像推刘世亨那样。 有些紧张,做好了随时奔逃的准备。韩青禹深呼吸,双手用力一推,走你……一架梭形飞行器滋溜溜滑向山下。 “……噗。” 砸雪里了。 声音发闷,不算很响。 韩青禹松了一口气,过去攀住身体朝下看一眼,梭形飞行器并没有直接到山下,而是卡在了半途一处崖壁下方的平地上。 这样也行吖,反正那地方离山下也不远了,一会儿下去再推一次就好。 这么想着,韩青禹往上走了走,又找到一架梭形飞行器,调整轨道,避免它跟先前那具砸在一起……走你! 三架,四架…往上,往上…24…31…再往上…37,41,韩青禹四向看了看,“要不差不多算了?” 这时候,他不知不觉离峰顶已经越来越近了。 “那还有一架,咦,有点蓝!” 冷静,先更换了装置里的源能块,把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韩青禹准备搞完视线中这最后一架梭形飞行器就走。 他往上爬,爬,爬…… “砰!”响声在心里,无声的巨大撞击,陡然发生。 无形的冲击将他整个人掀翻在雪地里,噗,直接一口血喷出,脏腑欲裂。 这种感觉,韩青禹很熟悉……源能场,他跟蔚蓝的源能场干起来过。 “所以,大尖的巨舰,蓝光耀眼,是一座巨型源能场。”比华系亚科研1所用于检测融合度的那座源能场还要庞大许多。 只刚才那一下接触,韩青禹就伤了。 与此同时,他身体内的液态源能,也全满了,满到不能再满。 正待爬起来呢,“轰!”突然又是一声巨响。 什么情况?! 响声来自远处。 韩青禹愣住一下……隔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一声响,似乎跟自己并无关系。 ………… 侧边,一处巨大的崖壁,最后两支被困的精锐小队,固守在崖壁上。 刚一架救援飞机靠近,但是一头撞毁在了雪山上。 飞行员跳伞,尽力让自己飘向远处,同时目光回望……雪山崖壁上,那两支最后固守待援的精锐小队的人,也全都绝望地看着他。 252.孤胆英雄(第二更) 巨大的崖壁,大尖体重过大,不能大规模攀登,跳上来也够不着。 偶尔攀上来一两具,会被砍回去。 偶尔有从上方往下跳的,自己砸够呛……黑甲果然还是有些低智。 但是下方,它们不断在冲击山体,崖壁现在已经摇摇欲坠。 “这,到底怎么回事?!” “昨天不是还可以用飞机侦察吗?!” “……” 伴随着救援飞机的撞毁,蔚蓝战场指挥部里一阵混乱。 就在刚刚,这架赶去救援最后两支被困精锐小队的飞机,在顺利抵近救援位置后,突然失去了通讯。飞行员仓促间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仪表全部失灵……” “报告…飞机失事。山上”,一名女性工作人员回头,嘴唇颤了颤,“山上梅里达和白色板擦的通讯,也已经全部中断了。” “他们估计很难支撑到我们通过另外的方式,组织救援……” 话音落,眼眶红。 外放的通讯声,只有巨大的嗤嗤的杂音,不断在指挥部和每个人的神经上躁动。 而雪山下的通讯……试了试,并不受影响。 所以,大尖有干扰系统,可以作用在一定范围内。 它现在被启动了。 它们,似乎也在不断摸索和人类战斗的方式、方法。 “轰!” 视线中,第二架本已经接到指挥部警示,但是仍不甘心放弃的救援飞机,撞毁在山壁上。 “完了!” 没人说出口,但是其实在每个人心里,都是同一个结论。 飞机无法抵近降绳梯,山上不能通讯,而且那里,现在有九百多近一千具大尖……就是蔚蓝现有四名超级战力全部派上去,也不可能杀穿……不可能将梅里达和白色板擦的人救出来。而且很可能他们中,也会有人无谓牺牲在那里。 望远镜里,那面崖壁,似乎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他们是将,所以,他们必须有取舍,他们不能把数万人,这样直接全部扔上去。 现场没有人招呼,但是所有将领都陆续走出指挥部,走到侧边的一处高台上,用肉眼,或者望远镜,望向雪峰半山……也盼望他们自己,能被山上的人看见。 无数今天没有出战的和刚刚撤退下来的蔚蓝战士们,本就没有归营,他们注意到了这一幕,互相问了问……走在一起,有些凌乱地列队,面山而立。 “发声”行动,至此宣告彻底失败。 蔚蓝第一次主动进攻的结果,刚刚就已经牺牲了一些人,现在,还要眼睁睁看着两支断后被困的精锐小队,战死在大尖群中。 ………… “喂,喂……白色板擦呼叫,白色板擦呼叫……” 听着通讯器里的杂音,卫疆不断调换着频段,但是结果,全都一样。 突然,住口不再说话,拿着通话器的手臂突然垂落,卫疆在这一瞬间,微微闭了闭眼睛。 作为一名将才,卫疆又怎么可能还判断不了现在的形势和情况?! 只一下,睁眼,卫队长目光沉静,看了看他的弟兄们。 白色板擦所有队员,也都看着他。 崖壁晃动…… “如果,我是说如果,白色板擦的光荣和使命,今天要终结在这里,一会儿……”卫疆低头示意了一眼,下方密密麻麻的大尖,说:“我会跳下去战斗。” “誓死同行,队长。” “我也一样。” “白色不能是被石头压死的。” 每个人都一样,属于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第九军的超级精锐,白色板擦的荣光和骄傲,就算要终结,也要终结在一往无前的战斗中……也要为白色板擦即将被尘封的击杀记录,再添几个染血的数字。 “那么,大家准备一下,更换源能块。” 卫疆说罢扭头看了看,崖壁另一边,来自委内瑞拉的梅里达小队,队员们也都攀附在崖壁上,更换着源能块。 目光对上。 距离有些远,卫疆因为意识混乱,没喊,而是拨了对方小队的频段。 “滴滴滴……喀喇。” 意外,频段似乎接通了,难道通讯恢复?!卫疆紧张犹豫了一下,说:“你好。” 对面拗口地回复:“你好。” 因为这两声“你好”,双方都短暂的兴奋、激动了一下,但是重新测试的结果,依然只有短距离内可以通讯,他们还是没有办法联系指挥部……其实现在就算联系上了,那边大概也已经来不及再想办法。 相近频段重新连接。 “你好。” “你好。” 可惜双方语言不通。感觉着崖壁越来越大幅度地晃动,卫疆想了想,觉得到此也没必要再把通话器交给懂英语的队员了。 所以到最后,两个小队多数人之间,还是只能远远地微笑,然后互相挥一挥手。 然后,“铿!” 卫疆拔刀。 “铿……” 崖壁两边,两支小队,所有人拔刀。 下方,通过望远镜看到这一幕的将军们……抬手敬礼。 近四万蔚蓝战士,不管看得见,看不见,不管在山脚前沿,还是在一处处山头,全体抬手敬礼。 ………… 崖壁上。 卫疆做好了跳下去的准备,举刀开口:“蔚蓝至上!” “蔚蓝至上!” “为了白色的荣耀!” “为了白色的荣耀!” “为了一切……” “为……队长!”用惊呼打断了卫疆的话,白冀紧张迟疑了一下说:“队长你看下面?!” 同一时间,山下,有人拿着望远镜激动大喊:“将军,将军们,你们快看……” 雪山半山,崖壁下面,近千具大尖突然开始集体撤离。 人类看不懂了。 但是听到“嘀呜……”一道诡异而绵长的声音,从大尖巨舰上发出,伴随而来的,是一段奇怪的音节。 要是辛摇翘也在,她大概就现场推断:大尖巨舰发出警报,说它受到直接袭击。 当然,她也可能根本没心思去做推断。 因为此时,有一个叫做韩青禹的人,还在山上呢。 “青子他……”大尖在山体上如洪流铺开,1777的四十人站在山下,揪心而困惑。 乱了! 近千具大尖,突然间全部离开了崖壁下方,而后一半回守巨舰,另一半开始朝山体另一面狂奔而去。 “什么情况?!” “为什么会这样?!” “不知道,不过,那是好事啊……不是吗?!” 山下茫然,转向惊喜,带着茫然的巨大喜悦。 而山上, “队长,我们……” 卫疆想了想,“撤!” 就算是陷阱,也跳了,反正结果没有差别。 卫疆果断下令,所有队员迅速攀下悬崖,开始朝反方向,狂奔而去。跟他们一样做的,还有梅里达小队。 欢呼声响起,又压住,怕惊动大尖回头。 没有人能理解,大尖为什么突然这样做。 直到…… “那里是不是有一个人,那个黑点,是一个人吗?!你们看……” 一名拿着望远镜的外国军官手指半山别处,疑惑说道。 “是,是的……那里有一个人!” 信息迅速扩散,因为有了指向,很快,人们就都在望远镜里看见了。 包括高台上的指挥官们,他们不断调整着望远镜,搜索那个身影。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个人穿的是华系亚方面军冬季作战服,黑褐色的。然后他的肩上,好像还扛着一架梭形飞行器?!” “所以,是他引走了大尖?!” “他到底做了什么样的尝试?!是因为他肩上那架飞行器吗?!它是特殊的?!” “他…救了那两支小队…他一个人!!!” 刚刚涌起的喜悦瞬间被揪住心脏的担忧笼罩,因为此时,在那个孤胆英雄的身后,数百具大尖,正扑向他。 而他为了引开它们,甚至依然没有放下肩上那架可能至关重要的飞行器。 可以放下了啊!!! 放下,跑!跑啊! 人们恨不能告诉他,战友已经撤离,你不必再这样吸引那些大尖了啊。 可是他们只能看着,敬礼同时担心,眼眶含泪的看着…… 看着那个身影,执着地扛着那架飞行器奔跑,为战友们吸引走数百具大尖。 “派超级战力去接应他。” “华系亚方面军吕中将,已经往山上去了。” 几乎同一时间,马上可以撤到雪山侧面下山的白色板擦和梅里达的队员们,他们也都不自觉回头用望远镜看了一眼……他们看到了一个身影,正在雪山上跳跃,奔逃。 至少五百具大尖漫山遍野地追向他! 山下远,山上近,山下的人们暂时还看不清那人是谁,但是山上的人,隐约能辨认。 “是华系亚方面军的人。”梅里达小队的人说。 “是,韩青禹。”白色板擦的人说完,互相看了看。 韩青禹没忍住扭头看了一眼,尼玛,什么情况啊?! 卧槽! 用得着这样吗?! 他刚刚不过是跟巨舰的源能场撞了一下。 然后有点舍不得那架有点蓝的梭形飞行器,就小心切断源能,再进去,搬了一下。 然后,那艘巨舰就叫了。 好像还有大尖说了什么。 接着山体密集震动,数百具大尖奔跑扑向他…… 于是,韩青禹扛起泛蓝飞行器就跑。 “是青子哦?”齐柔柔木木地问。 “嗯,这种事除了他,还能有谁啊……”温继飞无奈,其实他想说的是,都这情况了还舍不得扔飞行器,还能跑这么快的,还能有谁?! 月光雪山,一个人,扛着一架梭形飞行器……身后拖着至少五百具大尖。 狂奔! 253.超级,你好(第一更) 巨峰擎天,磅礴的雪山倾斜而下,如神迹延展。 山顶处造型诡异的黑色巨舰被耀目的蓝光笼罩,光晕中夹杂一丝猩红,远看如一座魔神的宫殿。 “呜嗡……” 低沉而绵长的警报声依然在持续,就好像它刚遭遇了一场无比巨大的危机。 巨舰的蓝光和凉白的月光一起打在冰雪上,夜把光影和山峰的轮廓勾勒出来。 莫名诡异的画面氛围中。 人在半山狂奔。爆发的速度掀起来沿途的积雪和表面的冰层,使冰雪如同被一道横行的龙卷袭扫,在他的身后,溅射如一场冰雪风暴…… 漫山遍野的扑杀,五百多具大尖里至少几十具泛蓝,场面如同万马奔腾,冰雪四溅……几乎将整座雪山撼动。 喜朗峰下,蔚蓝战场。来自联盟各国的三万多人,远远近近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心被揪着。 不过…… “大尖好像追不上。” “好快!” “是啊,而且他还扛着一架飞行器呢。” “对于超级战力来说,这个重量大概并不怎么影响速度。” “问题他是超级战力吗?” “他……应该不是。” 此次参战超级战力的数量和动向都是明确的,山下人互相简单议论过后,只得认定是那个人本身,在实力的基础上,有着速度方面的绝对特长和天赋。 在属于源能的世界里,这是常识。哪怕是一样水准的人,也会有各自不同方面的特长,比如力量、速度,耐力等等。 在1777也是如此,沈宜秀一个女孩子,力量上反而是最大的。 因为这样的思考和判断,三万多人揪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些。 “只是他为什么还是不肯放下那架飞行器呢?!快去个人告诉他啊,告诉他你已经成功了……快丢了飞行器回来吧。” 梅里达和白色板擦的人已经消失在了侧面的山脊上,从另一边安全下山了。 没有人知道那个身影具体是怎么做到的。人们只知道,他确实一个人,拼死吸引走了战场所有大尖,让那两支几乎已经必死的精锐,成功生还。 深深的震撼和感动在蔓延。 大约只有1777的一小部分人知道真相。因此他们非但一点都不感动,反而有点想骂街,骂某人个狗血淋头……想来看去,最后变成哭笑不得。 ………… 同一个夜,差不多时间,封龙岙,韩家位于公路转角的小店。 忙了一天,把一切收拾妥当,韩爸韩妈闲下来,和几位日常留宿守店的工人一起,坐在小店饭堂里休息看电视。 饭桌间还有三两个错过饭点的过路司机正在吃面。 电视新闻里,播报员刚报道了一则关于喜朗峰的新闻,说那座世界上最高的山峰,最近因为发生地震,可能造成大型自然灾害,暂时封闭了。周边居民被迁移。 “这不会要倒吧?这么高的山!刚说几千米来着?”一位货车司机喝干面汤放下碗,抬头问话同时起身,一边看着电视机,一边招呼说:“结下账。” “那你管它呢,反正倒下来也砸不着咱……它再高,它还能砸到咱封龙岙来啊?!”在店里帮忙的刘婶接话,因为表现了见识,有些得意说:“你们说我说的是不?” 大伙都笑起来,说那是的,那肯定砸不着,远着呢。 山民们关心日子,田地、谷仓和冬棉、夏衫,关心不起世界第一高峰,也不懂那些,听见新闻说没伤人,便都乐观。 此时,电视新闻正顺带播放着喜朗峰雪山的影像,其中夹杂历史上几次人类攀登雪峰,沿途艰难行进和登顶的画面。 画外音在介绍攀登喜朗峰的艰难和危险。 “要我说那些人也是的,没事跑去爬那玩意干啥?!”韩爸起身过去收钱,气愤嘀咕说:“费那力气,换是我,还不如下地把地多锄两遍呢。” 找了零,顺带递了根烟,帮点上,韩友山转身继续看着电视画面里光秃秃的巨大雪山。 “连根柴都捡不着的地方,却跟能捡钱似的不要命。”韩妈表示了对孩他爸意见的赞同,说着笑起来,说:“真实想不通……换是我,给我钱我都不乐意去。” 他们俩的儿子,现在正在那里狂奔。 韩青禹跑啊,跑啊,拖着一群大尖狂奔了一会儿,突然心里有一份莫名的冲动,有一句英语,不受控制生往外冒,很想找人说…… giveme. 他在尼泊尔带着两具大尖干过这事,干得很爽,至今怀念。现在他身后带着的大尖,有五百多具…… 这谁顶得住啊?! 可是打劫谁呢?! 奔跑中匆忙抬头看了一眼,下方蔚蓝三万多人,站在那里。三万多人呢,那得是多少源能块?! “不分敌我的话,真是很诱人啊!” “咳,我这样想,好像不太好吧?” “算了。” 怕把大尖们带向军阵,脚下猛地一个《违背物理学》的转向,韩青禹直角杀向另一边半山,呼啦啦成群的大尖转向追过去。 山下“哗”,一波如潮的惊呼。 “咦?怎么还有人?!受伤没来得及撤走的吗?还是跟刘世亨一样,之前藏着的啊?”韩青禹被冰雪遮蔽的视线里出现一个身影,在他奔跑的方向上。 “不能把大尖带过去。” “哧…嚓!” 怕害了战友,脚下再一次《违背物理学》转向,韩青禹直角向上。跑了没多远,再转向,朝原先那边跑去。他虽然到现在依然很多情况搞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很明确,那艘巨舰,不能靠近,靠近就出事。 山下“哗”“哗”又两波惊呼。 太无私壮烈了。 疯了啊! 作为这次唯一参战的华系亚方面军超级战力,吕墨逸也快疯了。 他刚好不容易绕到正面,看清了那个人是谁……两个人在科研2所怪蟒事件中是见过面的,吕神心中有些感慨于韩青禹的成长,当即准备招呼一声,让那小子丢掉飞行器,然后自己带着他跑。 可是那个混账,看见他直接转向了。 他这一转向,就像一列火车突然大角度调转,尾巴上拖着的几百具大尖呼啦啦横甩过来,甩向吕墨逸的方向。 就算是超级战力,吕墨逸也不敢被这么多大尖卷进去啊。不敢直接跟过去,只好暂时后退,绕一个大弯,从另一边跑向他前方。 结果妈的他又转向了。 “轰轰轰轰……” “轰轰轰轰……” 终于逮着了。吕墨逸背上长刀没摘,没打算战斗,站在韩青禹去路上,抬手大喊一声:“这呢!这!丢东西!走啊,跟我走!” 其实韩青禹这会儿也确实有点后继乏力了,他现在不缺液态源能,不舍得用金属块,也不需要用,但是装置里的源能块,已经快要耗尽了,得找机会换。 “吕神?!”自己人,超级战力啊,在看清楚来人的一瞬间,韩青禹有些感动,大喊了一声。 总算认出我了。吕墨逸看着他喊话奔向自己,有些欣慰,安心。 然后,就看见他……突然奋力把飞行器朝自己丢过来! “吕神帮我扛一下。” 254.舍己救人?(第二更) 当场,蓝光飞行器破风而去。 “嗯?他说什么……让我帮忙扛么?!”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吕墨逸整个人懵逼了一下,“可是为什么要扛?!不是让你丢了跑吗?” 不止吕神,这一刻连大尖群都愣了一下。因为这一幕,它们不自觉降低了速度,看起来似乎有点茫然的样子。 蓝光飞行器呼呼在飞…… 几乎所有蔚蓝的人,或者说是身在这个源能世界里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主观意识:大尖和它们的飞行器会自毁,一旦它们不行了,就一定会开启自毁。 科研系统的研究认为这种自毁程序建立在一个人类尚未触及的数学公式基础上。 它主动,会自毁;失去维持力,也会自毁;它好像怎么样都能自毁。 那个公式里似乎存在有一个特殊的,无解的平衡点,人类找不到它,就无法阻止自毁发生,哪怕秒杀掉大尖,也无法阻止。 那大概是为了在宇宙探索中不过多暴露自己而特意设置的。 这种意识已经延续了近百年,实际情况也一直如此,从未有过例外。 刚开始的时候,联盟还曾经想尽千方百计,尝试留下一具大尖或者一架飞行器,用于科研。 后来渐渐绝望了,也习惯了,就变成了常识。 然而眼前的事实,其实并非完全如此。这一次,当大尖的入侵历史首次以一艘战列舰级别的巨舰为核心,规模性降临…… 虽然最终被杀死的大尖,依然会自毁,但是另有一些情况,跟人类过往的经验并不完全一样。 比如在战斗中重伤垂死的大尖,它们不会再立即启动自毁,而是会突围逃回巨舰,迅速恢复然后再来; 再比如,被韩青禹破坏并拿走了金属块的那五架梭形飞行器,它们也没有当场自毁……当然这一点暂时只有韩青禹本人知道。 不对,它们突然间,开始自毁了。在韩青禹短暂偏离的视线中,那五架之前被他撬开的飞行器,在觉察又有人加入战场后,突然开始了自毁。 那一块破片雨纷飞,死铁铁片嗖嗖扎进地面,冰雪四溅。 而被他推到半山以下的那41架梭形飞行器,暂时没有动静,只不过它们现在已经在大尖群的控制下。 在扔出蓝光飞行器那一瞬间,韩青禹已经快速完成了源能块的更换。 然后这会儿,当他看见这些情况……若是有空停下来,稍微细想一下,他应该完全能够想到一些逻辑上不对的地方。 可惜他没有时间……奔逃又开始了! 大尖群在短暂的愣神一下后,听见巨舰发出的一段奇怪音节、指令,迅速分成了两股,一股扑向吕墨逸和蓝光飞行器的方向,而另一股,继续追杀韩青禹。 卧槽!飞行器都已经不在老子这了啊……这是干嘛?! 另一边。 “老子特么是来带你回去的啊!混账,我帮你扛,我扛你大……”“砰!” 吕墨逸的位置在低处,蓝光飞行器当头砸来……超级战力的反应:下意识双手一抬,就把飞到面前的大家伙,凌空接住了。 脚底在地面上向后滑行少许,而后站住。 咦?!这架飞行器,似乎有点特别啊,怎么泛着蓝光?虽然是第一次见,但是判断起来并不困难,就像泛蓝大尖,它的等级应该高一些。 同时间,吕墨逸也注意到了高处那一幕五艘破损飞行器自毁的画面。 “所以,这里有一部分飞行器,本身没有设置应激自毁程序?它们是否自毁,是受上面那艘巨舰的控制的?” “那它怎么没让这架自毁?!这架都已经被那小子扛走这么久了,为什么不让它自毁,反而派那么多大尖追他?” 吕墨逸脑海中激灵一下。 答案似乎只有两种可能:一、这艘蓝光飞行器无法被控制启动自毁;二、它很重要,不能被毁掉,必须抢回去。 想通的一刹那,“嗡!”吕墨逸脑海里嗡一下。 不管是哪种可能,此时都不重要了,因为至少有一点很明确,他现在手里捧着的,可能是人类的希望。 目光看向韩青禹,“所以他刚才就已经发现这点了?肯定是的。” 难怪那么多大尖追他,他却拼死也不肯丢掉它。 为了人类,他要把飞行器带回去。 想到这里,看见大尖群扑到面前,吕墨逸更坚定了心里的想法,转身速度爆发,扛着飞行器就跑。 同时还不忘在心底说: “谢谢,现在交给我了。” “嗯?……可是,为什么还有近一半大尖去追他啊?” “搞什么?他不顾着自己逃命,来追我干什么?!没别的逃跑路线了吗?!” 想着尽量把大尖们引开,吕墨逸开始躲着韩青禹跑。 这一连串转折变化, 山下人已经看懵了。 超级战力不是去接应的吗?去告诉那个人他可以脱战了…… 怎么突然自己也扛上了? 这是什么情况啊?! “会不会……他们现在想把飞行器弄回来?!那架飞行器…被劫持后…一直没有自毁。” 说话有些迟疑,指挥人员站立的高台上,终于有人想通了。 刘一五这一开口。 在场所有人陡然突破旧有观念,意识到那个可能。 真的可以吗?! 将领们惊住,然后开始激动颤抖。因为那对于蔚蓝,对于人类而言,真的太宝贵,也太重要了。可是那要怎么做啊?大尖会不会为了夺回飞行器,直接冲击战阵?!怎么办,正面迎战吗? ………… 蔚蓝华系亚方面军,议事团所在地。 现场并不是正式的会议。 但是在场的人,几乎都是大人物。 华系亚方面军议事团,议长渠重时及副议长三人在场;包括辛明执在内,科研系统有四位大佬在场;然后唯一目击军团方面,陈不饿军团长携数名参谋将领在场。 除这些华系亚方面军相关人员外,此时还有联盟议事会方面派来的两名议事会成员,也在现场。 他们这次来华系亚,其实是来对陈不饿做问询的,关于之前陈军团长个人坚持拒绝远航条件的那件事。联盟和远航之间,至今没能全面沟通,理清真相,达成谅解。 联盟议事会方面有人对此极为愤怒。 当然了,就算是这样,这个词只能是“问询”,而绝不是“审问”。 没有人敢对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军团长陈不饿,用一个像是“审问”这样的词,因为这个人,荣耀满身,他已经用个人武力为蔚蓝镇压了这个幕后世界将近三十年。 而且这个人他……从来不讲道理。 不过现在的这次聚集,与那件事全无关系。他们聚集在这里,是为了随时听取前线的战报。事实哪怕没有亲临战场,联盟以及各国方面军对前线动态依然无比关注。 通讯设备里刚播放完一段前线传回的录音。这是大尖突然撤离悬崖当时,山顶巨舰发出的警报和其中夹杂的那段大尖语音。 被特许进入会议室的辛摇翘带着两名助手坐在会议桌一头,低头专注地在纸上勾勒出一串又一串只有他们能理解的符号,然后不断进行排列组合。 【袭击,攻击。】 【源能。】 【基地、中枢?】 “中枢遭到袭击……源能袭击?” 什么叫源能袭击啊?用源能袭击?说不通啊,我们又没有直接的源能武器,它们好像也没有。 难道是源能被袭击? 答案没法确定,因为一切本身就都带推测性质,辛摇翘尝试通过联想,去理解一个刚才被搁置的音节,“中枢遭到源能怪物,怪兽的袭击?” 什么啊?!怪兽,吃它们吗?!吃源能? 自己觉得这种理解太不靠谱了,辛摇翘动笔,把中间的【源能怪物,怪兽】几个字划掉,“反正就是它们的中枢被袭击了嘛,嗯,好像是废话啊,哈哈。” 然后,【夺回,破坏吗?夺回或者破坏那架飞行器?】 辛摇翘这里没有大的进展和需要报告的发现。前线的战报依然持续传来,辛摇翘也分神跟其他人一起在听,因为任何后续的实际情况,都可能辅助理解和判断。 “所以,是有一个人,孤胆英雄,舍己救人了……我们华系亚方面军的人。” “吕老师去接应他了啊。那就好。” 正听着想着呢。 “报告。”一名在会议室外负责接受其他各方面情报的参谋人员走到门口敬礼。 渠重时转头看他,点一下头。 “白色板擦和梅里达已经安全从侧面下山了。”参谋说。 白色板擦安全回来了。会议室里的大佬们长出一口气。华系亚差点损失一个超级精锐小队,他们刚才都吓着了,现在好了。所以那个舍己救人的战士到底是谁啊?得好好表彰他。 “他们带回来了一个消息,在山上舍己救人的那个人,是咱们第九军第1777小队的,叫韩青禹。” 那个臭小子舍己救人么?陈军团长愣了愣,可是他之前看起来好像很想把军团长纹章退给我的样子。 “……”辛摇翘的眼神惊惶,倏然一下站起来,身后椅子晃了晃,“砰”一声砸在地面上。 外公和爷爷都转头看了她一眼。 不过在场更多人的目光,依然锁在参谋身上。 “没有了。”因为对后续情况并不了解,参谋稍微尴尬了一下,接着说:“对了,委内瑞拉方面军议长和军团长,对我华系亚方面军表示感谢……他们说是超级无比巨大的感谢。梅里达小队有他们现在唯一的s级,为了守护她成长,这个小队实际汇集了委内瑞拉一半以上的顶级战力……刚,差点就没了,他们都快吓哭了。” “好的,你先出去吧,有什么情况再报告。” 感激什么的,暂时不重要了,关键是人啊。 通讯设备内,战场后续情报继续传来…… 什么?现在换成是吕中将在扛那架飞行器了?!他怎么也扛上了? 那韩青禹呢?他应该…… 哦,怎么大尖还在追韩青禹啊?! 好吧,暂时看起来能跑就好。 “所以,青子他,舍己救人吗?”稍微安心后,辛摇翘有些走神,低头看了看纸上被自己刚划掉的那几个字:【源能怪物,怪兽】,“这个倒比较像他干的,他去大尖中枢偷金属块啦?” “不行,这个我才不要说。青子是舍己救人去的,嗯,就是这样。” “轰!” 前方突然一声轰响,把思索中的辛摇翘吓了一跳。 抬头看去。 就刚那一下,会议室里的人已经全都站起来了。 “他们准备把飞行器带回来?!” “然后……红肩?!红肩出现了?!” 255.红肩事(第一更) 1991年8月末,亚细亚板块,喜朗峰战场。时隔三十年红肩再现。 尽管前敌指挥部早在战争一开始,就已经有过巨舰内可能存在红肩的信息判断,但是当它真的出现,扩散的消息依然让几乎所有人心头猛地一沉。 因为在于人类或者说蔚蓝的历史中,记录关于红肩的那一笔,实在太过黑暗和沉痛了。 蔚蓝传统纪念碑日,就是由此而来。 按照之前做的等级推测,红肩大概率是大尖战士等级中的“托扣那”(中级战士)或者“戴呃”(高级战士)。 陈不饿个人的判断倾向前者,依据来自大尖铁甲上铭刻的碎星章。 但是,这一点具体其实要看泛蓝大尖是不是一个独立的等级,或者他们存不存在类似士兵向士官过渡的概念,才能最终确定。 也就是说:也可能泛蓝大尖是托扣那。 总之就算红肩是戴呃,高级战士。那么在它之上,至少也还有“普嗒尔”(超级战士)和弥望(战神)两个等级。 可是,红肩就已经是人类目前为止遭遇过的最强大尖了。 三十年前那一战,只是一具红肩和四具泛蓝一齐出现,就曾经让蔚蓝感觉绝望。 当年最后,是那时还没有任何军职在身的华系亚方面军第一战神陈不饿赶到出手,亲率敢死队上阵血战,斩出那一刀,才斩杀红肩于那片染血的荒原。 此时现场,消息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陈不饿。 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人比这位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军团长更有发言权。 “放心,吕墨逸杀它不能,但是脱身,应当不会有太大问题。”陈不饿开口还算从容说。 老人这些年来一直在用一种淡定而确实的态度,向人们灌输人类战力进步的观念和胜利的信念。 “那要是它的攻击目标,是青子呢?” 一个听着平静但其实裹着巨大忧惧的声音,在长长的会议桌远端问。 众人扭头看去,辛摇翘站在那里,目光恳切地看着陈军团长。 “那,我也不知道。”陈不饿迎着她的目光说道,答案在旁人听来像是安慰性质的,勉强保留一些希望。 “嗯,不知道……也好。”辛摇翘的回答更令人意外,说完她木木地又坐下了,埋头咬着嘴唇继续勾勒纸面上的符号。 笔尖在纸页上划动的声音嚓嚓作响。 当场,爷爷和外公两个都有些担心这孩子,但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对于武力,终究是外行。 会议室气氛就这样凝结住了。 没一会儿,陈不饿找了个理由起身暂时离开,走到门外。 老参谋跟着他。 两位老人一前一后,走到走廊一头,倚着已然经年的护栏站下来。老参谋给军团长点了一根烟,然后自己也点上一根。 绵绵烟云入月光。 “其实我之前就有个揣测,那个孩子他,大概率已经触及到生命源能了。”陈不饿开口说。 老参谋错愕一下,“触到超级?!他…一年!” 他的话在不经意间将生命源能和超级挂钩。 事实,在陈不饿当年劈出迟暮一刀之后,由当时在场看见那一刀的一部分人开始,人类武力大幅提升,根本原因就在生命源能的发现和它在战斗中的使用。 这等于说,几乎现在的每一个超级武力,他们至少都是双涡轮驱动:立体装置和生命源能。 至于个体的特殊,有没有自己的第三涡轮,是什么,又或者有什么特殊的天赋,通常没有人会到处去说。 “不说的好。”陈不饿嘘一声,笑着说:“具体怕是他自己都还不清楚。我想就这样让他继续成长最好。” 一年,实在太惊人了。虽然他未必是世界上成长最快或唯一成长这么快的人,但是能不公开说,还是不说的好。 “嗯,那他怎么没有变老?”因为激动和喜悦,老参谋脱口而出。 陈不饿没忍住,转头狠狠瞪了老伙计一眼,怒气冲冲说:“那我后来,不也没有继续变老?不然我现在得老成什么样子了?!” “倒也是哦。”老参谋嘿嘿一乐。 “因人而异,一般不是极致或十分强烈的爆发,变化并不会太过明显。一个人本身的积累或后续的补充足够,生命力旺盛,也足以稳定住。”陈不饿稍加解释了一下。 但是他的着眼点,始终还是真·拼命。也就是说,主动调动生命源能作战。 这等于说,就算是陈不饿,也不知道那种在韩青禹身上存在的特殊情况。因为他其实根本不知道怎么主动调动生命源能作战,他的方法,是用金属块堆,堆到身体短时间内吃太饱,吃不下了,生命源能自行溢出,用溢出的生命源能作战。 人家是真·拼命,他拼金属块。 这也就是陈不饿当时忍住了,没去主动教导或引导啊,要是他教了……韩青禹大概率也不乐意学,他还没娶媳妇儿,而且很怕死。 “说起来,你还记得我当初那件悬案么?让联盟议事会一直对我存疑不安的那件。” 短暂的沉默后,陈不饿再次开口。因为惹下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自己多补充了一句。 老参谋苦笑一下,点了点头,说:“自然记得。” 当年那件悬案——据说,陈不饿曾经重伤并有机会杀掉ne,但是最终,他没有杀他。 “那件事,是真的。”陈不饿突然说道。 老参谋转过头,眼神错愕看着他们的军团长,陈不饿,也是他二十多年相处的老伙计。 “第一因为要杀他,我就会死。当时情况,我还不能死。”二十年多年间从来不屑理会和解释这件事,今晚,陈不饿语气平淡,向他的老伙计解释。 “第二呢?”老参谋问。 “第二当时雪莲已经稳固,但是前路还未定。杀了ne这个领袖,换一个人领导它,雪莲之祸造成的后果,我觉得说不定比现在更加严重。”陈不饿顿了一下,说:“当然了,这些都只是我个人的妄断。你也可以当是我想出来给自己开脱。” “哦,还有没有三?” “还真的有。”陈不饿笑起来,说:“但我只是个没文化的放羊老农,你知道的。有些道理,我想都含糊,更说不清楚。” “哦……这样啊,那我知道了。虽然知不知道其实都无所谓。”没有再追问,也没有打听陈不饿和ne的那场战斗和对话,老参谋抬头笑了笑,“说起来,我当年还是联盟派来放在你身边的。” 军团长刚说这些话,不是对联盟说的,只是在对一个老友说。他不屑去对联盟解释,也不认为这些话说了合适。老参谋知道这一点,且他也觉得如今没必要再对联盟议事会去说……何况他早就被踢掉了。 陈不饿点了点头,“那个我一开始就知道。” “吹牛的吧?”老参谋上半身向后一倾,说:“你一开始就知道?就你那粗心眼,我还真不太相信。” 像是俩老头在拌嘴,陈不饿认真说:“真的一开始就知道。” “那你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说你在一线战场呆了十年。假的,你他娘的当时来,连说脏话的口气都像是在念书。后来正宗起来,还是跟我身边学的。” “……”老参谋一琢磨,笑起来“哈哈哈哈……” 为什么军团长今天会突然说这个?大概是因为他也觉得,人类百年抗争,一段新的历史,就要开始了吧? 大尖巨舰来了,红肩再现了。然后呢,还会有什么? 也许普嗒尔,也许弥望……前路终会有某座让人类绝望的山峰,在等面前这个老家伙的斩红刀。 256.感动吗?(第二更) 陈不饿和老参谋不在的同时间。 辛摇翘在会议室,正就本职工作做发言: “大尖的那段警示指令,核心部分应该是说它们的中枢或者基地受到了袭击。其中涉及一个细节,很可能是说它们的源能受损。关于这一点,我猜想可能是韩青禹同志一度靠近巨舰,做了破坏。” “所以,我们现在可能迫切需要思考一件事,那个中枢,它到底是什么的中枢,想要做什么?答案也许很明显,不是吗?所以,我们是否可以考虑直接攻击它。” “另外,红肩出现的目的,很可能是为了夺回或者破坏韩青禹同志和吕老师现在扛着跑的那架飞行器。那个东西大概率无法被控制自毁。” “但是我认为,实在危险或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的话,我们也只能考虑先放弃。毕竟大尖的舰队就摆在那里,后续我们肯定还会有机会。” “我,我说完了。” 辛摇翘腰背挺直,端正坐下。 渠重时和辛明执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孩子能这样冷静下来,实在难得啊。辛摇翘的发言看起来很平实而严谨,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那应该也确实是事实。 但是其中隐藏的两个导向:前线可以考虑围魏救赵啊!爷爷,外公;要不飞行器就不要了吧?爷爷,外公。 就是为了这个,她才努力让自己冷静、平静。 果然是一颗心全系在喜朗峰那个人身上了啊。 然而战场的情况,他们其实并不能及时干预。最多,也就建议。 ………… 喜朗峰战场。 刚才的情况: 韩青禹想让吕神把蓝光飞行器还给他,或者借他超级战力的刀,直接给它劈个裂口,拿了金属块就跑也好。 他扛了这么久,至少一点感觉还是有的,那里面的金属块跟一般的不太一样,没准纯度更高。 然而吕墨逸满脑子想的是,那孩子拼死救人,还要为蔚蓝弄一架完整的高级飞行器回去……既然我来了,这件事自然换我来做。 想着让韩青禹先脱身,吕墨逸扛着蓝光飞行器,带着大半大尖,一路躲着他跑。 他把韩青禹都跑糊涂了。 感觉像是为了系个鞋带,把包给了别人拿一会儿,结果那人正好是抢匪。 两个人的想法只有一点是一致的——他们都知道自己不能把这五六百具正集结冲锋的大尖,直接正面带向蔚蓝战阵。 普通战士60人可以轻松干掉1具大尖,虐杀;但是30000人,会被500具集结冲锋的大尖杀穿,杀到血流成河。 因为那种情况大尖群很难被分割,蔚蓝固有的战阵很难摆开。哪怕再多人在场,能做到在同一时间对阵这500多具大尖的,也不会超过两到三千人。 所以,他们俩不约而同,开始绕着雪山半山腰跑…… 拖着两股大尖,开始环喜朗峰狂奔。 想着把大尖群跑散,或者跑出空当,从别处绕出去。 就在他们感觉快要成功的时候,在山顶下来不远的地方,一副高出泛蓝大尖至少一个头的高大铁甲,出现在了一处断崖上。 那副铁甲如一位将领,很人性化地站在冰雪巨岩上,低头看着下方那两个跑动的身影。 甚至它还扭头用目光扫视了山下的蔚蓝战阵。 两道红纹,从它的两侧肩膀,延伸到胸前。 “红肩!” 惊呼声在这一刻响起在喜朗峰下,三万人的蔚蓝战阵。也在下一刻,传向联盟总部和各国方面军。 巨大的骚动,在前线指挥人员、普通战士、1777……各处蔓延。 “怎么办?” “组织超级战力……精锐小队,准备。” “我们要上吗?至少我们去挡黑甲吧?” “吴恤!锈妹!不许去。先等指挥那边的决定。” “……” 哧……喀喀喀。红肩往前走,一柄巨大同时闪烁星点般璀璨蓝光的柱剑,被它拖在身后,抵地而行,一路犁开冰雪,土石。 这柱剑陈不饿要是看见,就会发现它跟自己当年斩杀那具红肩拿的并不一样。也许因为它是指挥官?! 这柱剑……突然从断崖高处,破空而去。 至少一千多到两千米的距离,蓝光柱剑像一枚超级箭矢,笔直射向吕墨逸…… 沿途的冰雪和土石被掀起,气流如卷。 三十年后再见,红肩的第一次出手,柱剑凌空,但是在雪山坡面直接犁开一条路。哪怕是远在山下的人,依然清晰可见。 而且它,几乎瞬发而至。 “轰!” 满场的惊呼声中,吕墨逸双手抛出蓝光飞行器,想要再闪避,已经来不及……他抽刀就斩! 不知前路生死的一斩。 双手持刀立劈。人类超级战力在三十年后,硬接了红肩再现的第一次出手。 一声轰响! 柱剑倒飞。 人站住。 站住了?! 滴答,滴答。 “轰!” 吕墨逸站在那里,脚下地面轰然裂开。 而后,整个人如同被炸药爆炸掀起,飞向空中。 “跑!” 人在空中抽出第二柄刀,同时喊。 ………… 韩青禹看他还能抽刀,稍稍安心,看来虽然打不过,但是红肩也秒不了吕神,既然这样,吕神就应该能跑。 毕竟这个世界关于华系亚方面军的其中两位超级战力,一直有一句传说:吕神出手不可见,花帅到处无人知。 他的全力爆发,应该很快。 这样想了一下,正准备先跑呢,韩青禹下一个转念,就开始在心里骂街了,“你娘的,你让我跑……你把蓝光飞行器扔过来干嘛?!刚才么不还我……老子现在不要了啊!” 这时间,红肩已经冲下悬崖,握住了被吕墨逸斩回的柱剑。 站定看向他,似乎略微有些错愕。 而后红肩侧转,向下挥出柱剑,呼裂裂裂…… 吕墨逸在远处落地,看了一眼,立即无比内疚痛悔。他刚才是下意识把蓝光飞行器抛给韩青禹的。 此时看见红肩柱剑转向,斜向横斩破风而去,劈向他。 山上山下。 “……我害死他了。” “那个人他,会死。” “青子……” 人们刚看到自己的超级战力硬接了红肩一击,虽然是完全的下风,但是毕竟接住了,正有些惊喜和震撼。 转而就看见今天的蔚蓝英雄,行将殉难。他不是超级。 吴恤和沈宜秀已经冲出战阵,狂奔向雪山,连温继飞都没有拦他们。但是……距离太远了。 山上山下,数万道目光中。 巨大的柱剑横飞,直接切下来一角巨大的岩石。 巨石当先,飞向韩青禹。 柱剑随后,横斩向韩青禹。 视线中的感觉,就如同一条破落的小船,正面对滔天盖顶的巨浪。 “铿!” 韩青禹切断源能一瞬,人被红肩劈斩造成的强风吹起,像一片树叶,随疾风往后飘去。 这一幕看得山下所有人意外心惊:他,果然挡不了。 但是高手们看得懂……不止看得懂,而且有些惊诧:他竟然能在这种危急的关头,想到这样化解硬接的力道,而且能做到! 可是,风,怎么也没有巨石和柱剑快啊! 对于这一点,韩青禹自己自然更清楚,人在空中,他已经刀出肩后……同时装置源能潮涌,液态源能潮涌,五块金属块瞬间消融,生命源能溢出,带动骨源潮涌。 四涡轮同时巅峰潮涌。 “颂—” 长刀至今最强一击,劈出。 “—轰!” 巨石当空炸开。 长刀不受丝毫阻滞,斩上横飞的柱剑。 没有叠声,两次碰撞快到只有那同一声响。 “噗!” 战刀被柱剑压回胸口,重重撞在身上,韩青禹人在空中喷血,血在漫山雪白中是那么的显眼……他整个身体被掀飞出去,而后,如同一只断线的风筝,落向一处断崖下面。 “挡住了吗?” “他,会不会……?” “青子?!” 与此同时,柱剑当空借力诡异地侧飞,在空中直接斩碎了蓝光飞行器。是斩碎,不是夺回。 而后柱剑势竭,连同飞行器碎片一起掉落。 此时红肩身后,吕墨逸已经舍命扑来。 ……到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在乎蓝光飞行器最终没能带回来了,他们只求山上那两人,可以生还。 漫长的一分多,两分钟。 吕墨逸拼死缠斗红肩。 而断崖下的那个人,依然没有出现。 倒是大尖群消失在了断崖下方。 “他,死了么?!” 就算他承受刚才那一击未死。但是重伤之下,再遭遇大尖群包围。 绝望在蔓延…… 吴恤和沈宜秀已经冲到山脚了。 另三名超级战力,更在他们前方。 然而,人们依然绝望。 直到…… “卧槽,你们,你们看那边。” “这……” 山下三万人,开口,然后无声。 视线里,韩青禹作战服身前一片血红,手里抱着大尖的蓝色星光柱剑,口袋里揣着一块蓝光飞行器掉落的金属块,拖着整一群大尖,正从山腰处跑出来…… “他,活着,不但活着,而且拖着500具大尖,还在跑,不但拖着500具大尖在跑,而且……” 山下的指挥官们,包括所有有望远镜的人们,他们当然看不到金属块,但是他们能看到那柄蓝光柱剑。 “所以,他,拼死抢走了红肩的柱剑吗?!” “难怪红肩现在空手在和吕神打。” 257.失败中的胜利(第一更) 这一刻,当那个身影和大尖群再次出现在视线里,喜朗峰战场短暂欢腾,而后突然安静。 在山下各处站立的三万多蔚蓝联军,包括在高台上观战的联军指挥官们,集体仰头看着那座雪山和山上的那一幕。 心情在惊喜、振奋,震撼和感动的同时,有些莫名的复杂。 今天明明应该是一场规模性战役的。但是“发声”行动,人类或者说蔚蓝对大尖入侵者的第一次规模性主动进攻,之前就已经被判定失败了。 这一点似乎没得争议。毕竟联军的行动目标没能达成,新的作战模式试验失败,在承受牺牲的同时,还几乎折损两支超级精锐在那里。 是的,已经失败了。 那么,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怎么算?! “这要是搁古代战场,敌军主将的武器都被咱们抢了,算不算赢?!” 这一刻,山上的画面在光影和冰雪中被分成了诡异的三个部分。 由山脚向上:五个身影正全力向上方冲刺,拉出五道流光。 其中三个在前,是此次参战的另外三名超级战力,他们刚奉命出击。 另有两道身影稍后。现场绝大多数人都不认识他们,指挥官们也没有发出相关的救援指令,黑色的长枪和一身铁甲,直扑大尖群而去。 在山腰偏下的位置:那个人怀里抱着红肩的星光柱剑,身后拖着五百多具大尖,正卷集冰雪,一路狂奔。 他们刚才以为他已经牺牲了……没有,他只是重伤染血,然后…… “他又开始跑了,带着大尖们。” 人们看着这一幕,不经意有些恍惚,因为感觉今晚好像一直就是这样。一直重复的画面,都是那个人拖着大尖群在跑。从他出现在众人视线里一直到现在,一直这样在跑。 但是,他刚才其实正面接了红肩一斩!他抢大尖们的东西,也从肩上扛着的飞行器,变成了现在怀里的星光柱剑。 他就这样,一直跑。之前已经跑出了两支超级精锐,八十多人的生机;现在又跑出来……一个斩杀红肩的机会! 目光向上,半山稍高处,侧边的一处崖壁上:华系亚超级战力吕神,正与红肩殊死缠斗。 这场近身死战已经持续接近五分钟了。人,已经全身多处染血,而红肩铁甲的手臂和腰部,也被破开了两道伤口。那本是壮烈而豪迈的一幕。但是现在,因为红肩手里没有武器,看起来莫名有点诡异。 其实红肩自己,现在也很郁闷,按道理,眼前的异星虫子是绝对没有实力这样跟它长时间近身缠斗的。 可是,它的剑没了。 被抢了。 红肩不知道那位在自己之前死于这个蓝色星球的同级先行者,是否也遭遇了同样的命运。但是它的这把柱剑,是来自更高等级的武器,本来应该可以回来的。 在一定的范围内,它可以通过源能控制星光柱剑飞回到自己手里,所以它才会以那样的方式攻击。 然而刚才,不知怎么的,柱剑突然就回不来了。 红肩已经尝试了很多次,星光柱剑依然没有反应。 “星光柱剑自己会动,不过骨源的涌动能够压制它。”这是韩青禹自己的体会和判断,他现在仍处于巅峰状态,在大尖群前方跑起来,比之前轻松得多。 但是他必须考虑在四涡轮状态消失前脱离战场,否则怕危险,更怕柱剑会飞回去。这玩意一看就很值钱,五块金属块,不能白费。 为了寻找脱离的路线,韩青禹扭头朝下方看了一眼。结果看到锈妹和吴恤了,情绪一下急躁起来,“回去!”一声爆喝。 吴恤和锈妹听见,抬头在山脚稍往上的地方站住了。站在那里,不肯退去,但是也不敢自作主张继续上前。 在他们眼中,韩青禹是受了重伤的。山下的每个人都这么觉得。 确实韩青禹是有伤,红肩的一击真的不好接,但是在四涡轮巅峰状态下,卸力再接,其实也没那么严重,所以现在的情况大体还好。 同时间,他也看到了另外那三道虚影,正快速冲上雪山的三名蔚蓝超级战力。 怕语言不通,韩青禹直接伸手一指,示意他们别管自己,去帮吕神。 四名超级战力干一具没有武器的红肩,应该能干死吧?干死它! 想到这,目光回转,韩青禹看了斜上方那个战场一眼,顿时有些担心,“吕神撑住啊!” 吕墨逸看到韩青禹转头了。刚才,他一度以为这孩子已经被自己害死了,结果没一会儿,又看到他带着大尖那样子跑出来……现在的心情有些复杂,其中最多是惭愧。 他拼死弄回来的蓝光飞行器……被我给弄没了。 然后为了帮我战红肩,他又拼死抱走了红肩的柱剑…… “我…杀。” 丢人了,惭愧了,只能以战来洗。吕墨逸返身疯斩红肩。 超级战力和红肩的死战,快到如同两道光影不断地流转、碰撞。山下人其实并不能看清楚,只等另外三名超级赶到,合力斩杀红肩。 那是红肩啊,杀了它。杀了它!趁着那个人拖住了大尖群…… “可是,他又要做什么?” 在山下人的视线中,韩青禹手上的一把战刀突然脱手而去,飞速旋转的同时,划出一道斜下而上的弧线,擦着地面掠过一地厚厚的积雪。 “嗵砰砰砰……”有东西在积雪下面,被飞转战刀掀飞起来了。 “那是什么?!” “……梭形飞行器,好多架。” “好强劲的源能潮涌。他……” 所以他到底要做什么? 三万人困惑。高台上的指挥官们一样困惑。他们现在本该全神贯注于超级战力与红肩的厮杀的,但是那个人他每一次让人看不懂的举动,似乎都能带来决定性的转变……他们没办法不去关注。 在韩青禹的角度,当他发现吴恤和锈妹站在下面不肯走,原本很想骂人,但是转念一想:这个距离,他们俩应该能跑……那么就不要空手回去。 正好不远处就是他之前推下山的40多架梭形飞行器。考虑身后拖着整一群大尖,奔跑根本不能有停滞,韩青禹出刀,锈妹梨涡斩弧线斜下而上,卷向地面…… 轰响声中,冰雪纷扬,数架梭形飞行器被掀起在空中,在韩青禹前方去路上。 就这样,拖着大尖群,韩青禹脚下一刻不停,在奔跑中向前腾身而起,身体在空中侧转,“砰!”把一架梭形飞行器凌空蹬飞出去,蹬向吴恤和锈妹所在的位置。 “砰砰砰砰。”一口气蹬下去五架,韩青禹在十几米外落地,接住旋起的战刀往背后一插,看也不看,继续向前狂奔而去。 大尖群衔尾卷过。 留下的画面,冰雪漫天,五架梭形飞行器在空中,飞向山脚。 “他……难道,他是不是还想着要弄飞行器回来?”指挥台上,当其中一名将领说出来这句话,并没有用任何过分夸张的语气,那种平淡里包裹的情绪,难以言说。 翻译官们用各种语言传译……指挥台沉默。太执着了!这名死心眼的华系亚战士,到底有着多么强韧的意志?! 同时间,温继飞已经快疯了。要不是这里人多,自己又菜,他就冲上去揪住那个混账骂一顿。 都这时候了,他竟然还想着弄金属块。 不过他现在不干这个,好像也没别的可干。总不能他也去砍红肩吧?! “喀喀喀喀……” 不是蓝光的五架梭形飞行器在脱离大尖控制范围后,直接开始了自毁,当空碎裂。 指挥台上下,几乎所有人同时扼腕,“可惜了。” 同时间,自毁后的飞行器残片落向吴恤和锈妹身前……两人互相看了看,大概懂了,动作隐蔽,默默把掉在地上的五块金属块捡起来,藏好。 “你们看。” “什么?” “他又绕回来了!” 一身染血,韩青禹拖着大尖群,连着两个违背物理学转向,已经从他们刚一起消失的背坡,轰隆隆又开火车回来了。 “他还来?!” “别啊!不要再试了!” 人们想着。 ………… 华系亚方面军,议事团所在地,会议室。 后方的前线战报因为有一个整理转述的过程,要比实际战场迟上几分钟。 辛摇翘终于再也保持不住之前理智而平静的状态了,她在哭,没有嚎啕,无声地眼泪吧嗒吧嗒掉,但是不肯离开会议室,在等后续的消息。 刚刚,通讯器里报告了韩青禹被红肩斩下断崖的一幕,播报员受自身情绪影响,加了一句:他可能牺牲了。 会议室瞬间变得很安静。 包括已经回来的陈不饿,一样没有说话,他之前听到播报员描述过红肩手上的星光柱剑,现在对于这具红肩的实力,已经没有把握。 “那小子,真的就这么死了?” “咕噜,笃。”一个物体敲击桌面的声音从通讯设备中传来,似乎有人从别处赶来,抢了播报员的位置,因为心情急切而动作凌乱,碰到了什么……接着一个华系亚军人的声音,激动地汇报道:“活着,他还活着,从山腰后面又出来了,带着一群大尖,还在跑……” 对面简单描述了韩青禹目前大概的状态,最后一句道: “对了,他把红肩的那把柱剑抢走了!” “啊?” “……” 抢,抢走么?红肩的柱剑?! 包括曾经亲手斩杀红肩的陈军团长在内,会议室里众多大佬先是神情愣住,然后,隔着桌面互相看了看,沉默……笑出来,带着说不清的感慨,哭笑不得。 “呜……”长桌末端,辛摇翘一边抬手抹眼泪,一边忍不住笑起来,一边哽咽,一边抽鼻子,一边笑。 “现在战场的情况,那个人牵制了大尖群,吕神正在缠斗红肩,没有武器的红肩……另外三名超级战力马上赶到。指挥部的意见,趁此机会,尝试直接斩杀。” 258.最后的决战(第二更) 喜朗峰战场,韩青禹回来了,在奔跑中抽刀,准备如法炮制。如果情况允许,他准备就这样来来回回……把剩下36架梭形飞行器全部弄下山。 同时间,另三名超级战力已经赶到上方战场。 蔚蓝四名超级战力,准备合力斩杀红肩。 一切都在弦上。 “呜嗡……”就这时刻,低沉的警报声再次从山顶巨舰传来,音调比之刚才似乎拨高了一些。 其中同样夹杂着一段古怪的音节,听着跟之前发布指令的,是同一个声音。 所以,在巨舰内发布指令的,竟然不是这具红肩吗?! 所有人震惊困惑这一下,战场上,诡异的变化陡然出现。 原先退守巨舰的近500具大尖,突然集体向山下冲来,冲向红肩所在的位置。 而韩青禹身后拖着的那五百多具大尖,也果断停止了追逐。其中400具左右,改从下方向上,向四名蔚蓝超级战力包围而去。 剩下100具左右,固守在山腰位置。 它们把剩下的那些梭形飞行器守住了。 “怎么办?”山上,四名超级战力互相看了看,就是他们也不敢被这么多集结地大尖包住,一旦包住,就是死。 “怎么办?”山下的指挥官们迅速讨论。 山上通讯受阻! “呼!”一面巨大的蔚蓝军旗,在指挥台上高高扬起来。 随时准备发出撤退的信号。 如果战局没有变化,蔚蓝不能为了一次尝试,把四名超级战力折在喜朗峰上。因为战场这样的变化,他们几乎不可能在大尖群围拢之前斩杀红肩。 不对,红肩突然主动后撤了。准确的说,跑了,主动脱离战场,去跟大尖群会合。 这样,就连最后尝试的机会都没有了。 “呼!”一声,指挥台上巨大的军旗向远方倾斜。 重复,急促摇晃。 指令发出,撤退。 “……唉!”吕墨逸抬头看向高处,看向红肩和扑杀下来的大尖群,咬牙甩手懊恼一声。很不甘心,但仍只能无奈地和另外三名超级战力一起,朝侧面脱离包围,往山下冲去。 与此同时,韩青禹在下方,被大尖冷处理,孤立在那…… 最后看了一眼那剩下的36架梭形飞行器,韩青禹含泪转身,抱着柱剑全力爆发,奔向山下。 随后,近千具大尖完成集结,调转,轰隆隆冲向山下。 山下全军备战。 但是备战并不是集中,而是四散。三万多人四散开,准备先避开受到大尖群的正面集结冲锋,然后再寻机切入。 “呜嗡……”山顶又是一段指令发出。 冲锋向下的大尖群陡然在山腰位置停住,没有继续向下冲来,而后迅速分出一部分,回守山顶巨舰。 剩下的部分,则在半山腰各处散开,据守。 红肩也在,手上拎着一柄普通的柱剑,孤零零地直立在一处断崖上,远远地,看着那个身影和它的星光柱剑一起,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画面莫名惆怅。 结束了? 结束了。 至少今天的这场战斗,从规模性的进攻,到一场绝地营救的失败,到逃出生天,到乱七八糟,再到最后差点有机会斩杀一具失去武器的红肩……就这么,突然转折,然后戛然而止了。 其中诸多细节和变化,贯穿始终的,似乎只有那一道一直奔跑的身影。 看见大尖停止冲锋,看着山上人全都安全撤回,指挥台上的将领们集体松一口气,而后,全部眉头紧锁。 发声行动失败,作战模式效果不佳,他们其实都已经接受了,那至少为蔚蓝赢得了经验和教训。 但是,今天这一战得到的情报:大尖群竟然能在战地,做到迅速恢复再战;且它们存在高效的指挥;巨舰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干扰科技设备,包括飞机和通讯…… 这样一来,蔚蓝以后的战斗,困难等级比之原先的经验和想象,无疑提升了数倍。 而且它们对巨舰的死守,所暴露出来的让人不得不思考和警惕的东西,太可怕了。 原先人们还困惑:为什么巨舰降临之后,大尖群没有任何大规模主动的攻势,是不是被吓住了?同时自己这边,也没有侦察到它们布置后续的牵引阵。 他们一度因此感到庆幸。 但是现在,结合后方的大尖语言翻译,分析反馈,他们大体已经可以猜想到了——山顶那艘巨舰,才是真正的牵引阵。 如果说是两艘梭形飞船布置的牵引阵,带来了这艘巨舰。那么以这艘巨舰为核心,耗费如此长时间布置的一个巨型牵引阵,会带来什么? 也许,一艘航母?! 说不定,是整一支军队。 而人类,或者说蔚蓝,显然还远没有达到可以与它们决战的程度。 这一次战斗的经验、教训和收获,他们都还来不及吸收和消化。 蔚蓝需要时间,人类需要时间。 既然这样,喜朗峰前线,大概就不能再拖了……指挥官们转头,再次望了望雪山,山顶的巨舰,以及满山刚刚散开的大尖。 要直接攻灭它们吗?!那似乎是必须,而且是马上。 决战!怎么打?! ………… 这一夜若还有什么事值得庆祝和感激的,大概:证明了现在蔚蓝的超级战力,两人以上,就有机会跟红肩抗衡;然后那两支超级小队,得以死里逃生;再然后,就是那个华系亚战士了,他抢走了红肩的那把武器,这个细节放在后续战场上,可能意义重大。 若不然,想象一下那柄武器在蔚蓝几万普通战士中来回穿梭的画面吧。 对了,他人呢? “挖了五块,用了五块……我不能总把用了的当成消耗,然后去心疼,毕竟身体有吸收和提升啊,这一点以后要改。然后蓝光飞行器1块,吴恤和锈妹帮我捡了5块……加上之前我自己的,一共是11块。其中蓝光这块,更大而且好像纯度更高,等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韩青禹脱离战场后改跑为走,一边走,一边计算着收成。 “骨源方面,完全感觉不到消耗,有点厉害。然后就是这把柱剑了,这玩意竟然能被源能牵引,又好像跟骨源之间存在某中联系,宝贝啊……就算要交出去,至少也得我自己先好好研究过。” 突然,“啪,啪啪啪啪啪……” 前方掌声轰然炸开。 韩青禹从思索中回过神来,抬头,惊住了。 几百米外,道路的两侧,至少数千人聚集在那里,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他,所有人都在向他鼓掌,黑人、白人,黄种人,各种面孔,各色眼眸……各国联军作战服。 “什么情况?!” “因为我抢了大尖的柱剑解气吗?他们没有发现我偷的金属块吧?!”韩青禹有点蒙了,一边诚恳地向两边致意,一边有些虚弱地向前走去。 他的作战服上满是鲜血。 四涡轮状态结束,无比疲惫。 “这又是什么情况啊?” 韩青禹走到中段,发现道路两边人群空出了一段,只有两个小队的人,整齐分列在两边。 “敬礼!”卫疆一声令下。 唰!左侧白色板擦四十余人,集体抬手敬礼。 然后,“谢谢。”一声拗口的普通话传来。 唰!右侧不知道是谁,是哪国人的一个小队,一样四十余人,集体抬手敬礼。 夜幕下,漫山遍野都在敬礼。 “我到底干嘛了啊?!”一路只顾着点数金属块了,韩青禹当场茫然,但是没有表现出来,平静抬手还礼。“白色板擦集体向我敬礼,他们想干嘛?然后这群外国人,尤其这几个女的,想干嘛?” “救命之恩,整支小队……我就不说谢谢了。谢不了。”看见韩青禹走到身前,卫疆开口。 ……救命?韩青禹很想问,我什么时候救你们了?当然现场,他不能问。 “青子,青子!”伴随着喊声,1777的人集体从前方跑来。 韩青禹忙跟卫疆笑了一下,转过头,看向自己的队友们。 “你,你没事吧?”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中,人到身前。 韩青禹正准备说没事呢。 “指挥官们来了。”正好,后面有人喊道。 指挥官们来了?韩青禹想了想,“我……”一句话没说完,他整个人晃了晃,直接一头栽倒。 温继飞、贺堂堂、劳简几个眼疾手快,连忙将他扶住。 四周一阵惊呼。 “散开,全部都散开,保持空气流通……人先放下来,别抱着,放下,轻放在地上。垫衣服,垫衣服……” 晕倒在地上的韩青禹,依然死死抱着怀里的星光柱剑。 医务人员赶到。 三分钟…… “拿不下来啊,怎么办?他抱得很紧,死也不放。”医务人员说。 “……算了,让他抱着吧。”围了一圈的各国将军们互相看了看,其中好几个,眼眶都有些发红,“也许他在昏迷中,以为自己还在雪山上吧。” ………… “醒了啊?”1777军营,温继飞看见韩青禹睁开眼睛。 “嗯。” “一直醒着吧?” “嗯。” “外面那个委内瑞拉很大小队的人,在等你!” “等我干嘛?” “表达感谢啊,刚没表达上,你就晕了。”温继飞简单解释了一下韩青禹是怎么救下白色和梅里达两支超级小队的。 然后虚空做了个一把抱住的动作……吧唧嘴。 “这个,不要。”韩青禹终于搞清楚自己干了什么了,回过神来,摇头小声说:“就当我还晕着吧。” 确定韩青禹刚才是看见过很大小队的那些女兵的……温继飞当场用一种灭绝人性的眼神看着他。 隔一会儿。 吴恤和沈宜秀、贺堂堂、刘世亨几个,也都进来了,七嘴八舌说是很大小队的人已经先回去了,大概明天会再来,还有联军指挥官们,也都可能会来,然后国内的电话一直打…… 说完,吴恤和锈妹把捡回来的金属块交给韩青禹。 “原来我一不小心立了这么大功……也不知等打完了,会奖励我多少源能块啊。”韩青禹想罢,把自己剩下的也拿出来,凑一起仔细点了点,然后贴身收起来。 “不是我说你啊,青子,你这为了金属块也太不要命了。”温继飞终于还是没忍住,当场数落起来,说:“不少了,这玩意又不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的……” 在场大家或开口,或点头,都表达了同样的意见,不满韩青禹今天冒险的表现。 “我怕这点金属块,不够支撑这一战。” 摇头,韩青禹伸手,在军帐门上拨开一条缝。 雪山半山,大尖的身影细小,似乎正在往高处搬东西……应该是飞行器了。 那些,“都是我的啊!” 韩青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抢劫了的人。 “……”温继飞犹豫了一下,“这我就不能不替大尖们说一句了,那明明就是它们的。” 大伙在帐篷里小声笑起来。 这天夜里,喜朗峰下雪了,很大的雪,一直下……把战场恢复如初,把血迹掩盖住。 259.攻山战略 这一夜喜朗峰的雪从山上下到了山下,睡得晚的人站在外面,能清晰看到雪幕移动,遮蔽过来的过程。 因为身体疲惫,韩青禹睡得很早,一觉醒来,大约是凌晨五点钟左右。 天刚蒙蒙亮,掀开营帐门又看了看,山顶巨舰的蓝光已经收束起来了,白天被他带着大尖群反复犁开的冰雪,也都恢复了原样,甚至看起来更厚了一些。 那是昨天的战场。昨天,真的有点一言难尽,他似乎确实是在不经意间,拯救了一场失败。 但是那也只是避免了一次惨败而已,目前的整个战局形势依然严峻,甚至更严峻了。 眼前就是蔚蓝世界的第一高峰。“希望它不会成为倾覆这个世界的开端吧……算了,这种事还是交给那些做决策的聪明人去想,我就当好我的列兵。” 营帐外也有浅浅的雪,枯黄的草叶上挂着冰霜。巡夜的队员脚步经过,咔嚓咔嚓地响。 寒气从打开的门缝里透进来,虽然现在的体质基本已经不太怕冷了,但是也不喜欢,韩青禹合上帐门,缩回被子里又窝了一会儿。 不过已经没有睡意,也不再有疲惫感。 他现在的身体恢复速度很快。自己衡量了一下,提升最显著的,大概是速度和耐力方面。另外他现在很扛揍,十分扛揍,具体说不清楚,但是这一点是红肩亲手检验过的。 这样一对比,反而是攻击力方面的提升,最慢也最不显著,就好像它一直在谦让,等其他各方面都先达到一个质变的水平。 “所以,现在武器对我很重要。” 韩青禹现在的双刀是特制的,出自次一序列死打铁的江愁之手,工艺水平极高,单就韧性方面,已经到了可以硬接红肩的斩击的程度。但是终究受限于材质,在斩破效果上,没有更突出的表现。 因为死铁的短缺,蔚蓝在制式武器方面长期以来仅有的追求,就是韧,战士们能都有东西去砍,能够破防,就很满足了。 至于说锋利,或者更多,一直不太敢有奢望。 想到这里,韩青禹穿上衣服和装置爬起来,顺带把放在被窝里的蓝光柱剑拿了出来。 他现在四涡轮状态早已经消失,但是骨源的能量,似乎已经有一部分融进身体了,所以依然可以感觉到柱剑的存在。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想偷走柱剑而不被韩青禹发现,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我能不能牵动它?!像红肩那样。” 脑海中一个激灵,韩青禹忙把柱剑放在营帐门口位置,然后自己退到另一头行军床边。 装置源能和液态源能一起涌动。 不动,不动……一直尝试没有反应,时间不知不觉过了挺久,韩青禹换了一块满储的源能块上去,也没觉得可惜,权当作是对源能外放的练习了。他现在可以轻松使出锈妹漩涡斩,操控度也比过往高了很多,但是自上次见过陈军团长那种覆盖性的源能压迫后,一直对那个羡慕得紧。 突然,“哧。” 柱剑好像动了一下,擦着地面,很细微的移动。 查看后发现,地面有柱剑移动留下的浅浅的划痕,所以它确实动了……退回原位继续尝试,“笃”,跳了,确定了,柱剑可以被牵动。 暂时就这个程度,但是足够了,这样等到四涡轮全开的状态,韩青禹就有把握让它飞起来。 这个试验结果更坚定了韩青禹短时间内不把柱剑上交研究的决心,因为他不认当下有人比自己更应该亲近蓝光柱剑……至少等打完这一仗吧。 “青子,青子你起了吧?我听到声音。”沈宜秀的声音响起在军帐外。 “起了的。”韩青禹连忙回应了一句。 帐门直接被掀开,沈宜秀矮身进来,手上端着一盆热水,说:“你的伤怎么…啊……” “砰……哗啦,唰。” 脚下踩着柱剑了,柱剑一滚,锈妹仰天摔倒,整一盆热水泼在自己身上。然后洒了一地。 韩青禹:“……” “韩青禹!”锈妹一下站起来,铁甲咔哒咔哒。 “……嗯,我对不……” “你故意的是不是?!怎么这么幼稚啊你?”没等韩青禹说完对不起,锈妹直接恼了,她今天因为青子受伤才好心给他烧一次热水,而且亲手端过来给他……结果却被欺负了。 “不是不是”,韩青禹连忙跑过去,准备捡起来柱剑跟锈妹解释,他一脚踩在水里,手一伸,“嚓!” 蓝光柱剑直接从地面飞到他手里。 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柱剑,韩青禹愣住一下……明白了,水啊,猛地转头再看看远处的雪山,雪啊,冰啊……我可以做到什么?!想想,好好想想。 沈宜秀也看见这一幕了,也愣了愣,“你……” 韩青禹回过神来同时转回头,有些得意忘形地挥了挥手里的柱剑,笑着说:“怎么样,厉害吧?” “厉害。所以你真的是故意的。”锈妹更确定了,以为是他早就掌握了这种技巧,刚才故意把柱剑扔她脚下。 铁甲源能爆发,韩青禹连忙跑出营帐,找了个雪坑趴下躲起来。 ………… “青子?”一名负责巡夜的队友蹲在坑边,困惑看着他。 “诶。”韩青禹抬头笑了笑,说:“胖哥。” 胖哥是五年兵,真名叫田郊,不过因为体型的原因,一直被上级和同级的老兵叫绰号,田大胖,新兵们则喊胖哥。 “怎么这么早起啊,身上伤没事吧?” “没事。”说着四向看了看,发现锈妹没有追杀过来,韩青禹爬起来,犹豫了一下问:“怎么了,胖哥,你好像情绪不太好?” 田大胖扭头看了看远处机场方向。 “三点多钟的时候,那种大型运输机,来了好几架,至少200多具重型全甲连夜运到。另外还有援兵不断过来。”他顿了顿,说:“我估摸着,咱们要攻山了。” 说罢他丢了烟头,踩灭在雪里。 攻山,直接打上去!韩青禹扭头看了一眼那片雪山,直接攻山的伤亡,难以想象。 早饭过后。 这个消息基本就在全军营地里传开了。 前线指挥室。 战备会议已经开了一夜。 攻山已经是必然的决策,联军现在要面对的,主要有三个问题: 第一,怎么阻止大尖受伤后的大尖回去巨舰里恢复; 第二,山上通讯受干扰,怎么了解各处的战斗情况; 第三,怎么阻止所有大尖回到山顶,固守巨舰。 讨论在上午九点左右结束,印德度方面军军团长尼特什作为这次前线最高指挥官,做最后决策讲话: “环山,在山顶向下约三分之一处,用精锐小队建立环形阻击带,死守。” “根据白色板擦和梅里达的情报,200米内可以通讯,所以通话器还是要带……然后带上旗帜,200米外,皆以旗帜为号,旗在人在阵地在。”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我们会先用小股精锐部队不断的骚扰,勾引,让大尖们恢复到“发声”行动之前,大体比较分散的状态。三天后,攻山。” “战斗代号:旗帜战争。” 260.不是精锐(补) 白天里雪还在下,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吕墨逸独自从山下往土岗上走的时候,委内瑞拉梅里达小队的人正好从上面下来。 看见他了,立即都停下脚步,整齐列队敬礼,向这位蔚蓝中将,华系亚方面军超级战力,也是昨天一度单挑红肩的英雄,表达他们最高的敬意。 怎么说呢,单挑红肩不败这件事,原本应该能让吕神的名声和荣耀都登上顶峰。 可是那具红肩没有武器啊……每个人都不忘提这个。 这个后缀加的,让吕神有些苦涩。 “梅里达?看来是来感谢那小子的。早听说委内瑞拉的姑娘参加各种选美总是赢,果然是很漂亮啊……臭小子好福气。” 心里想着回头得把这个情况跟自己的学生辛摇翘说一下,吕神站定抬手还礼。 而后继续上山。 敬礼的手并没有直接放下,而是不自觉地先沿着额头往后推了一把,抚过头顶才落下来……他的发际线,昨晚变高了。 ………… 吕神从坡下上来的时候,劳简正在折一面梅里达小队赠送的队旗,准备放起来。 “他们竟然有自己专门的队旗,这玩意有意思啊。”劳队长想着以后等1777有了颜色和称号,是不是也弄一面起来。 “对了,刚那个s级的委内瑞拉漂亮女兵叫什么来着了?” “哦,斯特凡妮亚,后面还一串忘了……是真漂亮啊,不过大概不会再来了。韩青禹那个混蛋,人家为了表示感谢想抱他一下,他竟然用源能爆发往后退……” 周围急促的脚步声把劳队长惊醒。 “怎么了……中将!吕神好!”劳简立正敬礼的同时连忙大声招呼:“快,列队……” 超级战力啊,这也就是1777如今排面大,前阵子连军团长都见过了,不然劳简当场得激动得不知所措。 “别别别别别,不用这么正式。”吕墨逸连忙摆手示意,笑着说:“我就是随便走走。对了,你们小队韩青禹在吗?” 一直听说吕神是华系亚四大超级战力里行为举止和脾气性格都最正常,也最平易近人的一个,现在看来,似乎确实如此。 “在的,刚还在呢……”战士们纷纷扭头找韩青禹。 “砰!”一声枪响,从营帐后面传来。 大伙儿连忙跑过去。 后方的背坡下,兄弟相残。温继飞刚给了韩青禹一枪。 米拉9特制狙击步枪的子弹口径高达18mm,再粗个2mm多点儿,就得算炮弹了。 个头不小的子弹头,现在在韩青禹手掌上,一层一层地瘪着。 “别试了,我估摸着你现在炮弹都能扛。”吕神笑着打了个招呼,而后也不避人,当众直接表达了歉意和谢意。 他说是因为自己最终没能保住韩青禹拼死扛回来的蓝光飞行器,很内疚。然后对于他拼死帮忙抢走红肩武器那一点,很感谢。 韩青禹听完当时整个人愣了一下。 “所以,我昨天还不光是救了白色板擦和梅里达小队啊?我还干了这么多这么英勇的事……” “原来那个飞行器,大家都以为我是想要扛回来给科研系统研究的?” “好像也是哦,蔚蓝一直很想要的两样东西,活的大尖,完整的大尖飞行器。” 因为答应过辛摇翘的关系,韩青禹倒是要想过有机会要弄一只活的大尖去送给她,只可惜一直也没有机会。 至于完整的飞行器,之前真的没想过,哪怕昨天扛在肩上的时候,都完全没想到这一点,当时只顾着嫌它不好撬开了,多亏最后红肩帮忙。 “不过他们既然都这么想,吕神也这么惭愧跟感激,要不我趁机跟他要两块金属块?超级战力应该不缺资源。” 韩青禹抬头,正准备开口,猛地看见吕神的发际线了。 虽然还不算很严重,但是似乎,确实是后退了……恐怖啊,这要再跟红肩打几次,不得秃了啊? 红肩果然可怕! 于心不忍。韩青禹忍住了没开口要金属块,躲开人群拉着吕神问:“吕神你这,跟陈军团长那一刀,是一个情况啊?” “什么?”吕神反问。 “发际线啊,会变老?!” “所以已经这么明显了么?!唉,蔚蓝应该有军帽的。”在心底默默哀怨了两声后,吕神抬头尴尬解释道:“还好的,没军团长那么严重……” 过分了,军团长虽然老,可是他发际线没问题啊。韩青禹在心底默默驳了一句,没敢说出口。 “昨天斩杀机会没到,我也没做极致爆发……这个,以后慢慢温养,可以稳定下来的。”吕墨逸继续解释,同时不自觉又抬手沿着额头网头捋了一把。 “哦。”韩青禹应了一声,没有后续,沉默下来在心底想着:都说拼命拼命,原来超级战力的全力爆发,真的就是用命在拼……生命化源能吗?应该是了。 “别担心,咱多数时候其实还是占着便宜的,不拼命比一般人老得都慢。”不自觉已经把韩青禹视作一只脚踏进超级圈子的同类了,吕墨逸见他沉默,主动开口安慰了一句,接着狡黠说:“要是实在担心以后需要拼命爆发的话,就抓点紧,先把媳妇儿娶了。” 没接茬,韩青禹笑了笑,心说那哪那么容易啊,我还等着打赢回去相亲呢。 上午,吕神并没有停留太久就回去备战了。 不过很快,下午,韩青禹就又一次见到了他。 见面是在指挥部会议室,韩青禹是被通知过来的,来之前怕将军们跟自己要东西,还把柱剑在行军床底下挖了个坑埋起来,叮嘱吴恤和锈妹几个帮忙看着。 结果他一进到会议室,还没来得及敬礼……全场的将军、超级、精锐小队队长,集体起立,向他鼓掌。 “这是要给我发奖励吗?”进屋听令在长桌外圈的椅子上坐下,韩青禹小声问吕神。 “想什么呢,那些怎么也得等战后。”吕墨逸说:“今天就是因为你的情况特殊,将军们觉得应该让你也来旁听一下。” “旁听什么?” “超级战力和精锐小队在这一战中的任务。” “……”所以,他们不会是准备把1777当精锐用吧?! 韩青禹心头咯噔一下,这事不是他有能力不愿意,而是1777,真的还差得远呢,真要现在这情况拿去冲阵,守环形阵地,绝对活不下来几个,也不可能完成任务。 将军们已经把任务说得很清楚了。 超级战力和精锐小队要先行冲阵,然后直接上到雪山上面三分之一位置,凭地形构建阵地,立旗死守,切断下方大尖回去巨舰的路线。 这特么真的就是连退路都没有啊。 “那要是上面的大尖集中冲下来呢?”韩青禹想了一会儿,没忍住说:“那样就有一些小队会腹背受敌……” “其实那样是最好的情况。那样我们所有超级战力和其他方向的精锐小队,就会放弃原作战计划,第一时间决死…攻击主舰。”吕神的回答,没有语气。 “……”这是战争。 会议最后,前线最高指挥官尼特什军团长现场点名,并没有把1777纳入精锐小队作战序列。也就是说,他们依然将以普通小队的身份参战。 韩青禹长出一口气,但也没有喜悦,而是情绪有些复杂。 “怎么,很遗憾啊?其实犯不着的,因为这一战真正决定性的战场,就是在下面的普通小队。”第六军长刀小队队长卢成中笑着走过来,误会了说:“你们能留住和尽快消灭多少在环形阵地下方的大尖,决定这一战的胜败。当然了,就算你们慢一点,我们的旗帜,也会一直在那里,所以不用担心。” 韩青禹看他,用力点了一下头。 然后白色板擦队长卫疆也走过来,一起出门,说:“也许不久以后会是你们吧,但至少现在,这种拼命死扛的活,还是我们的。” 他的目光平静而坚定。 长刀,白色。 这是精锐的样子。 261.长刀所向 大雪断断续续地下了三天,喜朗峰上的积雪变得很厚。 白雪皑皑,冰川耀眼,雪山大体恢复了最初圣洁的样子,与山顶那座黑色的魔神宫殿对照,形成强烈反差的画面。 视之,如魔鬼在圣山高坐。 这种大量积雪的情况对于全军作战而言不知是好是坏,但是对于现在拥有蓝光柱剑的韩青禹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 这期间,增援的部队依然不断到来。据说前线联军的规模,现在已经真正达到了之前宣称的四万人。 同时,来自德意志和苏格兰,第五、第六位超级战力,加入战场。 其实这些在最后阶段来援的,基本上都是各国精锐。 联盟做了扑灭的决策,也下了锻铁的决心。这一战也许会损失惨重,但是这一战后,若得喘息,蔚蓝将来便真的可以接下规模性战争了。 存在近百年历史,蔚蓝,似乎一直都是这样,在牺牲中前行,在苦痛中收获和学习,一直走到今天。源能相关科技虽然看似依然落后,但是实际,很可能已经跨越了千年发展历史。 人类是一种擅长学习的动物,一切由学习成就,似乎确实如此。 同时间,大尖那边也不断有梭形飞行器落在山上,大约得有上百架,算下来又多了两百多具大尖。 喜朗峰所有周边防区的梭形飞行器,都往这飞了。 这三天时间里,联军方面不断派出精锐小队进行骚扰、勾引和拉扯。现在大尖群的分布,已经基本又回到了“发声”行动前的状态,防区扩大至接近山脚,同时在整个环山四面,逐渐分散开来。 战斗时机成熟。 也不能再拖。 1991年8月27日,一个普通的日子。下午四点钟不到,喜朗峰前线所有人提前吃上了晚饭。 “都别吃太饱啊,差不多就行了,小心待会儿跑起来肚子疼。” 1777小队营地,劳简手上端着饭盆笑着四处走动,扯着嗓子说:“吃饱的就先去穿装置,检查源能块。” “还有都别瞎跑,五点钟要到集结点的。” 尽管努力表现出轻松的样子,但其实他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要带孩子去高考的老父亲。不,他比那紧张多了。 “轰……”机翼扑风的呼啸在空中响起。 又一架援军乘坐的飞机在远处的机场落地。 看时间,应该是最后一架了。 没有人太过在意,土岗上,韩青禹默默换了一套绣有军团长佩刀纹章的作战服在身上,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穿这款作战服。 吴恤也穿了。锈妹的战刀扎上了那块带纹章的布条,长刀负在铁甲肩后,刀穗在脑后,被土岗上的风吹着,偶尔轻扬。 把金属块、永生骨、源能块逐一检查完毕,韩青禹把双直刀负在肩后同侧。 他的另一边肩后,则是罩着布制套子的蓝光柱剑。布套子是锈妹给做的,为此拆了一件作战服,顺便拿了上面的钩钉做固定。 三阵列队完毕。 劳简目光扫过,眼神温柔看过每个人,尤其是那些一年兵们,而后坚定下来,说:“出发。” 没有多话,1777小队三阵41人,沉默走下土岗。 在他们看不见也听不见的另一处山坡。 蔚蓝华系亚方面军,第六军,第472小队,队长方重用郑重的目光,看过他的每一名队员。 472在上次发声行动中并没有出现牺牲,甚至受伤的情况都很少,也很轻,当时他们原本要面对4具大尖,但是受到1777的帮助,临时交换了攻击目标。 “这一次,我想没有人会再跟我们说接手了。”队列前方,方重开口,说:“不,不对,是我们,不能再等别人说接手,交换目标了。” “是!”队员们全体挺身,整齐而响亮的回应。 “警报一起,大尖群就会往山上主舰方向冲,冲击环形阵地。而我们的任务……要留住,消灭他们。所以,这次不管面前有多少具…我们扑上去。” “是!” “把上次欠的砍回来。” “是!” 472小队出发。 相同的,相似的,华系亚的,印德度的,尼泊尔的……近千支小队,从各处营地出发,迈向蔚蓝第一次全面捍卫战争的战场。 ………… “这玩意好像有点大了。” 韩青禹背着柱剑走了这一会儿,感觉不是太习惯,只好把它又倾斜了些,想着要不干脆就不藏了,一会儿进战场,直接拿下来砍…… 怎么砍呢?如果遇到大尖密集的情况,大概可以像尹菜心的无敌风火轮那样,抡起来,卷过去。 刘世亨走在一阵队列前防,默默扭头看了一眼韩青禹。 他现在有些发抖。这个战场铺开太大了,可以预见的场面,也太残酷了,完全看不出哪里可能是安全的,一会儿冲上去,也许他想藏都没有地方。 跟着青子吗?感觉好像很安全,但是又好像超级危险的样子。 纠结啊。 “世亨。”韩青禹突然喊了他一句。 刘世亨有些不安,避开眼神交流转头应:“嗯?” “一会儿进战场,你和堂堂跟着温继飞吧,瘟鸡可能要配合我战斗,你们两个负责保证他有空间开枪。同时找位置观察情况给大家帮忙,有特殊情况可以告诉我。” “嗯,好。” ………… 集结点就在山脚下,背对雪山。因为几乎每天都这样列阵,大尖们似乎也已经习惯了,毕竟它们也不懂人类。 四万人完全铺开的场面,太大了,同时因为需要环几乎半座雪山排布,战前的动员和组织被按照语种,分成了好几个场地。 每一处,都是直接按照预定的冲锋队形列阵。 华系亚方面军这次参战大概有5000多人的规模。其中十几支精锐小队,此刻列在所有队伍最前方,拿着各自的旗帜。 这一战每个精锐小队都有自己的旗帜。旗帜大部分是前线在最近三天里赶制的,因为匆忙,就是用各方面军自己的旗帜,刷白一块,然后加上各个小队编号,称号。 这样看起来有些粗糙,但是不会妨碍它们一会儿出现在雪山高处的环形阵地,立在那里。 只要旗帜不倒,就不会有缺口,下方的大尖,就别想回去。 “安静,安静……” 响起在各处的招呼声让场面肃静下来。 场地前方,一名五十岁左右,个子不高的华系亚方面军上将走上了临时搭建的高台。 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第一军军长刘一五,抬手敬礼。 “我刚把他们给我的翻译啊,护卫啊,联络官啊……全赶走了。”开口第一句,没有一点儿动员的架势,刘一五亲切笑了笑,说:“因为打算先跟大家说几句实在话。” 话音落下,这位堂堂第一军军长,就这么平平常常地在高台边站着,像是准备闲话家常的样子。 “实话说,我是一个挺多小心思的人。这次联盟会战,主导方是印德度方面军嘛,对吧?所以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这一战咱们华系亚方面军的声音,很小……咱有实力,有嗓子,但是声音一直很小。” “因为我想着不要出头啊!想着反正不是咱们的场子,反正能打,咱就往后站一站,我也好多带你们一些人回家。” “三十年前,对红肩和十一具泛蓝的那一战,地点是在西伯利亚,参战主力是熊占里方面军和我们华系亚第一军。那时候我还只是一个中尉,实在话,那一战我看怕了,怂了,所以我这次来这,我就不说话,不逞强……” 所有人都在细听,听一位上将并不光明的小心思,甚至他的畏惧。 刘一五说到这里顿住,身板挺直,拍了拍胸口。 “可是如今,没办法了。我得开口,叫你们去拼命,去牺牲,去死战不退了……弟兄们……我的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的战士们。”他说。 “没事。”底下不知是哪个,傻乎乎喊了一声。 低低的笑声,响起在决死的情绪氛围中,很快被压住了。 刘一五也笑了一下,目光看去,说:“没事啊?” “没事!”这一下很响亮,数千人齐声回应。 “好。”刘一五缓缓点了点头,原本沉静的目光燃起,“那就,准备上了,蔚蓝,华系亚方面军。让我们去看看,那些铁甲下的虫子们,到底是特么的什么玩意。去杀它个血流成河,看看它们特么的是不是也会恐惧…知不知道怕!” “好,行!” “那玩意一身铁甲,不怕辐射,超级防御,各种抗性……可是它里面,其实也是活物,大家都知道吧?有血有肉。” “知道的。” “既然是活物,就打到它们怕。难得一次凑上这么多……咱顺便试试,拎一只出来看看啊。”刘一五激昂一句,认真说:“实不相瞒,我是粤省人,我想炖了它。” 滴答,滴答……轰然爆开的哄笑声中。 “呜……”号角传来。 数万人移动的脚步声响起。 雪山上的大尖侧目,抬头,看着下方的战阵……它们还不知道,这一次,是真的。 旗帜战争,序幕拉开。 刘一五最后一次目光扫过他面前战阵,伸手,拨刀,“铿!” “准备!” “铿!”华系亚方面军5000人转身,面向雪山拔刀。 “铿……”环山列阵,40000人转身,面向雪山拔刀。 暮色之下,数千米雪山之下,长刀如林。 “颂颂颂颂颂……”“为一切正在呼吸的,战无退路,身阻长空。” 各种语言,同一个表达。蔚蓝战阵十余,源能装置的蓝光闪亮如星海。 “轰轰轰……”强劲的弹射声响起,第一拨,两百具重型全甲,被以类似古代投石机的设备,投进战场。 甲未落地。 大尖抬头。 “嗬!”数百人,整齐地一声。 疾奔的脚步带动风声如裂,挪斯兰特有投枪阵,每一个都是力量天赋,所有人,在奔跑中挥臂…… “嗬!”标枪脱手,去如强弓闪电,“颂颂颂颂……”漫天音爆。 两个靠近山脚相对密集的大尖群,直接被标枪阵轰散,数具大尖倒地不起。 就是这个混乱出现的时间点,空中的200具重型全甲,全部按照预定位置,在雪山坡面分散落地,如在战场插桩,同时阻止第一波大尖的集合。 同样是这个时间点,“进攻!” 第二波,分散于各处战阵的所有六名超级战力和全部精锐小队,直线奔袭而去。 他们会分割战场。 然后穿越战场。 去到雪山高处,建立环形阵地死守。 根据观察至少有1000具大尖,会被卡在环形阵地下。 生死胜败。 看他们死守。 看剩下30000多柄长刀,入场收割。 262.反向屠戮 挪斯兰投枪阵的主要作用是将两个相对密集的大尖群轰散,或者说逼散,实际的杀伤效果并不大。 以人体源能潮涌为主导的攻击模式,源能的力量依赖死铁传导,武器脱手则威力变弱,这是常识。 就是韩青禹的锈妹梨涡斩也一样,它胜在攻击距离和出其不意,实际攻击力其实弱于普通攻击,距离越远越弱。 而且战刀脱手后只会按预设的简单轨迹运动,无法远程控制和转向,更不会回来。 实战情况,用温继飞的话来说,就是:出刀很潇洒,然后要去捡……万一人多捡不回来就惨了,更惨的是还可能被人捡走。 对此,韩青禹平常想出来的应对,主要是跟刀。刀去,人用速度追上去接刀。 可是眼前,是一个大型战场,敌人数量很多而且个体实力强悍,这种办法似乎并不太适用。 蓝光柱剑就不一样了,至少它会飞回来。骨源渗透后,韩青禹也有把握柱剑不会被红肩抢回去。 类似挪斯兰投枪阵的作用,蔚蓝第一波散落进战场的那200具重型全甲,也不以有效杀伤为主要目的。 它们不是锈妹那种和铁甲几乎融为一体的情况,动作很不灵活,攻击力不高。 不过重甲防御属性不错,投进战场便像是插下了一枚枚桩子,各自吸引牵制周围的大尖,避免它们大量集中到一起。 但是,重甲的防御其实撑不了多久,被投枪阵轰散的两个大尖群,也不会一直傻站着。 真正负责切割和第一波杀伤的,依然是紧随其后突入战场的那些精锐小队。 此战指挥将每支精锐小队分成了两至三个冲锋阵型……这一刻,前方百余道流光,已经卷进冰雪战场。 战场上冲锋的场面,站在后方看起来,就像是上百艘超级快艇,同时间在海面上分开水浪疾行。 死铁交击的声音密集响起来了。 按照预定的路线,一面面旗帜飘扬,在沿途的厮杀中快速通过战场,杀向雪雾深处。 这一轮,精锐小队不求大量斩杀,但求完成有效分割。然后在主舰发出警报之前,上到高处预定位置,建立环形阵地,将尽量多的大尖分隔锁死在下方,分散歼灭。 然后,再集中攻击主舰。 否则1200具大尖回防死守,蔚蓝无法破阵攻击到主舰。 就这样,这场战斗前期的策略,已经铺开实施了。 至此为止,战场下方被分隔的大尖们,似乎依然没有反应过来,它们就只顾就近寻找目标展开厮杀,全无策略和应对。 黑甲大尖是挺蠢的,这一点人类在过去的近百年历史中已经通过一次次战场实践和试验得到证明。 就像蔚蓝尝试过用他们能想到的所有方法去对付大尖,声波、病毒、腐蚀、毒气、辐射…… 然而尝试的结果,只不过再次证明死铁和源能对人类认知的违背。人体源能传导,死铁破防的定式,并没有被打破。 ………… 30000多人,普通战阵,战士们的手掌将直刀握紧。 按照战前布置,他们和精锐小队之间有5到15秒不等的入场间隔。1777小队排在阵列相对后方,等待着。 “堂堂,你看一下青子。”刘世亨突然小声说了一句。 “嗯?”贺堂堂茫然扭头看了一眼,看不出任何异常,说:“怎么了?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就没什么表情,只是好像在想事情。” “眼神不一样啊,今天……你看他,他可能在想,等我过去,我就杀光它们吧。”刘世亨笑着嘀咕一句。 其实除了少数几个人外,1777小队的绝大部分人,都没有看过韩青禹全力爆发的战斗状态。 上次?上次他就只是一直在跑啊。 ……源能装置的集体震响由前方渐近。 “3、2、出击!”劳简一声令下,1777小队装置集体轰响,扑向战场。 装置状态下,人的奔跑速度极快,风声在耳边扑呼作响,空中的雪花如雨,扑打在脸上、身上。 “这个速度,对你来说嫌慢吧?!”劳简在冲锋途中突然开口,大声喊道。 其实两人离得很近,但是声音被风吹散。 韩青禹勉强听见了,扭头看了劳队一眼,眼神困惑,没有回答。 “你应该在上面的,我知道。” 这孩子注定是不平凡的,劳简很清楚。他作为顶级战力,一个几天前刚硬接了红肩斩击并抢走它武器的人,现在却留在普通小队的战场,是为了1777小队这些人。 他本该在上面的,本该做更多,也有能力做更多。所以,他也许会有些愧疚和遗憾吧? “去吧!一会儿你该去就去,去帮忙……不用担心我们。”劳简爽朗笑了一下,风雨扑面,大声说:“放心,咱1777,顶得住。” 韩青禹扭头看着他,迟疑一下,而后点了一下头。 他确实有这样的心理,倒不是想逞强表现或立功。立功,除非是星耀蔚蓝,其他功勋对他而言现在都已经有点麻木了。 只是,因为知道自己对主舰的威胁,韩青禹觉得如果自己也在上面,应该有机会减少一些牺牲。 这一战,上方精锐小队的作用,就像是战争年代决死阻击在阵地上的班排,为达战略目的,不惜战至一兵一卒,势必惨烈至极。 战场就在眼前了,奔袭的脚步不停。 “你听过封狼居胥吗?!”劳简突然又问。 “……听过。”韩青禹茫然点头,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就过往经验而言,他跟劳队是两种不太一样的价值观,劳队把蔚蓝的信念和荣誉看得比一切都重,包括生命。 作为一个纯粹的蔚蓝军人,一个曾经的大学老师,而今的十一年铁血一阵锋位战士,劳队长朝韩青禹灿烂地笑了一下,转回头,手中战刀直指雪山高处。 “这里没有狼居胥。但你可以把名字,铭在喜朗峰巅。” 话音落。 1777扑杀至预定区域。 周边数个小队已经接战,苦战。视线中,一名重伤的不丹战士死死挂在一具大尖后背上,嘶吼挣扎着,徒劳地尝试着,想为队友阻滞大尖的动作…… 每一秒都是血战,留住,消灭,尽量多的留住、尽量快的消灭……这是普通战阵里每个人的使命和信念。 人类已经把最原始和混乱的战斗方式都用上了。 “前方目标,三具……” 劳简话音未落,身边, “颂!” 源能爆发,在战场上到处可闻的一种声音。但是这一声源能爆发的震响,对于在场1777队员和周边小队而言,有些过于磅礴了。 当场,就是吴恤和沈宜秀,都愣了一下。他们都知道韩青禹有一个可以极致爆发的战斗状态存在,但是没有想到,他今天会在突入战场的伊始,在似乎还不必这样做的普通战阵里,就这样直接全力爆发。 “既然身在普通战场了,多杀一只,就少死很多人。”这是韩青禹的想法,所以他没有保留,直接四涡轮开启了。 大概因为几天前刚刚爆发过一次,身体尚未消化完毕,这一次,当三块金属块消融进身体……生命源能已经开始溢出,骨源涌动…… 在这种情况下,韩青禹依然咬牙忍耐剧痛,强行嗑下去第四块。他要提升强度。 11块金属块,今天耗尽也无妨。 而且等到打赢后,这里至少300多架梭形飞行器呢,而且还有……山顶的主舰?那个,先算了。 这一刻,在四周围短暂聚焦的目光中,韩青禹冲锋腾起的身影,已经从两具大尖之间掠过。 一片错愕声中。 其中一具大尖扭头,人们惊呼失声。 同时间,韩青禹正凌空旋身回斩,手中刀锋逆时针斩出一个半圆,“feng…ong!”空气中音爆声炸开,方圆千米可闻。 继而“嚓!” 死铁甚至没能发出金属碎裂声,清晰而巨大的斩破声传来。 在人们仍不及转开的视线中,大尖半边脖颈被直接切开,接着整个沉重的头颅往旁边一歪……僵直倒下。 大尖自毁开始。但是没有人在乎破片雨会造成的那点伤了……在这片分秒必争,决死的战场。 只是,“他,秒杀吗?!” “普通战阵,有人秒杀大尖?!” “青子他,已经可以秒杀大尖了?!” “吼!”下一秒,振奋的声音在整一片区域爆发,“杀!” 不远处,那名刚被大尖从后背上甩飞出去重伤的不丹战士,人在空中,拧着身体……看见了。 用他残存的最后一点意识,笑出来,灿烂而得意张狂的笑出来。 开心啊,很痛快,中文的杀怎么说来着?他很想说一声。 这时刻,大尖刺击的柱剑,正笔直贯向他,但是他在笑。 他将被刺穿…… 然后,“当!” 一柄飞旋而至的死铁直刀,悍然撞偏了柱剑。 1777两阵已经接手目标区域剩下两具大尖中的一具,吴恤和锈妹正合力扑杀另一具,韩青禹很放心,他将开始在整片战场游击,不一定能救多少人,但是,可以多杀,多做一些。 “当!”与柱剑碰撞后的战刀凌空飞向远处。 韩青禹街不到,也不看,奔袭同时右手抽出背上另一柄死铁直刀,从侧面继续扑杀向那具大尖。 “呼……欻!”大尖旋身同时柱剑横斩而来,韩青禹立刀挡住。 因为身形腾空,同时卸掉了一部分撞击的力道,他现在身体的状态,并没有飞出去,而是凌空随着柱剑横斩的方向移动……就这样,接近了大尖颈后。 “机会啊!要是他另一柄刀还在……”人们突然想到,开始惋惜。 “砰!”枪响,蔚蓝战阵中,少见而诡异的一声枪响,突然传来。 “当。”韩青禹刚飞出去的另一把战刀,在空中,直接被一颗18mm的子弹,凌空撞了回来。 在一片夸张的目光中。 韩青禹左手从空中接刀,而后直接挥臂,“欻!” 战刀在大尖脖颈侧后方斩开一道深深的血口……而后逆向切割落地。 韩青禹落地的瞬间,身形没有任何停滞,直接微蹲挺身,双刀反握,刺进它肩后……下拉。 这具大尖还没死,但是已经接近死了。 第二具! “……” 这一次,周边已经没有刚才那样的吼声了,激动和震撼在每个人的眼神和心里。一直以来,以个体而言,人类在大尖面前都是被屠戮的对象,普通小队平时哪怕列阵围攻,也极易出现牺牲。 但是这一刻,一个对于这片战场诡异的画面,正在上演……有人,在屠戮大尖。 263.柱剑轰破 喜朗峰,数千米坡面展开的浩荡战场上,一个个小型的战团已经或正在形成。 血肉与铁的碰撞和厮杀,生死和胜败,斩破和嘶吼,血在染雪……从山顶往下三分之一处的环形阵地,一直延伸到山脚附近。 这一片原本圣洁宁静的冰雪世界,现在已经成为人类文明抵御大尖入侵近百年抗争史上,最残酷和血腥的战场。 高处:精锐小队们正用最快的速度,最不计生死的阵型,肃清在自己阵地周边的大尖,同时抵御来自高处的冲杀…… 铁制的旗杆刺破脚下冰层,战前布置中定下,用于代表小队存亡的旗帜,一面一面嵌下。 从现在开始,这些旗帜就代表一道铜墙铁壁,只要这些旗帜不倒,就不会有任何一具大尖从下方战场回去恢复,或回守主舰。 下方,被分割的战场上:争分夺秒,不计代价的斩杀,正在每一处上演。 站在任何一处四顾,皆是血战的身影。 山下,前线指挥所侧面高台上。 一阵低声的议论过后,来自联盟总部和各国分部的战地记者二十余人,突然全部跃下高台,然后装置爆发,手上拿着照相机、摄影机,奔向战场方向。 负责这事的军官措手不及,在身后慌张而愤怒地大喊:“你们做什么?!危险!回来!” 战地记者们的源能融合度基本都不高,此时穿着装置也不过是为了防止突然有意外情况出现,方便撤离而已。 而现在,他们要去战场。这一刻的战场绝不会安排战士分心给予他们任何特殊的保护和救援,若有,就是对这场战争和战友这个词的侮辱。 这一点是军官早就已经专门做过交代的,记者们自己,也全都清楚。 “可是这里距离实在太远了。”一名短发的女记者手指着前方战场,回头说:“他们应该被更清楚地拍下来,他们的样子,他们的战斗,都应该被更好的记录…记住。” “总有一天,蔚蓝的人民需要知道,有人曾为了他们的生活和生存,做过些什么!”另一名记者接下去说道。 女记者点头,“战斗和牺牲,就算要暂时埋藏,永远不应该被遗忘。” 说罢,两人转身继续奔跑,毅然追逐他们的各国同行,朝战场奔去。 “如果我死了……” “如果我死了……” 奔跑中,两个并不熟悉的记者异口同声对对方开口道。 “请帮忙把我的照相机(摄像机)带回去。” “……好的。我叫艾希莉娅,乘今天最后那架从瑞士过来的飞机刚到,你呢?” “伊恩,来自澳洲,昨天晚上到的,很高兴认识你,艾希莉娅。” “我也是。” ………… 韩青禹没有在眼前这具垂死的大尖身边再做停留。伤到这种情况,把它交给周边小队解决就可以了。 伴随着源能装置不断的震响,他奔袭的身影,开始覆盖周边整一片战场,切入一个又一个陷入绝望的战阵。 而比他的身影更快的,是那两柄几乎不断交替在空中飞旋的死铁直刀。手中的刀和空中的刀不断地交换……他甚至有时候,可以同时救援和帮手两处战团。 “呼呼呼呼呼……”死铁直刀在凌空飞旋。 温继飞仰着头,在战场中不断寻找着位置和角度,你很少能看到瘟鸡这么认真,更绝少看到他露出这样沉静如冰川的眼神,“砰…当!” 没有失手,目前为止,一次都没有。他的表现夸张得刘世亨和贺堂堂都有些惊诧。 战场上,锈妹梨涡斩一次次出手……米拉9特制狙击步枪一声声枪响。 被斩开或击飞的战刀总是会再回到韩青禹手中,然后再次飞旋而去。 这个温继飞,旁人不知,也缺乏了解。 这一刻大概只有贺堂堂、刘世亨、沈宜秀和吴恤他们这些走得最近的人才知道,或可能劳简也知道: 这一幕对于骰子温继飞而言,其实是多么重要和了不起的一件事,又是他用怎样顽强的心态和坚持才换来的。 虽然等回去后他肯定不会这样说,他大概只会嘻嘻哈哈地吹牛,完全不要脸地说,你们看,主要还是靠我……如果大家都可以回去的话。 就这样,韩青禹的人和双刀,在一声声米拉9的枪声,一次次源能装置的轰响和音爆中,穿梭笼罩周边整一片战场。 他这样的打法是特殊的,就算是别的顶级战力,甚至大多数的超级战力,都不可能复制。 此一刻在周围的小队,华系亚的,不丹的,印德度的……在战斗间隙看见,或实际被帮助后,不自觉都有些茫然和震撼。 他们没有人见过这样的战斗方式,也没见过有人,能凭几乎一己之力,形成这么大的战力覆盖面。 如果最后能离开这里,他们会努力尝试去描述,然后告诉很多人,那天的情况,就像是有一股风暴,一直在反复肆虐,卷击那整一片战场。 “我想我拍下他了,伊恩,我拍下了那个无敌的华系亚方面军战士。” 艾希莉娅趴在一块冰岩中间的凹槽里,低头看了一眼手上刚刚完成连拍的照相机,有些激动颤抖说。她刚捡来的一把染血的战刀,就放在身边。 “不。”伊恩在低处,他的脸从摄像机后面偏出来,抬头小声说:“你只是拍下了一场风暴。” 那个人的移动太快了,连摄像机都无法捕捉到足够清晰的影像,伊恩不认为艾希莉娅能拍到清楚的照片。 “是吗?呃……也许是的。”艾希莉娅不甘心,再次端起相机,小心翼翼探出头。 但是那个身影,已经从他们的视线里消失了。 短暂的失落过后,照相机和摄像机转向其他人,此刻这片战场上的每一个人,都值得记录。 这时间距离战斗开始,其实还没过去多久。现场解决掉任务目标的小队没有停留,开始寻找新的目标。韩青禹也在战斗中,渐渐离开1777越来越远。 两个身影出现在他身边。吴恤和沈宜秀此时也已经解决掉不止一具大尖了。在韩青禹不断进步的同时,他们也一样在进步,两人的战力各自最擅长的部分现在都已经可以触碰到顶级,合力之下,效率其实一点不慢。 “你们?!” “劳队、秦副队,还有老兵,柔柔他们……让我们来的。”沈宜秀有些紧张,连忙搬出来一堆人压场,解释说:“他们说让你别小看1777了,别小看他们……他们让我们来的。” 吴恤:“嗯。” 韩青禹想了一下,点头。 “泛蓝!那边,东北方向,有一具泛蓝!青子,快。”随身携带通讯器内,终于在通话距离内找到位置的三人组中负责通讯的刘世亨,大声急促地喊道。 视线模糊,远处一个残兵小队的约二十余人,正殊死搏斗一具泛蓝大尖,附近地面上倒着四五具尸体。 “颂!颂!颂!” 几乎同时间连续三声爆发,铁甲、长枪和双刀,扑向那具泛蓝。 三个人,不到两分钟。 泛蓝大尖倒下了。 韩青禹、吴恤、锈妹配合的全力爆发,战力到底是什么等级,现在也许只有超级战力能够给出评价。 东西方面孔混杂的残兵小队抬手敬礼致谢,不及多问便迅速转身,再次寻找目标,投入战场。 看身上作战服,他们很可能是由三支小队的残兵临时组成的。 身影远去的同时,韩青禹三人朝侧方向跑了几步,然后他们发现了……另一具泛蓝自毁的痕迹,以及牺牲蔚蓝战友的尸体。 这说明,刚才有三支小队在这里合力绞杀两具泛蓝,砍死了一具,也牺牲了很多人,然后剩下的人临时拼凑,死战另一具泛蓝。 敬礼,离开……韩青禹沉默,奔跑中把双刀插回肩后,同时解下蓝光柱剑。之前的三天,伴随着骨源的渗透,他对蓝光柱剑的了解已经深入了很多,知道骨源很可能在等级上存在压制,高于红肩的源能控制,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实力,用这玩意消耗巨大。 正这时候,“嘀呜……”低沉而绵长的警报声,终于还是出现了。 大尖主舰方向传来熟悉的音节,它们终于开始召回战斗中的大尖了。 同时,主舰船体的蓝色光芒,“嘭”一下绽开。 蓝光耀目,整片战场的色调随之变换,就像是在宣告,战斗更加残酷的那个阶段,终于要到来了。 这一刻,下方战场,听到召唤的大尖们不论处于怎样的战斗状态,一致扭头开始向山顶狂奔而去,同时不断靠近,试图汇集在一起。 “拦住!……拦住!”普通战阵,一支支小队,一路拼死围攻,扑杀,堵截,不让大尖突围……有人直接冲进开始集结的大尖群。 但是不可避免,仍然有一部分大尖突出了围杀,向上同时逐渐汇集,开始在泛蓝大尖的带领下,冲击环形阵地。 绝命的阻击,开始了。 环形阵地偏东段,一处阵地。 刚清扫完三具出现在阵地周边的大尖,墨西哥精锐奇琴伊察小队的下方,又一个由十七具大尖组成大尖群,正在两具泛蓝的带领下,冲锋而来。 哪怕是精锐,哪怕久经战场,战士们握着死铁墨西哥弯刀的手,依然不自觉紧了紧,同时喉咙发干。 蔚蓝战阵最怕的情况,就是大尖群的集结冲锋,何况现在其中还有两具泛蓝,所以就算奇琴伊察是一支精锐小队,眼前的这股大尖,也已经超出他们的战力极限了。 如果是平时,他们遭遇这种情况应该马上求援。 但是这一刻,在这个战场,附近的阵地也一样正在被冲击……他们只能在向周边简单通报后,做好自己独立面对的准备,死守,然后等待可能会到来的超级战力,帮他们分割这17具大尖。 “这样没法抵抗,我们必须去人先冲散他们……”嘴唇上方留着浓密胡子的副队长伊桑面孔凶恶,像一个罪犯,因为性格原因加上不服,平时和队长丹尼·特乔互相不对付。 此时他说着站起来,敬礼。 “请在我冲散它们后,带领兄弟们为我复仇,队长。” 这一阵,冲阵分割者几乎必死,伊桑的战力接近顶级,同时他是副队长,他是最适合的人选。 扭头看了一眼那面粗糙的小队旗帜,“我很喜欢这面旗子,所以请一定,不要让它倒下,不要让墨西哥方面军的荣誉受辱。” 时间紧迫,伊桑摇头拒绝对话,“吭啷”一声,左右手墨西哥弯刀相互擦过,刀鸣声响起的同时,人已扑出阵地。 但是,“伊桑!” 队长丹尼·特乔突然一声大吼,同时猛地在身后伸手,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这一刻,在奇琴伊察小队所有队员的视线中,由小而大,一柄泛着蓝光的柱剑,正如闪电般从大尖群后方凌空飞来。 柱剑穿透空气和风,音爆炸响的空气如实质在它尾部爆开,那是一股灰色的气雾,拖曳在蓝光里……它在空气中呼啸……没有任何曲线轨迹,笔直从后方,撞进大尖群。 “轰!”冰雪四溅。 “……”奇琴伊察小队全体愣了一秒。 冲锋的大尖群,竟然被直接轰散了。 被柱剑轰散了。 柱剑,本该是大尖的武器啊?!伊桑和丹尼·特乔迅速互相看了一眼,再转回,下方视线中,有三个身影正奔袭而来。 华系亚方面军作战服。 明白了,是那个人。 那个从四天前,开始逐渐传开的名字。 “是qing!” “是king!” 这一刻,没有人有空去想,他为什么能操控蓝光柱剑?毕竟那玩意他既然都能抢来,为什么不能用?!而且如果只是这样掷出的话,顶级战力和超级战力,应该都能做到。 这一刻,“杀!”奇琴伊察小队所有队员,挥刀向在阵前暂时被轰散的大尖群扑杀而去。 大尖群散开了,只要及时完成第一波击杀和分割,他们作为精锐的战力就可以完成阻击。 同时间,韩青禹三人从后围上一具泛蓝大尖,开始帮忙绞杀。 264.一具没有武器的黑甲 奇琴伊察小队全体从高处扑出,死铁墨西哥弯刀劈杀而至。 久经战场的精锐在这种情况下体现出来自身的实力和反应,几乎完全不用指挥,就做出了最合理的选择。 分割、牵制和绞杀的分组、分工迅速完成。 战圈在死铁的碰撞声中被拉开,在阵地前方铺展,形成一处处小的战团。 分割绞杀开始了。但是实际情况,并不是每一处战团都在追求迅速击杀,那也不现实。 至少超过一半的队员,他们精通并且擅长阵型拉扯,能在弱势做到有效牵制,为战力更强的主力队员制造空间和斩杀机会。 当三或四名主力斩杀掉一具大尖,腾出身来寻找情况最为危急的战团加入,下一具大尖同时需要面对的蔚蓝战士,就会变成6个、7个…… 这个数字会如滚雪球般不断壮大,击杀的速度和效率,会不断提升。 所以在现在这样一个战场上,单就持续击杀的能力和效果而言,精锐小队的战斗作用,其实要超过大部分个体超级战力。 只是这一次,大尖的数量实在有点太多了,不管是牵制还是击杀,都要冒很大的风险……牺牲不可避免。 为此,韩青禹三人从后方突入,帮忙接手了其中一具泛蓝大尖。 就在接战的这一瞬间,被分割血战的战场上,突然,有些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眼前这具看起来状态还很不错的泛蓝大尖……它,似乎愣住了一下,而后动作有些迟缓的转回头,看着韩青禹…… 因为周身被全甲覆盖,大尖的神情向来是没办法看到的,但是这一刻,在场的人都可以明确地体会到:它在困惑。 是的,困惑,一个相对黑甲而言,很具人性化的反应。泛蓝大尖的人性化反应,韩青禹不是第一次看到了,早在新兵期,在1123区域事件中,他就曾见过,而且被一具重伤的泛蓝翻山越岭追杀了一个多小时。 此时他面前这具泛蓝似乎在说:“什么情况啊,你就用蓝光柱剑飞过来砍我们?你…那是你的吗?!难道是我们红肩老大吗?!” “颂!”刹那间的战机,吴恤手中长枪比韩青禹的战刀先到。 枪尖破入铁甲寸许,泛蓝大尖实力展露,身形暴退同时柱剑贯出。 吴恤身形不退反进,闪避同时正面近身,近到几乎贴身,手中一直未收的病孤枪由直刺状态陡然变成直立,朝天,刺向泛蓝下颚。 “噗……嗷哦。”枪尖挑破,泛蓝大尖大幅度仰头闪避,整个脖颈和咽喉暴露在那里。 机会,斩杀的机会! 三人之间配合已经很熟练了,根本不必招呼,就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但是这一次,韩青禹的斩杀并没能跟上。 刚那一下蓝光柱剑的远程轰击消耗巨大,大到他腾身出手才发现,自己身上四涡轮源能潮涌,竟然全部后继乏力。 机会错过,可是他的身形依然凌空,同时源能潮涌不继。 躲过一劫的泛蓝大尖第一时间旋身反手横斩,硬扛病孤枪一次棍击,柱剑破风斩向韩青禹。 避无可避。 “砰!” 一副铁甲从地面笔直弹起,锈妹腾身出现挡在韩青禹身前,长刀直立,替韩青禹挡住这一击。 被击飞。 撞上韩青禹。 两人一前一后,接连撞破冰柱,连滚带翻在下方落地。 “青子你?你没事吧?”锈妹感觉自己压着人了……人未爬起,先半转头紧张问道。 “……没事,你先起来。”有些惭愧,韩青禹应声同时,又一块金属消融在身上,顿时全身血管刺痛,脏腑欲裂,整个人被巨大的痛苦震得脑袋嗡一下。 “哦,好。”锈妹似乎有些发懵,听话立即一个鲤鱼打挺起身,铁甲砰咔哒一声。 竟然在我身上鲤鱼打挺的么?!韩青禹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同时间,吴恤正独战泛蓝,因为刚这一下意外措手不及,肋部被刃尖豁开一道血口。 起身,韩青禹无奈看锈妹一眼,“没事,咱上。” “颂!”“颂!”两人扑回战团,形成对泛蓝的围攻。 不过最终,这具泛蓝还是在奇琴伊察小队队长和副队长腾出手加入后,才完成最后了击杀。血战结束,地面上躺着四具奇琴伊察小队队员的尸体。 简单的拳心向心,敬礼致意,因为是战场,加上语言不通,墨西哥人也没多话,迅速扛起战友的尸体回去阵地。韩青禹三人一样还礼,为牺牲的战士送行,而后捡起地上蓝光柱剑,开始继续沿环形阵地奔袭。 “青子你真的没事么?”跑出几步后,沈宜秀依然有些担心问。 “没事。”状态其实依然不对,身体疼痛,同时脑袋有些昏沉,用力甩了甩,韩青禹站下来,回身替吴恤在缠身的绷带上打了一个结。 他现在已经很明确自己在这一块的作用了。大体跟负责游走的超级战力差不多——帮忙破开阵型。 蔚蓝此战,一共六名超级战力参战。其中两人要盯着主舰,同时找寻突入主舰的位置和机会,另一人在警惕红肩的突然出现。以红肩之前的表现,它如果突然出现在环形阵地,很可能瞬时间对整一支精锐小队,造成致命打击……尤其如果它还有蓝光柱剑备用的话。 剩的下三名超级战力,一人在下方战场,两人在环形阵地范围,都在做着一样的事情——依靠自己的战力爆发,为各小队破开大尖群。 而这一点,哪怕对于超级战力来说,其实也不轻松。刚就有一名印德度方面军的超级战力,因为舍身破开一个有四具泛蓝的大尖群,受伤不轻,暂退下去包扎了。 其实就算他没伤,环形阵地本身的范围,也太大了,他们很难全都顾及到。 韩青禹的加入补充了这方面的战场作用。 他和吴恤、锈妹虽然实力不足,但是依靠蓝光柱剑的优势,可以起到接近的破阵效果……甚至他还能让泛蓝大尖稍微发个呆。 “早知道我也去弄个铁桶套身上了,再肩膀上涂上两道红,那样说不定泛蓝会真的把我当做红肩老大。锈妹你要不要去装泛蓝啊?带上一群黑甲反向乱跑……” 紧张的氛围中,韩青禹笑着跟沈宜秀打了个趣。实际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毕竟现在语言还不通。 锈妹听着,想象了一下,画面有了,顿时好气又好笑,本还有些小生气,想要发作一下的,但是看看青子疲惫的神情,就只是弱弱地哼了一声。 此时,天色已经逐渐暗下来了。 韩青禹三人处在环形阵地与下山战场之间,举目望去,到处都是在拼死围杀和分割大尖群的小队,大尖和蔚蓝战斗人员全都在逐渐向高处集中。 下方战场,一簇冰岩后面,也是三个身影。 “咱们现在怎么办?去哪?”贺堂堂扭头看了看高处,又看看温继飞,他在三人中战力最强,刚除了寻找路线几乎没怎么出过手,感觉有些遗憾。 温继飞收回目光,然后收枪,说:“好像跟不上了啊,这看都已经看不到铁板鱼肉了。” 铁板鱼肉是他们强行给韩青禹、吴恤和锈妹取的战斗小组名称,铁板是锈妹,鱼是韩青禹,吴恤因为名字里有个血字,就牵强成了肉。 “是啊”,刘世亨依然趴在冰岩后面没出来,只探出头,小心建议说:“那我们……”他想说要不咱们就趴着吧?反正下方战场的大尖,也逐渐少去了。 温继飞摇头,“我们去试试,把那具黑甲砍死怎么样?!“他突然指着一个方向小声但是激动地说道。 在他手指的方向上,不算很远的位置,有一个下凹的冰窝。 一具黑甲大尖站在里面,活的,会动,但是动作很迟缓,看状态似乎有些茫然呆滞的样子。 温继飞发现它其实有一会儿了,只不过因为刚才一直全神贯注给韩青禹帮忙,没空分心。 听到他这么说,刘世亨一下紧张起来,“不是吧?瘟鸡,就我们三个,砍一具大尖?!你疯了吧?!” “可是,你们自己来看啊,看它……它没有武器。而且好像痴呆了。” “是么?!”贺堂堂顿时兴趣大涨,朝温继飞身边跑两步,找到视角看了一眼,“哎哟,还真是没武器……而且傻不愣登的,好像不太开心。” 所以,要是咱们仨也能砍死一具…… 温继飞和贺堂堂就不用说了,他们一直梦想的就是这个,此时,就连刘世亨都不自觉有些激动,从冰岩后面跑出来了。他手里的战刀是张道安借用过后留下的,曾经在张道安手里斩过黑甲,砍过泛蓝……然后,就再也没碰过大尖一根毫毛。 可是,为什么这么惨烈的战场上,会出现这样一具大尖呢? 不可能它还没死,柱剑就自毁了啊。 “你们觉得事情会不会是这样?”温继飞一边思索,一边说:“那天青子不是抱走了红肩的星光柱剑嘛,然后,红肩很可能就随手从附近黑甲手里抢了一把来用……” “就是它啊?” “应该是了。”温继飞说:“然后,它就不知道自己该干嘛了。你想啊,它一个没头没脑的小兵,听指挥跟着大部队在战场上冲啊,冲啊,冲啊,突然武器没有了……没人还给它,也没人跟它解释,告诉它应该干嘛……它可不就站那了嘛。” “这么一想,它有可能已经在那里站了四天了啊?” “是啊。” 265.依然说错的成语 作为一个令人赞叹的小团伙中,一直以来的弱鸡,“如果咱们三个砍死一具大尖……” 贺堂堂开口的同时已经把战刀插回背上,把陈不饿都想要的那把重剑拔出来,一边带头猫着腰往前走,一边嘀咕。 这一阵自然他是主力。 温继飞和刘世亨跟在他后面往前摸。 “那要是咱给它抓回去呢?反正它这么呆。”因为太过紧张,意识混乱,刘世亨特意开了个玩笑。 说完,他就一头撞上了贺堂堂屁股。 走在前面的贺堂堂站住了,一旁的温继飞也站住了。两个人都怔怔地站那,扭着头,目光直直地看着刘世亨。 “怎,怎么了?”刘世亨抬头,茫然问道。 “你刚说……抓回去?抓回去吗?!”温继飞用气声说话,但是心跳,砰砰砰…… 蔚蓝两大梦寐以求,但是又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抓到一具活的大尖,得到一架完成的飞行器。 “我觉得可以试试啊,平时这玩意都是受伤不能再战就开始自毁的,但是这次,它们好像不死就不会自毁……关键这只已经傻掉了,未必会跟咱们拼到死啊。” 贺堂堂靠近一些之后又仔细看了看,黑甲的身上没有伤痕。这大概说明它刚才一直傻不愣登站这没有参战。 “那,怎么弄回去啊?”刘世亨也有点激动了。 怎么抓?绑,大概是绑不走了,温继飞想了想,说:“先看着,看着的同时,咱弄几块大的冰块过来,搁它背后备着……” “然后呢?” “然后它要是不动,咱就不动,等青子他们。要是动了,你俩立即从后面一左一右切它胳膊,让它倒下后没得支撑,然后,咱推冰块下去,加上咱仨,争取给它压住。” 不砍肯定压不住,可是砍了的话……贺堂堂想了想,说:“那样它要是自毁了呢?” “自毁了咱也没办法,就试试吧。” “……行。” “那就这么办。” 三个人商量完毕,摸到冰窝后方,开始从四周运大冰块,堆起来,堆了一堆又一堆,然后趴在那里,等着。 天色越来越暗了。对比之下,山顶主舰的蓝光,开始比自然的光更盛,战场因为这种光照的变化,变得更加诡异。 同时,主战场继续逐渐上移,上方的战斗声变得愈加激烈。 视线中,突然出现一个身影从高处往下走。 怎么会往下走呢?如果是伤员下来,那很正常,但是那个人的动作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在这样残酷的战场上,给人一种闲庭信步的感觉。他手上拿着的刀,还沾着大尖的血,人却像是完全没有战斗过的样子。 近些了,也看得更清楚了。那是一个三十几岁,但是相貌依然清俊的男兵。 可是,列兵么?男人身上作战服军章显示他是一名列兵。而实际的情况,就算是后勤人员,蔚蓝三十几岁的列兵,也是很少见的。 男兵突然朝他们这边走来,用一种很平常的步伐走过来,似乎他也发现那具黑甲了。 “嘘!”贺堂堂在另一侧,探身冲他摆手,“别,哥们,别。” 男人站住,困惑地看看他。 “这是只煞笔大尖,咱试试抓活的。”贺堂堂解释道。 这时候,温继飞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他觉得不对,但是现在也只能装傻。 “哦,这样啊。”男人微微一笑,然后走过来,和他们仨趴在一起,继续观察那具大尖。 “哥们你第几军的啊?”贺堂堂问。 对方犹豫了一下,笑着说:“第九军。” “板擦?”贺堂堂惊喜道。 “是啊,所以你们也是?” “是啊,咱一个军的,我叫贺堂堂,你呢?” “我叫……叶简。”男人亲切笑着说。 叶简啊,s级叶简,可能是最顶尖的超级战力之一。二十年前,他曾是第九军的超级新星,所有人的期待……后来,他变成了第九军的禁忌,和最大的耻辱,因为他,去了雪莲。 温继飞:“……”我去,我说呢怎么感觉这比应该很强,又他妈怎么看怎么都不对劲呢。 贺堂堂:“……”草!反正要死了,要不要偷他一刀试试啊? 刘世亨:“……”死了。必死无疑了。 “所以,你们知道我啊?”叶简看出来不对了,笑了一下,说:“那是我不对,我以为你们这么年轻的列兵,应该不会有人跟你们提起过我呢,早知道这样,我就用假名字了。” “别,别动通讯器。关着吧。”叶简伸手,阻止了摸向通讯器的温继飞,然后也不动手,说:“别担心,我不会做什么破坏的,毕竟我也不想被这里几万人加上5个超级围杀,对吧?” “我就是来看看而已,我刚还帮忙砍大尖了呢。” 说罢,他笑着展示刀上大尖的血迹。 “别摸刀,没用的,我很强,真的。”叶简神情看起来有些无奈,哭笑不得又朝贺堂堂说了一句。 问题不管他多么亲切,他都可能随时要走自己三个的命。温继飞三人不敢乱动,也不吭声。 “还有时间。”叶简抬手看了看表,说:“不如跟我讲讲第九军啊,咱军里现在怎么样了?” 没人搭理他。 “我听说冒出来个年轻人很厉害啊,叫做韩青禹,你们认识吗?这次听说他也在这,不过转了一圈没看到,可惜了。” “不认识。”贺堂堂和刘世亨异口同声道。 “哦?”叶简转过头。 “听说过,也看到过,不过没说过话。”温继飞说。 叶简看他,笑起来,“你很聪明,可惜晚了。”接着他看贺堂堂和刘世亨,“你俩急了…所以,很熟啊?” “别担心啊,只是聊聊,我不是来杀人的。” ………… 蓝色的光笼罩,冰雪色泽诡异。环形阵地,真正激烈的血战,现在大部分集中在这里。 “青子……你……” 在一处不算太高,但是面积很大同时向外突起的断崖下,沈宜秀扭头看了韩青禹一眼,脚下顿时站住,惊惶无措的声音响起。 他们刚又出手帮忙了三次…… “怎么了?”韩青禹晕乎乎问道。 此时,他已经又磕掉了两块金属块。 “你,你在流血。”沈宜秀说。 若只是普通的受伤流血,锈妹不会这样,但是现在的情况,韩青禹嘴角在溢血,鼻子在流血,看侧面颈后的血迹,很可能耳朵也在流血。 “青子你没事吧?!”锈妹慌了,尤其当她发现韩青禹的眼神似乎根本没办法聚焦,整个人瞬间陷入巨大的慌乱。 她慌乱地伸手,试着想帮他抹掉脸上血迹,但是裹着铁皮的手,根本抹不掉,只是在他脸上把血迹抹开而已。很快,一双铁手掌上全是血。 “没事,没事,锈妹你别慌。我休息一下就好。”韩青禹坐下了,身体疼痛,意识混乱,但是体内四种源能混乱的涌动,就像是可以內视一般,浮现在脑海里……它们开始有点不受控制了。 “嗤,咔哒,喀拉……” 碰撞敲击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 其实韩青禹身上的通话器全区域通话一直开着,不过也只是聊胜于无,因为能接收的范围,不过200米而已。 “有人能听见吗?有超级战力吗?……阵地失守,我们这,失守了……”英语、中文,法语、葡萄牙语,有人虚弱的在通话器里用各种语言说着。 沈宜秀愣了愣,“你好,你……你是菜心?!” 开战前不到一个小时,最后一架飞机从瑞士飞来。那其实不能算是瑞士的精锐小队,它是由周边几个小国一起选调精锐组成的。 考虑他们可能配合不够好,指挥方面给他们的阵地位置,是一处断崖。这是最容易坚守的位置了。 “我……”对面反应有些迟钝,“秀秀?!” “是啊,是我,还有青子呢。” 女的就是脑子不灵清啊,这都什么时候了。 韩青禹连忙一把把通讯器抢回来,“位置!” 按说最大也就两百米通讯距离,就算地形原因看不到,总该能听到激烈的战斗吧?韩青禹着急同时有些困惑,大声问道。 “在……”尹菜心话说一半,顿住了,她知道自己距离韩青禹他们应该很近,但是……那是红肩啊。 正因为是红肩突然从冰雪下出现,战斗才一点都不激烈,因为他们的抵抗,太无力了。 尹菜心刚到就上战场,并不知道韩青禹已经硬扛过红肩。使用在她的概念里,韩青禹过来,无异于送死。 “先生……我,好像,要江郎才尽了。”虚弱里带着委屈和无奈,她又说错成语了,说:“你们快去找超级战力来……” 这时间,断崖上方不远,联合精锐小队的旗帜,倒下了。 惊呼声在四周响起,旗帜倒下的讯号被各种语言传递着……视线范围内但凡还有余力的小队,都在分人向这边增援,超级也在赶来。 漫山都是惊呼,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头顶高处。 韩青禹知道位置了。 瞬时间两块金属块消融在身上。他没有去找路,而是直接腾身而起,将战刀插进冰面,攀崖壁而上。 在源能装置的作用下,每一次战刀嵌入冰面的发力,都能让他整个身体向上飞跃,或者说蹿升数丈。 最后一刀发力,“颂!” 韩青禹整个身形,一下从断崖下跃升到空中……出现在正向此处汇集的,所有人的视线里。 266.那个人vs红肩 尹菜心管韩青禹叫做先生是在尼泊尔试炼场的事了。 也是在那里,这个有着华系亚血统的混血姑娘交到了一群华系亚方面军的朋友,有了新的中文名字,尹菜心,并开始跟温继飞学成语。 记忆中她第一个学会的成语是非分之想。学会当时就对韩青禹说了,害得韩青禹差点以为自己竟然那么有魅力。 后来,双方一直都保持着通信。韩青禹这边负责回信的人多是温继飞,其他人就算想跟菜心说些什么,也都由他代笔。 通信都是中文。尹菜心那边收信自己对着翻译字典认,再描着回,当作一种学习。然后每次都认真听取温老师的批评和指导。 在这种情况下,她的中文想好,基本就不太可能了。 比如她后来学到的,说“人不可貌相”是骂人的话,夸人要说你“徒有其表”。 所以现在她说江郎才尽,意思有可能是我没办法了,也可能是,我大概快死了。 源能融合度b+等级,穿甲多年,尹菜心的实力目前说起来应该比贺堂堂要强不少,不过入选联合精锐小队,肯定也不是主力,不是必须有她。 可能因为在尼泊尔试炼场的那次优胜,抬高了瑞士方面军对她实力的认知吧,她自己也有收获和进步……又或者,是因为她自己想来,主动申请加入的。 前线指挥方面给了差点迟到的联合精锐小队在环形阵地上最安全的位置之一,就是这面断崖。 按理说大尖群回守从这里过的几率最小。但是,意外最终还是发生了,就在联合小队自以为安全,甚至分兵援助周边阵地的时候,红肩出现。 它是怎么避开超级战力的警戒,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是超级战力疏忽了,还是传送来的?又或者断崖下有通道?暂时不得而知了。 反正红肩的智商肯定不低于常人,此举很可能有寻找弱点,破开缺口,接引大尖群回守主舰的意图在里面。 这段时间随着战线的上移,环形阵地上下千米左右范围,已经都变成了是最密集、激烈的战场,一处处战团,在夜色和蓝光下,厮杀到了最血腥惨烈的状态。 断崖这一带原本相对最为平静,所以它选择了这里,也许准备在清理干净后,斩崖铺路。 就这样,守崖联合小队的旗帜,在突然间倒下了。 其他区域有没有过旗帜倒下,韩青禹不知道,环形阵地的范围太大,互相之间也并非紧密挨着,但是至少附近这一带,这是第一面倒下的旗帜。 蔚蓝为这一战构筑的血肉城墙,缺口终于还是出现了。 这一战,战场上没有有效通讯,所以早有约定,旗帜就是信号。 这一刻,惨烈的厮杀仍在持续,但是远远近近几乎所有能看到旗帜倒下的战团,都在苦战中,尽力分人过来增援。 同时间,主舰里大尖指挥含义不清的指令传出。 蔚蓝指挥方面发现,大批大尖正在朝这边汇集。 确定是为了打开缺口无疑了。 第一时间,蔚蓝数百人正往断崖扑来,近万人把目光投向这里。 然后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从断崖悬空的一端,直接腾身在空中,身形高出平面数丈。 第一个赶到的人出现了。 “超级战力?!” “……不是。” “是那个人。”现在的喜朗峰前线战场,那个人是特指,特指某个前几天曾带走大尖群,又抢走红肩柱剑的华系亚方面军战士。 “是qing!” “是king!” 混乱的发音。 “他又来了。” “可是他,不是超级啊。”不管韩青禹之前的表现何等强悍,人们都清楚记得,他曾被红肩一剑轰飞,凌空吐血落下断崖。 虽然他后来又抱着红肩的蓝光柱剑出现。 “只是阻滞一下的话……不是超级,应该也没问题吧?” 这一刻绝大部分人都还不知道,在断崖上的,是红肩。 这一刻,四向里纷杂混乱。 不过,战场上的所有这些状况,韩青禹其实都看不到,也听不清,甚至他没有思考。他现在满身血迹,意识一片混沌,几乎只凭本能在行动。 最后一次发力而上,身体在空中,向下看……断崖上的画面展开。 红肩!虽然是背对,但是依然一眼可以辨认,那是红肩。 原来是红肩! 难怪根本没有激烈的战斗。 此时旗帜已经横倒在冰面上,大概率是发现无力抵抗后联合小队的人自己主动弄倒的。地面上一地的尸体,热血,在融冰雪。 断崖远端,仅剩的几个受伤的战士还在做最后的抵抗,其中就包括尹菜心。 红肩拎着一柄普通黑色柱剑,正走向他们。 漫山的激烈声响中,尹菜心拿着失去回应的通话器抬头,蓦然看见了突然出现在断崖那一端的那个身影,韩青禹。蓝色的眸子里刹那有光,但是马上巨大的茫然和惊惧代替,“先生……” 从距离上,韩青禹现在其实已经不可能来得及救援他们。 但是…… 红肩回头了。 只回头看了一眼,立即在向右侧转身的同时暴力朝韩青禹这边冲来,它几乎没有迈步,侧着的身体略微前趋,速度如电,滑行而来。 这是多大的仇恨值啊! 轰,红肩巨大的身形鼓荡风声,右手黑色的柱剑随着侧转的轨迹,以一个类似甩鞭的动作,斜上而去,呼……甩向正从空中下落的韩青禹。 韩青禹避无可避,也没有闪避。 按理说他现在只能挡,但是他也没有挡。 人在空中,源能再次磅礴爆发,韩青禹身体前扑,至几乎平行于地面,左右手双刀同时横斩,全力从左向右挥斩。 用斩击的作用力,带动身体,反向,从右向左飞旋……这样闪避空中甩来的黑色柱剑。 攻守都在一式间。 “哗!” 断崖顶这一幕变化,引来漫山惊叹! 而后,“砰!”一声。 斩中,斩中了,韩青禹手中双刀同时斩中红肩肩背。 但是……没有破防。 战刀只是在红肩肩膀上留下两道不算深的裂缝,根本没能斩进身体。 韩青禹意识清醒一瞬,已经晚了。 红肩右手甩出的柱剑势尽。但是左臂屈肘,直接向后一撞。 “噗!” 韩青禹被撞中,整个人凌空飞向断崖外,回到众人的视线中。 与此同时,红肩的身形,也站定在了断崖悬空这端。魁梧的身躯,岿然而立。 “那是…红肩?!” “是红肩啊!” “……快!” “超级战力呢?!” 直到这一刻,山下的人才看清,崖上是红肩。 各种语言的喊声响起。 韩青禹人在空中,开始下落。 “呼…嗡嗡嗡嗡……”一杆黑色的长枪,带着沉重的颤音,以巨大而凝实的力量,当空横贯,射向他脚下。 吴恤的本意,是想让韩青禹借力下落,免得他这样直接摔下来。 所有人也都这么想。到这一刻,king,只有避战。 但是,现场后续的变化,并不是。 韩青禹凌空在黑色长枪上踏了一脚,枪身偏转同时,整个人在空中改下落为上升,改向后为向前。 而后,“颂!”伴随着源能装置又一次爆发的轰响,又一脚。这一脚,他直接蹬在病孤枪枪尾。 受力的长枪如从天降,贯向地面。 “他……”四周战场惊住,直面红肩,一击重伤,他竟然还去?! 韩青禹第一次踩踏病孤枪时,死铁直刀双刀脱手,已经先一步飞旋而去,同时他也抽出了背上蓝色星光柱剑,双手持握。 第二次蹬枪借力,力量如一次巨大的爆炸,他借力整个人笔直扑出,速度如电,身体在空中旋身飞转,而柱剑在身前飞转,旋刺向红肩! 这一刺的力量有多大?! 被他蹬向地面的黑色长枪,刺中了一具迎面奔来的黑甲,直接将它贯穿,钉在地面上。 267.旌旗在肩 断崖之上,悬空一端。 韩青禹人随柱剑,旋刺红肩。 柱剑蓝光星闪,飞旋同时去势如电,巨大的源能潮涌之下,断崖表面风雪如被一股龙卷掀起……赫然让这一击,出现一种磅礴感。 可是……那是一具红肩啊! 一个顶级战力,要这样,硬撼红肩吗?!人们已经认定韩青禹是顶级了,但是,他不是超级。 他应该连破防都不能够。 此一击去,怕有去无回。 这一刻,尹菜心和她仅存的几个队友在看着,他们的视线是最清楚的,漫山遍野的人在厮杀中旁顾,因为反正大尖群的反应,这一刻也有迟缓。 同时间,受过韩青禹帮助的那几个守阵小队,也在看着。他们大致都见识过蓝光柱剑轰击的力量,但是这一击,似乎更胜刚才。因为他人随剑去。 吕神和一名来自印德度的超级战力一起,正在狂奔。 “先生……”这一次只是在唇边的呢喃,并没有大声喊出来,尹菜心捂着身上伤口,血从指缝间涌出,想不起这一刻该用什么成语表达,只是她,真的好懊悔啊。 而韩青禹自己,他已经基本失去意识了,只有刚才那一击双刀不能破防的巨大无力感和压抑感,需要宣泄出来。 尹菜心声落一瞬间,“轰!” 一声巨大的轰响。 韩青禹磅礴的一击,与红肩的正面劈斩,轰然对撞。 断崖这端,冰雪四溅! 四周暂时模糊的视线中,只有喀喀喀冰面破碎的声音传来。 “他……” “青子?!”吴恤和锈妹的身影,这一刻刚从侧面翻上来。 而后,冰雪落下。 “哗~”巨大的震动,喧哗。 因为落在众人视线中的画面。 红肩手中的黑色柱剑,已经只剩半截。 它被斩断了。 他斩断了红肩的柱剑。 蓝光柱剑破剑,而未止。此时韩青禹依然双手持剑,而蓝光柱剑前端半截剑尖,刺在红肩左胸与肩窝之间,贯透铁甲,贯进身体…… “超级吗?” “qing……” “king!” ………… “青子?!”大声的疾呼。 “青子!”小声的默然。 温继飞三个现在已经什么都顾不上再隐藏关系了,反正叶简也已经识破。这一刻三人全部跑到山坡上,站住,远望着那处断崖。 三人身边,叶简也在看…… “那个就是韩青禹吧?”他问。 温继飞三人慌乱扭头看了他一眼,不知他要说什么。 “别怕,只是觉得壮阔……觉得,男儿当如是。” 叶简目光望着高处,缓缓点头说道,一直习惯露出的微笑,此刻半分也没有。 “那,青子到底把它弄死了没啊?那玩意儿死了没?!”贺堂堂急切问道,因为此时高处那一幕,红肩似乎有短暂的僵直,而韩青禹,整个显得很无力。 叶简想都没想,直接摇头,“这一击已经超出他的实力了,那把柱剑也很特别……若是泛蓝大尖,这一击肯定死了,但是,那是红肩。他还不够。” 叶简话音落下的同时。 “嚎嗷……”断崖上红肩一声咆哮,痛楚中夹着巨大的愤怒,挥舞手中断剑,由下而上把蓝光柱剑砸开,同时也把韩青禹整个人掀飞起来。 柱剑离体,巨大的血洞在红肩身上,红色里裹着苍蝇蓝的血液喷溅。 “……扑。”韩青禹整个人,在断崖另一端落地,重重地砸在冰面上。 红肩转身,转向他。 吴恤手中重剑和锈妹的战刀,左右横斩而去,“跑啊,青子!”他们只能做这些。 但是,“轰!” 红肩断剑一斩,吴恤和锈妹一左一右,顿时反震飞退。 而后,红肩突然超前伸出手。 “它……” “不好。”正疾奔而来的吕神和另一名印德度超级战力同时心头一惊:红肩要取回蓝光柱剑! 而如果它取回柱剑…… 脑海里一片昏沉,但是,韩青禹还是感受到了蓝光柱剑的蠢动,距离有点近了,可能不到百米。 那是一股巨大的拉扯的力道。 红肩要收回柱剑吗?! “……”韩青禹奋起全力,除骨源之外的全力,源能装置巅峰爆发,液态源能巅峰爆发,生命化源能爆发……全力拉扯。 短暂的僵持! “机会,最后的机会。” 吕墨逸和印德度那名超级战力都在不计代价的爆发,但求把握着最后的斩杀机会。 四向里所有能看见这一幕的人,也都在祈祷两名超级战力能在红肩取回柱剑之前赶到,趁机斩杀。同时救下那个人。因为谁都清楚,红肩取回柱剑,必定杀他。他是整个喜朗峰战场,唯一把红肩弄成这样的那个人。 “快啊!快啊!”人们焦急乞求着。 因为一旦情况变化,两名超级战力,怕也留不住受伤的红肩。 可惜…… “颂!”断崖上一声巨大的爆响。 拉扯最终还是有了结果。 韩青禹手中柱剑脱手,朝着红肩飞射而去。 蓝光柱剑此一刻飞行的声势!速度!……若拿来斩杀普通小队,哪怕是斩杀精锐小队,怕都是一剑横贯,尸横遍野。 人们就这样,看着柱剑飞向红肩。 红肩站在那里,前探的那只手横摆,虚握,作势准备握住柱剑。 “青子!” 吴恤和锈妹不在乎柱剑,他们俩一样浑身染血,但是此刻,只求带韩青禹逃离这里。 然而当他们扑上去,却发现,韩青禹的目光,正死死盯着远处红肩。 与此同时,那些在乎柱剑的人,他们本想叹息……突然心念一闪,不忍叹息。 若一个人已经战至这个地步,不管结果如何,蔚蓝,都不该报他以叹息。 他们只是遗憾,担心…… “颂!”柱剑破风。 “嚓!”意外的一声。 画面陡然出现的变化……红肩的一条手臂,冲天而起。 准确的说,是它的左臂连同半边肩膀,被斩下,冲天而起。 “这,这这……这是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 “是红肩收剑太用力,把自己捅穿了吗?” 在场绝对多数人都没能看清那一幕。 但是他们说的,其实也不完全错,因为这一击,确实大部分是红肩自己的力。 只有在场的顶级高手们看清了,刚刚,柱剑在飞射到红肩身前的刹那,突然出现了诡异的变化: 诡异的加速,诡异的上扬,直接刺向它刚被捅开的那个伤口。 这一击,红肩自己的力,加上韩青禹拼死拉扯的力,加上最后骨源之力预设的一次助推,抬头……直接把红肩一边手臂连带肩膀,卸了下来。 血和臂膀,冲天而起。 甚至柱剑飞出后还有一个无法理解的回旋……那是锈妹梨涡斩的运动轨迹啊,锈妹看得懂……只是它最终落空了而已。 骨源存在等级压制,只要动用,红肩根本不可能收回去柱剑……这是韩青禹最后的算计。 他现在已经接近失去意识了。 下一幕,人们的视线里,两名超级战力斩上重伤的红肩……斩破……红肩跳崖而逃,超级战力急追! 另有一名超级战力从侧面包来。 情况明确,它已经回不去。 蔚蓝,要再一次,斩杀红肩了! 也许最终斩杀红肩的,是三名超级战力。 但是…… 断崖上的那个人他…… “金属块,骨头……”已经基本没有意识了,韩青禹只凭本能和失去意识前的心念动作。 他先在身上摸了摸,稍稍安心。 “然后,我刀呢?柱剑呢?” 含糊的嘀咕,就连吴恤和锈妹都不清楚。 韩青禹一身是血,踉跄着,开始向前走去。 吴恤和锈妹互相看了看,不敢碰他。 韩青禹就这样,踉跄着,又出现在了悬崖悬空这端,走回众人的视线里,一路捡起来第一把刀,插回背上,第二把刀,插回背上,然后在刚才红肩所站的位置,捡起来落在地上的蓝光柱剑…… 联合小队倒地的旗帜,就在柱剑旁边不远横着。 韩青禹看见了,他残留的意识里,记得旗帜是不能倒的。 于是,他把旗帜捡了起来,抖落冰雪……而后在所有人的视线中,握着旗杆,顿地,顿地……把铁制的旗杆刺透冰层,插在那里。 然后他就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就那样,转回身站在那里,一身血迹,麻木地站在断崖悬空的一端。 这一刻定格的画面。 在他身侧稍后,是在风雪中重新飘扬的联合小队旗帜。 在山下人的视线中,那面蔚蓝旗帜,好像飘在他肩上。 268.碎星章的归属 “your……华系亚,qing!”正在做紧急包扎的老外找到身边同是伤员的华系亚方面战士,龇牙咧嘴但是笑着,指着断崖上热情说道。 “yes,qing,but,我们那,很多。”战士得意的同时尽力解释,“me,i名字也有,qing。” “oh~”老外仰头想了一下,转回来说:“theqing?!” “yes!”大概明白加上这个就是特指的意思,战士一下灿烂笑起来,一边点着头,一边念着说:“yes!theqing!” “theqing……”老外得意地转头跟他自己人,跟旁人,介绍着自己发明的叫法,说着传着,“……theking!” 1991年喜朗峰战场,大概,不经意间一个字头的诞生。 差不多同时间,刚击杀完一群七具大尖的长刀小队阵地,队长卢成中把原本拍向曹敃右臂的手收回来,那里衣服上在往外渗血……卢队长改抓了一下年轻战士的肩,问:“怎么了?” 曹敃目光偏转一下又转回崖上,说:“他没事吧?卢队。” “看刚才那些动作,人应该没什么事,不过意识状态可能暂时有点混乱。”卢成中目光一样看着断崖说道。 “那就好。”曹敃收回目光,表情思索,然后突然苦笑了一下。 “又怎么?”卢成中看见了问。 “也没什么,就,我上次约他回去单挑。”曹敃武力成痴,是第六军出名的单挑狂魔,“而且我话已经放出去了……” “哈?!哈哈哈哈。”卢成中笑起来,扯得胸口伤口疼痛,龇牙咧嘴一下,安慰说:“没事,你按这样下去,迟早能到顶级。” 曹敃抬头看着自家队长,“到顶级能干过他?” “不能啊。” 迎着他的目光,卢成中坦白直接说道。 曹敃:“……” “不过等你到了顶级后,谁要敢拿这事笑话你,你就都可以揍他。”卢成中的目光诚恳。 “……”好像有点道理啊,曹敃想着,而且这样就可以随时找人打架了。 “等你把人都揍服了,揍怕了,这事也就等于不存在了,对吧?”卢成中继续说着,突然咳了两声,嘴角溢血笑出来,“除了我……我肯定会到处去说的。” 一瞬间,“哈哈哈哈哈……” 周围长刀小队伤痕累累的弟兄们全都大声笑起来。 曹敃无奈看了一圈,转身拔刀,跃下阵地。 “小曹你干嘛去?!你……”老队员们的意思,你小子右臂这血…… “看大尖一时半会儿不会来咱这,我下去帮忙砍一圈去。”曹敃拎刀回头,先看了看自己手臂,而后抬头,嘴角挑衅地笑一下,说:“没事的,这点小伤……毕竟我还年轻,耐折腾啊,对吧?老家伙们……哈哈哈哈哈。” 说完笑着,趁老队员们还没回过神来,曹敃逃跑似的转头扑向阵地下方。他去这块位置本就是可以算做前敌阻击位,倒是不算脱离战阵,只是因为有一个坡度存在,不在大家的视线里。 “他刚说老家伙们的时候,专门用力盯了你一眼,卢队。” “听他的意思,好像是打算以后连你也一起揍啊,卢队。” “什么叫好像啊?那小子说梦话的时候,都早就说过好几次,要把咱卢队揍趴下了……真的,卢队,他心心念念就是这个,我亲耳听到的。” “嗯,我也听到过两次。” 老队员一边自己包扎伤口,一边现场挑拨,拱火。 卢成中扭头看了看阵地四周情况,跟主指挥副队长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一样抽刀说:“我去让他知道一下差距到底有多大,马王爷到底几只眼。” 说罢,卢队长也跳下了阵地。 曹敃很容易陷入战斗起来近乎癫狂的状态……杀疯了,就不知死活。 “所以,卢队是真疼那小子啊。”阵地上老队员们笑着道。 这时候,重伤的红肩已经被逼离主战场了,陷入蔚蓝三名超级战力的围杀。但是上方主舰蓝光仍在,警报再起,而且依然有指挥在发布指令,大尖群也没有崩乱,它们甚至更疯狂了些。 战斗仍在继续。 “我拍到了!我真的拍到他了,旋刺的风暴,还有他和蔚蓝的旗帜……”艾希莉娅在冰岩后蹲伏的身体有些雀跃,她现在的位置在断崖下面不很远,是一路冒险上来的。 大概45度角,她刚拍了到几张侧面照。 “这是必须要拍下的照片啊,还好我们上来了。”艾希莉亚说着,眼眶再一次不能自主地泛红。 “嘘!你将来一定会因为这张照片上的署名而自豪的,我保证,艾希莉娅小姐。但是现在,请你先停止说话和动作,我希望你能够安全健康的回去。” 伊恩连忙劝阻,试图让艾希莉娅安静下来,他们已经深入战场太深了,在这个位置躲藏,随时可能遭遇危险。 但是艾希莉娅还是缓缓开始移动了,“我得去拍一张正面的。”她说。 “不,绝不!想都不要想。”伊恩伸手一把拉住艾希莉娅,坚决说道。虽然事实上,他自己也很想要拍到一些正面的影像。 “要不我去吧……你把相机给我。”伊恩想了想说。 “可是你并不比我强。”艾希莉娅反驳了他的建议。 “……是的,但是我们之间的强与弱,在这里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啊。而我是男人。” “性别在这里也一样没有意义,总之是我比较强,应该我去。”艾希莉娅固执地说。 两个人之间的争论并没有继续下去,因为就在这个时候,断崖上那个华系亚战士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增援的队伍到达,据守在断崖阵地上。 两人愣了愣,而后互相看了看,一下都有些遗憾和内疚,就好像他们违背了自己的责任。 直到,欢呼声突然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 1991年,8月27日,夜,八点十分左右。 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吕墨逸,印德度方面军萨米特,德意志方面军德特里希,三名超级战力,于亚细亚喜朗峰战场,合力斩杀红肩于环形阵地下。 人类继三十年前华系亚战神陈不饿阵斩红肩之后,再一次取得对红肩战斗的胜利。 苦战中的人群在嘶吼,呐喊,巨大而坚定信念降落在喜朗峰战场,落在每一个人的战刀上。 艾希莉娅手中相机的快门一次又一次按下。 伊恩因为专注而滑倒,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冰面上,但是始终,把摄像机高高地举着。 一个特殊的欢腾的画面中,某一刻,人们不约而同地,再一次把目光投向那面断崖,以及此时仍在崖上的那面旗帜……那里刚发生过可能比最后一幕斩杀更重要和震撼的事情。 蔚蓝和人类的历史,必定也必须,要在这次斩杀记录前面,添上重重的一笔: 【是日,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列兵,韩青禹……夺剑斩臂,以一己之力重创红肩于喜朗峰冰雪断崖之上。】 红肩开始自毁了。 纷扬的破片雨掀起,很快又落下,一名身受重伤的印德度伤兵,在身前的地上找了个那枚东西:红肩的碎星章。 这是大尖身上的死铁铭章,因为上面是类似星辰破碎的图案,蔚蓝方面一直以来都叫它做碎星章。平时每一次战利品的收集,它都会出现,只不过一般普通大尖的碎星章,并不会被保留,它们会被一并用于死铁武器的铸造。 碎星章也是死铁材质的,但是因为独立凸起,在大尖自毁中,通常都能完整的保存下来。 此时眼前这一块:两颗星辰正在破碎的图案,在一块手掌可握的圆形死铁上,上面有一道红色的痕迹斜向划过。 这种图案和色泽的碎星章,蔚蓝近百年历史只有过一块,那一块,现在在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军团长陈不饿手上。只有仿制品,各国都有保存和展示,用于激励人心士气。 印德度伤兵拿着看了两眼,挣扎爬起来,无比激动地,过去把它交给印德度方面军的超级战力,萨米特。 此时的萨米特正更换源能块,同时竭力忍耐心中的激动……他终究止不住有些热泪盈眶……他将在蔚蓝的史册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以第二具红肩击杀者的身份。 对于每一个蔚蓝超级战力来说,这都是曾经仰望,后来梦想中的成就。 拿到碎星章看了两眼,萨米特神情似乎有些不舍和渴望,最后摇头笑了笑,走过去,让德意志方面军超级战力德特里希也看了几眼。 就只是看看,摸摸,而后两人转过头,神情心疼不舍地,把红肩碎星章交给了旁边华系亚方面军吕墨逸……然后笑起来。 按照陈不饿那次的留下来的传统,这块碎星章,应该归红肩击杀者保存。这里有三名红肩击杀者,他们都是蔚蓝超级战力。所以,这块碎星章与其他们共有,不如…… 吕墨逸抬头看了看萨米特和德特里希,把碎星章收下了,而后笑着说:“你们也不怕我私藏。” 笑声中,三名超级战力再次奔向战场。 269.搞主舰去 “青子他现在,大概怎么样了啊?”温继飞有些担心,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叶简,大概因为这里只有叶简能做判断。 贺堂堂和刘世亨也都把目光投向叶简。对比斩杀红肩,他们显然更在意那个现在已经消失在断崖上的身影。 “突然记起来,似乎当年我也曾想过啊,有一天,蔚蓝旌旗在我肩上。”叶简顾自小声嘀咕了一句,说完嘴角自嘲地笑了笑。 “你说什么?”三人没听清。 “没什么。”叶简转过头说:“你们刚问我什么来着?” 温继飞无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哦,这个啊。”叶简想了想说:“没事的,你们回忆一下他捡武器和插旗的动作,就知道他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了。” 抬手,比划了两下拿旗杆顿地的动作,叶简接着说:“那不是无力坚持的状态,而是他无意识在做,所以看起来跟有些乏力的普通人一样。” 三人听完稍稍安心。 但是,“无意识?青子他……”温继飞追问。 “源能混乱,造成意识混乱,然后源能突然抽空,整个意识混沌。”叶简显得耐心而严谨,说:“大概是这样,具体我也不清楚。” “那他会怎么样?” “不知道,也许实力进步,也许……什么事都没有。”叶简顿住,似乎憋回去了一些话,接着笑了一下建议说:“咱回那边聊吧?” 四人回到之前待的雪坡下,靠冰面坐着。 叶简摸了烟出来,弹出四根递旁边问:“我的烟,敢抽吗?” 三人沉默拿烟点了。 叶简自己也点了一根,抽一口仰头吐出,突然说:“其实说不定有一天我会被他砍死……别看我啊,也别太激动……只是说不定,说不定是我砍死他呢?” 贺堂堂冲他翻了个白眼。 叶简白回去,说:“对了,他都擅长什么啊?介不介意透露下?” 这样一个问题,武力方面的东西自然都是不能说的,刘世亨岔开话题说:“他,非常擅长……独处。对的,擅长独处,尤其当他面对女孩或者很多女孩子的时候。” “木的啊?!”叶简笑起来。 温继飞和贺堂堂也忍俊不禁。不然还能怎么样呢,随时可能会死的状态,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打也打不过,通讯也做不到。还不如放轻松……总之知道青子没事就好了。 四个人就这样渐渐聊开了。 “要我说你也是的。”贺堂堂用手背敲一下叶简手臂,示意他再给自己一根烟,拿了点上说:“好好的蔚蓝英雄不当,去特么雪莲。” “这个,这个我跟你们说不清楚啊,咱就当人各有志,可以吧?”叶简说:“至于你刚才说医疗站那件事,雪莲有很多分支,那真不是我干的,我可以发誓。” 贺堂堂:“那你发啊。” “不是……一般不是都说到我可以发誓就完了吗?真要发啊?”叶简从贺堂堂的眼神里得到了明确的答案,抬手,真的把毒誓发了。 这人真的让人有些看不懂了,温继飞思索着,一直没怎么说话。 “你们猜现在蔚蓝联盟议事会那边在做什么?”叶简突然又问。 没人理他。 “我告诉你们吧,他们现在一边听战报,一边在讨论要不要把事情向民众公开,各种意见争论不休。然后那些各国政府派驻的代表呢,他们现在会以全人类危机的名义,趁机会,要求蔚蓝开放源能武力科技……” “可是我们根本没有那么多源能和死铁啊,开放了又有什么用呢?”刘世亨接了一句。 “可不是。”叶简往后一靠说:“所以你们觉得,如果源能武力科技开放了,他们会做什么?……他们会想方设法,去得到源能和死铁,为此甚至可能不惜偷袭蔚蓝的储备站。” 迎着三人投来的目光,叶简坦然说:“这就是这个世界。” 沉默,然后对话很快被温继飞带到了别的地方……也不尝试刺探雪莲的隐秘,也不争取什么,就是完全无意义的对话,乱七八糟。 终于,叶简再次看了看表,起身说:“我该走了,今晚很高兴看到断崖上那一幕,也很高兴认识你们几个。” 温继飞的眼神里有些意外。 “其实你一直在担心,怕我给你们洗脑,怕我准备最后打主舰的主意,对吧?没有的,真的就是一个人来看看,毕竟这是人类和大尖的第一次规模性战争啊。” 叶简说完,转头,看了看下方不远处的那具痴呆黑甲。 温继飞三人警惕地看着他。 “问题出现了。”叶简转回头说:“这具大尖好像真的有机会被捕捉。” “然后呢?”贺堂堂准备摸刀,警惕问。 “然后按道理,我应该把它带回雪莲的,这么好的机会,你们三个也拦不住我。”叶简低头想了想,说:“这样吧,干脆我把它砍了……不管怎么说都是敌对立场,怎么我也不能让蔚蓝得到它。” 是商量的语气。 但是说完,叶简直接从雪坡上跳下,从后,一刀斩死了那具黑甲大尖。 “我草你……”贺堂堂抽刀追到雪窝边,大怒,骂了一句,话说一半被温继飞从后拉了一把,顿住了。 叶简听见了,从雪窝里走上来,扭头看他。 “咯咯咯咯咯……”他笑起来,笑得像一只鹅,但是竟然这样看起来也不减风度,说:“别啊,我喜欢女人。女人,还有酒。世界上最好就是两样东西,以后你们就懂了。” 然后他看温继飞,“我倒是有心想送你一份前程,想过把这具大尖留给你立一个大功……可是就算走上蔚蓝的高层,其实也远不如你现在和自己的兄弟们待在一起开心。” 说罢,他摆了摆手,转回身朝侧边走去,看样子真的准备离开战场。 路上偶尔遇到残余的大尖和奋战的小队,他会上去帮忙把大尖砍死。 然后就这样,一路消失在夜色里。 ………… 战场上的厮杀声依然传来。韩青禹并没有昏迷过,他只是意识混沌,所以最后有一个猛然回过神来的反应……意识回归,而身体空荡荡的。 第一时间,抬手往自己身上摸去,摸东西……同时目光转去,找人。 “吴恤呢?”看见沈宜秀和尹菜心了,韩青禹着急问。 “他守在外面呢。”锈妹说道。 环形阵地上并没有医疗点,他们现在只是待在一个有三个小队拱卫的冰川丛里。 尹菜心也在,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虚弱地靠在一旁。 至于其他伤员,都离他们有一定的距离。 “在的,你的东西,全都在。我一直帮你看着呢。”沈宜秀接着又说了一句,而后才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青子?” “我没事。”只是觉得体内源能空空荡荡,韩青禹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原来没有意识的时候,锈妹拿了几十块源能块摆在他身边,就好像把他泡在里面。 要不吸点?他现在的液态源能满存储,一次几十块是需要的。 “菜心没事吧?” “嗯。” “那就好。”韩青禹一边说着,一边正准备开始吸收,突然注意到地面上的蓝光很盛。 扭头看了一眼,夜色中,大尖的主舰离得并不远,而且中间一段距离,几乎都没有大尖。 它们在外面剩下不到200具,几乎都在主舰外围站着。 既然这样,韩青禹放弃吸收,只把装置里的源能块换了,但是也没往体内灌。然后他起身,猫下腰,开始往山上摸去…… “青子你,你去干嘛?” “去搞点东西。”韩青禹差点说成去灌点煤气。 他暂时真是就这么想的。 但是在附近的各国伤兵看来,theking,似乎要去搞大尖主舰去了。 他的身体状态看起来还行。 所以,对于这样一个不断创造意外和奇迹的人,大家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劝阻他。 270.跟主舰源能场怼起来了 如果锅里还有,就不要吃自己碗里的。何况那个锅还是大尖的,而且随时可能没掉。 韩青禹现在满储的液态源能,一次得有几十块蓝晶块的量。 这么巨额的消耗,让他吃自己的?那得一边吃一边憋眼泪,真个儿的,心疼舍不得。作为一个攒储习惯了的人,但凡有点办法,他都做不到那样大手大脚。 他还清楚记得上次液态源能是怎么满的。山顶大尖的主舰,其实就是一个超大型源能场,跟它怼一下就满了。也就吐几口血的事。 作为一名1777小队队员,血当然没有源能金贵啊,换了值了,韩青禹内心朴实的想法,就是想着节约点儿。 于是,就这样,在身后一片茫然而又期待的目光中,韩青禹猫着腰走出了冰川丛,顶着风雪走出一段距离……然后,果断趴下了。 连续几天的大雪让地面的积雪变得很厚,他现在完全可以从积雪下面爬上去。 “咔哒咔哒”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韩青禹扭头,“锈妹,你来干嘛?” “我要跟你一起去的,你刚才都变那样了,我不放心。”沈宜秀有样学样趴下说:“吴恤还不知道呢,他在外面站着,我没告诉他。” “不行啊,你动起来太吵了。”韩青禹找了个理由拒绝。 “那我静音呀。”铁甲蓝光流转,再做动作,变得悄无声息,其实锈妹一直都可以做到无声,只是那样需要消耗源能,她平时舍不得。 “那,行吧。”韩青禹想起来自己跟锈妹分享过科研2所ne留下的那个小型源能场,在那里她是能够吸收的,在这里能不能,暂时还不知道。 想了想,至少危险应该不大。 真要是剩下的大尖群追来的话……那才好呢,韩青禹想着如果自己能把它们带走,大尖主舰的防御力量就会下降。 想罢韩青禹低头开始刨雪。 锈妹看了看,也开始刨。 突然两人听到旁边什么东西在响,退出来转过去看了一眼才发现,吴恤的雪洞,也已经刨得挺深了。看到两人看他,吴恤也不说话,就只埋头刨雪,只不过刚回看那一眼的眼神里,多少有点儿不满。 既然这样,那也没办法了,韩青禹想了想,提前预警说:“一会儿我要是突然飞出去,或者不管什么状况,你们都别担心啊,你们趴你们的。” 说完一头钻进积雪下面,开始往山顶主舰方向匍匐前进。 他知道大尖主舰源能场的大概范围,但是没有一个明确的边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跟它怼起来。 因为不确定,这种感觉其实还挺吓人的。就像你在黑暗中摸索,明确知道自己会被扎上一刀,但是并不知道那一刀什么时候会扎过来。 可是,这点小事,怎么也架不住一个人的穷和抠。 还有,那些梭形飞行器呢?都哪去了?! 开战11块金属块,韩青禹现在身上只剩下三块了。不过其中包括先前蓝光飞行器掉落的,更大也更纯净的那块。 “theqing呢?!” “……一下不见了。” “刚还在那里呢。” “所以说他厉害啊。” 冰川丛里的伤员互相搀扶站起来,躲在冰柱后面向上看。 眼前从环形阵地到大尖主舰之间的一段雪坡,现在依然可以算平静,既没有大尖群继续向下冲杀,也没有蔚蓝组织的攻势。 只有厚厚的冰雪铺在地面上,被夜色中的蓝光覆盖着。 还有如刀的风雪,在空气中纷乱的呼啸。 环形阵地的上和下,是两个世界,一边还算平静,另一边是血腥战场。 不过现在,下方的厮杀声也已经稀疏很多了。蔚蓝既定的血肉长城战略,至此为止,算是基本实现了目标。等到最后收尾,大约会有1000具大尖,被阻杀在环形阵地下。 4000多蔚蓝战士,用他们的鲜血和牺牲,创造战略条件,换来了一个直接进攻主舰的机会。 因为战场通讯问题,这一战蔚蓝有不少自身武力强悍的指挥官都选择了直接参战,以确保战场指挥。 此时,这些身在一线的指挥官们,终于也互相凑了一下,一起讨论、准备下一步对主舰的攻势。 那具红肩已经被成功斩杀了。就是被那个人抢走柱剑的那一具。指挥官们内心跟普通战士一样振奋和激动,但是…… 当他们把目光投向大尖主舰。 它似乎一直显得太沉着了。 这种平静里蕴藏的危险,更让人心悸。 “最后这段路,怕是很难走。”远远近近的伤员们看着,想着。 “只能派超级战力先试探一下。”指挥官们看着,互相议论着。 “嗤嗤嗤……”诡异的响声突然从空气中传来,让人一阵慌乱。 感觉就像是家里电压不足,灯泡将要熄灭前的不断闪烁,以及伴随而来的那种嗤嗤响声。 事实似乎也是如此,这一刻,大尖主舰的蓝光,正在明灭颤动。就好像它快要短路了似的。 然后,“轰!” 地面的冰雪突然炸开,漫天纷扬。 一个身影被从冰雪下面炸飞出来,跟仰泳似的手脚划拉,飞在空中。 因为冰雪的遮挡,看不太清楚,但是那个人,似乎在吐血。 “草!”韩青禹人在空中,一口老血喷出,同时在心里怒骂,怎么几天不见,源能场猛了这么多?! 他刚撞上了,跟源能场怼了一下。这次的感受,不像是被一辆重卡冲撞……而像是遭遇了一架全速飞行的战斗机。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从冰雪下掀了出来。 “什么情况啊?”下方的伤员们惊住一下,跟着紧张而困惑。 “什么情况?!”蔚蓝的指挥官们,一样对于眼前的突发情况感觉紧张和困惑。 只有吴恤和锈妹趴在被炸开后深深的雪坑里,愣神过后,互相看了看:难怪青子刚说他会突然飞出去…… 去看看吗?可是青子刚提前交代了啊,让我们别担心,继续趴我们的。 锈妹开始感觉到源能的涌动,铁甲的内部循环系统被外部浓厚的源能包裹,整个身体被纯度极高的源能温养在其中,不断提升,直至无法再做吸收。 几乎同一时刻,大尖主舰的指挥室,奇怪的音节,纷乱响起,“什么情……他来了,他又来了,那只弱小但是烦人的,吞吃源能的怪兽。” 辛摇翘的解读是对的,它们在自己的概念里,把韩青禹当作吞食源能的怪物。 牵引装置在关键时刻受到的扰乱,让大尖指挥愤怒。 在于它们的感觉而言,韩青禹是弱小的,这一撞,被撞飞的是他,同时被他吃掉的那些源能,相对总量而言,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但是,他就像是一只飞鸟在空中正面撞上战斗机的玻璃,破坏力超乎寻常的巨大,他让整个源能场几乎短路。 追杀他?不,大尖们上次已经看到过追杀的结果了,此刻主舰的防御力量,也不容分散。 所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那只烦人的东西下一步就要扛走我们的二级飞行器了……”他们做出判断。 “pia……嗤,唰拉。砰!”韩青禹重重地砸在地上,在冰雪上滑行,直到撞翻了两块冰岩,才勉强止住身形。 痛,但是满了,液态源能满了。不对,刚还觉得已经满满当当的存储,这一刻再仔细感觉,好像又有空间了。 就像是容量被撑大了。 那我得再回去啊。这种情况,我应该带几百块空的蓝晶块上来的,然后一边吸,一边灌…… 这么想着,韩青禹挣扎爬起来,朝前爬去。 “喀喀喀喀……吱呀,吱呀。”突然密集的响声从上方的冰雪下传来。 这个声音本身,令人牙酸难受,但是在蔚蓝的战士们听来,一直都很美好,韩青禹对它无比熟悉。 那是梭形飞行器自毁碎裂的声音。 只不过他从没有过哪次,听到过这么密集的响声……这么多梭形飞行器一起自毁碎裂。 “金属块啊,很多金属块,我的……” 韩青禹手脚并用冲上去。 瞄准一块,猛地一下,飞扑过去,抓在手里。 “轰!” 人被源能场撞飞出去。 看了看手心里的金属块,放兜里,韩青禹抹一口嘴角的血,再次冲上去,这次他瞄准了两块,飞扑,左右手各抓住一块。 “轰!” “轰!” “轰……” 漫天冰雪中,第五次,人飞出来,砸在地面上。 下面的伤员和蔚蓝指挥官们,都已经看懵了。 韩青禹兜里多了4块金属块,刚其中一次,他失手了。因为金属块多数沉落在雪面下,而他,根本没有机会翻开去寻找。 再来…… “嗡!” 就在韩青禹准备再次飞扑上去的时候。 整架大尖主舰的蓝光,突然全灭了一下。 跟着,“欻”,再次亮起,但是重新亮起后主舰蓝光的覆盖范围,已经整个缩小了一圈,整座雪山的大部分区域,月色开始盖过蓝光。 满唇鲜血,韩青禹站着,抬手随意抹了一把。神情木然而坚定,落在后方被派来救援的战士们眼中,像一个无畏决死的战士。 什么情况?我把源能场干退了么? 看来是的,老子终于把它怼怕了。 271.最后的进攻 因为对韩青禹行为逻辑的判断,担心飞行器再被扛走,没有办法做出追赶和堵截,大尖指挥方面干脆把剩余的全部梭形飞行器自毁了,300多架。 因为实在无法忍受那只撞不死的虫子一直不断的骚扰,造成牵引场的持续不稳定,它们无奈缩小了源能场的范围。 这些都是人类所不清楚和不明确的,包括韩青禹也一样。他只是以为自己终于怼赢了,然后准备收获眼前巨额的战利品。 然而,刚刚,后方含泪看不下去的蔚蓝指挥官们,派出了援兵…… 颜福文今年19岁,来自第四军狂澜小队,是一个年轻但是资质出众的农村娃。他听说韩青禹好像也是农村娃,所以感觉一直有些亲切。 不过同龄天才之间,崇拜肯定是说不上的,一方面确实很佩服,但是另一方面,总还是憋着一股心气,想着以后努力不能输。 作为主动应命的四十名援兵之一,颜福文是做好牺牲的准备来的。 下方就连指挥官们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被一次次平地掀飞。大概猜测:那里可能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其实这个外围源能场没准真的可能对进攻造成什么影响和阻滞,但是现在毕竟它已经后退了,所以暂时谁也无从考证。 这一刻,颜福文和他身边的每个人一样,抱着受重伤甚至死亡的决心,毅然冲进韩青禹刚被掀飞出去的雪坡范围…… 因为既然韩青禹这样一个能硬扛红肩斩击的人,都一次次被掀飞,吐血,他们大概率扛不住。 然后,他们就茫然愣住了,“怎么什么事都没有啊?” “所以,是陷阱已经被他成功破坏了吗?!” “你看他这一身的血。” 增援的蔚蓝战士们刹车站住,集体懵了一会儿,因为没接到后续命令,却看见积雪里的金属块了,就条件反射地顺手捡起来。 “欸,这也有一块……” “我这也有。” “……”韩青禹现在很难过。 搞什么啊?你们特么,是上面派来跟我抢金属块的吗?!而且一下来这么多人! 这些战士捡了金属块肯定都是要上交的,但是韩青禹捡的……不交。所以他不能让他们看到自己也在捡金属块。 抬手把脸一捂,韩青禹弓身绕开人群,在一块冰岩的掩护下,一头扎进积雪里,开始拼命翻找。 他其实可以通过冰雪直接吸收,但是那样并不能吸收太多,而且眼下不是战斗状态,这样去做,未免也太浪费资源了。 最终,韩青禹和吴恤、锈妹加在一起,捡了34块。 跟以前比起来,好多!超级多!可是想想另外那被捡走的200多近300块,又是一阵心如刀割。 过分了啊。收起来金属块,贴身放着,韩青禹躺在雪窝里,一边愤懑,一边听锈妹小声说她刚才被高纯度源能整个包裹的感受,听到她说她实力可能进步了一点…… “那就好。”韩青禹总算得到一点安慰,正打算坐起来。 突然,“嗵!……嗵!嗵……” 巨大的,如同山脉脉搏跳动的声音,从后背传来,直透心脏……韩青禹怔住了,那是金属块的源能涌动。 如果那确实是一块金属块,它得多大啊?! 转头看了看位置,有可能在大尖主舰下方的山体里。但是好像不很深,说不定就在船底……那就,搞它。 “青子你……”吴恤看见韩青禹突然开始挖地。 挖地的话,我有铁钎啊。因为在1777驻地凿过山石,盖过房子,吴恤现在对于把病孤枪当做铁钎用,已经很习惯,很自然而然了。 “帮忙啊,你们俩。”一个人挖太慢了,韩青禹想着等挖差不多了,再让吴恤和锈妹先走,他对自己扛揍的能力和逃跑的速度,还是很有信心的。 “好。”病孤枪直接轰进冰岩,轰破土石。 此时时间,已经是8月27日晚,十点多钟。 环形阵地下方,约400米,一具黑甲大尖被击杀,倒地开始自毁。卢成中迅速伸手,抓了曹敃的肩膀一把,把他向下扑去的身形扯住,拽回来。 “好了,止一下血。”感觉到手上的挣扎,卢成中加了一把力,同时厉喝了一声,“我说好了!” 曹敃终于被镇住了,回头看了队长一眼,晃了晃脑袋,稍微清醒了一点。 “回去止一下血,我看差不多该准备进攻主舰了。”卢成中说完回身朝上方环形阵地走去。 感觉到身后曹敃的脚步跟上来了,就一边走,一边说:“我知道你这样打法进步很快,总是让自己陷入生死瞬息间的战斗,任是谁都会进步很快。但是如果你现在死了,我会觉得可惜。三年内,你就会到顶级……以后,等你成长成熟的那天,长刀一定会因你而骄傲。” “嗯。” “不得不说,你是那种天生的战士。” “是吧?嘿嘿。” “笑个屁啊,别得意,先有一天砍赢我再说吧。” 月光淡淡的雪坡上,老队长领着他年轻的兵,一前一后向上方走去。 此时,下方战场的厮杀声,已经非常稀疏了,同时因为山顶巨舰蓝光的收束,变得月光凉白,能见度也降低了不少。 一面雪坡上,二十多名战至最后的蔚蓝战士,正在追逐一只受伤的大尖。 他们是第六军第472小队,他们的队长,叫方重。他们曾经在“发声”行动中和1777交换过目标,但是今晚,哪怕再怎么艰难和危险的情况,他们也没有犹豫退缩过。 “不追了……停了吧,大家……追不上了。”方重站住,弯腰把刀拄在地上,艰难地喘息,说:“差不多了,这具上去也是送菜,别追了,兄弟们。” 雪坡上,战士们纷纷站住了。 但是仍有一个身影,拎着刀,在大尖身后埋头奔跑。 “武炼……武炼!别追了。”战士们一起大喊。 “武炼!” 终于,他们把那名叫做武炼的年轻战士喊住了。 武炼在高处站住,顿了一下然后转回身……视线有些模糊,声音有些无力,他茫然地问:“不追了啊?打完了?我们,已经赢了啊?”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直到这一刻,他们才在月光下看清楚武炼胸口那两道深长的伤口,以及他满身的血。 武炼问完了……看着大家笑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前倾,栽倒在地上。 “武炼!” 472的人全都扑了上去。 “武炼,武炼……你醒醒。”方重蹲在地上,抱着他,不断地喊着,想要用手去拍他的脸,却怕自己颤抖的手,不经意用力就重了。 “我……都不知道打完了,嘿。”武炼睁开眼睛,说话同时,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口。 鲜血已经浸透他全身。 “草,我好像回不去了。”他抬头对大家说。 所有人沉默,有人流着眼泪把头偏向一边,有人在啜泣但是拼命忍耐,有人试着想去按住武炼身上的伤口,但是那伤口太深太长了…… “别按了,按不住的,微微姐。” “不会的,不会……”女班长拼命摇头,不肯撒手,血从她的指缝间一直往外涌。 “我梦到过娶你回家。” 上等兵武炼说完闭上了眼睛。 失去了呼吸。 一个叫做武炼的普通战士,不会再回去了。他喜欢过队里一个叫做微微的女班长,梦到过娶她回家,从来没有人知道。 这一夜不管是华系亚、印德度、不丹、墨西哥……精锐小队还是普通战士,很多人,不会再回去了。可能有人在等他们回家。 可能他们想带回家的人,还不知道。或者知道了,还来不及答应。 至此,环形阵地下的战斗已经基本结束,战地军医们正在四处奔走,因为失去蓝光而变得昏暗的冰雪战场上,无数身影,坐下来,躺下来。 有人点了烟。 有人在四处寻找他们失踪的战友。 有人靠坐在一起,支撑着,小声说话。 劳简在点人…… 温继飞和贺堂堂、刘世亨找到他们,报告归队。 环形阵地上,指挥官们已经开始布置最后对主舰的进攻。 精锐小队全体在更换源能块。 这最后一战,普通战阵不会再加入了。 “主舰的情况不清楚,只能用超级战力开路,然后……” “报告,第九军白色板擦,战力保存完整,请战第一梯队强攻!” “廓尔喀人从不避战。” “……” 各种语言,各种讨论和请战的声音,让环形阵地周边有些纷乱,嘈杂。 突然,说话的人顿住,因为有隐约的声音传入他们耳中…… 嘈杂声渐渐平息下来。下方刚才已经沉寂的战场,有歌声从夜色中传来。 “我有锋刃,解旧袍从戎, 击楫中流,挽泱泱大同。 古今兆数男儿,其中多少丈夫? 碎首黄尘,于天穹勒功, 自死至今,热血犹殷红。” 那是华系亚方面军的军歌,但其实,每个国家蔚蓝方面军都有同一个曲调的军歌,所以他们也用哼唱在和。 “我有红缨,可以缚苍龙……” 谈谈人物塑造 突然想谈谈人物塑造。因为这种东西如果放在正文里直接阐述,或通过对话、心理表现出来,会很尬,非常非常尬,所以我就当一个写作总结来说。(这里就别叫我闭嘴了吧,很多作者都会写写作总结的。) 咱就说青子吧。 先说最近一块我挺自得的,在旗帜战争相关内容中,设计的一个三重无声递进: 前置情节:青子近家,放弃回家,赶回来参战。 第一重心理:他想要保全小团队的人和1777的队友们,因为这个,选择赶回来。 这里到发生行动后,有一个心理上的冲突点描述:在表现出接近顶级的战力后,因为想保护1777的心理,青子想留在普通小队作战。他留下了,留在了1777,但是心理渴求实现后,他只是有点安心,却并不开心。 这里在呈现他心理上的自我冲突。 第二重心理:在进战场后,这里的逻辑,如果只是为了保全1777,青子是不必那样开大的。 但是在这个地方,我通过进战场前的几分钟,先用刘世亨的视角说出他的眼神状态不对,再通过劳简的视角,用了一个词描述他:愧疚。 这里表现出来的是,韩青禹开始因为能力而感受到责任,不单是对于小队和身边人的责任,而是更具普遍性的责任。 所以他这么抠搜的一个人,为了那些不认识的异国战友,为了少一点牺牲,进场就开大,而且一直开,一直吞金属块,直到七窍流血。 第三步心理:战红肩和捡起旗帜的行为。 这里有两个思考:从青子的角度,战红肩死亡的危险存在吗?蔚蓝旗帜在肩意味着什么? 那我为什么要通过意识混乱状态去表现这两点呢? 可能有人会觉得意识混乱去做,显得不够有诚意。 其实不是的,其实当一个人已经意识模糊,还想着这样做,还能记住这次的旗帜不能倒,反而更说明这种心理其实已经渐渐在青子心理形成,只是他自己还没有清晰意识到。 这样往下看,他刚恢复神智,马上去搞主舰,难道真的完全只是为了金属块?关于这一点,前面我写了一句话,不知道大家注意过没有,青子知道:自己可以威胁到主舰,他在,就会少很多牺牲。 三重递进是这样的。 那么,我为什么不直接写青子就是直接想:我要当英雄,我要拼命,我可以牺牲呢? 第一因为这不符合人设,这样写太尬了,甚至会给人感觉假大空。(当然也不符合我写作中容易尴尬的性格。) 第二,我们来回顾下青子的身份和历程: 青子不是穿越者,不是全知全能,他只是个落榜的农村娃,19岁。而且他是被威胁来蔚蓝的,是带着恨来的。 这里在前面有一个大情节里的小细节设置,张道安最看重的新兵是青子,但是他真正忘年交的朋友是谁?是温继飞。 为什么呢?因为对于蔚蓝权力层来说,青子是极难靠近和交心的。 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有,正是在张道安牺牲后,韩青禹才渐渐开始和劳简成为朋友,这其实是一个心理转变。 他对蔚蓝的权力层始终是抱着警惕的。 你看他第一次见面对摇摇晃晃的态度?冷漠和拒之千里,这跟性别无关,只是看出她的身份不低了。这样一直到后来在2所那段相处后,他才亲口说出:以后是朋友。 但这也是对个人的。 整体上,祁山铜的逼迫,阿方斯家族的恶,让青子始终无法放下这种对蔚蓝权力层的警惕和不信任,进而让他主观上并不全盘认同蔚蓝,做不到完全愿意为之牺牲。 那么他会为什么人做这样主动的选择呢?答案是:蔚蓝的普通大众。 傻乎乎色诱的米拉,给过他一束阳光的手臂有伤疤的姐姐,医院认识的医生护士,还有战场上普通的某个士兵……是这些人,因为他们跟青子更相似,牺牲和奉献,给他感觉也都更纯粹。 所以我们看到了,他拼死奔袭回101医疗站,面对300人的主动选择。这是主动而明确的选择。 青子是一个一心想着活下去,回家的人啊。这样一个人,你要他现在就每次都主动选择去拼命,不合逻辑的。 我也不想直接去刻画那种伟光正的心理。 总之,我正在一点点刻画一个人物的心理历程和蜕变。 没有怼任何人的意思,毕竟其实相关的言论几乎没有。我只是想说,如果一种隐晦的,润物细无声的人物蜕变刻画方式,在网文里是一种罪过,还请支持的读者,能够多一点耐心和信任。 ——人间武库拜上。 这里加一句话,如果有朋友有心写作,请仔细研究乌贼《诡秘之主》每一卷的卷末总结。 272.分头 通常在人们的概念中,来自战士集体的歌声,总是应该激昂的,何况唱的是军歌,何况是在战场。 但是并没有…… 也许因为高了,远了,此刻飘荡在喜朗峰战场夜色中的歌声悠远,听着更像是一种诉说和某种不算激烈的表达。 环形阵地下方绵延数千米的战场,那里的战斗,至此已经结束了,人类文明对大尖入侵第一次规模性的战争,第一个阶段,落下了帷幕。 在之前的几个小时里,在那里,那些没有超级天赋的人,已经用他们的战斗,把1000多具大尖留在了环形阵地下。 现在,山高谷深,人散各处。光影稀疏里,昔日的同袍故友之间,或许有一些离别需要说。 “也不知青子他们三个现在怎么样了?臭小子都已经搏成那样了,怎么还不下来?!他以为他是谁啊……” 劳简撕了一包烟,抽出来一根点了,扭头望了望山顶,又望了望那处冰雪断崖,同时把剩下的烟丢给温继飞他们。 明明今天一开始是他自己对韩青禹说的,说你去吧,去把你的名字,铭在喜朗峰巅……可是现在,劳队有点后悔了。 烟盒传递,从满到空……1777在战前说好的地方,等小队最后散失在战场上的几个人归队。 同时间,在环形阵地与大尖主舰之间,陡峭的坡面上。 韩青禹把吴恤用病孤枪凿下来的一块大石推出了洞口,光线黯淡,但是外面的声音传进来……他听着怔住了一下,才返回去,说:“你们俩听到山下唱歌了吗?” “嗯。”锈妹干活还挺欢快的,点头一边拿战刀刨土,一边随口跟着哼了两句,“我有红缨,可以缚苍龙……” 节奏抑扬顿挫,像那种十来岁小女孩梳着两辫儿,挺直腰板认真参加合唱的感觉。 “嗯。”吴恤也点了一下头,然后继续埋头往前凿进。 在源能和死铁的作用下,他们前进的速度很快。 “好像是下面战场在唱的,没准咱们1777的人也在唱……哈,糟糕的是,这个歌我也会唱。”韩青禹苦笑着,把最后一句小声嘀咕出来。 他一直有点害怕这种被情绪感染的情况,因为他从来不是英雄,也不想做牺牲,只是有一些东西,其实会慢慢不由自主的发生……比如认同。 在一个集体里,逐渐认同那些跟你站在同一个立场的人们,然后因为他们的存在,开始越来越认同某些事情,进而认同自己新的立场和身份。 比如外面刚赶走的那批,突然跑来抢了他200多块金属块的人吧,韩青禹心痛了,搁心底骂了半天混蛋土匪,可是到最后,却还是会忍不住会心笑出来。 “真拿了300多块,大概也得纠结吧?不交说不过去,交了心疼。”他想着,“所以还是这样好,为了保证战斗力,拿的心安理得……” “嗵!嗵!”金属源能涌动的声音清晰起来了。 “好了,吴恤。”韩青禹伸手拉了吴恤一把,把身体靠上去听了听,说:“差不多了。” “那……” “我们先出去一下。”韩青禹推锈妹往外爬,又让吴恤跟上,说:“一会儿你们俩就别跟来了。” ………… 环形阵地。 刘一五站在一块冰岩上,正准备对战士们做最后一次攻势的战前动员。他从战士们头顶看过去,看到了从下方奔来的三个身影。 “报告……”韩青禹带领吴恤和锈妹一起敬礼。 刘一五先仔细看了看他,“你没事啊?” “还行。”韩青禹说:“报告刘军长,我们在大尖主舰底下挖了一个洞。” “原来是挖的啊,不说我还以为你那炸药炸的呢!把自己炸飞出来那么多次。”旁边白色板擦的梁戈笑着挤兑了一句,被队长卫疆掐后脖子一把按住了。 长刀的一群人,反而在后面偷笑。 “这个我刚听到他们说了,说你们在挖。”刘一五沉吟了一下,有些抱歉地抬头说:“但其实这个战术,我们有研究讨论过,价值不大,而且太冒险了……” “主舰的甲板我们已经派人尝试过了,基本很难击破。这样去的人少了,估计没什么作用,而如果去多了,又可能一个不慎,就全部葬送在底下。” 刘一五示意了一下山峰,耐心解释了理由。 “所以你还以为这种电视剧里放的,小孩子都知道的战术,就你能想到啊?天才!”梁戈一脸嘲讽,又来了一句,话没说完,直接被卫疆一脚踹趴倒在地上。 低低的笑声又响起来了。 “滚……不是,是请梁中尉对救命恩人放尊重点。”韩青禹怼了一句,跟着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笑着转向刘一五说:“报告刘军长,我知道的,那里情况确实很复杂。所以,我申请自己去,我想去试试……我一个人。” “你?”刘一五的第一个念头是拒绝,但是转念想了想,面前做申请的这个人,他制造的奇迹和意外似乎有点多啊,那么,不让他去,真的是正确的吗? 蔚蓝处在一个超乎常识的武力世界和战场,在作战上,自然也跟正规军队有很多不同之处。 比如这样的规模性战争,它在整体战略之外,并不存在过度严格的细节要求和约束。 因为当个体的武力或某种特质达到一个相当的程度后,这部分人出自主观或本能的举动,可能会对战场产生的影响,是不应该被约束的。 “好。”刘一五点头,抬手还了一个军礼说:“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是。” 韩青禹转身立正,向身边华系亚方面军的精锐们敬礼,点头致意。 “注意安全。”长刀小队队长卢成中还礼同时先说了一句,然后包括曹敃在内的队员们也都说。 “注意安全。”卫疆也说,白色板擦的人集体还礼。 “好,你们也是。” 韩青禹说罢再转身,走到人群后面。 深呼吸…… 检查装置,装备。 “咦,吴恤和锈妹呢?” 找了一圈没找着,等他回到那个洞里,才发现他们俩早在里面等着了。他看他俩,他俩就看他,理直气壮的样子。韩青禹正有些无奈…… “铿……” 洞口外传来铿锵的拔刀的声音……满山。 “轰!” 韩青禹拨刀,轰破面前最后一层土石。 273.大尖主舰里到底有什么 长刀的队列里,曹敃一边给自己手臂上缠绷带,一边探着头不断往前挤。卢成中后背被撞上了,无奈皱了皱眉头,转头瞪了他一眼,同时伸手把他推回他自己的位置。 此时明明是让人很紧张不安的氛围。可是曹敃不一样,他兴奋得就像是一个以为轰山的雷管是过年的鞭炮,所以急着想亲手去点的小孩子。 “五个超级啊!”曹敃退回到原位后还是不老实,踮脚侧身,目光狂热地往阵前张望。 那里,此次参战六名蔚蓝超级武力除了之前重伤的一个外,剩下五个全部在阵。 若不是出现这样一场战争,就算曹敃是一个精锐小队的优秀战士,他想要现场看到超级出手,其实也很难很难……何况是一次五个,而且近在咫尺。 “再要是真的还有红肩的话,我这回怎么也得过去砍一刀试试。”除了想看超级出手,他还想着。 另一边,第四军狂澜小队。 “登叔,俺问你个事,你说这东西它这么大,它能不能把山搞塌了啊?”刚才作为援兵之一抢过韩青禹金属块的颜福文指着大尖主舰,小声向身边的老兵问道。 因为刘一五之前那番话,他突然有些担心韩青禹会被埋住。 “那咋个说得准哦?”老兵想了想说:“不过我估摸着肯定是大险,不然指挥肯定让咱挖进去啊,偷袭他妈的,你说是不?” “……嗯。”颜福文点了点头,目光有些不安地,扭头看了看雪坡侧面……那个韩青禹应该已经进去了。 这人啊,看着明明跟我差不多大……他以前在村里肯定是最调皮那种孩子。 “那登叔你说,它里面得有个啥呀?” “那谁知道,这么大个东西,船不像船的,能藏的多了。”老兵抬手指了指大尖主舰说:“你看它,都给围上了,抖都不抖……怕是不太好嫩。” “不好嫩也得嫩啊,得嫩穿它。”旁边队友打趣接了一句,大伙儿吹口气,趁机会都笑起来一下,舒缓情绪。 白色这边队伍里梁戈也在笑,笑的同时作势凑过去,张嘴像是打算大声接上两句玩笑话。 知道这货是没有脑子的,队长卫疆连忙一把给他后脖子掐住了,把人拧回来,“闭上,就你那张嘴巴……你特么还打算在这种场合开口说点什么?!” 梁戈扭回头,“老大你知道我想说的是啥啊?” “开黄腔啊!还能是什么?!所以让你闭嘴。” “嘿嘿。”梁戈默认了,抬头冲队长讪笑一下。 “对了,再顺便说个事,以后别再找韩青禹的事了知道吗?遇见说话也客气着点……咱欠着命呢,包括你。”卫疆提醒了一句。 “那我做不到,欠命大不了赔命,我反正不跟他低头。”梁戈直接摇头,拒绝说:“总之我看到那小子我就难受,就算现在打不过他了,我也得找办法恶心死他……” “……”卫疆胸膛瞬时间一口老血顶上来,“原来你知道自己现在打不过他啊?行,那下回我先跟他说好……你再嘴臭,让他不管任何场合,只管动手。” “啊?”要知道队长平时可是最护短的,白色的传统,也一向是哪怕担恶名都要强横……梁戈有些意外加不信说:“可是……” “白色的面子是吧?老子不要了。反正也早被你丢光了。”卫疆说罢,转回去不再理会他。 此时时间,是1991年8月27日,夜,近十二点钟。 喜朗峰战场,旗帜战争,蔚蓝联盟40000战士已经鏖战接近7个小时。 此时的环形阵地上方,蔚蓝联盟各国精锐3000人,拨刀列阵。战阵距离那艘如同魔神宫殿的大尖主舰不足1000米。 但就算是已经来到这么近的距离,山顶那艘被蓝光包裹的庞然大物,依然没有任何反应,甚至它连警报都早就已经停止了。 “这里,你们站的地方,距离山顶1000米……这里,没有下山的路了。要下山,咱们必须先过山顶。”从面向山顶的位置转身,华系亚方面军指挥官刘一五改看下方战场说:“不然,咱们没办法走过下面那些染血的山岭,没办法经过战友的尸体……也没办法去面对下面已经消灭了1000多具大尖,现在还在等候的兄弟们。” “是!”战阵整齐回应。 “大尖主舰防御强悍,具体情况不明,大概率还有红肩……”临战时刻,刘一五坦白说出来指挥方面的信息判断。 这是人类第一次面对这个级别的大尖飞行器。追溯历史,人类甚至从来没有攻击过哪怕最普通的梭形飞行器……人类对大尖太缺乏了解了,所以,没有人知道在那里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一切都是未知,但是,同样没有人,敢做决策等待下一次,或等待更多的试探,大尖牵引阵的存在已经被明确了,继续等下去,没有人知道什么东西会降临…… 它们现在不合常理的沉着,大概就意味着某些事情可能很快会发生。 “现在心慌不慌啊?”看一眼面前其实一样已经鏖战许久的精锐战士们,刘一五问道。 “有点哦。”颜福文因为走神,下意识地就答了。 低低的笑声中,刘一五笑着,看着他,像一个长辈说:“有点是吧?没事,其实我也有点。” 战士们的笑声大起来。 目光扫过,刘一五脸色随之一正,沉声说:“但是要记住,你们是精锐,是各个军捧在手掌心上的宝贝。知道精锐是什么意思吗?知道平时为什么要宝贝你们吗?” 说到这里顿了顿,刘一五目光如炬,缓缓接着道:“精锐,就是平时宝贝,关键时候拿来死战的部队。” “是。”战士们整齐回应,同时举刀,“白色死战,长刀死战,狂澜死战……” 画面里,高原的夜空寥廓,星辰明亮。天顶淡弱的月光和星光打进主舰周身的蓝光里,被蓝光消弭。被冰雪覆盖着的地面幽暗,只有战阵中如林的蔚蓝战刀,在用刃尖上连片的星芒,回应星辰与月。 滴答,滴答……“轰”一声,五大超级源能爆发,进攻的信号传来。 环山四周战阵。 同时,“颂!” 轰响的音爆声击穿夜色。 山下的人听见,全都站起来,望向喜朗锋顶…… 旗帜战争最后的进攻,夜色下无声的冲锋,开始了。 ………… 土石轰破后。韩青禹看着出现在面前的铁板,愣了愣,他刚才听声音,还以为大尖的主舰底下有个空洞呢。 结果并不是,空洞大概在大尖主舰内部。此时出现在他和吴恤、锈妹面前的,是一块由上至下向内倾斜的死铁铁板。 所以,想象一下,大尖主舰的结构,大概是这样的,它在船身暴露于地表的部分下面,还有一个巨大的,呈倒梯形的悬挂结构。 这一部分在飞船降落后,就以某种特殊的方式深入进土石里面,像树木把根扎下来。 “我说怎么它这么大,停在山顶还这么稳当呢,原来嵌进来一块。”沈宜秀说着上前,伸手摸了摸面前的死铁铁板,道:“好像很厚,我们怎么办?” 这本应该是一个需要慎重思考的问题,但是韩青禹条件反射的就回答了,“撬一下试试。” 既然梭形飞行器可以撬,撬开就有好东西,那为什么主舰不能撬? 它不就是大点儿的大尖飞行器么? “嗯,好。”锈妹言听计从,听完毫不犹豫就拿战刀上去抵住,然后用力一捅。 “咔”一声,她的战刀刀尖上,崩出一个缺口。 锈妹的战刀说起来算是现在小团伙里比较普通的,不说和吴恤的一枪一剑相比,就连和韩青禹的双刀以及她自己身上的铁甲比较,都存在工艺上的差距。 小姑娘当场愣了愣,有些惊吓同时心疼的样子。 韩青禹忙按一下她的肩膀,安慰说:“没事,反正你刀也该换了。” “换,该换么?”锈妹其实有些委屈,心说我哪去换呀?你都早就把于氏的另一把重剑给堂堂了。 “嗯,换一把,正好回头把这块铁皮弄走……给你打把新的。”韩青禹也上手,在铁皮上摩搓了几下。 哇?!这个……锈妹转回头看了看那块铁板,一下有些激动:“嗯。” 为什么青子总是才看到什么就已经想好用途了呢? 呃,他好像看到什么,就觉得那是他的东西了。 “这个好像很厉害。”吴恤伸手摸了摸铁板,又看看自己手里的病孤枪。 病孤枪的材质,前段时间已经确定确实比普通死铁要好,但是这个好的程度,其实并没有那么大,平时吴恤和锈妹对练,也从未有过说把她战刀砍崩的情况出现。 所以,现在把病孤枪和重剑拿上去撬,大概也是没有用的。 “对的,很厉害。所以是时候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技术了。”韩青禹扭头冲他俩笑一下,手上把蓝光柱剑举起来。 嗒,嗒,蓝光柱剑刃尖在铁板上捅了两下,捅出来一个很小的坑。 所以,果然是蓝光柱剑的死铁级别更高,韩青禹之前用它斩断黑色柱剑,并不完全是力量爆发的缘故。 只不过现在,在这个位置,他不敢太用力,怕声响太大,被里面的大尖们听到。 吴恤和锈妹也是一样的想法,惊喜过后,开始忧虑,这样可什么时候能捅穿啊? 不等他俩开口把问题问出来,眼前韩青禹已经把柱剑的刃尖在那个小坑里抵住了,然后人向后退,趴着,把剑柄合在两手掌心。 准备完毕,只见他双手左前右后,猛地一搓。 “嗤……”柱剑如一把钻头,开始疯狂旋转,声音不算很响,但是铁板上的缺口在不断扩大,速度一点不慢。 韩青禹也是钻得兴致勃勃,两眼冒光。 锈妹和吴恤平时很少在韩青禹脸上看到这种兴奋的表情,除了……两人互相看了看,“不愧是在尼泊尔试炼场就曾经扛走大尖飞行器边跑边捅的人啊,青子果然是有经验的,论撬大尖飞行器,整个蔚蓝大概都没人比得上他。” “咔,喀喀喀……”钻出破洞后撬开铁板的过程,不可避免的发出一些不小的声响……面前出现一个单人可以钻入的洞口。 三个人屏息凝神,细听了一会儿。 确认里面没有动静。 “我先看一眼。”韩青禹说完摸了摸身上金属块和骨源,深呼吸,从洞口缓缓探进去观察。 同时间,一具其实早在柱剑剑尖钻破铁板的时候,就已经过来探查情况的黑甲大尖,也在它站在破洞边茫然困惑了许久后,终于弯下了腰,探头去看。 两个生物猛地一下照面。 黑甲大尖懵住一下,原来真的不是红肩老大回来了啊?! “哎哟哟……”韩青禹也吓了一跳,一下连脸都白了。 这特么要是看到的不是脸,而是直接一柱剑过来…… 之后的半秒钟,五块金属块消融在身上,骨源涌动,四涡轮全开,韩青禹人往回退,但是双臂探出,穿过破洞揽住大尖的脖子,把它整个儿……拉了下来。 因为怕它回去报信,韩青禹条件反射做出这一动作,不让它走。 “砰!” 洞口对大尖而言自然远不够大,所以这一拉,它整个嘴巴以上部分,重重地一下蒙在铁板上,同时脖子以下的部分,向里弯折。 它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吴恤和锈妹也没有。 他俩甚至都还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青子?!” “大尖啊。”韩青禹手臂死命支撑,同时示意洞口露出的,黑甲大尖的脖子部分,说:“捅,快,捅它!” 明白了!吴恤把重剑交给锈妹,同时自己操起病孤枪。 “嚓!嚓……”一枪一剑,一次次不断捅进大尖的脖子,翻搅,拨出,再捅。 大尖红蓝色的血,喷了韩青禹满身。 几秒钟时间,它死了,脖子被捅穿,捅成了蜂窝煤,死得没有一丝尊严。 这大概是宇宙文明史上,第一具被以类似蔚蓝农村杀猪手法杀死的大尖。 ……三个人又等待了一会儿,确认里面没有动静。 “我再去看看。”韩青禹这次学乖了,先把蓝光柱剑伸了进去,确认没有问题,才把头探进去。 里面果然是空的,里面像是大船的底舱。不对,它本来就是大尖主舰的底舱。 竟然只有一具黑甲在看守么?想想也是,上面已经打起来了啊。 韩青禹想罢整个人爬进去,起身,站在大尖主舰里。 274.开箱子 “等等……我是不是第一个走进大尖主舰的人类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韩青禹的一小步,不,一小撬,是人类的一个大跳。” 从普通梭形飞行器到蓝光飞行器,一路撬过来,终于这一次,韩青禹撬进了一艘战列舰级别的大尖主舰。 底舱的光线有些幽暗,但是给人空间感很足。 人已经完全站直了,头顶跟天花板之间还有不小的距离。想想它平时是给大尖活动的,以大尖的体型,大概这样才是正常情况。 “青子。” “诶。” 韩青禹转身,伸手把已经自己探出半个身子的锈妹拉进来,再然后是吴恤。 现在三个人都站在舱底了,没有急着移动,各自好奇而不安张望着。 突然间,有一种像是盗墓贼下墓穴的感觉,既害怕里面出现什么可怕的超出认识的东西,走不出去,又满脑子期待,想去探索,想着宝贝呢,宝贝在哪?! 沈宜秀试探着伸手,轻轻摸了摸从铁壁上凸出来的一个铁件,这件东西给她的感觉很普通,所以原来大尖主舰的内部,也并不是都用的高级死铁啊。 没事,反正锈妹现在已经一点不想要那种铁板了,她开始期待,最好能在这里面找到一把跟青子一样的蓝光柱剑。 那就厉害了呀。而且说不定还能像青子说的那样,在肩膀涂上两道红,真的去冒充红肩去骗黑甲呢。 小个子的哑巴红肩可以有么? 可以吧?嗯,反正黑甲大尖笨。 韩青禹:“发财啦!不是,我是偷袭它们来的,对,偷袭……偷袭它们的设备。” 只有吴恤在后面,默默把死去那具大尖的尸体搬到一边放好,又把被撬开的铁皮压了压,把洞口拓宽,以确保一会儿如果要跑,他们不会被卡住。 然后他才说:“青子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什么?”韩青禹扭头看他。 “那具大尖尸体没有自毁。” “……对哦。”韩青禹怔了一下后回过神来,转头望向那具被放到角落的大尖尸体,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 虽然答应摇摇晃晃的是要会说话的活体大尖,拿这个交不了差,但是对于人类而言,这具尸体的意义,依然可能十分重大。 所以要不要先把它搞出去? “青子,吴恤,你们俩觉得会不会是这样啊?”锈妹一边思索,一边说,“用梭形飞行器降下来的大尖,都是会自动自毁的,但是坐大飞船来的不会,它们身上没装某个东西,是否自毁,是受主舰控制的……”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主舰顾不上,或者没发现?应该是了,韩青禹在心里很快认同了这个判断。 “应该是这样。”他说:“之前来的那种,根本就没打算回去,而大船还想着回去,大概是这样。” 那就不缺这一具啊。先不搬了。 然后,大概蓝光飞行器不会自毁的原因也接近是这样,它也是大船带来的,甚至更厉害,无法被操控自毁,所以上次我扛走它,才引发那么多大尖来追,最后逼到红肩亲自出手。 既然它们舍得毁掉,那就应该还有。 “先往里走走看,注意戒备。” 韩青禹说罢带头往前走,三人各顾一面,控制力量小心前进。蔚蓝军靴上的防滑结构已经拆除下来了,鞋底踩在铁板上,没有一点声息。 视线逐渐清晰,前方好像有光源。 “小心一点,情况不对你俩马上先跑。” “嗯。” 三人向光源走去。 沿途,底舱两边铁壁中间偏下的位置,各出现了一块长长的铁板,且每隔一定距离,铁板上方的墙面上就会有一个向外突出的,可开合的框架结构。 想象的画面很轻易就呈现出来:一具一具黑甲大尖坐在这两块长铁板上,用铁框固定住自己,在漫长的宇宙飞行中颠簸摇晃。 那么它们靠什么生存呢? 源能场么? 答案很快就呈现在了韩青禹面前,那是一个房间样的结构,但是缺了一面墙……散射的,不算强烈的蓝光,正从里面透出来。 “这里应该是一个小型的源能场。”韩青禹身体没有任何碰撞感,判断它应该基本处于关闭状态。 这里面应该有货……那搞不搞它呢? 底舱估计就这样了,没有别的东西。 韩青禹看了看那个房间,又扭头看了看往上一层的楼梯——就当是楼梯吧,其实就是三个阶梯状叠在一起的大铁箱子,供大尖们上楼下楼使用。 还是不打草惊蛇了,韩青禹想了想,没有盗墓的连棺椁都还没找到,捡个罐子就走的啊。 “我们上去看一下。”他说。 三个人小心翼翼爬上楼梯,趴着听了一会儿,韩青禹没有感受到源能场的存在,但是先前那个源能涌动的脉搏,似乎很近了。 没有大尖的动静,韩青禹趴在地上,缓缓匍匐进去。 眼前的景象给他一种跟底舱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这一层空间依然很大,但是结构复杂很多,有点儿像是一个高级的机械工厂,各种形状的设备错落有致地呈现在过道两边。 “青子你看这些东西。”沈宜秀手指的东西,是一个折角奇怪的类长方形结构,看着像是一个悬挂在墙壁上的电箱,但是结构精密,死铁的厚重感强烈。 类似的铁箱远远近近算一起,大约有十几个,形状大体相似,但是结构和上面刻画的字符各有不同。 “咱撬么?这个,撬不撬呀?”锈妹问,她刚粗略看了一遍,最直观的感觉就是,这些箱子里藏着宝贝。 它们在这一层所有设备里给人一种地位特殊的感觉,就像是在墓穴里的棺椁。 “那就撬一个试试。”韩青禹说着走过去,看准一个,找到连接处,把蓝光柱剑剑尖抵上去,开始一点一点钻破。 他是来偷袭的,韩青禹没忘记,可是如果上面有几十或上百具大尖,他们三个人摸进来冲上去干掉两具,然后死掉……那不叫偷袭。 “咔哒……吱呀。” 铁箱连接处断裂,三人避到一侧,用柱剑勾着铁门缓缓打开。 一阵柔和的白光从箱子里透出来…… “好像没有危险。” “嗯,看结构,平时它们自己也是要开的。” “那我先去看一下。”锈妹仗着自己有铁皮,探头先看了一眼,说:“好像是一块玉。”她说着走过去,整个站在箱子前。 “青子……”锈妹转头。 “嘘,你现在感觉难受吗,锈妹?” “没有呀。” “那你再站一会儿。” 在韩青禹和吴恤的视线里,那些从铁箱里散射出来的白光,现在正一线一线融入锈妹的铁甲,接收它们的可能是铁甲,也可能是锈妹的身体。 他们迅速联想到了一件事:那些之前在战斗中受伤回到主舰,然后迅速恢复状态出来再战的大尖…… “嗯?我……”沈宜秀低头,终于自己也看见了,一下有些紧张。 “没事,这东西不坏,它不是玉。” 不坏,韩青禹用了一个模糊的词去形容,因为他一时间也不能想到更恰当和肯定的表述。 但是他有感觉,那玩意是骨头。跟他身上永生骨类似的但又不同的,另一种骨头。 如果说永生骨给韩青禹的感觉很亲近,但是其本身的气息,带着一股力量感甚至是杀戮感。 那么,锈妹口中那块玉现在给他的感觉,是陌生但是温和的,带有一种治愈感。 甚至,好像可以吃的感觉。 275.突然意识到的问题 白光的散射和融入还在持续,肉眼清晰可见,丝丝光线不断渗透铁甲……沈宜秀就那么低头看着。 这场景其实多少有些诡异,令人感觉不安。尤其当白光本身还是大尖的东西。 铁甲里的沈宜秀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惊惶和恐惧……但是依然很快失措了,偏头怯弱地小声喊了一声:“青子。” 岿然的铁甲下面随声透出来,是一股小女孩的委屈劲儿。十七岁的沈宜秀,不怕战斗,不畏惧伤痛,甚至不太怕有一天会战死,可就是克服不了害怕这个…… 万一,我照着照着,一会儿就变成大尖了呢?! 这情况,要不是青子说让她站着,锈妹早跑了。 “诶。”韩青禹听着有些心疼,又忍不住想笑起来。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你带妹妹去医院打针,你被信任着,被当作救命的稻草,却又同时是约束她,让她不得不听话待着挨针的那个人。 “别怕,我在这呢。”他假惺惺地安慰道。 “嗯。” 小姑娘就那么听话地站在了那里。 白光的渗透已经持续了超过1分钟,速度开始变慢。 “有什么感觉吗?”韩青禹期待问。 “身上,有些刺痛,刺痒,好像。”锈妹的表达有些不连贯和不清楚……在铁甲下的人,此时其实已经眼眶泛红。 因为这是已然长久没有过的感受。 一直以来,沈宜秀都是作为一个侥幸的特例存在的。在死铁封闭,源能内循环的这个方向上,其他所有跟她类似的实验体,要么是死人,要么是活死人,只有她具备一个人“生”的样子。 然而这种侥幸的背后,是五六年如一日,如同孤独溺于水下的体验,人被困住,动弹不得,失去绝大多数感官和感受。 而今,像是突然有了一点变化。 “嗯。”韩青禹也有点儿激动和期待,大概猜想着,那是不是如同一个人受伤结痂后,细胞和组织重新生长的那种刺痒。 为什么只要铁甲有破碎,独立的源能内部循环被打破,锈妹就会出现生命迅速衰竭的情况?因为她的脏腑本身,其实部分早在当年那场致命袭击中,都已经衰竭了,后来的运转完全靠源能支撑和维持。那是一个诡异的平衡,一旦被打破,就会出问题,而那些脏器本身,似乎一直没有被修复,或者患上了依赖症。 所以,这是修复的迹象吗?! 厉害啊,大尖。 当蔚蓝历经数十年,只是逐渐开始在源能体质的基础上建立相对独特的医疗体系,大尖文明的医疗,似乎本身就建立在源能基础上。 当一个文明拥有源能这么特殊而强大的物质,它的科技树,似乎就完全是围绕它建立的。 这让它们强大,而又同时存在许多局限和不足,造成最后呈现在人类面前,整个文明有些奇怪和别扭的样子。 然后还有,锈妹本身,应该肯定是有着丰厚的生命化源能的,只不过她以此生存,无法自主锁住和释放,没办法也不能动用…… “我好像不吸了,青子。”锈妹突然又说了一句,语气有些解脱同时又有些失落的感觉。 大约两分钟稍多一点,铁甲或者是锈妹的身体,停止了对白光的吸收。 略微有些遗憾,韩青禹点头说:“嗯,那你能感觉到身体的变化吗?” 锈妹低头凝神感觉了一下,抬头看他……摇了摇头。 “没事的,这才刚开始,咱们不急啊。” “嗯。” 有希望就是好的,吴恤和韩青禹相继走过去。 当吴恤站在那里的时候,白光依然散射,但是并没有被吸收的迹象,他也没有任何异样的感受。 而当韩青禹出现在正面,有些诡异的一幕出现,那块玉,或者说骨头,停止了运转,白光收敛。 又是等级压制么?! 所以永生骨到底来自什么东西啊?!韩青禹困惑同时开始有些期待。 这玩意肯定是要带走的,但是不能是现在,韩青禹担心万一直接移动,会被大尖发现。一边用柱剑钻着下一个铁箱子,他一边说:“待会儿走的时候,锈妹你记得把它带上。” “嗯。” “咔哒。”第二个箱子被打开了,空的。 里面存在能量波动,可能本身存有什么东西,但是已经被消耗完了。 然后,第三个箱子打开,是一个类似线圈的纺锤状的东西。看不懂,韩青禹没碰。 第四个,依然是空的。 第五个箱子里出现了一张金属质地的网状的东西,被悬空固定着。韩青禹只稍稍瞄到一眼,立即关上了。那玩意看起来像是能通过振动感受一些东西的样子,说不定是大尖文明中雷达式的东西,只是可能暂时也被关闭了。 这些东西都是韩青禹不会去碰的,他不懂这些,就算一会儿有机会带走,出去后也会上交研究。 就这样,一直把十几个箱子全部开完了,其中出现五个空的,剩下的那些里,几乎都是带有异星科技感的奇怪物品,韩青禹一样都没去碰。 那么,大金属块呢?! 金属块一直没出现,虽然明明感觉近在咫尺,但就是找不到,而且失去了具体方向。 韩青禹仰头,看了看不远处继续向上的楼梯…… 就这一瞬间,“kongtong!”主舰船身突然剧烈的摇晃了一下。 三个人都有些慌乱。 “……它,它会不会突然飞走啊?!”锈妹问出来一个一直被忽略的问题。 问完,三个人面面相觑。 要是它真的突然飞走的话,蔚蓝方面肯定是拦不住的。那么,我们三个? 锈妹:“那我们就去太空了。” 韩青禹:“嗯。” 锈妹:“要是躲得好,说不定去到大尖家里。” 韩青禹:“嗯。” 锈妹:“以后就在那了啊?” 韩青禹:“……说不定。” 吴恤想了想,“那我们吃什么?” 一个很朴实的问题,韩青禹认真思考了一下,“锈妹还好,她有源能就行了。”然后他看向吴恤,“咱们俩的话……大概只能吃大尖了。” 吴恤想了想,“嗯。”他想着大尖应该够吃。 因为这一刻,上方沉重的脚步声突然很密集。 “不对,他们有一些下来了。”韩青禹贴在铁壁上听着,紧张说。 “啊?那我们……” 这一层船舱的空间太大,他们要跑回底舱已经来不及了,而且跑起来更容易被发现,韩青禹着急左右看了看,说:“躲空箱子里,关闭装置……锈妹调到维持状态。” 五个空箱子,三人各拣了一个待着,其中吴恤待在最大的一个里,病孤枪太长了。 韩青禹在箱子上留了一条缝。 很快,大约十几具大尖,从上方楼梯走了下来。 入眼几乎全是泛蓝,然后,带头那个小个子的大尖它……红肩啊?! 小个子的红肩,背负蓝光柱剑,一身铁甲铿锵。 所以,它们果然还有红肩。 看这阵容,惹不起啊,韩青禹往后缩了缩,正准备关闭箱门。 “嗡!”小个子红肩身上蓝红色源能光芒一闪。 前方原本平整的铁壁,突然如一道门向上掀起……大尖群走进去。 那里面呈现出来的东西……韩青禹下意识把它称作一个“场”。 在一个菱形的巨大空间里,立着高矮不一几十根结构古怪的金属柱子。每一根金属柱子的底端,都是一块砖头似的金属块,尤其中央最高最大那根柱子下方的金属块,那几乎,就是一个大号的磨盘。 除此之外,一个凝实度高到肉眼可以看出来的蓝色透明源能场,呈半圆形,覆盖在这个“场”的上方。 “原来源能场缩到这里了啊,我说怎么一直没有发生碰撞呢。” “那么它,是一个巨型牵引场吗?!大军降临?!” “不对,它锅呢?” 韩青禹曾经见过由泛蓝大尖建立的小型牵引场,而且亲手破坏了它。那一次,泛蓝大尖把梭形飞行器,变成了一个锅状的东西。 “唰!” 铁壁在他的视线中,重新关上了。 276.填死它 地面战场。 联军精锐最初的推进其实十分顺利,由五名超级战力组成的锋矢,几乎像刀切黄油一般,迅速切进最后一个仍在主舰外防御的大尖群。 那是早在计算内的部分。 随即五名超级被围拢……但,那是五名超级战力啊。五人阵始终如一把利刃,在大尖群中纵横切割,划出一道道刀口。 精锐小队从外围开始绞杀,战局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展开……几乎一面倒的局势,大尖不断倒下,自毁。 而后,指挥方面分出来一部分人,开始尝试突破主舰。只不过大尖的主舰铁壁坚固,而且表面看起来,似乎完全没有门的设计存在。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刚才…… 刚才,韩青禹三人感受船身剧烈震动摇晃的那一下,300具齐整的泛蓝大尖和一具红肩,从主舰一个完全没有出入口迹象的位置,突然扑出。 那种感觉,就好像它们凭空出现一样。 一瞬间的泛蓝集群冲锋和鼓荡的源能爆发,不但让主舰晃动,甚至让整个喜朗峰的山头,都震动了一下。 积雪冰岩纷落,挤出小规模的雪崩出现。 山下的人目光望向山顶,在巨大的担心中奔跑后撤,脱离战场。 “红肩!”精锐战阵的人惊呼着,想着,果然还有一具红肩。 正如主舰下层的韩青禹,此刻也在这么想。 所以其实是三具红肩。两个大块头,一个小个子。 难以想象,如果是三具红肩一起出现,组合攻击,之前的战况会是怎么样……也许陈不饿亲临?! 但是大尖,其实也不了解人类。在近百年的时间里,它们一路上扔出来的侦察力量,几乎全都消失在茫茫宇宙中了。 尤其这一次,在源能场被一只弱小的虫子直接撞击、吞食,同时蓝光柱剑竟然被抱走压制,收不回来之后,它们很可能,高估了人类内部强大的存在和人类对它们的认知…… 所以它们没有把全部底牌一起翻出。而是自认处于弱势,在坚守。 作为第一批大规模降临在这个蔚蓝星球的大尖,它们本身的目的,本就不是四处出击和完成征服…… 它们真正要完成的事情,在那个庞大而复杂的牵引阵。 “轰!”震动地面的脚步声,音爆声中,300具泛蓝的集群冲锋中,模糊的视线中……一柄蓝光柱剑,卷动冰雪贯向在阵地前展开的三千多蔚蓝精锐。 或是因为上一具红肩的教训,这一次红肩持剑没有撒手,它的身体和柱剑一起贯向人群。其所造成的声势,也远胜当初那具红肩的脱手柱剑。 它可以轻易洞穿整个阵型,留下一地横尸。 “闪开……” 正面被冲击的蔚蓝精锐战阵如战前布置的那样,快速向两边裂开。在他们让出的通道里,五名超级战力从侧后方结阵卷来,他们身形和刀锋因为爆发的超高速而让人看不清楚…… 这就是为什么这一阵,是五名超级结阵一起,蔚蓝对于主舰内的另一具红肩和可能隐藏的力量早有防备。 这一击,五个人……如同令可以海岸崩塌的巨潮,轰向对面。 对于曹敃而言,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从战刀上斩出刀芒如匹练。当然,那其实不是刀芒,而是源能爆发的延伸,装置源能的蓝,夹着丝丝生命源能的红……真正堪称磅礴的一击。 “轰!” 蔚蓝五名超级与对面一具红肩携两百具泛蓝的冲锋,正面轰然对撞。 ……深埋土石被从冰雪地面下翻出来,纷扬四溅,至少十余具蓝当场炸裂,而红肩,肩部及胸膛的铁甲塌陷,血水喷涌,整个巨大的身形重重撞进它身后的大尖群里……泛蓝集群瞬时间溃乱。 与此同时,蔚蓝五名超级也在出手后出现短暂的僵持,而后,激退。 “杀!” 指令发出,蔚蓝精锐战阵的绞杀开始。 “嘶嗷……”受伤的红肩悍然回冲,迎着冲锋的人群,在前冲中近乎爆裂地双手以柱剑掼地,“轰!”这一击,它身上的铁甲重新膨胀,同时身前形成一个猛烈的扇面冲击…… 蔚蓝的第一波攻势被化解了。 做完这些,红肩陡然仰天长啸一声,身上铁甲在一阵裂响声中不断龟裂,道道裂纹浮现……这是人类第一次看到大尖在战斗中出现这样的情况,但是大致不难判断,它在搏命,主动搏命。 一个互相牵制,绞杀的惨烈局面,就这样迅速形成了。 不顾一切的泛蓝大尖群在红肩的带领下将五名超级和大量精锐带离主舰,压向下方战场。 “他们在做什么?!” “似乎在拖延时间。”刘一五道。 “所以……” 后方通讯不畅,一切指挥都只能在阵前,由这一次亲身参战的几位将领判断做出。 所以,先完成绞杀,还是分兵继续尝试攻击主舰?! 短暂的犹豫间, “嗡ong……” 这一声,如同冲击波一般的诡异声响,来自大尖主舰。 但那并不是攻击。 ………… 就在刚才雪崩出现的一瞬间,1777开始奔跑撤离。 跟所有正在撤离的蔚蓝小队一样,他们一边奔跑,一边扭头看着从山顶崩落的冰雪。 那两声轰然的巨响穿透了冰雪,响彻了整座雪山。 他们试着去想象山顶的战况…… 然后,就是那一声“嗡ong……” “什么啊?!” 30000多人在山脚外站住,集体抬头,看着响声传来同时爆发的那一幕。 在温继飞的视线里,原本他根本看不见更看不清的雪山山顶,突然间如同一个露天的万人体育场,在一瞬间,开启数万盏探照灯一起打向夜空…… 蓝金色的光束汇集,如同一场璀璨、华丽的灯火表演……炫目耀眼到极致。 “是大尖主舰炸了吗?!”贺堂堂怔了一下后问。 主舰当然没有炸,它只是自己打开了,从顶上…… 就刚才那一瞬,在山顶的蔚蓝精锐和指挥官们的视线中,大尖主舰突然从顶上自己打开了,随后,光束冲天。 打开的主舰顶部呈现的形状,如果用韩青禹的话说,就是一个锅……现在,它们有锅了。 而那声响,也不是来自光的爆发,那是波纹……蕴藏在光束里的能量波动,甚至凝实到你能看见它的波纹,在空气中如同在水面扩散,一道一道,向夜空深处荡去。 牵引场,一个巨大到人类无法理解的牵引场,启动了。 它也许会带来一支军队。 而人类和蔚蓝,还没有准备好,还需要时间。 “阻止它!” “攻击主舰。” “……” 五名超级和大量精锐被搏命的红肩和大尖群牵制着,剩下不到1000名可以脱战的精锐,奉命扑向主舰。 “唰拉!” 依然如同凭空出现一般。 一具手持蓝光柱剑的小个子大尖,带着大约三十具左右的泛蓝大尖,出现在舰船外,出现在这些扑向主舰的蔚蓝精锐面前。 “它是红肩。” “还有红肩。” 而这一轮蔚蓝可以攻击主舰的1000人里,没有超级。 “……填死它。” 拿什么填? 命。 277.战无退路 主舰倒数第二层船舱,也是大尖牵引场的所在。约不到两分钟前,韩青禹是亲眼看着小个子红肩离开的。 当时的他仍躲在铁箱里。 但是相继又感觉到了那两次,主舰舰身的剧烈晃动,听到了那两声,土石崩裂的轰响……再然后,就是那股一直持续的巨大能量波动了。 脑海中不自觉去猜想地面上惨烈的战斗情况……韩青禹把本已经关上的铁箱门,重新推开了一条缝。 铁壁在视线里再次打开,整个牵引场的运转,呈现出来。 那里,有数十道嗤啦的电光,正如同小型的闪电一般,在场内的十几根奇怪金属柱之间扭曲相连,一道道爆发的光束和能量波动,从牵引场冲向夜空…… 主舰的天顶似乎自己打开了。 牵引场内的金属块正在以一个很快的速度消融。 而后,铁壁关闭,小个子红肩离开……留下约三十具泛蓝大尖在铁壁内看守牵引场。 随后,韩青禹从铁箱中走出来的时间,恰是小个子红肩出现在主舰外的同时。 或是因为主舰外壳开启了一下的缘故,那一刻地面上的声音变得清晰了很多。韩青禹听见了稍远的激烈战斗声,听见了那些对于又一具红肩出现的惊呼,以及最后的那一句,“填死它。” 然后就又模糊不清了。 大尖离开后的地下层,吴恤和锈妹相继也从铁箱里走出来。 “青子,你怎么了,青子?”锈妹从后小声喊了一声,发现韩青禹没反应,走上前有些担心问。 她因为老实听话,一直紧闭着箱门,所以除了舰身的摇晃和那两声轰响之外,并没有看到刚刚发生的具体情况,也没有看到已经被启动的牵引场。 现在在她的视线里,青子正凝神看着一面铁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青子?” “嗯?”韩青禹回头。 “你没事吧?” “……没事。”韩青禹嘴角笑了一下,其实他心里正在做一个抉择,一个不得不做但其实又很困难的抉择:要不要去攻击牵引场。 一贯的临战状态让他的情绪并没有因此而激动或紧张。 他只是很平静地做着计算:大概三十具泛蓝,加一个我撞上就会被轰飞的凝实源能场,再加一个不知道到底有多大危险的牵引场。 很平静地做衡量:这样的情况,锈妹去了,会死吧?吴恤去了也会死。然后我……也许也会吧? 最后,很平静地和自己对话: 如果他们来不及,他们可能真的来不及了,那样下一步,应该就是大尖的大军降临了…… 按这次的情况看……那种情况,现在的蔚蓝应该挡不住吧?是的,肯定挡不住。 然后呢,怎么办?结束现在的一切,离开蔚蓝,离开1777,回去带上朋友和家人,开始逃亡……该往哪里逃啊? 爸妈一定舍不得现在的日子。 我大概,也会有点。 那么,我得去啊。 一个关系生死一搏的决定,就这么,在一场一点也不英雄主义的自我协商中,做下了。 韩青禹心说:草啊,早知道就当个废柴了,偏我把自己扔进去大概就行……算了,就当是我舍不得那些大金属块好了,就只是想去抢……嗯,这么一想,还真有点心动,心情一下好多了。 他笑起来。 “青子。”吴恤站在侧边,把病孤枪握在手里,偏头观察韩青禹的神情。 “嗯。”韩青禹转头看他,又看了看锈妹,轻松又笑一下说:“走,撤了。” “啊?”锈妹意外了一下,接着点头说:“好。” 他们俩转身,却发现韩青禹没有动,于是又都转头看他。 “你们俩先走一点,先出去,记得拿上骨头…就是那块玉。” “你呢?” “我去弄点金属块,不然不甘心啊。”韩青禹笑着偏头示意一下向上的楼梯,说:“怕上面有大尖,我一个人来去都比较快……” “走呀,啧,走啊。我说过多少次了,在咱们小队,不要弄这些不舍不离害死人的东西,你们不会忘了吧?走,不要拖累我啊。” 他看起来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吴恤和锈妹互相看了看…… “嗯,那好。” “那你快一点啊。” 两人转身,从铁箱子里拿上那块骨头,走到向下的楼梯口位置,又回头看了一眼。 看见韩青禹赶他们。 再转身,下底舱。 ………… 地面战场。 填死红肩吗? 三十年前西伯利亚那一战的经验告诉他们,这似乎是行不通的,何况眼前小个子红肩的身后,还有三十多具泛蓝…… 但是没有人犹豫。 决死的冲锋中,三人倒地…… 十人倒地…… 二十人倒地…… 后继的人继续扑杀而去。 “嗨,等等,我来。”“停,让开…让我来。”印地语,英语,有些疲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有些人听懂了回头看,更多的人没有听懂,但是一样回头去看。 一个右手臂和整个胸膛被绷带裹缠在一起的身影,微弯着肩背,略微有些艰难地,从雪坡下走上来,站在他们后方。 那个人的皮肤有些黝黑,他嘴里叼着半截烟,站在那里。 “阿克谢·库玛尔。”印德度的战士们喊他。 “中将。” 阿克谢·库玛尔,中将军衔,印德度此战参战的两名超级战力之一,也是印德度方面军无数年轻人的偶像。他是六名超级战力中之前重伤的那一个,他并没有离开战场。 “噗!”阿克谢·库玛尔把嘴里的烟头吐了,用剩下能动的左手拨刀,动作稍有点慢,“嗤……铿。” 拨刀的同时,他在说话。 “这一次,是咱们印德度方面军的失误啊,以后,大家要努力些。”他用印地语,对本国士兵说。 “未来,人类会赢的。我坚信。”他用英语说。 话音落,刀锋所向……人如虹影。 曹敃被鼓荡的源能潮涌带倒在地,他不知道以后如果有机会,应该怎么向人形容这一刀。但是他大概知道了,超级完全燃烧的力量,原来是这样。 轰然的对撞后。 小个子红肩胸膛被斩破,被轰回主舰。 主舰铁壁被它自己撞碎…… 直接攻击牵引场的缺口出现了。 而阿克谢·库玛尔,就那样站在了那里,不再动作,突然,他手里的刀碎……接着,整个人开始皲裂。 1991年8月28日,00:32分。 年仅34岁的印德度方面军中将,蔚蓝超级战力,阿克谢·库玛尔,战死喜朗峰战场,雪峰之巅。 轰鸣的源能震响中,不分国籍的蔚蓝战士从他的身边冲过,冲进大尖主舰。 印德度的士兵们在呼喊着他的名字:阿克谢·库玛尔;东方和西方的面孔里,有人在学着喊,有人在喊着蔚蓝……战无退路。 只是,“红肩呢?” 受伤那具小个子红肩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牵引场的踪影,也没能被发现。只有又一面铁壁前和近五十具泛蓝大尖,阻挡在他们面前。 “杀!” ………… 大概还隔着两层,这一声杀,韩青禹听见了。蔚蓝的精锐已经攻进主舰,但是似乎,又被拦住了。 然后是逐渐靠近的,沉重的脚步声。 红肩么?韩青禹迅速躲藏起来,同时在已经是四涡轮全启的状态下,再一次,强行嗑下三块金属块……蓄势搏命一击。 一路淌血的小个子红肩捂着胸口出现,下了楼梯。这一刻如果它回头仔细看几眼,它就会发现:牵引场外的铁壁上,已经被人按一个长方形的四个点,钻开了四个孔洞。 但是并没有,受伤的小个子红肩显得有些着急,径直从通道中往前走,走过韩青禹躲藏的铁箱,走到那个本身存放玉骨的铁箱前,不接触直接打开…… 愣住一下。 嘴里发出一段奇怪的音节。 “这就是那个发指令的声音。”韩青禹听了几次了,基本可以确定。 不知是不是因为伤重的缘故,小个子红肩并没有做仔细搜索检查,犹豫了一下后直接转身,捂着胸口,重新从楼梯上回去上一层。 也许那里有玉骨的储备?!又或者它有更迫切的事情,现在必须要去完成。 一边猜想着,一边,韩青禹再一次从铁箱中走出来,站定,然后看了看那面铁壁,身体膨胀能量,四涡轮不断潮涌,叠浪……准备做最后轰破的一击。 ………… 地面战场,主舰外。 “你们看……它,它的能量波动好像有变化。”一名联盟指挥官指着夜空,大声着急地道。 刘一五收回目光同时点头,“嗯。” 这一声嗯其实有点沉重,因为这种变化大概意味着牵引阵的运转,正在转入第二个阶段。 下一刻,指挥官们冲进主舰。 又一层的铁壁横亘在那里……精锐战士们,那些顶级战力们正不惜代价,拼死快速绞杀面圈的泛蓝大尖群。 绝望在蔓延。 同时间,下一层的大尖主舰指挥室,天顶一样被向外打开了,小个子红肩站在一个有些复杂古怪的圆盘前,正仰头看着上方的夜空。 在它的身后,是一架蓝光飞行器。 “一切将会被完成……”它对夜空说着。 这一刻无声的夜空和惨烈的战场交织。 山下指挥所在崩塌的冰雪中试图观望。 被迫离主战场的战士们正拼死杀回山顶。 30000多血战后的蔚蓝战士,在等…… “轰!”巨大的轰响声突然从主舰内部下层传来; 接着,“乓啷……当……”破碎的铁皮激射在铁壁上。 这一声,小个子红肩听见了,困惑一下,突然想到那块骨头,它似乎应该没有被耗尽…… 上方的蔚蓝指挥官们听见了,茫然地,互相看了看。 “是那小子!他……他在攻击牵引场!”刘一五想到想明白的瞬间,一下大声吼出来。 他身边的指挥官们呐喊,群情振奋,重燃希望,“是那个人,是theqing……他依然出现了,他在攻击牵引场。” “帮他……快,帮他,冲下去。”刘一五继续在喊。 那里有红肩,那里不知道有多少具大尖啊……华系亚方面军第一军军长,上将刘一五,悍然抽刀扑向大尖群,扑向那面铁壁。 在他身后,尼泊尔方面军指挥官捡起来地上刚被撞碎下来的一块铁壁,抱着撞向前方那面铁壁。 大尖主舰内层的铁壁,其实大部分并没有外层那么坚固。 ………… 铁片碎裂,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韩青禹直接在钻孔的铁壁上轰开了一个大洞,挥动蓝光柱剑,整个人扑进铁壁后面,扑向牵引场。 “……阻止他。”现场三十具泛蓝,从四面向他扑来。 “轰!”蓝光柱剑立劈,柱剑与柱剑的碰撞,正当面阻在韩青禹身前的四具大尖,在他这最强的一击面前,柱剑碎裂,倒飞出去。 金属柱就在眼前了,韩青禹准备把自己扔进去。 但是,“轰”,这一声只在韩青禹自己的脑海里。 接着,他整个人,在即将挥剑斩中金属柱的一瞬间,被凝实的源能场凌空撞飞出去。 妈的,怎么越小越强,早知道把柱剑扔过去试试了……韩青禹人在空中喷血,落地。 同时间,二十多具泛蓝大尖,已经冲出牵引场,扑向他。 气息潮涌有些乏力,韩青禹正待挣扎爬起来。 风声在他身后猎猎炸响…… “砰!”一副铁甲,拿着一块铁板当作盾牌,直接撞进撞开大尖群。 锈妹把下面被钻开的那块铁壁弄下来了。 “青子?!” 同时间,“颂!”2米多长的黑色长枪,笔直而沉重地贯向韩青禹身前,贯在他正面最前方的一具泛蓝大尖胸口上。 吴恤的身影,出现在韩青禹面前。 而后没有吭声,也没有停滞。 “啊!”这个一直沉默的木头,这一刻如动物一般低吼着。 鞋底快速移动摩擦地面的声音传来,吴恤用全身力量抵着黑色的长枪,向前……拼死向前,把四具正面扑来的泛蓝大尖顶住,顶退。 手臂不足以支撑,他用肩膀,顶着枪尾。 “噗。”枪尖锋利,刺透一具泛蓝胸膛。 “噗。”枪尾无锋平整,但是抵透吴恤肩窝。 278.一往无前 这时间,因为通讯困难加上雪崩的出现,山脚下的蔚蓝前线指挥所已经完全无法了解和掌握山顶的情况了。 从他们的位置可见,只有奔腾的冰雪中,被夜色笼罩的愤怒的雪山,以及山顶巨舰上那团冲天的巨大光束。 那说明危机仍在,而且情况十分危急。 但是山头上那些属于蔚蓝的旗帜,多数也都还在。 所以,山顶的战斗,也还在继续。 只是他们现在已经帮不上任何忙了。他们现在所能做的,只有等待,或者在等待的同时,向各自的神明祈祷。 前线尚且如此,后方的各国方面军,就更不用说了。 蔚蓝华系亚方面军,议事团所在地。 会议室内的气氛已经持续压抑了很久……这种对结果的单向等待让人无力而又不安。 “大家要是觉得闷的话,先各自附近走走吧。有消息过来我会让人第一时间去通知你们。” 议长渠重时抬头,尽量让自己看来有信心的,说了一句。 “这样也好。”会议室里的人一边回应着,一边三三两两地离开,在附近找地方抽烟或者私下交流。 陈不饿和老参谋回到之前聊天的转角走廊,刚把烟点上,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过来,回头。 “是翘翘啊,怎么,有事情想跟陈爷爷说?” 作为华系亚方面军不同系统的大佬,陈不饿跟渠重时、辛明执意见不合起争执、闹矛盾的时候不少,但是对于眼前这个渠辛两家的小丫头,他还是很喜欢的,所以说话也是少有的亲切。 “嗯,陈爷爷好。”辛摇翘及时把到嘴边的一句“陈军团长好”咽了回去。 虽然自己在私底下总是“陈不饿爷爷,陈爷爷”的叫,但是其实,不很熟的。 同时作为一个融合度a级的小高手,一个对战场充满向往的武力崇拜者,面对眼前传说中的人类第一战力,辛摇翘不免也有些激动和紧张。 “我刚在想,要是这次陈爷爷你也在前线就好了。”辛摇翘壮了壮胆子,说:“为什么他们这次没让你去前线啊,陈爷爷?” “可能因为……他们觉得不需要吧。”陈不饿老农般沧桑的脸上,笑了一下,“他们没建议,然后我自己,也没说非要去。我想如果真的出现戴呃、普嗒尔什么的话,他们总会来找我的。咱这也不算远。” 辛摇翘低头想了想,抬头,“嗯。”然后并没有再追问。 像这样的问题,大体总是很复杂的,尤其当这个人是陈不饿。是天下第一的武夫,和华系亚方面军在任已经超过二十年的唯一目击军团军团长。 其中不需要的逻辑,建立在现今人类超级战力的提升、进步上。这一战的事实也已经证明,他们确实已经能够对付红肩。而另一面的隐情,是陈不饿本人,其实已经没有太多出手机会了。他本可以斩戴呃,普嗒尔,或斩向弥望的那一刀,若是先斩过一具红肩……或就是一种浪费,怕就再没有对更强的对手出手。 站在政治的角度考虑: 对于蔚蓝来说,陈不饿这个公认的人间第一,得一直在。且他得一直强悍……一直提供信念,保持威慑。 但是,他们(联盟议事会的一部分人)同时心存着忧虑,觉得不能再由他去指挥这场战争,不敢再给他更大的全球威望和第二块星耀蔚蓝。 这些东西,辛摇翘因为出身的关系,模糊也懂一点,但是同样因为身份的关系,她不能讨论……转头看了看远处那两个派来对上次技术交换事件进行问询的联盟官员,辛摇翘有些忐忑地,又问道: “那,陈爷爷您上次,为什么要否决技术交换的条件啊?那个,对咱们以后的战斗,不是很重要么?” “是的,那个确实很重要。所以那件事你的爷爷和外公,本身应该都是支持接受条件的吧?”陈不饿问了,但是没有要小姑娘给出答案,他自己接着说:“他们可能并没有错,然后我也没有,只不过立场不同罢了,站在军人的立场,我必须以军人的逻辑去思考……政治可以有妥协,科研可以只盯着自己的那一块,但是军人,在这种情况下必须强硬。”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可以用刀拿到的东西,我们就会用刀去拿到。”陈不饿说话的样子像个固执的老头,甚至有点儿发脾气的感觉。 辛摇翘倒是不怕,因为这个脾气,就是传说中真实的陈军团长的样子啊,而且这个脾气也不是冲她的……爷爷和外公?可以暂时不熟的呀。 “嗯。”应完,犹豫了一下,辛摇翘准备切换话题了,心里略微有些尴尬,但仍厚着脸皮,突兀说到:“这次,在喜朗峰那边,陈爷爷手下有一个兵,好像立大功了。” “是吗?……好像是哦,是有那么一个。”装作有些困难才想到是韩青禹,陈不饿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那陈爷爷您怎么看他啊?觉得他……” “所以,翘翘说了这半天,其实这一个才是正题,对吧?”这次开口的是老参谋,说罢,他和陈不饿互相看了看,都大笑起来。 辛摇翘一脸窘迫,没有开口承认,但是也没有否认。她的出身高一些,知道的事情多,对很多问题都看得比韩青禹本身更透彻,虽然并不完全了解阿方斯家族的事,但是在实际接触中,也有洞察到一些,韩青禹对于蔚蓝高层的警惕和不安……他们整个小团队,都明显地存有这种忧虑和不安。 总之青子的资历背景都太稚嫩了,同时又过于耀眼,他现在其实需要来自更高层面的“保护”。 两个臭老头就这么既八卦又让人无奈地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总算愿意好好回答问题了。 “那小子啊”,陈不饿顿了顿,思考同时把目光转向远天,缓缓说,“大概,是一个永远可以被寄予期待的人。” ………… 大尖主舰的结构,连同底舱在内,大体是不规则的四层。此时底舱无人,韩青禹三人的战场在倒二层,牵引场的底部也在那里。 其上一层,是小个子红肩所在的指挥室。此时它正在一片混战中,仰首等待着一切的完成。 最高层,蔚蓝精锐除被牵制在下方的主力外,剩下近千人,已经突入主舰内部作战,只是暂时依然被阻滞在那里。 在这种情况下,小个子红肩很大概率会先出现在下方战场,阻止韩青禹等人对牵引场的攻击。 所以,蔚蓝的战场指挥官们急了,亲自上阵。 刘一五的战刀依然锋利……尼泊尔方面军指挥官鸟布德雅亚抱着外层碎落的一块铁壁,在混战中一次又一次冲向铁壁,尝试打开向下的通道。 倒二层。 前方去路被二十多具泛蓝阻住了,韩青禹已经起身。 锈妹在他侧边。 吴恤在他身前,黑色的长枪死死顶住前方扑来的大尖,肩头血涌,“青子,你还去吗?” 以一种听起来很平常的语气,他问。 “得去。”韩青禹也像是平常说。 “好,那么,来。”吴恤的意思:那么,我替你杀开这一段。只是他并没有说出口。 这个阵势,只凭青子自己,是杀不穿的,他贸然扑进去,只会被围住。 俯身再次如野兽般低吼了一声,吴恤臂缠病孤枪,枪身如电急转,继续向前贯去,贯透当头那具泛蓝的胸疼,把它甩到一边。 而后双手举枪,如棍立劈,劈进大尖群,再后提抢,左右重扫…… 大尖群中,一条夹缝,在三人面前出现了……吴恤长枪脱手,当中笔直而去,同时抽出柱剑,冲进大尖群,斩开去路。 锈妹也一样,冲了进去。 全程没有有效的斩杀,但是他们两个,就这么硬生生在顷刻之间杀穿了面前的泛蓝大尖群,,在韩青禹身前,杀出来一条路。 “走。” “颂!”韩青禹源能爆发,从中掠过……冲刺中双手持握柱剑,劈向前方铁壁缺口,最后不到十具泛蓝。 在他身后,吴恤和锈妹无声转身,横枪立盾……为他阻住后方的二十具泛蓝大尖。 没有回头。韩青禹从来都不是一个一往无前的人,他做事一直曲折顾盼,一直量力而为……但是现在,他必须,也只能,一往无前了。 “轰!”重剑劈进缺口,劈穿大尖群。 韩青禹落地脚下一刻不停,挥剑荡开身侧劈来的武器,源能再次爆发,扑向已经近在咫尺的牵引场…… “kong!” 前方地面上,一具在意料之外的大尖,突然横身抱住了他。这些泛蓝果然是有智慧的。然后是第二具,第三具,第四具,四具泛蓝大尖死死拖着他。 这四具泛蓝都已经重伤,而且没有武器,它们是最初被韩青禹突袭劈掉武器,劈飞出去的那四具。 它们想做的,只是拖延。 韩青禹的冲刺被阻滞,耳中后方战斗的声音传来,上方铁壁破碎的声音响起……“啊~”从不蛮干的韩青禹,第一次蛮,蛮到让人心惊错愕。 他竟然就这么,拖着四具泛蓝大尖,硬是向前,走进了牵引场外的源能场范围。 源能外罩撞击到来的一瞬间,他把柱剑插进了地面,依靠柱剑和四具泛蓝大尖的重量……在冲撞中站住了。“噗”一口鲜血吐出,同时全身剧痛…… 而后……“砰!”如普通人在沼泽中的行走,无比艰难的一步,重重地落地。 韩青禹踏进了牵引场。 279.拔剑 韩青禹曾凌空飞砍过大尖,不止一次,从土崖上飞砍过,从飞跃的吉普车上飞砍过,甚至从直升机上飞砍过…… 他在101医疗站最后的那一斩没有名字,但是因为出手的画面刀分月光,后来,人们叫那做分月斩。 还有刚才,短短几个小时之前,他几乎独战过一具红肩,战到最后……身立在冰雪断崖上,有蔚蓝旌旗在肩。 这些,大概都是战地记者或听故事的人们眼中很好的画面,可能到以后会被听闻和传说。 但是这一次没有,这次韩青禹在第一次撞击源能场的时候,就被撞飞,吐血……而后再次冲击,他被四具泛蓝拖地死死抱住的样子,只剩下狼狈可以形容。 他狼狈不堪。 可是,他没有时间了。 身后就是一场死战,正在死战的人,是他去而复返的两个伙伴。吴恤和锈妹的实力,是不可能挡住二十多具泛蓝大尖的,就像韩青禹自己也一样做不到。 只是因为通道本身有一个固定的宽度,二十具泛蓝不可能都形成正面攻击,他们才能搏命勉强支撑一会儿,也就一会儿,这个一会儿会很短……很快,他们就会死。 然后也许小个子红肩会下来,也许牵引场马上完成运转…… 所以,那一刻的韩青禹开始蛮干,就这样,没有任何杂念的向前,一步一步,硬拖着四具泛蓝大尖走进了那个形如牵引场外罩的源能场。 凭借第一时间插进地面的蓝光柱剑的支撑,加上身上四具泛蓝大尖的重量,他在凝实的源能场里站住了。 站住这件事……太傻逼了。就像一个普通人把自己放在高速公路中央。 源能场无声的撞击,不间断的袭来,如同一辆超速的重卡,一次次正面冲撞在他身上。 血不是吐出来的,是从嘴里往外溢,一直往外溢。 而后,又一步,他踏进了牵引场。“我去尼玛啊。”这一步落地的同时,韩青禹在心里骂了一句。 他动不了了。 巨大的金属源能把他牢牢固定在场中,而后,不断向他体内灌注。 这本该是很幸福的事情,可是他玛的,扛不住啊! 平时激发生命源能溢出,韩青禹嗑到四或五块以后,身体经脉血管就会有裂痛感,这会儿的感觉,感觉要爆了…… 韩青禹觉得自己好像被满地大幅度金属源能当成了牵引场里的又一根金属柱子……特么的,待会儿老子身上不会也冒闪电吧?然后冒光柱?! 跟他一样,被他拖进源能场的四具泛蓝大尖,此时也一样分毫不能动弹。 ………… “乓!”铁壁破碎的声音传来。 然后是各种语言大声的指挥。 刘一五的声音焦急在喊:“留一部分人挡住,其他人跟我下!”蔚蓝留了一部分人挡住一层残余的泛蓝大尖,其他人进入第二层。 又是一阵混乱。 “不在这……这是什么?!” “红肩……红肩在这。” “挡住它,挡它在这里。”刚出指挥室的小个子红肩,被层层叠叠涌下来的蔚蓝战士挡在了指挥室出口外。 “在下面,其他人继续下。” “……撞开它。” 大尖主舰往下第二层,这一次,尼泊尔方面军指挥官鸟布德雅亚的前方没有大尖的阻拦。 抱着大块碎片又是连续两次全力冲撞,“咔。” 铁壁碎裂,向下的通道打开了…… 鸟布德雅亚转回身。这名据说曾经当过许多年僧人的小个子中年军官,之前因为尼泊尔方面军的弱势,一直声音不大,不怎么参与意见。 这一战印德度方面军的人敢说要为自己的失误做弥补,然后拉来了15000人,两名超级战力参战。 但是,在事实上同样对事件负有责任的尼泊尔人做不到,他们没有那么强大,没有许多精锐,也没有超级战力。 这一刻转身,鸟布德雅亚有些黝黑的面庞上,终于绽开来灿烂的笑容……终于是做了伟大而重要的事情啊,终于把该我们的那份,弥补上了一点。 终于,扬眉吐气了,不再负疚了,不用低着头了……在场数量不多的尼泊尔方面军精锐在为自己的长官欢呼,为自己胸前尼泊尔方面军的旗帜荣耀。 看着他们,鸟布德雅亚开心地笑着,人站在向下的缺口,挥手让他们继续前进……然后,在激烈的冲锋过后,独自停留在缺口侧边。 “咵啦!” 因为被碎片边缘割裂,早就满是鲜血的双手,突然间无力地松了劲……鸟布德雅亚一直抱在身前的大块碎片,落在了地上。 他的身前,有一个血洞。 那是在第一层冒险撞击铁壁的时候,被阻拦的泛蓝大尖捅开的。 就是这样,他连破了两面铁壁。 仰头,鸟布德雅亚沉重的呼吸,靠在墙上,缓缓坐下来……笑着。 ………… “帮忙。”刘一五在进入倒二层的第一瞬间,看到的是正在拼死阻挡大尖群的吴恤和锈妹……他们战斗的背影。 数百名士兵随着指令冲锋过去。 刘一五跳下铁箱,“牵引场呢?!”他回头看了一眼,眼前牵引场的画面展开……那小子?!果然在。 此时,站在牵引场内的韩青禹,已经满身是血。炽烈的电光和光束冲天的金属柱围绕在他身边…… 这一幕让很多冲锋中的蔚蓝精锐都站住了。 是震撼,原来他真的,在攻击牵引场……三个人,直接攻击牵引场。 然后也是不安和茫然,蔚蓝没有人见过牵引场,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所以,现在应该怎么做?” “救…帮…”刘一五支吾了一下,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下指令,或者应不应该直接下指令。 面对蜂拥过来的蔚蓝指挥官和士兵们。 韩青禹艰难的稍稍抬起头,然后缓慢的左右摇了一下,“别进来。” 声音很小很小。 完全听不清楚,“他说什么?!”人们焦急地互相询问,看着牵引场。 就这一刻, “砰!” “砰、砰、砰!” 韩青禹的身边,四具泛蓝大尖的身体,突然间连续炸裂,裂成碎片。 明白了,一般精锐是承受不住牵引场的能量的,就连泛蓝大尖都承受不住……韩青禹的样子,看起来也已经无法继续支撑。 “超级呢?下面那些超级怎么还没上来?!”刘一五愤怒的大吼,但是那些超级,从开始被那具红肩和300具泛蓝迫离主舰,陷入苦战,现在其实还没过去多久。 现在就算他们选择牺牲两个,杀出来,大概也来不及了。 “青子。”吴恤和锈妹试图冲过去,被刘一五让人拦住了。 死局?! 这里的几百人连同我们,全部填进去,够不够?! 在场的指挥官们互相看了一眼,准备做最后的决定。 “嗤!”一个短促的铁与铁摩擦声,突然传来。 听见的人目光看去,“他……” “他好像动了一下。” “……好像在拔剑。” 那个看起来像是已经被沉重而粘稠的能量完全压制的家伙,像死了一般地站在那里,连身体都直不起。 但是……他似乎在拔剑。 是么?看错了吗?! 从源能罩到牵引场之间几乎没有什么距离,韩青禹的一只手,自始至终都握在蓝光柱剑上,现在牵引场也不会撞飞他……现在,他在拔剑。 “嗤!”又一声。 这一次,每个人都看清了,蓝光柱剑被拔离死铁质地的地面,两寸。 三寸, 五寸, …… 没有嘶吼,没有激烈的动作,甚至没有神情和身体反应,就只是那只不断流血的手,在拔剑,一次,两次…… “快炸了啊我草。”韩青禹想着,他才没什么想法呢,更不要什么感动,现在有的,就只是求生欲。 再不做点什么,他就要炸了。 “嗤,嗤……铿!” 只是很轻的一声,柱剑离开地面。 280.相信未来 此时的喜朗峰顶如同一个灯火灿烂的万人体育场,而山下在茫茫的夜色中,月光浅淡,风雪肃杀。 30000多刚经历过一场血战的蔚蓝战士只要身体还能支撑,多数都等在山脚。 这种情况下想找到一个视线不错的位置并不很容易。1777小队寻了一个离指挥所较近的位置待着,他们还有人在上面,因为担心,就想着要是有什么消息,最好能早些听到。 但其实,指挥所现在也是两眼一抹黑的状态。 人多了,地面上的冰雪正在被人气消融,坐不下去,队员们就蹲着,或仰头看着山顶的情况,或抽着烟互相议论。 某一刻,周围的声音突然间变得嘈杂起来…… “你们看,那是咋回事?!”贺堂堂一下丢了烟,从地上跳起来,指着山顶惊呼道。 剩下的人抬头看向山顶,同时缓缓站起来。 这一刻在他们的视线中,喜朗峰顶冲天的光束在摇晃,毫无征兆地突然开始剧烈的摇晃…… 没有人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好还是坏?但是每个人都不自觉紧张起来。 如果最终大尖的军队还是到来的话,刚刚的血战,那些牺牲……大概都会变得很苍白,很无力吧? 往上,大约环形阵地附近位置。最早被迫离主舰的蔚蓝精锐们在五名超级的带领下,终于在与红肩和300具泛蓝的战斗中取得一点空间。 千米外摇晃的光束此时一样落在他们的视线里。 “怎么办?” “我想那里需要超级。” “这里吕中将你的速度最快,交给你了。” “我去帮你斩开去路。” “我也去。” 超级之间的对话,说话的人准备赴死。 所有这些,都发生在牵引场,最后一寸剑尖离开死铁地板的一瞬间,“嗤……铿”的那一声,韩青禹艰难拔出蓝光柱剑。 同一个瞬间,牵引场炽烈的电光更盛,同时有些混乱。 同一个瞬间,远端没有蔚蓝战士看守的那一头,墙面突然在斜顶上打开几个通道,一下六具不知如何从上方战场脱离的泛蓝大尖,扑了下拉,扑向牵引场。 惊乱声响起…… 然后被掩住,“呼。” 韩青禹挥剑。 剑是他用右手,从身体侧后方拔起的,它在最后离地的瞬间有一个惯性,因为牵引场桎梏的能量本身很大,所以这一下脱离的惯性也不小。 就是借着这分惯性的力,韩青禹原本不能动弹的身体强行拧转,把左手递过来,合握剑柄,而后,双手一起,将蓝光柱剑挥了出去。 如一个小孩,拔起来一把重剑,借势挥斩。 “啊!”全无杂念和思考的野蛮发力,把剑挥出去……蓝光柱剑在韩青禹手中,斩向金属柱,斩向源能场,斩向前方的一切。 没有人知道这一挥斩,到底需要多大的力量和意志才能做到。只是视线里的画面,他们甚至能清楚看到场中那个人的头发甩动,血水从他的身上挥洒出去,到空气中变得缓慢而轨迹清晰…… 下一瞬,柱剑横斩的声音突然变化,“哗!”竟然变得如同水声。 牵引场的能量浓稠如海。 那是剑斩激流,断浪截江一般的响声。 下一幕的画面里。 “轰!”一声,牵引场正中央的金属柱被直接斩中……斩断。 接着“砰砰砰砰……”在柱剑横扫的方向上,整一排金属柱,直接被轰断,断落的部分飞在空中。 “他……有些没碰到。”曹敃木木地说了一句,那些被斩断的金属柱,有一部分根本没被柱剑碰到,它们只是在柱剑横斩的方向上而已。 但是,它们断了。 长刀队长卢成中点了一下头,“嗯,那不是他自己的力量。那个力量太……”卢成中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述了。 那到底是怎样的力量呢? 柱剑的轰破还在继续…… “嗡!”稍远处,如同气罩一般凝结在牵引场外围的源能场被隔空斩破,嗡一声,停止运转。 而后,“轰轰轰轰……” 六具正在空中下落的泛蓝大尖,在更远一些的地方,被直接凌空斩中,斩中一瞬,直接炸裂。 最后,“嚓”的一声。 视线最远处,主舰的铁壁陡然如同纸页被轻松的切割,上方直接出现了一道斜向的裂口,光透出去,光透进来……他们现在能看见外面的夜空了。 夜空……在这一瞬暗下来,高处的星辰清晰。 ………… 这一斩,不是韩青禹自己的力量,但是这一斩,能直接斩死红肩吧?!只不过如果是红肩,他可能根本没有机会出手。 ………… “妈的,这是,干灭了,是吧?” 温继飞难得一次说话有些结巴。在他的视线里,山顶那团巨大光束,刚突然跟电线短路一般,明灭闪烁了两下……然后,直接关灯了。 没有人回答他。 这一刻整座喜朗峰变得黯淡。 但是,“吼!”“哗!” 欢庆的声音从温继飞身后炸响,30000多人的咆哮声,响起在整座雪山,响彻整座雪山。 不认识的人互相拥抱。 但是嘴里却几乎都是脏话,“草…fuck…”各种国骂混杂在一起。他们在尽情宣泄着,那股长时间压抑后的情绪。 “终于搞定了啊。”劳简开心地笑起来,身体晃了晃,仰着头依然担心说:“也不知道那三个怎么样了……尤其那个混蛋,希望他这次老实没乱来……” “快,向联盟总部和后方各方面军报告…前线,攻灭牵引场。”指挥所外的高台上,尼特什和杰克森击掌,和每个人击掌。 通讯官迅速跑回指挥所。 环形阵地上,吕神伸手拉住了那两名准备赴死的超级战力,这一晚上第一露出微笑,指着恢复平静的天空,向他们摇头,然后又指了指身前大尖群,“杀!” “杀!” 搞定了,就等青子他们回来了,心里松了一口气,温继飞正低头摸烟呢,突然背后的衣服,被刘世亨扯了一下,听见他说:“那是什么啊?” 他连忙仰起头,用望远镜看去。 视线里,高处已经黯淡下去的天空上,一个物体突然出现……它似乎是从山顶升起来的。 梭形飞行器。 闪着蓝光的一架梭形飞行器。 不是降落,而是上升。 “什么情况?!大尖还会跑么?!”山下一片嘈杂的议论。 其实他们看到这架蓝光飞行器升起来的时间,比此时在主舰牵引场里的所有人都要早。 牵引场,韩青禹依然站在里面,用柱剑支撑身体,他周围残柱上的电芒也依然在跳动。 “他……” “快,去看看。” 刘一五下了指令,几名战士连忙跑过去。 但是锈妹拦在他们身前,“别,别碰他。现在不能碰他。” 韩青禹说不出话,巨大的不属于他的能量,依然在他身体里肆虐,他妈的,竟然还没全部斩出去…… 还好锈妹和吴恤只是看他的眼睛,就懂了他的意思。 他现在不能碰。 做完阻止,锈妹和吴恤两人回过身,吴恤不安问:“青子?” 韩青禹莫名突然向他点了一下头,幅度很小。 他让吴恤进牵引场,这时间牵引场本身的能量,已经不那么激烈了。而之所以选择吴恤,想让他感觉一下,尝试一下看会不会有收获,理由也很简单: 论身体的续航、恢复和痛苦的承受力,吴恤可能是最顶级的,甚至是神级的,比韩青禹更强。 这不止是意志力的问题,还有身体本身暂时无法解释的因素。吴恤有一副十几年间反复不间断被巨大伤痛折磨,一次次垂死又一次次恢复的身体。用辛摇翘家姑奶奶的话说:他身上原来那副三代内置装置,是装错了的。麻醉药对他无效。 点头,一步踏进牵引场,吴恤眉头皱了皱,站定在那里。 刘一五对此刚有些好奇,突然,身后激烈的脚步声传来。那是一群刚在上层阻挡小个子红肩的蔚蓝精锐。 “怎么了?”刘一五这才想起还有一具被重伤的红肩没搞死,转身同时紧张问道。 “光没了,红肩就跑回去,关门……”一名华系亚方面战士向他解释,话没能说得很清楚,让刘一五困惑了一下。 战士神情着急,想了想,干脆往前几步,抬头指向夜空,“你们看上面,自己看。” 主舰天顶本就是打开了的,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抬头,然后,看见了那艘升向夜空的蓝光飞行器。 梭形飞行器竟然还能飞回去?! 小个子红肩竟然跑了?! 这是蔚蓝所有人都没有见识过,也没有预料到的情况。 “……”现场沉默,这一刻人们内心的感觉很奇怪,“是赢了吧?牵引场干灭了,红肩落荒而逃,可是……”人们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该为胜利喜悦,还是为红肩的逃走不安。 沉默中,伴随着梭形飞行器渐渐高去,所有战场上还在战斗的大尖,突然开始集体自毁,就连环形阵地附近的那具红肩,也一样自毁。 好决绝的战场指挥。所以说,是那具小个子红肩自己逃了,逃走的时候,还像过去那样,不忘控制把一切都毁了么?! 贱人啊! “可是,你们有没有发现啊?”作为一个老实木讷的农村娃,颜福文不是很习惯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话,尤其这里还有那么多指挥官,他有些紧张但是诚恳地说:“你们有没有发现……这艘东西,没有自毁。” 一瞬间,所有人都扭头看他。然后开始四顾,观察大尖主舰。 牵引场灭了,红肩跑了,毁了一切……但是这艘,大的,按人类认知至少战列舰级别的大尖主舰,并没有自毁。 是它的自毁设置,被不经意破坏了吗?! 管它了。 现在倒是应该好好想一下,这,可能意味着什么?!刘一五开书想,脑子里猛地“嗡”一下,激动得浑身颤抖。 人类与大尖的差距有多大?在最开始遭遇的时候,那曾是天与地一般的鸿沟,是令人看不到一丝希望的巨大实力差距。 但是,那些蔚蓝最初的人们,选择了坚持,向着绝望坚持,向着他们很可能看不到的胜利坚持。 坚持的理由只有一个,坚持的目标也只有一个……时间。 从那一天起,人类,选择了相信未来。 然后,蔚蓝有了第一代源能装置,第二代……有了拒绝者,有了月球干扰站……有了更先进的源能提炼工艺,有了更好的死铁铸造工艺……有了可以斩红肩的陈不饿,有了更多超级武力…… 而现在,人类或许将拥有源能飞船技术。 281.身阻长空(上) 华系亚方面军议事团所在地,噼啪的脚步声突然急促响起在楼道各处,“前线战报……” “怎么样?!”各处都有人转身催问。 “牵引场已经攻灭。”负责通报的士兵神情激动,声音颤抖。 “好!”在散在各处的欢呼声中,笑声中,陈不饿握拳。 这一刻,就连这个波澜不惊的老人赶回会议室的脚步,都不自觉变得有些急促。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其实雪峰顶上,还有一份更大的喜悦,在等待着他们。同时也还有关于某个人,不,是很多人的故事,在等他们去听。 蔚蓝对于源能飞船技术的渴求有多大?或者说,对于源能机械运用的研究和尝试,有多么执着?! 那是在近百年没有突破的情况下,一代代科学精英看似徒劳的坚持。 是即便没有过一艘源能飞船升空,各国依然常备空战预备部队“雏鹰”的信念。 是战于星空的渴望,战于穹顶之上的梦想。 是为了一点点可能有用的技术,让一个超级蔚蓝的许多人,都甘心被小小“远航”威胁的憋屈忍让。 联盟为此派来问询陈不饿的人,现在还在会议室里坐着呢。 对于技术交换事件的失败,老头子说过一句话,不管对谁,他都是这同一句话:可以用刀拿到的东西,我们就会用刀去拿到。 他的兵,以及蔚蓝拿刀的战士们,正在替他做到。 替他把这句话掷地有声的落实下去,如刀截铁。 这句话,将会落在不知死活的“远航”面前,也落在所有妥协倾向面前。 ………… 喜朗峰战场,峰顶主舰区域。 战斗突然间渐渐平息了下来,天空中再没有耀目的光芒,大尖们正在自毁……韩青禹和吴恤,还站在如同未熄灭的篝火的牵引场里。 只可惜一艘蓝光飞行器走掉了,带着那具小个子红肩逃走了啊。刘一五等指挥官现场商议,收起来遗憾,把所有精力专注在这艘主舰上。 这上面的每一寸铁,都可能带来蔚蓝飞跃性的进步,都可能带来人类胜利的希望。 伴随着指令的下达,在场除了韩青禹、吴恤和锈妹之外的所有人,都退到了舰外。除悬崖一面外,三面层层防御,牢牢守住大尖主舰。 “look…see…watch”,刘一五说了大概他所知道的,所有能表达类似意思的单词,用手指指着自己的眼睛,对面前几乎个个染血的战士们大声说,“看牢了啊,兔崽子们!知道这东西多重要吧?” “有了它,将来,咱去天上打……去月亮上打,去星星上打……咱家房子就不会破,咱的爹娘妻儿,就不会被大尖吓着、伤着……” “alwaysready。”异国的战士们笑着回应。 “放心吧,刘军长(老大)。” “不过我还差个妻儿,怎么办?部队帮忙解决下?” 华系亚的战士们没大没小的跟刘一五开着玩笑,刘一五也不在意。 所有人都沉浸在劫后余生和胜利收获的喜悦中,异国的面孔互相点着烟,比划着,回忆刚才的战斗。 就是在这样的氛围和情况下。 突然,“咵!”一声。 巨石掉落山崖的声音传来。 大尖主舰靠悬崖的一面,一具泛蓝大尖翻了上来。 考虑到空中的那架蓝光飞行器还在盘旋,没有远去……人们不知道,这是不是红肩在指挥,或者这具泛蓝本就是它故意留下的后手,不然怎么会藏在那样一个位置?! 但是,至少有一点现在是明确的,这具泛蓝现在的目标不是人,而是主舰。 泛蓝大尖从崖下翻上的一瞬间,已经凌空扑向主舰,挥舞柱剑直刺舰身某处……它似乎有毁掉主舰的方法。 “哗!” 来不及,没有人来得及。 距离太近,所有按命令列队的人,此刻都已经不可能阻拦它了。 刘一五的心往下一沉,每个人的心都沉了下去,主舰要被毁了么?……刚才那么大的喜悦,突然就被扑灭了。 惊呼声中。 一个粗犷的声音炸起,“草你娘啊,哈。” 一个身影凌空扑出,在空中叫骂同时笑起来。 白色板擦,梁戈,疯子,口无遮挡……就连队长卫疆有时候都对他感觉很无奈和郁闷。就是这个货,刚因为不愿意站岗,不愿意看到待会儿韩青禹出来,被所有人感谢的画面,竟然贴着千米高的悬崖边,偷偷躲到了主舰后面去抽烟…… 这一刻,他嘴里的烟掉了,烟头的星火从空中落下来,落向悬崖下。 “轰!” 梁戈挥斩前扑的身影,在泛蓝大尖柱剑刺及舰身的一瞬间,正面跟它撞上了。 柱剑直接贯穿了他的腹部。 “哈!”神情狰狞,梁戈在空中侧向翻身,把大尖压向悬崖外。 同时挥刀猛斩,斩向泛蓝大尖头部,“嚓!”斩破不深。 他的实力,按理本就是挡不住泛蓝大尖的。 可是他这次根本就没想着赢,他就只是想着,把大尖扑下去,“老子草……” 话音没落,他和泛蓝大尖的身形,已经一齐朝悬崖下落去。 冲锋的人群中突出来一个人,卫疆纵跃,几乎是冒着一起坠崖的危险,飞扑过去,伸手,抓住了梁戈的肩领。 那是他的队员,白色板擦的人。 “梁戈!” 所有人都站住了,看着这一幕: 卫疆趴在悬崖边,一只手紧紧抓着梁戈的肩领。 梁戈悬空,腹部巨大的柱剑缓缓滑出,跟随下方的泛蓝大尖一起,朝悬崖下落去。 血如泉水喷涌,梁戈抬起头,有些艰难地,朝上看了看。 “老大。”满口是血,这个一脸横肉的疯子笑起来,满口染血的白牙。 “……嗯。”卫疆点头。 “咱白色丢掉的……”说话开始变得有些艰难,梁戈坚持说:“被我弄丢的面子,这回,是不是都捡起来了啊?” “是,都捡起来了,咱白板,好大的面子。”卫疆眼眶通红,不断用力地点头。 “嗯,那我,噗……我是不是咱白色板擦最猛的那个?” “是,一直都是。”卫疆试着想把他拉起来。 但是梁戈摇了摇头,他经不起这样的拉扯了。 “我就埋这吧,老大,我一辈子最风光,就是在这了。” 梁戈得意笑了一下,扭头看去,模糊的视线中,整座山头都在向他敬礼。 “勋,勋章,记得放队里陈列室啊,写上我名字。好叫以后来的兔崽子们知道,白色有过一个叫梁戈的人,很猛。”他一断一断地说着。 “嗯。” “给我根烟吧,老大,我有点迷糊了。” “好。”卫疆伸出另一只手,接了后面白色板擦队员点好的烟,给梁戈递道嘴边。 梁戈张口咬住了,努力抽了一口,烟头明灭……他的头,缓缓地垂下去。 “对了”,最后一丝气息,梁戈气若游丝说,“我,还没恶心死他呢,老大,你记得一定要帮我跟那个小子说一下,我做了什么啊……老子打不过,可是,老子就是不服。” 1991年8月28日,1:24分。 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第九军,白色板擦中尉队员梁戈,战死喜朗峰战场。 282.身阻长空(下) 梁戈停止呼吸了。34岁的人生,16年的蔚蓝生涯,在1991年夏末的喜朗峰巅,落下了最后也最灿烂的一笔。 尸体暂时被安放在山头边上的一个雪堆里。 这个粗糙的总是被嫌弃,又让人无奈的疯子,终于没办法再口无遮拦的说话了,没办法再不合时宜地开黄腔,恶心人了。 只是他的嘴角,似乎还在笑着,有些得意猖狂的样子。 “好了,都回去站岗。早该习惯的……都会习惯。”卫疆红着眼眶把站在后面的白板队员们赶回他们的岗位。 说完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揽住白冀低埋在胸前哭泣的脑袋,顺势拍了拍他面颊说:“没事,别哭了。别哭。” 刚这一刻,在场很多人都红了眼眶,掉了眼泪,但是真正放声哭出来的,就白冀一个。因为他年轻,他和梁戈的关系也很好,这一年他们总是混在一起……毕竟他们都讨厌着同一个人。 “其实,那傻冒现在指不定多得意呢,你们都知道吧?”卫疆尽力扯开嘴角笑了一下,继续说:“一直不都是这样么,他,什么事都爱出头,整天都想着要风光,要牛逼。” “所以,他现在肯定满心满意着呢,要是还能说话,指不定要怎么跟我嚣张,跟你们面前显摆……咱白板历史至今最牛逼的一件事,是他梁戈做的。” 白色板擦辉煌的小队历史上有过很多英雄,但是……卫疆扭头示意了一眼身后的大尖主舰。 这东西对于蔚蓝及人类历史的意义,实在太重大了。梁戈今后注定不止在白色板擦的历史中留下自己的名字,他会在整部人类历史中,留下属于他的一笔。 守卫主舰的阵势重新排布好了,指挥方面在悬崖一面也安排了人,再一次把警惕性提高。 大尖想毁掉主舰的意图已经很明确。 另外,譬如雪莲,乃至任何一个洗刷派或自保派的组织,如果他们知道了这件事的存在,肯定都会不惜代价做一些尝试。 刘一五派人去招呼下方的超级赶快上来。 这段时间里,主舰内部,韩青禹的身体依然被来自牵引场的巨大能量肆虐着,狂暴的源能混乱,找不到出口。同时他的身体,也正在发生一件诡异的事情。 那三块永生骨,正在他身上消融……是整块骨头在消融,而不是源能吸收。 已经吃掉两块了,两块永生骨直接消失在了他身上,这玩意本来只有生命化源能溢出才能牵动一部分,但是从进入牵引场一直被磅礴的生命源能包裹,刚才意外开始融合。 消失的永生骨直接融入体内,并没有任何实质感,没有让韩青禹身上哪里多出一块骨头来,但是它们被储存在某两个位置,可以被明确感知。 同时,它们消失后也没有再外面留下来任何残渣。 所以,这东西到底是骨头的完全源能化,还是本就是源能以骨头的方式呈现,韩青禹无法做判断。就像他现在不知道自己把这东西吃掉后会是什么情况。 这一点,目前也许只有大尖知道。 而现在,在一个完全不受控制的状态下,他身上的最后一块永生骨,正在被消融。吴恤依然一声不吭地站在韩青禹身边不远,偶尔,韩青禹能听到他紧咬的牙根发出咯咯的摩擦声,他握枪的手在不断往下流汗,嘴角溢血。 这货不会扛到直接爆炸吧?! “吴恤,吴恤?” “嗯…噗!”吴恤开口就是一口血。 “能动吧?” “……嗯”,吴恤尝试了一下说:“能。” “那就好,你自己注意别炸了啊。” “嗯。” ………… “你们大家,有没有发现一件事?”来自米特利的指挥官德普摘下望远镜,控制了一下表情说:“我的意思,你们有没有发现,那艘主舰,现在还在……” “……”前线最高指挥官尼特什愣了愣,他们的意识疏忽了,如果战斗已经结束了,主舰还在,意味着什么?! 老人低头,双下巴颔起来,贴着裤边的手握成了拳头,微微在颤抖。 “我去向总部和各国方面军报告这个消息。”旁边的一名通讯官激动地说道,同时转身准备跑去。 “不。”当场不下十个人同时开口阻止他。 “暂时还没有定论呢,不急。”佛兰西方面军来的指挥官的表达有些委婉。 而尼特什,直接说了,直接下令道:“暂时对外封锁一切关于大尖主舰的消息,事后再报。也不要再提醒任何人关注这一点。” 这件事的关系太重大了,而现在,不管是在联盟总部还是各方面军,在听战报的人,都太多太杂。 所以就算这个消息其实最终封锁不住,能多屏蔽一点时间也是好的。这样至少可以让前线做一些计划和准备。 “那么,现在接应部队可以上了吗?” “还有医疗队。” 身边的人询问。 尼特什犹豫了一下,想着大概应该先让派可靠的侦察兵上去了解一下上面的情况。 骚动的声音在此时,又一次在高台下面不远的地方出现。 “那玩意怎么又回来了啊?!”刘世亨嘀咕着,手指着天空上那架莫名再次出现的蓝光飞行器,困惑地说道。 刚都以为它已经走了呢,它妈的又回来了,贺堂堂笑一下说:“不会是没油了吧?” “不会。”劳简和温继飞异口同声,他们有望远镜,看得更清楚,此时的蓝光飞行器,似乎正在主动向下运动。 山顶上也注意到了这一变化…… 但是他们来不及思考,空中情况的变化在下一瞬间,变得超乎所有人预料的快速。 “颂!”爆发的声响和被掀动的气流还在空中高处……刚刚扩散到耳边,蓝光飞行器已经以一个很快的速度下落到距离地面千米以内。 而后,突然轰一声,直接炸开。 “炸了?!” “真没油了?” 大概不是。 因为炸开的梭形飞行器里,主动扑出来了一道身影,红肩回来了。可能蓝光飞行器其实也回不去?或可能,毁掉主舰这件事对它们更重要……没有人知道原因,但是,它确实回来了。 躲过了雪崩的两名战地记者,伊恩和艾希莉娅现在在一块外凸的岩石下,斜角度拍摄着上方的影像。 镜头里下坠的红肩如一个火球,像是在燃烧。 而它的柱剑在火球外,拖曳着蓝色的光晕。 它似乎不打算回去了。 “颂砰砰砰……”天空中的声势猛地变得浩大而惊人,音爆的炸响和源能在空气中的鼓荡,让红肩的下落如一颗流星砸落。 没有人能想象这来自红肩的舍命一击,到底有多大的威力,蕴藏着多少能量。 而它的目标,是主舰。 “它要破坏主舰!”这一瞬间,任何指挥都是来不及的,任何指令,都不可能及时发出。 但是,有人给出了自己无需指令的反应。 “颂!”一声音爆。 不丹方面军精锐战士措恩在奔跑,在急速的奔跑中,右脚一步蹬在舰上,左脚再一步,腾身而起。 他的身体在空中后仰,而后挺身,以一个倾斜的角度,挥刀斩向空中,迎击从上方落下的红肩。 在主舰的另一个方向,米特利方面军精锐战士瑞恩和艾琳娜的身影,几乎跟措恩同时出现,只是他们更快,跳得也更高。 艾琳娜金色的马尾在空中垂落。 三个,四个,五个……第一时间,至少二十余道身影,高低错落,腾身出现在空中,二十余把战刀,迎向空中下坠的红肩和它的蓝光柱剑。 但那也许,还不够。超级飞奔的身影出现在土坡上……但是没有人能判断,他们是否能来得及。 曹敃急速前扑的身形突然被人从后拽了一把,这一把很用力,他整个人被拽住,然后甩向后方。 重重地在地上砸了一下,曹敃迅速坐起来同时目光看去。 “要给长刀争气。” 队长卢成中的身形快到近乎拉成虚影,声音在急速流动的空气中飘散。顶级战力的源能爆发,让他踏上主舰的那一步,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砰!” 一步借力,卢成中的身形如箭,射向空中,迅速越过许多人,鼓荡着风声而上,迎斩红肩。 而后,又一名来自巴西的顶级战力,挺刀斩向天空…… 前赴后继的阻击始终没有停止,更多的身影在他们后面,扑向空中。 这一幕,落在山下那些有望远镜的人眼里……是无声的,是模糊的。 画面中是星空夜色的背景,天幕中,只有一道下坠的身影,如同燃烧的火球……然后数十个黑点,在空中上升,凌乱的,而又层层叠叠地,迎击空中那个红蓝色的光团。 ……蔚蓝铁血,身阻长空。 就算刚经历过一场漫长的血战,人们依然被这无声的一幕深深地震撼住了,满场无声。 他们正用命在挡。 在挡什么。 这一刻全都懂了。 漫山遍野抬手敬礼,默默看着,即将到来的碰撞和牺牲。 突然,“轰!” “闪……开。”声音在空中,在流转的空气中。 韩青禹心说你大爷的,来得倒是正好。心说: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老子不会死吧?! 他刚吸收完了第三块骨源,加上之前对牵引场不断的吸收,体内的力量澎湃到极致。 然后,他斩上去了。 这一声,山上的人们清楚听见了,同时看见了那道身影。他们知道那是谁,只有那个人,会从那个位置斩出来,也只有那个人,可能斩出这样的声势,他刚已经斩过相似的一刀了,虽然那并不是他自己的力量。 而山下人的视线,他们看不清楚,只是在一片雄壮与悲戚中,突然发现从山顶的大尖主舰里,射出来一道炽烈的蓝光,如激光一般,笔直贯向空中。 “那是什么?!” “人吧。” “超级?!” “草,不会是青子那个混蛋吧?” “不可能,他丫还没这么牛比。” “那就好。” “可是,蓝光柱剑啊,那好像是。” “……不可能吧,不是的。” 说话间,“轰!” 这一声激烈的回响,在山下都能听到。 画面中,炽烈的蓝光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掠过了所有人,在高点,和红蓝色火球正面相撞……巨大的响声爆出。 碰撞在一个点上……但是这个点,绽开来了。 一个有如实质的原型的气团,在碰撞的平面上延伸开来。 气流爆烈而混乱,空中所有的身影都被掀落下去。 而后,“嗡”,低沉的一声,带着颤动的闷响……高处圆形的气团炸开! 碰撞中的两个身影分离。 先是蓝光收束,一个身影显露出来,在空中横平,而后坠向地面。 同时间红光熄灭,红肩的身体在空中被推回,不自主地直立了一下,“嘭”,胸膛爆开,身上后劲爆发,整个被掀飞出去。 283.星耀蔚蓝 “我拍下来了,所有人的迎接,还有他的迎击,对撞和下落,全都拍下来了。是他,刚才旌旗在肩的那个人。”艾希莉娅说着,但是整个人显得并不开心。 她甚至还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 伊恩点头,然后沉默。若有一天,世人终会看到这些照片和影像,他们应该致敬的人们,最好还在,那将会是可以支撑无数人的信念。 天空中,小个子红肩是斜向飞出去的,落向地面的轨迹是一道弧线。 而韩青禹的身影,此时在空中横平,如一张落叶,在依然鼓荡的暴乱气流中,摇晃着坠向地面。 主舰似乎最终保住了,也没有出现更多的牺牲。但是这一刻,从山顶四周一直到山脚下……没有一个人因为胜利欢呼。 因为那个与红肩对轰的身影,现在落下来了,以一种完全无力的状态正在下落,生死未卜。 另外山顶上的整个牺牲情况,下面的人也还完全不了解。 “那个是不…不会是……”温继飞想问,话说了一半不敢真的问出口,怕有人给他答案。 偏头,默默看了一眼旁边的劳简和秦国文。两人的面部神情严肃,嘴唇抿着,似乎也正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和想问不敢问。 他们都是拿着望远镜的,此时虽然看不清人,也看不清作战服,但是都能够确定一点,那个人手里依然握着的,是一把蓝光柱剑。 哪个傻比有那东西啊?! 嗯,说不定是上面还有红肩被干了呢?然后还有蓝光柱剑,被某个超级捡来用了。温继飞想着。也许每个人都会为那个人,那一幕感觉壮阔,而他只想骂他傻比。 指挥部的高台上。 来自各方面军的指挥官们,现在一样不知道那道身影是谁,以及他是否还活着。潜意识里的判断,觉得那肯定是某个超级战力的舍命一击,但是具体去想了,又实在想不出来到底是谁的战力特点,符合那道轰向天空的炽烈蓝光。 那就先不想了,其实本也无需去想。 因为那个人具体是谁,暂时大概并不重要,现在只需知道那是一个蔚蓝的战士,就够了……面向山峰,尼特什在这一刻忽然抬起了他的手臂,敬礼同时郑重说了一句:“身阻长空,星耀蔚蓝。” 他并不是联盟议事会的功勋核定团的成员,此时心里面其实也没有具体去想奖章的问题,他只是觉得,刚才的那一幕,真的就如流星闪耀。 因他这一句,四周的议论声一下全部停止了,指挥台上安静下来。 “是啊,身阻长空,星耀蔚蓝。”一时间此起彼落,各种语言都在复述着同一句话。 在蔚蓝联盟的口号里,战无退路四个字,一直都被实践着,被一代又一代的蔚蓝战士兑现在一次又一次战斗中……而身阻长空四个字,在某种意义上一直更接近是一种抽象的表达,甚至是愿望…… 它今天被实践了,被开始那数十道腾空迎击的身影,和最后那一道轰向天空的炽烈蓝光,具体而壮阔的,刻画进了每个人的脑海里。 高台上的声音传来,温继飞转头听了听,“他们在说什么?” “身阻长空,星耀蔚蓝。”不远处的一名华系亚方面军战友回答他,而后转头立正敬礼。 “哦,身阻长空,星耀蔚蓝……星耀蔚蓝……”温继飞嘀咕两遍后苦笑了一下,“要真是那个混蛋的话,他回头肯定会说,哈哈,发财啦。发你大爷。” 这一幕,这一句话,在夜色中一直蔓延。 ………… 青子落下来了,脱离气流后下坠的速度变快,锈妹不敢直接去接,怕把人接折了,也不敢把人用公主抱抱住。她用一次次腾身轻托去卸力,让韩青禹最后平缓落在雪地里。 四周的一些人紧张扑上来。 锈妹迅速起身,然后转身张开手臂,“没事,青子没死……别碰他,现在别碰他。” 韩青禹确实没事。不但没死,甚至连伤都没有那么重,至少不如别人想象的那么重……感觉,就好像刚跟红肩正面碰撞的并不是他一样。 他现在的主要问题,是贼去楼空了,浑身的能量全部被抽离后,处于一个完全瘫软的状态,连动一下嘴唇都费力。 现在来一个五六岁的小孩,都能揍他一顿。只要那个小孩不被他身上满身的血吓哭。 人群依言向后退了一些。 同时间,不远处小个子红肩落地。它竟然直接站住了,站着……但是没有了武器。先前本就已经受伤的胸口现在整体被豁开……其中一些部分被斩透了,可以透过去,看到后面的雪地。 “等等,试试活捉。” 因为知道韩青禹还活着,刘一五刚松了一口气,意识清醒,当场及时制止了扑上去的精锐战士。 挥手,让五名超级中的三个带领战士们层层叠叠守住主舰。 然后他才让两名超级试着去靠近红肩。 两名收到指令的超级战力兴奋地向前走了两步,突然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刀,接着又互相看了看。这怎么活捉啊,没捉过啊,也没个网什么的…… 是啊,难道上去直接抱住吗? 行,你抱吧。 你抱。 “咵啦。”红肩动了,突然右脚横移一步,同时转头。 现场每个人都紧张了一下,但是后续,红肩并没有继续动作。它只是站在那里,用隐在面罩下的目光,看向另一边的人群。 它似乎是在看我?韩青禹莫名有一种感觉,被注视的感觉。 而后,“……”红肩开口了,发出一个简短的音节,而且这个音节里,似乎带着一些疑问的语气。 “它说什么?” “不知道啊。”战士们议论起来。 “大概骂脏话吧。”有人说:“跟咱一样,临死前喷上两句。” “没准是在求饶呢?” “也有这个可能啊,再看看。” 这种情况,就是刘一五这个大军长,还有在场的其他指挥官们,也都跟大家一样,没有任何头绪,只能瞎乱猜测。 “你……投降?” “didyousurrender?” “放心,我们优待俘虏。” “好吃好住。” 众人好一阵劝……但是小个子红肩,不动不吭声。 “怎么没反应啊?这样,是的话,你眨眨……忘了你戴着面罩呢。那你举手,举手会吗?”刘一五说着给它示范了一下。 话音刚落,“喀喀喀喀……”红肩开始自毁,在一阵令人恶心的气味中,破片纷飞。 现场所有人转头看向刘一五。 284.人生第一次被表白了 “这……不会在它们那,正好举手是让它自己了断的意思吧?那我也不知道啊。这急脾气……” 刘一五当场有些尴尬,情急解释,连小个子红肩的脾气都埋怨上了。 同时间,韩青禹试着默念了两遍红肩刚才的那个发音,那如果是一句话,似乎是对他说的,而且是一个疑问。 “炎朽?”除去声音本身特殊的颤动和诡异的腔调外,好像差不多是这么两个音节,当然这也只是接近而已,实际并不完全相同。 “炎朽是什么玩意啊?” “至少在摇摇晃晃偷偷跟我说过的,大尖可以推想的等级里,好像并没有这玩意……” 韩青禹稍稍安心,用心记下来,想着等回头再去问辛摇翘。 然后抬眼皮向上看了看,“锈……” “在,我在这呢,青子你还好吗?”锈妹蹲下来,小心问,刚刚啜泣过的嗓子到现在还有些哑。 韩青禹嘴巴动了动,“骨……” 一个字,锈妹马上就明白了,韩青禹是在提醒她那块玉骨的事。虽然很难认同,为什么他都已经这样了,还先惦记着东西拿没拿,可是早也习惯了……锈妹连忙小声开口安抚说: “在,藏着呢。好像说里面还找到一块,咱的不用交了。” 韩青禹的眼神的变化,先是露出一丝安慰和喜悦,接着又划过一抹让人难以理解的心疼。 他接着开口,“剑……” “在呢,你的柱剑在这,你看,我收着了。放心你都伤成这样了,他们肯定不敢来要。”锈妹展示韩青禹的蓝光柱剑说。 “你……”韩青禹试着摇头但是不怎么成功,张口又吐了一个字。 “啊,我?……是说小的那把么?给我啊?”锈妹小声细气而眼神热切得问道。 蓝光柱剑也还有一把,刚下面那具红肩用着,现在在吕神手里呢。 既然这样,韩青禹想着反正能拿到的都先收起来,等上面真的派人来要再说……万一他们真的不好意思来要呢? 怎么说,我也把事情搞成那样,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刚才,小个子红肩的蓝光柱剑是在空中对轰的过程中飞出去的,当时空中光团爆裂,下面人几乎都看不清,只有他没忘记注意了一眼……韩青禹继续往外蹦字说:“北。” “北边呀?山坡下么?……嗯,好,那我去捡。”锈妹准备起身,但是低头看了看韩青禹,又重新蹲下了,她不放心。 “还是我去吧,你看着青子,我去去就回来。”同样一身是血,此时正全身被能量鼓荡肆虐的吴恤说完转身朝前走了一步。 站住,犹豫,然后回头,“那个,北在哪?” 锈妹连忙指给他方向。 吴恤点头,转回去,又一步,“哗啦”,力量没控制好,直接整个人顺着雪坡滚了下去……身体每一秒都是脏腑如裂的剧痛,怕也就他这块木头能承受得住。 韩青禹听着他爬起来,又在心里把该捡没捡的都盘算了一下,“金属块啊……” 牵引场剩下的金属块,至少还得有个一百多两百斤。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用斤去衡量金属块,可惜那个,实在是没法去拿了。 ………… 等到吴恤终于找到那把小一号的蓝光柱剑,藏了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三个小时。 他明明说的是去去就回来。 喜朗锋顶,人群依然在。 除了把重伤员们稍加处理送下山外,山顶的指挥官拒绝了大规模的接应部队和医疗队在天亮之前上山。 眼前的事情之于蔚蓝,甚至整个人类的历史进程,都实在太过重要了。大尖主舰里面的东西很丰富,看起来很可能远不止提供源能飞船技术的研究样本这么简单。 他们不知道上不来的人里会不会出现可能潜伏的人,本着谨慎的态度,把担心最大化了。 韩青禹是一个特殊情况。他有伤,但是不能碰也不让碰,所以现在也一样仍留在山上。 人到现在刚缓过来点儿。 锈妹正扶他坐起来。 “怎么办,卢队?”主舰东侧的一个雪堆旁边,长刀的曹敃给卢成中点了烟,作死笑着说:“你刚连遗言都已经说了,现在却好好地坐在这让我帮忙点烟。感觉会不会有点怪怪的啊?” 刚那一刻,身阻长空,卢成中把曹敃拽回来,自己上去,确实没考虑能再回来。所以当时他留了一句“给长刀争气”,留给曹敃。 然后,回来了呀。卢成中偏头,眼睛里有火,无奈瞪了曹敃一眼,“啪”的一脑瓜子直接拍过去。 “嘿嘿。”曹敃也不躲,低头挨了,再抬头的时候,眼眶有些泛红说:“我当时其实,其实很怕你回不来,老大。” 卢成中抬头看着他,看似已经渐渐动感情的脸上突然嗤一下笑出来,说:“滚。” 然后他把手指向另一边,指着某个刚从雪地里坐起来的身影,说:“真这么感动的话,你过去给人磕一个,替我说声谢谢……不是他,我可能真回不来了。” “行啊,磕就……不行,那不能。”曹敃摇头说:“我还想着一会跟他当哥们呢。这我不能磕,磕了掉辈。” 卢成中笑了笑。 “对了,卢队,你知道当时我摔地上看你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什么?” “我怕我这一辈子,都砍不赢你了。” “……”卢成中沉默一下,“咳咳,所以他们说的是真的,你小子真的日思夜想,都是砍赢我。怎么,想造反啊?” “那不能。”曹敃说:“我不反,我砍赢了等着接班就成。对了,卢队你对我这么好,我心里其实一直有一个疑问……” “说。” “我不会是你私生子吧?” “……” “你看啊,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那几年里,一直有人用假名给我寄钱寄东西,后来又那么巧,正好被你带来蔚蓝……所以,你当年出轨了啊?我是咱晴晴亲哥?” 卢成中:“狗屁,胡说八道什么?老子削死你你信不信?!” 长刀守区闹腾起来。 差不多同时,白色板擦队长卫疆在韩青禹旁边雪地上坐下了,掏烟给了韩青禹一根,然后自己点了一根,把火递过来。 这一次韩青禹没有拒绝,虽然不会抽,还是低头把烟点了,然后就这么咬在嘴里,任它自己燃着。 这一夜经历了太多事情,终于平静下来后,他其实一样有些不同于常的情绪在蔓延。 “梁戈走了,守主舰的时候,挡了泛蓝大尖一剑。” “嗯,我刚听说。”韩青禹说道。 “是吧?那就好。他到最后都还惦记着这事呢,让我一定要告诉你,他这回也牛逼了一把。” “是。是真的牛。”韩青禹没一丝掺假,那是一个人迎着剑刃扑上去的勇气和牺牲,任是谁,都不能不服气和敬重。 “这话要是他听到了,一定很得意。”卫疆笑了一下,继续说:“还一句,他说……虽然打不过,但是他,就是不服气。” 卫疆把梁戈的话都带到了,摘了烟沉默一下。 韩青禹也没说话。他其实没有那么讨厌梁戈,可能开始有,后来就没了,后来被他挤兑,甚至有时候会想笑。不管怎么说,蔚蓝需要这种永远不服气的家伙,永远需要。 就这么坐了一会儿,卫疆起身打招呼回去了。 韩青禹咬着燃了半截的烟继续坐着。 “咔嚓。” 侧边坡下,闪光灯亮了一下。 韩青禹连忙转头看过去。 一个端着照相机的外国姑娘站在那,在尹菜心的陪同下,正用英语,努力而诚恳地跟他解释着什么。 “艾希莉娅说,她是战地记者,希望你不会介意。”两人是同乘一架飞机来的,互相很熟悉,尹菜心帮忙翻译。 “哦。”韩青禹点了一下头,“那你呢?你有伤,怎么还不下去?” “我的伤早处理过了,没有情况危急。” 依然有些蹩脚的表达,尹菜心说着带艾希莉娅走上来。 简单的互相问候过后,记者姑娘立即又是一通叽里呱啦。 “艾希莉娅说,她知道你现在十分疲惫,所以她只问一个问题,可以吗?就那种没得办法了,很想问,身不由己,彻夜难眠的情况。”尹菜心解释,然后说:“她想问你,当你去做那些事的时候,她指今晚的那些事,那些时候,你心里是怎么想的,然后你又是怎么做到的?” “哦,为什么要知道这个?”韩青禹问。 “因为她是战地记者呀。”尹菜心理所当然说。 这样啊,韩青禹想了想:这应该怎么回答,才能既像是那么回事,但是又不至于被往伟大牺牲那个形象上去推呢? 他不想要那种伟岸的形象,首先心理上不习惯,其次担心有一天会骑虎难下。 “其实没什么具体想法,也没有那么复杂。”他说:“就只是一念之间把刀斩出去了而已。我这个人擅长的事情不多,所以,我就把这一件做好。” “……就是,拿刀去砍这件事,懂了吧?懂了你翻译一下。” 韩青禹看着尹菜心道。 尹菜心看着他,眼神茫然了一会儿,点头,翻译去了。 艾希莉亚把答案记录下来,然后感谢,离开。真的就只问了一个问题,没有继续打扰。 倒是尹菜心没走,坐在旁边抱着膝盖犹豫了半天,突然说:“先生。” “嗯?” “那个,我要是舍身相娶,你觉得,你觉得怎么样?”姑娘偏头看向远处,说:“你要吗?” 285.世界又是普通的一天 人在雪坡边缘,尹菜心问完后就那么安静等待着,目光不敢转回来,但是故作不经意地,顺手把一边金棕色的长发撩到了耳后,潜意识似乎怕答案出来听不清楚。 两次了呀,两次舍身相救,总不至于一点都不喜欢我吧?有一点就好,有一点就可以有两点的呀。她想着。 因为对韩青禹死铁直人的属性早有了解的缘故,加上本身西方式的思维和行动习惯,姑娘就这么直接坦荡的说了,现在一边忐忑不安着,一边还想着如果他听不懂,应该怎么解释。 舍身相娶嘛,没有错的。 身后鞋底划过冰雪地面的声音传来,韩青禹似乎转过来了。 尹菜心没回头,心理有些紧张,说不定就这样开始恋爱了呢?说不定被直接从后抱住……这个,我好像想多了。那么以后是不是得教他牵手、亲吻……啊? “那当然不要啊。”耳后,韩青禹平静说。 “嗯?!”所以,就这么直接被拒绝了吗?!连一丝犹豫都没有,也没有一点疑问需要我解释? 尹菜心心说那你怎么刚刚拼死来救人家,还从断崖下面飞上来,还差点战死了……姑娘不信了,倔强起来,转头问:“为什么啊?!你,你总要有个理由吧?” “就没法聊啊,跟你话都说不通,怎么到喜欢?刚你说那个,我还想半天呢……” “哪个呀?” “舍身相娶。” “不对吗?” “开始我以为不对,想了想大概也对。”韩青禹心说意思其实挺准确的,这事跟我,可不得舍身嘛。 总之就你这语言表达,我跟你一起聊个屁哦,单是你现在的想法,我还不知道是不是你又误会了什么呢。 尹菜心:“……” 彻底被拒绝了啊,竟然是这样的理由么?这是一个合理的理由吗?为什么我好像不是很难过了? 算了,还是先好好学中文吧,学到很强劲。 “哦,随你的便,反正我也就随口说说的。”她最后赌气应了一声,不再说话了……人家现在是瑞士方面军的公主好么?气死了。 至此,韩青禹人生遭遇的第一次直接表白,涉及嫁娶……就这么结束了。 这时间,一抹朝阳,从远处绵延的云海里透出来,云色如染,晕开来淡淡的彩色,同时渐渐明亮起来。 终于,光把云层打透了。晨光打在雪峰顶上,打在昨夜的战场,黑色的造型诡异的大尖主舰被光笼住了,显得不再狰狞。 两千多蔚蓝战士,血战一夜的身影……人在光束里站起来,高低错落的站在雪峰顶上。 既没有胜利后的欢呼,也没有想象中的豪迈壮阔,长刀如林和旗帜飞扬,就只是就这么错落地站着,站在喜朗峰顶的风雪中。 有的,只是染血的作战服,疲惫的面庞和眼神里的释然,然后伤口,和肩头、手里的刀……偶尔认识不认识的战友偏头互相看见了,咧嘴笑一下。 脸上被刮伤的伤口结了痂,被表情拉扯疼痛,人嘶一声,龇牙咧嘴。 这一天,是1991年8月28日。 晨,天光初绽。 差不多时间,宛市已经退休的刘大爷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光,麻溜儿起床,一如往常准备去白云山爬山早锻炼。 那地儿在几个月前听说来过部队的直升飞机,不过事后什么都没变化,就像刘大爷十几年如一日的早锻炼,一直如常。 燕城,经营着一间小小的早点铺子的管氏夫妻俩已经起床忙碌很久了。 这会儿蒸笼里包子冒热气,炸油条的油锅也热好了,妻子正在包馄饨,丈夫开始卸门板,准备着开张。老主顾们一会儿就会来。 甬县,在码头做工的赵民德已经站在路边了,在等候最早的一班公交车。他的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预备着一会儿擦汗用……这个月活多,累是累了些,不过等到结工钱,该正好能凑齐女儿的学费。 醒了的奶奶没了睡意,看着闹钟在等一会儿到点叫孙子起床上学的点;农贸市场滴水的蔬菜刚被粗糙的双手拢上货架;板车过门外,吱吱呀呀…… 这个世界平静而普通的又一天,一如往常那样,开始了。 ………… 喜朗峰,接应的部队和医疗队终于得到允许,从雪坡上来。大尖主舰被截获的消息至此已经彻底瞒不了人了。不管前线是否直接报告,这个消息都在这个幕后世界里,不断被传开。 很快,沿途战友的遗体被收敛抬走,精锐部队的大部分开始分批下山。 韩青禹没有逞强,躺在了一副担架上。 手脚到依然没有恢复力气,自己下山的话,他大概率会滚下去。 吴恤和锈妹一人走在一边。 抬担架的医务人员用力让鞋底的铁钉嵌进冰面,每一步都咔嚓作响,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他们大概已经知道自己抬的人是谁了,知道theqing昨晚都做了什么……那是冰雪断崖上的红肩斩破与旌旗在肩,是星辰夜幕下的流光冲天,以身阻长空。 不出意外的话,现在他们手上这个人,将会拿到近二十多年来的第一枚星耀蔚蓝勋章。 “如果下面有人在迎接你的话,我们可以停一下么?”一名懂中文的医务人员问了一句,意思大概想问韩青禹的身体是不是撑得住。 “那样的话,我们绕着走。”韩青禹躺在担架上回答,欢呼什么的,没有意义啊,只有奖励才是实际的。 而且万一他们迎接的时候把我东西拿走了呢?! 现在的情况,只要我回去躺尸,我就不信有人敢在我身受重伤的情况下拿我东西或来跟我要。 似乎因为这个答案很是意外了一下,真是低调的英雄啊,医务人员想了想,说:“好的。” 突然,“嗨!”身后,有人喊了一声。 韩青禹半起身回头,吕神吕墨逸站在那里,发际线在风里展现,似乎一夜之间又高了许多。 看着莫名有点心酸感慨。 蔚蓝科研整天研究来研究去的,怎么不研究研究这个呢?要是有办法能让超级们的暴发无需再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蔚蓝整体的战斗力,得提高多少? “接着。”抬手,吕神扔过来一块小铁片。 韩青禹抬手接了,掌心微疼,打开看一眼,再次转头。 “那具红肩的碎星章。”吕神苦笑一下,示意身后不远的萨米特和德特里希,说:“我们也是好心痛,才决定给你的。” 德特里希点头示意,德意志男人刀削般的面庞上露出笑容。他的肩头有一道伤口,一直延伸到胸前,血战一夜后的身影显得很疲惫。 萨米特一样看了韩青禹一眼,但是没有出声,也没有表情。他的手里现在捧着一堆碎铁片,那是同属印德度方面军另一名超级战力阿克谢的仅有的遗物……昨夜那一刀斩出,破舰同时重伤小个子红肩,阿克谢整个身体皲裂,甚至没有留下遗体。 他们三个……都还不能下山,要留守主舰。 抬手,韩青禹突然把碎星章扔了回去,扔向萨米特。 萨米特下意识接了,目光有些困惑。 “跟他们说一下,这里应该有一块,属于阿克谢中将。”韩青禹转头跟锈妹说。 沈宜秀转头用英文说了。 担架继续往山下走去。 “你小子……”吕神在身后说。 韩青禹躺着,没回头,而是直起来手臂。手上光点闪动了一下,他这还有一块二级碎星章,来自小个子红肩。既然自己砍掉下来的,能捡着的东西,他怎么可能不捡呢? 286.全军大会 喜朗峰依然在那里,依然是世界最高。 雪峰顶上留下来了一艘大尖主舰。 其中涉及,可能包括源能飞船技术,源能机械动力技术,源能医疗技术,高端死铁融源武器技术,高端材料技术等等,而且在飞船的底舱下,还保存着一具没有自毁的黑甲大尖尸体……它们或许将会开启蔚蓝百年抗争史,一个全新的时代。 在过去的近百年时间里,蔚蓝或者说人类,其实就一直是这样,在牺牲和学习中不断进取、进步。 只不过这一次,收获的涉及面实在太广,意义也太重大了,大到可能会改变整个人类的历史进程。 这一早,不管是前线还是后方,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满怀憧憬地,提前定义,将这次后续可能会出现的转变称为“第三次源武科技革命”。 回溯蔚蓝历史进程。 人类第一次源武科技革命,即源能装置和死铁武器的出现。由初代的三位科学领袖主导,它让人类开始有与大尖正面作战的可能。 而第二次源武科技革命,大体以源能装置从体内到体表的连接方式改变为标志,具体包含其所带来的一系列改变。它的主导者叫做ne,人类源能武力由此综合提升3倍以上。 眼下,第三次源武科技革命即将到来,对于它到底会改变什么,人们暂时还只有期许,没有确定的答案,但是无论这些东西最终达成多少,它无疑都将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 “其实生命化源能的出现和应用也很重要啊,如果这玩意能够研究开发和普及的话……” 下山的一路,韩青禹都在“昏迷”中,一路听着,想着。 喜朗峰下,蔚蓝各方面军数千军帐也依然在那里,只是有一些人,已经不会再回来了。他们将以魂守这座世界第一高峰,冰雪之上,英魂永在。 韩青禹躺在担架上,在昏迷中眯眼四顾,看见四周层层叠叠绵延的军帐,至少百分之八十都已经转向朝外。 前线战场已经进入对大尖主舰的守卫防御阶段了。 1777小队所在土坡下,韩青禹所躺的担架出现。土坡上冲出来的人群在一刹那集体站住,沉默站在那里,看着担架上那副染血的身体。 他们被吓到了。 “青子他……” “他……你们下来帮忙抬一下。”锈妹喊下来温继飞和贺堂堂几个人,把医疗人员替换了,把人抬上山,抬进营帐里。 然后,韩青禹突然一下坐起来。 “你!我……我草你大爷。”温继飞几个骂骂咧咧背过身,差点矫情了啊,还好没流猫尿。 韩青禹疲惫地笑一下,“没空解释太多了,接下来至少一天一夜,你们帮我盯着,不要让人进来,任何人。我好像要蜕壳了。” 以前他就会褪皮,不过这一次,韩青禹自己用的词,是蜕壳。 身体给他的感觉如此,至于后果,不知道,但是难免有点不安。 说完,他把蓝光柱剑和剩余的30块金属块在被窝里藏好,又让锈妹把她的小号蓝光柱剑和玉骨也先放下,放在一起。 接下来一直到离开前,他都会用一具“重伤到随时可能变成遗体的喜朗峰战场英雄的躯体”,守护这些东西。 在牵引场的那两次爆发都是超级的实力,但那并不是我自身实力的体现,这一次后,我的实力到底会到哪里?韩青禹想着,在昏昏沉沉中睡去。 在胜利和辉煌过后,心里莫名的不安感反而比原先更重了些,他已经走在这条路上了,大概就只能一直这么强悍下去,越来越强。 ………… 之后的一天一夜,没有人再走进过这个营帐。 这期间,前线指挥人员和各方面军代表几乎全都来过一到两遍,或慰问鼓励,了解情况,或单纯只是好奇和欣赏,为了缔结友谊而来。 这些人全部被拒之门外。 8月29日,晨,天蒙蒙亮。 温继飞几个围坐在营帐外的一个火堆旁边,一边烤火,一边闲聊。 “欸,你们说,这次的事情还能瞒住吗?蔚蓝还会不会继续瞒下去?” 贺堂堂内心其实挺期待大尖的事情被公之于众的,他没兴趣去思考太多,单纯就觉得到那一天,自己的父母村邻同学旧友,估计都得惊掉下巴,然后以他为荣……只是这样,他就得意大发了。 “瞒肯定是没法完全瞒住的,这么大动静呢。”刘世亨说:“我昨天出去听见他们说,好像现在包括咱们华系亚在内,很多国家都已经在电视台主动报道喜朗峰27号晚上的流光异象了,而且报道并没有像平时那样做什么专家辟谣和科学引导,就只是把事情说出来,然后任人猜测。” “这样子么?”温继飞想了想,说:“那就是开始打铺垫了,先用一个模棱两可的态度,试探民众的反应,同时也为将来不得不彻底公开真相做心理准备,免得所有人都在毫无准备下突然听说,一下全部乱套。” “意思就是现在让他们随便传,随便猜?”贺堂堂问。 “嗯。”温继飞说:“其实政府做决策或政策公布前对民意的试探,历史上很多时候,就都是这样进行的。” “哦,那也行,那我先不急。”贺堂堂点了点头,望着篝火,想象着自己身穿作战服,背着死铁战刀出现在家人同学和朋友面前的样子…… 对了,小学三年级说我长大肯定会危害社会的那个班主任,我得去看看他。 几个人说笑着,幻想了一下事情公开的情景。 隔一会儿,话题转变。 “这一天一夜来的人,基本都说青子这回肯定要拿星耀蔚蓝了”,温继飞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他一直以来认识的韩青禹,笑起来说,“你们敢信么?星耀蔚蓝啊。” 他们认识的韩青禹太真实了。人们总是喜欢把英雄想象成崇高的样子,但是其实,英雄多数时候也是很普通的人。 比如这次牺牲的印德度方面军超级战力阿克谢,据说就是一个超级大情圣。印德度方面军总部的统计结果,截至目前,已经知道至少有18个女人,为他生了27个孩子。 混帐么?时代之下,混账和英雄,其实很多时候也就一步之差。 就像营帐里那个抠门贪婪的家伙。这次要不是他这也想要,那也想要,而且胆肥想要就真的去弄……蔚蓝这一战的结果,尚未可知。 “那星耀蔚蓝肯定得给他的啊,这跟我们那杀猪师傅拿猪头是一个理,不给说不过去。”贺堂堂抬手指了指峰顶的大尖主舰,突然想到:既然这样的话,等到事情公开回乡的时候,我要不要带上青子去撑场面啊?! 篝火噼波一声,刘世亨把头抬起来,皱着的眉头展开,说:“要是青子真的拿了星耀蔚蓝,我记得是有一次特权机会的对吧?” “嗯。”锈妹点头。 “你们猜他会用这个权利做什么?” “……阿方斯家族?!”剩下几个人异口同声回应。 应该就是这个了,阿方斯家族之于他们的小团伙,就像是一直笼罩在头顶的阴影,强大而可怕。而如果青子也拿了星耀蔚蓝,他们也许真的可以就此摆脱这份威胁。 “呼啦”一下,帐门被掀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回头却只有一只手露在那里……手很白。 “青子?还是妹子啊?” “滚。你们几个先走开一下吧,火堆不要灭。”韩青禹把人赶走了,等了一下,从帐篷里走出来,把这次蜕下来的皮全部扔进火堆里。 焦臭味弥漫……在风里散去。 “可以回来了。”他喊。 温继飞几个人走回来,看了看,“我靠,你特么真白。” “……”韩青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皮肤,有点哀伤,不过在吸收骨源之后身体并没有出现什么不可测的变化,他就已经很开心了,同时…… “对了,我现在至少一只脚,已经踏进超级了。” 韩青禹最后小声说。 半步超级,这是韩青禹对自己目前实力的估计。毕竟阿克谢那搏命一刀斩破主舰,重伤小个子红肩,都是他自己的力量,那叫超级……而韩青禹最后斩透那具小个子红肩的一击,还是借助了牵引场的力量的。 在非牵引场那样的特殊环境下,现在让他去跟吕神那样的真超级高手对砍,他肯定还是砍不过,但是如果只是一心想活下来,问题应该不会很大。 “另外,锈妹和吴恤,你们俩应该也到顶级了。有这个实力和荣誉做基础……”韩青禹目光在面前几人身上扫过,沉声说:“这次如果机会合适,我可能会跟军团长说阿方斯家族的事。” 几个人看着他,点头。 “嚓嚓”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劳简手上拿着一张通知单式的东西,走近说:“醒了?” 韩青禹点了点头,“劳队好。” “嗯,感觉怎么样?” “还行。不够随时可能再晕过去。” “只是随时可以晕,是吧?”劳简试探了一句,他现在对于韩青禹藏东西,用这套小伎俩守东西这一点,多少心里有数了……没戳穿,当场笑了一下,继续说:“那就好,军团总部电令,让你和沈宜秀、吴恤、温继飞四人先行启程回国,参加9月1号开始的全军大会。” 现场,温继飞困惑一下,“怎么还有我啊?” “因为你实际参与了101医疗站那一战。” “哦。”温继飞点点头,“那咱们小队呢?” “等待后续分批撤离。”劳简说完,扭头示意一下说:“我还有件事,想跟你们说一下……” 他的神情有些谨慎和慎重。 韩青禹担心一下,问:“什么事啊?” “田胖子27号晚上失踪了。”劳简直接道。 田胖子真名田郊,是队里的一个老兵,平时韩青禹他们都喊他田哥。那是一个很让人喜欢的兄长,他失踪了么?众人听到劳简这么说,心头都是一紧。 27号晚,田胖子在战斗中负伤,劳简是知道的,只不过当时身在战场,他们也没办法分神照顾,就只能让他自己先后撤出去。 这样,等到战斗结束后,田胖子就找不着了。 “没有尸体,我个人觉得,他有可能跑回家了。”劳简说着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张,接着说:“这是我通过陆军长,私下拿到的他的个人信息,你们这次回去路上,顺道去他家看一下吧……” “所以劳队你的意思是?” “我不希望他是逃兵,蔚蓝逃兵的惩罚条例,你们都是知道的。”劳简面色沉重,说:“另外陆军长也一样,不希望在这次第九军整体这么辉煌的战绩上,出现一个这样的污点。所以,只要他肯回来,什么都好说。” 明白了,韩青禹点了点头,收下纸条。 287.阿方斯家族的密室 杨清白来接人的时候穿了全套整齐的一线飞行员制服,戴了墨镜,把飞行帽抱在身侧。 这让他看起来跟平常不太一样,有一种正式感。 事实上,他甚至在来之前特意去理了发,买了摩丝把前面留长的部分往后抹起来。抹到就算戴过帽子再摘掉,也不影响整齐的程度。 这样,大概就有一点电影里面精锐飞行员的样子了。 得是啊,就算是飞行员,现在也必须是最精锐的那种,不然怎么衬得起如今的1777,又怎么衬得起喜朗峰上飘扬的旌旗与那道冲天的流光?! 低头回忆了一下新兵时候一起抢肉吃的日子,青子一边跑一边往嘴里塞炖牛肉,大伙追在后面,想舔他的手指……杨清白禁不住笑起来。 他以为自己之前选择从雏鹰回来,就只是和兄弟们再聚到一起而已,却不想,后续的展开会是这样一个壮阔的故事。 很快,穿着正规军常服的韩青禹四人从林子里出现,简单打过招呼后直接登机。 他们的提前离开并没有知会太多人。 直升机从山后隐蔽的位置盘旋而起,最大限度向上爬升,绵延的数千军帐在视线下方渐成一丛丛野蛮生长的蘑菇,高耸的雪峰从侧后方隐去。 从喜朗峰的南面,到北面,重归华系亚国境……白色的冰雪退去,高原、绿草在他们的视线中逐渐展开。 “清白,你看一下这个,到差不多位置调个头,我们先去一趟这里。” 韩青禹伸手递给杨清白那张劳简给的纸条,那上面有田胖子老家的地址。 排除掉这次被迁移的那些人后,田家大概得算是留下来的人里,离喜朗峰战场最近的一批居民了。 “哦,好。”杨清白识趣地没去问原由,接过军里专门绘制的简易地图仔细看了看,直接调转航向往侧边飞去。 同时间,在雪山战场的另一面,尼泊尔,一个神秘而又容易让人感觉亲切的国家。 对于这里的普通民众而言,他们这两天来最热衷的话题,是早先那个夜晚出现在喜朗峰上的那团诡异而盛大的光芒。 当时看见那一幕的人不算少,有许多人远远地跪拜和祈祷。附近寺庙的高僧也在事后,迅速开始主持一些相关的仪式和讲解。 仪式中,有山民从外面跑进来,激动地向僧侣陈述,自称看到了雪怪和雪怪留下来的巨大的脚印,看见雪变成红色的幻象…… 隐在人群中的尼泊尔方面军情报人员安静地听着,听任那个人手舞足蹈的向身边描绘他的所见,听任僧侣做出他们一贯玄虚的解读。 “如果可以,我其实希望他们可以为鸟布德雅亚将军做一场仪式,将军在参加蔚蓝之前就是住在寺庙的僧人。”一名情报人员转头对另一个小声地说道。 另一个想了想,“那么,由我们来吧,愿将军的英魂安息。” 两人在人群中双手合十。 蔚蓝尼泊尔方面军现在的情绪有些复杂,前线的消息已经传回来……鸟布德雅亚将军在雪峰顶上用自己的牺牲,洗刷了尼泊尔方面军的过错,为他们在整个联盟赢得了尊重,但是那个深受爱戴的小个子将军,从此不会再回来了。 也许,他将永远地留在那里,面向南方,永远地注视和守护这个他深爱的国度,还有他年轻的士兵们。 ………… 同时间,尼泊尔境内的一处独立领地,蔚蓝的第三固定探索地。从那片隐世的法式庄园向安纳普尔纳峰延伸…… 一路连绵的山峰,曾是许多蔚蓝天才年轻人踏足的试炼场。 而隐在山峰之下, 一条建筑工艺精细的长长的地道,深邃而宽广展开。 在这条地道的尽头,是一间被装点得金碧辉煌的屋子,洛可可风格的室内装饰因为一些特殊布置而显得分外诡异。 耶稣的壁画被人用超凡的技法绘在屋顶上,血肉淋漓。 传说中那些名家已经遗失的画作,很多就在这里,被悬挂在墙上,随便拿出去一幅,都可能震动整个艺术界和拍卖界。 同时,墙壁的橱柜里,放着上百块金属块。 “嗒…嗒……”皮鞋踩在光滑地面上的声音清晰,在隧道中回荡着。 正在行进中的男子,样貌大约在二十七八岁左右,有一头及肩的卷发,样子说不上俊美,但是有欧罗巴贵族的气息和艺术家的气质在身上。 此刻,若是有韩青禹等人或者另外任何一个参加过试炼的人在场,看到这一幕,看到他,他们就会认出来: 这个人,叫做夏尔.阿方斯。他曾经作为阿方斯家族唯一露面的代表,致辞欢迎那些来此参加试炼的年轻人。 按照华系亚的算法,夏尔应该是那位历史上鼎鼎大名的阿方斯先生的玄孙。 “前线的消息传回来了。” 夏尔朝走进屋子,朝前方说话,但是并没有带上称呼。 这大概因为他面前同时躺着的家人,有点多了。 那里摆有四张如床一般的椅子。 其中最中间的一张椅子上,历史记录至少已经120岁的初代星耀蔚蓝勋章拥有者阿方斯,躺在那里,但是看起来大约只有六十岁左右的样子。 两侧,他的儿子齐勒,92岁,看起来大约五十几岁的样子;孙子德尼,70岁,看起来大约也是五十几岁。 再一个是他的重孙,叫做埃里克.阿方斯,49岁,但是面相在三十四五岁左右,作为生父,看起来并不比自己的儿子夏尔老迈太多。 “是么?这样的一场战争,战士们伤亡,恐怕很严重吧?”阿方斯开口,竟然是很慈爱很心疼的神情和语气。 但是,此时他们4人的前方,一座黑色的高大装置正在运转着。 装置的主体是一个金属槽,里面装着上百具被制作成铁皮源养的尸体。那些面孔都很年轻,他们是过往在试炼场中死去的蔚蓝年轻天才。 肉眼可见,一具具尸体正在金属槽中逐渐颓败……一条材质诡异的管道从装置中延伸,连接在阿方斯的心脏接口。 蓝色中夹杂浅淡红色的丝丝液体,正缓慢地向他涌动,然后再通过他,分散出来一部分,灌注到旁边另外三人身上。 “是的,至少超过5000人的伤亡。”夏尔回答说:“鸟布德雅亚将军作为尼泊尔方面军的前线最高指挥官,这次也牺牲了。” “那是一个很好的人。”阿方斯接了一句,感慨说:“不过总算是胜利了,上帝保佑蔚蓝。” “是的。不过我还有一件事需要告诉你们。”夏尔神情眼神阴沉下来,提高语气说:“那个叫做韩青禹的华系亚年轻人,这次做了伟大的事情……” 伴随着夏尔的叙述,阿方斯家族的长辈们神情变化,依次从躺椅上坐起来,解除身上的连接的管道。 然后下来,关闭了装置的运转。 再然后,四人前后排列站在一起,做出祈祷的手势。 “耶稣使门徒吃他的肉,喝他的血……血肉作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愿他们的灵魂安息……奉主的名,直到永远,阿门。” 一段被篡改的祈祷词,被他们以虔诚的语气念诵。 穿着暴露的女仆躲在墙角的小房间里,看见他们完成祈祷落座,努力克服住面对恶魔的颤抖,送上来斯里兰卡红茶和精致的茶点,跪在座椅旁,把托盘捧高,把头低下去。 “确定是他吗?是那个华系亚年轻人?”优雅地喝了一口红茶,阿方斯开口问道。 “是的。”夏尔说:“他的成长比我们想象的更快,现在的战力,肯定已经超越顶级了。而且那一夜,整个喜朗峰战场的几乎所有人,都在说着同一个词,星耀蔚蓝……他将会拿到星耀蔚蓝勋章…很快!” “咔哒!”一旁,埃里克手里的红茶倾洒出来,茶水连同杯子一起,落在跪伏的女仆胸口。 白皙的皮肤瞬间通红。女仆咬着牙,不敢出声。 “你慌张了,埃里克。”德尼.阿方斯转头对他的儿子说了一句,但是其实,他自己的眼神里也藏着慌乱和恐惧,同时有一丝狰狞。 家族几乎可以确定,那个叫做韩青禹的华系亚年轻人,已经洞察了他们的隐秘。而这个人,现在马上要拿到星耀蔚蓝勋章了。 这是完全超乎预料的事情进展。 然后呢,他可能会做什么?! “是的。但是我想,我的慌张并不可笑,一点都不。这件事早在当初,没有果断杀死他的时候,就已经犯下了致命的错误。阿方斯家族持续太久的安逸,已经让我们变得太过怯懦了,父亲,祖父……”埃里克直接反驳。 无人回应。 埃里克想了想,继续开口,提出建议说:“既然前线现在还没有撤军,他也身受重伤,我想我们不该再错过这次机会了……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他用目光征询着意见。 作为家族的领导者,阿方斯转过头,看着自己的重孙,“我想你说的是对的,埃里克。” “那么……” “去吧,你,德尼以及夏尔,去为家族做点什么。当危机降临,阿方斯家族确实也应该多参与一些蔚蓝的事情了……那么,就从参加和帮助尼泊尔方面军开始吧,德尼,你将马上取代鸟布德雅亚的位置,去往前线。埃里克、夏尔,以及我们明天将加入尼泊尔方面的家族精锐战士们,会与你同去。” “可是他的战力,已经超越顶级了,祖父……”德尼站起来说。 “肖恩也站在顶级之上,他会和你们同去。”阿方斯目光凌厉,看了孙子一眼。 “是,祖父。”德尼安心了,干脆应下来。 “然后”,阿方斯站起来,用目光示意眼前的装置,对儿子齐勒说,“你负责销毁这里的一切,齐勒……不要惋惜……我们必须做好两手准备。比如当另一种可能出现,我们也许不得不去蔚蓝的军事法庭,开始一场两个星耀蔚蓝勋章拥有者之间,漫长的对峙。” 288.蔚蓝人家 “所以,叶简最后真的只是把那具黑甲砍死就走了?就这样?!” 身在直升飞机上,锈妹不得不提高说话的嗓门,同时加上手势动作,这让她看起来有些夸张,像一具突然失控的机器人。 事实她至此依然有点不敢相信,那个传说中名字,竟然曾经出现在喜朗峰战场,但就只是和温继飞他们抽烟聊了会儿天,砍死了一具本来说不定可以活捉的黑甲大尖而已。 “是啊,当时堂堂还追上去骂了他一句,我草你……叶简也没怎么样,就只是表明了一下自己的取向,给堂堂拒绝了而已。” 温继飞说着笑起来。 他们仨在喜朗峰战场接触过叶简这件事,他之前有稍微跟韩青禹透露过,但是没敢真的在营地里去讨论。 那玩意太严重了,那是蔚蓝的叛逆,雪莲的叶简啊,事情一旦透露出去,不管他们本身再怎么立场清白,随后面临的都将是漫长的隔离审查。 “那他到底去那里干嘛呀?”锈妹忍不住追问。 “他自己说,就只是去看看而已。我们感觉他也是。”温继飞试着向大家描述,在他的描述里,那是一个很难让人生出恶感的人。 “管他了,总之你们没出事,我不用去砍他就好,其他东西不归咱们思考。”韩青禹笑一下,对于属于高层的东西,他从来不好奇,说话间又掏出一块蓝晶源能块,补充液态源能储备。 吴恤:“他是不是很强?” “那肯定强啊,听说就算是在超级里,他也是最拔尖的那种,不过具体怎么样强,我也说不来。”温继飞想了想,说:“对了,他们说他是最有可能挑战陈军团长人间最强的几个人之一。” “之一吗?就是说,这样的人还不止一个?”吴恤继续问道。 “嗯,之一,我这两天试着打听,听说米特利方面军有个天才,参军半年就到顶级了,比青子还快。然后叶简自己那天晚上也说雪莲有一个晚辈,未来可能在他之上。其他可能还有,但我就不清楚了……” “那,青子呢?”吴恤难得一次问这么多问题,只因为事情关系武力,他才忍不住好奇。 现在按韩青禹的说法,他在承受住牵引场的能量冲击,而且是自己消化下来后,也已经肯定迈入顶级了。 其中自己消化牵引场能量这一点,是韩青禹都没能做到的。只有他做到了。 温继飞转头看了看韩青禹,犹豫一下说:“那我不知道,我也不是拿刀的人,不懂这个。” “青子现在算,差不多正好参加蔚蓝一年嘛”,锈妹接过话头,嘀咕盘算一下说,“叶简那年,正好也是参军一年后做的沙漠试炼,那一次,他砍死了两名顶级杀手……应该差不多吧?” “笃笃笃笃笃。”直升机停滞盘旋,他们其实并没有飞多久。 驾驶座上,杨清白转回头,示意手上拿着的那张纸,打断四人的对话说:“就这了,我们下吗?草地上可以停。” 视线下方是一片连绵的山坡,坡上树影稀疏,但是绿草丰盛……坡下不很远,有一个不超过十户的小村。根据简易地图的标点,那就是田家的村子了。 “下吧。”韩青禹看了看说:“清白和锈妹留在飞机上,小心警惕一点,我和吴恤、瘟鸡去看看。” 直升机下降,风卷草叶,扫落草籽纷飞,在草地上降落,停稳。 因为这一阵巨大的噪音,一个在附近坡下吃草的羊群,大概有四五十头羊的样子,被惊散了……山羊咩咩叫着,开始四向乱跑。 “呜噜噜,回来,不许乱跑……” “咩咩,回来啦呀!” 喊话的声音稚嫩,带着教训和商量的语气,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小女孩手上举着系了布条的,赶羊的竹竿子,从草地另一边跑出来。 脚踝被绿草没过了,举着长竹竿迈动小短腿在草地上奔跑的样子,显得十分可爱。 喊着,跑着,小女孩突然一下站住了,举着长长的竹竿子,好奇地看看远处的直升机,又怯怯地看了看韩青禹几个……最后去看羊群,露出来着急又无措样子。 “先把羊赶回来。”韩青禹抱歉的冲小女孩笑了一下,带着吴恤和温继飞把跑散的羊群聚拢。 而后,温继飞看着放羊的小女孩,小声说:“根据军里给的资料看……应该是田哥的女儿。田哥三十好几的人了,女儿却还小。” “嗯。”韩青禹试探着走过去,蹲下来亲切微笑说:“你好,请问你是叫做田芷凡么?” 小姑娘看着他,点头,“嗯。” “我们……” “你们,是不是认识我爸爸呀?我爸爸胖胖的。”小女孩歪着脑瓜,主动说道。 韩青禹三人愣了一下,互相看看……然后点头。 “爷爷说你们会来,让我看见了,带你们去我家喝茶。”小女孩说着上前几步,抖动竹竿,赶羊群下山。 人走到半坡,又转回头说:“走了,哥哥,我家很近的。” 三人连忙跟上去,跟在小女孩和羊群身后,往坡下的小村走。也许他们本来应该分两面包过去,谨慎些,多做些观察,但是这一刻,他们做不到。 “爷爷在家呀?”下山路上,温继飞问了一句。 “嗯。”小姑娘田芷凡回头看他,应声点头,很是乖巧的样子。 “那爸爸呢?” “爸爸,生病了,回家说了一会儿话,抱抱我就累了,就躺着了。”小丫头认真的回答,羊角辫跟小脑瓜一起点动。 这么说,田哥在家?三人想着。 没几步,人和羊群就走到村子了。小村正当头的一户人家,院子里一个大约六十岁左右的老人抬头看见他们,放下活计站起来。 “爷爷”,小芷凡迎上去,说,“我爸爸的朋友来了。” “好啊,那芷凡叫叔叔了没呀?”老人走上前,目光看着韩青禹三人,同时伸手揉了揉孙女的脑瓜。 “唔,叫哥哥了。”小芷凡有些不安说道。 “那也行的。乖,芷凡先把羊群赶进圈里去,然后去把妈妈和奶奶叫出来……爷爷去和你爸爸的朋友们说说话。” 老人把孙女让到了身后,走上前来。 “几位同志,你们是来找田郊的吧?”老人开口问。 三人点头,问候,说:“田爷爷好……” “好。那个啥,田郊他……没了。夜里到家还没半个小时,就没了。”老人说话间偏了一下头,腰背是挺直的,但是头低了下去。 没了?! 三人当场愣住,他们之前并不知道田郊的具体伤势,主观上根据劳简的判断,觉得他既然主动离开,就应该伤得不算重。 现在重新推想:田哥的伤m,其实应该很重,他从战场退出来之后,就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在那个情况下,因为家里离得不远,有一个方向,他选择了回家。 三人一下都不知该怎么开口才好……田老头已经转过身,说:“他说你们会来……我带你们去看看吧。” 在田家侧边的一间屋子里,韩青禹三人见到了田哥的遗体。同时他的装置和战刀也都在,就放在旁边。 “对了,还有这个。”老人的手微微颤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好的纸来:“我也当过兵,我知道我儿子和你们,跟我当的不是一种兵,但是他,没做逃兵啊,真的没做。” 韩青禹把纸条接了,打开。 【人没走出战场多远,就已经差不多完全没有意识了,是我看见后给他送回来的。我想,他并不是逃兵,他只是想最后回家看一眼而已。】 落款:叶简。 后附:【若你们来的人看到我的名字害怕,做不了决定,请将这个转交陈不饿军团长,由他做决定。请不要吓着老人和孩子。】 289.老头 田哥躺在那里,他的脸上有一些结痂的小伤口,除此之外很干净。身上作战服的一些破口,也被用针线缝好了。 那是很细密的针脚,替他缝补的人,有着一手很好的针线活。可能是他的妻子或者母亲。 “我寻思着,还是让他穿着这身衣服去,他心里会满意。同志,既然你们都叫他一声田哥,我这就不喊领导了……同志,我的儿子他,真的不是逃兵。” 曾经当过兵的田老头在旁恳切说着,嗓子有些发哑。 “嗯,知道……我们都知道的。”韩青禹红着眼眶长吁一口气,然后点头,把手上纸条折好收起来。 细碎的脚步声出现在身后。 田哥的母亲、妻子出现在门外,在两边门框处站下来,有些不安地,看着屋里韩青禹三个。两人的眼眶都是红肿的,面色苍白。 还不及开口问候呢。 “啪哒啪哒……” 关好了羊群的小丫头连手上牧羊的竹竿子都忘了放下,就这么举着跑了过来,跑到门口站住,仰头,转着小脑瓜,细细看了一遍沉默的亲人和刚认识的哥哥们……眼神里有些茫然。 妈妈把她的手牵住,拉到自己身边。 很多话都不忍心当着孩子的面去说,韩青禹和温继飞各喊了声嫂子就卡住了……互相看了看。一旁的吴恤走过去,从背包里拿出收音机打开,然后在小芷凡面前蹲下来,尽力温和说: “你听过这个吗?” 小芷凡看一眼他手上的收音机,摇摇头。 “这个很好听,我带你去外面听。”吴恤说着站起来,伸出一只手,把手掌打开。 小丫头的眼神里有光,藏着满满的期待,但是是懂事的,犹豫一下转回身,先用目光询问大人的意见。 “去吧,丫头。”爷爷奶奶和妈妈都说。 “好。”小芷凡眼睛亮一下,乖巧的把手掌搭载吴恤手心里。 一大一小的两个背影就这样出了屋子,一起朝侧边的草坡走了一段,找到石头一左一右坐下来。 吴恤把碍事的病孤枪随手插在了身侧的草地里。 小芷凡看着有趣,有样学样的,起身也把自己的竹竿子在身边草地里立住了。 微风吹着竹竿上的布条。 小芷凡重新坐下来,歪着脑瓜,探头好奇而又期待地往吴恤的手上看。 吴恤一手拿着收音机,一手调频,嗤嗤的杂音时高时低,突然一下消失了,传来童声唱着: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 似乎觉得这东西真的好神奇,小芷凡闪亮的眼神有惊叹,有羡慕,认真专注地听着。吴恤偏头看了一会儿,想了想,开始一边演示,一边说:“这里,这样开,这样关……这样转……这里打开放电池。” 韩青禹、温继飞和田家人一起,把目光从草坡上收回来。 “田哥他,准备什么时候上山?”用老家的说法,韩青禹问道。 “就明天。这会儿天热……”田老头顿了顿,说:“正好我自己年纪看着要到了,打有一副棺材备着……没事,你们别担心,我这农家人刚强……知道他是上战场的人,如今还能回来老家入土,就已经难得了。” 因这一句话,韩青禹张嘴直接哽住,缓了缓,才点头说:“那我们几个留一夜,代表部队还有我们自己送送田哥,你们看成吗?” “成啊,成。”田家三口都连声说。 ………… 晚饭,吴恤教会了,把收音机和备用的电池一起送给了小芷凡。 杨清白也来了,凑巧身上带了些钱,就把钱给田家人塞过去了,顺便问起家里的情况。 田家人推拒不肯要。 田老头说:“这个真的不用,你们几个都还年轻呢,自己和家里更得花销。田郊他这兵当着挣钱,这些年也都是往家里寄。” “是啊,家里其实不缺的。就是搁我们这村里,大家都是这样过日子,也没什么花销的地方。他还每年都给我打首饰呢,我这也都没有工夫戴……” 嫂子本心也是帮着推拒,但是说着说着,眼泪又下来了,话就没能继续说下去。 “那也是我们的一份心意,这个无论如何得收的,田伯,嫂子。”杨清白把称呼转回来,把钱硬是放下了。 “是啊,应该的,你们不收,我们这心里更过不去。”温继飞帮着说了一句,接着说:“过后部队还会有一笔抚恤金下来,你们千万别把日子过苦了,你们……” 说到这里,温继飞突然停住,犹豫了一下,转头看向韩青禹。 按现在这情况,田家人似乎应该一起被接去蔚蓝生活基地才对,但是,他也不知道田哥自己和他的家人,对这一点是怎么想的。 华系亚人故土难离,田家人多半不会很愿意。 韩青禹摇了摇头,小声说:“田哥他不愿意的。” 他记得那天早上在营帐外和田郊的对话。当时田哥曾随口说起过,说他死活不愿意接家人去蔚蓝生活……说因为家里是女儿,他自己可以豁命去砍大尖,但是希望女儿一辈子不知道这东西的存在,就这样好好读书,好好长大,嫁人过日子。 现在的情况,只能暂时先尊重田哥自己的想法,然后等以后再看。韩青禹大体给田家人描述了一下,说部队有这么一个接纳烈士家属的地方存在……田家三人凑一起商量了一下,不出所料,拒绝了。 这件事暂时就算是这么定下来了。 隔一会儿,田老头突然给韩青禹四人都倒了满杯家酿的米酒,然后自己把杯子端起来。 他看起来似乎有些犹豫,但是又很郑重的样子。 “那个,我这有个事想问一下。”田老头开口说道。 “您问。”杨清白第一时间说道。 “对的,田伯您有什么事尽管跟我们说,能办的我们一定办。”看着老人有些为难的样子,温继飞连忙也说。 “那行,那我问了……你们这个秘密部队,打恐怖,要老兵吗?” 田老头的眼睛里满是血丝,不安但是又坚定地,看着韩青禹四个。 “……”在场四个人一下都愣住了,他们以为田老头有事为难想要他们帮忙,做好了但凡能办,不管多为难都接下的准备……但是怎么也没想到,面前的这个老头,老兵,问出来会是这样一个问题。 老人看起来并不了解儿子说的秘密部队打恐怖是什么意思,大概只是把那当作厉害的敌人……人。可能田郊跟他说了一点,但是没说具体。 所以,这个老头,老兵……他想亲手去替儿子报仇。 从神情眼神里,田老头看出来他们要拒绝了,慌张又说道:“这不正是开仗的时候嘛,开仗的地方,离我这估计也近……这就跟以前那样,啥事都能有个临时变通,对吧?我去临时上个阵,你们想要就能要的,对吧?我真的当过兵,正经有胆,能上战场……真的,我还有军功章……” 温继飞努力缓了几口气,抬头打断说:“对不起啊,田伯,您现在的年纪,实在太大了……你看,这不可惜了嘛,要是早几年,咱部队又多得一个好兵。” “可我身板还好的啊。我家里田郊也还有两个兄弟,只是不巧前些天出门做工去了,这会儿我正让人带信,让他们赶回来……” “对不起,田伯,部队有制度。不行。”韩青禹接了一句,语气偏硬。 听见他这么说,也知道他是这一群人里的头。田老头的神情垮了,犹豫然后低头把酒喝掉,抬头努力笑了一下。 ………… 夜里回了直升机旁边搭营帐睡了一夜,隔天早上,清晨,韩青禹几人再到田家的时候。 田老头手上拿着一根木棍,绑了断头的柴刀在端头,站在院子里……正一板一眼地演示当年拼刺刀的技术动作。 看见他们几个出现,老人连忙做了一个迅猛有力的反身挑刺……拧转的腰板僵了僵,田老头闷哼一声,硬转过去……又接几步快跑,然后一手支撑,腾身直接从院子土围墙上飞出去。 在墙外“嘿哈”一声,连贯下去一个挺枪直刺…… 这些,韩青禹几个都看见了,但是只能当作没看见。 …… 田哥上山了,入土为安,韩青禹摘了肩章放在他的土坟里。 下山的时候,小芷凡走在韩青禹几个人中间,仰着头说:“妈妈说爸爸要走了,以后就要一直当兵了,是吗?” 韩青禹几个偏过头,说:“是啊……要一直当。” “那爸爸他厉害吗?他上次回来,都说他特别厉害。” “是厉害的。” “很厉害,我们都得叫他班长呢。” “嗯,那他这次走了,是不是就很久都不能回来看我了啊?” “……” “是啊,可是他一定还会记得给家里写信,寄东西。芷凡以后收到信,收到书包,收到发夹……就要知道,那是爸爸又想你了。他啊,希望你穿的漂亮,吃得饱饱,好好读书,好好长大。” “嗯。”小芷凡用力地点头。 ……直升机盘旋爬升。 草坡上,田家老小站在一起,仰着头,不停挥手。 290.身体有变化吗 斯瓦尔巴群岛身在北极圈内,大小不一的几座小岛如展开的花瓣排布,漂浮在北冰洋上。 在这里平时不足3000的常住人口里,绝大部分都是矿工或者科研人员……或者他们看起来是。 不管旅行还是偷渡,人们在斯瓦尔巴出入都十分方便。只要你有办法来到这里,后续的实际监管,一点都不严格。 计划中,人类正准备在这里建立一个“世界末日种子库”,以足以抵御核武器覆盖攻击的建筑标准,保留生存的火种。 若一天,世界遭遇超级灾难,它将供给人类复苏计划的所需。 时值八月最末,属于斯瓦尔巴的极昼即将过去。从九月开始,这里就将进入漫长的极夜,一个流光炫彩的季节。 西斯匹茨卑尔根岛。灰黄色的矮山倾斜向下,直连北冰洋的海水和水面的冰川。 穿着灰黄色衬衣和牛仔裤的三十多岁男人坐在岸边的一个木墩上,手上的钓鱼竿安静地探向北冰洋。 他的神情很专注,头发微卷,似乎本来是中分,但是因为缺乏打理,现在看起来有些乱。 突然,“哗啦”地一声。 一头北极熊游到岸上,抖水,然后从他的左手方向,一步步向他走过来。 白熊的步子悠闲,但是目光执着。 男人像一个被逮住的偷猎者,沮丧了一下,低头看看身边的铁皮桶,伸手从桶里依次拿出来三条鲱鱼和一条鳕鱼,扔给它。然后摊手,表示我已经倾尽所有。 可惜北极熊不信,依然看着他。 男人无奈把铁皮桶倒过来,上下抖动,当面倾倒给它看……同时偷偷用指尖抵住今天收获最大的一条鳕鱼在桶底。 终于,北极熊离开了。 男人开心地笑起来,似乎因为自己的小伎俩最终得逞而很得意。 “鲁齐乌斯说他不会来这里见你,叶。”声音来自男人的侧后方,大概三十米外,在那里,两个拉丁面孔的强壮男人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 “为什么?他有这么怕我么?”叶简笑着问,他的英语比他们流利很多。 怕么?作为鲁齐乌斯的部下,这个似乎是绝对不能承认的。于是,其中一名拉丁男人梗了梗脖子,“鲁齐乌斯跟你是平级,他并不需要听从你的指令。” 他口中的鲁齐乌斯是雪莲分支“苔藓”的领导者。 从级别上来说,鲁齐乌斯和叶简确实是平级,只不过叶简所领导的分支“藏雪”,是雪莲的最强武力组织。同时,叶简是叶简。 “你说什么?”叶简转回头问道。 “……”目光接触,拉丁男子失去了说第二遍的勇气。 “哦,平级,是的。”叶简笑了一下,“但是当其中一个人,可以在两刀之内砍死另外一个,他们之间,是不存在这种概念的。” 两名拉丁男子互相看了看,依然不敢吭声。 所以,鲁奇乌斯看来是铁了心要藏起来了,叶简无奈地想了想,自己嘀咕说:“算了。”然后随手拿起脚边的一份文件,朝那两人丢过去。 只有两张纸页的文件,在风中平稳而快速的飞行,最后落在拉丁男人手上。 “告诉鲁齐乌斯,蔚蓝在喜朗峰上留下了一艘大尖主舰。夺取计划开始……破坏计划预备。” “是。”拉丁男子连忙收起文件。 同时,叶简也收起了他再没有渔获的钓鱼竿,站起来,然后拎起铁皮桶和他最后一条鳕鱼,说:“对了,有件事你们跟鲁齐乌斯说一下,让他记住,以后不要再攻击医疗站,伤兵和医疗人员。” 其实,鲁齐乌斯就是因为这件事,不敢来见叶简的,他是之前对101医疗站那次攻击的组织策划者。 “那可都是为了雪莲,为了飞船技术……所以,请注意你的立场,叶!” 一个穿着黑色贴身皮衣皮裤的女人,大约二十七八的样子,姿态婀娜性感地,突然从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走出来,眼神妩媚的说道。 “那就直接去抢啊,去攻击蔚蓝议事会,去直面蔚蓝的超级们。”叶简转头瞥了这个叫做科特妮的女性超级一眼,转回身,故作镇定地继续向前走去。 “会的,你不会失望。那么你呢?我看你并不像是准备参与喜朗峰攻击计划的样子。”科特妮在身后继续说道。 叶简再次回头,“你要交换吗?” 科特妮眼神困惑一下,“嗯?” “这次我的工作,是去帮你们牵制住陈不饿和那个老和尚……在华系亚召开全军大会期间,直接挑衅整个华系亚方面军?所以,你想交换吗?” “……”科特妮不再吭声了。 在全军大会期间,直接挑衅整个华系亚方面军?不,绝不。那是只有叶简才能做的事。 同时叶简刚才提到的那两个人,都不是她有机会面对后再活着离开的。他们中任何一个出现在喜朗峰,都是无敌的存在。 “对了,你今晚住在哪?”因为走神,猛地抬头发现叶简的背影已经走远了,科特妮着急大声问。 “关你屁事啊?!”叶简似乎警觉了什么,脚下站住,先用中文小声骂了一句,然后才用轻描淡写地姿态说:“睡一次就够了,科特妮小姐……这并不是爱情。” 说完,他脚下加速,一路仓皇离开了海岸。 “所以,你怕了?叶!”科特妮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接一串得意的,同时令人骚动的媚笑。 “妈的,神经病。”叶简小声嘀咕。 曾经两人唯一的那一次,科特妮建议:既然都是超级,不如咱俩开着装置试一试。 叶简好奇同意了, 第二天没走动道。 ………… “其实田伯他还没有放弃。”视线里,地面人影渐渐看不清了,温继飞停止挥手,转回来说:“他刚才偷偷问我能不能把田哥的那套装置留给他,说他想试一下。” “……嗯。”机上的几人相继沉默。 这个要求,他们肯定是不能答应的。 蔚蓝装置的外流问题固然难以避免,但是要他们主动留下装置给一个普通人,绝不可能。同时,如果他们不把装置拿回去,田郊的事情也很难说清楚。 和田家接触的这两天时间,韩青禹四人多数时候并没有在田老头的身上看到太多父爱之类的表现,甚至悲痛,他都是内敛而默然的。 但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始终冷静的农家老头,他其实在心底,早已经默默决定好了。 那是一个老兵,一个老父亲准备去做的,一场决死复仇。 沉默中,直升机转向,朝另一个方向飞去。 他们这一程的目的地是第四军总部基地,在那里,他们将换乘第四军的飞机,和其他一些人一起,去往唯一目击军团总部。 “锈妹……锈妹?沈宜秀……铁妞,桶妹?” 刚刚哭惨了的沈宜秀扭头沉默看着窗外。或是噪音大了,韩青禹连着喊了几声,她都没听见。 没办法,韩青禹只得伸手,“嗵,嗵”,在锈妹身前敲了两下。 “嗯?你……”锈妹转身,先是低头愣了愣,而后再抬头,猛地:“韩青禹!” 这一句愤怒至极。一般情况下,当锈妹不喊青子,而是连名带姓地叫韩青禹的名字,那就说明她生气了,愤怒了。 “怎么了?”韩青禹神情茫然一下,接着恍然大悟说:“原来你刚才听到我叫你桶妹了啊?!哈。那我也不是开始就这样叫的啊,叫你故意不答应我……” “……”锈妹看着他,铁皮拳头攥起来,咔咔地响。 “傻x!想想你刚敲锈妹哪了?!” 温继飞看不下去了,探头在韩青禹耳边小声提醒。 脑海中浮现出来最初认识的时候,因为踢引发的机器人狂暴……韩青禹一下怂了。 “我错了,锈妹,我真的错了……别别别,这是在飞机上,你动手万一给飞机弄翻下去。” 好不容易,韩青禹才把在狂暴边缘的机器人暂时劝住了。 有些心虚,赶紧把话题转转移掉说:“其实我是想问你,你那个骨头带在身上,平时有反应吗?” “……没有。”锈妹摇头,似乎依然有些走神的样子。 “这样啊,早知道就连那个铁箱子一起拆下来扛走了。”韩青禹遗憾说:“要不,咱们回去偷吧?” 沈宜秀摇头,“不是的,不用偷,不用铁箱子。我自己判断了一下,可能只有在我受伤的情况下,这个骨头才能用。” 锈妹第一次接触玉骨是在大尖主舰上,当时白光只持续了不到两分钟就主动停止了,后来沈宜秀自己回忆,当时她在攻山战斗中新受的伤,似乎正好好了。 然后第二次,玉骨发挥作用是在她和吴恤帮韩青禹阻击泛蓝大尖群之后,战斗结束,玉骨就在身上铁甲的源能储备格里自行逸出能量,帮她又一次修复新受的伤。 她把这两次的情况具体说了一遍。 韩青禹听完想了想,遗憾道:“那这个东西有点废啊……我的意思,它能治伤是很好,可是,怎么就只能治新伤呢?” 目光转过去,看了锈妹一眼。韩青禹曾以为这是能让锈妹最终脱离铁甲的契机,现在知道治疗情况只是这样,不免有些失落。 “那你的身体本身呢?自己感觉有什么变化吗?”不甘心,韩青禹又问了一句,要是玉骨在治疗新伤的同时能捎带着,对锈妹身体故有的老伤产生一点作用……哪怕一点都好啊。 “……”锈妹看着他,不说话。似乎在犹豫或者体会。 “有吗?!”韩青禹满心期待地追问。 “……没有。哎呀你别问了,烦死了。”锈妹说话转过头去,继续沉默看着窗外,不再搭理他。 其实,变化是有的,而且就是刚刚,锈妹自己才发现的。 她以前被韩青禹踢过,拍过,但是当时那些暴怒的反应,完全都来自心理上的羞耻感……那时她的身体,其实没感觉。 但是刚才,当韩青禹用手敲她,那是一种完全陌生的,很奇怪,让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 正是因此,她刚才转回来才先愣后怒。 “可是这个怎么说呀?不能说。”锈妹心理想着。 “要是有就好了,哪怕一点呢,唉”,一旁,韩青禹突然自言自语,口气十分遗憾说,“那样的话,我就每天有事没事揍你一顿,把你打伤,你说多好?” 291.老和尚 华系亚方面军全军大会近二十多年来几乎每年都会举办,但是并非每年都一样规格和规模。 今年,因为在时间方面正好赶上喜朗峰失守,旗帜战争爆发的关系,按说应该很仓促,一切从简才对。 但是,人们到了军团总部才发现,今年大会不论规格还是规模,都出奇的高。 上面似乎想借此次大会振奋全军士气,同时宣扬一下武力的感觉。 作为蔚蓝体系下的三大最强武力组织之一,同时坐拥人类世界第一超级高手,华系亚方面军的几乎每一个重要动作,都会对这个处于幕后的世界产生巨大的影响。 军团总部,人头涌动,人群纷乱。 熟门熟路的老兵们多在互相攀谈,打招呼发烟,然后凑在一起吹牛逼……而那些有幸第一次参与大会的新兵们,则大多兴奋同时忐忑不安,守着规矩,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手上的时间和大会程序表。 时间还早,无处可去。韩青禹几个在会场外的广场角落找了个地方站着闲聊。 “所以青子你真不把勋章戴上啊?今天可是佩章日。” 杨清白之前从驻地过来的时候,听了留守人员的建议,帮韩青禹把他之前的两枚勋章带过来了。 “不戴。”韩青禹坚决摇头,他嫌戴了麻烦,到哪都得跟人敬礼。 “那就有点无聊了啊。”温继飞苦笑着说道。 要不是借勋章戴犯军规,他其实一早就想把青子的金质蔚蓝守护戴出去玩玩了……戴了往女兵堆里去凑,享受一下被小姑娘们崇拜和包围的感觉,再关心关心她们的生活和身体。 “要不,来一把?”实在是无聊坏了,温继飞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圆形的小铁盒示意说。 这东西是泡泡糖,蔚蓝自己生产供应的。之所以用铁盒包装,为的只是携带中不容易损坏,其实里面糖果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就是现在市面上正流行的,那种彩色小西瓜样子的泡泡糖。 这样的一个小铁盒,一盒里面装十二颗。 “还……7颗。”打开盒子看了一眼,数了再盖上,温继飞把铁盒攥在手心里,翻腕向下,晃了晃,又像摇骰盅一样大幅度上下左右摆弄了一阵。 然后他把铁盒抛给杨清白。 杨清白伸手接住,握了在胸前捂着,上下磕擦了几下。 再转手,抛给吴恤。 这其实是一个很无聊的小游戏,1777小队自己发明出来,消磨时间用的。胜负结果就看在这个传递的过程中,谁能偷取出一颗泡泡糖来放嘴里嚼开而不被发现。等到有人在没被抓的情况下把泡泡吹出来,这一轮的赢家也就分出来了。 铁盒已经传递了两轮。 期间温继飞的嘴巴一直在动,但是没有人抓他。这游戏抓错人的后果比没赢严重,没赢只用挨赢家那一脚,而抓错了的跟被抓的一样,得被剩下的每个人都踹一脚。 “等一下。” 韩青禹刚把铁盒接在手里,吴恤说话了。说完抬起来头,当着大家的面,面无表情吹出来一个泡泡……吹到最后,“啪”一声爆开。 “呼,赢咯,撅屁股,撅屁股……”锈妹在一旁指挥惩罚,高兴得好像是她赢了。 现场,温继飞、韩青禹和杨清白都老实靠墙撅起来屁股,候着。 吴恤上前一人给了一脚,踹得都不重,脸上也不笑,但其实心里,开心得意得厉害。 “剩6颗,再来。”温继飞拍拍屁股,跟杨清白换了个位置,做好准备,等韩青禹把铁盒扔给吴恤。 这一轮从上轮的赢家开始。 “青子,青子?!”等了一会儿仍不见韩青禹把铁盒给吴恤,温继飞催促喊了两声,发现韩青禹眼睛看着远处,似乎走神了。 温继飞凑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问:“怎么了?” 在他们的视线方向上。 一个在一片蔚蓝军装里显得十分突兀的身影,正站在那里。 “僧袍?!他身上穿的,是僧袍吧?这老头干嘛的啊?”杨清白纳闷地看着远处那个穿着灰色破旧僧袍的老头,问。 总不会是来化缘的吧?他想。 正这时候,远处,一名戴着大校肩章的军官走上前,挺身向老头敬礼,“姜上将……呃,龙池大师好。” “哦,好,你好。”穿僧袍的老头看起来得有七十岁了,转身笑着,仔细看了看那名大校,没认出来。 “龙池大师您刚到?好几届没见着您了。您这是,在找军团长吧?”大校也没做自我介绍,接着又问道。 “嗯,是。对不住我这急,咱下回聊啊。”老头摆手,准备继续向主会场旁边的其中一栋办公楼走去。 “那您走错了。军团长办公室在那边,那栋楼。”大校拦住他,另外指了个方向说。 老头转回身,神情疑惑,“哦,换地方了啊?” “没啊,没换。”大校弱弱地说:“军团长的办公室,一直都在那,二十多年了。” “是吗?”老头一边狐疑地挠头,一边朝大校手指的方向走去。 “姜上将真是越来越健忘了啊。”近处的人群里有人小声感慨。 旁边几个老兵跟着点头,“超级也会老啊。” “超级?!上将?!大师?!”温继飞一边嘀咕,一边收回目光……伸手推了韩青禹一把,等他回过神来问:“怎么了,你不会认识这老头吧?” “嗯……认识。”韩青禹眯眼看着老头的背影渐远,同时有些发木说。 “他……” “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吗?我的名字,是一个在我们那边破寺庙住了好多年,骗吃骗喝的老和尚给取的。”韩青禹继续道。 “记得。”温继飞说:“就是他啊?” “嗯。”韩青禹看着远处确定道。 “那他怎么有头发?!”温继飞伸着脖子,一样看着老头的背影,突然问。 “嗯?”韩青禹转头看他,整个人茫然了一下。 “按你说的,他不是真和尚吗?那他怎么有头发?” “……”韩青禹被哽住一下,无奈说:“这个,比我的名字是一个华系亚方面军上将,一个超级武力取的更重要吗?他在我们乡里住了五六年,当和尚,当了五六年啊……而且专业骗吃骗喝,你知道吗?” “也是,你不说我一下真没注意这茬。”温继飞偏头讪笑一下,说:“我就是看见了奇怪一下,和尚为什么有头发?” “和尚一段时间不剃头,自然就会有头发啊,会长出来的嘛。”韩青禹已经快被郁闷死了。 “是吗?”温继飞终于完全转回头了,神情有些夸张,说:“可是我看电视里演的,和尚都是剃一次光头,就一直光着了啊。” 韩青禹:“……” “所以他们其实也得经常剃是吧?” “嗯,不然就不叫剃头了,叫脱毛,还是一次性永久的。”韩青禹无奈叹了口气,“你说的那个也不是和尚,是秃子。” 温继飞:“哦,那我还真不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吧?” “嗯。” “那你,你们,现在能一起帮我想一下我说的那个问题吗?!我的名字,是一个华系亚方面军上将,一个蔚蓝超级武力取的,他在我们乡里当和尚,住了有五六年……” “还骗吃骗喝。”杨清白在旁补充。 韩青禹:“对。” “为什么会这样啊?”吴恤进了一步认真问。 “是啊,为什么啊?!”韩青禹反问。 ………… 军团长办公室,姜龙池终于找到了陈不饿。 “我这次来之前,特意又转回那地方看了一眼。”姜龙池宽大袖子一甩,进门坐下直接说:“结果还是一样,一点源能波动都没有,你说奇怪不奇怪?” “不奇怪啊,这么多年我早说了,大尖的事,咱们不够了解。”陈不饿一边给他泡茶,一边说。 “可是当年,那么大的源能波动呢……最后竟然什么都没有,真的不奇怪吗?” “不奇怪,你快别想这事了。”给他把茶端面前,陈不饿无奈说:“再想下去,你就快老年痴呆了,大师。” 292.韩青禹的风格变了么 封龙岙所在的乡叫后山乡。 韩青禹来自父母的那些记忆信息大体并没有什么错误,只是在具体时间上,其实存在一些偏差。 他现在一直念叨的那个五六年时间,实际只是姜龙池以和尚身份住进破寺停留的时间。 更确实的情况,这位蔚蓝超级姜上将来到后山乡的时间,比这还要早上一年多近两年。 那才是那一次被蔚蓝侦测到的巨大源能波动出现的时间点。 那时候,韩爸韩妈互相都还不认识。那自然也就不关韩青禹的事。 “话说你之前在那个地方待了那么些年,都没有发现一点异样,早就应该放弃了。”办公室里,陈不饿眯眼看了看面前老伙计身上的灰色僧袍,无奈又好笑说:“而且我这实在想不通,你当时为什么要去当和尚……然后还当上瘾了。” “当时,我没钱了啊。”上好的龙井茶,姜龙池沾须牛饮,“咕……我得吃饭,过日子啊。” “没钱?你啊?!”陈不饿心说这不可能啊,你当时就已经是上将军衔,那么高的工资、补贴,你怎么可能没钱?! “我当时,存折找不着了。”姜龙池放下杯子,哀怨道。 “……”所以他的健忘,原来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陈不饿想了想又说:“那你可以打电话回来啊。” “通讯器爬山的时候磕坏了,电话本也弄丢了……电话,我忘了。我又不敢走开,怕我一走开那个源能波动又再出现。”姜龙池理所当然说:“那我只好自己想办法找闲饭吃了。” 这一句,重点是“闲饭”两个字。 有吃,还得有闲,姜龙池才能天天翻山越岭去找源能波动的位置,才能时时盯着那次源能波动的大概范围:整个后山乡。 所以,他选择了剃头当和尚,住进破寺。自号:龙池大师。 然后就这么在后山乡,骗吃骗喝,长达六年。期间超度法事,取名,选阴宅甚至通灵问事,改名测字,不管是和尚的活还是道士、神婆的活,能干的全都干了,跟整个后山乡的人都混得很熟。 所以,于他而言,韩青禹这个孩子以及他的这个名字,也不过只是六年间一次很普通很普通的诈骗而已,早就已经忘记了。 难得当面好好聊上一回,陈不饿这次终于在心里把姜龙池的旧事大致理顺,然后勉强接受下来了,又说: “那你也不用待那么久吧?怎么,当和尚那么好玩啊?” “那不是。好玩归好玩……其实在庙里待到第四年的时候,我就已经准备算了。可偏偏就是那一年,那股源能波动又出现了一次,这一次的波动很弱,但是我有感觉到。” 姜龙池口中源能波动第二次出现的时间,韩青禹已经三岁多了,因为农家人生活忙碌,经常被爷爷或爸妈带着上山下地,扔一边让他自己玩。 甚至在那个时候,爷爷就已经会抓无毒的蛇,拔掉牙齿扔给他当玩具玩了。说是韩家的子孙,抓蛇就得跟玩儿似的。 对于韩家人而言,他们不知道什么狗屁源能波动,又什么强弱,对于他们而言,那就只是无比普通的带娃上山干活的一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而实际,大概是发生了点什么的。只不过这一点韩家的大人不知道,3岁多的韩青禹自己不知道,姜龙池,自然就更不知道了。 至于陈不饿,他是看过韩青禹的档案,而且不止一次。但是毕竟他本人,不是事情的亲历者,而且时间过去也已经有些久了。所以查看当时,陈军团长并没有注意到封龙岙这个地方的特殊性。 “那一次波动后,我又留下住了两年。两年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才离开的。”姜龙池说着,突然骂了句脏话,说:“去特么的,六年啊,老子吃用剩下,还存了一笔钱。” 所以,从时间上来说,姜龙池离开封龙岙其实已经很久了。 那以后,封龙岙年复一年,什么都没有发生。 而这位曾经的蔚蓝姜上将,天下自由行走,出去后并没有脱下身上的僧衣,不管他是去杀人还是诈骗……就这个样子,全世界乱跑。 渐渐,他就成为了外面世界口中那个“蔚蓝华系亚方面军的老和尚”。 “行吧。”陈不饿放弃追问,给姜龙池的杯子里添了水,看看还有时间,坐下来说:“我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他从后方的文件柜里找出一份文件。 “什么啊?”姜龙池接了一边翻看,一边为了省事,直接问道。 “世界各地特殊源能波动的记录……这上面有7次,其中还有一次,发生在咱华系亚西南地区。”陈不饿说:“具体它们是不是都跟咱们以前侦测到那次一个情况,我不知道,但是至少有一点是一样的……” “什么?” “就是一样,后续什么都没发现。科研系统一度认为这可能证明咱蔚蓝上确实存在源能,但是实地去勘测了,一样没结果。” 听到这,姜龙池神情遗憾一下,“哦。” “所以,收收心吧,眼下多事之秋,你就别再乱跑了。我怕你更健忘,下一次找不回来。”陈不饿笑着,但是眼神有些疲惫,说:“等会儿你跟我一起,去大会上,给年轻人认认脸。会后我再介绍几个不错的年轻人,给你认识一下,你又机会,就调教调教。” “那没用的,他们认得我,我也记不住他们。”姜龙池嘿嘿笑起来,看向陈不饿说:“我怕快连你都记不住了……老伙计。” ………… 蔚蓝姜上将在后山乡当和尚这件事,和我身上出现的特殊情况,到底有没有联系? 那个小个子红肩对我说的“炎朽”,又跟这事有没有关联? 韩青禹思考着,这事他没法不去想,因为要说是巧合,这巧合也实在太大了点。 但要说他们其实早就知道我天赋异禀,是故意这样安排的……那我之前十多年的生活,过得也太普通了吧? 对了,我十二三岁的时候,还两次差点要死了呢,也没见他们出来帮忙。 这特么就想不通了啊,算了,看看那个老头找不找我吧,反正我的信息,他肯定都能知道。自己取的名字,我就不信他能忘了。 “欸,韩青禹?!”旁边不远处,一个陌生面孔手上拿着蔚蓝内部报纸,突然歪着头问。 “是。”韩青禹转身敬礼,说:“长官……上尉好。” “好。”上尉还礼,然后笑起来,一边走近一边说:“可别,你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是我的长官了。” 他把报纸递过来。 “刚到的,你自己看一下。” 蔚蓝内部的报纸不止一种,韩青禹现在拿到的这份,算核心刊物之一,内容大体分成国际和国内两块。 上尉指给他看的这一块,报道由国际版翻译而来。记者署名,叫做艾希莉娅。 “这,你啊?!”温继飞凑上来看了一眼。 韩青禹点一下头,“嗯。”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摆拍的?” “不是,当时白色那边的卫疆队长,给了我一根,我就点了咬着了,让它自己烧。” 韩青禹有些庆幸,因为新闻配图的照片并不是正面照。 照片里是夜,晨光未露,月色凉白,他背负战刀坐在喜朗峰巅一处雪坡上,微微低头,唇上咬着一根烧到三分之二的香烟……整体感觉在苍凉、壮阔里有些疲惫。 是侧面,因为光线的问题,轮廓分明,但是具体面容,不算很清楚。 “这样就好。那女记者还行,有点分寸。”韩青禹这样想着,往下看文字部分。 然后,他就傻了。 在他傻了的同时间,旁边把头凑一起,一起在看的温继飞、杨清白,同时“卧槽”了一声。 “青子,你这话说的,霸气啊!”杨清白感叹。 “不是,你什么时候会说这种话了?”温继飞狐疑。 只有锈妹,有些茫然地看着青子,当时她离得不远,虽然没听清,但是模糊感觉,青子似乎不是这么说的。 “这些话不是我说的。”看着报纸上的铅字,韩青禹有些无奈道。 “那是谁说的?采访还能自己编的么?”温继飞问。 “尹、菜、心!”韩青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这特么……什么破翻译啊?!” 他自己记得很清楚,当时的原话,艾希莉娅问他旗帜战争当夜的心理活动,他说只是因为自己擅长的事情很少,所以会一心把拿刀去砍这件事情做好。 意思:我一介武夫,遇事没主意,只知道挥刀去砍去莽就完了,根本没有什么心理活动和想法。 但是现在出现在报纸上的内容,可能经翻译人员的润色,变成他接受采访说: 【生在这个名为捍卫的时代,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永远信任我手中的蔚蓝战刀,不论多大的黑暗和恐惧,凭刀锋斩破。】 就这,你要说它完全乱编,一点不对吧,似乎并不是。但你要说它对吧,这段文字所表达的情绪,又跟韩青禹实际想表达的,一点都不一样。 “老子就怕被架起来啊!” 可是,已经晚了。 报纸这东西一旦发出来,可就不止一份。 同一时间,一群,数百名来自科研系统和议事团方面的与会年轻人,正从外面走进广场,向会场方向走来。 小姑娘们三五七八个凑在一起,一边看着报纸,一边叽叽喳喳的议论。 “这个就是韩青禹啊……theqing?theking?老外的叫法真有趣。” “是啊,可惜只有侧脸,还不清楚。” “侧脸也好看的,我就觉得这张照片特别有感觉。对了,你们知道他这次会来参加大会么,能见到么?” “肯定得来呀,你也不瞧瞧他这半年多做了什么。” “那他这次得拿多少块蔚蓝守护啊?里面会有星耀蔚蓝么?要不,咱们打个赌吧?” “星耀蔚蓝可没这么快审核下来。要赌,不如赌他这次会直接破格晋升到什么军衔好了。” “……” 果然战士还是在战场上更帅啊……可是我记得他好像不抽烟的呀,现在学会了么?一片议论中,其中一个女孩拿着报纸低头看着,想着。 正这时候,前方突然有些骚动,听议论似乎是有女孩发现韩青禹了,正在确认。 “哪呢?哪呢?”女孩心里着急,连忙转头去看,同时想:不可能的,这种场面,他要是真的在那,肯定会跑的,哈。 那边,一条手臂举了起来。 “翘翘。”韩青禹一边招手,一边笑着喊:“这里。” “……”所以,他在喊我?!周围的目光一下全落在身上,辛摇翘有些愣神:这么多人里,一眼就看见我了吗?而且这么热情地打招呼。 这可一点都不像他的风格啊。 293.被贱到了 韩青禹自己习惯了没注意,他此时举起来打招呼的手臂,手腕上戴着老银镯子。 这东西当初老妈让他带来的时候,他没太在意,如今每逢战斗结束,人活下来,总是习惯戴上,就像是在向家里报平安。 而且现在,这已经是一只著名的银镯子了。外面传闻,据说可以代表韩家,韩青禹妈妈的意志。 这个消息的源头,出自蔚蓝华系亚科研2所宣传队。那可是一只宣传队,传播的速度可想而知。 只不过队里的姑娘们气性都大着呢,心里存着埋怨,所以顺带着也传出来了不少奇怪的东西。 “怎么好像跟传闻的不太一样啊?传闻说他是死铁直人,对女的都很冷漠的。” “不止哦,我听说他对母猫都冷漠。” “我也听说了,他连吃螃蟹都不吃母的。” “哈哈,这怎么可能?传言真是太可怕了。不过现在的重点,难道不是他的老银镯子还在吗?”一个相貌清丽的医疗系统的女孩说道。 “……是哦。” 就身边不远,几个姑娘正一边对着手上报纸看人,一边小声嘀咕议论着。 “嗯……是的。所以,他该不会是脑袋被红肩打坏了吧?!不,打好了……开窍了!”辛摇翘狡黠地想着。 她还从没有过这样的待遇呢。之前的进展,从锁骨上窝里的甲虫尸体,到成捆的甘蔗,最多也只到朋友间的感谢而已。韩青禹从来都是一个不会表达热情的人。 这样的一个人,突然对自己热情起来了……摇摇姑娘现在既有点儿激动,又不免狐疑,事情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所以她并没有立即跑过去。就这样,保持站在人群里,灿烂地笑着,抬手在身前摆了摆回应。 然后,韩青禹就主动走过来了。 蔚蓝刚结束了人类与大尖文明之间的第一次规模性战争,在这场名为旗帜战争的超级碰撞中,最耀眼的那个人,现在身上还带着从战场归来的明显伤痕。 他刚热情地打了招呼,然后朝辛摇翘走过来。在数千人的广场,走向站在数百人中的她。 “青子,你……”人到跟前了,辛摇翘紧张起来。 “我有件事急着要问你。” “……嗯。” 会是什么事情啊?这么急。 哎呀,他,抓我手腕了! 手腕隔着袖子被捏住了,辛摇翘的脑子一下糊了,就这么木木地,跟着韩青禹走到了路边的树下面。 然后,韩青禹凑到了她耳边,很近,小声但是似乎有些情急说:“炎朽……” “嗯?”纳闷地转过头看他,“什么?”辛摇翘觉得应该是自己没听清楚。 “炎朽,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韩青禹眼神认真而恳切地看着她问。 炎朽?所以炎朽是什么意思……他在让我猜么?是他那里的方言,喜欢的意思?不会是求婚时说的话吧?! 哎呀!辛摇翘你冷静啊,你清醒一点! 姑娘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应该是糊了,只是一时之间怎么都翻不过面来。像一条在锅里冒烟的鱼。 “小个子红肩被刘军长逼死之前说了这个词,炎朽,大概发音是这样,你能推测它是什么意思吗?” 韩青禹耐心解释。 辛摇翘眼睛眨一下,张嘴木木地:“啊?”原来是这样啊,原来,只是因为我是他的一个语言学家朋友…… 姑娘恍然大悟,撤了一步,看着韩青禹,恼羞成怒了,但是平静说:“你去死吧。” “哦,是这样啊。”韩青禹认真琢磨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我还以为它跟我说什么呢,原来是骂街。” 妈的,费老子好多脑细胞。他在心里嘀咕。 “……”他竟然接上了。 辛摇翘现在服气了,彻底完全服气了,气得想狠狠踹他一脚,旋即又气得笑出来。 这死铁,铁到了极点后,莫名还有点可爱的。 不对,他刚才好像说,这是红肩死之前对他说的话么?情绪缓过来了,注意到了韩青禹话里的一个细节,辛摇翘连忙摆手,“不是,那个我乱说的。” “嗯?乱说的啊?” “嗯,就,开玩笑。实际的解读,没有这么简单的,要等我回去,再慢慢分析。” 事关科研,辛摇翘端正态度,继续说:“放心我会努力的。现在关于喜朗峰战场的一切,都很重要,包括我爷爷在内,全蔚蓝半数以上的顶尖科研人员,都已经去那边了,我都没想到,我也有机会参与。” “去那边很危险啊。”喜朗峰顶那么大一艘大尖主舰停在那里,消息不可能不被雪莲等敌对组织知道,知道后他们很大概率会有行动……韩青禹想了想,“不过那东西确实不太好拆。” “没事的,那边的部队留下来好多呢,还有那么多超级,精锐。而且它离咱们华系亚又不远,真有事,陈爷爷过去就好了。” 因为说的都是正事,而且至少放在面上是涉密的大事,两人的对话始终很小声,在旁人看来,就像是战场上归来的男孩正和女孩怯怯私语。 “对了,活的大尖没抓到。”韩青禹突然抱歉说道。 当初因为感谢一时冲动吹下的牛比,现在发现做不到,就算是在喜朗峰那么大,那么混乱的场子里,一样还是没机会……这事最终食言的概率,似乎有点大了。 韩青禹解释的时候有些尴尬。 “嗯?”辛摇翘困惑一下,这事在她这就没当过真……而且我不是说过不用的吗?所以,是他当时没听清?听岔了? 看韩青禹认真抱歉的样子挺有趣,她没说破。 “死的倒是弄了一只,但是也被他们拿走了。我觉得反正不能说话给你没用,就没去偷。”韩青禹继续认真解释说。 他好认真啊,辛摇翘想着,说:“没事,我不急的。” “嗯,就怕以后也不好弄,万一一直弄不到……” “那怎么办?答应了的事做不到,你打算怎么办啊?” “我……” “要不咱们换一个?” “好,你说。” “嗯。”辛摇翘犹豫了有那么两秒钟,接着整个身体往韩青禹身边站了一下,踮脚往他耳朵边探,像是要悄悄说的样子,实际第一时间却没有说话。同时,两个人的手凑近了,当然也没牵着。 辛摇翘没低头,用右手,把自己左手腕上的一根发绳捋了下来…很短暂地抓了一下韩青禹的手指尖…就这样,很顺畅的,就把她的发绳捋到了韩青禹的手腕上,跟那只老银镯子并列在一起。 “以后也戴着这个。”她说话了,说完向后撤开。 所以,这就是跟活体大尖交换的条件了。 意思简单直接,就是占着呀,怎么了? 四周都是人呢,好多女孩子,辛摇翘有些心慌,给自己打气说,我可不是他厉害了,出名了才看上他的,本姑娘早就看上了,也早就行动了,比你们都要早……所以,就占了,怎么了,占得大大方方……等他开窍。 “这个……”韩青禹低头,抬手腕。 老银镯子向里,一根红黑色交结的发绳扣在那儿,整体大概黑色稍多,中间还夹了一根小小的断发,看起来应该是摇摇晃晃平日里就在用的。 他抬头,“这个我戴着干嘛啊?” “就,有时候可以拿来扎个口袋什么的呀,方便。”辛摇翘犹豫解释,然后突然一下加速说:“反正就这件事,交换条件,你戴着就是了。” “哦,好。”韩青禹点头,晃了晃手腕,放下。 差不多时间。 陈不饿和姜龙池两个超级老头也已经离开了办公室,去会场。他们走的是特殊通道,三层上,楼与楼之间的连廊。 温继飞和杨清白几个则站在远处,一边看着,一边议论研究韩青禹和摇摇晃晃到底说什么说这么久……摇摇晃晃有没有被气死。 “小兄弟有火吗?” 侧后方,一个莫名有点耳熟的声音传来,然后伸过来一只手,借火的人递了一根烟过来。 温继飞转头,看了那人一眼,把烟接了,一边往嘴里搁一边说:“有的,哪有抽烟的人不带火啊,话说这次的烟好像跟上次不一样啊……” 一边细碎说着,一边,他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来。 “嗯,你最近怎么样?”叶简一身华系亚方面军中尉军服,微笑问。 华系亚方面军全军大会,人多且杂,安保固然严格,但是对叶简这个级数的高手,依然不是障碍,何况他本身就出身华系亚方面军,对什么都熟悉。 “夜夜笙歌,简直不能太爽。”这一句,温继飞调门稍高,说着笑起来,现在贺堂堂和刘世亨不在,在场几个人里就他见过叶简。 叶简啊!草! “可惜了,他们好像没听懂你的藏头。”叶简笑了一下,把烟叼嘴里,说:“所以,你不会打算直接喊出来吧?那样我可是会杀你的。” “知道啊。”温继飞无奈哀怨了一句,没好气白了叶简一眼,低头擦火把自己烟点上。 然后,把火给叶简递过去。 递一半火灭了,他重新擦滚轮。 “听你那晚说得自己那么猛,怎么真到你地盘了,就只在这看别人跟小姑娘热乎啊?”真就是凑巧看见温继飞了,叶简随口开着玩笑,低头准备去点。 “呼!”猛地一声。 打火机冒出的火一下几十厘米高,差点给他整个脸燎进去。 刚这种状态下,温继飞竟然那么自然地,偷偷把打火机气门给调到了最大档,这是连叶简都没注意和防备到。 当场,叶简反应迅速,整个人向后一闪。 同时间,温继飞反向跳开大喊:“叶简!雪莲叶简在这里!” “……”叶简都懵了。 我去你大爷欸。 虽然说,他来这本就是计划好要暴露的,也没打算干别的,就是挑衅一下,好让陈不饿和老和尚走不开而已,但是……他依然被温继飞贱到了。 这小子聪明老成,是他早就知道。他想不到的是,温继飞比他以为的,要少年得多。 294.超级之下 “妈的,眉毛不知道有没有烫卷了……” 脸上皮肤其实完全不怕这点儿火,叶简现在担心的事情,是怕以后再被人提起,他们会说:叶简?哦,就是那个找华系亚小兵烫眉毛的叶简啊?! 他可以杀温继飞。 尽管温继飞反向跳闪之后边喊边跑,一路狂奔逃窜,但是就他这样的速度,在叶简面前根本不够看。 可是,“这么有趣的小子,杀了可惜了啊。”叶简心里苦涩,有些哭笑不得:老子拿你当朋友,你特么的,竟然一点情面都不留…… 他想不到温继飞的抉择和反应会来得这么果断迅速,他甚至连话都来不及多说两句。本来还想夸他一下的,这小子一开始看到他的表现,实在太沉着冷静,恰如其分了。 同时,叶简现在也没有时间去杀温继飞了,那样他可能就会来不及撤退。 原先的计划已经被打乱了,此时的军团广场,也已经炸了。 没有人敢在这种场合拿叶简的出现开玩笑,这里经过提醒能认出他的人,也不止一个两个……现在,华系亚方面军的战士将领们正迅速给出反应。 所以,就算叶简再强,他也不敢继续停留。除非他准备一人迎击数千柄战刀的轰杀。 华系亚方面军素来尚武,而且自信,这里的全军大会,是不禁带入武器装置的。甚至陈不饿认为战士们这样整装齐备地出现,更符合全军大会的宗旨。 所以,此时现场数千人中,至少有七到八成,都是随时可以战斗的状态。 叶简要去人群里……去那个以议事团和科研系统、医疗系统的人为主,构成的特殊人群里,借此避免第一波集中轰杀。 这是既定的撤退方案之一,他刚才,就是跟着这拨年轻人一起进来的。 而下一步,他将通过人群进入侧边,一幢文职人员数量最多的办公楼。他计划中的退路,本就在那里。 一切都有预案和计划,这一次叶简来,本就是为了在华系亚全军大会出现来的……只要他在这里出现一下,再全身而退,这个挑衅,就已经足够夸张了。 此刻情况突变,在心底迅速应变决策的这一瞬间,叶简仍不由得,又看了温继飞一眼。 “同样的事情,交给100个人来做。就算他们都有勇气和智慧,做到了……大概也会有99个,自然而然地选择在发出警示后,迅速跑向人群,寻求庇护吧?”他想。 而温继飞,是其中特殊的那一个。 他此时正一边喊,一边往现场唯一一个没有人的角落方向狂奔。 叶简不知道: 这是他的牺牲精神,怕自己跑到人群里,会连累其他人出现死伤? 还是这小子在电光火石之间的决断和选择,真的冷静、机敏、果断到了这么可怕的一个程度?! 因为如果温继飞现在是往人群里跑,叶简完全是可以追的……以他的超凡实力,追上把人杀了,再挤进人群,是目前情况下的最优解。 而温继飞选择了往现场唯一的空旷处跑。 这样,叶简如果追上去杀了他,身后立即会有数千柄毫无顾忌地战刀,向他飞来或斩来,沙场经验丰富的蔚蓝将士们,会迅速结阵,把他当大尖砍,留下他。 “臭小子!还真的不错啊,可惜只是一个e级。” 在心底感慨的同时,叶简装置身体已经启动。 几乎同时间,“颂,颂”,在离他最近的位置,突然两声源能爆发,一柄重剑和一把特制的长柄战刀,已经鼓荡着风声,一左一右向他扫来,封堵他的去路。 “全甲!两个顶级?好年轻。” 叶简抽刀,在前扑同时单手反撩而上。 “铿!” 死铁碰撞的声音传开,吴恤和锈妹手中武器同时被单刀撩起,甚至整个身体被一左一右带飞出去。 这是他们第一次面对这个世界,站在巅峰之上的存在。 雪莲叶简,就算在人类超级武力里,也是最强的那几个之一。 “好强!” 叶简轻松展开去路,从两人之间冲了过去,而后也不停滞杀人,脚下一步不停,扑向人群。 ………… 一直自认为是可以上战场的,也一直很渴望能上战场,但是这一刻,辛摇翘发现自己临事慌乱无措了……然后,她感觉手腕疼了一下。 这一握有些用力,她还不及扭头,身体已经被一股拉扯的力量甩动。 辛摇翘被韩青禹拉到了他背后。 而另一个方向,叶简正朝他们这边扑来。 “青子……” 话说了一半,辛摇翘站在那里,视线中韩青禹已经把身边近处又一个医疗系统的女孩,拉到了身后,然后是前方的,第三个,第四个…… 辛摇翘可以明确地感觉到他现在身上,那种专注的,不假思索的状态。 面对叶简,他第一时间把人挡在身后,从熟人,到身边的人,再到前面的人…… 但是,这里的人实在太多了,他好像也终于发现,自己顾不过来了。 “颂…铿!” 源能爆发的尾音中,抽刀的声音传来,韩青禹冲出并且拔刀。掠过人群,扑斩叶简。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辛摇翘甚至来不及像电视电影里那样,说上一句“小心”什么的。不过,她好像第一次,开始真的有点了解青子了。 “咦?”前方,一道虚影突然冲来,这名拦截者爆发的速度,让叶简惊疑了一声。 雪莲情报中的信息很明确,华系亚目前四大超级战力,其中吕墨逸还留在喜朗峰,花碧楦肯定不在国内,而且大概率在熊占里,那么剩下就只有两个:陈不饿,老和尚。 这也是今天这里,确定会出现的一个,和可能会出现的另一个。 眼前这人显然不是两者之一,但是他的爆发,确定在顶级之上。 “韩青禹,真的是韩青禹吗?”叶简确认了一下,“竟然真的是这小子!他这么快就又突破了?!” 这一刻,当叶简出现,冲向这边的人群……议事团和科研、医疗系统的数百人惊惶纷乱,而现场唯一目击军团的将领和士兵们,或来不及阻拦,或因为位置不对,出手有些投鼠忌器,都暂时陷入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状态。 就是这一刻,密集而纷乱的人群前方,不足十米,突然一道身影正面扑斩叶简,阻拦他的去路。 等不及人们去辨认。 “轰!” 一声源能的轰然对撞,已经响起在场中。 鼓荡的罡风四散扑面。 水泥地面破碎溅射。 其中一道身影双刀脱手,被直接从碰撞点上轰飞了出去。 韩青禹四涡轮的全力爆发,在叶简面前依然不够看。 但是叶简前扑的身形,也被他阻滞了一下。 只是一下。 叶简偏头,微笑说:“不错,不过还不够。” 同时他身形再次启动。 “还不是超级,不过可能已经是华系亚方面军超级之下第一人了。”叶简想着,突然看见韩青禹倒飞出去的身形,在空中突兀得停顿了一下,紧接着,人翻身再次扑来。 “哗!”广场人群惊呼,从担忧到错愕,惊诧。 “哦?”叶简也惊诧一下,“还来?”其实他想说的是竟然还能来。 “但是,赤手空拳,你怎么挡我?会死的啊,小子。” 韩青禹的双刀,已经脱手了。 耳边,陡然“嗖!”的一声。 因为场面的混乱,这声响一直到近处才被听到。 半空中,一个长方形的黑色木匣子,立起来估计得有及胸高,同时也不小……在人们的视线中笔直而来,已经凌空飞到了韩青禹的面前。 从时间上判断,这个木匣子应该在他被轰飞的同时,就已经被抛出来了。来自叶简刚受到第一次阻击的位置方向。 “砰!” 韩青禹人在空中伸手,在横飞的木匣上拨了一下。 木匣翻转的同时,似乎锁扣被打开了,盖子哗啦一声向下敞开。 一柄蓝色星光柱剑,打横从匣子里落下来。 295.20岁的韩青禹 黑木匣子是韩青禹几个从喜朗峰回来之前,特意让团里帮忙做了带到总部来的,一大一小两个,用来放蓝色星光柱剑。 425团部基地出身红色板擦的食堂大爷老耿接了这趟活,为这事开开心心忙碌了一天一夜。 “好孩子。好东西,是得藏好了。”他特意让团长带了话,说:“你小子比起我们王队当年,最好的一个地方就在这,王队他太腼腆,太要脸了。” 团长李王强说这是好话。 现在,红肩的柱剑在韩青禹手上这件事,虽然已经算不上是什么太大的隐秘了,但是直接暴露在全军大会这样的场合,终究还是不太好。 然后因为不是在自己的窝里,东西放在房间也不放心,就只能直接装了带着了。人到哪站下或坐下,长木匣就放一旁立着,靠着。 韩青禹相信至少最近的一段时间,只要这东西还在他手边,就没人敢伸手跟他要。他刚在喜朗峰立了那么大的功,蔚蓝连奖励都还没给呢,就先拿他东西?那说不过去。 另外他身上的伤,别人也不知具体轻重。如果有必要,他随时随地可以昏过去,死过去。 至于说科学研究,吕神那不还有一把么?他那把肯定会上交的。 ………… 此时,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军团广场。华系亚全军大会的场子,被人踩了,而且这个人的名字,叫做叶简。 现场天才少年悍然扑斩人类最强之一的战斗,第一次碰撞胜负已分,但是余音未尽。 伴随着一只黑色木匣的呼啸而至,翻滚打开……大号的蓝色星光柱剑横落了下来,落在韩青禹身前。 还没完!他还来!还要砍! 人群在夹杂各种意味的惊呼声后,都向上看着。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心理: 别去了吧,那是叶简啊! 万一他把叶简砍翻了呢? 这大宝剑好厉害的样子。 好帅! 帅死了! 可是帅了真的可能会死啊! “……不是吧?大宝剑都掏出来了。”叶简看见这一幕,看见那把星光柱剑,心里也有些无奈,“这群小变态,一个个的,怎么都没办法好好沟通呢?!” 从在喜朗峰拎刀追着他骂街的贺堂堂,到贱到让他无语的温继飞,到刚才的那两个顶级,再到这个韩青禹,他们好像都是一起的。 一切似乎都暂停了一瞬,然后,“呼!”风声起。 柱剑横空开始坠落,韩青禹伸右手接握,同时身体开始前冲。 他的身形略偏向左侧,并有少许的前倾,由速度带起来的风,在拉扯他的衣服头发。 人往前去,对比之下显得有些过长夜过大的星光柱剑,被落在了身体左后方。 而后,被韩青禹用全身鼓荡的源能潮涌带动,开始顺时针转动。 这一开始的旋动,速度似乎并不快,旋动的过程中,韩青禹连贯动作,伸左手接握,由单手变成双手持剑。 “轰!”就在他左手接握的一瞬间,巨大的源能爆发轰响。 柱剑的运动速度在同时爆发,空气鼓荡的声浪一下由风声而至潮声,猎猎,滔滔。 一种如海浪在海底攒积,倾轧四周流水般的压迫感,开始蔓延开来。 这是韩青禹倾尽全力的一记横斩。 “这孩子好强……可惜对面的人是叶简。”现场军衔较高的军官和一部分老兵,他们大概是知道叶简实力的可怕程度的,当年,他就已经很可怕了,而今,据说已经到了可以挑战军团长的程度。 “是的,速度也很快,放我我肯定接不住……但是对上叶简还不够,这样斩不中的。准备救援……”在场有顶级,他们眼力和见识都有,所以此刻想的并不是韩青禹能不能斩破,而只是能不能斩中。 这一击,如果叶简一心想避,一心想进人群,韩青禹连斩中都难。 其实这些韩青禹自己又何尝不知道?面对叶简,这架他一点都不想打,更不敢异想天开奢望能赢。 他现在只求能稍微阻滞叶简进入人群的时间,不管他是要跑,还是会伤人或者挟持人质。 至于刚才,这么大的场子……韩青禹本来是想着老实缩在后面的,保护一下摇摇晃晃就好。 然后当时在他身边不远,另有两个慌神了的站那,他看不过去,就也给拉过来了,再然后,他发现前面还一大堆不能战斗的……实在顾不过来了,他脑子一热,就直接上了。 结果被轻描淡写地砍了个七荤八素。 “不对……”时间太短,开口的顶级这句话最终没能说完,他想说的是:不对,那记横斩很诡异。 “这特么什么东西?!”作为直面这一击的人,叶简自然比老兵们更早发现这一点。 他战斗过不少比韩青禹强的人,但是从未面对过这么诡异的斩击轨迹……就好像,那把柱剑在随他的心意,不断细微的瞬移,变幻角度。 是他对武器的操控可怕到这种程度么?还是这把剑,会主动听他的话?哪怕不依靠手臂的摆动,也可以变换轨迹?! 这种情况下,叶简不能选择避,万一闪错了,后背被斩中……他今天已经被人燎过眉毛了,要是再被一个后辈当场砍伤,而且伤在背后?! 要知道,虽然在蔚蓝的名声很差,但是叶简自身的形象,一直还都是维护得很好的。 想到这,叶简原本跃向人群的身体,在一瞬间凌空错步,他选择转身对砍……且抽出了背上第二把刀。 “来得好!”除去生命化源能之外,叶简全力。 “轰!”对撞出现的一瞬间,局部的空气凝结如实质,灰白色的气流肉眼可见,如风暴,从碰撞中心肆意乱流……扩散而出。 未及跑远的议事团和科研、医疗系统的人,被掀倒一大片。惊慌的惨叫声四起。 “叮!”几乎同时间出现的这一声响,被碰撞爆发的声响盖住,但是叶简自己听到了。 “噗!”韩青禹的身形再次倒飞出去,人在空中吐血。 而且这一次,他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正如叶简所说,他不错,但还不够……还差得很远。 同时间,叶简身形落地。 双手垂落,手握两把刀…柄。 “草…”难看了。 然后人群“哗!” “怎么了?!” “叶简刀没了。” 1991年9月1日,蔚蓝华系亚全军大会,军团广场,20岁的韩青禹,把叶简的刀砍没了。 296.穷怕了的叶简 军团广场上的第二次碰撞,韩青禹再次伤退,而叶简依然无事。 就只是斩断了武器而已……但是断在当场的,是雪莲叶简的双刀。死铁武器的坚韧一直超出人类常识,就算是蔚蓝普通制式战刀,在战斗中砍到只剩下一个刀框,都可以继续使用,高手灌注源能后更是坚不可摧。 这里存在一个差异,因为源能的运动机制,如同海浪潮涌的关系,一般战士是不可能始终保持死铁战刀被灌注源能的,而高手可以通过自身源能的浑厚度和控制熟练度做到这一点。可以不间断,只是依然难免,存在强度上的高低变化。 所以,那把蓝光柱剑很重要,那个做到的人,一样也很重要,这一击的斩中和斩断,都远比想象的更难。 当这样的一件事,被一个蔚蓝新人做到了……实在太解气了。它所带来的振奋,把全军大会被叛徒踩了场子的憋屈感,一下降到了最低点。 “不过这货真的好强。” 第一次与这个层次的对手交手,韩青禹倾尽全力。而叶简在刚刚的那一击中,并没有动用生命源能或者其他底牌,就只是简单朴实的对砍而已。 但就是这样,他所砍出来的,依然是超级层次的威力。 也许这就是这个世界站在巅峰之上的存在。 “但是你站下来了啊……而且你刀没了。”韩青禹想到这,在剧痛中笑起来一下。 在这个源能武力的世界里,因为只有死铁能传导源能,武器的重要性实在太大了。 这一瞬间。 刚才倒地的人群正在爬起同时四向奔散。 被轰飞的那个人嘴角淌血,突然在空中笑了一下。 叶简抬头,目光遭遇,眼神恼火用口型说:“你得罪我了。” 韩青禹的笑容灿烂起来,“很荣幸。” 而后他身形落地。 蓝光柱剑迅速嵌入地面,一直犁开一道长达十余米深沟,才勉强把人止住。 韩青禹低着头,身体僵着,手上的血不停顺着星光柱剑流下来。 “杀了他。” 裹着激愤的喊杀声四起。 此时现场,实力和反应都最强的一批老兵,已经第一时间切进叶简和人群之间,但是另一部分,较为激愤、冲动的年轻人,选择直接扑向了叶简。 那是雪莲叶简啊,是多少华系亚方面军年轻人做着白日梦都想要砍倒,一战封神的对象。 此时见他手上没有武器,又怎么忍得住不去趁他病,要他的命?! “别去啊!” “不要去。” “先结阵!” 我们,不要妄想能击杀他,我们能暂时困住他就好了……来自顶级老兵们的心声,来不及说,他们的呼喊声急切而愤怒。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当场至少两百多人,已经冲到叶简近处。 密集的音爆和刀锋破风的声音卷集在一起,如一团雷云,卷向叶简。 叶简站在那里,随手把手中两把刀柄丢了,侧转身,淡定看了看眼前扑来的阵势。 “华系亚真的不该一直把超级的实力藏着掖着啊,天高地厚,是需要被知道的”,他突然自言自语了一句,同时踏前一步,眼神似乎犹豫了一下,说:“你们……把刀留下来吧。” 声音落下的同时,叶简迎前,再踏一步。 “轰!”这一步落下,一股有如实质的磅礴源能潮涌,在他的身体周围爆发,而后爆开。 这是人类当前最强的身体之一。没有武器,他的身体对于一般人而言,就是超级武器。 地面猛烈地晃动了一下,表面的水泥被直接掀开,下方黑色的土石被肆虐的气浪翻出来,激射向空中。 冲锋的阵势最前方,一时间至少二三十名战士和地面的土石一起,被直接震飞到了空中……身体失去控制,源能不继。 惊乱的视线中,叶简腾身,没有杀人,右手握住一柄蔚蓝战刀,同时将那名战士一脚蹬飞。 而后,他的身形开始在空中侧方向横掠,刀锋过处,一柄又一柄蔚蓝战刀脱手飞出…… “草,这算什么啊?!”温继飞站在远处,怔怔地看见那个比,最后凌空转回身来。 右手还是那一把刀。 但是叶简的左手臂,此时一口气夹了至少二十把蔚蓝战刀在肋下,大约就是一个单手抱一个西瓜在腋下的动作。 那画面…… “就跟穷怕了一样。”温继飞想到自己竟然两次在这样一个人面前淡定作死……有点佩服自己,有点刺激。 “你们,不行啊。”身形在空中主动后挫,叶简笑着说。 这一句,因为刚发生的这一幕……四向里无人可以回应。 “那么我呢?” 一个平静而苍老的声音,从高远处出来。 场中众人仰头侧目。 “轰!”三楼连廊边的一堵坚实水泥砖墙,被人一脚蹬裂。 纷乱的碎片中,一道身影,从上方激射而来。 那不是电影电视里轻功般的翩然而行,而是如一颗炮弹,斜向下,笔直向叶简砸来。 同时,陈不饿军团长的身影,出现在连廊上,看着。 出手的人不是陈不饿,是一个老和尚。 蔚蓝华系亚,姜龙池上将。 这个刚刚很多人都看见过的,似乎已经有些老年痴呆的瘦小老和尚,此刻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 所以,超级之战么?!而且是站在巅峰之上的超级之间的战斗。 广场振奋的声音响起。 “糟。”见到老和尚出现的瞬间,叶简心底也是一声郁闷。 这个老和尚的行踪,是雪莲永远无法准确掌握的情报。 因为这事就连龙池大师自己,可能都掌握不太好。 预想过他可能也在……结果他真的在。 叶简不怕陈不饿。陈不饿确实可以杀他,但是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决定了,一旦全力爆发杀死他,陈不饿自己的生命,也会在不久之后走到尽头。 所以两人之间的对决,要么点到为止,要么变相同归于尽。 而陈不饿,是不能死的。 蔚蓝需要他们的战神屹立,华系亚方面军需要他在,人类需要底牌…… 297.抢他柱剑 所以,这个看似冲动暴脾气,但其实关键时候比谁都更能克制自己的老头,蔚蓝的战神,绝不会选择这样的交换……哪怕他再愤怒,再憋屈。 这个逻辑就像是一群人打牌,叶简在肆无忌惮地跑单张,对家手上明明有一张大王可以稳稳压死他,但是那张大王,不能扔出来,扔了就可能全局皆崩。 可是老和尚不一样。 他一样站在巅峰之上,但是这家伙的一切选择和行为,现在都是别人无法预料的,也许他突然一天轻松简单,就决定战死了。 这种情况下,叶简如果正面接战,不死也差不了太多。 军团广场,战斗终于变成了超级之间的对撞。 哪怕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人们依然不自觉开始期待。目睹一场超级之战。 然而,期待中的一幕并没有直接发生,因为叶简单方面选择了逃避。人在空中,脸色凝重,左手臂声势爆裂的一扬……他臂弯里的二十多把蔚蓝战刀,如一片剑雨,射向当空而来的那道身影。试图形成阻滞。 同时间,叶简后挫的身形当空拧转,跃向侧边一栋办公楼。 “呼呼呼……” 剑雨当面,脸色木然的老和尚身在空中,左手往边上一探,一柄飞旋的小斧子,从他僧袍的袖子中飞出来,被他握在手中。 斧子,一把造型跟农家家用几乎没有什么差别的斧子,只是斧柄短了些,而且是铁制的。 如果这一刻,是封龙岙韩青禹的爸妈那些人看见了,大概就会有人认出来,这是老和尚在破庙的时候,劈柴用的那把斧子。 之所以他们能认,是因为老和尚曾经弄丢过它好几次,着急忙慌请人帮忙找寻。 而最后几乎每一次,斧子都会在院子角落、柴垛里或者他自家的灶台后面被找到。甚至有两次,它在灶膛里,和柴火一起烧了几天。 就是这把小斧子,叶简看到的瞬间,心里又是一声“糟”,然后委屈地看了韩青禹一眼。 如果把这把小斧子表面的黑色死铁抹掉,它里面,会是一种泛着金色光芒的特殊死铁。 这种死铁也出自1908那艘大型的大尖飞船,但是整艘飞船也只有其中的一个构件,用的是这种死铁。 它的规格更高。 “嗖!当当当……” 斧子脱手,划出一道弧线,精确斩飞叶简抛射而来的每一柄战刀。 每一柄战刀,落地都是两截。 而后,斧子飞旋回到老和尚手上。姜龙池接斧,右手宽袖一振,但听见一声气爆,人已经在空中转向,以一个似乎比之刚才还要更快的速度,截向叶简去路。 “所以,都是骗人的。”地面上有人突然嘀咕。 “什么?”旁边人茫然问。 “不要腾跃,不要腾跃,不要腾跃……手册骗人的。” 哀怨的话音未落,“叮!”两层楼高度上,两名超级战力之间的第一次正面对撞,终于发生了。 与想象中的天雷地火不同,两人对撞的声势,甚至远不如先前韩青禹和叶简之间的那两次碰撞。 “他们都把源能凝聚在刀锋相接的那个点上了。这其实才是最难的。”一名中将在人群里解释。 空中,叶简手中蔚蓝战刀断裂,身形飞退。 其中前半段刀身,飞旋着射进了侧面一栋办公楼的水泥墙壁……如被火烧过的刀片融进黄油一般,悄无声息。 “这……”似乎有点太平常了。 滴答,滴答,两秒后,“轰!” 那栋办公楼的背面,一颗百年古木苍翠茂盛的树冠和半截树干,突然横移,然后从空中落下来。 它被那截断刀穿透数层墙壁,直接轰断了。 “大师不会觉得不公平?!”身在蔚蓝的时候跟姜龙池并不熟,叶简人在空中、地面一次次单方面闪避,一次次处境危急,但还是抽空问了一句。 “出家人,无所谓这些东西。”龙池大师手上没有丝毫放松,淡定平和回应说:“所谓有刀既是无刀,无刀既是有刀,只要你心中有刀……” 广场上数千人安静听着。 “好像很高深,很有道理啊。” “废话,现在姜上将自己手里有斧子,叶简没有,当然有道理。” “……” 叶简苦笑了一下,没再说话。他已经轻松不起来了,虽然预想中有过老和尚在场的应对方案,但是现在有一个意外,他手里自己带来的那两把刀,没了。 他带来那两把刀肯定不如老和尚手上这把斧子,但也不是普通货色,至少能顶上一顶。 所以,这是完全意料之外的情况,是他开始怎么都没想到的。 现在,下方广场各处,一个又一个靠近即会被暂时困住的大型蔚蓝战阵已经组合完毕,在有老和尚在场的情况下,叶简一旦陷入,就是十死无生。 而他的去路,已经被看穿了,被老和尚拎着小斧子完全封锁。老头为了不失去位置,甚至不急于杀伤他。 “怎么办?”叶简脑海中灵光一闪……武器,高阶武器,现在就有啊,“对,我找机会去抢他的柱剑。” “嚓”,拼着肩膀被斧刃破开一道伤口,叶简找到空当,闪出一段距离,突然如电光一般腾身向着韩青禹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人呢?!” 在叶简的视线中,韩青禹最后一抹的背景,消失在了大会会场里。 看他跑动的动作,怀里应该抱着柱剑。 那地方追进去也找不到人啊,何况根本过不去也不能去,“我草……” “这么机智狡猾的么?!” 想到温继飞,想到他们是一伙的,叶简无奈默认了这一事实。 但是韩青禹的思维逻辑,其实跟温继飞完全不一样。他只是自己一直抢惯了,最近更是日常被害妄想症,总觉得有人会抢他的柱剑。 他最近连蔚蓝高层都防,何况叶简?! 所以,从发现老和尚武器占优那一刻,韩青禹就跑了。虽然柱剑受骨源控制,但是他已经受伤了,万一叶简人性败坏,恬不知耻……爆发生命源能来杀人夺宝呢?! 同时,在叶简没有注意的方向。 锈妹和吴恤两人经过温继飞的提醒,也带着自己武器还有那个其实并没有被发现的小号黑色木匣子,躲起来了。 298.第一第二定律 “韩青禹他,怎么突然跑了?!”广场边的一栋办公楼门口,身穿拒绝者制服的高个子神情困惑不解,转头向身边同事问道。 刚才,在情况最危急的时候,韩青禹孤身缠斗叶简,拼死断刀阻截去路。而现在,这里的一切都已经尽在掌握,有数千人结阵以待,有超级高手出手堵截,还有军团长压阵…… 就连他们这些非战斗人员,都有胆停转下来躲在一旁偷偷观察了……反而韩青禹,莫名其妙突然就带着东西跑了。甚至跑得有些仓皇。 “涂紫,涂紫?!” 对方似乎走神了,高个又喊了两声。 “嗯?”外貌有些偏小白脸,清秀阴柔的男孩转回头。 涂紫现在当然还是在拒绝者,不过为了参加这次全军大会,他特意借了一套作战服,背了双刀在身后。不光他,据说今年这一期的蔚蓝新兵里,打报告申请配双刀的,也越来越多了。 涂紫也是刚到,跟辛摇翘她们一拨来的,到地后都还没来得及找到青子哥打个招呼呢,就遭遇了刚才的那一幕。 “你的青子哥…跑了。”高个扭头示意了一下会场那边,仍是不解问:“这,为什么啊?” 他似乎有些无法接受,蔚蓝两分钟前的少年英雄,突然就成了现场跑得最彻底的那一个。 “为什么?这不是很好理解么?”涂紫笑起来,说:“你看叶简,叶简傻那了……他刚想抢我青子哥武器来着。被我青子哥先走一步,釜底抽薪,现在不知道干嘛好了。” 他说完得意地笑着。 高个愣一下,想了想还真是……叹服说:“所以韩青禹其实比所有人都更早料到了叶简这一手,就像下棋的高手,总是能比别人多看好几步……真是好灵敏的战场嗅觉啊。” 同事在夸青子哥呢。那么,要不要说实话呢?涂紫犹豫了一下,淡淡地说:“其实可能不是你说那样。” 高个同事扭头,“嗯?” “蔚蓝韩青禹第一定律,又称对敌定律……我总结的。”涂紫煞有其事地认真说道:“如果韩青禹觉得你是想要杀人,他会扑上来砍你,而如果他判断你可能会抢他的东西,他就会跑。” 说完,涂紫扭头看着同事,阐释说:“真的,我以前跟他接触就是这样,然后喜朗峰的战报是这样,现场刚才,也是这样。” “……”高个同事缓了缓,好像还真是。所以,华系亚的年轻天才,蔚蓝喜朗峰的英雄,原来是这么神奇的一个人哦? 这也太有趣了,他想着想着笑起来,兴致大涨,追问说:“还有吗?有没有第二定律?” “……有的。”这一次,涂紫神情语气显得有些沉重,伸手在包上,摸了摸他好不容易积攒下来,这次带来还债的七块蓝晶块,说:“蔚蓝韩青禹第二定律,又称对我定律,敌我的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千万不要用源能之类的东西去考验你和韩青禹之间的友情,或者爱情。” “爱情?” “不是我,我是友情受创的那种。”涂紫哀怨道。 这一刻,涂紫的脑海里画面回转。那是青子哥去喜朗峰之前的那次通话了,当时青子哥在电话里说:谢谢你,涂紫,那什么,你欠我的那些源能块…… 涂紫在电话这头听着,感动到差点流泪,以为他们之间的友情终于超越源能块了。 结果青子哥说:不急还。 就是说,还是要还的。 “那肯定不能是你啊,我就是好奇下,爱情竟然也不如源能块,难怪他们说他死铁直人了。”同事抚了抚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嫌弃一下,说:“不过这样看来,你平时还真没吹牛,你跟韩青禹好像真的很熟。” “那肯定的啊!”涂紫一下兴奋激动起来,说:“我们是哥们。” 然后,也是债务关系。他在心底默默说。 “嗯,那你回头介绍我认识一下行吧?我刚才都看服了。”一样年轻,热血,一样满心向往着战场,高个同事听过韩青禹很多故事,而且刚才亲眼目睹了他扑砍叶简的那一幕。 现在他们眼前,叶简只能狼狈支撑,四处逃窜的这个局面,说到底其实是韩青禹打出来的,在绝对的弱势下,他阻止了叶简进入人群,斩断了叶简的刀……那可是叶简啊,而他,才20岁。 “行。”涂紫拍了拍胸脯,说:“不过,你现在也可以先对我服气一下,我刚也做了一件很厉害的事。” 说着,他从背后掏出半截断刀来。 同事看见愣了愣,“叶简的啊?” “嗯,刚跑的时候捡的。另一个半截,飞走了。” 涂紫看着自己手上的断刃,回想刚才,依然忍不住有些激动颤抖,他作为韩青禹的朋友,在刚才那么危急的情况下,愣是没忘把叶简的断刀弄走……要不我怎么是韩青禹的朋友呢? 而且,这可是好东西啊。 “好东西啊!”同事眼热一下,说:“那你要上交吗? 涂紫猛地扭头看他……坚决摇头,“不交,青子哥都不交,我也不交。我准备拿这个,回头去找那个死打铁的,让他给我打一把短刀。” “你是在说我啊?”涂紫这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一个声音问。 涂紫扭头看了看,同属次一序列,蔚蓝华系亚方面军那个死打铁的,原来一直就在他身后杵着……小眼神惊慌一下,涂紫讪笑着老实喊人:“江……江愁哥。” “嗯。”江愁冷漠应了一声,看看他,又看看他手上的半截断刃,眼神有些炙热,但是语气平静说:“死铁质地很好……放心,我不抢你的。” 说罢,江愁观察了一下广场情况,埋头悄摸往后方摸去。 江愁是能打的,而且融合度和实力都不错。 ………… 终于又一次,叶简争取到了喘息之机。老和尚和蔚蓝将士现在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而他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大概率今天要被耗死在这里了。 就,没有对上小斧子能用的刀啊,这样情况根本没法打。 至于现场还有没有人有顶级武器?也许有,但是要在几千人中找到那个人,难度实在太大了,他也没有机会和时间去找。 “倒是有一把,位置很明确……”伸手抚了一下左肩伤口,手掌全是血,叶简扭头,看了看站在三楼连廊上的那个老人。 “抢陈老头的斩红刀?!还是算了吧。” “现在哪怕随便给我块顶级死铁都好啊……早知道是对上小斧子的话……对了,我的刀柄。”叶简终于想起来他刚丢掉的两把刀柄了,虽然那会很难看,会很不好用,但是总比现在这样好多了。 心中有了决定,再一次,叶简避过姜龙池逼迫位置的攻击,翻身扭头。 “我去……” 视线中,又一道背影正在远去……那个人,把他的两把刀柄捡走了。 整个神情呆滞一下,叶简:“华系亚方面军现在已经整体变成这个风格了吗?!” “上路吧。” 姜龙池的声音从他身侧传来,很平静。 但是小斧子破风的声势磅礴,鼓荡的源能潮涌里第一次夹杂了浑厚的生命源能与一道陌生的气息。 他知道那是姜龙池特有的气息爆发。 在持续超过五分钟的堵截之后,杀招,终于来了,突然来了。 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本就很模糊。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叶简根本无法硬接这一击,而且姜龙池一直等待,最终选择的时机和攻击角度,也让他这次避无可避。 战局突变…… 广场上喧哗声刚起即落,几乎每个人都在不自觉发出的半声惊呼后,立即安静下来,凝神看着这一幕。 大约一层楼高度,叶简在退,生命源能凶猛的爆发,但是他的身体,没有任何摆动,以一条直线,正在凌空飞退。 姜龙池也一样,身体没有任何多余动作,但是他和他手中的小斧头,正面而来,声势如同千层瀑布从天挂落的一击,封锁了整一片空间,劈杀而至。 空气被挤压的咯吱破碎声中,两人之间的距离正在不断拉近。 眼前的情况,叶简避不开了,也接不起。 所以,叶简,这个如同一滴墨水,沾染在华系亚方面军旗帜上的蔚蓝叛徒,似乎终于要结束在今天这里了。 这一刻,有人准备欢呼,发泄长久以来的愤懑。 也有人莫名有些怅然和惋惜,若没有走那一步,他会一直是我们的英雄吧?一直是那个,千里荒漠独行,公然挑衅一切敌人,最后杀戮出埃及的华系亚天才少年。 斧刃近至三尺内。 叶简除了最后重伤姜龙池,尝试拖他同归于尽外,已经没有任何别的可能了。 ……关于叶简,人们曾经因他骄傲的,后来耻于记起的一切,似乎都要结束了。 “铿!” 陡然出现的一声刀鸣,突然响起在广场边沿,距离交战点很近的位置。 响声中,一柄特制战刀冲天而去。 现场无声静默,在几乎所有人都因为过于错愕而暂时茫然的眼神中,叶简伸手接刀……“轰!” 那把刀没断。 在最后时刻,叶简接刀挡住了姜龙池的斧子,挡住了这一击。 两人对轰爆发的源能肆虐整二三十平米的空间,几乎摧毁一切,临近的一栋办公楼整一面墙壁被轰开。 叶简的胸口绽开一道血口,坠入办公楼。 因为是仓促接招,他毫无疑问地吃亏了,但是,那正是他一直想去的那栋办公楼啊! 滚滚的尘雾中,叶简的身形消失在了办公楼里。 姜龙池落地没做任何调整,直接再起,追杀进去。 而后,一切似乎就这么突然结束了。在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一个突然变化后……不到五秒钟,不管是叶简还是姜龙池,都消失在了军团广场四周,所有人的视线里。 现场只有一个背后战刀已失的年轻军官,长身站在那里。 “叛徒!他,他是谁啊?” “第一军,24岁顶级战力,李森。” “军团长曾经带在身边亲自教导过的人。” “……他的刀,是顶级的?” “肯定是啊,不然叶简挡不住那一下。” “那他……” “叛徒。” 低声的议论和巨大的愤恨中,李森扭回头,看了看三楼连廊上的那个老人,“对不起,军团长。” 陈不饿没说话,看着他。 “我想过暗示他来抢我的刀,想到最后,还是这样直接做了比较好……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 299.任何战场对于韩青禹都是一样的 这是一个无声的,但是让人情绪复杂的场面,现场有人愤怒,有人痛心,有人依然暂时回不过神来。 李森的话似乎说完了,他没有做任何解释。三楼的连廊上,陈不饿也还是没有开口。 打破平静的脚步声传来是在会场方向,韩青禹的身影,再一次出现了。 在场的蔚蓝将士们看见他,心里都有些惭愧,他刚拼死创造条件留下来的叶简,竟然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了,考虑龙池大师的具体情况,也许就此逃脱。 然后,吴恤和锈妹两个也从办公楼一扇窗户后面翻出来,默默走到温继飞和杨清白旁边。 四个人靠墙站成一排,和大家一起,扭头看着那边,韩青禹肩扛他用窗帘布包裹好的蓝光星光柱剑,朝场中走过来。 是的,韩青禹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块破窗帘布,把他的宝贝柱剑裹住了,裹得严严实实,扛在肩膀上,现在正不紧不慢地往人群这边走。 他的脸色麻木而平静,看起来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这是干嘛?!”人们不由得想到,“因为东西实在太好,不想暴露吗?” “可是,已经暴露了啊。难道这样子能消除记忆么?裹住了,刚才在这里的几千人,就都没见过那把很厉害的蓝色星光柱剑了?!” 人群里大伙都有点懵,明明每个人都知道,现在的重点不应该是这个,但是注意力,偏又都被他吸引走了。 “所以,我们要不要配合他啊?” “配合一下吧。刚才要不是为了大家,他估计也不会把那把厉害的大宝剑掏出来。” “那就都别问,别打听。” “嗯。” 楼上,陈不饿也在刚才那场战斗结束后第一次偏移了自己的目光,扭头看了韩青禹一眼。这一眼一瞬间……老头的心情,相当复杂。 “这是在搞什么?怕我过问那把柱剑,藏起来吗?!啧,瞧你这点出息…… 你要气死我啊,唉…… 作为一个蔚蓝天才,你就不能稍微关心点正事?现在这里……” 老头气性大了,气到最后哭笑不得,但是等到转回去,情绪莫名地稍微轻松了一些。 现场没有一个人开口。 韩青禹就这么走到了广场中央,找到他之前掉在地上的那个长方形黑色木匣子。 人蹲下来,韩青禹不紧不慢把木匣子打开,把蓝色星光柱剑连同裹在柱剑上的窗帘布一起,放回黑木匣子里。 “有叛徒。嗯,可是这种事,微蓝高层都解决不了,我一个小兵能有什么办法呢?叶简跑了……跑了就跑了吧,我和瘟鸡以后小心点,尽量别碰上他就好了。” 韩青禹想着,偷摸用余光瞥了一眼楼上的陈不饿。 “现在场面气氛这么尴尬,这么大事摆在眼前呢,老头应该不至于有心思分神问我柱剑的事情吧?” 这就是韩青禹选择现在这时候出来,并把柱剑裹起来的原因。 事情只要陈不饿现在呈现出一个视而不见的态度,不过问,现场的其他人事后就会自动认为,这件事是军团长知情认可,或默许的……他就这样,蒙混过去就好了。 到以后,也不会再有人质疑他为什么能留着蓝色星光柱剑。因为军团长现场看见了都没质疑,没问一句。等到那时,星光柱剑归属他这件事,就坐实了。 “咵!”黑木匣盖子盖上了。 锁扣翻下来。 “喀拉,喀拉。”韩青禹伸手拨了两下,锁扣没能合上,看了看,似乎是上面部分松动了,得回去加颗螺丝拧一下。 “这怎么办?就夹着么?那样不好放啊。”韩青禹灵机一动,把左手腕辛摇翘刚给他的发绳捋下来,一头穿过一边的孔,把锁扣上下两处系在一起,打了个结。 辛摇翘在不远处看见了,鼻子皱一下,“……我家青子果然很听话啊,这就按我说的……拿来扎东西了。” 韩青禹起身,把黑木匣子抱起来。 其实木匣有设计,可以背在后背上,就像是学乐器的人背大件的乐器,不过这会儿他没背,直接抱了,朝温继飞几个走去。 “青子哥。”涂紫在旁边打了个招呼。 “诶。”韩青禹转头,看着他…… “还。我带来了,这回攒够了。”涂紫跑过来,和他走一起,走到温继飞几个身边,靠墙站下来。 然后,涂紫当场解下来背包,低头扯开拉链,准备去翻源能块。 “别拿了,这些你先自己留着用吧。”韩青禹的声音传来,说:“抓紧多提升提升实力,万一发生全面战争,你也好多一点活下去的本钱。” 他说的很平淡,但是低着头翻包的涂紫听见,一下怔住了。 想起来自己刚跟同事说的“韩青禹第二定律”……所以,我和青子哥的友情,终于超过7块源能块了吗?! 真的是,好大的情谊啊。 对了,感动之余,涂紫突然又想到另一个问题:我一开始,是怎么欠下这7块源能块的了啊?忘了,反正不可能是我问青子哥借的。 “万一以后我缺了,再问你要。我现在很多。”韩青禹接着说了一句。 涂紫:“……好的。” 一旁,韩青禹转头又和温继飞小声说了几句话。涂紫脑子乱,没听清。 同时间,三楼连廊,陈不饿终于开口了。 “知道军法处在哪里吧?” 李森:“知道。” “自己去吧。”老人轻轻摆了一下手。 “是。”李森下意识想敬礼,动作到一半收住了,改成点头。 没再挣扎,李森低头自己走到几名认识的军法处军官面前,就这样,跟着他们走了。 结束了?就这样结束了?除了龙池大师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把人追丢了之外,似乎一切,确实都暂时平息了……广场上纷乱议论一阵,无法深入,很快都安静下来。 “时间好像差不多到了,还好没耽搁。”陈不饿低头看了看手表,又抬头,目光扫过广场上他的士兵们,一如平常说:“进场,开会。” 人群愣了愣,是哦,开会了……涌向会场。 “突然觉得这事跟以前人开武馆差不太多,大日子有人来踩场子,咱按道理应该给他当场打死,现在虽然没打死,但至少也把人打出去了……破了几张桌子,武馆还是那个武馆。” 温继飞一边走,一边笑着说着。 “嗯,而且还有两把……顶级死铁。”一旁,难得开口的吴恤冷不丁接了一句。 韩青禹一下站住了。刚才他心思都在蓝色星光柱剑上,忘了这茬,现在被提醒了,顿时想起来,自己最常用的双刀,都还是普通死铁呢,只不过工艺好一些而已。 “那玩意可是我砍下来的。”之前的第二次碰撞,韩青禹就是一心冲着断叶简的刀去的,他知道自己的实力不可能伤到叶简,就把所有攻击都放在了刀上,“而且,刚这一仗,只是蓝光柱剑保住了,我还一点收成都没有呢……这怎么像话?!” “断刀呢?你们有看见吗?”想罢,韩青禹着急问. “没注意啊,当时太乱了。” “我们怕你有事,就没顾上看。” “估计飞走了吧?” “也有可能被人捡了。” 温继飞四个纷纷说。 “所以,我要不要把断刃拿出来给青子哥啊?!可是他都有蓝光柱剑了,还好多好东西,我却连背后的双刀都是跟人借的……嗯,这次不给他。” “那就千万不能让他知道啊,不然肯定保不住。” 涂紫想罢,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响。他也不怕江愁会说出去,因为江愁自己,也捡了。 300.打断我的腿 涌向会场的人群并不显得低落,他们一边走,一边互相热情地讨论着,关于刚才那场超级之间的对轰,以及之前韩青禹斩向叶简的那两刀。 联盟各国前来与会旁观的代表们,各色的面孔夹杂在其中,也用各种语言叽里呱啦互相议论,嫌不够还加上手舞足蹈的比划。 就在刚才,蔚蓝华系亚方面军一个20岁的周年新人,正面硬撼了雪莲叶简两刀,把叶简的双刀斩断了。 而且他吐完血后再回来,竟然还能收拾东西开会。 在这个属于武力的世界里,这无疑是一件很重大,很令人震撼的事情,因为叶简这个名字本身,实在太大了。 所以就算大家心里都知道韩青禹占着武器上的便宜,在真实实力上其实远远不敌,他对士气、人心的激励,依然是巨大的。 因为希望和期待,总是对人心最大的激励。 正是因此,今天不管是叶简的出现和脱逃,还是李森令所有人意外的当场叛变,他们所带来的打击和影响,都被无形中降低了很多。 很快,这件事情就会被作为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递出去,传到联盟各国,也传到雪莲、远航们那里。内容关于喜朗峰上的那个人,1777的韩青禹,以及老外们口中的theqing或theking…… “今天亏了。”结局已定,韩青禹这次连断刀都没捞着。 20岁时候砍过叶简两刀这件事,对于韩青禹本人而言,其实没啥大的影响。但是这次战斗他会牢记住,这是他参加蔚蓝至今,第一次完全意义上亏本的战斗。 几个人跟着人流,转进会场大门。 425的李王强团长在一排排的长椅中间站起来,远远地招手,让他们过去。他笑容满面,看起来很得意的样子。 韩青禹找到位置,把木匣子横放在座位下,坐下用脚后跟抵住,然后拿了一块蓝晶源能块在手里玩。 部队的医生过来要替他做身体检查,被他礼貌谢绝了。 现场会议还没开始,整个会场的人都在找自己的位置,跟熟人打招呼,据说可以同时容纳8000人的星辰馆,显得闹哄哄的。 此时时间,是1991年9月1日上午,9:36分。 “第一天的议程其实没什么意思,大概就军团长讲几句,他是真的每次都只讲那么几句。然后全军各部门,再各军的领导,上去做各家工作的总结报告。” “勋章那些都得等明天,今天能看的,大概就只有军衔晋升那一块了,除了青子,你们几个的军衔,应该也都会破格往上拔一拔……没准还有我和劳简几个,哈哈。” “但是咱们也只是在名单里过一下,能上台的,至少得是今年升少将。” 作为有过多次与会经验的老油条,李王强主动给团里的年轻人们介绍全军大会的具体情况,一边说,一边跟路过的熟人打招呼,把韩青禹几个拎起来显摆。 同时间,会场后方的休息室。 老参谋把手上的小块白纸打开,细心数了数里面医生配好的各色药丸,小心放在桌面上,又端了白开水来。 “我算看明白了,那小子自己,其实真不在意他今天砍了叶简两刀,他压根一点都不想掺和他弄不懂的事情,什么权力、地位啊,理念,道理啊,他都不理,就只盯着自己眼前那点东西。” 耳边听着老参谋语气带笑的说话,陈不饿仰头一把把药丸全扔进嘴里,这些药他一天三次,吃了得有十来年了。以他的实力,身体其实不怎么容易生病,所以当他真的病了,药物的作用也很有限。 一口气把白开水喝完,陈不饿转头有些郁闷和无奈,说:“所以我说他没出息啊。气得我肝疼。” 如果是冲韩青禹这一年来做过的那些事迹,这个人绝对应该作为重点对象立起来,当然也能立得起来。但是他本身的性格,又实在不合适。这让陈不饿很犯难。 大概的情况,他挑着担子走山路,走了很久了,肩膀很酸,想挑个人将来接一点担子,好不容易发现一个合适的,那个人却一心只想到林子里摘几个果子吃。 “是么?”老参谋笑起来,说:“我倒是越来越喜欢他了。” 唯一目击军团总部,军法处。 李森眯眼适应了一下眼前的灯光。审讯室没有想象中的阴森可怕,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老友们的优待,或者是他们也还没适应这突然而来的变化。 程序上好像出了些差错,李森站在门口,主动解下来身上的源能装置,放在桌上,又从左手臂取了绑在衣袖里面的一柄短刀下来,放到装置旁边,摘下来胸口的两银一铜三枚蔚蓝守护勋章,整齐放在源能装置的金属盒上面…… 最后,他把肩章也摘了,和勋章一样,平整地放在装置上面……做完这些直起身来,李森犹豫了一下。 “如果可以,我想死在战场上。” 军法处的老友回头看了看他,没说话。 ………… 喜朗峰战场营地。 白色的雪山被层层叠叠的防御部队扎营向外,围住了。黑色的大尖主舰依然停在山顶,那里似乎也建起来了一个营地,这两天开始,不时有各国来的科研人员上山。 贺堂堂叼着烟坐在1777小队的营地门口看山,人是蔫的,说不上沮丧,但是俩眼睛完全无神的样子。 刘世亨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皱眉也看了一眼喜朗峰,“啧”,神情语气都有些焦虑……连着擦了好几次火,他都没把烟点上,说:“这特么的,咱们到底什么时候撤下去啊?不是说分批撤离吗?一直也没个准信。” “我这几天就没看到有撤离的,除了伤员。”贺堂堂没转头说:“不但没撤,好像还补充了一些人来。我怕这次没准还得打一仗,跟人打……大概雪莲、清白炼狱那类玩意,该来的估计都会来。” “真的假的?!”刘世亨一下急起来,他一直就害怕上战场,之前韩青禹、吴恤和锈妹他们几个在,他都慌得不行,何况现在他们不在。 “那我哪知道真假啊,但是你看这阵仗,可不就是随时备战的样子么?而且从那天早上起,超级们就都没露过脸了……超级防超级,是这个理吧?” 贺堂堂倒是不怕再打起来,只是青子他们不在,他有点不习惯。 “堂堂。”刘世亨突然小声喊了他一声,语气听起来事情挺重大的样子。 “嗯?”贺堂堂转过头看他。 “你来。”刘世亨拉了贺堂堂起来,小心绕开小队其他人,带他走到营地后面坡下的一处山沟里。 “到底什么事啊?”终于站下来了,贺堂堂困惑问。 刘世亨直直看着他,“你能不能把我腿打断?” 贺堂堂懵一下,“什么?!” “帮我把我的腿打断……我自己试了下不去手。”刘世亨神情眼神里裹着巨大的焦虑和恐惧,“我一天都不想再这里待了,真的,帮帮我。” “……”贺堂堂一下恼火起来:“你神经病啊?!” 刘世亨眼神有些尴尬,“我……” “我跟你说,我贺堂堂干不出来这种事。”贺堂堂指着自己鼻子说:“你特么的也不许做,不许丢青子和1777的人。” “那关我什么事?!”刘世亨突然一下情绪崩了,大声而激烈地道:“青子牛比,能打,关我什么事?!我不能打啊。1777小队想要颜色,又关我什么事?!我一点无所谓啊。老子就想活着,回家而已。哪怕残废,我去守基地呢,只要能活下去……” 贺堂堂被他突然歇斯底里的样子弄得有点懵。 “所以,老子跟你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明白了吗?现在我不想跟你们混在一起了,行不行?!别特么整天要求我跟你们一样。” 刘世亨说完转过身,把左脚踩在树干上,而后抽出战刀,翻平。他准备用刀面把自己腿拍断。 比划了一下……两下。 “拍吧,拍完我背你回去。就说是对练,我不小心下手太重,给你打的。”贺堂堂在他身后说道。 刘世亨转头看他,“真的?” “真的。我想了一下,理解你。不过我不能帮你,你自己咬咬牙吧。” “那,行。” 刘世亨转回去,抬手又比划了两下,三下……战刀上下扑风,呼,呼。 贺堂堂站后面看着,憋着笑不出声。 刘世亨最后一转身,不看贺堂堂,一边把刀收起来,一边说:“算了,我等万一真要打起来了再拍。”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山坡往上走。 “那是什么啊?!”刘世亨突然站住。 上午十点的天空,突然黯淡了下去。短暂的阴沉过后,浓重的红彩从天空黑洞一般的某处映出来,笼罩整个喜朗峰顶。 “梭形飞船……好多。”漫山遍野的人,都站出来了。 没有大的,一艘都没有。视线中至少数百架梭形飞行器,如鸟群一般涌出来,而后分散开来,落向喜朗峰,也落向周边高原各处。 刘世亨:“这,不会是因为上次牵引,其实完成了一半吧?然后因为青子,大部队被卡住了,最后出来这些。” 贺堂堂笑起来,“嗯,简直送菜啊,哈。” 301.紧急清剿 天空已经又恢复成了明净的蓝,冰雪耀眼。 喜朗峰的雪坡上,刚结束战斗的一支支蔚蓝小队正在往山下走。 沿途,战士们互相说着话,比划刚才出手的动作或三两人间的配合,一路冰雪碎屑在他们脚下咯吱作响,溅散落地,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轻松。 其实他们本也没上去太远,这次但凡落在稍上方的那些飞行器,都被一层层驻守的精锐小队迅速清理掉了。 贺堂堂背上背着重剑,一边走路一边脚步拖地,蹭着鞋底。 经过一处雪堆,他停下来,弯腰把刚用过的制式战刀插进雪堆里,搅了搅拔出来,又翻面抹了几下,插回背上。 蔚蓝的战刀没有刀鞘,全凭作战服后背的钩钉固定,这样,刀面上大尖的红蓝色恶心的血,就不会沾到衣服了。 1777小队刚才跑得快,抢到了一只大尖。是一只,而不是一架梭形飞行器标配的两只或者更多,而且是用抢的。 这样就显得那只大尖很宝贵。劳队下令把它拿来演练阵型,虐杀了二十多分钟。 这次演练,贺堂堂第一次站了主战锋位。 总之刚才这场突发的战斗,整体进行得十分轻松。这次真正降落在喜朗峰主体范围内的梭形飞行器,估计只有50架左右,而这里的蔚蓝守军,至少还剩下3万人,其中不乏超级和精锐。 用贺堂堂之前的话说,这批大尖几乎等于是送菜。 “这事青子要是知道了,一定很难过。”刘世亨随口打了个趣,也把手里的战刀插回背上,他的刀上没有血,不需要清理。 而后,刘少爷轻松吹起来口哨。刚那些飞行器没人去计数,一时间大概也没办法准确计数,对于青子来说,这是多美好的机会?! 大伙都笑起来,说:“是啊,要是那个家伙也在,他大概能多抢几只。” 小队走到山脚位置,雪地里脚步声突然响起来,迅速地由远而近,一名身穿蔚蓝军服的士兵从旁跑过来,看着手上的名单,用拗口的华语说:“1777小队,队长劳简在吗?……临时紧急会议,跟我走。” 劳简匆忙跟着士兵离开了,小队其他人继续前进,回到营地坐下休息。 大约二十分钟后,劳简一路飞快地奔跑着回来。 “快,国文,把全部源能块储备分发下去。所有人整理背包,携带食物……穿戴装备互相检查然后到营地前列队集合。” 他说得快速而急促。 营帐边正在和队友说笑的刘世亨神情茫然一下,担心同时站起来,“这,怎么了?” “准备开拔。”劳简简单回应了一句,转头安排人去附近军需点领取更多源能块和食品。 “开拔?不是,我们去哪啊?!劳队。”刘世亨的嗓门一下紧了不少,追着又问了一句。 这次劳简没顾上再回答他。 一直到列队完毕,战士们捧着提前发放的午饭一边吃一边开拔。1777投进了一支庞大而编制混杂的队伍,开始向北面行军。 北面的高原上,现在到处都是已经落地或正在落地的梭形飞行器。 “这次大尖降落的地点很分散,其中很多地方还有居民。”劳简说:“总之整个喜朗峰四面到处都有……上面急了,我们得马上去清剿。” 前线指挥室。 各国前线指挥官此时都在,每人身后站着一到两名翻译官,房间里烟雾弥漫。 匆忙而凌乱的脚步声不断响起在门口。 “报告,第一批清剿部队一万五千人,已经分四面开拔。工兵部队奉命随行出发,沿途建立简易通讯站。拒绝者方面表示他们会尽力……” “报告,留守部队收缩防御正在进行,若以全部精锐小队留守,我们后续预计还可以腾出8000人左右,参与第二批次搜索和清剿。” “报告,雪莲及清白炼狱等组织,很大概率已经发现喜朗峰情况异常,近一个小时内,他们的试探开始变得十分密集。” “仅我防区西南方向,近半个小时内就发生了4次突发战斗,其中有可能是敌方超级战力出现的踪迹。” “根据目前情报可以确定,自保派组织也有参与。至少他们也有派人尝试靠近喜朗峰。” “报告,紧急情况。北面华系亚共和国正规军一支边防部队发现大尖踪迹,并向上报告……华系亚军方现正与我蔚蓝方面联系沟通,了解情况。” “报告,巴斯坦共和国正规军边防部队向大尖开火……” 基层指挥人员一个接一个在门口站下来,报告情况,然后就地等待后续指令。 时间,变得无比紧迫。 各国前线指挥官之间短暂议论,迅速做出决策。 “一、针对可能出现的泛蓝大尖数量,以至少50比1比例派出部分精锐小队参与搜索和清剿,同时第二批次无论如何,要再腾出10000人参与行动。” “二、电告周边各国方面军,请他们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务必派出更多留守部队,参与清剿行动。” “三、急电联系联盟总部,要求总部议事会出面,邀请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陈不饿军团长,亲临喜朗峰坐镇,以震慑窥视实例。” “四、请华系亚共和国正规军驻军暂时配合撤离,并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量带走当地居民。” “五、请巴斯坦军方迅速下达撤离指令。” “六、通过联盟总部迅速与各国代表沟通,要求各国电视台、报纸新闻,第一时间发布消息,从科学角度确认喜朗峰三米以上雪人族群的存在,并表态其族群规模超出预期。” “……” ………… 华系亚方面军全军大会现场,陈不饿军团长匆匆从主席台上离开了。 但是现场会议程序并没有中断,台上正在以超大投影的方式,展示今年破格晋升军衔的将士名单。 “嘿,吴恤,吴恤啊,你们看到了吗?!”一直凝神盯着投影屏幕的李王强团长突然一下激动地拍打扶手叫起来,照着念道:“第九军,第425团第1777小队,吴恤……中尉军衔。” 然后,“沈宜秀,少尉。”“温继飞,少尉。”“劳简少校……” 名单翻到下一页,暂时没有熟人的名字出现了。座位上的几个人互相看了看,新任华系亚方面军少尉温继飞神情略微迟疑,主动说:“这,是不是有点夸张了啊?!” “是夸张了。很夸张!”李团长点一下头,转过去看着温继飞说:“你的晋升,应该主要是因为在101医疗站事件里的表现。” “然后秀秀也是少尉……可是101那次,秀秀明明没去呀。还有吴恤,怎么直接就中尉了?!”旁边都是新人,没人能给团长答案,李王强自己想了想,说:“我明白了,他们把喜朗峰的表现也算进去做评估参考了。虽然这次的勋章审核,联盟总部那边估计没有这么快,但是军衔晋升方面,咱们华系亚方面军自己就能做主啊。” 原来是这样,这就不觉得夸张了,几个人都点了点头。互相小声喊着中尉、少尉,闹腾起来。 又两页投影翻过去了,“怎么还没有青子啊?”锈妹忍不住问了一句。 一样仅仅盯着投影画面的李王强摇了摇头,说:“名单还没放完呢。” 但是,现场一直到投影名单切换至将级军衔晋升,到全部放完,韩青禹的名字,依然没有出现。 李王强开始变得有些焦虑,这臭小子什么都捡,不会是偷捡出事了吧?然后功过相抵?!……我抵你母哦,那么大功劳,怎么抵?! 韩青禹自己还算淡定,他知道这个肯定跑不了,同时本身内心更关心勋章一些,因为蔚蓝每一块勋章,都代表着一定量的源能块,而且是至少持续五年,每个季度都有一定量的补贴。 再要真是拿了星耀蔚蓝的话,那就是一年365天一天一块,领一辈子。还有更重要的,专属星耀蔚蓝勋章拥有者的,一次特权申请的机会。 所以,他很想要星耀蔚蓝,想到梦里头都梦见过好几次,想到就算蔚蓝当场给他一个将军军衔他都不换。 在将级人员名单里,韩青禹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比如白色板擦队长卫疆,这次晋升少将,金色板擦队长邵玄,一样晋升少将……吕墨逸晋升上将。 这几个熟人没有一个到场。 不过现场上台更换肩章的将级军官,依然有接近二十个之多。似乎在这样一个形势严峻,大战当前的时代,立功晋升也变得容易了不少。 陈不饿回到台上,亲手为这些将级军官更换肩章。 热闹而激励人心的氛围中,会场里轻微的骚动声突然出现。由小范围三两人之间带着震惊的交头接耳,逐渐扩散,最后到整个会场都变得吵闹起来。 喜朗峰的消息传回来了。 韩青禹几个也找旁边人打听了一下。 等听完转回来,刚才一直很淡定的韩青禹,开始坐不住了。 茫茫高原山川,梭形飞行器无规则乱降……那,就是一场金属块雨啊。 302.名字 如果把这次喜朗峰意外的后续算作是旗帜战争的下半场,它对于蔚蓝的武力威胁其实远不如上半场那么大。 上半场的攻山行动面对的敌人,有主舰堡垒和统一的指挥存在,更强大,更集中,也更多未知因素。 而下半场降落的这批大尖分散、无序,甚至在数量上都要稍少一些,预计也没有红肩那样强大的存在。 问题在于它所造成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性。 在这样一个区域,这个规模的乱降,已经远远超出了拒绝者可以准确监控的能力范围。涂紫说,那一块在很长的时间,几乎完全都是依靠喜朗锋山体内的超级站点直接阻止梭形飞行器降落的,几十年下来,仅有几次偶然的意外。 像这样的站点,蔚蓝每建立和维持一个,都耗费巨大,所以除去月球表面之外,在地面建立的并不多,仅有的一些,几乎全部都分布在比如南极洲这样,人类驻防难度最大的地方。 而现在,情况看起来已经开始超出负荷,那些超级站点,正在逐渐失去它们应有的效用。 “可能哪天,青子哥你们就要去南极洲作战了。”涂紫想到说:“不过在那里,大尖如果不和飞船呆在一块,其实也没什么大的威胁,你可以考虑,直接把千里冰川轰破……” “破你个头!” 韩青禹的心思不在这,温继飞从旁接了一句,接着说:“那玩意怕不得有上千米厚吧……而且到时候,他不得先到处找吴恤啊?” 明明一句话都没说,无缘无故地,又被挤兑了,虽然这已经是日常……吴恤眼神无辜地,扭头看了温继飞一眼:“……” 他现在认路的唯一方法是记标志性的大型物体,所以像南极洲或者大沙漠这些地方,大概会是他人生永远难以逾越的坎。 涂紫还是第一次见到吴恤呢,当场茫然困惑了一下,问:“吴恤哥他怎么了?为什么青子哥到时候要先找他?” “哦,因为你吴恤哥并不是一般人,他是妖怪……无头苍蝇成的精。” 温继飞笑着说道。 吴恤嘴巴动了动,“……”无奈嘴笨,怼不回去。 倒是坐在一旁,一样日常被温继飞挤兑,但是一直会反击的锈妹看不下去了,小声嘀咕说:“你自己才是骰子成的精呢……兹有蔚蓝少尉,姓温,名继飞,字滚。” “那你就是铁桶成的精。你字…哐。” 外人听着很过分的玩笑,在生死相托的小团伙内部,早都已经习惯了,锈妹一贯的性格,也是别人越忌讳和小心,她反而越不自在。 而且现在,她的身体情况有变化,已经有一丝将来出来的可能了……就像传说中妖怪最终能变成人。 所以并没有受伤,只是想到自己的字,竟然是哐!感觉好贴切啊……沈宜秀当场有些哭笑不得,握拳抬了一下手,无奈又放下,“好,我记着,一会儿出去就打死你。” 温继飞:“呵呵,搞得本少尉怕挨揍似的。” 因为自己那张破嘴,温继飞确实没少挨揍,只不过打不怕,挨打了下回还来。他把这个当做战斗磨练,练习适应在骰子翻转中的躲闪技巧,尤其是在他被近身的情况下。 既然决定要上战场了,要在战场上用枪,这对温继飞很重要。 所以,这帮家伙是这样子的么?这么幼稚?李团长的情绪有点复杂,想想当年的红色板擦,那是多么规矩板正的一个队伍啊。 不过韩青禹倒像是沉稳一些,不管另几个怎么闹,他都没掺和,保持着专注。 星辰馆里人们继续在讨论着各种可能。台上的陈不饿,不紧不慢地为队列最后一名少将更换完肩章,拍了拍他的肩侧说:“你们的时代来了。” 然后,老头转过身来,把目光投向台下。 他的身材这些年来越来越瘦削,以至于身上制服显得有些大,这样动了一下,裤子上就有一些褶皱。 台下很快安静下来。 “你们在说的情况是确实的,我刚接了电话通知,被邀请过去看一眼,也同意了。”老头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开口,说:“说起来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让我去做指挥,但是命令,我已经下了。” 说到这,他平和而尴尬地笑了一下。 “事情其实没有那么复杂,所有清剿部队,都以营救可能陷落在战斗区域内的居民为出发点行军就是。” “你们怕它有的完成牵引,那便牵引嘛,这种小船能弄来的东西,咱在喜朗峰刚打过一阵,又不是不能打。” “你们怕世界上的人知道,那要是真没办法,知道了,其实也就知道了。现在不同以往,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它们确实要来了,而且有规模……所以,公开了也未必是坏事。” 波澜不惊,陈不饿的话说完了。 将级军衔军官们在掌声中下台。 串场主持的军官起身,说:“之前的议程,一直都没有提及喜朗峰,现在既然说到这了,正好我们这里有一段影像,给大家看一下。” ………… 会场的灯光随之黯淡下来,电影质感的投影画面,映在整面巨大的墙壁上。 配乐起来了,是蔚蓝军歌的旋律,然后是人声,来自宽广的土地上,各个角落的人声,有歌词的,跟着哼唱的,汇集在画面夜空里,山巅和谷底。 战地记者伊恩冒死用摄像机记录下来的,关于旗帜战争的所有画面,经过剪接,已经于昨日,将拷贝分发到各国方面军。 华系亚今天大概是最早播放的。 墙壁画面展开: 夜色下的雪峰,雪山顶上的黑色主舰如堡垒亮着蓝光……蔚蓝浩荡的冲锋展开了,镜头由近而远,掠过一处处殊死缠斗的战团。 至高处,林立的蔚蓝旗帜,在死铁的碰撞声中,在战士们的嘶吼声中,沿环形阵地屹立了整整一圈。 整个现场被震撼。 今天在这里的人,不管是华系亚方面军将士、议事会和科研、医疗系统的人,还是各国与会的代表,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没有实地参与旗帜战争。 所以,哪怕其中有人身经百战,他们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规模性战斗画面……人类,正向着密集的大尖群冲锋。 “那有个人,他,他秒杀了大尖?!”画面流转,一名华系亚的军官突然惊叹说。 “是的,但是他太快了,像一团风暴一样正战场上卷动,我只能看清楚他身上的作战服,和你身上的一样。”身边老外舍不得移开目光,没转头,但是说:“为华系亚方面军的荣光,致敬。” “青子,你欸。”同时间,锈妹磕了磕韩青禹手臂,小声开心地说道。 韩青禹:“嗯,不重要。” 此时全场,只有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他正梦回喜朗峰,梦里,那里正下着一场金属块雨。 “看,那是什么?!是不是……”一旁的李王强突然惊呼。 这一刻,现场跟他一样因为画面上陡然出现的某个大尖身影而惊呼出声的人,有很多。 蔚蓝这次在喜朗峰战场击杀了三具红肩,他们都知道,但是不曾看到……所以,此刻陡然看见红肩出现,他们脑海中历史遗留的印象和忧惧,依然都存在。 “是,是红肩啊!” “它的手臂,你们看……它跳下去跑了,吕神他们正在追杀它。” “所以,这就是在喜朗峰被击毙的第一具红肩吧?!” “是的,应该是,但是现在……你们先看冰崖上。” 这一句后,讨论不复存在,会场内所有的讨论都停止了。 因为在红肩刚断臂遁逃的那座冰雪断崖上,一个身影出现了,出现在断崖外缘……出现在摄像记者从侧下方拍摄的模糊画面里。 人们看着他踉跄的前行,有些艰难地,把地上倒下的蔚蓝旗帜捡起来,插进冰雪地面立住。 然后,他站在那里。 风雪中的蔚蓝旗帜染血,在他的肩上飘扬。 这一幕画面持续了超过十秒,十秒内,全场没有任何一丝声音。一直到画面切换到红肩被击杀,气氛才由震撼转为兴奋和喜悦。 才有人想到说:“我觉得他,像一个人。” “嗯,就是他呀。” 辛摇翘专注的看着画面,身前握着拳头的手掌心在冒汗,她曾经现场听着前线战报,想象过那种艰难、危险和震撼,但是当画面真的呈现在眼前,那个她熟悉的身影,突然陌生而动人。 画面依然在继续,记者并没有能拍到太多近距离的战斗画面,所以,蔚蓝最后对主舰的攻击,那些无畏的厮杀和牺牲……人们大体只能在声音中体会。 直到,蓝光飞行器从云层后归来,最后一具红肩去而复返,化身红色的火团,凌空直劈向主舰。 仰角的镜头,几乎完美的记录下了这一幕。 因为这一幕,现场的军人们,第一次爆发出了惊呼声。 在星空夜幕的背景下,令人震撼的画面里:数十道腾身向上,迎击红肩,以身阻长空的身影,此刻牵动着每个人的心。 因为在这里的人,他们大多数其实都并不知道,主舰最后是怎么保住的。 然后,就是那道激射而出的蓝光了。那道光冲向了天空,掠过了所有人……在星辰闪烁的夜空中,与凌空而下的红肩轰然对撞在一起。 投影画面至此结束。 全场的沉默中,主席台上的主持人军官等待了大约五秒钟……问:“你们现在都想知道这个人是谁吧?我是说,你们一直看见的这个人,是同一个人。” 灯光重新亮起来。军官已经起身,站在那里。 “他是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第九军,第425团,第1777小队,列兵,韩青禹。” 他字句清晰地做完介绍,顿了一下,然后说: “欢迎,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韩青禹少校。” 303.The青少校的请求 一年时间,从列兵到少校。 他是蔚蓝华系亚方面军二十岁的韩青禹少校,也是喜朗峰上传说的“那个人”……所以,theqing少校,或theking少校。 在场外国代表们人数虽然不多,但是热情和声音一点都不小。他们试着想用中文向他欢呼,希望他可以听懂,但却还是固执地叫他,theqing或者theking。 他们说不来韩青禹这三个字连贯的发音。 最后出来这样一个中西结合的叫法,虽然很拗口,但是夹杂在致敬的掌声和欢呼声中,让人听着有趣。 同时细想一想,华系亚方面军少校里名字带青的,大概还真有不少。所以,这样子称呼他,似乎确实要更明确,也更特别一些。 于是当场,姑娘们带头,开始学着外国代表们的发音,叫他:“the青少校。” “帮我看着盒子。”韩青禹小声跟吴恤叮嘱了一句,在掌声中起身,穿着作战服,背负双刀,步伐沉稳地走过人群,来到台上。 他将会是今天唯一一个上台由陈不饿军团长亲手更换肩章的非将级军官。 他百分之九十九,会是下一个,也是华系亚方面军的第二个,星耀蔚蓝。现在蔚蓝内部对他拿星耀的呼声很大,且不止来自华系亚方面军。 “本来说好是破格升上尉的,结果突然就少校了。这,你让我们这些老家们怎么办?” 李团长假作不满,嘀咕抱怨了一句,但是嘴角畅快得意地笑着。 目光紧紧看着韩青禹的背影,一直到他平稳走到台上站定,李王强深呼吸,吐一口气安心下来,说:“还好,还算沉稳,没出什么幺蛾子。要是这种场面给我丢人,我回去非揍他一顿不可。” 话说到最后声音减小,李团长的眼眶渐渐有些发红。 所以他没有转头,继续看着台上问:“对了,你们在队里,私下讨论过板擦颜色了么?我找人帮忙查了下,加上喜朗峰的战绩,1777今年总分大概率可以排到板擦第一。只要明年再拿一次第一,或者明后两年都进前三,颜色就拿下了。” 感觉自己现在说有点着急了,李王强问完略微尴尬,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去讨论。他等这一天,等了实在太久了。 在第九军要拿一个颜色很难,连续三年位列前三这个条件就很难了,而更难的是,在这三次中你必须跨过全部原有的颜色板擦小队,拿下至少一次第一。或者连续两次最好,那样直接就拿了。 “倒是没有正式聊过,开玩笑说起几次,都说叫血葫芦娃小队,劳队不让,每次都跟我们急。”温继飞笑着说。 “那真是胡闹!这个你们也胡闹,太不像话了!”李王强也有点急眼。 “那可能就叫血色了。我记得劳队提过一次,说这样也算是对咱425红色板擦的一种传承……然后青子当时说,嗯,张教官应该会喜欢。” 所以,血色板擦吗?听解释确实很不错,也难得那孩子还惦念着老张……李王强小声念叨了两遍说:“挺好的,就是,会不会有点不吉利啊?” “当时贺堂堂也是这么问的。然后劳队说,身为蔚蓝一线军人,没必要忌讳这些自欺欺人。”温继飞说:“而且吐血在我们1777,是不算受伤的。” 李团长想了想,说:“也是。” 现场,在掌声和满场“the青少校”的呼喊声中,陈不饿再一次走出来,走到韩青禹面前。 整个会场安静下来。 “那里,是两个星耀蔚蓝啊。其中有一个是我哥们。” 温继飞看着此时台上的画面,突然小声嘀咕了一句。他是不容易正经的人,但是此时回头想想,我的哥们韩青禹,还有当初的那列火车……一样难免有些感慨。 两条由战刀抽象简化组成的横杠,中间嵌一颗银色的星辰。蔚蓝列兵的肩章星辰是黑色的,尉官铜色,校官银色…… 在全场目光的注视下,陈不饿亲手替韩青禹换上了少校肩章。而后亦如刚才那样,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侧,说:“你们要担负的时代,来了。” 老人的声音里带着嘱托,说话时看着韩青禹,眼神先是欣慰,然后突然眉头皱了皱。很无奈的样子。 其实这一句,与他刚才说的有一个细微的差别。但是台下人没听到,韩青禹自然也没听出来。 “谢谢军团长。”没人教过他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做,韩青禹立正敬礼,而后转身,向台下敬礼。 再一次的掌声和欢呼落下。 陈不饿已经回去自己的位置了。主持军官走到韩青禹身边,这让韩青禹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下去还是怎样。 “青少校,那最后那一具红肩,就那样直接在空中被你轰死了吗?刚播的那个,没交代完啊。” 台下不知是哪个军的糙汉子,突然大声问了一句。 提问时间吗?不会吧。韩青禹转头,发现主持军官正看着他,微笑冲他点头……只好认真回答说:“不是的,在那之前它就已经被超级战力阿克谢中将重伤了,我只是把伤口再破开,贯穿,红肩落地并没有死,还站住了……” “没死!那?!” “后来自毁了,刘一五军长劝降,说了它几句,它突然就自毁了。” 韩青禹简单但是认真说。 台下, “啊?” “哗!” 其实韩青禹说的没问题,算是如实陈述。 但是听的人,他们的重点不一样,他们的重点,简单提炼:刘一五军长把红肩说死了。 此时仍身在喜朗峰战场的刘一五上将,突然打了个寒颤。 这一刻的刘军长还不知道,他将从此,成为传说中人类跨越两个文明语言障碍的第一人,同时也是不战而逼死大尖的第一人。 一个问题结束。韩青禹趁着转头的工夫,忙朝主持军官使眼色,表示不想再继续了,我想下去了。 主持军官点了点头表示领会,但是仍微笑继续说:“那么,the青少校,你自己,现在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大概他在期待,希望韩青禹可以趁此机会说出几句激励人心的豪言壮语来。这样不管是现场还是摄像记录,将来都会是很珍贵的画面。 这一瞬间,“糟了。”台下温继飞和锈妹不约而同看了对方一眼。 就连吴恤都不自觉调整了一下坐姿。他倒是不担心,反而有点期待。 而李团长,已经几乎要站起来阻止了。无奈这种场面,他也没法说话,他使眼色吧,韩青禹又不看他。 台上,韩青禹自己想了想,竟然还可以这样的么?那还真赶巧了。 那就不客气了,韩青禹调整了一下语调,说:“那个,我听说勋章要明天发……我有几块,能不能今天一起先拿?” 几块,一起,先拿……全军大会啊,青少校。 这也太突兀,太耿直了。全场:“……”意外,茫然。 主持军官也一样,先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问:“这,为什么啊?” “因为我想回喜朗峰。” 韩青禹平静而认真说。 台下一下安静:“……” 明白了,当所有人都在关心他的荣光,他自己,想要回战场,旗帜战争还没有结束,他的战友们还在那里…… 台上的主持军官和台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这一刻都觉得自己明白了……然后突然被感动。 刚才看过的一幕幕画面,在他们脑海中不停回转。 有人在因为刚才误会他过于突兀和耿直而感到惭愧。 只不过他们是军人,军人,并不习惯把这样的感动直接说出口。 他们用此时全场的沉默和注视,表达着这一切。 “感动个鸡毛啊!知道是为什么么?你们就感动。” 温继飞小声嘀咕,然后低头,防止自己笑出来。 往往这种时候,他不得不佩服韩青禹,那混账完全不会尴尬和不好意思,因为满脑子专注想着金属块,表现出来的状态无比平常和自然。 一旁的锈妹点头小声:“嗯。”同时也把头低下去,控制铁甲进入无声状态。 远处的辛摇翘:“……唉。”刚陌生了一下,现在她熟悉的那个青子,又回来了。 所以他这个英雄形象,将来不会成为蔚蓝历史最大的误解吧?比如这段对话,再刚才的那些画面,如果有一天终会被这个世界看见,得多少人因他叹服神往,热血沸腾啊。 相对而言,李团长很茫然,因为现在就连他也觉得,事情好像真的是这么一回事,然后有点被感动到了。 “这事能办吗?”后方,陈不饿突然开口问。 “最快也要今晚深夜。”旁边的军官解释,说:“有金质的,联盟那边今晚才送到。” “那就今晚给他,然后明天一早,让他们搭我的飞机过去。” 陈不饿军团长一锤定音,the青少校将于明日重返喜朗峰。 全军大会上午的议程至此结束,相关消息很快传递出去…… 这一天,几乎在联盟世界各国,都有人再次说起那件往事,他们曾经在尼泊尔试炼场,见证他一人双刀,杀穿峡谷死地。 蔚蓝华系亚科研2所宣传队的姑娘们在奔波的途中听说了,互相闹腾一阵说:“那下次一定要去1777,然后真的让他给我们站岗。the青少校怎么了,还不是照样看不成我们的演出?” 有个还在医学系统学校上学,叫做宛秀景的小姑娘站在贴报刊的橱窗前,告诉身边女同学们:“本来表姐说这次会带他来学校看我的,早说了呀,我表姐就是全甲沈宜秀,沈少尉……下回,下回一定让他来,给你们看个够……他怕我的。” 101医疗站直接在大门口挂上了横幅: 【我们的青子少校了——the青少校】 医生和护士们看着报纸照片,翻出来书页里夹的花瓣。 当时的伤员们,差不多都已经回到各自小队了,听说消息后又一次说起韩青禹,说起他们之间的接触,都说那是个好孩子,一直配得上胸口的军团长佩刀纹章。 姐姐冉秋玲也一样,看报纸看哭了,红着眼睛笑着跟队友们说:“弟弟越来越出息了,下次见面,得再掐一把青少校的脸颊。” 304.总部记者站 蔚蓝联盟总部,记者站。 伊恩和艾希莉娅本不是联盟总站记者,他们因为上次对旗帜战争的战场记录而来到这里,在这里赢得了特殊勋章,同时备受推崇。 联盟新闻部门给予两人的评价认为: “伊恩和艾希莉娅通过他们近乎盲目的战场深入和无畏的努力,避免了一段伟大的历史变得空洞。” “他们并不是战士。他们也是战士,他们正用另一种方式,为这个时代和一个可能即将到来的新时代而战。” 关于短短几天前的那场战争,伊恩和艾希莉娅自己的看法,他们确实有很多东西值得骄傲和自豪,但同时,也有很多遗憾。 比如他们当时要是早几天去到喜朗峰就好了,一开始就去。 那样他们就能记录下,关于那场伟大战争,方方面面更多的内容。比如关于theqing的另一些事件……他带着五百具大尖在雪山上奔跑的英姿,他突然抢走了红肩的柱剑。 战争突发后续的消息传来是在刚才。 在紧急处理完手头的消息后,新闻总部正在进行战争下半场,战地记者的报名选派工作。 蔚蓝新闻部门已经开始为有一天公开大尖文明的入侵,以及蔚蓝的存在和百年抵抗史做准备了。 如果这一切,最终都必须向民众坦白和公开。他们作为记者要做的,就是通过自己的记录,给予这个世界坚强和信念,激励和希望。 “我报名了……我想他们没有理由拒绝我。”伊恩决定回去喜朗峰,走出报名室的时候,他再次遇见了艾希莉娅。 艾希莉娅站定,微笑,说:“我也是。” “所以,拍档?”伊恩建议完笑了一下,调侃说:“如果艾希莉娅小姐可以不介意,我并不比你强大的话。” 这是他们在喜朗峰环形阵地下,争论由谁去做拍摄正面的时候,艾希莉娅亲口说过的话……她笑起来,“事实如此,伊恩。所以你才拒绝了我的实战对练邀约,不是吗?” 伊恩尴尬笑了一下,他确实不想被面前这个女人揍倒,超级不想。 “但是尽管如此,你依然总是尝试保护我。”艾希莉娅主动走上前,点了一下头,同时微笑伸手,“谢谢你,伊恩。” 她很高。 伊恩也伸出手,“你大可不必对你的拍档说谢谢,艾希莉娅。事实上,只要你不去议员们那里控告我性别歧视,我就已经非常感激了。” 当时在环形阵地下,伊恩阻止艾希莉娅的理由,就是他是男人,而她是女人。艾希莉娅当时说他这是性别歧视。 两个人都笑起来。 “但是你确实存在我说的问题,伊恩。”艾希莉娅坚持说。 “不,不是。”伊恩摇头,然后说:“你知道吗?我上次后来和一名华系亚方面军的一位老兵聊天,这名老兵在参加蔚蓝之前,是一名渔民……他告诉我,在他们那里,如果大风大雨,渔民男人会独自出海,只有在那些风和日丽的日子里,他们才会带上自己的妻子帮忙。” 艾希莉娅扭头看他,眼神意味深长,说:“所以……” “不是歧视,只是我也拥有这样珍贵的品质。”伊恩得意地大笑起来……他觉得自己怂爆了。 两人一边谈笑,一边往外走的时候。 路边聚集在一起记者们,正在讨论那个华系亚战士,关于theqing是否将赢得星耀蔚蓝,记者们每个人都通过自己的关系,做了很多探寻。 “据说议事会的人正在审议。” “是的,审议,已经第二轮了,我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还需要犹豫。我也不认为,他们有任何犹豫的逻辑和必要。” “正如他们说的,庞大的议员组成,以及各种意见的汇集,正在让议事会变得低效,同时充满矛盾。” “嘘。” 短暂的沉默后。 “theqing刚刚在华系亚方面军全军大会上晋升少校!”另一名匆匆跑来的记者,带来新的消息,兴奋说:“所以,现在开始,请称呼,theqing少校。或者有人跟我一样,我更喜欢叫他,theking少校。” 现场顿时再次热闹起来。 “如果你们还不知道的话,我想说另一个可能更惊人的消息。”现场又一名记者,神秘兮兮地说:“他斩断了叶简的刀,theking少校,斩断了雪莲叶简的刀。” 现场,“哗。” “是的。”哗然声中,另一名同样已经得到消息的记者说:“但是,我认为实际上还是叶简更强……” 他想说他了解的另一些现场情况。 “没有人说不是。”前一名记者脸色有些不快,将他的话打断,说:“少校先生甚至都还不是超级。但是,我们现在在讨论的是,20岁的theking少校在喜朗峰,斩出了那样的三刀……然后,他又斩断了雪莲叶简的刀。” “人类的武力巅峰,似乎正在往另一个层面提升。”有人感慨。 “既然这样,我也觉得,我们20岁入伍一年的king少校,未来注定远比叶简更值得仰望……我说的是纯粹的武力方面。” 现场开始有一些争论的气氛了。 “所以,给他星耀蔚蓝吧,快点,我的上帝。”一名大胡子苍白的老记者,大声笑起来说:“然后播放伊恩拍摄的录像,刊登艾希莉娅拍摄的照片……他将赢得这个世界无数少女的爱。” 他把气氛化开了。 同时,因为听见自己的名字被提及,站在一旁的伊恩和艾希莉娅走过去。 艾希莉娅接上老记者的话说:“然后全部被他拒绝吗?” 她这一句来得有些莫名,在场的记者们纷纷转头看向艾希莉娅,猜想她作为现场唯一实际接触过韩青禹的人,也许会爆一个大料,关于青少校的恋人。 “相信我,他总会有理由的,各种各样的理由。”艾希莉娅没有解释,但是笑着,自信说。 在那天的喜朗峰上,她其实偷窥了尹菜心的表白,后来还安慰了她,得到了当事人对事件过程的分享。 很快,他们离开了,开始准备行程。 “上帝,是艾希莉娅向青少校表白了吗?然后,被拒绝了。”伊恩有些心碎。 305.重返喜朗峰(第一更) 九月清晨的凉是感觉上的,也是视觉上的。 机场跑道的白线延伸,远端消失在雾气里,送军团长去喜朗峰的飞机也被薄雾笼罩着,不很大,但是也不小,想来应该肯定是蔚蓝最先进的型号,但是韩青禹几个也不懂。 他们就只是有幸搭机而已。 “一会儿有机会,咱试着把那件事说一下?” 温继飞身上背着粗长的米拉9狙击步枪,刀和沉重的子弹袋,站在韩青禹身边小声问。 韩青禹身上则是制式双刀加黑色长方形木匣,看起来很繁重,同时有些特别。 “大体the青少校的形象,总是应该有点儿标志性才更好。”机场上的人群看着在想。 眼睛看着远处的浓雾,韩青禹点了点头,“嗯,我刚想了一下,咱们暂时就只说疑点,先不说太有把握的话。” 所以青子始终还是存着担心的,毕竟那个漩涡,随便想想就知道会很大。那可能不止于牵扯进来两个长久以来盛名辉煌的星耀蔚蓝,和一个呼声很大,即将拿到星耀蔚蓝的年轻人,甚至还有可能,会牵扯上华系亚和欧罗巴多国方面军……温继飞面色慎重,点头说: “好,那就先这样。” 大概五六米外,杨清白走过来,皱着眉头,小眼神哀怨说:“那我真的就不跟你们回去了啊?!” “嗯,别去了。那边不能开直升机,说是一直都还有少量梭形飞行器在空中盘旋,前线派出去帮助搜索的飞机,都被撞击下来了。” 韩青禹也是刚打听到这个消息,所以把杨清白留下了。 直升机在梭形飞行器面前毫无抵抗力,战斗机也一样,喜朗锋周边航线对民航全面禁飞,已经有一阵子了。 另外,不能用直升机的话,全凭地面部队搜索,战场清剿难度无疑会大很多……也不知道1777现在到哪了? “那我也可以去给你们开车啊,别忘了,我还是车神。”杨清白还是不甘心,心想着要是蔚蓝能快点有空战飞行器就好了。 他最近听了太多动人心魄的故事,也参与了几次小队救援任务,热血正燃烧,正在最渴望战场的阶段,渴望能和青子他们一起上战场……然后最好,自己能变得稍微有点儿重要。 “但是你不会打架啊,去了还得有人分神照顾你,而且那地方很多时候说不好就要弃车,那样你跟不上,我们又不敢留你一个人……别看我,我不用人管的,我现在很强,也能开车。”温继飞说话伸手揽住杨清白的肩膀,一边送他到旁边送行的人群里,一边说:“倒是正好有件闲事,你回去驻地的时候可以办一下。” “什么?”杨清白问。 温继飞再次压低声音:“咱驻地训练场边那栋楼上关了一对母女,你知道的吧?……对的,回去找一下她们,告诉那个大的,商年华,告诉她劳队在喜朗峰受伤了。你注意看她的反应,关心么,担心么……最好让她急起来。” 说完贼笑了一下,温继飞接着说:“咱劳队是真的受伤了啊。” 杨清白秒懂,跟着嘿嘿乐起来,“话说劳队应该是有这个意思的,我们留守的人后来都在说。平时除了不敢把人放出来,也都不敢亏待了她们。” “所以啊……咱要不帮着旁敲侧击一下,等劳队自己憋不住去刚正面,怕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温继飞抬手拍了拍杨清白肩膀,转身回到韩青禹三人身边。 该出发了。 尽管时间是清晨,此时的机场边上还是站了不少人,粗略一看人头攒动,怕不得有近千人。 他们应该主要来送军团长的。陈不饿此行驾临喜朗峰本就以震慑为主要目的,并没有隐藏行程的必要。 同时,虽然韩青禹昨天说的是想把勋章一起拿了,尽快回去,但那毕竟是蔚蓝的勋章啊,总不能真的一把塞过来,再一把接了就完事。 “走了。”看见远处机组人员打手势,韩青禹招呼了一声。 几个迈步往前走。 捧着不同颜色徽记勋章盒的士兵就在路边两侧站着,仰首立正。 “蔚蓝华系亚方面军……第1777小队,少校韩青禹,因在我方面军第101医疗站被袭事件中,带领孤军,决死营救,阵斩数名强敌……授金质蔚蓝守护勋章。” 掌声中,一个刻有金色徽记的勋章盒子被送到韩青禹手上。 韩青禹接住,随手掂了一下,不轻,同时盒子挺大的,除了勋章,大概还包括第一笔一次性奖励的源能块在里面。 士兵敬礼,返回队列。 “蔚蓝华系亚方面军……第1777小队,中尉吴恤,于身在编外当时,独守小队驻地,拒敌三十余,死战,阵毙于氏家主于银斗……兼在101医疗站被袭事件中,与韩青禹少校并肩杀敌,获金质蔚蓝守护勋章。” 再一次热烈的掌声中,又一个金色徽记的勋章盒子被送到吴恤手上。于银斗是带人攻击过蔚蓝储备站的,后又直接威胁小队驻地,这份功劳差不多由吴恤独得,而后,他在101医疗站事件中的贡献,其实也不比韩青禹差太多。 吴恤把盒子接了,扭头看了看韩青禹。 韩青禹:“于氏是过去式,你没欠他们什么。” 吴恤:“嗯。” 不远处,主持军官的声音再次传来:“蔚蓝蔚蓝华系亚方面军……第1777小队,少校韩青禹,于我华系亚科研2所相关事件中,贡献卓越,获金质蔚蓝守护勋章。” 现场突然一下喧哗起来:又一个勋章盒,又一枚金质,这样一算,青少校现在就已经是三枚金质了……他才参加蔚蓝一年啊。 事实上,这枚金质也出乎了韩青禹本人的预料,甚至他都已经快要忘记2所那件事了。 “这么看来,变异怪蟒和大块金属块的发现,实际评价超级高。同时授勋理由陈述得这么模糊,怕不是有什么隐秘的大发现。”他想着,把盒子垒上。 “韩青禹……突袭何氏家族,打破七家合谋,阵毙雪莲高级统计斯丹,获银质蔚蓝守护勋章。” “吴恤……银质蔚蓝守护勋章。” “沈宜秀,于我华系亚科研2所相关事件中,贡献卓越,获银质蔚蓝守护勋章。” 宣读在持续,一个又一个勋章盒,被送到他们手里。 似乎有点记不住了,主持军官低头看了看手上稿纸,继续道:“蔚蓝蔚蓝华系亚方面军……第1777小队,少尉温继飞……” “竟然还有我?!”温继飞嘴上说得浮夸,笑容也随意,但其实两手不自觉地,在裤边上抹了抹。 准备接盒子了,温少尉低头再抬头的瞬间,默默长吁一口气。 他在控制情绪,免得让自己看起来不够淡定。 他是一个曾被劝退的骰子。 “双银质蔚蓝守护勋章。”主持军官最后大声宣布道。 一次两个银色徽记的勋章盒子,被送到了温继飞手上。 这样看起来很不错,但其实挺亏的。温继飞的情况,大体就是什么都掺和在里面,都做了贡献,但是又差了一些,够不上给金质蔚蓝守护程度……上头估计也是这个考虑,才给了他双银质。 “两枚,好啊。这样等以后佩章日,我就可以尽情挤兑锈妹了。”温继飞自己很满足,得意笑起来的同时,先用目光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上的两个盒子,然后再沈宜秀手上的一个。 锈妹自己也低头看了看,抬头时转向韩青禹,感觉有些委屈。她的勋章缘说起来确实不太好,打死打活的事情经历了不少,却往往都不够典型和突出,比如救援任务的积累吧,又主要是以集体来衡量的。 “没事,到时候你喜朗峰的勋章就发下来了。”韩青禹示意盒子上的金色徽记,安慰道。 如果他这回真的能拿到星耀蔚蓝,那么在喜朗峰上,始终与他同行的吴恤和锈妹,一人一块金质守护,肯定是少不了的。 就这样,一行人四人,八个勋章盒,跟随陈不饿军团长及其随行人员登上了飞往喜朗峰的飞机。 在飞机上直接把盒子拆了,把勋章收一起,韩青禹现在手上一共三金两银,五枚蔚蓝守护勋章。 然后他们小团伙的蓝晶源能块数量,也超过了400块。 同时韩青禹身上还有26块金属块。 “金属块的数量还是少了。”他想着等这次回去,一定得多弄几块。 “怎么办啊?青子。”一旁的温继飞突然用手肘磕了磕他的胳膊,目光示意前方紧闭的舱门说。 他们被和军团长等人分隔开了。 陈不饿从上飞机开始,就一直在和联盟方面过来的人闭门开会。而关于阿方斯家族的问题,肯定是不能当着联盟过来的人面前说的。 “等下飞机再看看有没有机会吧。” 韩青禹把椅背放平,准备先睡一觉,梦里面什么都会有。 但是这一次,飞机并没有直接降落在喜朗峰战场内的那个战时机场,它在距离很远的位置降落。然后他们下飞机,直接被前线派来的车接走。 陈不饿自然不在一部车上。 “现在才发现,原来到了重要场合,咱们连和大人物私下说句话都这么难。” “不会军团长到地又直接去开会吧?那咱们等吗?” 车子在颠簸的路面上摇晃着,温继飞伸着脖子,看着前车感慨着……突然说:“欸,停了……军团长下车了……停,stop,师傅,停一下车。” 陈不饿有点尿急,打算在路边解决一下。这种情况,自然没人敢跟着他。 结果,他刚把拉链拉下来,就发现左右两边各过来一个人,站在那里。 温继飞,韩青禹。 他俩也在拉拉链。 “这俩臭小子来干嘛?一起尿尿?他们不会想和我比谁尿得远吧?” 陈不饿六十多岁人了,想了想,要不我动用源能,飙它个几十米?! 三个人在后方随行人员的视线里,背身站成一排。 “他们不会是要比谁尿得远吧?!看着很像那么回事啊。” 淅沥沥,哗啦啦…… “军团长打得过阿方斯吗?”温继飞看着前方,突然问。 陈不饿:“嗯?” “要是初代蔚蓝守护勋章获得者,欧罗巴的荣耀,变质了,会很麻烦吧?”温继飞继续说道。 陈不饿眼神沉一下。 “我去参加过尼泊尔第三固定探索地的试炼,觉得那里可能有些不对劲……他们好像在收集年轻天才的尸体。”韩青禹说。 尿个尿,尿出大事件了,陈不饿沉默了一会儿,“还有吗?你手上有没有证据?” “没了,暂时没证据。” “好,我知道了。不过这事不能着急。”陈不饿沉声,语速有些快说。 “嗯。” “那,尿完就先走吧,我这还没尿呢。以后有事直接来找我就是。”陈不饿顿了顿,说:“别这样搞……这样搞得我压力很大。” 306.我是援军(第二更) 封龙岙的傍晚总是给人感觉宁静,饭后消暑的人会走出家门,摇着蒲扇扎一堆闲聊,说家长里短,孩子们会凑到别人家里去看电视。 所以家里头有电视的孩子总是自豪的。当然也有人家不那么情愿,嫌来看电视的人多了,费凳子费水。 刚过饭点,韩家停车店的饭堂里,热闹秋天电影放映队下乡,一排排凳子上,满满当当坐了许多人。 “青子他爹。”韩妈坐着突然喊。 “怎么了?”韩友山把一个空了的啤酒瓶框垒起来,转身问。 “你快过来看新闻,新闻说大雪人呢。”农家人新鲜事情少,韩妈看着电视画面,神情有些兴奋。 “雪人?雪人是个什么东西啊?”心想着堆雪人还能上新闻了?韩友山一边擦着手,一边走过来说:“我还惦记着青子怎么上次回去后,一直都还没来信呢。” 他走到电视机正面,在妻子身边站定。 黑白电视机屏幕上,新闻主持人正在一本正经的播报,说是喜朗峰存在雪人族群的传说,近日终于被科学考察证实了。 “专家判断,正是因为前段时间喜朗峰发生的自然灾害和环境变化,才出现了近日来雪人下山的情况……目前,我国相关地区正在组织人员撤离,同时积极应对,以确保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损失,降到最低。” “同时,专家表示,恐慌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画面上出现了三四个,风雪中模糊的高大身影。 小饭堂一片惊声哗然。 韩妈伸手,扯了一把丈夫的衣摆,说:“你看,就这还不让慌啊,这么大个的东西,跑得又快,肯定凶得厉害。” “那怕个啥啊。”韩友山乍看其实也有点虚,但是说:“咱有部队啊,把部队派上去,摆上机枪,突突它们一阵,啥玩意能不死啊?还有炮……” 老婆突然不说话了。韩友山说着低头,发现老婆正仰头看着他,眼神不太对劲的样子。 “怎么了?”韩友山担心问。 “他们不会把咱青子派上去吧?”韩妈焦急道:“上回人武部的那个军官喝醉了可说,咱青子大概率在保密的特种部队,不然不容易立那么大功。” “啊”,韩友山应声,缓缓抬头,眼神忧虑,又看了看电视里的雪人……这东西看着可真骇人啊,就我家青子,半夜出门尿尿都不敢的,怕不得吓尿了。 伸手拍拍妻子肩膀,韩友山说:“不会的,咱青子才是一年期的新兵呢,怎么也轮不上他去。再说就是真去了,那他也是有枪的啊。而且咱家青子跑得快,反应也快,他以前抓蛇绕背后,那快得,咱爹活着的时候,都说他了不得。” 夫妻俩的这番对话落在一旁看电视的孩子们耳朵里。 “吼,青子哥打雪人啰,突突突突突……” “biubiubiu……” “青子哥打怪兽!” ………… 特制的越野吉普停在暮色夕阳下,高大的车轮,简单而厚重的框架,让它看起来无处不能去。 水和食物、装备都已经装好了。温继飞坐在驾驶座上,身体往后靠,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从嘴里摘烟。 正当好的角度,让他看起来像是把燃了半截的烟,从天边红色的夕阳里摘了下来。 韩青禹、吴恤和锈妹三人一排,从夕阳的光影里走来。 草低,人的身形轮廓被勾勒得很清晰。 三人行来,背上和手上的武器折射夕阳,金色的光点如星辰闪动。 “怎么样?”温继飞一边拍打胸前的烟灰,一边扭头大声问。 “同意咱们单独行动。”韩青禹手上拿着一张展开的地图,一路看着,听见声音抬头说。 “我就说他们肯定会同意。你是谁啊……你可是the青少校。”温继飞得意笑起来,等人上车,回头说:“咱去哪?” 韩青禹把手上的地图递给他。 “昂拉仁错。错就是湖泊。这,指挥部说咱1777跟的那支大部队,路线往这边去了。” “好嘞。”温继飞仔细辨认一会儿,闭眼记住大概路线,然后把地图折好,收进秋装外衣内兜里,发动车子。 没有路,也不准备找路,越野吉普上夕阳下的草地上颠簸飞驰。 这样大概开了两个多快三个小时后,他们开始看到人,有那么两次,他们看见有蔚蓝小队带着伤兵和居民从高原深处出来。 居民往往不多,而且沉默,他们的手上抱着棉被,衣物,低着头,只有当车辆经过的时候才会偏头看一眼……看见车子是向深处去,他们的眼神便有些不安和担忧,嘴里说着感谢、叮嘱或者是祝福的民族语言。 这样一路,始终还是没有大尖活动的痕迹出现。 “视线不太行了,要继续走吗?”温继飞问。 “继续,反正咱也摔不死。”韩青禹说。 越野吉普在黑夜中,继续一路向前驶去。 ………… 伊克巴尔是巴斯坦一个普通蔚蓝小队里,一名普通的d级列兵,他现在正在黑色的草地上奔跑,不敢跑得太快,也不敢打开照明设备。 在伊克巴尔的身边,还有一家三口高原居民,一对夫妻和他们大概五岁左右的女儿。 厮杀的声音到此依然可以听见,但是已经有些远了。 那里有一具泛蓝和一具黑甲,那不是他们小队能对付的,按既定的作战行动方案,他们本应该先撤离,然后呼叫精锐小队支援。 但是现在,他们无法撤退,有人在黑暗中用奇怪的火焰吸引大尖,那些火焰就落在他们头上。他的小队队友们,刚拼死杀出来了一条路,让他和一名队友带着这一家三口先走。 队友们正在牺牲,伊克巴尔的眼睛在黑暗里流泪。 小女孩因为恐惧开始哭泣,她的父母开口安慰她。 伊克巴尔连忙走过去,抬手摇晃,同时捂住自己的嘴巴。语言不通,他用动作示意,同时用流泪的眼睛,紧张甚至是恐慌的眼神,看着那对夫妻,用力地摇头,示意他们不要说话。 其实在巴斯坦,摇头并不是阻止的意思,但还好,伊克巴尔有学习过,他甚至会几句简单的中文,不过那都是战场上用的。 高原居民夫妻俩把嘴巴紧紧闭住了。 伊克巴尔把目光转向小女孩……他觉得自己应该亲切些,免得吓着她,于是撇开手,努力扯开嘴角笑了一下……唇上的小胡子动了动,伊克巴尔摇头,小声说:“嘘。” 这里不止有大尖。 这里还有敌对势力,至少有三四十人,潜伏在黑暗中。他们并不主动出来杀人,更不与大尖交手,但是会引导大尖,同时在一定距离外,阻碍蔚蓝的人把居民带离危险区域。 从逻辑上思考,他们似乎想利用这里的居民,拖死更多陷入困境的蔚蓝小队。 就在刚才,伊克巴尔和队友原本想带着这一家三口从另一个方向走,脱离战场,但是那些人突然出现。 他的那名队友,牺牲在了那里。 小女孩乖巧地止住了哭声,嘴唇颤抖着。伊克巴尔转身弓下腰,示意他们学习自己,在黑暗中摸索前进。 他们也许走了三分钟,或者五分钟。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身后两侧而来…… “完了。他们找到我们,追来了。”伊克巴尔紧紧握了握手里的战刀,向那一家三口指示方向,示意待会儿如果自己陷入战斗,请他们坚强地,继续前进。 尽管事实上他很清楚,那样他们几乎不可能走出去。 就在他此刻刀尖所指的方向上……突然,有吉普车发动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然后是车灯的探照。 地面的草色显露出来。 “自己人。是的,一定是自己人。那些黑暗中的蛆虫,才不敢在蔚蓝的战场里驾车行动。” 这一刻,伊克巴尔不顾一切地直起身体,大叫起来。 反正他们也已经没有出路了。 而如果真的是援军到来,让他们早一秒钟知道自己的位置,自己的队友们,都可能多一些人生还。 吉普车听见了,它在靠近,降低了车速。 伊克巴尔激动地带着一家三口迎上去。 他看见了吉普车上下来的人,和他身上的华系亚方面军制服。 “支援?”伊克巴尔好不容易想起来一个中文词组。 对方一个扛着黑色长枪的人向他点头,沉默看着他。 “大尖,泛蓝,还有藏在黑暗中的……”伊克巴尔大幅度地做着肢体动作,激动地表述,说着说着……他的目光突然一下黯淡下去。 他看清楚了,面前只有一辆车,四个人。 “一、二、三、四。”伊克巴尔用手点人,用这样一个方式和自己眼神里的绝望,表达他此刻想法。 “不行的,你们不够,有泛蓝大尖,有敌人,很多。” 伊克巴尔试着告诉他们这里有多危险。他拉过来居民一家三口,想把他们塞上车,然后让他们一起赶快跑。 一个身影走到他面前,阻止他的动作,问:“大尖?然后还有别的,是吗?” “跑,跑啊……撤退!”伊克巴尔没有停下来,他显得急切而慌乱。 “我是援军。”对方说。 援军两个字,伊克巴尔大概能理解,“但是,你们只有四个人啊。”伊克巴尔再一次指点人数。 “我是theqing。” 这是韩青禹第一次这样称呼和介绍自己。 伊克巴尔整个人顿住一下,抬头,眼睛亮起来。 307.你们被包围了 夜幕下黑色的草原,大尖和藏在黑暗中的敌人,一个巴斯坦普通小队和三个平民的绝境。 一部越野吉普车出现在他们面前。 短时间内经历从兴奋到失落。伊克巴尔自己,现在已经不抱生还的希望了,他的队友们,全都在这里……他试着想告诉他面前的蔚蓝战友,他的援军们,“你们人太少了,只有四个。这远远不够。” 语言不通,伊克巴尔用点数人数的方式,竭力表达着自己的意思。他的整个状态惊惶而急切。 然后,当他的手指第二次落在面前那个人身上的时候,那个人告诉他,“我是theqing。” 这个瞬间,伊克巴尔整个人懵了一下,当他抬头时,他刚才流泪的眼睛里开始有光彩。 其实,伊克巴尔在喜朗峰战场一直听闻并认为正确的那个名字发音,应该是theking。 不过这一点都没有妨碍伊克巴尔迅速而直接地,将两者联系在一起,他甚至完全没去注意韩青禹的发音。 就像他完全没有发现,韩青禹在说这短短几个字的时候,其实尴尬,很不自在的样子。 “所以,是theking!是喜朗峰上的那个人,他和他的队友来了。” 直起身体的伊克巴尔,开始激动颤抖。他刚经历了恐惧和绝望,无助和失落,还有痛苦。现在那些情绪通通消失了……只剩下无尽的憋屈和仇恨。 “killthem!” 年轻的巴斯坦战士虽然在唇上留了小胡子,但其实面庞青涩,看起来实际年龄不大,他现在一边激动颤抖,一边开始有些悲愤和歇斯底里。 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 “killthem!please!king,please!killthem!kill……” 就如仅会几个简单的中文词组一样,伊克巴尔所掌握的英文词组也很少,都是他在战场上学来的。 所以,他就这么一直重复着,甚至是请求着,通红的眼睛里仇恨的火焰在燃烧。 “ok…好。” 所以不止是有大尖,还有人,敌人。 蔚蓝的战士们已经和大尖战斗太久了,不管是什么样困境,他们都不会在与大尖的战斗中出现“憋屈”这种情绪。 “所以,有大尖,泛蓝,对吗?然后还有……在哪?”温继飞坐在车上,试着耐心沟通。 “……”因为互相听不懂,伊克巴尔显得茫然而焦急,他双手的动作和急切的眼神一样,一直变幻不定。 他想告诉theking,小队与大尖正在战斗的方向,又怕他因此疏忽了黑暗中的敌人。 “大的……蓝色,黑色的。”一旁,那一家三口里的男人突然开口,回身抬手臂指示了一个方向。 他的普通话也不好,很拗口,但是能听懂。 “还有人,很多。”男人用目光,向着远处黑色的原野示意了几乎一圈……然后看向伊克巴尔,说:“他的朋友,被杀死。” 确定了,韩青禹点了一下头。 “一…多,坏棱。”躲在父亲怀里的小女孩突然说话,目光看着韩青禹,她挂着泪水的睫毛很长,扑闪的眼睛因为有泪光而更明亮。 “嗯。”韩青禹应的这一声,堵得有些闷。 微弱的光线中,小女孩的唇尖红红的,正止不住地轻颤,眼泪和鼻涕都挂在上面。 韩青禹又看了两眼,转过身向伊克巴尔确认方向。 “一人一只,你们俩去把人换下来,先顶一会儿。” 他对吴恤和锈妹说道。 “好。” “颂!”“颂!”两声,源能爆发的轰响里,长刀出鞘的声音铿锵,黑色的长枪破风呼啸。 “泛蓝我来。”吴恤说。 “我的。”锈妹的声音说:“不然不带你过去。” 吴恤:“……” 两道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现场剩下韩青禹、温继飞,伊克巴尔以及那一家三口。 “好像离得不远了。”韩青禹凝神听了一会儿,说。 “嗯。估计也该听到车声摸过来了,大概要先确认一下我们的人数。”吉普车发动机并没有熄火,但是车灯刚才就关了,温继飞依然坐在驾驶座上,没有下来。 “那我去一下。” “好啊。” 这些人藏在黑暗中在做什么,逻辑已经很清楚了……温少尉说完低头从胸兜里摸烟盒,掏出来一根烟,擦火点上,顺口骂了句脏话。 他的这个滚轮打火机,一天前撩过叶简的眉毛。 温继飞把烟盒收起来。韩青禹转身,双手做了一个动作,示意伊克巴尔和那家人站到车子旁边不要动。 他往前走去。 耳朵里草叶悉悉索索的声音在黑暗中感觉越来越近了。韩青禹犹豫了一下,停住脚步……脱下来身上的秋装外套,转身走回到小女孩面前,童趣地建议说: “捉迷藏,好不好?” 小女孩看着他,犹豫了一下,大概因为刚被提醒过要听话,最后轻轻地点了点头……自己用两只小手,把自己的眼睛捂住了。 “不,你捂住耳朵。”本来想说小耳朵来着……韩青禹伸手,轻轻把她的一双小手移到两边耳朵上。 小女孩双手紧紧捂着耳朵,但是睁开来眼睛,特意用力地朝韩青禹眨了眨……而后有些困惑地看着他。 韩青禹笑起来,轻托脸颊,让小女孩把头埋在爸爸肩窝里,说:“这样子你就看不到了。” 然后他把手上的秋装外套罩在她身上,头上,一直把她小小的身体大部分都蒙住。 高原秋夜里冷,这样大概也暖和些。 做完这些,又看了一眼那对夫妻,看见母亲移动位置,用自己的后背把靠在父亲怀里女儿挡在中间,同时,夫妻两个用手按住了一边衣角。 点头认可,又笑了一下。韩青禹转身走出去大概有个20到30米左右,再一次停下来。 这一次,他解下来了身上的黑色长方形木匣,放在地上,把盖子打开。那里头蓝色星光柱剑还裹着破窗帘布。这是他吃掉骨源后的新技能,还没用过。 当他再次直起身,迈步向前方斜向的一个土坡走去。 夜色中两声轻响。 青少校双刀出鞘。 ………… 土坡其实不大,而且偏矮,从这边坡下往上不用几步,就到顶向下了。此时,黑暗中的各色面孔,大约三十多人,正在土坡斜背面,谨慎地爬行。 草叶间有虫子在跳跃。 空气中刚好像有什么东西,轻响了几下。 一阵小声的议论后,队伍带头的几个人开始斜向,向土坡顶上爬去。 他们需要确定那边来了多少人。多的话,逃。少的话,杀。然后留下平民扔进深处,让蔚蓝的小队去救援。他们需要让喜朗峰上的更多部队过来。 快到坡顶了。突然,一只草虫,从其中一个小头目的后脖颈上爬过。 小头目拧脖子抬了一下头,没打着,又低下头去。 “不对,刚好像有个影子,站在那里。” 小头目心里狐疑,再次抬头,看了一眼……确实有一个影子,站在横向不远处的土坡顶上。 他迅速地低声提醒,身边人全部抬头看去…… “雪莲?”在他们开口之前,那个影子主动问道。 一时间无人应声。 “你们有人懂中文吗?”韩青禹无奈又问了一遍。 “一个人?帮他脱离炼狱!” 土坡下有人用中文说了一句。 “原来是清白炼狱啊。”不过好像是其中的精锐,因为眼前这些人身上的装置并不差,韩青禹笑了一下,“那还真巧了,我在参加蔚蓝之前,就杀过你们的人,还因此拿了参军第一块勋章。” “你是……” 懂中文的人目光看来,因为韩青禹话里的信息,犹豫思索了一下。 但是这并没有影响坡下其他人抽出各种武器,打开装置,站起来。 “run!”刚说中文的那个声音,突然一声大吼。 土坡下人群顿时纷乱,有人似乎还准备攻击,有人已经条件反射地,准备向夜色中奔逃,但是立即又被身边人拦住了。 对面就一个人而已啊。 这时间,“呜ong……” 发动机的轰响声突然出现,接一阵短促的车轮摩擦转动的声音……而后,“砰!”响声中,两盏明晃晃的车大灯,猛地打照过来。 清白炼狱三十多人的视线同时间被大灯晃了一下。 短暂的适应过后,他们抬眼看去。 一部越野吉普,停在不远处,车前大灯开着。车上正站起来一个人,那个人的右手从身后向前挥动,一杆粗长的狙击步枪,随他的手臂被甩出来。 同时间,他的左臂内曲,横架。 最终,那个人右手的狙击枪枪身,落在了左臂臂弯上,架住。 “抱歉,一个都走不了,你们被包围了。” 但是,“枪?……” 一时间好几种语言发音,伴随着肆意的笑声。清白炼狱的人因为看到对面架起来一把狙击枪,而放松地笑起来。 “是的,枪。”温继飞笑着说完,“砰!”突然扣动扳机,开了第一枪。 远处,一个在黑暗中奔逃中身影倒地。 是刚才那个说中文的人,就在他的同伙们都在放松大笑的时候,他已经偷偷缩到了人群后面,开始独自向黑暗中狂奔逃窜了。 他大概知道眼前这两个人是谁了,尤其刚才跟他说话的人,是谁。所以他选择了跑,而且是自己偷偷先跑……这里很开阔,跑进黑暗就好了。 但是,就是在他奔跑的过程中,在他双脚快速的移动中,一颗粗大而强劲的子弹,精确地命中了他抬起悬空的脚跟。 这一枪,被身体近乎条件反射的源能防御抵抗了一下,并没有能重伤他。但是他倒了……快速移动中的重心被撞偏,步幅被打乱……他重重地摔在地上,而后迅速动作,准备起身。 “嚓!”一把不知何时已经在黑暗中旋转而来的蔚蓝战刀,快速抹过了他的咽喉。 最终,他只站起来了一半……就再次倒下,然后不再动弹。 死了?死了!他想跑,也跑出了一段距离,但是,死了。现场清白炼狱的人全部茫然了几秒,猛地,眼神开始惊惶不定。 现在,他们终于清楚意识到了:他们真的,被包围了。 空气中飘渺的枪声逐渐淡去。 小女孩在爸爸怀里轻轻缩了缩身体。 黑暗中依然有刀锋旋转的轻响…… “现在,你们谁还有疑问吗?!” 温继飞站在光亮中,狰狞笑了一下,狙击枪枪口横转回来,落在他们身上,同时左手拇指一拨,一把军用强光手电,在他横架的左手手掌里打开。 手电集束的光延伸很远,和狙击枪枪口同一指向。 没有人能离开。 308.The king的战斗 今晚,这里。天很黑,四周的草原开阔无阻。 但是,没有人能离开。 从他们藏在黑暗里,一次次把大尖引向蔚蓝普通小队,把无辜的平民当作“枷锁”和诱饵,用来牵制和杀伤蔚蓝战士的那一刻起。 杀戮这个概念,在温继飞和韩青禹这里就已经不存在了。 他们将要做的,只是将这些人性泯灭的污浊魔鬼,扔回炼狱的磨盘下。 黑暗里的风声温和掠过苍茫一色的原野。 矮土坡上稀疏的草叶在汽车灯光下摇晃。 停在不远处的越野吉普车两盏前大灯开着,明晃晃的黄光散射,把土坡下清白炼狱的三十多人全部笼罩在里面,照出来一张张犹疑不安的脸。 车上站着的那个人横臂架枪,粗长的枪管在光暗之间延伸,黑洞洞的枪口和强光手电圆形的光束一起,缓缓移动,在每一张眼神惊惶的面孔上停留,经过。 就在刚才,他们还在肆意嘲笑的,那个在源能世界里用枪的人,现在微歪着头,把半张脸藏在狙击瞄准镜后面…… 另半张脸嘴角上翘,拉扯出一个莫名既狰狞又灿烂的弧度,嘴唇无声而平缓地动着。 “他在做什么?!” “也许,在数数。” 刚才不久,他们曾藏身在黑暗中,戏谑地看着一支普通蔚蓝小队与泛蓝大尖死战,看着伊克巴尔带着那一家三口惊惶哭泣着逃亡。 现在,站在这里被点人头。 温继飞确实就是在数数。 “31……35、36,不算刚才死了的那个,一共还三十六个。”温继飞笑了一下,远远说:“可以开始了,青子。” 因为他这一句话,其中的一个音节……坡下的所有人突然再次躁动,他们重新把目光投向站在近处的那个身影。 韩青禹站在土坡顶上,背光而立,这让他的面庞和神情很难被看清楚。他在身侧自然垂落的左手上握着一柄蔚蓝制式战刀,右手空着。 “是,那个人,theqing?!” “他是theking?!” 华系亚人,没有错。 年轻,没有错。 “但我听说theking是双刀,他……另一把刀?刚才……” 人群从互相的议论中突然一下安静下来。而后,不约如同地转头把目光投向黑暗中的某个方向。 那里有一个他们刚偷偷独自逃亡的队友,现在是尸体了。 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一击杀死了他……如果可以确定最终致命的,不是那颗子弹的话,那么也许……就是传闻中theking标志性的脱手刀斩杀? 刚那个是华系亚人,这里这个清白炼狱小队里,唯一的华系亚人,他刚才喊出过“run”。 “该死,如果是,他应该喊出那个名字的。” 话音刚落。 黑暗中,风声中,死铁刀锋飞旋的轻响,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了。 说话的人猛地一下抬起头。 视线中,站在坡上的那个身影,正不紧不慢地,抬起来他此时空着的右手。 “呼呼呼呼……啪。” 一柄飞旋的战刀从黑暗中划着弧线出现,准确落在他右手掌心里,被握住。 “theking!” “是他!” 纷乱而惊惶的呼喊声在一瞬间响起。他们没有时间和心理再去怀疑或思考了。 “英语一直都很不好啊,我。你们一定要这样喊的话……还不如叫我青少校。” 语气里有些无奈,身为高考落榜生的韩青禹皱了皱眉头。如果韩青禹三个字的连贯发音对你们真的这么难,青少校会不会好一点?! 没有人回应他。这一刻,清白炼狱剩下36人里的至少半数,第一时间开始向四周的黑暗里逃亡。 大小不一的,源能爆发的轰响声,纷乱四散。 “颂!”陡然磅礴的一声,压住了所有响声。 “砰!”狙击枪响,强光手电笔直的光束随着枪口的转头,打照进黑色的原野。 “嗖!”韩青禹左手刀在一声低响中脱手而去,无声融入黑夜。 “轰!”青少校右手战刀平举,在纷扬的土石中,在不及侧目的瞬息间,鼓荡源能正面撞进敌群。 蔚蓝的报复,开始了。 “该死,我被子弹击倒了,我……”“嚓。”在奔逃中被击中摔倒,刚准备爬起来的人再次倒下,而后不再动弹。 “去杀死那个用枪的……” “应该抓住那三个平民。” “另外的可以杀死……只要那个小女孩就够了。” 呼喊声中有建议和指令,但是,去尝试的人,都死了。 光亮圈出来一块开阔地,没有人能过去。 那么,“击落那把刀,把那把刀从空中劈下来。不然我们今晚都得死。” “当!”终于一次,飞旋在空中的战刀被幸运斩中,横飞出去。 “我斩中了!我斩中了,跑……”“嚓。” 颈后突然而来地一丝疼痛,变成剧痛,喷涌的血水顺着后背往下流……呼喊的人正待启动的身体,突然一下子僵住:这是什么?另一把刀么?为什么啊? 人在痛苦的不解和疑问中,缓缓倒下。 “他没有武器了!杀了他。” 自知已经无处可逃的人群,一部分趁机转身扑杀韩青禹。 “砰…当!” 飞在空中的战刀被一颗子弹撞击,调转方向。 一道如风的身影,在快速的移动中伸手准确接住战刀,锐角转向,反身劈斩而去。 “轰!”一个战力还算不错的敌人拼死挡住了这一下,重伤,被斩飞出去。 “砰!” 一颗子弹,在他飞在空中,源能溃散正在重新涌动的瞬间,准备命中他的眉心。 这是theking的战斗!因为激动,伊克巴尔的整个后背现在都在颤抖,战栗。 他和那一家三口,现在都站在光亮的范围内,保持者与黑暗足够的距离。 这样离战场稍微有些远了,伊克巴尔大部分时候,并不能看清光影中那团风暴的移动,但就是这样,他反而比身在战场中的人有更好的观察角度,这场如风暴卷击一般的战斗带给他的震撼,也才更大。 在伊克巴尔的身侧。 牧民父亲用一条手臂把妻子也一起揽过来,夫妻俩低下头,把女儿搂在当中……用民族语言,小声地安慰和解释着: “他正在藏呢。我们的小卓玛可不是会偷看的孩子。” “是石头落下来的声音。羊群在奔跑,他不会躲进羊群里吧?小卓玛可以自己先猜一下。” “车子换了一个位置。” “打雷了,但是天色不会下雨。” “风有些大了,但是有他的衣服,卓玛一定很温暖吧。” 309.惊鸿一击 明黄的灯光圈出来战场,在伊克巴尔的视线中,战斗依然在继续。 远处,身在战圈中的theking如同是一道龙卷,游走在湖面上,在不断地卷击。 同时他的至少一柄战刀,始终保持在光与暗的边缘飞旋,穿梭,阻止一切逃脱的妄想。 他一个人,覆盖着整片战场。 相对而言,不远处狙击枪枪口的轰鸣和子弹上膛的脆响,对伊克巴尔来说要清晰很多。 温继飞是负责配合和查漏补缺的那个。 嘴角咬着一根已经燃烧过半的香烟,白色的烟灰落在他胸前……枪口不停调转,他平静而专注地,一次次扣动扳机。 死铁战刀铿锵的碰撞和狙击枪子弹破风的呼啸,不断地响起。 “原来,战斗可以是这样的。” 偾张的热血让伊克巴尔的手心不断在出汗,手上的战刀被紧紧攥握着,蠢动,轻颤,仿佛随时要不受控制挥斩出去一般。 这种冲动和渴望让他突然想起来以前曾听过的一句话:“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你会不自觉想跟着他去战斗,无惧生死。” 说这句话的人,是巴斯坦方面军上将,阿贝.布托。三十年前,上将曾经在西伯利亚红肩战役中,追随过陈不饿军团长。这句话是他回顾那段经历时的感慨。 现在,伊克巴尔亲身体会到阿贝上将说的那种感觉了。在不远那颗华系亚方面军新生的星辰身上。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冲上去。 握着战刀,死死地守在小卓玛一家三口身前,伊克巴尔踮着脚,伸长脖子,不住地张望着。 作为一个普通的蔚蓝d级战士,他想要记住这一幕,最好记得细节清晰,以便将来回忆,可以说给他的士兵、妻子儿孙听。 “冲过去,这是最后的希望。”战场的边缘,黑暗交错的位置,突然传出来一声大吼。 是英语,伊克巴尔听不懂。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准确地猜想:这是敌人最后的挣扎。因为此时在他的视线中,战场现在唯一一个还算集中的敌群,突然间集体朝他们这边冲杀过来。 危机? 不。 伊克巴尔镇定地看着,因为他看到战场中的那团风暴,正快速地卷向他们。 “他来了!” “阻止他!” “火焰喷射器。” 纷乱的呼喊声,仓皇的敌群中停下来两个人,两个背着火焰喷射器的人,停步转身。 这东西经过特殊改装,可以抛射火球,本来是他们用来吸引大尖注意,标记蔚蓝小队的位置用的,或用于点燃草原,威胁平民的安全,从而牵制蔚蓝小队。 当然他们现在也没有去奢望,火焰能对那个人造成杀伤。他们只求这样能够造成暂时的阻滞。 “轰!轰!”烈焰的吐息,声势浩大。 左右喷射而出的巨大燃烧液柱,斜向在空中交错,巨大的火柱在正面织成一面烈焰熊熊的火墙。 而此时,theking的身形在空中拉成虚影,正凌空朝他们扑来。 “他?!”伊克巴尔的双眼瞪大,眼球上映出来,一柄竖向急转的蔚蓝战刀,如电光一般,先于theking穿过了火墙。 战刀瞬息而至,敌群中奔跑在最前方,距离他们最近的那名敌人……直接扑倒在了地上。 而后,“嗡。” 空气中一声颤响。 火墙上的火焰震荡了一下。 韩青禹可以用源能爆发将火焰震灭,但是他没有做,源能潮涌在身前,只是随意地鼓荡了一下,火焰如从正当中燃烧的纸张,瞬时间从中心向外翻卷。 然后他经过。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以至于在伊克巴尔的视线中,theking像是直接从火焰中穿了过来。 而他手中的刀,因为沾上了液油,也像是带上了火焰一般。 “呼……”燃烧的刀刃卷动,“嚓,唰拉。” 焰墙下不及反应的两名敌人在炙烤声中倒在地上,火焰喷射器落地朝天,喷射口尺许高的火焰,依然在燃烧着。 韩青禹的身形落地。 同一时间,“颂!颂!颂……”连串源能装置启动爆发的响声,大小不一,真假虚实,来自韩青禹身侧身后,各个方向、位置。 偷袭。 有人利用战场的混乱和一边倒的情势,谋划这致命的一击。现在利用火墙和多处装置同时启动所造成的,短时间内声音和视线上的扰乱,终于出手。 响声出现的瞬间,一柄细长如西洋剑的死铁武器,已经无声刺向韩青禹的后背。 出手的人很快,快到哪怕是视角那么好,同时那么专注的伊克巴尔,都没有看到他。来不及提醒。 “叮!” 一声死铁交击的锐响,陡然出现在战场中。 致命的一瞬间,韩青禹反手,立刀贴在后背,用战刀刀面抵住这一击。 源能的碰撞在这一个点上爆发,汹涌的源能潮涌,冲进韩青禹的身体。 “噗。”一口鲜血喷出。 韩青禹的身形借助身后冲击的力量,迅速拉开一段距离。 “顶级?!”反身站定戒备,韩青禹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这一战他并没有舍得嗑金属块开启四涡轮。在融合三块骨源之后,还不能完全调动,他现在平常的战斗状态,大概是两个半涡轮左右。 “差点抠出事。” 他一直都瞧不太上清白炼狱……没想到这里竟然藏了一个顶级战力。而且很可能在战斗开始阶段,对方就已经带人来了,而后一直关闭装置藏身观察,等待一击致命的机会。 这个人很快,短促而强力的一击之后,韩青禹回转的视线中已经失去对方的踪迹。 四周除了黑暗中偶尔的几声哀嚎,几乎无声。 似乎因为这个顶级的出现和韩青禹的吐血受伤,现场清白炼狱仅剩的那些人,也都重新拥有了希望。他们看起来先前并不知道自家的顶级战力的到来,此时正在激动,同时犹豫着,要不要趁机逃跑。 暂时的平静中,温继飞的枪口和手中强光手电的光束,也在黑暗中不停地移动,寻找着。 “小心点,有个顶级。”韩青禹单手持刀,立在一个前后左右可以兼顾的位置,以他的速度和战斗技巧,站这里比直接去伊克巴尔和那一家三口身边要好,在那里,他的行动和视线都会受阻……提醒了一句,韩青禹接着说:“另还有三个左右,实力也不弱。” 说话的同时,两块金属块,在他身上无声消融。 两块就够了,最近几天金属块嗑得太多,大概身体实在在消化不过来了,这次只用了两块,生命源能就已经开始溢出。 其实如果这里只有韩青禹自己一个人,他也许会选择先就保持这个状态,拿那个顶级磨练一会儿实战技巧。 可是现在,这里有温继飞、伊克巴尔,还有那一家三口平民。韩青禹不敢懈怠。 “好。”温继飞沉声点头,说:“你不用太管我。注意点他们。” 说话间快速换上一个新的弹夹,吐掉烟头,低头从烟盒里直接用嘴咬出来又一根烟,点上,抬头。 温继飞站在那里,没有换位置,也没有放下手中的狙击枪。把半张脸埋回狙击镜后,他背后平时装饰用的战刀,“唰拉……咔!”跳跃一下,归位。 这一下战刀的跳跃在识货的人眼里,至少是a级不算太弱的源能潮涌。温继飞其实可能试了很多次。 或许他在测试感应骰子的翻面?虽然那玩意现在测出来也没用。所以也可能,是他故意主动在吸引对方高手的关注。 韩青禹又看了他一眼……回归专注。 耳朵里听着草叶细微的响动,辨别移动频率和源能震动。 “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韩青禹突然开口,朝他认为可能性最大的方向说了一句。 说完他才想到,对方大概率并不能听懂。 “砰!”狙击枪响,温继飞迅速朝那个方向开了一枪。 “当!”子弹在黑暗中被战刀轻松挡住。 强光手电没能照出人。 一个声音从那个位置传出,“没有走。” 意外轻快,对方不仅听懂了,而且回答了,这个清白炼狱的顶级战力会中文……虽然一听就是外国人强说中文的感觉,同时是有些古怪的腔调。 好像是暹罗人。 “青子?”温继飞没转头,问了一句。 韩青禹轻摇一下头,没动。 刚那一瞬间,他也几乎冲过去,但是冷静想一下,那个人虽然答话,却未必一定是那个顶级……所以,幸好没有冲动。 “theking?我观察了一会儿,你比我想象的要弱很多。”声音来自另一个方向位置,一样别扭的腔调和暹罗人的感觉。 “砰!”温继飞快速举枪回转,狙击枪再响。 “当!”子弹如刚才一般被战刀挡住。 对方继续开口“刚才那一击也证明了,我是对的。我叫乃威猜,我将杀死你。” 还是一样的腔调和感觉,这一句来自第三个方向位置。 温继飞开了第三枪,子弹依然被挡住。 他在尝试为青子提供判断信息。 “是吗?”韩青禹开口,抬头笑一下,白色的作战服胸口位置,因为刚才吐血,红了一大块。 “是的,华系亚方面军新的星辰,传说中的青少校,将在我的手下陨落。” 这一次是第四个位置开口,说话的语气里隐隐带着得意和期待。同时,他特意忽略了另外几名战力不俗的帮手没去提。大概因为今晚过后,他就将拥有正面杀死蔚蓝theking的荣耀。 这样,再加上抵挡子弹的速率和撞击声的细微不同,“应该就是他了。”韩青禹心里有了大概的判断,但是依然没有先行动作。 战场又一次突兀地安静下来了。 一切,仿佛都停在河岸决堤之前的瞬间。 温继飞嘴里的烟在燃着。 无形的压迫感在蔓延。 伊克巴尔深呼吸。看见theking胸口和嘴角的血迹,他开始有些紧张了,眼神担心,努力做好战斗准备。 虫鸣,风轻,草叶唰唰。 “阿妈啦……安静了,是他藏好了么?” 小卓玛在衣服下面,小声用民语言问了一句。 母亲回头看了一眼韩青禹和他胸前、嘴角的鲜血,转回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竭力克制住担忧和恐惧,小声温柔说:“也许还要一会儿,他藏了太久,有点累了。” “嗯。”小卓玛乖乖地在衣服下缩好。她可是一个守信的孩子。 母亲开始默念,为韩青禹向高原上的神明祈祷。 丈夫小声说了句什么,把女儿连同那个人的衣服一起,塞到了她怀里,然后转身,拨出来腰间自己的短刀。 就这样,在一片专注和平静中,面容沧桑而朴实的高原男人握着刀,咬牙沉默着,紧张而突兀地,向前移动了一段距离。 全场只有他一个人在动。 男人停下来,用一只脚踩住地上的一具尸体,然后,把插在尸体背上的一把蔚蓝战刀拔出来,抬头,用力扔还给韩青禹。 “谢谢。”韩青禹接刀,说。 男人点头,朴实而有些艰难地笑了一下,反身快速退回母女俩身边,持刀向外,与伊克巴尔形成一个夹角。 他在颤抖,他已经看过那种战斗的可怕,但是他要保护自己的妻子和女儿。 ………… 滴答、滴答……其实在源能的世界里,这样的战斗真的爆发出来,也就在一瞬间开始,然后很快就结束。 温继飞深吸了一口烟,吐出,烟雾缓缓升腾在明黄的灯光里。 “颂颂颂……!” 空气剧烈的震动,战斗突然间爆发了。 视线与视线之外,同时间四道身影,从刚才出声的四个位置急速杀出。 其中一个挺身直刺韩青禹脑后。 一个斜向前冲,阻挡在韩青禹和伊克巴尔四人之间。 一个直接扑向小卓玛一家。 还一个纵深腾跃,从侧面挺剑刺向站在吉普车上的温继飞。 “砰!”狙击枪率先击发。 温继飞听声转身,迅速开了一枪。 “噗!”子弹准确命中对方心脏位置。 但是,那也只是让对方的身形稍微顿挫了一下而已。 “死!”暹罗口音的呼喝声中,西洋剑破风直刺。 而后,清白炼狱杀手的眼神突然错愕一下……怎么这么远了?! 温继飞已经离他挺远了。 刚才开枪的一瞬间,他用从韩青禹那里学来的技巧,主动切断了源能潮涌。 可以撞击大尖重心的米拉9狙击枪,其所产生的巨大后坐力,不是普通人那么轻松可以扛住的……所以,其实在开枪的同时,整个身体完全放松的温继飞,就已经,飞走了。 就像他刚开始练枪,骰子突然翻到f的时候那样,整个人朝后快速地飞出去。 跟克服在奔跑中突然摔倒的问题一样,他为了克服这一点练习了很久,甚至为此学会了控制潮涌突然中断后的惯性力,也吐了不知多少血……然后才想到,这个其实也可以是一种战场闪避技巧。 “嚓!”杀手还没从眼前的情况中回过神来,自己的后颈,猛地凉了一下。 一柄飞旋的战刀,刚从他脑后掠过。 “砰!”温继飞人在空中,开了第二枪。 战刀被子弹撞击而回,却不是向着韩青禹而去。它落向了韩青禹的前方,在他去往伊克巴尔四人的途中。 同时,温继飞本人也落进了黑暗里。 这时间,韩青禹身后的那个杀手,人在五米之外,就已经成为尸体了。一柄蔚蓝战刀插在他胸口。 所以,刚才的一瞬间,韩青禹其实同时出手了两记锈妹梨涡斩。一记向后,一记向温继飞那边。 四涡轮状态下的韩青禹若不保留,是半步超级。 做完这一步,没有任何停滞,韩青禹身体前趋,爆裂前冲的同时横刀,切割前方阻路那人的腰腹。 “噗!”对方横跳,重伤未死。 韩青禹没有理会他。 前冲同时伸手接住空中落下的落下的战刀,再次锈妹梨涡斩出手。 因为在他的视线中。 清白炼狱剩下的一名杀手,刚一剑荡飞了伊克巴尔。 伊克巴尔人在空中吐血,伤不致命,但是因为愧疚而痛苦的呼嚎。 小卓玛的父亲则根本不可能在这种速率的战斗下反应过来。他甚至来不及转身。 倒是小卓玛的母亲,提前跑出了两步。 只是,仅仅源能的震动,就让这位母亲整个人扑倒在地上。 “卓玛!”高原母亲抬头,痛苦的大喊。 此时,小卓玛连同她裹在身上的衣服一起,正飞向空中。 清白炼狱杀手腾身,伸手,抓向她。 “嚓。”一声。 杀手伸出的手臂没了。 一道身影从他身旁掠过,腾身低跃,在空中伸展手臂,用臂弯,将小卓玛连同快要分离的秋装外套一起,轻柔揽进怀里,而后平稳落地,背身站在那里。 很轻松。 所以,这个也不是那个顶级,四个都不是。 这一点韩青禹早就知道,思考的逻辑其实很简单:一个清白炼狱的人,如果以杀死他为目标,他们的重心,肯定不会在小卓玛等人身上,那最多也只能用来制造机会、牵制他,或是他们最后留着活口保命的手段而已。 那么,他在哪? “拜拜,青少校。” 身后,很近,一声低语,带着笑意传来。 一把死铁西洋剑,正刺向韩青禹后心。 这一刻的韩青禹刚刚落地,背身而立。 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女孩。 手上没有武器。 乃威猜势在必杀。他是顶级杀手,而且是更顶级的暗杀者。他的行动和出手,往往快速而几乎无声。 今夜,他将杀死星辰。 夜幕草原,西洋剑直刺韩青禹后心,剑很长,会连同华系亚的青少校和他怀里的华系亚小女孩一同贯穿……没有人来得及出声。 “颂!”一声颤响。 响声在耳后,毫无掩饰。 什么啊?! 太近了,乃威猜虽然错愕,但是来不及回头,所以他看不到。 在他的身后,一道粗大而耀眼的蓝光,刚已经从后方几十米外,如闪电般激射而至。 蓝光很快,快到超出常识,快到全场连看清和出声都来不及。 “噗!” 在西洋剑刺及韩青禹之前,巨大的蓝色星光柱剑径直而至,整体贯入乃威猜后心……透体而出,露出半截剑身。 停在那里,剑身颤动。 源能溃散,生命流逝,乃威猜站住了,缓缓低头,看了看胸口透出来的蓝色星光柱剑,剑上面自己的血,再茫然抬头,看向前方依然背对着他的那个人。 那颗华系亚新生的星辰。 在他渐渐模糊的视线里……青少校转回头,温和微笑了一下,“拜拜。” 他在回答他刚才的那声道别……然后抱歉说:“对不起,我没记住你的名字。” 这时间,在乃威猜的身后,几十米外,一块巨大而破旧的窗帘布,正展开在空中凌乱地飞舞,飘飘。荡荡,缓缓落下来。 那挺好看的,在明黄的灯光和草原的风里。 可惜,乃威猜看不到了,就像他已经无法告诉theking自己的名字。 突然,感觉到怀里的小女孩向上拱了拱,脸蛋蹭在韩青禹的胸膛上。 她叫卓玛,或者名字里有卓玛两个字,这是韩青禹刚从她妈妈的口中听来的。 也许因为刚才的异动吧,小卓玛正在试着往上钻。 没有再去管乃威猜,韩青禹转回身,低头,伸手捏住把秋装外套衣领,把衣服稍稍向外打开一点。 就像在小被窝上打开一个小口子。 一张红扑扑的小脸蛋露出来。 小卓玛仰着头,扑闪着大眼睛,困惑地看了看韩青禹,稚嫩说: “坚普(哥哥)……你没有藏?” “是啊。”韩青禹低着头微笑,说:“因为突然很想抱抱小卓玛。” 似乎又一点小局促,小卓玛克服了,点点头,“嗯。” “那现在咱们继续?” “好。” 韩青禹把秋装外套衣领按回胸口……衣服里的世界,比较好一些。 等到小卓玛的妈妈爬起来,走过来,韩青禹把孩子交还给她,温柔亲切说:“小卓玛很可爱。” 然后他转身,向前几步,捡起来地上的蔚蓝战刀。 310.溪流锋锐 和小卓玛的阿爸、阿妈啦一起,韩青禹、伊克巴尔和温继飞都一样,全都在努力维护着那件蔚蓝军服下,那个懵懂小女孩眼中的世界。 尽管这种努力和遮掩在成年人看来,有些苍白和脆弱。 然后,把孩子还给母亲……用刚温柔抱过她的双手,韩青禹重新捡起来草地上染血的死铁战刀。 嘴角亲切温柔的笑容收敛,目光跟着沉下来,神情又重回到之前,有些麻木的样子。 同时间, 伊克巴尔背身抹去了嘴角和唇下的鲜血,用牙齿咬着布条,扎起来手臂上流血的伤口。 温继飞一手拎着米拉9狙击步枪,一手揉着屁股,龇牙咧嘴地笑着,也从草原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来。 这大概就是蔚蓝了。是它最初,最平实和简单样子。 乃威猜的尸体终于缓缓倒了下去。 清白炼狱仅剩的十几个人正在仓皇逃跑。 然后,是原野上突然响起来的,急促而密集的脚步声。 吴恤和锈妹带着巴斯坦小队的人奔袭回来了。 伊克巴尔奔跑迎上去,流着眼泪,激动地说着什么。 很快,刚失去了十多名战友的巴斯坦蔚蓝战士们裹着满腔的伤痛与愤怒,开始了对残敌的追逐。那是敌人,这是战争,没有仁慈。 有锈妹和吴恤在呢,韩青禹没有加入后续的追剿。 他和温继飞一起,默契地抓紧时间,收拾地上那些清白炼狱们战匣里和身上的源能块。 小卓玛的父亲远远地看见了,看了一会儿,发现两人似乎很焦急,于是默默走过来帮忙,虽然他的眼神里有很多疑惑,但是什么都没问。 就只是一板一眼地,学着韩青禹和温继飞的动作,打开金属匣子,搜身……然后把得到的蓝晶源能块小心翼翼合捧在掌心里,轻手轻脚地,放到韩青禹身边。 他会在目光接触地时候眼神诚恳地点一下头,然后朴实地笑一笑。 这是一个高原父亲的,有些紧张、木讷和无措的感谢。 就像他刚才选择去帮韩青禹捡回他的战刀。 一直到把最后一块源能块放到韩青禹身边,卓玛爸爸才站在那里,有些困难地,用汉语对韩青禹说: “卓玛额头和鼻尖上,刚沾了你胸前的血,那是最好的祝福和护佑,她会平安吉祥,长命百岁。” “也愿你,你们,我们的战士们……平安、吉祥。” “等她长大些,我们会告诉她你的名字,青少校。” 最终的数字,一共是64块,温继飞把源能块收起来,在巴斯坦小队的人想到和看到之前,放回吉普车上藏好。 韩青禹找到一处隐在草丛下的小河沟,清洗了战刀,插回背后。 又把星光柱剑取回来冲洗了两遍,然后捡回窗帘布,裹起来,放回到黑木匣子里,把木匣子背上。 在一定距离内引导星光柱剑移动,是他吞噬骨源之后出现的新技能,也是他现在的底牌之一。今天第一次试用,就袭杀了一名清白炼狱的顶级战力,效果看似不错。 但是这种操控,并不是故事小说里传说的“飞剑”那样子。它没有那么灵活多变,大体只能在人与剑之间,按照直线或者一个简单的弧线做运动。可以扔出去,也可以通过骨源的控制,凭空让它过来,回来。 刚才,韩青禹就是叫它过来,就把乃威猜捅死了。 关于星光柱剑这一特性的其他可能和运用方式,韩青禹暂时没有想到,但是内心很确定,它本身,以及它在实战中,肯定都还有很大的开发余地。 ………… 战场反方向,两三公里外。 “抓,抓住……”小卓玛找了好一会儿,终于在温继飞手电光的指引下奔跑过来,在一处草坑里,找到了趴在坑里的韩青禹。 “坚普,我抓住你了。咯咯。” 卓玛的小手紧紧抓着韩青禹身上她刚才盖过的蔚蓝秋装外套。等到坚普站起来,牵着他的衣角,仰头开心地笑着。 在场包括她的阿爸、阿妈啦……吴恤、锈妹,温继飞,伊克巴尔,以及巴斯坦蔚蓝小队的全体队员们,全都站在不远处,安静而眼神温柔地,看着这一幕。 “是啊,小卓玛好厉害。”韩青禹伸手,揉了揉她的脑瓜,送给她一盒蔚蓝特制,铁盒包装的泡泡糖。 “再见,坚普,两个,三个坚普,四个……咦?” “再见,小卓玛。” “再见,温少尉,沈少尉,吴中尉……青少校。” “再见,伊克巴尔……还有大家。” 挥手。巴斯坦小队和小卓玛一家会向外脱离战场,先到蔚蓝设置的集中点安顿下来。而韩青禹等人,要继续向昂拉仁错方向前进,一边追逐金属块,一边寻找1777所在的大部队。 越野吉普车发动,向高原深处驶去。 “话说这次不是有泛蓝吗?你们俩砍得挺快的啊。”温继飞一边开车,一边问了一句。 锈妹扭头看一眼吴恤。“黑甲一下就死了。他就跑来抢我的泛蓝。”她埋怨说。 “我是,帮忙。”吴恤认真说。 “我都没让你帮,我还想多打一会儿呢。”锈妹低头,拍了拍膝盖上横着的小号黑色木匣。 在有了小号蓝光柱剑之后,锈妹的战斗力提升很多,虽然不到能单挑泛蓝大尖的程度,但是也有了一战之力。 吴恤因此而感觉有些压力。 韩青禹才不在意这些东西呢,只顾覥着脸道: “话说,砍完大尖,那个金属块你们俩捡了吗?不会被巴斯坦小队捡走了吧?” 锈妹和吴恤一齐扭头看看他,没吭声。 “不是,真的被他们捡走了啊?……得,你们这俩败家玩意。” 哀怨地数落了一句,韩青禹语气难过起来,他刚用掉了两块金属块,却只收回来64块蓝晶块,算下来这一战最少也亏损26块蓝晶块。 “说好是来发财的,结果金属块一块没捡着,先丢两块……现在只剩24块了。” “吗了个头,自从遇到那个叶简,我打架就开始会亏本了。娘的衰神。” 一边嘀咕骂着,怪在叶简头上。韩青禹一边掏出来放在衣服内兜里的小账本,打开递到吴恤和锈妹面前,沉重说:“看看吧,看看你们俩欠我多少源能块了。” 吴恤和锈妹分别探头看了看。 温继飞也停车转头看了,看到本子上一串串新的数字,恼火说:“吗个头,他还真的闷不吭声,一直都在记!” “是哇。就这个账本,还是我给他钉的呢,早知道就不给他钉了。”说着,抬头,锈妹把一只手从身后递出来,递到韩青禹身前,打开。 一块个头超过标准不少的的金属块,出现在她手掌心里。 “哎哟,捡了啊?!”韩青禹马上变脸,开心笑起来,“对不起,错怪你们了,我不对,我道歉……” 一边说着,他一边伸手去拿。 “唉,真想让咱蔚蓝全军的女兵们,都看看the青少校这一面啊……好让她们趁早破灭,免得将来被伤害。”温继飞看着,哀怨地说道。 韩青禹没空反驳他。 因为眼前锈妹突然一下把手握住,把金属块收了回去。 “怎么了?”韩青禹茫然说:“我都真诚道歉了。” “不给你。”锈妹摇头说。 “别闹啊。” “没有闹。” “恩,我们挣的,捡的。”吴恤在旁,没有语气但是听着很认真,接了一句。 连吴恤都已经变这样了么?!韩青禹:“……” “给你也可以,但是你要把账本上我们欠的源能块往下扣才行。”锈妹得意地扬一下下巴,铁皮咔哒说。 “那没问题啊,很合理,你们不说我也会减的。”韩青禹一下活过来,握了夹在本子里的圆珠笔,一边写一边说:“你俩一人减20块,瘟鸡也减20……” “不行,要一人减三十块才行。”锈妹说。 韩青禹猛地抬头,“为什么啊?” “因为这块大。”吴恤说。 “嗯。”锈妹点头。 “大,是稍微大一点……可是它拿去提炼,它不也得扣加工费啊?” “你又不用提炼。”锈妹说着,突然猛地一下双手抱住韩青禹的左手臂,说:“吴恤,快!” 吴恤连忙按住了韩青禹的右手。 这种情况,自然是舍不得动用金属块的,韩青禹奋力挣扎无用,只能眼睁睁看着温继飞探过身来,贼笑着,拿走小账本,在上面涂涂画画。 “你不会多减了吧?”终于,账本回到了手里,金属块也拿到了,韩青禹一边从头检查,一边问。 “我是那种人么?”温继飞笑着,发动汽车。 他只是在韩青禹自己算减了20之后,按说好的,又每人减了30而已。 锈妹看见了呢,低着头咯咯开心在笑。 吴恤面无表情,但是偏头丢了一颗泡泡糖在嘴里。 夜色下,摇摇晃晃。 吉普车的前行变得越来越困难了,偶尔被卡住,锈妹、韩青禹和吴恤就要猜拳,决定谁下去扛一把。 “前面要是遇到有山,车过不去,你们仨就轮着扛过去吧?”看一眼刚扛完吉普车,上车的锈妹,温继飞笑着打了个趣。 夜色中,远处高耸的连绵山峰已经隐约可见了。同时黑暗中水流湍急的声音,也开始逐渐清晰起来。 这一带是有江河的,而且不止一两条。 又两个多小时后,他们终于还是弃车了。 背着装备、给养,连夜翻了几座高山。 天光乍现时候,人正好走在两座山峰之间的隘口,停下来找水洗漱、休息,吃早饭。 流水从他们脚边经过。在这里,大约只是一条溪流的样子。 溪流顺着山谷一路向下,经过两侧层层叠叠的山峰,向远方而去。 人站起来,抬眼望去。 从近处绵延而下的山峰,一直到远处苍茫的原野,溪流成河,江河如匹练,无尽延伸。 “铿!”温继飞突然拔出背上战刀,单手斜指。 大伙转头看他,他说:“就是刚才一下,突然想起来一个词,壮阔。”他没说这话是叶简在喜朗峰曾说过,只说:“就突然很想拔刀,不如你们也试试。” 沉默中,隔一会儿,“铿!”锈妹也面向遥远的河流,把战刀拔了出来,“是有点感觉壮阔呢。” “铿!……咔!”吴恤一手黑色长枪斜下,另一手拔了重剑……似乎觉得有些尴尬,又把剑插回背后,解释说:“我这拿着病孤枪呢。” 韩青禹只好也把一把战刀拔出来,拎在手里,看向远方开阔的原野和河流,站着。 “青子?”温继飞突然说。 “嗯?”韩青禹没转头。 “咱们的小团伙,以后叫做溪流锋锐吧?” 韩青禹沉默一下,“……” “好哎,我觉得好听。”锈妹顿了顿,说:“总比咱们三个被叫做铁板鱼肉好多了呀,而且那样也没把瘟鸡和堂堂、世亨、清白他们算上。” 对于这种事,吴恤自然是不会有意见的。 “那,也行吧。”韩青禹想了想说。 “那就这么定了,咱们先现场试一下。”温继飞兴致勃勃又说。 “试什么?”韩青禹再次茫然。 “试……你们跟着我做就好了。”温继飞想了想,把战刀插回背上,突然跳一下,假装是刚纵身跃进战场……同时重新将战刀钪啷一下拔出,挺身,冷着眼神,冷着声音,用一种吴恤式的麻木说:“蔚蓝,溪流锋锐,温继飞。” 没反应。 “怎么样,酷不酷?!……来呀,别害羞,这又没别人。”他催促。 锈妹跳了一下,铿,“蔚蓝,溪流锋锐,沈宜秀。唔,还挺好玩的。” “嗯,你还好,就是太小声了,太温柔。下次记得要冷漠点,才有杀气。”温继飞转头,“青子?!吴恤!” 韩青禹无奈也跳了一下,“蔚蓝,溪流锋锐,韩青禹。” “什么呀,有气无力的。要是堂堂和世亨少爷在就好了,就这事,他俩一定做得比你们有模有样……清白也差不了。”温继飞数落了几句,再次转头喊:“吴恤!就按你平时跟外人说话那样子就好,快点。” “我,好”,吴恤跳了一下,“蔚蓝,溪流锋锐……对不起。” “……” “我以后会说好的。” 311.抓活的 “别怪吴恤,这个要喊出来真挺难的。不如这样吧,以后这个名字咱们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不说出去。” 韩青禹一边跟温继飞商量着,一边把战刀插回背后,转身拎起来一个大号的背包搭肩上,说:“走吧。” 这件事作为发起人的温少尉,自然是乐在其中,但其实真要这样生喊出来,挺让人尴尬的,比当初韩青禹第一次被带领着喊蔚蓝口号那会儿,还要尴尬不少。 他们三个人里,锈妹如今性格日渐贪玩,全当它是一件好玩有趣的事情,所以情况还好,勉强能够接受。接受完了……变得开始跃跃欲试。 韩青禹则是能应付。他这么多年跟温继飞相处下来,别的东西没太学会,但是单就敷衍温继飞这一块,已经很熟练了。 最困难的那个是吴恤,他做任何事情的态度,总是都很认真,在这种情况下,难免就最尴尬。 “不说出去?不说出去取个毛的名字啊?!名字就是用来说出去响亮的,青史留名、名垂千古、百世流芳、恶名昭彰这些,都没听过么?” 温继飞收刀,哀怨不满,抱怨了一句。 心想主要还是因为现在身边的人不对,这事等他找到贺堂堂、刘世亨……他们仨能兴致勃勃演上一天,再把报名号的顺序和队形整出来。 他也俯身拎起来一个大包挂在身上。 然后吴恤拿了一个。 “温少尉,你那个给我吧?”一共就三个大包,锈妹空着手,用打趣的语气对温继飞说:“下山路可不好走。” “没事,我当锻炼呢。反正就算摔了你们也能捞住我。”温继飞摇了摇头,开启装置往快步前走…跑,说:“你负责看地图好了。” 近段时间,当韩青禹他们都在因为温继飞终于走出一条自己的路,而为他高兴的时候,瘟鸡飞自己心里其实很清楚: 在这个属于源能的世界里,他现在基本已经触碰到自身战力和战场作用的天花板了。 如果骰子的问题一直无法解决,源能动力死铁子弹的热武器也一直不出现……那么,他现在能在战场上做到的这些,大体就是他将来所能做到的全部。不可能再发挥更大的作用了。 仅有的,还可能提升的方面,就只剩下他对身体的强化,耐力的增强,以及对骰子翻转惯性更进一步的适应。 这就是他说的锻炼。现在,再开着源能装置快速奔跑,他已经不会像以前那样,那么频繁地摔倒了。 温少尉现在能够初步控制和利用源能潮涌的惯性。 作为一个骰子,这些东西在蔚蓝没有人能跟他交流经验,连手把手教他用枪的米拉队长都不能,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摸索、尝试和锻炼。 这样,在山、水和原野之间又走了一天,遇见了一些小队和居民。他们距离目的地昂拉仁错越来越近,天色也再一次暗了下来。 “都趴下。”暮色中,温继飞突然在路边卧倒,小声而急切地喊道。 “怎么了?”锈妹应了一声。 同时三个人连忙跟着趴下来。 “你们自己看,别看我,看那边。” 山路边有土坡,从土坡上的一个豁口往下面看,远远地,一具黑甲大尖,正呆头呆脑地站在那里。 除了偶尔左看看,右看看,再仰头看一会儿天……基本不动,就算动,动作也很慢。 大尖啊,大尖就意味着飞行器,飞行器就意味着金属块……终于找到一块,韩青禹有些激动起来,恨不得马上上去砍了它,但是转念,突然又想到另一件事…… “吴恤,记得你早上说过什么吗?”一旁,温继飞转头沉默看了吴恤一会儿,说:“你说你下次会说好的。” 吴恤老实地,“嗯。” “那去吧,出去报完字号,再砍死它。” 身边这三个,现在任何一个都有单切黑甲大尖的实力,温继飞的意思是让吴恤去,不过要他必须先跟大尖说,他是蔚蓝,溪流锋锐,的谁。 大丈夫一诺千金,吴恤认真在酝酿着。 他从小在于氏也是接受过传统教育的,读过一些教人规矩的古书,也偶然看过戏文,大体知道这属于战前骂阵的范畴,要去,开口就不能弱了声势。 好难啊,我真的要去跟大尖叫阵吗?而且就算我说了,它也听不懂啊。 “瘟鸡别闹,吴恤你别理他。”韩青禹突然开口,给他们阻止了,说:“我跟你们说件正经事。” 点头,吴恤默默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韩青禹。他知道青子既然这么说,就是真的有正经事,要不然,青子肯定很乐意躲一边看他去跟大尖叫阵。 韩青禹就是这种人。 “什么正经事啊?”沈宜秀的刀都拔出来一半了,又按回去问道。 “这只看着有点呆,咱们试一下,看能不能抓活的。”韩青禹说。 他还欠着辛摇翘一只活体大尖。 瞬间懂了,温继飞看砍大尖,又看他,“可是,怎么抓啊?要不伤它……” 韩青禹把目光转向吴恤和锈妹,“还记得昨天你们在车上是怎么对我的吗?抢我账本的时候。” “就那样,你俩上去抱胳膊,试着给它控制住,然后我上去扑倒它。” ………… 按说应该是两具的,但是在附近严严实实地搜索了一圈,也没发现另一具大尖的踪迹。飞行器倒是在,就在坡下这具黑甲面前的一个坑里。 “可能另一只在路上就死了。”韩青禹分析说。 “也可能他们感情不好,下车就分道扬镳。”温继飞说了一种可能,转头看了看吴恤,“还一种可能,另一具说它出去找路,去了就没能找回来。” 吴恤:“……” “嘘。你们看它。” 锈妹伸手指着,把目光引导过去。 视线中,黑甲大尖握着柱剑,缓缓把剑尖朝向自己,抵在肚子上。 “草!它不会要切腹自杀吧?!快上。” “颂!……颂!” 锈妹和吴恤一前一后,冲了出去。 黑暗中人行如电,地面扬尘,控咵啦一阵碰撞……铁甲沈少尉,双手死死抱住了大尖的右臂。 太突然了,大尖整个懵了一下,转头看到锈妹……猛地开始拼命挣扎,挥手臂想甩掉她。 但是可惜怎么都甩不开。 “你不要想不开啊,不要死,你怎么那么傻。不,你别管我,让我去死吧,我真的不想活了。”温继飞看看韩青禹,说:“怎么样,有没有这种感觉?” 韩青禹点头,“嗯,有点。” 视线中,黑甲大尖奋力挣扎几下,见没效果,终于举起握剑的左手臂,准备横扫过来。 但是,“啪咔。” 它的左手臂停在了身侧。 吴恤终于找到机会,一把将黑甲大尖的左手臂抱住了。 就这样,两人一左一右,全力拉住大尖不让它动……画面莫名诡异。 “颂!” 韩青禹发力冲出的同时,一声大喊:“撑住!” “嗯。” “咔!” 一声脆响之后,大尖突然能动了,带着吴恤冲了出去。 “……”锈妹站在原地,先是低头看了看,再转回头看韩青禹,“不怪我。” 她的怀里,现在抱着一整条黑甲大尖的粗壮手臂。 “这……这特么还是一只正经大尖么?!” 温继飞一边追着韩青禹跑,一边目瞪口呆。 “嗬啊!”不远处,猛地一声大吼,吴恤咬牙拼死力,硬生生凭自己一个人,把疯狂前冲的大尖给拖住了。 他要是被带走……可就很难再找回来。高原这么大,地形这么复杂,他身上又没有通讯器……说不定就此,就告别青子他们了。 “好,吴恤你……” “咔!” 脆响声中,韩青禹话说一半,咽回去。跟着嗤……一声,脚下刹车站住。 不到十米外,吴恤也站住了,双手抱着一条完整的大尖手臂,站在那里。他抱着这条就厉害了,上面还握着柱剑呢。 隔两秒,吴恤转回头,惭愧地看了看青子。 在他前方。两条手臂都已经没有了的黑甲大尖,以一个十分古怪的姿势,一下左一下右地甩着头,撇着双腿,继续朝远处狂奔而去。 “突然想起小时候。”温继飞跑到韩青禹身边站住说。 “嗯?” “抓螃蟹。” “……” “我那边弄断一只叫杨过……现在两只,杨寸?” 杨寸终于还是自毁了,在它跑出去四五百米后,在韩青禹都以为真的有机会活捉,还想着抓到得赶紧给它包扎一下的时候,它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受伤了,没救了……突然间开始自毁。 而后,梭形飞行器也自毁了。 破片雨落定,韩青禹第一次不那么单纯开心和激动地捡起来的地上的金属块,放好……不管怎么说,终于又回到26块了。 吴恤和锈妹两个一人抱着一条大尖手臂,站旁边看着他。这是仅有的,没有自毁的东西,具体什么原因谁也不知道。 “那这个怎么办啊?”锈妹双手把大尖手臂,递过来问。 “还能怎么办?烤了呗。钳子也有肉的……”温继飞搓了搓手说:“真的呀,你就当它是个螃蟹。万一很好吃呢……话说正好咱包里头有盐,还有瓶老抽。” 最终,在抵达昂拉仁错附近区域后,韩青禹找到一支华系亚方面军的小队,把黑甲大尖的两条手臂交给了他们,让他们帮忙带回去,顺带着打听了一下1777小队的去向。 “那不知道啊”,对方队长一手抱着一条大尖手臂,像电影里老外们抱着特大号的法国长面包……说,“这一路走,一路上分散出去救援搜索,谁跟谁都记不清了。” 这时间,天色已经差不多完全黑下来了。 一路经历了三次战斗的蔚蓝华系亚方面军第1777小队,正在黑暗中,继续朝着普蓝方向前进。 按地图上的位置,昂拉仁错在西偏北,而普蓝,在西南,正好在嵌进尼泊尔版图的那个边角上。 312.苟且 夜行军,没有整齐的队列,也没有动用太多照明设备。 小队没有走公路,他们在山岭和原野之间行进,搜索剿杀大尖,同时试着找寻那些散落在荒僻处的高原居民。 远近有山,不少,但是都不高。白天看,大多都光秃秃的露出土色,或只有少量的植被覆盖,在夜色下看,就只有一个个隐约的轮廓。 水也不难找。虽然它们多数隐没在草丛里,但是会在空旷的原野上,主动低声地引导你,或你跟着动物的足迹也能找到。 一路上,草深草浅,在黑暗里看起来都差不太多。已经完全入夜了,因为是月初,月亮不大,多亏高原夜空横亘的星河明亮。 这样的环境下,很容易迷路。在一条畜牧饮水的溪流边,劳简站住了,转身招呼队员们就地休息。 他在一块牧民绑过马匹缰绳的石头上坐下来,从包里取出地图,摸手电筒的时候,顺手又仔细摸了摸包底那三块金属块,嘴角笑起来,有些得意。 1777之前已经遭遇了三次战斗,遇到的都是黑甲大尖。战斗进行得相对轻松,虽然有伤员出现,但也都是轻伤。 1777小队不弱的。 哪怕没有韩青禹、锈妹和吴恤三个在,这支当初精挑细选的队伍也拥有大约四个普通小队队长级的人物,再至少六个能站主阵锋位的强手。 其中就包括现在的贺堂堂。 贺堂堂本身资质是b+的融合度,天生战士的性格里,多一份阴狠。平时实战训练和战斗技巧学习的对象是三个年轻的顶级,又被韩青禹拿源能块一直喂着,给他顶级武器…… 到这次,那仨都不在,小队没有了第三阵,贺堂堂突然被归入一阵重用,临时担纲主战锋位,他所表现出来的战力,已经有些令人震惊、侧目。 “劳队,我跟你商量个事呗?” 劳简看了一会儿地图,贺堂堂殷勤地在旁边帮他打手电筒,等到劳队开始把地图收起来,他才突然开口说。 “嗯?”劳简转头看看他,“你说。” “那什么,你那个一阵的主战锋位,以后就一直让给我吧?”贺堂堂接着解释说:“我以后还跟着青子他们训练,但是过来跟一阵战斗,之前在三阵,在青子他们身边,我有点太安逸了。” “呵呵,你大爷的,想得倒美!”劳简鄙夷了一句,说:“临时给你耍几天,你就想把我踢下去了?!别忘了老子是你队长,一阵主战锋位,大尖的正面……永远是我的。” 说着他低头咳嗽了几声。 “其实劳队你现在……”贺堂堂想说其实现在劳队你未必能砍得过我……这个未必加上去,已经是很客气的说法了。 劳简眼睛一瞪,“你说什么?!” “我说关键你得指挥啊,劳队,万一你有点什么损伤,咱这主心骨可就没了……我是这个意思。” 贺堂堂连忙狗腿地解释,怕劳简一生气,现场直接把这次的主战锋位给他剥夺了。 在旁边坐着的几个老队员都低声笑起来。 笑声在苍茫原野,夜幕之下朝队尾蔓延。 刘世亨坐到这次随队的于军医身边,把右手臂横向一道咧开的伤口露出来,说:“于哥,我这个伤口,真不用再处理一下啊?” 于军医看一眼,自信说:“不用,止血了就行。” “那它不会感染吧?毕竟大尖的柱剑……” “大尖的柱剑要是能给你划出这么小,这么浅的伤口来,等下一阵,我就上去拿针管戳死它。”于军医笑了一下,凑近小声说:“自己摔倒被石头划的吧?你大爷的,咱这次还不知道要走多久呢,你给我省点药。” “哈,也是……那行嘞。”刘世亨倒也不尴尬,应声同时笑起来,只是感觉上,似乎有些低落。 是啊,还不知道要继续往前走多久,要再打几次,也不知道会突然遇见什么。低头坐着,拿了一根树枝,在地上胡乱扒拉。 刘世亨心情灰暗,他猜想自己可能永远没办法融入这支队伍了。 用之前温继飞打趣的话说:世亨少爷就像是看一直都站在场外,在一个完全客观的视角,看着我们这些人打死打活,开心郁闷。他就只专心数着,一次次,活下来了就好。 刘世亨在尼泊尔逃跑过,回过家,后来又自己回来了。这其中是有不愿意拖累韩青禹他们的成分,但是不可否认还有一点很重要,是他知道以蔚蓝的实力,自己一旦被举报上去,最终不可能真的跑掉。 他也试过去努力,但是每次最后都失败了。刘世亨始终想不出任何一个,自己必须去战斗的理由,他不强,他懦弱,蔚蓝也不缺他一个……就算人类真的会灭亡,你们先让本少爷回去享受够了生活再死不行吗? 他宁愿等待一场人类集体的绝望。最好到时候呼啦一下,就干脆地死掉,那样至少不用去想,不用去逃,更不用像这样,一次次挣扎和面对。 这次,1777的队伍里没有青子,没有锈妹、吴恤,就连温继飞都不在,贺堂堂又满脑子只知道砍砍砍……刘世亨怕会出事,他觉得会出事,变得很不安,越走越不安。 黑暗中队伍里有人在低声说笑,有人闭目小憩,有人在喝水,补充食物。嚓嚓的脚步声,从队尾一直到劳简面前。 “劳队,我突然觉得现在情况好像不太对啊。”刘世亨站住说。 劳简抬头,困惑地看了他一眼。 “咱们是昨天上午从大部队分离出来的,对吧?刚开始,还能偶尔遇见几个同方向的小队,渐渐就没了,只剩咱们还一直在朝南走。”刘世亨说:“很可能,现在咱们周边方圆几十里,都没有别的小队了……他们没准已经改变方向了,甚至可能回头了……咱也回头吧?劳队。” “不管哪个方向,这次每个小队都是这样分散出来搜索的,你个傻子,瞎分析个鸟。放心吧,在普蓝那边有队伍的。”劳简尽量不去戳穿刘世亨的真实想法。 虽然因为工兵简易基站的建设没能跟上来,通讯是有些困难,时断时续,但是今晚入夜前,他刚接到了指挥部通过拒绝者发布的指令,目标普蓝,继续前进。 虽然那里的居民,之前已经整体跟随华系亚正规军撤离了,但是在匆忙之下,在山区分散的地方,难免会有疏漏。 而且大尖也不会因为你没人了,就不在那里降落。 刘世亨建议的合理性就这样丢失了,他变得有些焦躁,“那要是突然遇到泛蓝大尖呢?!如果两具泛蓝……咱们怎么打?!送死吗?” “那样打不过可以先撤的,这次咱们陈军团长到喜朗峰加入指挥了,下的不是死命令。” 劳简说着起身,靠近然后抬手拍了拍刘世亨肩膀。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样孤独的行军确实会给人比平常更大的恐慌感,劳简了解刘世亨,试着想安抚一下他的情绪。 “可是劳队,我真的不想再往前走了,我不走了。”并不是激烈的语气,但是刘世亨的情绪,其实一下崩溃了。 扭头看了一眼前方无尽漆黑的原野,他转回的目光恐慌,小声哽咽着说:“青子他们一个都不在,我真的不想再走了。不然咱们先停下来,等等他们啊?他们一定会找来的。” 劳简看着他,摇了摇头,“按你这么说,蔚蓝所有没有顶级队员的小队,是不是都应该逃避?!” 他的声音依然不大,但是语气,冷静里的冷冽,已经有点上来了。 “好了,世亨。你估计是累了,伤口愈合确实会发烧的,快抓紧时间休息一下。”怕刘世亨再说下去会动摇军心,把劳队和老队员们惹急了,贺堂堂上前揽住他肩膀,手臂默默用力,硬把他拖到一边按着坐下。 然后给了根烟,帮他点上。 ………… 又两个小时的行军后,天空下了一次阵雨。等1777找到避雨的地方,雨停了,劳简想了想,干脆让大家就地睡一会儿,补充睡眠。 预定一共就三个小时睡眠时间,除去放哨的两个外,疲惫的队员们几乎全都第一时间入睡。 刘世亨依然在队尾,身边的贺堂堂已经在打呼了,他完全睡不着。 为免太过恐惧,刘世亨特意让自己回想了一会儿在港城娱乐城的几个老相好……可惜思绪依然时不时就从绮丽的画面,一下子蹦回到现实。 “去尼玛的吧……咬死了,会死的啊。”抬眼,看着外面的天空,刘世亨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一句话无声消散在漆黑的荒原,但是两秒后,它开始回响在刘世亨自己脑海里,跟打了一声雷似的,余音滚滚。 “去战斗会死,逃跑也会死……那如果我既逃跑,又死了呢?!是让他们以为我跑出去死了。” “我不回家,反正我有钱,还有以前的账户,我到哪不能生存?” “等躲个十年八年的,要么跟全世界一起没了,要么大尖砍完了,蔚蓝也没了。就算都不是,到时候青子至少也是上将了吧?” “这高原这么大,它太复杂了,这次参战的队伍也很复杂,每天那么多牺牲和意外……” 刘世亨这么想着,想着……心脏砰砰地跳起来。 “后方的大尖应该都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我从哪不能出去啊?”就地回头,就算是一个人,刘世亨也自信能走出去,因为一直盼望青子他们能来,他一路过来,都做着标记呢。 “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对不起,大家。对不起,青子,瘟鸡、堂堂……” 没有时间去想更多了,刘世亨故意弄了点动静出来,拿水喝,同时把身上的存折分出来三本,每本两百万,塞进贺堂堂的背包里。反正密码他们都知道。 这样,又躺下来等待了一会儿,确认没有人注意他,刘世亨默默爬向一旁,爬进草丛。 从山坡正面一直爬到山背……他开启装置开始奔跑。 疯狂地奔跑。 身后呼呼的风声在追着他。 他跑了挺远,绕进另一座山背。只要再从这里绕过去,他就可以回归标记路线返回,然后寻找机会制造逃跑后死亡的假象,再脱离战场。 军情重要,劳队他们肯定不会来追我…… “我去你嘛的。”一个高大的身影,或者说负刀的轮廓,站在山谷隘口高处等他,说:“我去你嘛的,刘世亨。” “……堂堂?”刘世亨停下来,身体僵在那里,讪笑说:“你早发现了啊?” “你说呢?”贺堂堂发现了,在刘世亨背景还在坡上的时候就发现了,他没有当场叫破,而是追出来这么远……是因为他如果当时直接叫破,刘世亨就确定是逃兵了,等待他的就是军法。 “跟我回去,就当咱俩出来尿尿聊天了。”他有些恼火地接着说道。 刘世亨没动,“我不。” 铿,贺堂堂抽刀。 “不用吓唬我,你下不了手的……我也不会跟你回去。”刘世亨说。 “呵呵”,贺堂堂笑一下,说:“不砍你,打晕就好了,我扛你回去。” 说着,他拎刀走过来,手腕一转翻到刀面。 “……”刘世亨看着他走到面前,先笑起来……突然变成哭,龇牙咧嘴,五官互相挤着,哭得很丑,像一条虫子,“你留我干嘛啊?你把我留下来,有什么用吗?啊?” 贺堂堂愣住一下。因为确实是没什么用啊。 “我留在蔚蓝真的没用啊,真的没用。要不是遇到青子,像我这种废物垃圾就是炮灰,炮灰你懂吗?唰,挥一下就没了,早就没了……要是在别的小队,我也早该因为临阵退缩,被军法从事了。” 贺堂堂还是没吱声。 刘世亨顾自继续说:“我要是青子,吴恤……” “你是也没用,给你他们的天分也没用,因为他们天赋再好,也是一次次用命在拼。”贺堂堂的语气笃定,说:“你怎么不想想瘟鸡呢?” 刘世亨沉默了一下,“是,我服瘟鸡……可是我就不是他啊,不行吗?我就是怕死,不行吗?你们难道不是一直都知道?青子不知道吗?” “知道,可是青子也没嫌弃过你。” “是。所以我除了被照顾,浪费青子源能块,我什么都没干……所以你们非留下我干嘛?这次的情况特殊,我跑又不会牵连谁……所以你别告诉他们啊,别告诉青子,别告诉瘟鸡……” 贺堂堂眉头皱起来,思索着。 “你让我走吧,堂堂。就当我死了,就当你们本来就没有我这个兄弟。”刘世亨双膝一软,“我求你了,堂堂,我求你。” 贺堂堂避开了,闪到一旁。 刘世亨跪在地上哭泣。 突然,他感觉背后有动静。“吭啷”,他的死铁战刀被贺堂堂拔出来了,而后插在他面前的地上。 这把刀是刘世亨的,但是它曾经被张道安借走过,砍过大尖,不止一具。张道安牺牲的时候,手里还握着它。 “离开战场前,记得把这把刀,留在有蔚蓝战友能看到的地方。” 贺堂堂把所有逻辑捋了一遍……他是个思维那很简单的人,所以他做了决定,最后背着身问:“你自己能出去?” 正握了刀往前走的刘世亨,猛地整个人僵住一下。 “嗯。”他点头。 贺堂堂不再说话了,也没有转身道别。 刘世亨也不敢回头,一直到他离开山谷,找到自己留下的标记,独自走进荒原夜幕里。 313.韩氏十八代抓蛇错步 下过雨的地面泥泞,贺堂堂没开源能装置和照明设备,在黑暗中走得有些慢。 主观上自己想着,是因为怕动静大了,把战友们吵醒过来,但其实多少有一些心情的原因在里面。 刘世亨离开了。 因为青子和瘟鸡都不在,最终的决定是他做的,从此不管人是死还是活,大概都不会再见面。 回想一直以来对刘少爷的认识、了解,还有刚才的那番对话,贺堂堂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只是他们的小团伙从此少了一个人,一个虽然看着不重要,但是从一开始就一直都在的人,多少会有些不习惯。 脚下的草叶被阵雨打过,伏倒在泥土里,踩着有些滑,贺堂堂坚实地一步一步地从小山坡背面爬上来,准备绕回去睡觉的地方。 一星烟头的火光在黑暗中明灭,一个身影坐在坡上的石块上,在等他。 贺堂堂站定辨认了一下,是劳队。 顿时有些紧张无措。 “我还以为你会把他带回来。”劳简开口,声音不大也不激烈,说。 贺堂堂想了想,说:“没追上。” “骗你老子呢。”劳队悻悻地骂了一句,顿一下,又说:“你没把他的装置带回来么?那个不能带走的。” 既然这样,贺堂堂也不否认了,说:“让他记得离开战场前放在蔚蓝战友能看见的地方了,他会做的。我怕现在拿了,他走不出去。” 劳简看着他,“哦。”点了点头。 “所以劳队你早就发现了啊?” “我早发现个屁,早发现我能让你们走掉?!……是突然醒过来,发现你们俩不在,我就猜到了。但是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把他带回来……结果你特么的,真的给放走了。” 其实如果贺堂堂真的把刘世亨带回来了,劳简也许就不会在土坡上出现,他会装睡,等到和韩青禹和温继飞碰面,再私下讨论这件事。 贺堂堂没把人带回来。 草叶在黑暗中滴水的声音细微,泥泞的土在无声的流动。贺堂堂没有出声,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劳简的决定,比如按纪律,上报逃兵…… “疑似行军失踪,原因不明,生死不明,就这样。” 劳简说完了,低头把烟蒂踩灭在泥土里,而后双手一撑膝盖,站起来直接转身。 贺堂堂在他背后站着没动,听到他一边走,一边小声自言自语在骂:“我特么的,一辈子都没干过这种事。” 看见他一边走,一边把捏在手掌里的上尉肩章重新安回去。 所以,说刚才这些话的时候,做刚才这个决定的时候,劳队把他肩上的蔚蓝军章收起来了。 此时的劳上尉因为一直身在战场,还不知道,在刚刚过去的全军大会上,他已经晋升少校了,和秦国文、韩青禹一样。 一个多小时后,小队开拔,很快发现少了人,在附近找了一圈……迫于军情紧急,通讯困难,不得不继续向普蓝方向前进。 队伍走着,走着,早晨的太阳出来,今天是晴天。 贺堂堂在中午休息的时候,摸到了包里的三张存折。1777这天一直从天亮走到夕阳暮色,都没有发现一具大尖的踪迹,行军过程出奇的顺利。 ………… 高原上的另一片区域,靠近昂拉仁错西侧的大片土地。昨天晚上没有过阵雨,今天白天也是晴天。 这一块今天有点热闹,蔚蓝喜朗峰上的“那个人”出现在这里,带着三个队友,在附近搜索,折腾了一大圈。 夕阳暮色,偶然两个华系亚小队相遇,各从山坡上下来,凑到一起互相询问情况。 发烟,互相帮着点,顺带着闲聊。 “今天看见过没?!就韩青禹少校那几个,有没有遇上?” “什么?哦,人我们知道,已经少校了啊,他们怎么了?” “疯了啊。看来你们没遇到。今天,至少四五个小队远远近近的看到过,疯了啊,老子特么的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砍大尖的……直接生扑上去,你想想,能想象吗?不用刀,用手……上去抱胳膊,抱腿,勒脖子。” “抱,大尖啊?!” “是啊。就生抱,一边一个抱手,反绞,然后抱腿,给大尖拖着跑,死活不放。还有十字固定你知道吗?按倒了直接十字固定,一人一边,再一个按头。” 这可怕的实力啊,而且肯定不只是其中一个实力强,是都强。 “……他们这是要干嘛?” “不知道,看着像是想活捉,应该是想活捉的。不过也有可能,就是拆胳膊……我们看见那次,他们把一具黑甲两边胳膊都卸下来了。” “啊?……卸那个干嘛?” “不清楚,不过送给了618一条。当时是618遭遇战,他们赶到过去帮忙,直接把一具黑甲按倒在地上,拆了……给了一条胳膊,说是拿去上交能拿战功,科研系统那边会很想要。” “这样啊,这样倒也合理。” “嗯,但是也有人说,他们拆了拿去搞烧烤。” “什么?!” “烧烤。说是亲眼看见的,大尖的胳膊拆了甲也不粗,但是挺长的一条,可能因为烤干了。” “……我,草。” 当一组人里有三个人可以轻松单切黑甲大尖,而且防御力超强,他们确实可以试着这么干。黑甲大尖里头真呆的不太多,韩青禹几个这一天,全力一大圈搜索下来,不管呆不呆的,生扑了三次……活捉不成,倒是硬生生拆下来4条胳膊。 后面在路上打听1777小队去向的时候,都送人了。 这样也不算没收获,韩青禹兜里又多了两块金属块,现在28块了,但是1777小队的去向,依然没能问清楚。 环喜朗峰的清剿战斗动一开始,情况就有些混乱,大部队开过来,一路上把各小队分散出去搜索清剿,也就指挥官随口指示了,再在本子上记一下。 “指挥官也不知道去哪了。” 夕阳的光辉满地,原野上草叶摇晃,清风拂面。 温继飞坐在一个火堆旁边,烤着一条蛇,说:“不过他们说,就算找到指挥,也不一定能确定方向,因为各小队后续都是自主追着大尖走,路上转向了也不一定。” “那也至少有个大方向呀。”锈妹说着,往火堆里添枯柴,然后抬头看向吴恤,说:“你说对吧,吴恤?” 吴恤:“……嗯。” “那倒是。”温继飞接话,说:“不过最后还是得靠通讯,这里这么大,驻点却只有那么几个,希望工兵基站能快点跟上来吧。” 说着,温继飞收回来烤蛇,咬了一口,发现不太熟,又搁回去,顺带着往咬破的口子上倒了点老抽。 火堆里嗤啪啦一串响,直冒烟。 韩青禹的身影从山坡林子里走出来,背后捏脖子拎着两条蛇。高原也有蛇,而且不少,不过体型多数不大,主要是一种花纹林蛇,还有竹叶青。 他好不容易才找了两条个头像样的回来,上土坡。 侧对夕阳,背着手坏笑着,朝锈妹走过去。 “你……你干嘛?”锈妹发现不对了,偏头看了一眼,在韩青禹的腿边,发现了垂下来摇晃的蛇尾巴。 以她的实力和一身铁甲,毒蛇对她其实完全无害,但是毕竟是女孩子,没办法,就是害怕,怕到不行那种……活的怕,死的也怕,除非蛇被烤黑了。 青子还在继续靠近,锈妹双手在屁股后面撑地,一边退,一边站起来,威胁说:“韩青禹,你敢?!” “你说呢?”韩青禹微笑,呼,从身后甩出来一条蛇。 他的手指从头掐着蛇颈,蛇口张着,尾巴扭曲。 “啊!”尖叫,然后“铿!” 锈妹把背上战刀拔出来了,想要谨慎戒备吧,又不敢正面看着那条蛇……所以还是只能退。 铁甲哆嗦,咔咔咔咔。 “我也没惹你啊。”她委屈说。 “没有么?你好好想想。”韩青禹沉声提醒说:“你胆子大了啊,锈妹,现在都敢拿金属块讹我,带头抢我小账本了。” “不是我……我胆不大。是吴恤。他建议的,跟我商量。”锈妹认真说。 吴恤缓缓抬起头,茫然看了她一眼,又看韩青禹。 “狡辩。”韩青禹作势把蛇朝沈宜秀扔过去。 “啊……”锈妹一阵乱窜,“是我,是我,我错了。” 韩青禹拎出来第二条,“认输不认输?” 锈妹连忙把刀收起来,乖巧站那,认真说:“认输。” “投降不投降?” “投降。”一点不带犹豫。 温继飞放声笑起来,就连吴恤眼神里都有些笑意。 “以后记得老实点。”韩青禹满意了,把两条蛇拿起来晃了晃,扔在旁边不远的一条河沟里,开始处理。 温继飞和吴恤在火堆旁边坐着,锈妹站在他们身后,既害怕,又忍不住好奇地看着。 “你们有没有发现啊。”她看了一会儿后突然说。 “什么?” “青子他,总是在蛇的头后面,不管蛇怎么动,他都正好绕到它后面,捏住。”锈妹看得仔细了,说:“看起来就像是他比蛇还先动。” 听到锈妹这么说,吴恤也仔细注意了一下,结果发现还真是这样,青子似乎并不刻意,也不急促,但是闲庭信步,十分轻松,就是一直踏在蛇的头后面。 这个有点难度的。 “哦,这个啊?”温继飞见怪不怪,说:“很平常啊,记得我跟你们说过的,他们老韩家,是祖传十八代抓蛇的手艺。” “抓蛇,了解吗?”他继续说:“这种人家,能传十八代,完全就是一个奇迹。” “别怀疑,这跟源能一点没关系。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我们跟人打架,他就能做到了,我的意思,他总是能绕到对方背后。” “我以前还专门给他这一手,取过一个名字,叫十八代玩蛇世家错步,百分百出现在你背后……”温继飞笑着继续说着。 一旁,听见打架两个字,吴恤来精神了,所以青子是抓蛇练的打架么?他看看韩青禹,又转头看温继飞,说:“我只跟狗打过架。” “啊?”锈妹和温继飞愣一下,都笑起来。 觉得大概是小时候被狗咬过。 “十来岁的时候,于家养了几十条狗,把它们弄疯,关房间里跟我们打架。我们不可以打死狗,狗可以咬死我们。”吴恤说。 他少见的提起过去的事情,自己的面色很平常,似乎没什么感觉。 但是温继飞和沈宜秀听了,试着想象了一下,顿时都感觉有些脊背发凉,瘆得慌。 韩青禹拎了处理好的两条蛇过来,分给吴恤一条,各自架在火堆上烤。 其实他们的行军包里带有军用罐头,压缩饼干,数量不少……但是华系亚人嘛,不吃点熟的热的,就总觉得没好好吃饭,胃也不舒坦。 “要是世亨少爷也在这,一定死活要一条煲汤。”温继飞的烤蛇熟了,一边吃,一边笑着说。 刘世亨是港城人,跟粤省人一样,见着什么都想着煲个汤来喝。 314.偏了偏了 最猖狂和无知残忍的清白炼狱,很大可能已经被韩青禹清扫出场了。这个洗刷派组织据说本身就没几个顶级战力,这次能派来这里的,兴许就那一个。挂了就没了,也是倒霉。 剩下,大概确实仍有一些洗刷派或者自保派的势力潜藏在战场范围内,但是动静,似乎都不大。 他们后面这两天两夜走下来,所见到的小队,大多状态都不错。这样想来,1777应该更没有问题,四人收起来担心,暂时不再那么着急。 他们烧烤大尖胳膊的消息正在逐渐传出去,但其实是烤蛇。 晚饭后,位置从避风的坡下,换到了迎风的草坡上。温继飞和吴恤坐着,黑色的长枪和金属感迷人的米拉9狙击步枪各躺在身侧的草地上,屁股下面则是青子的黑色长木匣。 落日的余晖正在远天逐渐沉落,风把草叶摇晃起来,刷啦啦啦啦,高原的风景很好。 沈宜秀仔细掩埋了火堆和蛇骨,走过来站着说:“过去点儿,让一点给我坐。” “那可不行。”手上啪啪拍打着木匣,温继飞示意了一下沈宜秀身上的铁甲,说:“万一不小心你给他坐坏了,小心他抓蛇丢你身上。” 草坡的另一头,韩青禹背身,正拿着通讯器,仰着头一边走动,一边试图寻找讯号。 这一块的通讯实在太差了。环喜朗峰区域在过去的很长时间内,长期依赖喜朗峰山体内的拒绝者超级站点,驻军很少,通讯也不完善。突然变成战场后,工兵简易基站建设根本跟不上。 另外,一般小队的通讯器在这里也是无法主动联系拒绝者的。还好韩青禹有特权和私人关系,手上有特制通讯器,可以尝试联系涂紫。 “他真的会抓蛇丢我的。” “唉。”锈妹委屈巴巴坐在了一块石头上,看了会儿风景,突然说:“可恶,韩青禹这个大恶棍,对我要是有对小卓玛十分之一温柔就好了。” 岿然的铁甲很哀怨,惆怅地看着夕阳。 温继飞哈哈笑起来,转头说:“你没发现,他最近其实已经变温柔很多了吗?不管是全军大会对摇摇晃晃,还是对你……他现在都会主动跟你逗着玩了。” 铁甲呆萌地歪一下头,嘴里说:“是么?” “是的啊。”温继飞把目光转回去,顿一下说:“打从大会前那次,去了田哥家里,见过田哥的女儿和父亲,青子其实柔软了很多。” “他是不会说出来的人。”温继飞继续说:“但是他,好像是想让自己平时也变得温暖一点的。你看他对小卓玛的细心和亲切,里面又其实多少,是给像小芷凡那样的孩子的。” 其实不光小芷凡、小卓玛,还有很多,比如摇摇晃晃、锈妹……伊克巴尔。 韩青禹还是没有那么彻底的喜欢蔚蓝,但是他渐渐开始喜欢蔚蓝里更多人,就比如每一个平凡的蔚蓝战士,伊克巴尔和伊克巴尔们。 “准备走了。”正说着呢,韩青禹的身影走过来,把通讯器收起来,然后踢了坐在长木匣上的温继飞一脚,“起来。” “问到了?”温继飞拿枪起身。 “嗯,信号不是太好,涂紫大略说他查到上一次指挥上报的,咱1777的动向,是往札达方向。你看看地图,咱们抓紧出发。” 韩青禹把黑木匣子背起来,转头困惑地看了看一旁杵着的锈妹,“看我干嘛?想玩蛇啊?!” 锈妹偏过头不理他,瞪一眼温继飞,“骗子!” “哈哈,好嘞。”温继飞专心看了会儿地图,用手指着调转方向,说:“札达,这边开拔。” 四人的背影走进暮色。 至此,他们与1777的前进方向,大概呈一个35度角。1777向南,去普蓝,而他们向着西南方向在走。 这样不算南辕北辙,或者说最终并不会离得太远。但是中间存在有一个目前未被察觉的,目的地偏差。而且1777距离普蓝已经不远了。 这一偏差说起来,可能由很多原因造成。比如1777后续有受命转向,但是指挥信息还没上报,再比如第一次信息上报的时候,可能在匆忙混乱中出现了记录偏差,又或者…… “因为他来得太快了,我们还没有准备好。” 路线前方展开,35度角的约中间位置。在渐渐浓重的夜色中,一个四十来岁,身穿蔚蓝中校军服,背负中世纪骑士长剑的法国男人打直腰板站起来,对身边的人说。 这个人身材高大魁梧。 头发有些少了,但不是那种光秃油滑的少,而是m字形的发际线后移,很高。胡子短而浓密,有些白茬子。相对面庞而言五官有些偏小,但是并不难看,也不显得柔弱。 他叫肖恩,来自阿方斯家族。 “公爵的意思,如果他的小队在普蓝遇险,他就一定会去……能让他们为挽救自己的队友死在大尖群里,是最好最没有风险的结果。”肖恩继续说:“到最后实在不得已,我们才直接出手。” ………… “那边是西,是西,西边落日。”刘世亨对着天边的最后一抹霞光,伸出手臂瞄准,嘴里嘀咕的同时缓缓转向“上北下南,左西右东……走!” 不敢打开照明设备,怕劳队已经上报逃兵,也怕引来大尖……他摸黑绕过了一片地形复杂的矮山,站在出来的山口,木木地朝左看了看,又朝右边看看。 “冚、家、铲……我叼你老母!” 世亨少爷又失去方向了。 “我就应该直线从山上翻过去,我绕个鸟。” 刘世亨跟随小队过去时留在路线上的标志,在他一开始回头走了大半夜后,就突然找不着了。刘世亨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走偏了,还是标志被哪个不知情的小队破坏了。 他凭记忆和感觉走了一天……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了。 “其实我只要按固定一个方向走,只要不是南,我就能走出去。”他想着。 但是,在这片过阔而地形复杂的高原上,这其实很难,因为人在前进过程中会不自觉偏转。何况刘世亨为避免被人发现,还需要经常躲着绕着走。 “为什么就没想到要带一张地图呢?!” 在山谷的乱石堆中间找了一个隐蔽的位置,刘世亨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低头翻背包。 “队内通话器,没用,存折,没用,电筒,不敢用……早知道就自己多带点吃的了。贺堂堂你个王八蛋,非要帮我背……” 他揭开一团报纸,里面有三个墨绿色的军用罐头,但已经都是空的。 罐头的内壁上还有些残留的碎屑和油沫,刘世亨仔仔细细舔了两个,拿起第三个准备舔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这样不行。” 大概半个小时后,刘世亨一步一小心地回来,他手上的空铁罐头里现在有水,水里面有油晕,此外还有两条拇指粗,不知道名字的小鱼,再四五只洗净了的蚂蚱。 抓到这些东西并不容易。 很快,他又抱了柴火来。 火不敢大了,刘世亨点上后,特意绕到乱石堆外仔细看了看,“还行,这样看不见。” 刘世亨回到石头堆里,把盛水铁罐头搁上去,坐下看着,舔了舔嘴唇。 “必须煲个汤喝喝了。” 人疲惫地靠在石块上,望着夜空稀疏的星辰,看了一会儿。“冚家铲……北极星到底长什么样子?!” 罐头里的水渐渐开始沸腾,热气冒出来,带一点儿鲜味。 “唉,要是青子在,现在就可以弄锅蛇汤喝喝了。” 突然,又想起他们了……刘世亨自嘲的笑了一下。 “三个最能打的,其中还一个是超级天才,然后一个骰子、一个莽货……杨清白开飞机也不错啊……最后是我这条朝不保夕的可怜虫,孬种。” 走啊,走,不回去。反正我特么也找不回去了。 “我希望他们赢啊,然后我没有死,也没有做对不起谁的事。” 汤煮好了,拿报纸包着端起来,小心喝了一口,“啧啊……还不错,挺鲜的。” 刘世亨喝完鲜鱼蚂蚱汤,把空罐头一起收起来。背上包,捡了一块石头,随手抛出去。 “啪!”石头落地,其中最尖的一端,指了一个方向。 “就这边,听天由命了。” 他在黑暗中走了一个多小时。 “草!吓老子一跳。”偏僻的山脚,草丛里仰天躺着一具尸体,尸体是西方面孔,但是穿着蔚蓝军服。 毕竟在蔚蓝呆了这么久,死人倒是不怎么怕的,何况是战友。刘世亨把人翻过来,看到尸体背后,大尖柱剑留下的伤口。 背后致命伤!大概继续呆在蔚蓝,这就是我注定的命运吧。 “对不起啊,兄弟,烟我拿走了。”一边小声道歉,一边摸索了一会儿,刘世亨没找着背包,从尸体胸兜里摸出一包名为surya的香烟,拿了,继续往前走。 走了大概有个十来米,他停住,想了想,又回头用战刀挖了个坑,把战士遗体埋了。 “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入土为安。下辈子,咱不来这特么狗屁蔚蓝了……对不起,也许你跟我不一样,对不起。” 他说完离开,路上走着走着,隐约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除非死伤惨重,没有办法,蔚蓝小队是不可能让战友的遗体这样曝尸荒野,就像我如果死了,青子他们一定不会这样丢下我……草,不会是洗刷派的人吧?可是军服肩章又那么整齐……管它了。我去!” 一架梭形飞行器远远地在山坡上落下来。 刘世亨转身就跑。 绝大部分情况下,只要有人类出现在视线里,大尖都会清除……裹着巨大的恐惧和惊惶,刘世亨开启装置一路狼狈,跑了不知道多远。 眼前是一片开阔地,有人生活放牧过的迹象。 黑暗中终于出现了两个身影。 “兄……”刘世亨把脱口而出的这个字生咽回去,停下来,“怎么只有两个人?他们在找什么?不正常。” 因为刚才的思考,刘世亨迅速地警惕起来,熄灭装置,准备避开他们。 但是,对方正朝他这个方向而来。 “这尼玛。”刘世亨扭头看了一圈,身体周边方圆三里,没山没沟。 没处藏啊。跑?他自己的实力自己清楚,跑更危险。 “干,还好老天帮我。” 万分焦急中,在夜幕下隐约看见了一个黑乎乎稻草堆。刘世亨连忙几步冲过去,脚下不停,一个纵身鱼跃……身体力量爆发,直接钻进去。 感觉有点泥泞…… “冚、家、铲!” 这片高原怎么可能会有稻草堆呢,那是一个牛粪堆。 315.塑料的琴 牛粪堆表层是干硬的,甚至脆的,但是内部依然泥泞。大约牧民们收捡堆积,还没有来得及分晒,人就被华系亚正规军带着撤离了。 刘世亨是被源能温养过的身体,不需要动用源能装置,直接身体力量爆发,就轻松地钻进去了。 事实,若不刻意主动控制,他能直接钻透牛粪堆,从另一边飞溅出去。 他控制了,现在整个人埋藏得刚刚好。 “我…叼你老母啊。” 整个身体的触感都是那么的真实而神奇,尤其是那些没有被衣服包裹的部分,缓慢的流动感很清晰。 呼吸自然是不可能了。 “憋一会儿吧……” “反正来都来了。” 他哭笑不得地想着。何况,现在外面还有两个很可能是洗刷派潜伏在战场里的人呢。 刘世亨现在开始有些后悔了。 不是因为牛粪堆。跟长久以来一直不断累积的,离开蔚蓝保住性命的渴望相比,沾这一身牛粪,根本不能叫做事。 “说难听点,真能够保证我安全离开的话……让我吃一口都行。” “我就是这么孬种啊。就这么苟且,怎么了?等老子回去花花世界,大把的钞票,哪个妞在乎老子沾过一身牛粪?” 刘世亨此时的后悔,核心是因为他刚刚警觉,这片战场里很大概率存在着不少洗刷派和自保派的人。这些人的存在,对于他这样单个行动的蔚蓝战士而言,可能是最致命的。 要是在小队的时候就遭遇过这些人,他肯定不会跑出来。 蜷身整个窝在牛粪堆里,刘世亨默默把源能装置开启了。这种情况,他大概是蔚蓝历史上第一个。 一手紧握着死铁战刀,另一手小心翼翼向外拨开一个小洞。 “别过来啊,你们两个最好求神拜佛,保佑不要发现我……不然死活不论,老子先轰你们一身牛粪。” 沙嚓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渐渐靠近。 然后是说话的声音。 两人其中一个说一口流利的法语,另一个是东南亚口音,但是也努力说法语。 刘世亨以前是见过一些法国佬的,同时被迫学习过一些法式礼仪,法文没学过,凌乱中只模糊听出来几个词: “大尖。”“普蓝?!那不是我们1777的目的地吗?!” 蔚蓝小队出来寻找大尖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就两个人出来找吗?顶级战力?!不像啊。 然后普蓝,关普蓝什么事?他们小队也去普蓝? 这都什么玩意啊?不管了。 实在没心思再去思考和分析更多,脚步声远去后,又等待了一会儿,刘世亨一身泥泞,先手后头,再身体,再腿,把自己从牛粪堆里拔出来……继续前进。 老实说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走是不是在前进,反正确定跟那俩人反方向就是了。 大约一个小时后,流水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草丛下面有溪流。 刘世亨蹲着,伸手摸到流水,激动的同时犹豫了一下,“老实说,我这样一身牛粪,走在原野上说不定比较不容易被发现……” “但是真特么太招苍蝇了。” 他整个人钻了下去。 水声哗哗,一直洗了有二十多分钟,才总算感觉干净了。起身,全身连衣服带人都是湿漉漉的,虽然蔚蓝军服材质特殊,干得很快,但还是有些难受。 同时,他饿了。在源能装置关闭的状态下,迅速地感觉到了饥饿。这么大的运动量,他之前吃那点儿东西,根本不顶事。 “再这么瞎转,出不去,说不定就真要吃牛粪了。” 饥肠辘辘又走了约半个小时后,衣服差不滴哦干了。刘世亨在一处扭曲的山谷角落,发现了一栋孤零零的,废弃的民居。不是毡房,就是民居。 “看看能不能找点吃的。”贴着墙根趴着,听了有个十来分钟,大体确定里面没有人,刘世亨走进去。 然后,他迅速的失望了,这栋屋子的内部十分破败,看起来并不是因为这次撤离才废弃的,而是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人居住了。 也可能它本就只是牧民们在放牧的季节,才会偶尔过来住一下的临时住所。 “什么都没有啊。”没用手电筒,刘世亨一边尽量观察,一边小心地随手翻检着。 结果除了一些破旧的家具,什么像样的东西都没发现。 突然一下觉得很压抑,整个精神颓败……他放弃了,缓缓靠着墙壁坐下来,无声闭目休息了一会儿。 然后点了一根烟,缓缓抽着。 黑暗中空无一人的废弃老屋带给他比孤身在原野上行走更大的孤独感和无助感……“人生,命运,我叼你老母。” 再抬头,正好是向着窗口。 窗口边有一张小桌子,是他刚才没去翻看的。此时,在窗外淡弱的光线下,刘世亨看见了一件红色的东西。 是红的壳,然后白的黑的琴键。 他起身走近后,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件儿童玩具,塑料钢琴,大约有接近小臂长,巴掌宽。 它也许是某个牧民父亲给孩子人生最贵的礼物,或者是爱心人士捐赠的。无论如何,它都应该是某个高原孩子最珍惜的宝贝,却不知为什么没有带走……也许来不及? “do……do、rui、mi。”只是随时触碰了一下,塑料琴意外出声了,然后不自觉地,就多按了两个键。 黑暗和寂静中响起的简单琴声分外清晰,落在刘世亨自己的耳朵里。 这玩具琴竟然还有电池。 刘世亨站在那里,低头看着那件塑料琴,看着,看着,突然一下笑起来,一瞬间忘记了担心和恐惧。把塑料琴在桌面摆正,从旁边拖过来一条瘸腿的凳子,他腰板挺直地坐下来,然后将双手放在桌面上。 破败的老屋,星光淡弱的窗口,塑料玩具琴和瘸腿的凳子。背上负着蔚蓝战刀和源能装置的战士,不,逃兵……以一个正式演奏的姿态,坐在那里。 “我得来首爵士啊……舞曲。”这是这惨淡的一天里,发生的第一件有趣的事情,刘世亨抬手,脑海里想起来邮轮和西式高档餐厅。 指间触碰琴键的一瞬间,刘世亨顿住了。他很小的时候被送去学过钢琴,但是没有好好学,而且早忘光了……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这可不只是儿歌,这是莫扎特《c大调变奏曲k256》里的一段变奏。 不过,没有了,就这么一句,用一根食指完成演奏,然后大师般地收起架势。 刘世亨起身背后蓝光一闪,抽刀转身。 刀锋指向墙角的一堆木质杂物。 “谁?出来!” 妈的有人给他鼓掌你敢信?! 虽然就轻轻地一下,就停了。 “出来。”刘世亨把手电筒打亮,压着光束照过去。 没有回应,但是木板咔咔达达仍然在响……那里有人在动。这样似乎绝不可能是洗刷派或自保派的人,那么,大概率就是平民了。 而且很可能是孩子,是塑料琴的主人。刘世亨这才回想并注意到,塑料琴上似乎没什么灰尘,仅有的一点,大概也是从桌面上粘来的。 “别害怕,我是……”刘世亨放低了语气,说着抬手扯了扯胸口的胸章,然后是肩章。 蔚蓝军服跟正规军服不一样,但还是有一些军服特征的,至少看起来像是那么回事。 “咵啦,咔。”一块木板被移开,接着一个小柜子翻落在地上。 一个小小的身影站起来,先是低头躲避了一下手电光,适应后重新站直,站在那里,仰头看着他。 偶尔偏头,偷偷看了两眼,他身后桌面上的红色塑料琴。 那是一个小女孩,也许七八岁,也许十岁了。她有着一张属于高原的脸,黑红的面庞有些瘦削,双眼皮,眼睛不很大,柔软泛黄的头发凌乱的扎在脑后。 她的身上和脸上都有些脏,沾满灰尘,整个人站在手电的光里,显得很细弱。 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串民族特色的珠子。 “你……”刘世亨收起刀,刚想开口。 “咵啦,咵啦……” 墙角和里侧的屋子里,又是一连串的响声。很快,大约七八个高原上的小孩子,站在了刘世亨面前,男的女的都有,多数比最开始站起来那个黄毛丫头要大一些,有个十三四岁的样子。 然后,大人也有,四个老人和三个女人从里屋跑出来,从墙后翻进来,站在孩子们的身前,紧张而仔细打量着刘世亨。 他们似乎有些激动,但是又警惕。 “军,军叔叔?”终于,最开始站起来的那个黄毛小女孩仰头,腔调稚嫩的,用不是很流利的普通话,恳切问了一句。 刘世亨想了想,说:“对。” 就这一个字,一瞬间,孩子们的眼神中泛出喜悦,还有眼泪。 他们激动地互相用民族语言说着什么,眼镜和神情都渐渐灿烂起来。 一旁,老人和女人们似乎都不懂普通话,他们俯身向女孩询问了一下,得到确定的答案,立即也喜悦起来,抬头望向刘世亨的眼神变得热情而信任,激动而安心。 ………… “天上有奇怪的东西在飞。” “那个东西落下来,里面出来怪兽,杀我们的牛羊。” “我们在放牧。” “大人们打不过……死了。骑马的,引走了它们。” “我们害怕,逃跑,躲起来。” “……” 事情在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讲述中很快弄清楚了。刘世亨点点头,“就一直没有人发现你们吗?” 孩子们看着他,摇头。 然后其中一个说:“有人,杀人,放火……我们害怕。” 他们应该是看到洗刷派的人了,刘世亨想着。 “你是第一个军叔叔。”孩子们又说。 一旁的老人走上前,递过来一个小布包,在刘世亨面前细心打开。 那里面有细碎的杂粮,还有几块风干的肉。 刘世亨看看他。 老人点头,张口又停住,改而对他笑。 黝黑而粗糙的面庞上,鱼尾纹热情。 316.发现(感谢【忠仆旺财】白银盟主) 刘世亨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老人的眼神因此而很喜悦。 世亨少爷抓了一把不知名的杂粮,塞进嘴里,慢慢地嚼起来。炒熟的食物香气在口腔里蔓延开,味蕾被唤醒了。 同时他饥饿的肠胃,也被唤醒。 尴尬地笑了一下,刘世亨迅速又抓了一把。 顺带着拿了一块风干的肉条,塞嘴里用力地咬下去,扯断。 他吃得有些急,咀嚼得很用力。孩子们在他身前围了一个半圆,仰着头,眼神热切而又开心地看着他。 食物和热情的笑脸,让刘世亨的情绪转换过来,他顺口说:“对了,那个琴,是你们谁的啊?” “我,嗯,我的钢琴。”小黄毛丫头像在课堂上一样举起手,说那是她的钢琴。 “哦,那你叫什么名字呀?”刘世亨含糊问。 “伽依娜。”黄毛丫头清脆说。 刘世亨往嘴里又塞了一把他不知道名字的熟杂粮……嘴巴鼓鼓囊囊的,不好说话,他笑着点了点头。 “军叔叔,你一会儿带我们出去吗?”作为现场和军叔叔最熟的那一个,伽依娜扑闪着眼睛,突然问了一句。 刘世亨木然抬头,停止了咀嚼。 “带他们出去?老人,孩子,十好几个人……怎么可能?!倒霉催的,我自己都不一定有本事走出去。” 几乎没有犹豫,他迅速把嘴里还没有嚼开的杂粮生咽下去。 “对不起啊,叔叔还有任务。必须马上离开,不能带你们走……嗯,是很危险的任务,我要去打怪兽,就是你们看见的那种。” 他说完低头准备转身。 突然觉得有些堵得慌,想了想,刘世亨抬头接着说:“你们就在这里等者,会有人找到你们,带你们出去的。” 孩子们都仰头看着他,眼神似乎有些失落,但还是坚强而听话地,一个个缓缓点头。 为什么会这样?也许因为这个国家长久以来,在困境中对于军人,无与伦比的信任。 可是,这个位置,这么偏僻隐蔽,真的会被蔚蓝小队找到吗?!要找到,早就该找到了吧? 刘世亨想了会儿,又说:“其实你们可以派几个人趴在山坡后面去,要是看到有几十个,比如四十个,跟我这样的人经过,你们就喊……要是人少的,就不要出声。知道了吗?记住,人少的,千万千万不要出声。” “记住了,军叔叔。”孩子们乖巧地应声,像在课堂上集体回答老师那样。 一旁听不懂的老人和女人,表情茫然。 “这事真不是我不愿意啊,就是我想带他们出去,我也没那个能力啊,万一遇到大尖或者洗刷派,还变成就害死他们了。”刘世亨在心里,跟自己说了一句。 再一次,他看了看屋里围绕他的人,避开那些目光。 “对不起……叔叔必须先走了。” 刘世亨说完转身……朝门外走去。没有说再见。 但是, “军叔叔再见。” “军叔叔加油。” 孩子们在身后摆手说着。 他们很礼貌。在这种情况下,依然努力表达着,一份令人感觉似乎并不那么契合的礼貌。也许是学校里教的。 “嗯,那你们,藏好啊。” 还是没有说再见,刘世亨没回头,说完走出了屋子,走进黑暗里。 ………… 大概半个小时后。 “军叔叔?”伽依娜再次从墙角杂物堆里站起来,站在手电光里看着刘世亨。 孩子和大人很快都出来了。 “嗯。”刘世亨有些低沉说:“是这样,你们不要自己出去看了,你们就像现在这样藏着。叔叔离开后,会叫其他战友来找你们,带你们出去。” “嗯。”孩子们眼神困惑,但是点头。 “来的人喊伽依娜,你们才出去。” “好。” “那,你们藏起来吧,快点,乖,都藏起来。记住啊,一定要听见喊伽依娜,你们才出去。” 刘世亨看着大人小孩一个个藏好,转身拿起来桌上的塑料琴,把电池拆出来,然后一起塞进墙缝里,给伽依娜。 他打开手电,照着,把地上的灰尘抚平。 然后再次离开。 先在附近帮忙找一支蔚蓝小队来接他们。这是刘世亨最终的决定,也是他自认唯一能做的。所以,刚才的那半个小时里,并没有发生什么决然和英雄的转折。刘世亨不打算逞英雄。 其实这样他也还是要冒一些风险的,比如劳队可能已经上报逃兵了,又或者,他会先遭遇洗刷派。 这一带好像一直有他们在活动。 夜,凌晨两点多了,刘世亨回到牛粪堆前,站了会儿,咬牙骂一句脏话。 “颂”,他从牛粪堆中钻过。 好像钻得太快,粘的少了,再来一次,“颂”,他又从那面钻回来。 然后,世亨少爷弯腰揪下来一把又一把草叶,黏在自己身上。 这样,他随便在草原山坡随便往哪一趴,都比穿着蔚蓝的作战服隐蔽得多。尤其是夜里。 趁夜朝来的方向前进,寻找蔚蓝小队。 刘世亨在路上又一次听到流水的声音,他路过一条溪流。“妈的,好想洗个澡啊……不过还是命重要。” 强忍着身上的异味和瘙痒,刘世亨从隐在草丛下的溪流边走过,脚下突然站住…… “我为什么不用淤泥呢?” “为什么一定要是牛粪?!” “……算了,早搞定早安心,早走。” ………… 一路用笔在纸上记录路线,从深夜一直走到天蒙蒙亮。 终于,一支二十多人的队伍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山岗上。二十几人,正好一支小队的一个阵,没可疑。 刘世亨激动地小跑了几步。 突然一阵响声,从远处隐约传来,渐渐激烈。 “这是干大尖呢?那我等他们打完。” 他连忙卧倒在草丛里。 视线中,两个人,一具黑甲大尖。 实力看起来很不错的两个人在前面跑,大尖在后面追。 “这是什么战术,引回来杀吗?!厉害!” 刘世亨突然想起来昨天遇到的那具被遗弃在荒野草丛里的尸体,柱剑伤口在身后,又想起来那两个在黑暗中寻找大尖的人。 “看来不是什么洗刷派,我误会他们了。” “不对……这又是什么情况?!” 此时,在刘世亨的视线中,那两个人带着大尖渐渐跑近,但是并没有如刘世亨所想的那样,把大尖带到那个二十多人的阵列这边,那些人也没有掠阵。 那两人带着大尖,继续往另一个方向跑去,似乎在诱导它去别处。 “真的是在诱导吗?!另一只呢?杀了?那飞行器呢?不对,好乱。”刘世亨脑子糊涂了。 这个时候,若是他能跟韩青禹四个对一下信息,答案就会很确定。韩青禹他们曾在之前,遭遇过一具独自守着梭形飞行器,茫然的黑甲大尖。 所以,这群人在做的事,就是从两具大尖中带走一具。因为不可能两具大尖都脱离飞行器。 他们也没有去击杀另一具,甚至连对飞行器都没有兴趣。 “嘶嗷。” 山岗那边,大尖并没有那么听话,它发现了人群,突然脱离诱导,改朝这边扑来。 人群表现得很镇定。当中走出来一个四十来岁,身材魁梧的老外。 他随手摘了身边人背后的普通蔚蓝战刀,快步迎上去,腾空,用刀面随手一拍……黑甲大尖直接被拍飞出去,摔在地上。 然后那人在空中凌空转向,直接回身,落下来。 “高手啊,可能比青子还高。” 刘世亨虽然自身实力不行,但是因为长期跟韩青禹他们呆在一块,眼光还是没问题的。 就那人轻描淡写那一拍,再凌空回转的那一下……他连自己背上的骑士长剑都没动用。 “不会是超级战力吧?有超级来这边了?” 山坡上,倒地的黑甲大尖迅速站起来。 但是看起来可以轻松杀死他的那名高手,和山岗上的所有人,都没有动手去杀它。 他们迅速四散隐蔽。 黑甲大尖在混乱中随意地咬上了其中那两个人。 那两人就带着它,往之前那两个人引导的方向,继续跑去。就速度看,这群人似乎全都是高手。 等到人和大尖都离得远了。剩下的人才重新聚集起来。 “这,不对啊!他们想干嘛?!”刘世亨把自己深埋在草丛里,他完全想不通了,整个脑袋很懵,但是至少又一点他很确定,这群人有问题。 “他们不会要把大尖引导聚集起来吧?” 一直以来,蔚蓝每一个小队的战斗,包括有韩青禹这种高手所在的小组,作战策略有一点都是固定而且一样的,就是要分割大尖。 因为大尖聚集后的击杀难度和破坏力不是简单的1+1=2,而是恐怖的增长。 “他们把大尖聚集起来干嘛?!” “要引去哪里?” 疑问生出的几乎同时间,刘世亨脑子“嗡”一下,一个答案自动冒出来,“普蓝。” 昨晚,他从那两个人口中听到的,普蓝。 ………… 山岗上的人群离开了。 刘世亨还趴在草里,他在恐惧,他是想逃走的人啊……刘世亨无法在这种状态下,用这么短的时间,迅速整理出完整和清晰的逻辑。 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和1777绝对有关系。 “哎哟,真是1777的话,我怎么办啊?” “可是那个疑似超级,这些人,他们这么强……如果他们要害1777,直接上去砍不就完了吗?为什么要……” 刘世亨没有思考,又一次,答案自动出现。 “青子!” “他们的目标是青子!吴恤!锈妹!就算是超级,也没把握同时杀死他们三个,何况是在我们蔚蓝的战场上。” “所以,1777是饵。” “如果1777陷入大尖群,青子他们……那是大尖群啊。再加上这批人,尤其那个高手……” 刘世亨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 “我特么怎么这么倒霉啊!” “我要是没看到多好。我能不能假装不知道啊……草!” “一个不小心……会死的。” 一直以来,刘世亨的想法都很简单:他希望青子他们赢,希望他们没事,然后最重要,自己就可以成功逃避和大尖的战斗,活下来,也没有做对不起他们的事。 而现在的情况,他就算什么都不做,好像也对不起青子,对不起他们。 “去找青子?!” “不是,我去哪找他们啊?!要是能找到他们的话,我会离队吗?” 想到这,心凉了半截,刘世亨抬头看向远处,那边空了的山岗。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去告诉1777,让1777赶快躲起来。 他包里有一部队内通话器,现在在这里联系不上小队,但是等靠近一定距离,或者凑巧有工兵们的基站跟上来了,就是可以的。 所以,他得往南走,往普蓝走。 他不记得普蓝在哪边没关系。 朝刚才那两人引导大尖去的方向走,就是南,就是普蓝方向。 317.死铁直人的原因找到了 1991年9月6日,时间凌晨1:31分。 刘世亨一路骂骂咧咧,小心谨慎地跑跑走走,行进在南去的路上。 他已经走了快二十个小时了,前方情况不明,危险倍增。没有地图,他现在只能是每走一段,就拿出队内通话器尝试联系一下,没有结果,就继续往前走。 “也不知道有没有走偏……” “希望那些孩子老人藏着没事吧,等通知1777出来,正好让他们去救。然后老子自己,撒由那拉goodbye……” “珍惜生命,远离蔚蓝。” “劳简你个傻冒混账,队长怎么当的?你回头啊。来抓我啊,抓逃兵啊。” “韩青禹,王八蛋,滚出来啊!滚到小爷面前来……你再不来要出事了啊,青子。” “吴恤你能不能迷路,迷我这里来啊,唉。老子现在好慌啊。” 饿、累、怕……刘世亨把这一切归结为一个词:倒霉。 “明明,老子就是一个逃兵啊……结果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却突然遇到这一件又一件破事……偏还被我给想通了。我要是个傻冒多好?偏我不是。这次还不能缩起来,推给别人去做。” 偌大的高原,月光浅淡的夜,世亨少爷一身草绿色隐蔽装扮,像是扛着不甘愿的重担,在孤独的行走。 差不多时间,在昂拉仁错去往札达的路途中,一处不具名的草原。 “来了!准备。”沈宜秀的声音喊道。 一具失去双臂的黑甲大尖正在左摇右晃地奔跑着。 锈妹抱着它的一条手臂,跑在它前面,在黑暗中,急速从地面一个黑漆漆的偌大洞口上方平稳掠过。 “嗤……!”黑甲大尖在她身后及时刹车,停在洞前。 这东西的视力似乎还不错。 但是此时,韩青禹已经从侧边绕到了它身后,急速助跑后腾身一脚,“砰”,结结实实地蹬在黑甲大尖腰部重心点。 身形巨大的大尖没有倒下,而是拱一下腰,身体平直地整体向前移动了数米。 “kong嚓!” 大尖的身体下坠,正好,全身陷入预先挖好的洞中,只留了脖子和头在外面。 “砰!”早就在一旁等待的吴恤纵身鱼跃,双手将一块巨大的石头砸进洞里,将大尖暂时卡住。 而后趴在地上双手一环,从后勒住大尖的脖子,死死抱住,不让它动。 “上!” 一阵土石飞溅后,灰尘遮蔽月光,黑甲大尖整个身体被土石埋了个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 土石的重量按道理肯定是压不住大尖的,过往经验,它总是随意就能轰破巨石。 但是现在的情况,它没有手了,连头都动不了,就一双脚在下面蹬着,却被上方的吴恤和锈妹死死按住,怎么都上不来。 “怎么样?!”韩青禹挥手赶着眼前的灰尘问。 “没,没自毁。”温继飞有些激动。 “它力量越来越弱……不怎么动了。”锈妹趴在地上,按着土石。 “好,吴恤,按住,让它一直空耗源能,我们看看最后怎么样。” “嗯。” 这是韩青禹活捉大尖的又一次尝试。 看起来,有一丝希望。 漫天的灰尘渐渐落下来了,大尖的嘶嚎和刚才那番激烈地挣扎引来了凑巧在附近的小队。他们开着装置,拎着战刀,决然而焦急地冲锋而来,准备加入战斗,救援战友。 却最终,在百米开外茫然站住。 “这,这是在搞什么?!”其中一个小队的人困惑地问。 “没听说吗?他们,就青少校那几个,烧烤大尖。”同样从昂拉仁错方向过来的另一小队队长踮脚伸长脖子看了会儿,“看起来,他们像是已经不满足于烤胳膊了。” “嗯,按着头呢。”他身边队员点头说。 周边一阵无语。有人毛骨悚然,有人哭笑不得,有人起鸡皮疙瘩。这也太可怕了,对于多数普通小队而言,黑甲大尖依然是他们需要谨慎对待的怪兽,稍有不慎,就可能出现伤亡,而现在眼前的情况,已经有人开始把它们当成食物了。 “可能很好吃。” “应该是大补。不然他们几个怎么都这么强呢?!” 纷乱的议论声中。 韩青禹听见声音,转头看见人,想了想,干脆招呼大家过来,笑着说:“正好最近有个发现跟大家讲一下。” 长久以来,蔚蓝小队对大尖的攻击多数集中于脖子、胸口等要害部位,或者是腰部和膝盖这些可以限制它行动的部位。 “我不知道是不是喜朗峰战役后的这一批跟以前不一样,但是这几天意外发现,它们的肩膀这里,就这个连接位置,其实相对比较脆弱,攻击这里……” 韩青禹蹲在地上,指着坑里的大尖说:“如果可以,先卸它一条胳膊,对后续作战,避免伤亡,效果会很好。相对来说,它的躯干和头部,就比较难……” “咔!” 韩青禹停止讲述,扭回头,无奈地看了看吴恤。 现场所有人都看着吴恤。 吴恤低头缓缓站起来……他的双手悬空,捧着大尖的头,很大的一颗头。 抬头,眼神尴尬无措地站在那里,吴恤看了看大家,沉默几秒,说:“对不起。” 大概是挣扎拉锯,拧了实在太久的缘故……他刚把大尖的头拧下来了。 “散,散散……扔了,吴恤。” 咔咔的碎裂声在土石下出现,温继飞突然喊起来,同时带人向远处跑去。 大尖死亡后开始自毁,包括已经被吴恤掰下来离体的头颅,都跟着分解。在这一点上,似乎只有它们的胳膊是例外。 很快,破片雨落尽,韩青禹也把金属块收了起来,他现在有29块了。 “说起来,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件怪事?”一旁,温继飞和那两个小队的人正抽烟聊天,说:“最近的大尖,好像很容易出现落单的情况,光我们就遇见了三次。” “我们也有,两次,打起来轻松不少。” “我们也有一次。跟白捡似的。” 两个小队的人都说遇见过同样的情况。 “这就奇怪了啊!这批,不会是走那什么没完成好的牵引阵的时候,脑袋被挤坏了吧?” 温继飞打了个趣,大家都笑起来。 大约聊了二十分钟后,三方分别。 韩青禹送给两支小队各一条大尖胳膊,让他们去上交领功。 “你们这是要往西南边去啊?”搜索范围一直就在这一带的小队,队长姓黄,在身后问了一句。 “嗯,去札达,找我们1777。”韩青禹回头说。 “怎么,1777去札达了吗?” “嗯,打听到是说去了。” “那怎么我们没遇见啊?我们小队一直都横向守在这呢。”黄队长想了会儿,笑着说:“那可能他们是晚上过的吧?错过了,可惜,不然还可以跟你们劳队叙叙旧。” 他摆了摆手说:“见面记得帮我带声好啊。” “好,一定向我们劳队转达。” “下次见。” “黄队长再见。” 韩青禹几个一样摆手,而后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糟。”等到四人的背影消失,黄队长身边一名队员猛地拍了下额头,说:“忘了问烧烤的事了。这东西怎么烤啊,黄队?咱也不会啊。” 黄队长转身用大尖胳膊给了他一下,“吃你大爷吃!这东西交上去能立功的你没听到说啊?吃吃吃。” ………… 同日,上午11:20分。蔚蓝华系亚科研2所,语言科办公室。 并不整齐的办公桌分列在各个角落。科长老张刚泡了一杯热茶坐下来慢悠悠品着,小李在工作间隙抬头,用笔头压了压桌面绿植的叶片,笔头划掉一道道灰尘,梁姐在打电话…… 辛摇翘低着头,神情专注,笔尖不停在纸页上移动着。桌面上,一页稿纸已经从顶端写到了最末,为破解大尖文明语言而编制的特殊字符密密麻麻。 其实语言科的一切工作,到现在为止都是猜测向的。这里任何一个人都不敢说他们对自己的判断有十足的把握。 一个很简单的质疑就能够将他们击倒——如果大尖文明和蔚蓝一样,也有多种语言,甚至无数方言呢?! 想想华系亚的方言种类……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们所截获的很多音节,就必须都被重新过滤,重新挑选、分析。 而且,确实有些词,真的很奇怪啊。比如全军大会时,韩青禹告诉辛摇翘的这个“炎朽”。 这个词是第一次出现,而且它与过去蔚蓝积累的大部分字节、音节格格不入,仿佛根本不是同一个体系。 辛摇翘一度怀疑它就是某种大尖文明的奇怪方言,譬如说是一句地域性的脏话。 同时,既然青子认为这句话很可能是对他说的,为了谨慎起见,辛摇翘没有让同事参与破解。 她沉进去了,从九月二号回来到现在,拢共睡眠不足六小时。跟桌面上一样的稿纸,她已经用掉了整整一本……才终于结合其他方面研究的前沿成果,找到一些迁移性的联系。 “咔!” 钢笔突然拍在桌面上的声音。 “怎么了?翘翘?”梁姐转回头,担心地问道。 “啊?没,没事。”辛摇翘两手不太自然地捂着页末,像小学生一样端坐着,抬头说:“就是有点困了,刚不小心瞌睡了一下。” “早说你不能这样熬了,就算情势越来越危急,你也不能这样拼啊。”梁姐语气有些责怪,看了看手表说:“正好,咱去食堂吃饭去,吃完你请假回家休息一下午。” 说着,她站起来,示意辛摇翘跟她一起走。 “啊?谢谢梁姐,可是我,我今天回家吃。梁姐你们先去吃吧。我缓一缓就回家。” 辛摇翘坚持到同事们都离开,又等了一会儿,才缓缓把手从稿纸末端移开……那上面并没有一个明确完整的破解,只有几个方向性的猜测和判断: 偏神话性质的用词。 非大尖同类或自称。 非人类?(不确定),但与过往出现过的,所有大尖对人类的称谓都不相同。 所以,青子到底是什么啊? 结合之前,喜朗峰战场的“大尖主舰指令收集”,其中似乎有一句“核心受到源能怪物直接袭击”…… “当时在主舰内发布指令的,应该就是这具说话的小个子红肩吧?” 所以,它一定程度上知道青子是什么,而又不明确? 它的这种知道,从语境和逻辑上,类似我们的“听说”范畴。 比如我们听说过龙和凤凰的存在,听说过黄帝和蚩尤,孙悟空和猪八戒……呸。 “假定青子是一只……一头……一个非人类,非大尖,只存在于小个子红肩听说中的源能怪兽。” “简化,青子是某种有特定称谓的源能怪兽。” “简化,青子是兽……呸。” “但是,好像有点道理的啊,要不然,青子怎么对女孩子一直都是那样的态度……那么死铁直人呢?瘟鸡说他从没有对哪个女孩动过心。” “因为它”,辛摇翘在潜意识里用了它,“呸,因为他不会对非同类动心……就像老虎不会爱上老鼠。” “不是不是,这样类比太绝对了,太细化了。大概应该说成是,没遇到和他同一层面的存在……这样比较合适。” “那他会不会突然遇上一个女超级,就动心了啊?!那可不行啊,千万不要。” 辛摇翘努力把基于个人情感的发散思维收回来,让推理回到“青子是兽”那一步。 根据蔚蓝其他科研部门的研究,在这颗星球的历史上,有极大可能,是存在过大量源能的。 那么,在人类出现之前,这些源能,被什么吞噬了呢? 兽。 那么,那些吞噬了大量源能的兽呢?它们哪去了? 离开了? 死亡了? 辛摇翘把稿纸结论部分撕下来,放进资料毁灭器,碎成碎片,再烧掉。 她可不想青子因为自己,因为一个完全没有可靠性的猜测,被弄去研究。 世界上并不止青子一个天才,辛摇翘听说米特利有新人晋升顶级比青子还快,那么,他是不是也是一只兽呢? 她想先去要一些资料看看。 318.1777的逃亡 一个推论出来,姑娘把自己吓了一跳。知道自己暂时不可能再有心思好好工作了,辛摇翘下午真的就请假回家,睡了一觉。 梦里面,她梦见韩青禹,很努力地想把那只不确定的兽,梦得可爱和好看些,但是那样似乎又缺乏战斗力,不够凶和威武,她因此而很纠结。 这颗星球曾经在一段无比漫长的岁月里,被“兽”(笼统定义)统治,那是人类一直努力探寻、追索,但是又始终无法明确窥探的历史: 【它到底曾经存在过什么?发生过什么?又遗留下来什么?】 其实如果辛摇翘把她今天的猜测说给陈不饿和姜龙池听,有些推论,或许就会呼之欲出。 在二十多年前的某一天,陈不饿和姜龙池曾经发现过一次莫名而巨大的源能波动,地点在华系亚,后山乡,封龙岙一带。 后续,姜龙池上将亲自去查看和守候,但是一直到他离开,事情也没有结果。 而类似的情况,单是有记录在案的,在蔚蓝星球上就出现过好几次。 可以推想的答案:【有一些暂时无法定义的东西,来自这颗星球遥远的过去,与源能相关,被吞噬或继承了。】 大概实在是累了,梦也很纠结,辛摇翘的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夜里八点多钟。 她迷迷糊糊地走出卧室。 妈妈扭头看见了,把电视机声音调大,听电视里专家们用科学,在向民众解释最近喜朗峰周边的情况,严肃地互相探讨雪人的物种和它们的破坏力。 这种情况给人感觉有些微妙,当妈的舍不得关掉,从沙发上起身,把一直热着的饭菜端上来,然后坐下来一起吃。 “含含糊糊地,说了一下午的梦话,你梦见什么了?”辛妈妈夹了一筷子饭问。 “啊?”辛摇翘有些心慌,说:“没有,不记得了。” 妈妈可不能算是一个绝对安全的讨论对象,万一她听了马上去跟外公说呢?辛摇翘也不知道那样蔚蓝会对青子做什么。 反正他现在一切都很好,那就不要打破。 辛摇翘细嚼慢咽,吃了一会儿,小白碗就要空了,她想了想说:“妈妈你知道美女和野兽的故事吧?” “当然。”辛妈妈有些困惑,但是说。 “我梦见那个故事了。哈哈,觉得很有趣。” 此时时间,是1991年,9月6日,夜里九点钟左右。 环喜朗峰战场,刘世亨整个人趴在草丛里。 他的牛粪杂草隐蔽服,让他看起来就像是草原本身的一部分。 刘世亨不知道这里是哪,但是估计,离1777小队应该不远了。因为就在不久前,他又看到有人引导大尖奔跑经过,向南而去。 对面的山岗上,一组工兵正在夜色下搭建一个简易通讯基站。鉴于自己之前的判断,刘世亨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顺利完成。 拿着队内通话器,他躲着在等待。 从那晚离队逃走开始,连续几天几夜这样在高原上奔走,同时心里面始终带着巨大的恐慌……刘世亨的身心,现在都已经极度疲惫和困倦。 他的头一次次不自觉往下低……“嚓”,额头磕着了一块尖锐地小石头,他疼醒过来。 “草,差点睡过去。” 真睡过去的话,就误大事了……心里有些后怕,世亨少爷伸手把额头上磕破的小伤口扒拉开,让疼痛更大些,让自己清醒一点。 血水流下来,他用嘴唇抿了,咽下去。 一只蚂蚱从旁边跳过,刘世亨伸手凌空拦截,抓住直接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咽下去。 “要是现在能有一把炒熟的杂粮多好。”刘世亨觉得自己已经累得连腿都迈不动了。 他窝在草丛里侧了侧身,把脚下的蔚蓝战靴解下来。 这玩意有点重的,鞋底的前部,横嵌有一块死铁铁片。 就像他们作战服左手或右手的袖子夹层里,因人不同,也嵌有一块薄的死铁铁片,再心脏位置也有一块。 这种设计在真正的战斗中通常作用不大,但是偶尔能救命。 鞋子不敢丢了,刘世亨小心把它们放进背包里……想了想,“那我背着,不一样重吗?!” 他骂了句脏话,又把鞋子穿起来,把黏扣扣好。 视线中,对面山岗上的工兵离开了。 简易基站留在那里。刘世亨左右观望了一下,深呼吸,拿起队内通话器开始尝试连接,“嚓嚓嚓嚓嚓……嘟,嘟,嘟……咔哒。” “劳队?!劳队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是刘世亨。” 信号还是有点差,但是接通了,刘世亨整个人都在颤抖,他几乎哭出来。 “说,说完就不关我的事了。”他想着。 对面确定是劳简的声音。对于刘世亨的突然联系,劳队的情绪似乎有些复杂,正在严肃地说着什么。 刘世亨心思没管他,急躁起来,直接说:“闭嘴……不是,总之你先听我说。” “现在我怎么样不重要,相信我,要不是事情实在太大,我跑都跑了,不可能再回来联系你,劳队。” 夜幕下,劳简皱眉思索同时扭头,左右看了看身边的队友,低头,“那你说。” 刘世亨想了想,没有直接去说结论,他不知道自己这几天神经是否还正常,判断是否正确。 所以,他选择把自己所看到的可疑情况全部说出来,先听对面劳队他们的判断。 “那具尸体被抛尸荒野,柱剑伤口在背后。” “这里有另一个情况,他们看起来会派两人一组,出去寻找大尖,然后并不杀它,而是引导它。” 那具尸体也许就是这样死的,刘世亨自己的判断是这样,但还是忍住了没说。 “引导聚集的方向应该是普蓝。他们有明确提到过普蓝。”他说。 “全都不弱,其中还有一个高手,很高,甚至有可能是超级。” 他说到这,觉得大概没什么疏漏了,停了两秒,然后小声问:“劳队你们现在到哪了?” 对面劳简短暂沉默了一下,说:“停在普蓝外围。” “通讯呢?” “不好。” “那你们分析一下。”刘世亨说:“能不能先把通话器给堂堂?” “好。”劳简把通话器交给贺堂堂,然后转身,看了看身边围绕的队员们,“你们觉得……” “应该是跟我们有关,但是真正的目标,不是我们。”作为老兵,齐柔柔第一个开口,沉声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 “我们没那么值钱。”齐柔柔冷静道。 思路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秦国文脱口而出:“青子?!” “应该是,是冲他们几个来的。我们是饵。我们出不去,青子他们就要一步步杀进来。” 齐柔柔继续说着。 劳简脑子有些混乱。贺堂堂跟他要地图,他木木地给了。 具体来说,就是有人在设计和准备,要让1777在普蓝陷入绝境,那可能是两三百具大尖的围困。 而韩青禹、吴恤和沈宜秀他们,会被告知这个消息,然后他们一定会来。 他们是很强,但是一旦陷入这样的战阵,做不到果断舍弃战友,他们就一定会被这些战友拖死,死于大尖之手。 那样,一切,都天衣无缝。 “可能还不止。”另一名老兵说:“除了大尖外,别忘了那队高手,还有世亨说的那个疑似超级,他们随手可能从暗中出来……他们在这里布置天罗地网,等青子他们过来。” 现场沉默。 劳简的表情和眼神都有些痛苦,他攥着拳头,指节发白说:“是谁啊?他们是谁啊?!雪莲吗?清白炼狱?!” 没有人能回答他。 另一边,贺堂堂拿着地图正在翻看。 “快点,看到了吗?普蓝具体位置到底在哪?”刘世亨催问。 “下边角上,整个嵌入尼泊尔。”贺堂堂找到了,没有语气说。 “嗯。”刘世亨的声音发冷,说:“我从那具尸体身上拿的那包烟,叫surya,如果我没记错,你也想一下,它好像……是尼泊尔烟。” 对话暂时停止,两人都没有说答案,但是作为韩青禹身边的人,答案其实已经很明确:阿方斯家族。 那么,一旦青子深入普蓝……后续阿方斯家族,第三固定探索地的力量,甚至有可能在计划失败后直接出手,甚至说不定,阿方斯会出手?! “他们不敢让青子拿到星耀蔚蓝,要赶在这之前动手。”刘世亨又说了一句。 喀拉,喀拉,喀拉…… 对面山岗,简易基站突然被黑暗中的身影破坏了。刘世亨看见……低头,把自己整个埋在草丛里。他努力克制着身体的颤抖,因为巨大的压抑和恐惧,开始掉眼泪。 “叼他老母……我就是一个废物啊,孬种啊……为什么会卷进来这么大的事情?!” “不对,我没卷进去,我没有。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事情跟我没关系,我不管了,我不管了……我走,我走了。” 刘世亨一边跟自己嘀咕着,一边在草丛中爬行。他已经做了他能做的一切了,他要离开这里。 “草啊……那些老人孩子怎么办?!忘跟劳队说了啊。” 其实说了大概也不安心,刘世亨的指尖用力抓着草根,嵌入泥土。 通讯中断了,反复尝试了几遍,再也联系不上刘世亨,不知道是不是他出事了……劳简沉默把通讯器收起来。 “我们不能留在这里,劳队……大家。”贺堂堂说。 “嗯,走!”劳简招呼的同时,用眼神示意……队伍移动,齐柔柔和秦国文分不同方向,同时消失在夜色里。 1777在黑暗中向侧面游弋了一会儿,再转回,多次变向,然后停下来。 齐柔柔和秦国文相继在黑暗中归队,“确定了,有人在盯着咱们。” 沉默的呼吸声。 战士们手里的刀被攥紧。 “那么”,站在月色和星辰的光里,劳简用目光掠过他的每一名队员,“绕出去,跑出去,绕不出去,跑不出去的话……我们杀出去。” 319.向南 根据拒绝者方面,涂紫帮忙查询到的战场指挥信息记录,韩青禹四人向西南方向行进,去了札达,一面沿途清剿大尖,一面寻找1777。 他们现在距离札达已经不是很远了。 而地图位置,札达的下方,边境线延伸的下缘,是南,那里有一个叫做普蓝的地方……这块地方几乎完全嵌入尼泊尔版图,它才是1777小队目前真正在的位置。 事情的一个关键环节,发生在两天多前,当时劳简在小队行军的途中,接到了一个向南的指令。 这个指令确实是由拒绝者传达的。 但是问题,找一个能说地道普通话的人和从指挥部知道1777小队的战场通讯码这两件事,都不算很难,蔚蓝也不止华系亚拥有拒绝者。 它几乎每个方面军都有。这次环喜朗峰战场,因为梭形飞行器量大且分散,周边各国拒绝者力量更是全部全力参与。 顶着蔚蓝历史上第一枚星耀蔚蓝的荣耀和地位,独守第三固定探索地,阿方斯家族植根尼泊尔,已经差不多有六十年了。 在这个地位不高的小国,阿方斯这个名字,拥有着无比巨大的影响力。 所以,他要安插一些人在尼泊尔方面军的各重要部门,简直不要太容易。就像他这次动用的绝大部分家族力量,早在以前或者近期,都已经通过公开或隐秘的渠道,编入了正式的尼泊尔方面军。 简单来说:劳简之前在途中接到的,小队去往普蓝的指令,其实来自尼泊尔方面军拒绝者内部,阿方斯家族安插的人。 正是因此,他们真正的前进方向,才和涂紫查到并告诉韩青禹的战场指挥信息记录,完全不一样。 而后,1777小队在行军。 阿方斯家族的力量就在他们身后,逐渐铺开一张天罗地网。通过诱导大尖汇集,破坏简易通讯基站,预伏家族力量……他们渐渐在普蓝,构建起来一块“死地”。 这个死地的意思,不光是一个必杀的死局,还是死无对证。 等到1777这枚鱼饵深入普蓝,等他们把一切准备就绪,这个局就会真正展开,根据过往情报对韩青禹的了解……他一定会来。 “这个人,绝不可以活着拿到星耀蔚蓝。”这是阿方斯本人亲自下达的指令。 为此,他甚至不惜派出孙子德尼、重孙埃里克,以及玄孙夏尔,三代血脉加入环喜朗峰战场,以尼泊尔方面军新任前线指挥官的身份,来完成这个局。 同时派了一个战力站在顶级之上的家仆亲信,肖恩,带队深入北面战场,完成具体行动布置。 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 如果迷信一点说,也许是那位,在旗帜战争中牺牲于喜朗峰顶的尼泊尔方面军前任前线指挥官,鸟布德雅亚将军的英魂,回头向北看了一眼……不忍他的方面军的名义,被人利用,蒙羞。 而实际的情况,就是谁都没有想到,1777小队竟然会出现一个战场逃兵,突然往回走。 他的名字叫做刘世亨,大部分时候,温继飞他们调侃叫他刘少爷,或世亨少爷。 “以后说不定就改叫牛屎亨啦!” 刘世亨哭着想着,想笑又笑不出来。他现在已经站起来走了,因为四周都好空。 他的手上,有自己一路上画下来的,回去那间破屋的路线图。本来是打算拿给1777的,或者给任何一个他能找到的蔚蓝小队都好。 但是现在的情况,他还是一个人,站在草原夜幕下。他也不敢到处去找人。 又走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一个隐蔽处,站下来。刘世亨神情郑重地从防水背包里掏了一本存折出来,拿在手上。 “正面,我回去。反面,不回去,顾自己走脱。就这样,扔一次决定,翻悔再扔冚家铲。” 为什么用存折?因为实在是太倒霉了,倒霉到世亨少爷现在已经完全不信鬼神了,他现在只信任钱。 双手合十,将存折合在手心,用力拜了几下……刘世亨闭眼睛,胳膊一扬,把存折朝天上扔去。 然后,仰头眼睁睁地看着它,“唰啦”一下在空中打开…扑啦啦落下来…内页朝下,盖在地上。 妈的,结果出来存折封面正反两面,竟然都朝上,你敢信?! 刘世亨定定地站在那……眼神无尽茫然地,看了五秒钟, “不要玩我啦啊!老听爷。不要让我自己选……不要考验我的良心,我没有这个东西的呀。” 膝盖一软,世亨少爷跪在地上,他快要崩溃了。 ………… “一早就听说过,第一次见到,真的够漂亮哈。” “是啊,不过她这身高,怕得有一米七十多吧?” “指定有了。欸,你看地上她那枪……” 说话的是两名华系亚蔚蓝小队普通队员。 此时,在他们前方不远,一名身材高挑,把金棕色长发束在脑后少校女军官,正在用流利的中文,和他们的队长交谈着。 这个女少校的名字,叫做米拉.乔。 虽然自身战力不算很强,但是米拉在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体系内,一直都还是有一些名气的。 一来因为她是在华系亚方面军服役的外国人,而且是一个金发碧眼的漂亮女兵,比较显眼。 同时她的哥哥,曾经是一名十分罕见的外籍华系亚蔚蓝小队队长,名气很大。他牺牲在华系亚战场。 二来,米拉自身,身上最大的一枚标签:她是整个唯一目击军团,之前唯一被特许在一线战斗中使用热武器的那个人。 蔚蓝科研系统那边甚至有人,专门为她特制了几代以她名字命名的超级枪械。 此时的米拉,已经佩戴上了少校肩章。身上穿的,也已经不是华系亚方面军军服了,而是蔚蓝联盟总部的军官作战服。 因为联盟总部的调令,父母的归国,她在旗帜战争之前离开了1777小队,到印德度参加一个军团培训,为重返局势动荡的熊占里做准备。 跟她同期的这批军官学员,之前一直都在印德度,不过他们并没有参加上次的旗帜战争。 因为当时的情况,蔚蓝攻山战役虽然惨烈,但是在人员方面并不缺乏。 而这一次,环喜朗峰战场的范围实在太大了,情况也太复杂,蔚蓝方面因为需要两边兼顾,人员一时间极度缺乏。所以,他们才终于被允许,加入了战场。 军官团二十人一队,其中不乏高手,除了参与清剿,还兼有战场调查和协调的职责。 “什么?!你说……” 在军官团新战友们的视线中,原本正在做战场情况记录的米拉少校,突然间雀跃了一下,跟着整个人显得很激动……她甚至伸手拉了对方队长的衣袖。 “马队长你是说,1777小队,前天刚经过这里吗?!” 其实分别到现在并不算很久。 这段时间,米拉在军官团也认识了不少相处得很好的新朋友,甚至还遇到了好几个爱慕追求她的优秀青年军官。 但是她没心思啊,每天最想念和记挂的,依然是1777。 “可惜错过了。”米拉顾自又嘀咕了一句,眼神有些惋惜。她好想他们。 “不,不是的。”突然被外国美女扯衣袖了,朴实的马队长一下有些紧张,局促说:“是韩青禹,韩青禹他们四个人,前天从这经过过。不是整个队。” 没办法,韩青禹四个闹的动静实在有点大了,同时他们烧烤大尖的传言,也流传得很凶。一路上经过的地方,就没有人不知道他们来过。 “哦,是青子啊。”米拉说。 就这一句话,战友们发现米拉的状态,突然间又有点儿不一样了。 她依然喜悦,依然激动,但是在喜悦和激动的同时,多出来了一份很难描述的异样神采。 大概接近心花怒放之类的。 “他们在说谁?”军官团里的一名男军官神情紧张问,他叫阿历克塞。 “theking。”旁边一名女军官激动告诉他。 “哦。”阿历克塞的神情顿时就有点儿蔫了。 theking在喜朗峰的事迹,他们自然都有听说过。他们还看了报纸的报道。同时也知道,那个家伙曾是米拉亲手带过的新兵,后来她的战友。 前阵子,theking的事迹传开,造成轰动,不管前线、后方到处都是星耀蔚蓝的呼声……米拉那个自豪啊,每天嘴里都是他,每天都神采奕奕。 “对的。”这边,马队长依然朴实,说:“就青少校,温继飞少尉,沈宜秀少尉,还有吴恤中尉四个,前天从这里路过,扑了一具大尖,拆了它两条胳膊。” “嗯,那他们往哪儿去了啊?”米拉追问。 “去札达,说是因为回去参加全军大会,回来迟了,去追1777小队。”马队长耐心解释说。 “这样。”米拉点头,神情惋惜……突然“嗯?”一声,困惑说:“可是1777明明就不在札达呀?!” “我们小队刚从那边绕了好几圈出来呢。”米拉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自己的路线,斜上而下,说:“我一路上也都有跟人打听1777的位置,但是在札达方向,完全没有小队见过他们。” “这……”马队长懵逼一下,心说:这你问我,我哪知道啊? 其实米拉并不是在问他,而是自己疑惑。 当然,她也只是疑惑而已,暂时并没有到紧张的程度。毕竟眼前这片战场虽然复杂累人,但是论危险程度,其实并不高,绝大部分蔚蓝小队应付起来都不难。 “可能青子他们弄错了吧?……可是他一直都有拒绝者的朋友啊,也有主动联系的权限。那么,是我的运气实在太不好,错过了么?” 米拉想了想,转头,看向军官团的队友们,用英语,弱弱地问道:“要不,我们再回札达看看?” “米拉少校!”刚才还蔫巴了的阿历克赛……突然间严肃起来,迈步上前的同时很正式说:“我想,在这片战场上,你应该更多关注的,是我们的职责,而不是你的个人友谊。” 我才不会让你回去找theking呢!阿历克塞在心里偷偷想着。 爱情是靠自己争取的,只要等到培训结束,他和米拉一起回去熊占里,时间和距离就都会是他的优势,他的机会就会变大。 “是……对不起,我很抱歉。”确实理亏了,米拉一下有些尴尬和惭愧,道歉后说:“那么,我想申请联系拒绝者。” 总难免有些不安,米拉想排除自己的疑惑。 申请被通过了。 通讯很快被接通。 “请报你的番号。”对面华系亚方面军拒绝者应答说。 “原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第九军,第425团,第1777小队副队长,现参战军官团二分队成员,米拉.乔。” “团级通讯密码。” “笃,笃笃,笃……”米拉转身,用指尖轻轻在通讯器上敲出一段密码。 对面确认,然后朝外喊:“涂紫,涂紫……1777小队的通讯。你不是说有1777或者青少校的通讯,都让跟你说吗?!你来。” 很快,涂紫的声音出现在了通讯器那头。 简单的对话后,两人都紧张起来。 “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1777不在札达区域。”米拉强调。 “但是战场指挥信息记录,就是这样的啊。不过青子哥让我帮他联系1777,我这怎么也联系不上。”涂紫想了想说:“说起来,札达的通讯弄得怎么样?应该还行的吧?” “还行的。”米拉说完,脑子猛转一下,着急问:“那现在,哪一块通讯最差?!” 既然1777那边,现在连拒绝者都一直联系不上,很显然,他们在通讯最差的地方。 涂紫被提醒了,很快通过内部询问得到结论,“南边,越往南越差。” “嗯,我争取过去看一下。另外请你帮忙联系青子,告诉他这个情况。” “好。” 米拉结束了通话。 转头,把情况向军官团战友们说明,“我……” “去啊。”阿历克塞第一个说:“这是职责。” 也许theking会过来,他们会重聚……但是当一个蔚蓝小队下落不明,这就是职责。 在阿历克塞表态之后,军官团全员赞同。 尽管那本不是他们负责的区域,但是他们的职责区域,已经基本完成清剿和调查协调了。 所以,向南。 320.枪声 从一个大约居中的位置,军官团动身向南,全速行军。 对于米拉来说,她的1777,很可能在那里。 不过这种心理,目前也只到因为情况不明而有些担心和不安的程度。 除了1777小队本身和刘世亨之外,并没有人真正意识到情况的危急,以及事情真实的黑暗和残酷。 普蓝北面,一处四向皆通的分叉路口,乱石堆遮挡着视线。 队员们站着或坐着,集体沉默,等待突围开始。 “现在唯一的好事,是我们还没有真正深入普蓝,他们还没有收袋口。”劳简开口,说:“先强调一下,等突围计划开始,你们一定都得听我指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抬头,专注看着手上的地图。 “当然,队长。”第一时间,几乎每个人都说。 其中包括所有平时没事喜欢吹牛抬杠,或跟他没皮没脸,没大没小的老**们。 似乎有些意外,劳简抬头看了一圈,然后沉默点头。 这支队伍从来都不是围绕他这个队长建立的。甚至其中绝大部分的人,都不是因为他而来到1777小队。 在过去的这一年里,1777手里的牌很大,总是一路碾过去。他们对韩青禹、吴恤和锈妹的依赖程度一直都很高,而劳简这个队长,反而并没有承担太大的压力,也没有过什么惊艳的表现。 但就是这样,面对眼前这样的局面,队员们依然毫不犹豫地,就都把命运交在了他手里。 劳队长现在心里有些紧张,压力巨大。 第一,实力的差距实在太大了。不说大尖群,单是猜想中敌人的实力,也是现在的1777不可能抗衡的。 就比如能在大尖面前背身跑的人,1777现在最多不超过6个。而对手,大概有一堆。 同时1777的队员构成里还有一半以上,一年期新兵。 第二,劳简的蔚蓝生涯,从来没有指挥过这样的突围行动。他的多年队长经历,仅限于一次次伏击大尖的任务。 再低头的时候,嘴里的烟头抖动了一下,烟灰落在地图上。 劳简连忙伸手掸了,拿起来吹干净。 这张地图上有他一路下来对地形的勾勒和记录,以及战术思考。这是很多年前养成的习惯。 “这可能是仅有的,我擅长的东西了。冷静点……冷静点。”劳简在心里对自己说。 劳简曾经的小队编号752,那是一支战力很普通的小队,就算是站主阵锋位的c级队长劳简自己,在战力上也不是什么悍将,他只是永远很刚,永远要强而已。 但是这支战力普通的小队,却经常能排进第九军前50位,甚至最好的时候,到过第31名。 劳简以前是大学老师,教物理学的,然后也仔细研究过《违背物理学》。他对梭形飞行器运动轨迹的判断力全军闻名,强到被拉去给队长们开讲座。 他在预判前提下对地形的利用,也是752任务战斗最大的依仗。 “嗤啦……咔。”突然轻微的一声响,铅笔头笔芯断了。 劳简摘下来死铁战刀,横平端着,重新削了一下,而后拿着笔,继续在地图上规划突围路线。 他特意标注出来三个点。 “路上能藏大尖群的位置,大概就这三个,咱们不管走哪条路线,肯定都得过一个,查探不到的话,就只能赌。” “我去找。”当场好几个人异口同声……抽刀,同时站起来 劳简摇了摇头。 “不行,一来太远了,二来,现在他们还不确定我们是不是真的发现不对要走这一点,对我们很重要。” 他的意思,这一点不能打破。一旦打破,1777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说话间,轻微的碎石滚动的声音传来。 齐柔柔和秦国文两人分别从不同方向回到队伍里。 “怎么样?”劳简第一时间问。 “看到我们有向外走的倾向,人果然开始变多。”齐柔柔说:“现在有六个咬在咱们后面,要不干脆埋伏一把,先做掉?!” “这个不急。”劳简摇了摇头,又问:“大概实力能判断吗?” “没交手,看不太出来,不过看着这几个应该不算很强。”秦国文说:“至少我觉得刘世亨说的那拨高手,那个什么疑似超级,不会出现在这里。” 这一判断得到了绝大部分人的认同。那拨真正的高手,现在应该还在外围准备,还不在这里,否则他们连尝试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既然对方处心积虑,花费这么大精力来布置这个局,他们放在这里的人,肯定不会少,也不会弱。 “就怕有顶级。”秦国文说。 队里确实有几个能打一打的,但如果对方有顶级……劳简揉了揉眉心,抬头找到贺堂堂,喊:“堂堂……贺堂堂。” “……啊?劳队?!” 贺堂堂走神了,这个平时总是很吵闹的家伙,在和刘世亨通话后,就一直很沉默。 “我,你,国文,柔柔……加火斗叔。”劳简数到这停住,没再数人,说:“我们五个人,有没有机会拼掉一个顶级?” 他之所以问贺堂堂的原因,是因为这家伙平时每天都在跟顶级打,每天在被顶级虐。 “那……”贺堂堂停住想了想,说:“我不知道啊。” “哦。”劳简看着他,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而是转回去向大家说:“都把装置和源能块检查一下吧。” 队员们动手开始检查。 劳简站起来,看见一名年轻队员的源能块只剩下一块满的,抬手丢了一块自己的给他……顺带笑着问:“怎么样,怕不怕?!” 队员摇头,转回的脸上,笑容莫名地有些张狂,说:“不怕,我这正兴奋着呢,难得一次青子他们不在,轮到咱出风头。” 他身边的一众年轻队员们都笑起来,说:“可不是?!怎么说,我们每个人也都是挑选出来的,这一年用掉的源能块,也比外面普通小队多得多,既然这样……劳队,你相信我们吧。” 不管真假,这就是蔚蓝的,1777的年轻人。 “我想了想,1777不能永远都等韩青禹来,对吧?”那名年轻队员拿树叶把手上战刀擦了擦,抬头露出来一口大白牙,突然又说。 劳简看着他,用力点了一下头。 “说得对,可不就是这样子嘛?实话说,我这就存了许久的埋怨。” 作为队里年龄最大的一名老队员,火斗叔摘下来烟头,板一下脸,神情不快说: “从成立一直到现在,那个瓜娃子也不知道怎么个回事,总把我们当成小孩子一样照顾。能的他!” 大伙都低声地笑起来,火斗叔真正想表达的意思,他们都懂。 明明就是战场啊,明明我们很多人,自己过去也都是血泊里走过来的,那家伙却总想要一个都不丢,一个人都不死。 而这回,这里有一个局,一个特意为韩青禹等人埋设的杀局。现在站在这里的这么多人,全都是饵……他们只是饵。 他们不能让韩青禹来,不能让他投进罗网。 被人瞧不起了,鱼饵们想要自己决定命运。 ………… 夜,凌晨三点左右,天空突然开始下雨,星光和月光消散。 四周一片漆黑,地面迅速泥泞。 “劳队,我们到底在等什么?” “等雨,也等梭形飞行器,记得天之前在路上看到两次,最后飞走那架梭形飞行器吗?不出意外的话,一会儿它会出现在这里,在这附近一带降落。” 夜雨渐大,哗啦啦……一直下。 “来了。”雨幕中,秦国文伸手指着天空说。 “做出准备攻击它的状态。走!” 劳简带头,队员们按照平时的队形,做出伏击的姿态。但是前进过程中,包括齐柔柔在内的一部分人,默默隐藏进草丛或泥坑里。 身后追踪的人把他们看在眼里,默默跟上来。 梭形飞行器开始出现下落的迹象。 “准备……”劳简伸手,做出预备攻击的姿态。 看见他们还想着攻击大尖,追踪的人放松了一下。 “杀!” 雨幕中,有人从他们身后杀出来,死铁战刀卷集着雨水,劈出凌厉的弧线。 同时,前方1777小队全体反冲,将他们夹在中间。 厮杀声激烈,在黑暗中很快结束。 6名敌方跟踪的人,全部被斩杀。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劳队问。 “小事。”有人答。 齐柔柔用绷带将腹部的伤口缠紧,咬牙闷哼一声,“没事。” “趁现在,开始跑吗?”他问。 “不,我们继续跟着飞行器走。它其实还要飘一会儿……”劳简说着,带人继续在黑暗中跟随空中的梭形飞行器前进。 后方的脚步声,很快又出现了,比之刚才更多。这里果然藏了很多人。 “停。”意外的是,在这种情况下,劳简非但没有指挥加速,反而突然开口,号召队员们停下来……甚至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没有隐蔽。 就像是在等敌人过来这边。 敌方的人追上来了。 “轰!”梭形飞行器落地,砸在泥土里……它落下的位置在两队人之间,但是距离对方更近。 “老天保佑,有具泛蓝。”这一晚,第一语气激动,这是他预估的位置……劳简转身说,“跑!” 队员们在夜色和泥泞中跟着他疯狂的奔跑。 大约1个来小时候,奔流的水声,响起在不远处。 “砍树。”劳简喊。 队员们迅速砍下来一段段木头,抱着,激动地冲向江边。他们大概猜到劳队的计划了。 “跳吗?!劳队。” “不,都把木头扔下去。咱们往上走。” 跳江,这是1777突围的最优选择,劳简没有选。 黑暗中,啪啪的响声传来,几十根沉重的木头先后落进江水。 大概几十秒后,“轰!……” 远远地,数十名高手源能鼓荡,用战刀轰击江水的声音传来,连绵不绝。 那里果然出现敌人,不过他们斩断的,只有木头。 1777暂时摆脱了第一个包围圈。 他们在夜雨中继续狂奔接近三个小时,期间遭遇三次小股敌人的阻击。 “劳队!接下来我们走哪边?!” 抉择的时候又到了。劳简之前标注,有三个山谷位置,可能藏大尖群。现在他们必须选一个。 “这边。”劳简果断而迅速地,指了一个方向说。 “可是刚那两股阻击的人,就是这个方向来的啊。” “对,所以走这边。他们不会和大尖呆在一起,大尖可不会听话。” 这一晚指挥如神,劳简打开地图,用手电筒打亮,指着地图上的一条粗线,大声说:“看到这个位置了吗?这是我们来时经过的那个悬崖峡谷……只要我们能过去,到这里,不管后面的人是否被追上,是否陷入战斗,前面的人,跑。” “……”除了脚步声,四周无人应答。 那个悬崖峡谷,他们都走过,那里一次可通行的人很少。 所以,前面的人继续跑,后面被追上的人……就回身阻击。 “听清楚了吗?!”劳简吼。 “听清楚了。” “……行动。” 急促地脚步声在去往悬崖峡谷的途中突然停下来…… 前方,密密麻麻至少七八十具大尖,出现在那里。 超神了一夜的劳简,失误了。 失误的原因很简单,他之前标注的三个位置,不是其中一个藏有大尖群,而是三个位置都有。 所以,哪怕他选择了自认为可能性最小的一个,结果,还是遭遇了。 “怎么办?!劳队?!” “我……”劳简尽力了,他用尽了一切办法,可惜仍然没有做到……没能带领他的队员们逃脱。 此时情况,前方是大尖群,就在被惊动的边缘。 而后方,敌人源能爆发的声响,已经可以听见了。他们不可能跑得过。 往前,冲过这七八十具大尖,他们可能全队都会牺牲;往后,迎击来敌,他们会死掉大部分,然后剩余的一部分人会被留下来,继续用做鱼饵。 短暂的沉默。 “铿!”劳简拔刀,“都是黑甲,都说黑甲大尖挺笨的……不如我们试试看,看有没有人能活着冲过去。” 他话音落下。 “铿……”所有人沉默拔刀。 秦国文、齐柔柔、火斗叔和贺堂堂四人站到劳简身边,站成一个箭头。他们是这里剩下最强的人,他们要试着,去为整个小队杀开一条路。 夜色,雨幕,前方黑甲大尖成群……1777没有韩青禹,1777拔刀,准备冲锋。 “哎呀,突然想到我还没娶媳妇儿。”一名年轻队员笑着说。 “你这一说我才发现……我都还没娶。”劳简说:“老子特么的四十二了。” 大伙都笑起来。 “话说咱驻地关那个商小姐……是预备嫂子吗?!劳队你是没胆啊,还是不喜欢啊?”平时不敢造次的年轻队员,这时候胆子也大了。 劳简苦笑一下,说:“想过几次……没胆。” “难怪娶不上啊。”火斗叔说:“要是这回能回去,你有点出息。” 劳简干脆地应:“诶。” 四周又是一阵哄笑。 “不如咱等一等吧,劳队?” “为什么?” “等后面那些狗娘养的追上来啊,然后咱再把大尖群惊了,把他们也卷进去。” “好主意啊,那就等等。” 对话声戛然而止,只剩雨声,心跳声……有人在偷偷颤抖,掉眼泪,但是很快被雨水冲刷。 手被雨水打湿了,攥紧刀柄时“咯吱”作响。 后方的源能爆发越来越清晰了。 “话说,咱1777的板擦颜色,选好了没啊?”火斗叔突然问。 “血色。”劳简说。 “那,不如就当今天,是咱血色板擦的第一战……” 陡然,夜幕中。 “轰,轰轰轰轰……” 所有人在这一瞬间,都不自觉恍惚了一下……那是? 是枪声。 密集儿激烈的枪声,响起在侧面的山梁上,对着大尖群开火。 1777的每个人,对这样的枪声,都无比熟悉。 那是来自米拉11,独有的咆哮。 321.米拉11的咆哮 米拉11响起在这个雨夜凌晨。 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前阵子,当米拉奉命离开1777的时候,她把7留在了队里,把9留给了温继飞,唯独带走了米拉11。 7类似榴弹枪,9是狙击步枪,而11,一般人们称之为炮。 20mm子弹,可以五管齐射的超重型特制机炮。蔚蓝已经被宣告失败的热武器研究,几乎所有可用的成果,大都用在了这把枪上。 它不是谁都能用得了,控得住的。 就算后来,温继飞的枪法逐渐超神,人们每次谈及在一线战场用枪,首先想到的也依然是米拉。毕竟她已经用枪十年,而且她是温继飞真实意义上的师傅。 抬头,目光穿过黑暗和雨幕,落在侧面山梁的高处。 那里,五管超重机炮枪口的火舌耀眼闪烁。米拉11破风的子弹,不断倾泻在大尖群里,激烈撞击着死铁护甲。 “米拉……”本已经站在绝望边缘的1777队员们,不由自主地一起喊出来。 只不过他们的后缀各有不同,有人喊“米拉队长”,有人喊“米拉小姐”,有人就只“米拉”两个字。 站在上方的这个异国姑娘,是他们的战友,1777的副队长……是第九军最美的玫瑰和少年们驿动的梦。 “谢谢。”劳简眼眶泛红,低声说了一句,同时整个人晃了晃,仿佛一直自我支撑的精神,突然间被抽空了一下。 其实劳队刚才就接近崩溃了,当他第一次担负1777整支小队的命运,用尽一切办法,最终却还是把队员们带到了绝境。 他觉得,自己终究还是害死了他们,而且,他还不能允许他们投降和退缩。 只不过刚才的情况,他不能垮,所以劳简忽略和克服了这样的情绪,抽刀,准备带头死战。 现在,大尖群绝大部分都被惊动,开始沿着山坡,向山梁上移动。 希望重新出现的一瞬间,劳简情绪崩塌了一下,立即努力又支撑起来。 他端起来望远镜向高处望去。 那里有一块巨石,巨石上,站着他们熟悉的身影。金棕色的长发束在脑后,身材高挑。 米拉11的射程很远,冲击力很强,米拉沉稳地站着,疯狂地开火,她努力想让子弹点中下方每一具大尖。 看见大尖们开始朝她的方向移动,米拉的嘴角笑起来。 军官团是在进入南区之后才发现情况不对的,他们也看到了在引诱大尖的人和被蓄意破坏的通讯基站。 无法通讯,军官团迅速分出小部分人回去求援,而剩下的人,跟随米拉一起,开始疯狂寻找1777的踪迹。 他们登上一座座山头,用望远镜观望。 终于,他们看见了奔逃的人群,只凭模糊的身影,米拉就知道,那是她的1777……然后,他们又看到了山谷里的大尖群,和后方追来的敌群,他们以为那是雪莲。 “你们先离开吧,我要去为我的小队战斗,大尖群会过来。” “不,米拉,我们是高手(军官)…去吧,去做你想做的。” 米拉义无反顾地站上了山梁,开火。 论吸引大尖群的注意力,没有人比她更强了。下方的七八十具大尖,此时绝大部分都已经转向,向山梁上而来。 1777的呼喊声穿越夜幕,落在米拉耳朵里,她有些喜悦……同时又恼火、着急。 “噗噗噗噗噗……” 米拉11的子弹清晰地在大尖群中打出一条直线,直线去向,是穿越山谷的另一边。 队员们看懂了, “米拉她,在叫我们走。” “我知道,可是她自己……”米拉自身的战力并不强,这是1777每个人都知道的事实。 劳简沉默了一下,此时前方山谷留下的大尖已经很稀疏……生路,已经打开了。 “她有队友,不少。” “不要辜负她。” 战场上最残酷的决定,总是要由决策者来做,劳简沉声开口,而后,“颂”,源能爆发,“杀过去。” “颂颂颂颂颂……” 冲锋的队伍在一往无前的途中,集体转头,望向山梁上的那个身影。 然后含泪再转回来,冲进山谷,杀! “砰!砰砰!”米拉朝空中开了三枪。以副队长的身份,她在夸奖他们,以往每次任务顺利结束,米拉副队长总是会这样做。 但是,大尖群攀山的速度很快,它们不断在靠近。 “米拉!”身后,队友们的喊声传来。 米拉扭头看了一眼,微笑,然后说:“谢谢……请不要再跟来。” 说完她转回身,从巨石上一跃而下,米拉11持续不断开火,同时人侧向向下奔跑,带着大尖群往斜后方移动。 她要带大尖群去阻止追兵。 米拉已经知道韩青禹、吴恤和沈宜秀不在队中了,如果1777能够对付那些人,他们就不必这样奔逃。 所以她不能让后面的人过去。 但是,她的速度相对太慢了,大尖群接近的速度越来越快。米拉利用地形在不断地游走,利用米拉11的后坐力,一次次完成几乎不可思议地移动。 突然,黑暗中, “呼呼呼呼……” 一柄廓尔喀式战刀穿透雨幕急速而来。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大概是终于看破了米拉的意图,敌人偷偷上来了,高手。 “嚓!” 一瞬间,没能完全闪避开。沉重的战刀径直穿透米拉托枪的左手臂,刀身嵌在她的手臂上。 “呜啊!”这一声,如同野兽受伤的低吼,米拉11的枪头垂落,沉重的枪身,砸在地上。 她整个人,也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踉跄摔进灌木丛里。 “米拉!” “米拉!” 焦急的惊呼声响起。 但是,下一刻, “轰,轰轰轰……” 米拉11的咆哮,陡然再一次出现。 染血的山梁上,米拉重新站了起来。此时的她,用牙齿,死死咬着一块从作战服上切割下来的宽布条……布条的另一头,挂住了米拉11的枪身。 枪身不稳,子弹的轨迹失去控制。 米拉不得不用她插着战刀的手臂,辅助稳定米拉11的枪身。 而后继续开火。奔跑。 枪身剧烈的震动让伤口不断扩大,剧烈的痛疼让米拉不断低吼。 山上她的队友们沉痛看着这一切。 “她……” “愚蠢。妈妈说,美丽的女人总是愚蠢,所以叫我千万不要喜欢美女……妈妈对不起。” 阿历克塞灿烂笑了一下,而后纵身一跃,同样跳下来。 他的速度很快。很快,他的一只手搭住米拉的肩膀。 米拉回头。 “回去吧,美丽的小姐。” “颂!”磅礴的源能爆发,阿历克塞把米拉整个人朝后,扔回到巨石上面……队友们接住她,按住。 “阿历克塞!” “放心,我可不是像你那样,会盲目去拼命的人。”背着身,阿历克塞中校笑了一下,“我还要参加未来与theking争夺爱情的决斗呢。” 他的手指在肩后轻轻勾了一下。 特制的作战服从右肩向腰下,打开了一个扇形的结构。那是一个加装的,奇怪的,分格的袋子。 袋子由上而下,插着足足11柄熊占里沙皇时代流传下的“恰西克”军刀。 恰西克的意思,是天堂之刃。 “顺便说一下,长距离的异地恋是不可靠的。”他笑着说。 熊占里方面军,阿历克塞中校,是顶级战力。 很匆忙,但还是从怀中掏出小铁罐装的伏特加,灌了一口。 “呼呼……乌拉!”这个战斗民族的男人,像是因为面对艰难的战斗而兴奋无比,呼喊着,跃向大尖群。 “嚓!” 手上的一柄恰克西战刀斩进大尖脖子,不致命,阿历克塞在大尖肩侧蹬了一脚,凌空,再抽两柄军刀,一左一右捅进大尖胸口,依然不致命……但是,他已经成功吸引了一部分大尖的注意。 阿历克塞蹬腿翻身……再次抽刀在手。 向下方扑去。 “请刚才伤害米拉小姐的混蛋滚出来!” 322.当关者 阿历克塞比米拉强,强很多,但是论对大尖群的吸引力,反而有所不及。整个大尖群在他接手之后开始进入一个混乱、暴乱的状态,四向乱窜。 阿历克塞带着一部分大尖绕侧面山梁俯冲而下,并没有直冲后方追来的敌群,而是从他们面前,径直横拉而过,拉出一道防线。 黑暗中,又是一柄小号的廓尔喀弯刀,呼啸着,精准避过成群的大尖,凌空刺向他的后背。 阿历克塞听声回身,双刀交错硬挡了这一下。 “当!”剧烈的碰撞声响彻山谷。 这一刀比之刚才袭击米拉的那一刀要强悍很多。 “顶级!”阿历克塞身形弹射进树丛的同时大喊,“跑,都快跑!” 在这种形势下,对方有顶级在场,就意味着己方因为阿历克塞的存在而可能存在的,仅有的一点优势,全部丧失。 山梁上的十余名军官团成员第一时间带着米拉攀山而去。 山谷中,1777小队的绝大部分人,也终于冲过了因为注意力被吸引,稀疏分散的大尖群。其中多数身上都带伤。 “走!” 劳简拉了贺堂堂一把,身体略微有些踉跄的,带着队员们沿山谷侧面翻出去。 往他预定中最后的撤退通道,那条峭壁峡谷跑去。 那里很窄,通道很长,就算是大尖群追来,也很难形成有效的追击和围攻……敌人绝不敢和大尖群一同进入峡谷。 而从那里出去,他们就有机会进入华系亚主力所在区域。 ………… 雨渐渐停了,四周依然一片漆黑,而地面泥泞,草叶湿滑。 军靴连续不断地踩在泥水滩里,哗哗作响,泥水溅到人身上,甚至脸上。 不时有人“pia”的一声摔倒在地上……双臂刚做支撑,已经被跑在后面的队友拎起,继续往前跑去。 地面上他们摔过的地方留下血迹,但是很快,又被泥水掩住。 “跑,不要落队,跟紧,不要跟丢了。跑啊!”劳简的声音,一次次在黑暗中响起。 1777仓皇的逃亡,狼狈不堪。 没有人知道自己到底跑得快不快,又到底跑了多久。地图上看着不远的线段,实际距离却很远,很远……这段路,他们来时走了两天两夜,而回程,在装置状态下,要用不到一夜来完成。 这种情况别说战斗了,实力稍弱一些的队员,单只这样,一直在装置状态下奔跑,身体就已经难以负荷,自己扛不住吐血。他们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哈哈,这下,血葫芦娃入队仪式全都有了啊!” 秦国文人在队伍中段,停下来,大声打了个趣。 “放心,在咱1777,吐血不算受伤,吐口血大吉大利。噗!” 他的作战服胸前,泥巴干了一层,被掀落下来……血水涌出。在之前的冲锋中,这位来自金色板擦的1777现任队副抢了劳队长的主锋位,被柱剑剑尖划过前胸。 齐柔柔从他面前跑过。 “要不,柔柔你边跑边给我们唱几句吧?你想一想,看有没有合这样场景的选段。”秦国文抬头,抹了嘴角的血,笑着说。 齐柔柔回头瞪他一眼,一如过往的日常,说:“滚!” 战士们疲惫的笑声,在黑暗中低低地响起。 “跑!”劳简在队尾,用手揪着一名年轻队员的衣服,拖拽着他,“跑起来啊,不要躺下去,不要躺下去……你是废物吗?跑,快,跑起来。” “队长,劳队……别,别管我了。” 年轻队员的双腿已近无法直立,身体弓着,说:“我跑不动了,劳队,我肋骨断了……留下来,还能拼一刀。” 劳简猛地怔住,扭头看着他。 “跑前面的别回头,被追上的回身阻敌……劳队你说的。” 年轻队员低头用力扯开他的手,移动几步,靠在一块石头上,一边艰难喘息,一边把战刀拔出来,说:“放心,劳队,我绝不会当俘虏。” 劳简猛一下转身,“齐柔柔!” “到!”齐柔柔的身影从前方飞奔而回。 “能带着他跑吗?” “能。”腹部缠着绷带,齐柔柔说。 “走!”劳简一把拎过那名队员,丢向他。 “别乱动。”齐柔柔几乎是把人挟在肋下,开始疯狂向前奔跑。 这样的奔跑,一直在持续……终于,天开始有些亮了,是灰蒙蒙的那种亮,同时雾气很重。 视线依然不清晰,但是山体的轮廓,开始逐渐拉近……那里有一座山,高耸陡峭,当中裂开。 “到了!”前方,老马识途的火斗叔带着巨大的喜悦高喊了一声,而后站下来,催促:“快,快进去,埋头跑。” “别管后面,埋头一直跑。往死里跑。” 人从他面前经过,一个又一个……齐柔柔在谷口停下来,把手上的年轻队员交给他,说:“火斗叔,人交给你了……劳队还在后面,我得回头看看。” 跟他一起回头的人,还有秦国文。 1777的绝大部分人进入了峡谷。 “来了!”几乎同时间,一直跑在队尾的贺堂堂和劳简听到了身后不算很远,空气中源能爆发的轰响。 “你……你怎么还在这?!”劳简转头乍然看见贺堂堂,似乎突然才意识到,这家伙今晚几乎一直跟在他身边……立即吼了一句:“走,走啊!” 贺堂堂抬头看看他,不吭声,点头,跑进浓雾里。 而后,劳简自己最后一个启动,一边奔跑,一边再一次朝峡谷中大喊: “记住我说过的,不管后面的人是否被追上,是否陷入战斗,前面的人,跑。被追上的人,回身阻敌。” 这段话很残酷,但是从为将者的角度,又是必须要有的理智和决断。劳简在突围行动开始时,曾郑重说过一次,现在,他又连续喊了三遍。 齐柔柔和秦国文的身影迎面而来。 劳简好不容易看清楚了,站住怒吼:“你们特么的回头干嘛?!” “帮你。” 劳简其实不是为将的性格,这一点,秦国文和齐柔柔一直都了解。 所以,当他说出那么残酷的话,并且一再重复,他预设中落在最后阻敌的人,只能是他自己。 原来早被看透了……要是韩青禹那小子在,你们特么的肯定不会想这么多!劳简神情僵了一下后,突然疲惫地笑起来,说: “那也不能一下都堵上去啊……这样吧,我也不拦你们,咱一个一个来,一段一段阻。” “先我,然后国文,再柔柔,就这个顺序。” “这样也许能多争取一点时间。那些毛头小子,经过这次,以后一定比咱们出息。” 秦国文和齐柔柔迟疑,互相看了看。 “走!”劳简猛地踹了秦国文一脚,又推了齐柔柔一把,“先跑!” 小队在峡谷中疯狂的奔跑,也许因为谷口并不那么显眼,他们跑过了三分之一,跑过了一半。 终于,“颂!” “唰啦!” 一声激烈的源能爆发的声响从身后传来,泥水被一道激射的身形带起来,飞溅射向空气和岩壁。 就在劳简回头的一瞬间。 “颂!”“颂!”两声连绵紧凑的源能爆发,在他身后响起。 从他身侧掠过。 秦国文和齐柔柔同时回头,一左一右举刀迎击后方激射而来的那道身影。 “轰!” 碰撞的声响在一瞬间炸出,响彻峡谷,而后不断回荡。 敌方身影被阻滞了一下。 同时,齐柔柔和秦国文凌空吐血,身体倒飞! “顶级!”秦国文人在空中喊了一句。 “嚓!”“嚓!”两人不约而同,借着巨大的反冲之力,向侧面崖壁斩出一刀。 “轰!咵啦!”两块巨大的岩石被轰落下来,阻在峡谷当中,也阻断了双方的视线。 顶级,这是秦国文在碰撞之后的判断。 他和齐柔柔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迅速爬起来,俯身蓄势继续扑杀。虽然对方是顶级,但是因为视线受阻,并没有第一时间继续进攻。 “你们……”劳简回过身,直起拖起他们两人,往前奔跑,拉出约两三百米距离。而后才停下来。 不远处,1777在前方奔跑的人听到动静,也陆续站下来观望。 “停下来干嘛?跑啊,继续跑。” 劳简回头,用刀尖指了指秦国文和齐柔柔,又指着他们说: “我说过的,你们今天都要听我的指挥,当时你们说,当然,队长……服从命令,滚!” 然后他回身……把战刀插回背上,声音不大说: “国文,要是我能多挡一会儿,以后1777就先交给你了。” 滴答,滴答。 “要是我挡不住几下……可能,你,柔柔。” 滴答,滴答。 “青子那孩子要是暂时当不来队长,不想当,可以先考虑温继飞。那个货会是最好的队副,参谋。” 他细碎地说着。 断落的岩石后面,“颂”地一声。一个南亚面孔的身影,那个顶级,腾身跃上了阻路的巨石,拎着一柄大号廓尔喀弯刀,站在那里。 同时从谷口方向,还有更多密集的脚步声传来。 劳简抬头,看了看那个人,轻松笑一下。 缓步向他走过去。 当他迈出第三步的时候,“欻”,他背后的死铁战刀自动冲出肩头,高过头顶。 而后,在自然下落开始的一瞬间,战刀突然横平,开始旋转,向外。 劳简伸手,把战刀握在手里。 这一幕,它的后半段,让1777此时还能看见现场的绝大部分人都惊叹、错愕,愣住了一下。 因为这很难,很难,这个动作所展示出来的源能操控,在韩青禹、吴恤、锈妹三个不在的情况下,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做到。 所以,劳队一直在隐藏实力?! 他其实实力接近顶级?! 又或者,他像军里传说的那几个高手一样,掌握着什么有死无生,搏命的战斗方式?! 而这,也许就是他总是刚正面,总是在战斗中吐血,但是又一直没事的原因所在。 多数人这么想着。 火斗叔的目光看去,看着这一切……张了张嘴,又忍住,默默低头的一瞬间,浊目含泪。 秦国文和齐柔柔也一样,不忍地偏过头去。 他们的c级队长,那个平时刻板而严谨的蔚蓝十一年老兵劳简……现在就像是一个技法拙劣的变戏法的小丑,正在用自己的生命,做着一场幼稚而可笑的表演。 他的手上绑有一根作战服缝制用的细线,细线的其中一头,系着战刀。刚才,他在装作伸手接刀的同时,抖动手指,让战刀下落横平,旋转向外,演出了那一幕惊人的源能操控。 他努力表现得淡定而沉稳、自信。演给对面那个真正的顶级看。 而后,他用一种自己臆测中高手对峙的姿态,持刀缓慢而沉稳地,继续向前走去。 一切所求,不过是可以多拖延一点时间。 但是,“嗤!”对面那个人站在高处,看着他,突然轻蔑地笑了一下。 这样拙劣的表演,又怎么可能瞒过一个真正的顶级的眼睛?! 劳简不动声色地继续演。 不是他没有看见,没有听见,而是,他不管。 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他要演下去。万一,有点用呢? “沙嚓,沙嚓……” 脚步声突然响起在劳简身后。 劳简恼火一下,不及回头。 “啪!”人突然一软。 今晚异常沉默,沉默了几乎一夜的贺堂堂,站在那里,站在劳简身后。 把人朝后一丢,贺堂堂说:“不用两分钟人就会醒。带他走。” 秦国文和齐柔柔伸手接住人,同时都愣了愣。 “秦队,带劳队走吧。青子他们不在,这里现在是我的场子了。” 贺堂堂是成长很快,很强,可是他距离顶级,依然有很大的距离……齐柔柔犹豫一下,“可是你……” “我?我是这里最高,b+,贺堂堂。” 这一声稍大,像是沉声喊出来的。贺堂堂说话的同时,缓缓抽出背上那把,他一直很宝贝,总是炫耀,实际却又不常动用的重剑。 而后,他的声调落下来,像是陈述或自语,说: “我是青子身边,最亲近的队友,糟蹋了他不知道多少源能块,拿着顶级武器的贺堂堂啊。这场面,我得撑。” 此时的贺堂堂还不知道,温继飞已经给他们的小团伙取了一个名字,叫做溪流锋锐。 而且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温继飞心心念念地想着他。 贺堂堂想的是,“明明是四大战力,我才是第四大战力。瘟鸡你丫的滚出。” “走啊!说你们几个呢,去你们大爷的,走!” 贺堂堂觉得比起他们的小团伙,小队这些人真是一点都不干脆果断,他说: “我还没出过全力呢。” 这并不是谎话,相对刚才人们对于劳简的猜测,贺堂堂拥有真正的搏命战斗方式。 这一战斗方式来自吴恤。 作为一个曾经使用错装第三代装置的人,一个长期死战的战奴,吴恤偶尔有一次说起,说那套装置什么都不好,唯一一个厉害的地方,在它嵌入心口的设置,可以激发一种状态。 贺堂堂为此缠了求了他很久,把什么不要脸的办法都用上了,吴恤才无奈教给他。 他们一起给它取名,叫做“濒死潮涌”。 贺堂堂身上没有错装的三代装置,在背后队友们视线不能及的地方,他从袖子里滑下来一柄短刃,翻腕刺进自己心口特定位置,给身体垂危的预警,而后按照吴恤教给他的方法,运转源能。 轰!体内巨大的轰响……濒死的心跳无比疯狂,濒死的源能潮涌,以一种平时难以想象的速度,在叠浪。 这时候, “颂!”对面顶级战力终于懒得再看,纵身挥刀斩来。 “去死!”贺堂堂狰狞笑着,正面迎击,双手重剑立劈! “轰……咔!” 空中两个身形同时飞退。 但是,敌方刀断。 “你们可以走了吧?”贺堂堂背身而立,说话同时,咽下一口血水。 那是,顶级啊! 秦国文和齐柔柔震惊一下,反应过来,迅速带着劳简远去。 而对方的人此时正越来越多,赶到现场,站在峡谷那头。 贺堂堂横平重剑,一夫当关。 就像他刚才说的,青子他们不在,这是他的场子,这个场面,他得撑。 ps:烧大部分时间都退了,但是还在隔离观察…就不用上班…就很开心,哈哈。明天看情况,争取多写点。 323.我去找他们 贺堂堂年轻但是高大魁梧的身影站在那里,手中简朴的宽刃重剑横平,肩后的蔚蓝战刀在震颤,轻响。 嗤、嗤!咔咔咔咔咔! 胸口的血在不断地往外淌。“濒死潮涌”如同一场海面风暴,正在他身体内纷乱鼓荡,从未有过的强大源能潮涌,汹涌如排空劈山的惊涛骇浪,连绵不绝。 贺堂堂知道自己这个状态站不了太久。但是,他得再站一会儿。然后如果可以久一点,就尽量久一点。 此时,落在峡谷道中间阻路的那两块巨石,已经被贺堂堂和对方顶级战力连续三次正面对轰的余波,完全破开了。 满地黑褐色的,灰白色的碎石铺展。 地面泥坑如被牛卧。 碎石和泥水坑洼的那头,脚步声依然密集而仓促,敌方的人仍在不断地汇集过来,但是站定集结后,在互相议论着,并没有急着冲上来。 这让贺堂堂很满意,甚至有些得意。他猖狂地笑起来。 “我好像应该回头喊上一声,提醒他们,一定要记得把这个场面转述给青子、瘟鸡和吴恤、锈妹几个听。” 他突然有些遗憾地想到。 “还没让这个世界,也记住我的名字呢。” 无论如何,这一刻用刀和剑无声去赢得重视和信任的感觉很好。同时,在贺堂堂的身后,队友们的脚步声,终于渐渐远了。 秦国文在奔跑中,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其实回想这一夜贺堂堂异于寻常的表现,他对于自己将去承担这件事的决心,应该从一开始就下了。 当韩青禹那群人现在在队里的就剩他一个。 “莫名其妙的懈怠和不守规矩。” “又莫名其妙的责任感……” 峡谷雾重。 贺堂堂的身影很远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 只有战斗的声音,暂时依然隐约可闻。 源能一次次爆发,鼓荡。 死铁激烈地碰撞。 “顶级?你特么的身上有伤!还敢来找死?!” 惨叫声。 岩壁破碎,碎石轰然砸落或嗤嗤溅射。 “也好,干脆就由你们来负责记住吧……” “老子叫贺堂堂,不是甜的那个糖。” “蔚蓝,唯一目击军团,1777,韩青禹的兄弟。现在开始,你们要用几十条命来记,记得我是比韩青禹更狠的人。” 这小子,也不管对面懂不懂中文。 声渐远。 ………… 阴天,时间大约上午九点稍多。 被绿草覆盖的山坡往下,是一块不大的河边平地。那里现在搭着两个行军医用帐篷,里面似乎有人正在动手术。 1777的其他人或坐在,或躺在军帐外。 外围有大概200多名华系亚蔚蓝小队战士,全副武装正在戒备。 已经疯狂奔行了一路的韩青禹四人连忙冲下山坡,亮明身份。 军帐边的队友们听到声音,纷纷抬头,目光看过来……他们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伤,而且不少都是重伤。 韩青禹的脚步猛地一下站住。像是终于意识到:他们来迟了,已经迟了。 这是1777建队至今,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曾经,韩青禹有过一次无能为力。当时他还是新兵,只能站在山上,看着张道安和1123的队员们,一众教官们……死战,为他破坏牵引装置拖延时间,最后全部牺牲。 而这一次,发生在他已经强大很多很多,也有了锈妹和吴恤之后……因为来迟了,他一样无能为力。 “劳队。” “嗯。” “人……” “对不起。”劳简目光沉落,“我弄丢了7个。” 劳简四十二岁了,开口的一瞬间,整个表情扭曲,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眼泪流下来。 “我最后,还把堂堂一个人,留在那里,阻敌。对面有顶级,有很多人……” 劳简说着,剧烈的咳嗽起来。 秦国文连忙把话接过去,拿着劳简用的那张地图,把昨晚突围的整个过程大体说了一遍。 “刘世亨现在不知道怎么样。堂堂他轰退了那个顶级,让我们走,自己留在那里断后……” “濒死潮涌。”吴恤在旁边,立即小声说出这四个字,解释了贺堂堂战力爆发的原因和可能的代价。 “我们去找他。”韩青禹拿过那张地图说。 秦国文连忙摇头,说了大尖群的存在,说了它们现在可能暴乱的情况…… 又说了那个昨晚一直没出现的高手小队,还有那个疑似超级的存在,最后说:“他们应该就在等你过去。” “我知道。我去杀他。” 韩青禹现在对情况已经差不多都清楚了,但是情绪,并不清醒和冷静。现在别说是疑似,就是确定超级,他也要去杀杀看。 秦国文表情纠结一下,语气有些痛苦说: “先求援啊!刚这里几个队长讨论了一下,要过去,至少得两千人,其中还得很多精锐……” 这是事实,这种情况下,周边现在集结过来的这200多人,完全没有能力过去,去了就是无谓牺牲。 求援吗?韩青禹稍微平静下来,想了一下,说: “对,这件事你们回去的时候,记得申请去找陈军团长。” 说罢,他顿了顿,无声对队友们欠身。然后转身,带着人朝地图峡谷方向走去。 去找贺堂堂,也找刘世亨。 这次,不管刘世亨是不是当了逃兵,既然他最后选择冒险回来报信,他就依然是他们的兄弟,他们就有义务去找他。 大概两三秒钟的迟疑后,“青子!” 队友们带着巨大担忧的声音,在他们几个身后纷乱地响起来。 劳简更是直接一下站了起来,也喊:“青子……韩青禹……你站住!” 1777很想报仇,同时很担心贺堂堂,劳队也一样,甚至更甚,但是他必须理智。他不能在这种情况下,让韩青禹几个再走进那片区域。 韩青禹回头看他,因为情绪的关系,无心再解释和思考太多,干脆指了指肩头的少校肩章。 “请服从命令,劳上尉。” “……你!” 劳简刚要说话,被落在后面的温继飞一把抱住了。 “没事的,劳队。说起来我也跟你们一样很担心,但是不管怎么样,你让他去吧。现在不去,不让他去找堂堂他们……他以后就永远过不去了。” 劳简看着他。 “我也一样,也会过不去。”温继飞偏头,重重吁出一口气,转回小声说: “不过劳队,我这里想提醒你一件事。现在战场不是说分了两个指挥部吗?你记得,回去不要找环喜朗峰战场这边的指挥部,你去找主峰指挥部。” 劳简的神情一下慎重起来。 这一思考逻辑太过复杂,太多不确定了……温继飞想了想,避过隐情说: “这次需要精锐啊。从大局上,我怕陈军团长他,也做不到直接决策命令,调动大量部队过来搜索围剿。毕竟那边现在对主舰的防御最重要,要说派很多人来找两个人,肯定不合适,也会有阻力。” “那我们怎么办?!”一旁的秦国文着急问了一句。 “私下要个通融,然后你们去找友军借人。第六军长刀,墨西哥奇琴伊察,委内瑞拉梅里达……” 温继飞连续数了一串,十几个精锐小队的名字,这些,都是在旗帜战争中和韩青禹结下友谊,或欠下人情的。 “还有,咱板擦白色。” “让他们看情况是否允许,可以的话,各分几个人过来,帮一下咱们。” 说罢,他拍了拍劳简的肩侧,再是秦国文…… 跟队友们道别,跟在场的华系亚小队说了感谢和拜托。 而后,温继飞转身,追上在等他的韩青禹三个。 ps:昨天吹了个牛,无耻开心了一下,结果今天就又反复了???!!!(…不知用什么表情好…),睡了一天,说好的多更没做到,还短了。不过我现在又好了,一会儿反正应该睡不着,我再写。 324.踏破高原 往峡谷的一路都在全力狂奔,同时四向观察。 韩青禹四人沿路并没有遭遇秦国文口中暴乱四散的大尖群,至少没有遇到有规模的。偶尔遇见几只散落的,数量都不算多,他们也没有心思去清理。 而事实上,昨晚的情况,当那一处山谷的大尖群发生暴乱,很快,另外两处山谷里的大尖群也都被卷动了。 米拉所在的军官团二分队,后续就遭到了大尖群的追击。 因为米拉和阿历克塞两人都有伤在身的关系,他们不得已,选择了向西南方向撤退,先进入印德度版图,联系当地方面军寻求接应,再绕出战场。 至于刘世亨……他依然一个人走着,大尖没追他,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到了。” 铁甲急速奔跑的身形在山坡高处站住,说了一声,回头。 人站在侧对峡谷的山坡上,望下去,山体如裂,谷口狭小。此时时间已近中午,但是因为是阴天的关系,峡谷里的雾气仍没有完全消散。 同时,没有声音,整条峡谷都无比安静,也愈显得幽深。 这让四人的情绪都有些紧张和不安。 但是,终究是要面对的……韩青禹开口,说:“下去看看。” 下山坡,从谷口向里,走了大约有个百来米左右,地面上开始出现血迹。 血水浮在泥水上。 越往里走,脚印纷乱的泥水坑里血迹越多。 “如果是按他们说的,从中段开始阻击的话,后来堂堂……应该一直打到了这里。” 毕竟是女孩子,沈宜秀此时说话的声音已经开始有些哽咽。 这里距离峡谷中段还有不短的距离,这里,应该就是最后的战场了。 沈宜秀抬头示意两边岩壁上刀锋划过的痕迹,还有地面上,满地纷乱的碎石。 这种感觉很糟糕。他们对于战斗都太过熟悉了,单是通过这些遗留下来的战斗痕迹,就能够大致想象出来,贺堂堂当时是怎样子,一个人孤军死战。 甚至那些画面,会自动出现在他们的脑海里。 “找找。”韩青禹的声音发哑。 “好。” 四人把附近完整而仔细地寻找了一遍。现场遗留下来的战斗痕迹有很多,而且很明显。只有地面上的部分,因为泥水自然的流动,而把一部分痕迹掩盖了。 但是,最终只有两具尸体被发现。 两个是黑人面孔,而且身上没穿军装。 “从打斗痕迹看,应该不止这点死伤。可能会暴露证据线索的尸体,都已经被收走了。剩下来这种不怕查的。” 温继飞说话同时,弯腰捡起来地上收罗在一起的十几把蔚蓝制式战刀,一把一把抹去刀身表面的泥污,看上面的铭文编号。而后,突然某一刻,他整个人僵住……拿刀的手微颤。 “是堂堂的刀。”温继飞说。 “……” 韩青禹走过来,低头看了一眼,怔了怔。 “没事,先帮他收起来……没找到重剑就没事,他最宝贝那个。” “不是,是没找到尸体就都没事。” 尸体两个字,让韩青禹有些难受。 贺堂堂不是一个可能被俘虏的人。 带着巨大的不安,四个人继续向前,把整条峡谷找了一遍,又回头找了一遍……到最后,把周边方圆十几里区域范围,全都仔细搜索了两遍。 没有,贺堂堂的重剑和尸体,始终都没有找到。 其实心里会不自觉的去想:“人和剑会不会是被敌人带走了?” 这是可能性最大的猜测,他们有看见敌人撤离留下的脚步,然后从逻辑上,其实也找不到贺堂堂能活下来的理由。 但是,内心的心理倾向,会自动主动地,帮他们切断这样的思考。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了,他们已经找了一整个下午……韩青禹站在一处山坡上,收回目光,努力笑起来,像是有了最终的把握说: “没死!堂堂还活着。” 贺堂堂是那种,会跟人换刀的狠人。但是从来,他都算计得很好,不会让自己被伤到要害。 “嗯,那货一向多贼啊,老话说贼阴、贼狠,说的就是他这样人。”温继飞附和说:“所以,他肯定还活着。” 锈妹、吴恤都点头,“嗯。” “那我们现在?”温继飞问。 “继续找,不光堂堂,还有世亨,我们找到为止。”就算踏遍整座高原,韩青禹想着。 “好。”温继飞三人用力点一下头。 韩青禹眼神犹豫了一下。 “咱们这样乱转,对方的人发现了肯定会找来……正好可以打听一下情况,然后能杀的就杀了。不过有一点要注意,我听秦队副说,世亨见到的那个疑似超级,是白人面孔,大概四十来岁,身材很高大,背一把中世纪的骑士剑。” 说到这,他抬头把目光投向吴恤和锈妹,同时把劳简用过的那张地图递给他们……等到锈妹接过去,继续说: “记住,要是遇到他,你们俩就跑。你们能跑掉的。” 这么大的一个高原,完全没有线索和方向,四个人一起找,效率太低了。考虑贺堂堂如果真的活着逃走了,肯定也身受重伤,拖不起……他们必须分开。 至于分组,没有太多需要思考的,就吴恤和锈妹一组,韩青禹自己和温继飞一组。 “记住了吗?”韩青禹追问。 “嗯,记住了。” 锈妹应声,点头。 然后吴恤也点了点头。 “都别这么沮丧啊你们,找不到,不是应该高兴么?”温继飞咧嘴笑起来,缓和气氛说:“锈妹啊。” 沈宜秀转头,“嗯?” “可别使小性子,把吴恤丢在草原上啊。” 吴恤眼神慌张一下。 沈宜秀:“嗯。” 三个人都笑了一下。 “那,你们俩先选个方向出发吧。找不到就另寻一条路往回绕。”韩青禹分出来一部分食物和补给,递给吴恤同时说。 吴恤把包接了,背上。抬头四顾,等着沈宜秀开口说往哪走。 现在的情况,以找人的目的,没有任何可靠的线索,他们找寻的方向真的就只能随便选。 而且选项远不止东南西北这么简单。在这么大的一个区域里找人,任何一点出发角度的不同,最后都会形成完全不同的搜索路线。 想到这,韩青禹突然心念一动,说: “要不干脆让吴恤来选吧?给你们俩自己选一个,也给我和瘟鸡选一个。” 吴恤眼神困惑一下,似乎难以相信。 “选吧,都一样的。”温继飞笑着说。 “哦。”吴恤明白了,点了点头,而后抬头转了一圈……真的就随手指了一个方向,说:“那你们走那边。” “……”韩青禹和锈妹无奈地互相看了看。 温继飞整个恼火一下……颓下来,说: “那是咱们刚才来的方向。连角度都不带一丝儿偏的。” ………… 吴恤重新帮韩青禹和温继飞选了一个方向。 然后给自己和锈妹也随便选了一个。 “走了。” 看着吴恤和锈妹的身影先行消失在一座矮山后面,韩青禹回身拍了一下温继飞肩后,迈步向前走去,同时说: “要是遇到那个疑似超级,你……” “放心,我懂。”温继飞笑起来说:“论果断逃跑,我什么时候出过岔子?!” “也是,不然我也不敢带你一起去。” “那你呢?要是实在砍不过,你……” “我也会先跑。”韩青禹低头走了几步,突然伸手,用手背磕一下温继飞胳膊,说:“给我根烟吧。” 好多年了,这还是青子第一次主动要烟抽。 温继飞转头看了看,把烟给他,帮忙点上。 然后自己也点了一根,叼在嘴里。 两个人一个背着黑色长木匣,一个背着米拉9狙击枪,继续往前走去。 高原夜幕。 星火明灭。 325.遇见和归来 夜色渐渐沉落下来,如一道帘幕,覆住整片草原。 虽然白天的天空阴沉了一整天,但是夜里过了12点后,月亮意外地冒出来,月光不浅。 山脊上,铁甲微微泛光。 这样就看得清楚了,不怕把人跟丢了。吴恤落在锈妹侧后方稍远的位置,一边走,一边吃着压缩饼干左顾右看。 当然,就算是走,他们的速度也很快。 前方铁甲突然站住了,目光看着远处,站在那里。 “怎,锈妹你看到了啊?” 吴恤连忙把剩下的半块压缩饼干一把塞嘴里,拔出背后的病孤枪,激动地跑上去。 摇头,锈妹听见问话,扭头看看他,迟疑了一会儿说: “其实堂堂他可能已经没了,是吗?吴恤。” 她在铁甲下面突然开始啜泣,也许已经想了一路,也忍了一路了……不懂怎么去安慰人,吴恤有些无措地想了想,“青子说堂堂还活着。” 这话说出来其实连吴恤自己都不信。 且不说贺堂堂当时独自面对那么多人的围攻,其中还有顶级战力……就是“濒死潮涌”结束的那一环,吴恤都不确定他能不能扛过去。 之前在于氏的时候,吴恤曾经被命令把这一技巧教给另外十名战奴。那十人试着用过一次后,当场死了一个,后续废了三个,就是另外的六个,结束当时也都陷入了一个连普通孩童都能杀死的无力状态,分别持续二至五日不等。 这种情况,现场又还有活人后来撤走的脚步痕迹,贺堂堂怎么还有可能生还?! “我不应该教他。”“并不是每个人都跟我一样,‘贱命无得死’的。” 吴恤想起曾经别人说他的这句话,懊悔而愧疚地低下头,右手把黑色病孤枪死死握紧,指节泛白。 说起来,他当时也是因为说漏嘴,被缠得实在没办法了,才把这东西教给贺堂堂的。 当时贺堂堂整个人软在地上抱他的大腿。 那么魁梧,那么粗放的一个男的,来这套。吴恤本身又是容易害羞和无措的性格,实在顶不住。 教完当时,看到贺堂堂跃跃欲试的样子,吴恤就后悔了,一直努力强调后果,千叮万嘱让贺堂堂不许随便乱用。 同时吴恤也有往好的方向想过,觉得这或许能成为贺堂堂以后关键时刻保命的手段也不一定……谁知道他第一次用,就是拿来赴一场几乎必死的战斗。 “嗯,我觉得青子说得对。” 锈妹意外地自己改口,很坚定地说。 吴恤抬头:“嗯。” “那走吧,咱们继续找,找仔细点儿。听你说过那个濒死潮涌的后果,我怕堂堂会晕倒在哪个草堆里,我们经过他也不知道。” 两人从山脊上向下走去,前方月影斑驳,林疏草长,除了风声虫鸣外一片寂静。 差不多时间,另一边。 韩青禹突然一下伏倒在草丛里,扭头朝后招手,“快趴下。” 温继飞已经趴着了。 对于韩青禹对地面震动的细微感知力,温继飞有着绝对的信任,同时作为一名超级狙击手,他随时保证注意力集中和反应速度的能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在这个源能的世界里,温继飞不是一个高手,大概率永远也不可能成为高手。所以,这些绝大多数人容易忽略的小细节,小伎俩,都被严格锻炼,成为他最重要的本事。 这样,一直过了大概有两分钟,温继飞才终于也听见地面传来马蹄的声音,不止一匹。 是跑丢的马吗?这种情况最近这段时间在这片高原并不罕见。 温继飞抬头,小心从狙击镜里看去。 黑夜,月色,二十三匹马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从百米外快速横向经过,其中十四匹上面有人,每个人在马背上都谨慎地伏低身体。 这种情况就非常罕见了,难道他们还不知道怪物的存在吗?但是看着这么小心谨慎,又似乎是知道的样子。 “牧民?应该是。”他小声说。 “嗯。有几个身上有伤。”韩青禹点了点头,对方是真的牧民还是属于源能世界里的人伪装的,以他的眼光很容易辨别。 “那我们?” 要是平时,他们肯定就藏着等牧民们过去了,但是现在他们在找人……难得碰上人,韩青禹站起来。 “过去打听一下吧,再看看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现在的情况,往哪走都一样,韩青禹迈步说:“希望他们有人懂普通话。” ………… 第三次了,刘世亨又一次经过那个牛粪堆,忍不住停下来看了看它,像老朋友见面,有些哭笑不得。 “倒霉啊,这一带怎么都遇不到蔚蓝小队呢?” “难道被那些冒充的人承包了?!很可能。” 经过牛粪堆,继续向前走,找到上次洗过澡的小溪,刘世亨躺下去,仔细把自己清洗干净。 他已经顶着这身牛粪隐蔽服两天两夜还多了。 高原温差大,水流有些冷,刘世亨因为过度疲惫睡着了一会儿,被冻醒,起身不甘不愿地往破屋的方向走去。 “要是他们已经被人救走了多好。哎哟,我真的没本事带你们出去啊……我自己的战友们,现在都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韩青禹傻比,吴恤傻比,锈妹……不懂事,温继飞傻比。你们特么瞎跑个毛啊,跑?!” 刘世亨一路满心委屈地骂着,努力缓解内心的忧虑和恐惧。 到了,破屋漆黑,一片寂静。 刘世亨小心翼翼地摸进去,靠在门角细听了一会儿,又打开手电筒往里照了照……屋里屋外全无反应,“不会是出事了吧?” 刘世亨挪过去,翻开伽依娜藏身那个墙角的破旧木板和柜子。 下面没有小姑娘的踪迹。 他一下更加紧张起来。 “觑,你们还在吗?” “你们去哪了?!” 一直连着喊了很多声,终于,里屋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然后是孩子蹑手蹑脚的脚步声……伽依娜从门后探出头来,在手电光力扑闪眼睛,适应了一下,小声说: “军叔叔,你都没有喊伽依娜。” 刘世亨茫然一下,然后笑起来,这事是他自己离开时千叮万嘱的,回来却忘记了。 看见军叔叔笑了,伽依娜也笑,笑容开心而亲切。 326.有一句从没喊过的口号 很快,上次见过面的老人、女人和孩子们就都冒出来了,有的精神不错,有的睡眼稀松,一个没少地站到了刘世亨的面前。 眼睛里带着朴实的笑意和感激,有些激动得看着他。 刘世亨心说特么的这样的场面真不适合我。我的面前应该有几瓶酒才对,不管长的圆的都摆上,再对面,应该是妈妈桑领着一群婀娜媚笑的姑娘。 记忆中,他有时候会把钱扔到空中,她们就在他面前开始蹦蹦跳跳。那场面……当真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呜……老子要回去我的花花世界啊!” 其实路上刘世亨有停下来想过,就顾自己走,不回来了。这一路他这样想过不知道多少次,甚至其中有几次,他人都已经走出去一段。 可是然后呢? 一群老人和小孩,老实听话地在这里等他,三天,五天……一直等,一直等不到,最后遇到大尖或什么的,全都在期待和无助中死去?甚至到死都相信他。 那顶不住啊。唉。 “军叔叔,这两天我们都在听,都没有人来喊伽依娜。现在你回来了,你来带我们出去吗?” 当其中一个孩子问这句话的时候,刘世亨正嚼着炒熟的杂粮和风干牛肉,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他含糊说: “咱们得再等等看,外面很危险。” 刘世亨已经想好了,他回来,就只是回来陪他们等一等,仅此而已。 “我不是已经给1777报信了吗?!等他们出来后,蔚蓝肯定得拉人过来扫荡报复。就韩青禹那个小心眼的货,他肯定也得来,满地图找人寻仇。总之到时候不愁遇不到人。” 到时候,刘少爷就自己先撤。 “哎呀,军叔叔多累了呢?你就催!” 伽依娜站在刘世亨身边,明明就是在这里最小的孩子,却像个小大人似的,说:“你们自己看看呀。” 连续几天没日没夜的奔走,几乎就没睡过觉,吃也没得吃好,同时心理方面始终在恐惧、纠结和挣扎,刘世亨现在整个人的状态已经变得憔悴不堪。就是一个孩子,都能一眼看出来。 “军叔叔累了。”另一个孩子嘀咕着,想了想,突然目光热切问:“军叔叔杀掉怪兽了?!” 刘世亨扭头看看他,心说你这个小屁孩,你是真欠揍啊,叔叔杀个屁的怪兽,叔叔在蔚蓝待一年了,连大尖的毛都没碰过一根。要不是为了躲怪兽,叔叔能这么倒霉遇到你们吗?! “嗯,杀了一只。”他说。 孩子们小声而激动地欢呼起来。 因为都是曾亲眼见过大尖落地冲击牧群,并伤害自己的父辈们的,他们此时看向刘世亨的眼神里,充满崇敬和向往。 “但是外面怪兽还有很多”,刘世亨继续说,“所以,现在带你们出去很危险,我们得再等等看。” “嗯。”孩子们整齐地点头。 军叔叔吃饱喝足该休息了。 在里屋的下面,一个类似地下仓库的空间,地上铺了旧木板,刘世亨躺下后觉得自己只是稍微闭了一会儿眼睛就醒过来了。 看看表,睡了大约有四个小时的样子。 天还没亮,他心里不塌实,睡不着了,沿墙壁靠坐起来,左右看了看。 哪些属于高原的孩子们,横七竖八地裹着袍子睡在他两侧和脚边,睡得很沉,很安心的样子。 他们都一样,有着黑红的面庞,和不算很漂亮但是让人看了喜欢的笑容。 朝着地面打开电筒,刘世亨小心翼翼地从孩子堆里走出来,从一个墙洞翻到屋后。天快亮了,他准备去四周围看看情况。 两个皮肤黝黑的老人坐在墙沟里,各一个方向,把耳朵贴在向外侧延伸的石壁上,专注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就是刘世亨两次来,屋子里的人都藏得那么好的原因了。他们这里仅剩的几个大人,每天这样轮守,守着屋里那些孩子。 老人转回身抬头看刘世亨,因为不懂普通话,就只是笑一下。 “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刘世亨摘了背上的刀说。 两位老人用力地点头,尽管他们其实没听懂。 刘世亨从墙沟里翻上去。他已经问过这里的位置和周边大概的通向了,这次准备往另一个方向去探一探路,看看情况。 天光浅淡,草原开阔,星斗,微风,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刘世亨举着刀走,拎着刀走,转手腕甩着刀走。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放松下来,甚至没有警觉到这一点,可能一直紧绷的那根弦因为绷得太紧又太久,暂时失去了弹性,自然松垮。 他甚至不自觉开始哼唱一首叫做《500miles》歌: “……ahundredmiles,ahundredmiles一百英里,一百英里;lordimone,lordimtwo上帝啊,一百英里,两百英里;lordimthree,lordimfour上帝啊,三百英里,四百英里……” 这样一走,就走了一个多小时,天蒙蒙亮。 刘世亨有些懒散地沿着一道陡坡走上一处山脊,他的头探出来,跟着视线越过脊线,向远方展开。 “我……叼你老母哦!” 陡然出现在视线里的东西,让刘世亨脚下开始慌张乱蹬,碎石泥土不断往下滑,他差点儿整个人直接滑下去。 双手扒拉,刘世亨勉强稳住身形,迅速趴下来。 在这座山的另一边,大概一千多米外,有一群大尖。三只黑甲,刘世亨认为三只当然就是一群。现在它们正在以一个不算很快的速度,一边游荡,一边朝他的方向而来。 一只羚羊被惊起,慌不择路地匆忙逃窜……被迅速追上,直接一柱剑钉死在地上。 “大尖群似乎在做搜索和清理。”刘世亨后背有些发凉。 因为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在左侧距离3、400米外,还有另一群大尖,四只黑甲,正以同样的方式游荡搜索而来。 然后右侧,横向不到300米,纵向落后个几百米,还有另外3具。 “扑街了!”刘世亨开始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他开启装置开始快速奔跑,当然不是上去砍,不过也不是往破屋方向跑。而是沿着山脊,逆时针跑出一个弧线,一路观察情况。 最终,这个弧线在持续不断的巨大恐慌中被跑成了接近一个圆。 观察结果出来……彻底扑街了。刘世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定定地站了会儿,突然咬牙切齿地骂道: “劳简我草你大爷,1777全特么混账。” 1777把敌方到处诱导攒起来的大尖群给惊了。 “老子辛辛苦苦去给你们报信,你们这群狗娘养的,你们害老子!” 刘世亨知道自己的位置,差不多正好在地图西南角,离国境线不远的某个点上。 这一块的大尖原本被清理和诱导得颇为干净,难得遇上,现在突然出现这么多,漫山遍野的搜索而来,它们来自哪里,再清楚不过了。 刘世亨的猜测是对的。昨晚,1777不光惊了那三座山谷里藏着的大尖群,他们还放下来了一架梭形飞行器,其中有一具泛蓝大尖。 当时劳简的思考,是用它阻挡敌人,争取时间,潜意识默认对方必须干掉那两具大尖,包括那具泛蓝,才能继续追来。 但是事实并没有这样发展,阿方斯家族的人为了确保留住1777,现场只分了一小部分人牵制、去死,其他人迅速通过。 这样,后来被惊动的大尖群里就有了一具泛蓝,还有一架可做牵引的完好梭形飞行器。 泛蓝大尖并不能做到有效指挥,但是它能起到主导作用。鉴于在降落地遭遇了太多人,而且没能完成清理,它们一如过往那样,扛着梭形飞行器开始奔跑迁移,寻找安全地点架设牵引阵。 这个牵引的过程并不简单,也不那么迅速,它们需要时间和空间。四散的大尖群从各方向各处汇集而来,准备清理出一片区域。 它们有的是当夜跑乱了的,有的是被军官团带着跑出去很远的。现在回头,少的两具三具,多的一群就有几十具。 “没得等了,唉!” “我特么就不应该做好事,电视电影都是这么演的,每当一个无赖或者坏人醒悟,开始做好事,他们很快就要挂了。” “不是,我这明明也没有醒悟啊?!这搞什么?!” 沿着这个“自己还不能算是好人,所以还有活路”的思路往下想,刘世亨很快意识到,自己确实还有机会走。 大尖的汇集虽然来自四面八方,但是实际并没有成队列,更没有一个共同的步调。它们很乱,不整齐,在不同方向上分布不均。有些群与群之间,只相隔几十几百米,而有的,可能稀疏到相护距离两三千米。 这样的缺口,只要刘世亨足够谨慎,足够快,再运气稍微不那么糟糕一点,并不是没有机会通过。 当然,这里指的是他自己,一个人。 他带不了他们出去。机会小到可怜。反而有极大的概率,会害死自己。 ………… 一圈下来,时间已经是上午九点多,快十点了。回到破屋,刘世亨没有说话,他把背包背在身上,装备整齐,然后低着头坐在地上。 这种纠结让他很痛苦,情绪在崩溃的边缘。 他的脸色很差。但是孩子们没有察觉,他们还没有学会察言观色。看见军叔叔回来了,孩子们开心地跑回里屋,很快又一起跑出来。 一个孩子的双手递出来,合拢的手掌兜着一捧炒熟的杂粮。 一个手上是风干的牛肉。 最后是伽依娜,她笑得特别灿烂,因为她的手上捧了一碗热乎乎的酥油茶。 这原本是待客常见的东西,但是在这里,是那样的难得。 “军叔叔,军叔叔吃早饭。” 伽依娜有些小小的激动和期待,她猜想自己也许会被军叔叔夸奖。如果叔叔夸酥油茶好喝,那就等于夸她了。 刘世亨没吭声,也没抬头,他不饿,也不知道什么酥油茶。 “军叔叔,酥油茶。”伽依娜又说了一句:“军叔叔……” “烦不烦?!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弄这些!”情绪一下崩了,刘世亨吼出来,抬头同时甩了一下手。 “哐、啪,唰拉!” 安静的破屋里,瓷碗翻落在地上,酥油茶流了一地,牛肉干掉下来,双手捧的杂粮也洒了出去。 老人和女人从屋外探头进来看,眼神困惑,但是小声地数落着那些孩子。 拿杂粮和牛肉的两个孩子手空了,缩回来一半,无措地站在那里。 伽依娜快速地抹掉了手上的酥油茶,把有些发红的双手背到身后。 “……”刘世亨神情僵了僵,低头,看看满地的东西,又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几个孩子。 “军叔叔,对不起。”伽依娜惭愧地说。 她刚想了想,觉得一定是因为他们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还生火煮茶,军叔叔才会生气。 她犯错了。 “……草!”刘世亨心理一下压抑到了极点。 滴答,滴答。 “不是,是我对不起。”他扶着额头小声说了一句,不太清楚,隔一会儿抬头,说:“要是叔叔带你们出去,咱们藏着……会看见怪物走过去,你们能不害怕,安安静静地趴着吗?” “能!”孩子们整齐说。 “钻牛粪堆,每个人钻一遍,黏上草,可以?” “可以。” “嗯。”刘世亨应完沉默,伸手兜了一把地上散落的杂粮,塞进嘴里,用力地嚼了,咽下去。 又把瓷碗捡起来,把里面残留的一点酥油茶喝了。 做完这些,他说:“叔叔教你们一句话好不好?” “好。” 刘世亨犹豫了一下,开口:“叔叔的部队呢,有一句口号,每次我们要去打仗,大家就都会喊。” 他嘴角笑了笑,接着说:“偷偷告诉你们,叔叔从来没真的喊过。最多,也就张张嘴装个样子。” 而后,他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最后说:“因为我一直觉得这句话傻比极了。” 孩子们都茫然地看着他,但是乖巧地没说话。 “来。”刘世亨需要试着去找一点勇气和动力,那种他一直都没有的勇气和动力……他酝酿了一下,有些困难和不自在,说:“为一切正在呼吸的。” “为一切正在呼吸的。”孩子们却很热情,很认真,就像是在课堂上跟着老师朗读。 “战无退路。”刘世亨的声音很低。 孩子们用力说:“战无退路。” “身阻长空。”刘世亨有些苦涩地笑出来一下。 “身阻长空。”孩子们也跟着他笑,笑得很灿烂。 怕自己一会儿又反悔了,刘世亨迅速站起来,伸手揪了一下伽依娜的面颊,再揉一把一个男孩留短发圆圆的头顶。 “叔叔再去看下路线。很快就回来” “你们先藏起来。” 刘世亨把背包放下来了,把储备用的源能块也全都留下。这样,他装置里的源能块就不够他突然反悔,一个人离开。 327.饮马,煮面,磨刀(上) 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带上他们去找一个缺口,趴坑等待大尖走过去,或者一点一点地集体往前蹭。 问题在于大尖过来其实并不是一个圆,一条线。换句话说:它们不是单层的,不是说一队大尖走过去了,后面就都一路通畅。它们也有纵深。所以,一路上他们可能要遭遇好几次这样的情况。 次次成功?那太难了。 刘世亨在心里思考如果出现意外情况,自己能做什么。他是d级,几乎没有战斗经验,绝对不强,但是跟普通战士比,这一年吃掉的源能块其实不少。 “那我劈一刀吸引了注意力就跑的话,应该能顶一会儿吧?” “然后,我就挂了。” 他在墙沟一头,用手接岩壁上的流水洗了把脸,抬头时双手顺带把头发往后捋,仰头用力吹了一口气。 一边思索着,刘世亨一边从墙沟往上翻,虽然大尖群搜索前进的速度有些缓慢,但他还是要尽力速去速回。 右腿裤管被从后揪了一下,轻轻拉扯。 刘世亨扭回头,看到一只手背有些发红的小手抓在上面。 “军叔叔,我轻轻喊你好几声。” 伽依娜说话的声音有点儿怯,眼神也是。她刚犯过错,惹军叔叔生气了呢。 她的身后站着两位老人和一个女人。 看来丫头是来当小翻译的。刘世亨回身笑一下,示意老人们开口。 “索赤爷爷说,他们知道你的计划了,他们知道怪物很凶,然后路上还有很多。他说你可以把他们思考进去……” 刘世亨茫然了一下,“思考什么?” “他们……可以做路上引开怪物的人。”伽依娜仰头看着他说。 刘世亨整个血气,一下顶上脑袋。 伽依娜自己的眼眶,也一瞬间红了,泪珠翻滚出来。她是知道这个的,在最开始遭遇大尖的时候,他们族群里的青壮年,就做过这样的举动。 老人继续在说话。 伽依娜忍泪翻译说:“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大人,都可以。随时,都可以。请你保护孩子们离开,请你和你的战友们,有一天归来,庇护这片土地和生灵。” 伽依娜停止的时候,老人也停止了低声的言语,朴实地笑着,看着刘世亨。 刘世亨并不能在他们的脸上看到想象中应该有的决绝和坚毅,甚至他们没有显出激动,如果一定要说有点什么,大概,有一些虔诚和坦然,在他们的眼睛里。 这一刻,刘世亨很想说“用不着”。但是实际并非如此,他只有一个人,他的实力太弱了,并没有办法承诺保护所有人。也许,他会需要他们那么做。 短暂的沉默后,刘世亨突然朝前走了一步,伸手。 领头的那个,叫做索赤的老人,看着他,有些笨拙地伸出手。 握手。 “我会把你们视同战友。这一次,我不会苟且。” 说完刘世亨直接转身。 他的声音有些小,伽依娜很努力地追上来,“军叔叔,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我说……”刘世亨回身顿住,伸手轻柔按者伽依娜的小脑瓜,迟疑了一下,对她说:“我叫做刘世亨。” “刘世亨……叔叔。”军叔叔叫做刘世亨,伽依娜反复念着,很认真地让自己记住。 “嗯。”刘世亨嘴角笑起来,突然狡黠一下说:“如果,后来有人跟你们打听这里发生的事,伽依娜记得要把故事仔细讲给他们听,知道吗?” “毕竟这是叔叔第一次当英雄啊。”他含糊地补了一句,既然真的去做了,而且说不定连命都会赔上,那……肯定要拼命吹的啊。 说不定有一天,当蔚蓝的一切都公之于众,爸妈会为我这个败家子骄傲一次。会因为我,荣耀一次。 然后,港城娱乐城的那些妞儿,都会以曾经陪过刘少为荣。 “说不定她们还涨价呢,特么的。”刘世亨想哭,又想笑。 其实以前,刘世亨也有想象过,要是真的一直待在蔚蓝,等有一天一切公开了,他一定要回去一趟港城夜总会,享受一下那种不用钱的千娇百媚,全场簇拥。 当时他还犹豫过要不要带瘟鸡他们一起,尤其是韩青禹那个比。 后面的一句依然没听清,同时对于这段话感觉似乎有些费理解了,伽依娜仰头看着刘世亨的神情……迟疑,而后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收住思绪,刘世亨也不再强调,接着说:“对了,刚刚叔叔教你们那句话,伽依娜还记得吗?” “记得。” “记得很好……但是千万不要去做这种事。” 最后一句,语气里有着莫大的哀怨。刘世亨说完再次转身,直接开启源能装置,开始在草原上急速奔跑。 ………… 茂盛的草叶覆盖着土地,刘世亨独自趴在草坑里,偏头贴地,微微侧仰,一边听着地面的震动,一边透过草叶的间隙,努力观察着。 这套都是跟韩青禹学的,他倒是想把自己想象成韩青禹,但是实际,显然不能。 鼓起勇气,把呼吸逐渐放大做试探,紧张的情绪让刘世亨有些轻微颤抖。此时在他右侧大概900米左右,一群三具黑甲大尖正在游荡着前进。横向大体与他平行。 刘世亨想要通过观察,得到一点这些大尖的行动规律和试听范围信息。同时,他需要越过这一层,去更里面看一眼更远处的情况。 要不然等他带上老人、孩子行动,突然在纵深方向迎面直接遭遇一大群,那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旁边不远,溪流的声音有点大。 这也是刘世亨选择这里的原因之一,溪流的声音,多少能掩盖一些轻微的响动。 腿有点儿发软,刘世亨趴着,用膝盖开始往前爬。不远处的那三只大尖并没有发现他,他这样一直爬了一千多米,爬上一个小坡。 探头的一瞬间,“草!”刘少爷依然倒霉。 远处出现在视线里的三个大尖群,相对有点密集了,如果是刘世亨自己一个人,他大概还有机会通过,但是那么多老人孩子…… “直线是不可能了,得一路上慢慢绕。” 心里思索同时,刘世亨开始朝侧方向爬,模拟平民的速度,爬得很慢,这样估算着横向或斜向运动所需要的空间和距离。 “咩!咩!” 突然的两声,一只被遗落在草原上的羊,突然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跑了出来。 一瞬间,附近的整一片区域,猛地震动起来。 至少两个大尖群的七具大尖,开始了对那只羊的凶猛扑杀。 “我草!” 刘世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倒霉,打从那晚离队开始,他已经连续几天霉运连连了,一件好事都没遇到过,遇到的每件事,都在把他往危险和死亡面前逼。 那只小东西,现在正拼命朝他这方向跑来。 “连一只羊都跟我过不去。这我要是领着孩子们,可怎么办?” 刘世亨掉头就爬。他还不能死! 很快,身后的震动声变得越来越大,大尖的速度太快了。 一声短促的惨叫传来,羊死了。 这意味着刘世亨现在跟好几具大尖距离不远。 他屏住了呼吸……隔一会儿,又试着呼吸。 “还得考虑这一的意外因素……要带他们出去太难了。” 实地考察的结果让刘世亨有些灰心,这种灰心带来的情绪并不是愤懑或想放弃,而是难受,很难受,整个人压力巨大,堵得慌。 这种终于一次愿意去拼命,却还是觉得做不到的感觉,让他憋屈得甚至有点想哭。 “得哒,得哒……轰咚,轰咚!” 听地面声音大概在一千多米外,有什么东西正在纵向前进。 什么玩意?! 大尖?不是。大尖迅速移动的声音,刘世亨已经很熟悉了。 那么,马群吗?! 这种情况还出现马群,刘世亨懵了一下,伏地转身,抬头看去。 视线中并没有出现具体的人和马,只有刚才在附近那些大尖的背影,正急速朝那边奔去。 很快,四周都空了,刘世亨暂时彻底安全了。 同时马群的声音远去。 “这是哪路傻比帮的忙啊?” “不是,是这也太愚蠢……可惜了。马,又怎么可能快得过大尖呢?” ………… 脱离大尖目前的搜索范围,赶回去破屋的一路上,刘世亨都在思考,要是自己和老人们有马,用来吸引注意力,说不定机会会大很多。 但是带着马,开始阶段怎么潜伏过去? 而且,现在到哪里去弄马啊?! 刘世亨抬头,站住,他看见马了。 眨了眨眼睛,确实是马,活的。 远远地,二三十匹马甩着尾巴,呆在破屋后面的小山谷里,正在吃草,喝水。 “这……” 一时间脑子有些乱,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紧张,刘世亨抽刀,飞快地杀向破屋方向。 ……孩子和老人们就在破屋外自在的活动!他们就像是突然又把日子又过起来了。 什么情况?!疯了啊?实在想不通,刘世亨一时间整个人都懵了,脚下停住,站在那里。 几个孩子远远地看见他,喊着,兴奋地奔过来,拉着他一边往破屋走,一边开心地说: “我爸爸找来了,还有多吉叔叔他们……好些人。” 是最初遭遇而后引走大尖的那批族群中的青壮年,他们并没有全都牺牲,他们在骑马奔逃中不断地分散,这样,最终有一些人得以活下来。 这些人自然是知道破屋的,他们找回来了,来救他们的长辈和孩子们。 “还有两个跟刘叔叔你一样的,军叔叔。”突然,另一个孩子说。 军叔叔……自己人?!刘世亨心里激动了一下。 但是,两个?! 刘世亨猛地警觉,但是已经迟了。他被孩子们牵着,身形刚绕过了一面侧墙,视线看去,看见两个人的侧脸。 他们身上穿着作战服,坐在那里,手上各捧着一碗酥油茶,低头正在喝着。 其中一个人把一杆金属质感强烈的大号狙击枪靠在自己肩上。而另一个,身侧立着一只长方形的黑色木匣,双刀出肩后。 那俩人偏头看了刘世亨一眼。转回去,继续喝酥油茶。 “他们说他们认识你。”其中一个孩子说:“他们刚才本来说要去找你,然后拿枪的叔叔爬到坡上瞄了瞄,说不用去了,回来了。” “刘叔叔你认识他们吗?!” 孩子们难免困惑,因为既然认识,互相也看见了,怎么都不打招呼,不说话呢。 “我认识他们个鸡儿。” 刘世亨的声音里带了些许因为激动而生的哽咽。里面那个玩意,他叫韩青禹啊…… 所以,不用当英雄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生死环境在一瞬间突然改变,刘少爷几乎哭出来。 在孩子们面前要面子,刘世亨努力撑着不让自己表现得太明显。 温继飞放下碗,走过来,丢给他一根烟。 刘世亨抬手接了。 “你们特么的,不会是来抓我的吧?!” 328.饮马,煮面,磨刀(下) “真的你们俩要是来抓我的,我也只能束手就擒,再含泪吟一句‘明月照沟渠’了。” 刘世亨脸上笑着。他这么说只是打趣,心里其实一点都不慌。 要是一开始的情况,他偷跑了,韩青禹和温继飞突然找到他,刘世亨大概确实会有些个害怕,同时惭愧。 但是现在,在事情经历了这么多意外波折之后,他觉得既然青子和瘟鸡能有空出来找他,那么1777就肯定已经安全出来了。 这其中有他很大的功劳。他的作用至关重要。 把手上的烟扔嘴里,咬住,刘世亨侧一下身,喊: “里面那个,出来给刘少点烟。” 韩青禹扭头看看他,把酥油茶喝完,把碗放下,出门从温继飞手里拿了打火机,帮刘世亨把烟点上……最后抬手拍了拍他肩侧,说: “谢谢,世亨。” 这会儿不是计较逃兵事件的时候,那事对于他们几个来说,也并不很意外。事实不管是从给1777报信还是眼前这件事情的角度,刘少爷都值得韩青禹帮忙点这根烟,说这声谢谢。 他激动于终于找到一个,看到刘世亨完好无恙,就觉得是个好兆头,心里有些安慰,压力也稍微少去一些。 韩青禹和温继飞找到这里这件事,说起来有点儿巧合的成分,但是其实也很正常。这块区域本身,人已经很少很少了,马队的动静不小,很难不被注意到。 这些人就是破屋这些孩子族群里的青壮一辈。他们知道这里,拼死回来救人。凑巧先被韩青禹和温继飞发现,说起来也是他们的运气,否则他们应该到不了这里。 一口烟美滋滋地吸进肺里,刘世亨此时的感觉,彻底舒坦了。 他这一次,做英雄的心理有过,实际行动也有过,从此蔚蓝生涯有故事可以说……到最后却还不必真的去赴死,多么好。 一边在心底默默盘算着自己的下一步行动,一边,刘世亨着叼烟,美美地又吸了一口,顺嘴问: “对了,小队那边都还好吧?” 他问完看过去,突然发现青子和瘟鸡的神情有点不对,迅速把烟摘了,慌张急切说: “怎么了?!……没,没出来吗?” 温继飞看着他,“出来了。但是连你和堂堂在内,少了7个。另外米拉小姐可能也受了重伤。” 刘世亨整个人僵住一下。 一直到温继飞把了解的全部情况说完,他才低低地“嗯”了一声,而后沉默着转身出去,找了块石头坐下,把头低下去。 他在低声的啜泣。这些天,刘少爷接近崩溃过好几次,好几次很想哭,但是最后都没有哭出来。这会儿一下就整个人崩了。 “堂堂没了。” 不管韩青禹和温继飞再怎么说他们相信贺堂堂还活着,刘世亨都没办法摆脱自己的理性,他知道,贺堂堂没了。那种情况他不可能生还。 脑海中一瞬间流转过很多画面…… 因为同是废柴三人组的关系,刘世亨和贺堂堂、温继飞混在一起的时间其实相对更多,乱七八糟的相处回忆,也更多。 再加上这次,小团伙里只有他和贺堂堂没有回去参加全军大会,留在了喜朗峰,那些天刘世亨因为怕死,每天都死跟着贺堂堂,而小队开拔参战后,贺堂堂一路上也都很照顾他。 刘世亨想起来最后分别的场景。 那处山谷,他是逃兵,贺堂堂追出来很远,拔刀拦人,跟他骂街……最后背对他不说话,冷着脸不看,放他走。却又因为担心,舍不得当场收走他的装备,叮嘱他记得放在战场外围…… 从当时整个小队的情况来说,刘世亨觉得自己离开与否一点都不重要,但是现在回想,从他们这个小团伙的角度,他其实丢下了贺堂堂一个人。 然后,人就没了。 韩青禹和温继飞在他身边坐下来,一起沉默抽完手上那根烟,温继飞说: “放心吧,锈妹和吴恤在找他,我们俩等送你们出去,也会继续去找。” 刘世亨犹豫了一下,点头,能抱着一点希望总是好的,他说:“找不到的话,你们记得去杀人。” “记得的。”韩青禹的语气平淡,但是刘世亨从中听出来他身上前所未有的冷冽和决然。 此时已是下午,午饭时间早就已经过了,也没心思去吃,刘世亨用袖子抹了眼泪,站起来说: “那我们走吧,附近的大尖好像正在做搜索清理……” 他把自己观察到的情况说了一遍。当然,并不很担心,因为现在有韩青禹在呢。 大尖们大概率是要在这块区域布置牵引装置了,韩青禹能判断,但是暂时顾不上去找寻和阻止。 他现在的心态类似陈不饿,真要牵引来,那就来嘛,又不是没砍过。没有什么东西,比眼前的和在等待中的生命更重要。 问题是…… “没那么容易的。”韩青禹扭头示意了一下,意思这里有那么多平民,其中还有老人孩子,说: “我们之前,是骑马从侧面绕进来的,就那样也很不容易,这次大尖群的纵深,其实很深。” “另外可能更危险的一点是,在这一块范围出现这样的动静后……阿方斯家族的人,现在几乎肯定在外围等着我们。” 听到这里,刘世亨紧张一下,“那个疑似超级?!” “他应该会在。”韩青禹说。 刘世亨看看青子,准确地说目前这里真正能应对高手层面战斗的人,依然只有青子一个……有些担心,他犹豫了一下,说: “那能通知到吴恤和锈妹吗?要不咱们先等他们过来吧?” 温继飞摇了摇头。这情况,就算通知得到,他们也未必有时间等,同时锈妹和吴恤也未必能顺利进来。 “那我们……” “等到黄昏,直接突围。”韩青禹说。 在这种情况下突围,黄昏落日是最好的时间点。他们在那时出发,天还有光,能看得清路,看得到大尖的分布和敌人的部署。 以夕阳为标的,大家就算跑散了,也都有大概方向。 然后等他们杀出去,差不多正好入夜,面对外围可能出现的追杀,好藏,好摆脱,不好追。 ………… 时间在走。附近一整片暂时都还算安全,所以不需要怎么隐蔽。 破屋后面,老人们在饮马,喂草。用刀切割下来一块一块黑色的厚布。 女人们把铁锅从破屋里搬出来,用石头搭起来做晚饭的临时灶台,有从周边拾来树枝和干草。 她们一会儿要做很多人的饭,让男人们吃饱肚子去战斗。 食物不够了,马队带来了青稞面,一会儿煮面,那要煮很久。 族群的青壮年溪流边在磨刀,他们自己民族的刀。 他们之前曾经用这样的刀砍向过那些披着铁甲的怪物,也许已经很清楚那没有用,他们甚至还在路上,看到过温继飞枪的子弹被那些怪物阻挡。 但是他们还是这么做了,很认真地,去把刀磨得更锋利一些。 作为族群里的青壮年,他们努力做着拔刀跟随韩青禹三人去战斗的准备,也做着随时牺牲自己,去带走大尖群的准备。 韩青禹没有拦着。 刘世亨在跟着孩子们练习骑马。 有韩青禹和没有韩青禹的突围战,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情况,同时考虑到外围后可能会遭遇的追截,后续摆脱的需要……他们将会选择一个缺口,全部骑马,杀出这里。 以战斗人员计算,马有多。 幸运的是,这里几乎每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也都能熟练的骑马,快速地冲刺,老人和女人们也都一样。 韩青禹和温继飞在路上就已经简单学过了,以他们的身体素质,不求熟练,只求不做错误动作让马停下来或慢下来就好,要保证自己不从马上摔下来,其实并不难。或者他们摔下来也不影响什么。 现在就刘世亨还需要练习。 那个被孩子们叫做多吉叔叔的四十岁男人走过来,向刘世亨深深地鞠躬,表达感谢,然后为他牵住缰绳,指导他骑马。 “哒哒哒哒……吁!” 成了,刘世亨策马跑了一圈回来,在孩子们的围观中跳下马。 打了一圈招呼后,刘世亨突然才发现伽依娜不在,那个黄毛小丫头似乎从他回来到现在,就一直都不在。 “伽依娜呢?”刘世亨转头紧张地朝多吉问道。 多吉黝黑而冷酷的脸上动容一下,“她,一直在哭。” 伽依娜的母亲,前几年去世了。父亲暂时没有再婚。他是这个族群的领袖,在之前那场带走大尖的战斗中,男人们牺牲了很多,他命令他们一两个一两个的,逐渐脱离出被怪物追杀的队伍。 就是这样,这个族群保留下来面前这些活着的人……而伽依娜父亲自己,作为领袖坚持到了最后一个。 他没能回来。 “嗯。”刘世亨低低地应了一声,按孩子们的指导,走到里屋,找到蜷缩在角落里埋头啜泣的伽依娜。 让看护的人女人先离开,他在小丫头身边坐下来。 伽依娜抬头看到是他,一下放声大哭起来。 因为听到哭声,韩青禹和温继飞也走进来。而后,族群的男人、女人、老人和孩子们,也都暂时回到屋里。 除了那个在哭泣的小女孩,没有人出声。 刘世亨在一旁的木柜子上找到伽依娜的塑料琴,拿起来说:“钢琴是爸爸送的礼物吗?” “嗯。”伽依娜瘪着嘴,“我过生日,爸爸去了城里。” 刘世亨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找到塑料琴电池重新装上。 然后一边弹着,一边小声地哼唱: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对于经历过这些的伽依娜来说,天空已经变得可怕了。因为有可怕的怪物来自那里,伤害他们和他们的亲人。 为了将来的孩子们看到星空,仍觉得宁静和美好。看见星星,只是星星,而不是杀戮的恶魔,狰狞的面孔。这个世界,需要一些人,用他们的剑,去守护。 刘世亨没想那么多。 “你的爸爸做了很伟大的事情。”他说:“一会儿突围的时候,伽依娜坐叔叔的马吧,你不会再受到伤害了。” ………… 草原、溪流、破屋,天边的夕阳开始逐渐沉落,地面开始变成金辉色。 水在锅里有热气,温度不会很高,面需要煮得久一点,大概到最后也不会很熟,但是没人会在意。 二十多匹马全部被拴好在屋前的大石块边。 男人们坐着或站着,腰间有锋利的刀。 温继飞出去折了树枝当作筷子,回来分给韩青禹和刘世亨,牧民和老人、孩子。 刘世亨拿着比划了一下,夸张说:“折你大爷的折这么长?!” 温继飞说:“你懂个屁。吃面的筷子,就得长。一口就是一挂。” 329.如神征战 同是这个黄昏,华系亚西北地区,某个偏僻的角落。黄褐色土山高耸如崖,不是岩壁,却也草木稀疏。 崖下数百米有大河源流,流水滔滔,声势巨大。而山间丈许宽的溪流,潺潺轻声汇入。 两个脑后留着小辫儿的农家娃蹲在刚没脚踝的溪水里,看模样似乎是兄弟俩,大的有个七八岁的样子,小的五岁左右。 还不急回家。哥哥身侧摆着一个大肚子罐头瓶,里面已经装了些小鱼和螃蟹了,此时正一手兜边,一手小心翼翼地移开一块石头。 “咵啦”,拇指粗的黑影在流水下快速窜逃。 “快点,快点,兜住啊……你那边,哎呀兜住啊。”眼见猎物逃脱,当哥的有些恼火,抬头一边抱怨,一边拿眼睛瞪着走神的弟弟。 弟弟也仰着头呢,目光直直从哥哥肩膀一侧看过去,看着高处的土崖,木木说:“哥,刚有个人飞过去。” 哥哥茫然一下,“什么?!” “刚有个人飞,飞,飞,飞过去。” “放屁,会飞的那是鸟。人会飞那就是神仙,遇到神仙咱就得拜拜,拜拜神仙就收咱当徒弟,教咱们七十二变……” 哥哥这边想进故事里了,津津有味的说着。 对面弟弟突然把湿淋淋的双手合起来,对着高处认真拜了拜。 “你做啥?” “我拜拜,求神仙收我当徒弟。”弟弟说着伸手,指了指哥哥身后高处,“又飞过去一个。是个和尚神仙。” “真的假的啊?” 当哥的连忙回头看了几眼,却什么都没看见。 准确的说,弟弟看见的其实不是飞,是跑。 但是叶简和姜龙池两人的速度,在高低不平的土崖上全速飞奔,看起来跟飞也差不了太多。 “话说,都这么多天了,龙池大师你怎么还没跟丢啊?!” 心想着老头健忘糊涂这件事,以前不会是演的吧?华系亚方面军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叶简一边跑,一边扭头问。 他的实力按说其实应该稍高姜龙池一点儿,无奈身上有伤,加上对方比他更不惜命,就只有一路逃亡的份了。 “有你带路,又不是我自己找地方。”姜龙池回应道。 追了这么些天,姜龙池其实已经忘了很多东西了,大体记得一点,就是他无论如何得把叶简阻止在这里,就算杀不死,也不能让他自由来去。 “原来是这样。” 叶简无奈苦笑一下,同时右腿撑开,履开地面土石停下来。停在土崖边上不足一尺的地方,而后转回身。 姜龙池飞速正面扑杀而来。 “等等等等……”叶简双手一起用力摆了摆,示意身后数百米高崖,说:“悬崖,不跑了,跟你打。” “……”打啊?姜龙池心里嘀咕一下,要不我卖个破绽让个路,让他继续跑?然后我再继续追。 龙池大师这会儿其实不想打了,反正把任务完成了就行,用陈不饿的说话,他现在还不能死……而以他们俩的实力,真要拼命的话,死的死了,活的也绝对好过不了。 可是没办法,一贯的形象得保持住,姜龙池缓下来,一边迈步逼近,一边拿着小斧头挽了个花。 “大师你这看起来可没一点大师形象。”叶简笑一下说:“不如这样,咱们先聊几句,反正你健忘,不能讲的我也可以讲。聊完咱们再打。” 姜龙池停下来看看他……点头,席地坐下来。 然后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水囊,仰头开始喝水,咕咚、咕咚、咕咚……神情得意地看着叶简。 叶简也坐下了,坐在悬崖边,口干舌燥地看着。他没带这些。 “阿弥陀佛,你说吧。” “你水给我喝几口,我再说。” “阿弥陀佛,想得美。” 龙池大师稀罕地把水囊收起来。 叶简:“……” 很显然,龙池大师不打算把酒聊天。 “大师心里的主意,只是不让我去喜朗峰吧?”隔一会儿,叶简说:“本来我想的也是不能让你和陈老头过去,但是陈老头已经去了,咱俩现在就算能去,估计也已经来不及参加那艘主舰的争夺。” “你们要主舰做什么?”姜龙池直接反问,他的意思,你们不是一心巴望着大尖来么?也没听说你们想走。这玩意对你们就算有用,似乎也不值得拼上这么大代价。 “不一定要。在我而言,毁掉,或只毁一部分都行。不让蔚蓝完整掌握宇宙飞行技术就好。”叶简说。 姜龙池困惑看着他。 “因为拥有方舟的人类,将会展示出无尽的丑恶,而且绝不可能胜利。”叶简顿了顿,说:“少数生的希望,必然被赋予站在顶端,拥有权力的那些人。同时他们会互相争夺。那将是最可怕的事情。” “你不要这样看我,我说过我是因为你健忘才说的,也没打算动摇你。”他又补了一句。 这句话真的不能说给这个世界听。姜龙池知道自己很快会遗忘,也没去记。 他想了想,某种程度上叶简似乎是有道理的,一旦拥有了方舟,人类高层的抵抗意志,很有可能就此削弱。尤其当那些人发现胜利希望越来越渺茫的时候。 如果说真的是长生的诱惑,蛊惑了ne,那么在危机面前,整个世界仅仅几万人的生机,会引发什么? 蔚蓝存在快一百年了,在容纳了太多意见太多人后,它有很多问题。一旦有条件,他们真的会拿大量资源去造方舟吗?! “他们会的,以保留人类火种的名义,你们根本无法阻止。”似乎洞悉了姜龙池心中的疑问,叶简主动解答……而后顾自继续道:“但是,别跟我说什么保留人类火种的意义。所谓火种和那些活着离开的人,关被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什么事?!” “那,你的理念?”姜龙池问了一个他们很多人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猜想的问题。 “不要辜负那些热血和牺牲,趁蔚蓝还是蔚蓝,趁所有人都还找不到退路,而我们这些人都还在……让大尖下来,我们决一死战。” 叶简说得很平淡。 很久以前,他突然脱离蔚蓝,投靠了雪莲,但是实际,他并不是ne的追随者。只不过是在实现目标的路径上,他和雪莲有一个共同的步骤(让大尖降临)而已。这一点ne也知道。 真要说的话,叶简只是自己的追随者。 他的理念具体下来残酷而黑暗,注定不可能说服这个世界。他走在一条最孤独的路上。在蔚蓝和雪莲的夹缝之间。 “我说那天在军团官场上给我刀的那个年轻军官,他并不是雪莲的人,我甚至都不认识他……大师你信吗?” 叶简眼眸苦涩一下,他不知道那个年轻军官的命运将会如何,但是,他相信那个人的举动,是因为理解他,所以不让他死去。不管他是从哪个地方了解这些的……这让叶简的感觉稍微不那么孤独一些。 姜龙池没有去回应这个问题,他说:“那样会死很多人,很多很多无辜的平民。” 叶简点头,“嗯,但那又如何?!” 姜龙池沉默一下。 叶简也犹豫了一下,说: “ne曾经做过一个实验,在某个地方,圈禁起来十个人,故意告诉他们,他们将会以每星期一个的速度陆续被杀死。那些人很快拼死一起反抗,袭击守卫。” “后来,ne把实验对象扩大为一千人,分在两处,每处五百人,告诉他们一样的死亡规律。两处都有人站出来号召反抗。一处成功了,但是反抗并不很坚决,很多人躲在后面。而另一处,完全失败,有人告密求生,多数人沉默退缩。” “最后,当ne把实验对象扩大为五千人,圈禁他们,然后每个人分发一个号码牌,每星期抽取一个人带走。大师你猜这次怎么样? 还是有人号召,但是毫无作用,期间无数人告密求生。到最后,五千个人拿着自己的号码牌祈祷,沉默等待命运的审判。被抽到的人哀叹、哭泣,没被抽到的人默默庆幸,然后继续祈祷。” 说到这,叶简站起来,说:“所以,让人类站在一起直面共同的命运吧,没有侥幸,没有退路,才有胜利。” 姜龙池也站起来,相距几十米,对面而立……隔几秒钟,说:“太复杂了。我好像已经忘了你说过什么了。” 叶简笑一下,点头。 “阿弥陀佛,老衲突然好奇一件事。”龙池大师看着他的眼睛说:“这么些年,你有过不安吗?“ “不安?” “你杀了蔚蓝很多人。” “你是说那些蔚蓝的意见代表吗?那个伟大的人类学家?社会活动家,政治学家?”叶简目光突然狰狞残忍,挑衅地笑起来,说:“我从没有杀过一个蔚蓝一线的战士。” “没有吗?” “没有。所以,没有不安,我过的很好。”叶简站在悬崖边,张开手,微笑说:“我在维护你们的正义,不管你们是否需要。” 说完,他自然地朝后倒下去。 下坠数百米,落入滔滔江水。 死不了。姜龙池站在悬崖边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跟着跳下去……而是回头。 没走多远,端着罐头鱼蟹的两个小孩走过来。 姜龙池赶忙把小斧子收进袖子里,上前温和亲切说:“阿弥陀佛……请问,你们知道喜朗峰在哪吗?从这里出去怎么走?” 俩小孩互相看了看。 弟弟郑重点一下头。 兄弟俩猛地转身,跪下就开始磕头。 “神仙爷爷。” “神仙爷爷,收我们为徒。” “教我们七十二变。” 姜龙池:“……”我又不是孙悟空!就算是孙悟空的师傅,也是道士啊,不是和尚。 等到兄弟俩再抬头的时候,老和尚已经不见了。 “看吧”,弟弟瞟一眼哥哥说,“不见了。真的是神仙。” ………… 高原开阔。天边的夕阳就快要沉落下去了。 二十多匹马正在草原上奔腾。这是韩青禹独自去探查了很长一段距离的缺口,短暂的沉默行进后,突围的冲锋开始了。 韩青禹身体略微前驱,冲在最前方,背上背着黑色的长木匣和同出右肩的双刀。 夕阳的光,从侧面打在他的脸上。 一队三具黑甲大尖出现在视线里,前进路线的侧边。刘世亨和牧民们都有些紧张。他们胯下的马屁也在嘶叫。 “继续跑,不要停。”温继飞喊了一声。 喊声中,前方骑马的韩青禹突然站起来,在飞奔的马背上点了一脚,整个人飞扑出去。 马匹受惊嘶鸣一声,低头狂奔。 身体凌空,三块金属块在韩青禹身上消融,“颂!”一声磅礴的源能爆发,蓝色的星光柱剑从他身后挥斩而出。 “嚓!嚓!” 竖列的两具大尖脖颈侧面几乎同时被星光柱剑的刃尖斩破,斩透。它们在凄厉的哀嚎声中倒地,开始挣扎。 韩青禹径直掠向第三具。第三具黑甲大尖正挥舞柱剑横扫向空中。韩青禹不避,凌空直接双手持柱剑立劈。 “轰!咔!” 黑甲大尖柱剑当中而断,胸口向内塌陷。 韩青禹顺势在它肩上蹬了一脚,整个身体凌空再起,恢复速度的同时卸力,斜向飞掠回到马背,坐稳。 整个过程,那匹马都没有过丝毫迟滞,韩青禹也没有出过声。 突围的马队跟在他身后,继续奔腾而去…… 这一刻的草原落日下,除了马蹄,四周无声。 这一幕,让牧民们,尤其是孩子们,完全被震撼了。他们中是有人在来得路上看过韩青禹斩杀怪物,但是,他们没有见过韩青禹开大,没见过他四涡轮状态下,这样的流光般的行动和斩杀。 “那是神,战神。”马背上有人用民族语言开口。 沉默被打破。 “多吉叔叔。” “索赤爷爷。” “阿妈啦。” “阿爸。” 孩子们的声音在四周围,不约而同地响起。 “怎么了?”大人们紧张问道。 孩子们的目光盯着前方那个背影,“我要去他们的军队。” 330.无可避免的对决 如同在普通人的世界里,于危难当中见过那些在火海洪流中出现的身影一样……这些高原居民的孩子,在经历和看见了一些东西后,突然说他们想去当兵。 在这里的孩子多数都有十三四岁了,就算是年龄最小的伽依娜也已经快满十岁,更小的孩子们并没有被带出来放牧。 他们在马背上伏低自己的身体,熟练而游刃有余地策马飞奔,同时把头抬起来,目光一直看向前方那个,刚如神一般战斗的背影。 当然,现在孩子们差不多都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三个军叔叔所在的部队,跟自己过往所了解的,大概是有一些不一样的。 他们似乎专门负责与那种可怕的怪兽战斗。 而怪兽与他们的族群之间,有血海深仇。 “好的啊,等我的次旺再大一些就去。” “等德吉十六……十七岁。” “我家达巴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强大的战士。” “……” 父辈们在马背上,当真地回应着。 马队在韩青禹的带领下,继续不断往前奔驰……刘世亨突然感觉到伽依娜在身后扯了扯他的衣服,回头看了一眼,严厉说: “可不许说你也要去,几岁都不行。” 柔黄的发丝纷乱飘在耳鬓边,伽依娜眼神怯弱了一下,歪头再看看他。 “我,我是想说,刘叔叔你,是不是也这么厉害呀?” “比他么……稍微差一点儿。” 刘世亨说着直起身体,朝前方看了看。 果然,纵深方向越来越危险。前方一队六具黑甲大尖,聚集出现在视线里,就在马队去路的正当面。同时它们的右侧,十几米外,还有一具大尖在独自游弋。 一马当先的韩青禹举起来左手臂,示意牧民们注意,而后喊道: “略微降速,控制距离,分左右两边绕过去,到前面再会合。” 这些都是提前交代过的。马队在得到指令后迅速控制下来行进速度,牧民和他们的孩子们,熟练的轻扯缰绳,拉动马头偏转,分成两队左右而行。 刘世亨有些手忙脚乱。 伽依娜默默从他身后,伸过来一只小手,握住缰绳轻轻一带……马匹偏头,朝右前方奔去。 “瘟鸡,带走右边落单那只。” 韩青禹又喊了一句,同时自己腾身脱离马背,在空中“颂”地一声源能爆发,身体跟随柱剑一起,笔直掠向正面的大尖群。 这种情况想要完全绕开是不可能的,马匹的速度和大尖有很大的差距。绕行只是为了不正面撞上而已,韩青禹自己,仍必须去阻止大尖群后续向两边追杀马队的可能。 “砰!” 温继飞开枪,为了避免马队因为听到枪声受惊,他在破屋那边提前浪费了不少子弹。 落单的大尖在奔跑中一个踉跄,扭头嘶吼着朝温继飞扑而来,庞大的身体略微腾空。 “砰!”又一枪,撞偏了黑甲大尖的重心。 温继飞沉稳地不断开枪,带走这具大尖,从远处绕行向前。 几乎同一时间,在所有牧民和孩子们的视线里,在草原上方夕阳金辉色的光束中,韩青禹的身影,已经从空中砸下来。 “轰!” 地面震颤。 人和柱剑一起,直接从正面,暴力砸进大尖群里。 六具大尖当场一具重伤不起,三具仰身朝后倒地。 另外两具还站立着,一左一右挥剑扫来。 但是韩青禹前进之势本就未停,动作衔接,他矮身同时抽出背上双刀,如流光滑过。 “嚓,嚓!” 两具大尖膝关节都被切开,几乎同时跪倒在地。跪倒在直起而去的韩青禹身后。 四仰八叉的大尖群两侧,牧民马队奔腾而过。 韩青禹急奔几步,腾身跃回自己的马上。 牧民们从两侧向他靠拢,回到他身后,加速。 马队合流,继续前进。 “我草,我……还有我啊,你特么的慢点儿啊,管下我啊,韩青禹你个贱人!”远远的,传来有些惊乱的声音。 温继飞这边独自带着一具大尖,牵制还行,但要做到靠自己摆脱,根本不可能。 他这刚开口骂街,“呼呼呼呼…嚓!”一柄蔚蓝战刀,已经笔直贯进他侧面那具黑甲大尖的后颈。 “嗷!”大尖痛嚎着低头。 “砰!”温继飞开枪。 伴随着“当”的一声锐响,战刀脱离大尖后颈,飞向空中,带出来大股奔涌的腥臭血液。 温继飞纵马飞奔过去,接住从空中落下的战刀。 加速追上马队,扔还给韩青禹。 孩子们终于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了,俯身扭头看向侧边的温继飞,低低地向他笑了几声。 “怎么样?厉不厉害?”温继飞笑着问。 “厉害!”孩子们整齐地大声回答。 笑声和对话驱散了不少恐惧,几乎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生动起来不少。 但是韩青禹脸上的表情和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和放松。 还很远。 前路还远。 同时,虽然暂时看不见,但是通过震动和隐约的嚎叫声可以判断,周边听到声音的大尖群和身后之前被摆脱的大尖们,很多并没有放弃。队伍一旦迟滞,它们很有可能会追上来。 飞驰,马蹄下夕阳的光芒,渐渐开始变暗。 “特么的,还是遇到了!大概无论怎么走,都一样躲不开。”刘世亨心凉一下,身体有些颤抖。 前方去路,远远地,至少七八群大尖,出现在了整一个横截面上。 没有去路了。 更没有退路。 也没有可以迂回绕行的空间。 马匹仍在飞快的奔驰。 马蹄声轰响。 距离越来越近。 每个人都在沉默中,等待前方那个人的指令。 “不要降速!” 韩青禹终于开口,声音坚定而可靠。 不要降速,现在他们只能一往无前。 草原辽阔,无边无际,天边夕阳最后的金辉色光束洒满草地,也洒在每个人的脸上,身上,洒进他们的眸子里。 原野的风扑面呼啸。 呼吸开始变得沉重。 不断起落的马蹄,仿佛也踏着金辉。 “得哒得哒……轰咚,轰咚。”距离继续不断在拉近。 终于,“准备!” 韩青禹的声音在风中,飘荡传来。 同时,他的右手从怀里掏出一块之前由牧民老人裁好的厚重黑布,举在空中迎风。 每个人都从怀里掏出一块黑布,举起来,让风将它拉扯开。 “蒙马眼!”韩青禹的声音再次传来。 “呼!” “呼!呼呼呼……” 一块块黑布,罩住了身下骏马的双眼。 很多人都会以为在战斗冲锋蒙住马匹的眼睛,只是因为担心它们被看到的东西惊吓,这一点没有错,但是其实是次要的。更重要的一点,牧民老人们告诉韩青禹,如果马匹的眼睛在飞奔中突然被蒙住,它们会因为惊吓……拼死加速,直线狂奔不停。这样,马群的速度和冲击力都会有很大的提升。 辽阔的暮色天空下。 马嘶!马低头!抬头。 马群开始用最后的力量,爆裂的直线冲刺。 激烈的马蹄声轰响…… 要在这种情况下控制马匹第一时间的反应很难,刘世亨在伽依娜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让身下的棕色骏马保持住正确的方向。 “轰!” 蓝色星光柱剑远距离脱手而去,笔直轰击在一块巨石上。 巨石破开,碎片四溅,打在周围大尖身上,一阵“哐当”作响。 一时间,周边至少四群大尖的注意力被吸引,一起朝韩青禹扑来,并在途中不断聚集。 韩青禹弃马横掠,脱离马队前进的直线。同时背后双刀脱手飞旋,袭向另外两个大尖群。 又一次,战斗开始了…… 这一刻在后方的所有人视线里。 前方展开是无边无际的草原,满地残落的金辉。 画面中那个身影被拉扯成虚,如同流光,不断转折;两柄映射夕阳余晖的战刀,在不断地凌空飞旋;星光柱剑如蓝色的闪电般,一次次直去又回。 “……!”再一次的震撼,更大,更加无法理解和想象,乃至于令牧民们集体木然。 这是真正的如神征战。 “大概这就是未来某一天,当关于蔚蓝的一切真的公开,它将带给这个世界的震撼吧?有不可避免巨大的恐慌和崩溃,也有可以给予他们信念和支撑的,蔚蓝的战神们。” 马背上刘世亨是思绪有些恍惚。 “砰!”狙击枪响,温继飞带走了一个大尖群。 “嘶!” 孩子们口中的索赤爷爷,摘掉了马匹眼睛上的黑布,调转马头,朝左边带走了一队大尖。 “嘶!” 孩子们口中的多吉叔叔,摘掉了马匹眼睛上的黑布,调转马头,朝右边带走了一队大尖。 孩子们开始红了眼眶。 “只要还有一口气,绕回来!……我在这等你们!” 韩青禹在超过二十具大尖的追逐围杀中,强行腾空,在空中做着手势向他们喊话。 两位牧民在马背上回头,看了他一眼,朴实微笑着用力点一下头。 转头策马狂奔而去。 “其他人,走!不要停!不要看!”韩青禹挥手喊。 正面的缺口已经被打开了,直线的冲刺依然在继续。 突然,两具之前被韩青禹轰倒受伤的大尖,歪歪扭扭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没有别人了。”刘世亨朝左右各看了一眼,视线转回,笔直看向前方。 “伽依娜,抓紧缰绳!”他说。 而后,“铿!”刘世亨抽出背上死铁直刀。 “所有人,到我身后来。” 没有任何缓冲和准备的时间,也没有给他犹豫的机会! 带头疾奔的马匹带着刘世亨,快速冲向其中一具刚起身的大尖。 “杀!”知道马匹承受不住这样的对撞冲击,怕伽依娜受到伤害……刘世亨提前从马背上扑出去,源能爆发,“颂!” “啊……” “砰!” 参军一年,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第九军第425团,第1777小队,列兵刘世亨手里的战刀,终于第一次斩在大尖的身上。 “咵,砰!” 本就已经受伤的大尖,刚起身重心都还没站稳呢……就这样,直接被刘世亨一刀斩退了,踉跄倒地。 马队呼啸冲过。 “我,我干的?!”低头看一眼手上的刀,刘世亨站在那里,愣了愣。 大概两秒。 “轰!”一声轰响,韩青禹的蓝色星光柱剑终于到了,距离不远的另一具大尖倒地。 好险!刘少爷回过神来猛抽一口气。 “走啊!傻那干嘛?!” “哦,好!” 刘世亨持刀飞奔,追上马队,回到马上。 ………… 马蹄声在黑暗中清脆地响着,天色已经几乎全黑下来了,只有浅淡的月光和星光打照着前路。 马匹眼睛上的黑布都已经被摘掉了。 后续这段路几乎没有大尖,刘世亨紧紧握着手里的战刀,因为没有依靠,他一路上都很紧张。 陡然,有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马蹄声。 “青子?!瘟鸡?!”刘世亨回头激动喊道。 “嗯。”温继飞的声音,有些疲惫。 “多吉叔叔!” “索赤爷爷呢?” 孩子们问。 多吉腹部缠着绷带,用他们自己的语言向孩子们解释。 “继续走,不要停下来。”韩青禹嘴角有没抹干净的血迹,马蹄声疲惫,他疲惫地说道。 队伍在星光下继续前进。 前路似乎真的没有大尖了。 大伙逐渐开始放松下来。 “有人。”突然,一个孩子指着前方喊道。 前方去路,一道被月光打照着的草岗上,缓缓走上来一个人。而后变成两个,三个……最终一共二十二个人,一线排开,站在了那道草岗上。 看不清脸。但是他们当中有一个,身材魁梧,背后背着一把中世纪骑士长剑。 “青子……”刘世亨转头,既着急想说那就是这次主导,害死堂堂的人啊,又想提醒青子那个人很危险……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说什么了。 “我知道。”没等他说下去,韩青禹点头,平静从马背上下来。 站定后转身,先看了看马队里一张张疲惫的面庞,而后伸手指了指侧面,说:“朝那边,跑起来。坚持住。” “走。”他的声音意外的一直保持平静,没有情绪。 马队在沉默中调头,朝侧方向奔腾而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这整个过程,肖恩都平静地站着,看着。 没有去阻拦,也没有让手下的人去阻止。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真正要留的人,蔚蓝现在呼声极高的下一位星耀蔚蓝,华系亚方面军被称作the青少校的那个人,已经主动留下来了。 在这次的计划出现了那么多波折和意外之后,在失去了诱饵和大尖群之后,终于还是见到了……今晚谁都可以走,他不能活着离开。 331.陈不饿的态度 华系亚,高原东北方向边际,两省交界,赤布张错一带。 村庄边缘一栋占地面积不小的民房,外面看起来有些老旧同时十分平常,日常生活进出的也都是一户当地人家。 但是,此时夜深。灯光打亮的里屋站立或坐着的,赫然是七八张在偏远地区难得见到的拉美面孔。 这是雪莲在华系亚境内一个隐蔽的小据点。 作为这次喜朗峰计划雪莲方面的组织者之一,鲁齐乌斯把他的指挥部设在这里……离喜朗峰似乎有些太远了。 鲁齐乌斯是雪莲分支苔藓的领袖,对照身份而言,自身实力不算太强,距离顶级还有一些的差距。同时为人性格十分谨慎,身边亲信多是跟他一样的拉美人。 “华系亚有句老话,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绝没有人能想到,我们竟然会把指挥部放在华系亚方面军的地盘上。” 灯光下,鲁齐乌斯随手摩搓着下巴上的胡须,略有些得意看了看身边手下们,他们在这里已经待了有一阵了,一直很安稳。 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杯刚泡好,正冒热气的绿茶,最近几天鲁齐乌斯开始有些喜欢上这种东方树叶了。 “是的,华系亚方面军可不好招惹,不过他们现在应该正忙得不可开交。喜朗峰和环喜朗峰两个战场都要牵制他们很多精力,叶简不久前又在他们的全军大会上闹了一场……” “听说叶简在那里受伤了。” “是的,那个自以为是的混账,被围攻差点死在那里,后来侥幸逃出来,到现在应该都还在被华系亚军方的高手追杀。” “上帝保佑……让他去死吧。” 屋里的一众人都开心笑起来。哪怕在雪莲,叶简也是“战友”很多人日夜希望他横死的对象。 “啪啪啪啪啪……笃,砰砰砰!” 脚步声从院子里来……很快,敲门声响起在木门外,声音急促得让人神经紧张。 包括鲁齐乌斯在内,屋里所有人迅速拿起武器,打开装置准备战斗。 “怎么了?!” “叶,叶简来了!” “……” 叶简自己拉了一条凳子过来,坐下,灯光打在他的身上。他现在看起来很狼狈,身上作战服有湿透后自然风干的痕迹,干裂的泥土和成片的污渍也没做清理。 血迹很明显,衣服上有,胸口有,嘴角有……甚至太阳穴往下,都有流血向下的印痕。 他真的重伤了。 “这茶没有人喝过吧?”叶简问,然后眯眼仔细看了看,说:“应该刚泡好。” 说完他就端起来喝了一口。 “你受伤了?”鲁齐乌斯不自觉站得有些远,他还记得上次,因为华系亚方面军第101医疗站的事,叶简找过他麻烦,留下死亡警告。 当时他躲了,却不想会在这里遇上。 “嗯,是有点伤。”叶简点了点头,抬头看一圈说:“不过不算严重,还能轻松砍死你们全部人。” 周围一众苔藓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哪怕心里互相一直不对付,这话还是说得太直接了。同属雪莲分支,藏雪在地位并没有高过苔藓,但是叶简在雪莲内部,一直都是这个自以为是的做派。他的立场也让人不舒服。 在心底隐忍一下,鲁齐乌斯不动声色,“要不要给你叫医生?这里有医生,就在旁边的房间。” “不用,我自己带有药物和绷带。”叶简拒绝了,转头问:“对了,喜朗峰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有,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军团长亲临,坐镇主峰战场。”鲁齐乌斯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挑衅说:“这一点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你说过要去牵制他们,结果却失败了。” 叶简坦然地点了点头,说:“是意外,坏在两个毛头小子身上。看吧,华系亚方面军的年轻人就是这么优秀。” “请注意你的立场,叶。”理直气壮的一句,鲁齐乌斯的语气瞬间变成质问。 在他说话的同时,他身边的亲信们始终保持戒备和观察,这里有两个顶级,剩下的人也都不弱。 如果发生冲突,或者仅仅是判断有机会和把握杀掉他,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并且毫无顾忌地杀死面前这个人。 “只是说了事实而已。”叶简抬头目光扫过,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说:“我想知道的是,最近那边有什么新的进展吗?” “哦,有。那位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军团长,今天下午突然在喜朗峰指挥部,直接向外发布通讯,宣布华系亚方面军第五位超级战力的存在,并宣称那个人已经加入环喜朗峰战场。” 事情关系到一个新的超级战力的出现。这样的通讯毫无疑问会在几分钟内就传遍蔚蓝和整个源能世界,鲁齐乌斯今天很早就收到了消息,不过这与他并无关系。 他只是有些意外,这个新生超级竟然会被投入环喜朗峰战场,而不是喜朗峰主舰战场。 有必要吗?!根据鲁齐乌斯的消息,清白炼狱的一个顶级,之前刚被华系亚方面军的那个青少校,团灭在环喜朗峰战场。那里按说应该没有顶级之上的战力需求存在。 “第五个超级……是谁?!”叶简问。 “第九军,金色板擦队长,新晋少将邵玄。” “哦……是他啊,我知道他。” 叶简点了点头,恍惚想起来当年那个站在队列末尾,对他说“我会追随你的脚步,有一天和你并肩作战”的年轻列兵。 “那时候,我还是第九军的英雄呢。” “似乎板擦每一个曾经把我当作英雄和前进目标的年轻人,到后来,都把亲手杀死我作为他们前进的动力。” “a+,不到40岁的超级,不容易。” 叶简突然安静下来了,似乎正在回忆着什么。 鲁齐乌斯等待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他们竟然会主动公开……” 源能世界里每一个新生的超级战力,不论对于蔚蓝还是其他任何一个组织而言,都是必然被隐藏的顶级机密,直到他们第一次出手暴露实力…… 这次出手往往会带来巨大的效果。 大体逻辑,就像是打牌的人手上偷偷扣着一副别人算不到的炸。 “尤其是华系亚方面军,他们一向都最喜欢这样藏着掖着,围绕新生的超级设置陷阱,让我们跳进去。之前花碧楦和吕墨逸的出现,他们都这么干了,但是这次……”鲁齐乌斯继续道。 “是很奇怪。” 叶简是了解陈不饿的,这个朴实的老农民在坑骗阴人的时候,也有一股子朴实执着的劲头,而且一向乐此不疲。 何况他身边,还有那个没有名字的老参谋。叶简一向认为,那个据说没有什么武力的老头,某种层面上来说才是更可怕的对手。 这二十多年来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的多数规模性行动和选择,都是出自他的设计。 这次竟然这么耿直么……叶简凝神想了想,问:“环喜朗峰战场这几天有出现什么有名字的人吗?我是指来自华系亚方面军的人。” “有。”鲁齐乌斯很快说了几个名字,其中一个咬得最重的一个,叫做韩青禹,“那个年轻少校刚在那里干掉了一个清白炼狱的顶级。” “哦,护犊子。” 叶简瞬间想通了。 陈不饿这样突然而直接地公开华系亚第五位超级的存在,并声明他的去向,这么急切的表现的目的……是为了保人。 大体意思就一个:这个人老夫很在乎,不要碰他。 直接丢新生超级出来,这是真急眼了啊! 可是,清白炼狱并不存在迅速报复的实力,也不可能让陈不饿急成这样……到底是谁在环喜朗峰战场威胁那个年轻少校的生存呢?! 陈不饿又是在隐性地向谁示威?! 既然他这样表态,那么一旦那小子出事,后续肯定是没完的。老头潜台词就是:你动了他,老夫就搞死你。 可是,不能直接点名吗?! 他是人间无敌陈不饿啊。 而且老头一向都是很喜欢点名威胁人的。 叶简想不通了,从他了解的情况,雪莲并没有把超级战力投入环喜朗峰战场,现在各家手里的大牌,也全都集中在喜朗峰主舰那块呢。 陈老头这么急切紧张,到底是想要吓退谁?! 晃一晃脑袋,叶简站起来。 “你要赶去喜朗峰吗?”鲁齐乌斯恳切问。 “不,晚点再说吧,按计划我现在赶去很可能也来不及参战了,而且我身上有伤。”叶简耐心说。 “那你现在……” “去旁边找个房间睡觉。” 叶简说着迈步往外走。 “……”鲁齐乌斯和手下人无语地互相看了看,终是没忍住,冷笑在身后说:“你有伤,伤得很重,再住在这里,不怕我们趁机干掉你吗?” 叶简回头看他,眼神似乎有些不能理解的样子。 这眼神太让人难受了……鲁齐乌斯不肯示弱,“是ne亲口说过的,如果我们中有人仇恨你,想杀你……任何人在任何时间杀死你,都被允许。” “是的。”叶简点一下头,平淡说:“可是你们不敢啊……连试一下都不敢。” “要不你们试试?”他又问。 房间里无人应答。 叶简回身走出去,真的就在旁边找了一个房间。进门,咬着毛巾,一声不吭给自己敷药,再缠上绷带……而后和衣躺到床上……没一会儿,不自觉地慢慢蜷缩起来。 同一个夜,来自白色板擦、长刀小队、梅里达,奇琴伊察……十余支精锐小队,私下派出来的三十多名精锐战士,正疯狂奔袭在救援的途中。 这是劳简按照温继飞之前的交待,在找过陈不饿之后,去一家一家找来的人。 ………… 韩青禹听着马蹄声消失在夜色里……缓缓转回身。在前方草岗上站立那二十二个人的视线里,不紧不慢地,解下背后的黑色长方形木匣。 332.最难一战 当劳简带着1777小队的伤兵们返回求援,作为队长,他其实仍不知道关于“敌人”的真相。韩青禹和温继飞暂时隐瞒了这一点,这是一种保护。 但是,喜朗峰上那位无敌的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军团长,之前已经在一次并排尿尿的时候,被提前告知了一些东西,所以,陈不饿猜得到。 所以,在一个人们看不到的层面上,一场蔚蓝陈不饿和阿方斯之间的无声博弈,其实已经开始了。 一个是人类历史最强星耀蔚蓝,一个是初代星耀蔚蓝。 相对来说,阿方斯隐身实在太久了,陈不饿并不太了解这位初代星耀蔚蓝。他怕来不及,紧急发布那则通讯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表明态度,劝阿方斯收手。 但是阿方斯方面的态度,在肖恩带人出现在草岗上那一刻,就已经表明了——杀了再说。 怀疑和知道都没有用,没有证据,都不成立。所以,杀了,就一切都好说。 杀了之后最多就是政治和法规上扯皮和角力,阿方斯作为整个西欧罗巴的荣耀,有他自己的支持力量和巨大影响力,并不太担心这一点,同时他有的是时间和心思慢慢折腾。 与此同时,包括韩青禹在内,完全没有一个人知道:其实还有一个人,比这提前好几天就已经开始了他和阿方斯之间的博弈。 对比陈不饿,阿方斯在蔚蓝的地位,他是一个蚂蚁般的小角色,他叫温继飞。 当温继飞在之前,他们四人告别劳简和1777的当场,特意落在后面,告诉劳简可以回去向哪些国家的精锐小队借人,这一方面确实是战场的需要,另一方面,他的博弈,其实就已经开始落子了。 “还太稚嫩,看得出手段生疏,不过能想到就已经很不错了。更重要敢以蚂蚁搏象,勇气可嘉。能做到一声不响默默行事,最是难得。” 这是喜朗峰上,陈不饿身边那个没有名字的老参谋,笑着给出的评价。 陈不饿不懂这些。现在那边具体是什么情况他们也不知道,老头坐着,双手摩搓手里的烟卷说: “反正先砍赢最重要。” ………… 月色把草地打照得茎叶清晰而凉白,高原夜深的风也有些凉,天地寥廓。 前方,那二十二个人依然站在草岗上,错落不齐地站了一排,有的摘了武器拿在手里,有的还没有。 韩青禹把解下来的黑色木匣随手放在地上,抬头看看他们,开始往前走去。 其实刚才,当肖恩带着他的人出现在那里,站着没动,他的无声的威胁就已经出来了,如果韩青禹选择跑,他的人就会截杀在场所有人。 甚至现在和接下来一定时间内,他们都完全有能力追上那支疲惫的马队,那些牧民和孩子们。 韩青禹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什么都没说,平静地下马,留下来。 正好,他也想砍死他们。 1777自成立以来少有伤亡,但是这次,已经明确的就有5人死难,剩下包括秦国文、齐柔柔等在内多人重伤,全体队员带伤,另外米拉重伤……贺堂堂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脚步声,“颂颂颂颂!”源能爆发的声响打破寂静。 没有对话,一组四人沉默着直接从草岗上下来,冲向韩青禹,照面就砍。 第一个人冲到面前,韩青禹没有拔刀,错步一让,出现在他身后。那人惊慌之下迅速转身同时挥刀横斩…… 斩空,韩青禹依然站在他身后。 这个就是温继飞之前命名的,十八代玩蛇世家错步还是什么的……名字太复杂,韩青禹记不太清楚了。 他伸出手,揪着后脖子把人拎起来。 这一个动作很快,快到被拎起的人本身,根本来不及反应。但是剩下的人在远处,依然能清楚看到,他们队友的身体先是自然地向下弯曲着,然后猛地一下头脚两端向上折。 “颂!”韩青禹源能爆发。 “轰!” 那个人被他向下,蒙头砸在一块石头上。 石头破碎,人倒在地上,抽搐不起。 韩青禹继续往前走去。 第二个人冲到他面前,手中的战刀一往无前的斩来。 韩青禹凭速度优势微微错身,只一步,避开刀锋……“欻”一声抽刀,而后“砰!”用刀柄在那人背后砸了一下……继续向前走去。 骨头破碎的声音传出来,第二个人躺倒在他身后。 第一拨剩下的两个没有再继续往前。 “看来货真价实。”草坡上,背着骑士长剑的肖恩第一次开口,是中文,而后他又用法语说了几句。 指令发出,除他之外的十九人迅速结阵。 韩青禹看一眼,翻手拔出背后第二把刀。右手手腕一转,将战刀反握。 “蔚蓝,韩青禹,编号771209,少校军衔。双刀配置。资料评价左手刀慢,右手刀快,但是其实左手刀发力更重,我猜实际也更快。你不是左撇子,是故意练的。克服习惯,故意掩饰用于阴人,你的一切,都是为战斗准备的。” “听说你的战力会变化,越战越强。” 很标准和流利的中文,甚至连阴人这样的词都会说。同时肖恩,或者说阿方斯家族,很显然已经准备和了解过关于韩青禹的很多东西。 这种情况,韩青禹再不开口说点什么,好像说不太过去。“说不定能说服他单挑呢?” 对肖恩几乎一无所知,韩青禹想了想,说: “你中文很好。” 肖恩点头,“我学了很久。因为蔚蓝机密存档,有一篇陈不饿军团长二十年多前写的战斗心得,我在的地方可以看。我看了,收获很大,但是感觉始终还是差一些……很快我意识到问题所在,那是翻译的文字,不管多么精确,它在具体意味和细节表达上都必然有所偏差。于是我开始学中文。学了六年,到可以自己品读唐诗宋词,才重新看。” 他说他苦学中文六年,只为了看陈不饿的一篇心得。 联想到自己的英语,两次高考折戟的罪魁祸首……韩青禹有点汗颜,说:“等回去后我一定好好学英语。” 肖恩:“……杀!” 19人战阵席卷而来。 韩青禹左手刀开砍,同时右手刀脱手而去。 “来了。我跟你们说过的那一招脱手斩,和一个女孩有关的招数……冷静下来,按预定的方式应对,不要乱。” 肖恩用法语在后面提醒,话音刚落。 “嚓!”从夜色中飞旋而来的战刀快速擦过其中一人手臂,留下一道刀口。 韩青禹移动身形,右手接刀,同时左手刀脱手而去。 “当当当……” 短短不到三十秒,锈妹梨涡斩以暴风般的姿态施虐,连斩二十余刀。但是对方明显早有准备,防御战阵向外,互相保证可以被攻击到的角度只有他们持刀准备好的正面。韩青禹的第一波攻势,一人未杀,只伤了三个。 四涡轮已经全部开启,韩青禹在源能爆发上已经没什么保留……但是这些人的实力,对比普通战士,都是强手。 “这样继续我们可以直接耗死他。” 战阵里的人议论。 “看来你没有机会跟我交手了。” 肖恩也说了一句。 “是么?”韩青禹笑一下,再次出手。 “又来了,注意。”战阵跟刚才一样,依然有人出声提醒。 可是, “不对,他的另一把刀呢?!” 战阵里的人突然发现,此时在快速移动中的韩青禹,空手,这次他的两把战刀,同时脱手了。 但是在空中可以被视线捕捉到的,却只有一把。 “小心另一把。” “另一把在哪?” “在……影子里!”混乱中,一个极度惊恐的声音传出。随即,“嚓!”一把从地面飞旋直上的死铁战刀,切过他的咽喉。 击杀! 攻势并没有停止。 “影子里?”战阵里的人有些茫然失措。 “你们看地上!” “嚓!”第二个击杀完成。 至此,战阵里的人终于知道影子里是什么意思了。韩青禹的锈妹梨涡斩两把死铁战刀同时出手,一把在空中飞旋,可以被看见,月光把它的影子打在地上。 而另一把刀,就藏在它的影子里。 “恐怖的源能操控。”肖恩想着,皱了皱眉头。 此时下方,他的人正陷入惊乱失措,因为就算他们现在知道了,另一把刀藏在影子里,可是因为月光角度的不同,影子也是在不断变换的,很难捕捉。 战刀飞旋,韩青禹沉默专注,死铁交击的声音不断传出! 第四个人倒下…… “当!嗡……” 肖恩出手了,手上握着一把普通制式战刀,在空中精准劈飞从影子里急速蹿出的那柄战刀。 战刀失去控制,向远处飞去,“pia”一声,落在一旁的溪流里。 同时劈飞战刀后的肖恩身形丝毫未停,直线快速冲来,挥刀连斩。 韩青禹及时收回另一把战刀,但是已经不及闪避,只能一边后退,一边正面连挡十余刀。 “嚓!”他的手臂外侧被划出一道刀口,血水涌出,同时终于勉强闪出位置站定。 与此同时,“咕嘟咕嘟咕嘟……” 一阵诡异的响声出现在原野上。 韩青禹被劈飞的那柄死铁战刀所落在的溪流里,有一段,溪水正在沸腾。 在场的人全都侧目看了一眼。 这是肖恩和韩青禹能量碰撞所产生的温度,死铁不储存热,很快发散出来,直接导致溪水沸腾。 很快,溪流恢复平静。 韩青禹低头,在地上跺了一脚,地面上的一柄制式死铁战刀弹起来,落在他手中。 “现在看来,你还弱我一些。”两人对面,肖恩笑了一下。 韩青禹抬头看看他,“你四十了吧?我二十岁。” 砍不过了,手臂的伤不算严重,但是韩青禹的心里,现在很清楚,自己今晚大概率是砍不过了。 对方战阵里的人都不弱,同时肖恩很强。 “他应该比我的四涡轮状态还更接近超级。” 但就算是这样,韩青禹现在唯一的机会,依然是挑动肖恩跟他单挑,拼一拼,先杀了他。杀了他,剩下的问题就都好解决。 “三十三岁,在你们而言,西方人显老。”一句让韩青禹忍不住差点发笑的话,肖恩却说得很认真,“而且我真正开始练习,才七年。我的超级之路,跟你们不一样。” 他偏头示意了一下刚才沸腾的溪流。很显然,这情况的出现跟他走的路有关。 “我,一年。”韩青禹看他,嘴角勾起一下,说:“你却在恐惧。” 肖恩眯眼仔细看了看韩青禹的表情。 “来自蔚蓝天才的激将和挑衅,想要一对一的机会,先斩杀我么?” “不,我不愿意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也无所谓公平。只有胜利和活着,才是一切最终的意义。” “有人说生死这件事是最公平的……其实我说,它最不公平。” 肖恩顿了顿,用法语说:“杀了他。” 敌方战阵再次卷来。 肖恩持刀,在旁保持威胁,伺机而动。 333.枪栓的声音 眼前最糟糕的情况不是肖恩很强,比韩青禹更强,而是哪怕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他依然理智而猥琐的,不肯给出一对一的机会,不给韩青禹搏杀他翻盘的可能。 这很猥琐。但是韩青禹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认同他的这种猥琐。因为韩青禹自己,事实上也不是一个堂堂正正而形象高大的“英雄”,虽然他看起来像是做过那样的事。 他一样怕死想活,除了屈膝和出卖,怎么活下去和怎么赢,都并不那么重要。 一路从破屋杀到这里,韩青禹的身体此时已经很疲惫了。 在源能的世界里,人的身体靠源能支撑,但是持续高强度的负荷,一样会对身体造成巨大的消耗。普通战士哪怕只是在源能状态下持续奔跑,都会受伤甚至吐血,伤及肌肉、骨骼、脏腑。 特制的双刀刚被斩飞了一把,韩青禹捡了一把普通的凑上,还能用,手臂上的伤也不算严重。又一块金属块在身上无声消融,内腑刺痛,韩青禹知道自己的机会不是很多了。 敌方战阵还剩15人,除去一开始下来被重伤的两个外,韩青禹到现在为止一共只杀了四个。为此,他暴露了锈妹梨涡斩演化出来,一直藏了很久的一式:“藏影”。 现在,这一式取巧的招数已经被破解了,而普通的锈妹梨涡斩,他最开始曾连续出手20余次,消耗很大,却都没能取得击杀。 现场,肖恩退到了一旁。 敌阵剩下15人集体扑来。 这一次是攻击阵型,三叠浪。一个不算特别的蔚蓝小队攻击阵型,大多数时候用于最后阶段对大尖的斩杀,攻势如浪,连绵不绝。 这一次,韩青禹没躲。 直面敌阵而立。 “颂!” 磅礴的源能爆发让周围整片空气都震动了一下,如实质的雾气般向四周炸开! “小心点,他要拼命了。”肖恩冷漠提醒。 “呼!”韩青禹右手捡来的死铁直刀出手,没有无声掩饰,贴地飞旋而上。 满地的草叶被刀锋切割,被源能卷动,裹带到高处,猛地一下炸开,密密麻麻纷扬而下。 视线阻隔的一瞬间,“轰!”韩青禹持左手刀,正面扑进敌方攻击阵型…… 陷阵,可以杀人。 陷阵,身在刀丛。 草叶不断的落下,死铁交击的声音混乱的响起,刀锋切割血肉和骨骼的声音传出,惨叫声,痛哼声…… 这一幕一直持续接近十分钟。 在源能武力的世界里,这是一次漫长的接战。 终于,最后一片草叶落下…… 韩青禹整个身体急速向后弹射,退出战阵,双刀在手,一边剧烈的喘息,一边站定下来。血水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流,流过刀锋,滴在月色凉白的草地上。 此时位置,韩青禹的左侧是敌方战阵,里面已经倒下了三个。而右侧,是好整以暇抱臂而立的肖恩。 僵持,短暂的无声。 “啪!”敌阵中突然一人笔直栽倒在地上。 这是新增的第四具尸体。 而后,“嘭!”一道血口,在人的身体上突然炸开。 那个人缓缓向后倒下,第五具。 剩下还有十人,其中半数以上带伤。他们现在都站在那里,全都沉默地看着前方那个身影。 这些人在人生过往漫长的时间里,一直被阿方斯家族圈养、训练,虽然也有参与清剿大尖和出击执行一些机密任务,但是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战斗,更从没有遇见过这样顽强而可怕的对手。 “theking!”有人开口。 一个看似没有意义的发音,其实代表的,是一种不得不做的认可。要知道他们曾经对这个称号反应很大,很不服气,因为阿方斯,是一个公爵。 怎么还是英语啊?!韩青禹想着,抬头,惨淡地笑了一下。 此时他的太阳穴和面颊上血痕清晰,同时嘴角在不断地往外溢血。他的身上,现在至少7道刀口。 要不是都避过了要害,他此时应该已经死了。 “啪啪啪啪啪!” 肖恩的掌声在沉静中响起……他说:“我现在终于明白公爵为什么这么急切要杀你了,不管你是谁的敌人,他都不敢让你继续成长下去。尤其当你可能很快拿到星耀蔚蓝的荣耀。” “死在这里吧,青少校,星耀蔚蓝的功勋,依然会出现在你的墓碑上。我想我也会去向你献花。” 韩青禹转头看他。 “你撑不住了。”肖恩说。 似乎他是对的。 “噗!” 一口强忍许久的血水喷出,韩青禹整个人向前倒下去。 他撑不住了。 敌阵里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就是这一个瞬间,从韩青禹低下去的右肩位置,几乎就是抵在他肩后,一柄蓝色星光柱剑,悄无声息而又快到极致,冲向肖恩面门。 无声,只有柱剑四周漾动的有如实质的空气,能告诉他们,这一击到底有多么强大而孤注一掷。 “……”这一瞬间没有人来得及出声。 甚至他们的眼睛都来不及瞪开。 “当!嗡……”锐响之后绵长的尾音扩散,空气震动。 挡住了! 肖恩背后一直背着的那把中世纪骑士长剑出现在他的手里,双手持握,用剑刃,精确地抵住了空中直贯而来的蓝色星光柱剑。 明明刚才,这把剑还在他身后,他手里拿着的,只是一把普通蔚蓝制式战刀。 如果他是用那把刀去挡,他现在应该已经刀碎人死。可是,他拨剑了,令人不可思议的拔剑速度,和流畅到极致的动作衔接,让他挡住了这一击。 他那把中世纪骑士长剑的剑身上,泛着一种诡异的金属色光芒。 这种光芒韩青禹不久前曾经见过一次,在龙池大师出手用的那把小斧子上。 所以,两者是同一种材质。 从普通死铁武器到立功受奖的特制武器,到江愁融合源能的锻造工艺,到类似病孤枪和于氏重剑的顶级武器,再往上……这大概目前所见,仅次于蓝色星光柱剑的材质。 顶级武器以上,材质等级差距就基本不存在斩断级别的碾压效果了,除非实力差距实在太大。 所以这把剑,应该是阿方斯的。 韩青禹:“……”一口老血,一肚子脏话。他算计了这么多,演了这么多去铺垫的一击,失手了。 蓝色星光柱剑依然直贯在空中。 “这是你的底牌?!”肖恩表情微微痛苦,持剑眼神有些得意问。 干脆不演了,韩青禹站在那里。 但是事实:是的,他的底牌……被挡住了。 “不久前喜朗峰一战后,我曾听蔚蓝的记者们传言,说但凡女兵们亲眼见过the青少校战斗时的样子,都很难不爱上他……他们一定不知道,青少校其实如此狡猾。” “为了活下去而已。” 韩青禹转头,示意地上的那些尸体,“你为活下去舍弃的东西,比我更多。” 话音落下的瞬间。 柱剑动!韩青禹要收剑。 肖恩动,比韩青禹更快,双手骑士长剑自上而下迅猛地斩击,把刚有一点运动态势的蓝色星光柱剑重重地向下劈进泥土里。 紧接着,“颂!”一声巨大的源能爆发,肖恩持剑劈来,剑刃轨迹在空中不断变幻。 右肩? 不,左肩。 韩青禹仓促间提刀横挡。动作做出,心里一惊:不对! 刀不对。 “咔!” 左手刚捡来的普通制式战刀在斩击中瞬间碎裂。 骑士剑剑锋斩断直刀,继续斩向韩青禹肩膀。 “当!”剑刃切入肩膀约三厘米,被韩青禹右手刀向上抵住。 同时,他整个人向后弹射脱战。 刀刃与剑刃十次相交,互相切割分离,火星四溅中,刀刃被抹去。韩青禹整个人重重地向后砸在地上。 胜势中,肖恩猛地一下侧身! 从后而来的蓝色星光柱剑擦着他的后背掠过,擦出一道血口。 在他身后不远处,泥土纷乱。 韩青禹伸手接住星光柱剑,立即贯进地面,勉强稳住身形…… 所以,“他,还在反击。” 此时,敌阵剩下的十人终于知道了,要不是韩青禹留这底牌要袭杀肖恩,他们刚才那次接战的后果,起码要再死一半。 这样的一个人,我们应该说他狡猾阴险吗?大概顽强和可怕更合适。这是真正,天生的战士。 肖恩伤了,占尽优势,还是伤了,虽然不重。 “死!”肖恩不敢再给韩青禹喘息的机会,速度爆发,双手持剑立劈! “砰!”意外的一声枪响。 “当!”子弹命中剑刃。 “砰!砰……” 连续不断的狙击枪响。 “当!当……” 每一颗子弹,都精准地命中肖恩的剑刃。 撞击的效果很小,但是胜在连续不断地冲击。 肖恩还是可以斩出去,但是他对面的人是韩青禹,对于这样一个对手而言,这一点阻滞,轨迹轻微的偏移,源能潮涌些许的不畅,基本就已经宣告这一刀没有意义了。 收刀。 肖恩抬头看向韩青禹身后,远处黑色的原野。 “编号771211,蔚蓝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温继飞。骰子。你竟然敢留下来?!” 滴答,滴答,短暂无声了两秒后。 “咔哒。” 远远地,一声轻微的但是悦耳的,枪栓拉动的声音。 这是温继飞的回应。 334.真正的立体机动 一贯在战场上撤退果断的温继飞,明知情况不对必须走,却没有走。这是第一次。 就连韩青禹都不知道,他刚才偷偷留下来了。马走,人却留在了远处的草丛里。 这一战的对青子会有多凶险自然不必说。因为是群战,温继飞想着自己现在对青子的辅助作用其实挺大的,同时他还想着,自己其实偶尔还是能砍出来,a级的一刀。 “万一我就斩出来了呢,老子拿命借运,刀刀a级……”“我去你妈的骰子!” 一直在等星光柱剑的出手……温继飞已经忍很久了,他一直在看着这场战斗。那种一直没有机会,始终帮不上忙的痛苦,让他扣在扳机上的指节泛白,双眼赤红。 他没见青子被人砍成这样过。 枪栓的响声过后。 肖恩沉默了几秒钟,抬头再次开口: “好枪法,可惜,这不是你的时代。” 那是一个骰子,资料上有。“一个能上战场的骰子,刚阻止了我的一次斩杀。”肖恩想着,不自觉摇了摇头,“这群华系亚人……还好另外的两个不在。” 韩青禹也回了一下头,心里有些无奈,那个货果然偷偷留下来了。瘟鸡这种人,觉得该逃的时候,你不用说他自己就会逃,但如果他自己觉得该留,要留,韩青禹再怎么提前交代都一样没用。 “现在要为了阻止一些人与我们共同呼吸,战无退路,身阻荒原了。”似乎是怕被唠叨,温继飞抢在韩青禹之前,笑着喊道。 以前他们在学校打架就是这样,每次打完了,韩青禹就会开始唠叨。 韩青禹品了一下,“改的还不错。不过要是劳队在这里,会说你乱改口号,不尊重蔚蓝。” 然后他也笑了一下。 另一边,肖恩转头,看了看身旁剩下的十人。 伸手指向远处,“去杀了他。” 敌阵前涌。 “砰!”一颗子弹砸在地面上,泥土飞溅。温继飞:“来得好,青子你别管我,你知道我很能跑的……趁这机会你砍死那个傻x。” 他的意思,他帮韩青禹带走那些人,给韩青禹一对一搏杀肖恩的机会。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他会尽力跑得久一点,实在没办法了,也会努力多砍出几刀。 韩青禹踉跄着站起来。 “不用跑。跑也来不及了。” “但是管,我还是要管的。” 跟以前瘟鸡惹了事,韩青禹赶来帮忙打架的时候相似的两句话。 两句话,声音都不大,韩青禹此时的身体状态,连说话透着疲惫。 但是,敌阵冲锋向他身后的队形,就这么站了下来。 前方这个人的可怕和顽强,他们刚才已经见识过了,所以哪怕他现在看起来连站都站不稳……只要他站着,他们还是会不自觉地恐惧和犹豫。 “呼!”令人难以理解的一幕,韩青禹右手握着战刀,左手把原本应该对他无比重要的蓝色星光柱剑,抛了出来。 柱剑凌空自然落下。 众人向四周散开。 “嚓!”柱剑向下插进地面,插在十人阵中间。 没有人去碰那把剑。 他们看向韩青禹。 “我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立体机动!”韩青禹开口。 而后,“颂!” 他在原位置上消失。 出现在柱剑旁边。 这不是冲刺,因为冲刺不可能这么快! 他像是被柱剑直接吸过来的。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没有人来得及反应,横掠的刀锋在顷刻间斩过两人咽喉。 韩青禹的身形掠过柱剑,却不拔剑,反向侧边掠去。 当场至少四人挥刀扑向他。 “小心!”肖恩提醒。 但是已经晚了。 地上星光柱剑从后而来,射向韩青禹,沿途直接贯穿一人。 但是韩青禹仍不握剑,柱剑到面前,被他反手抛向空中……同时他正面拖刀斩,俯身再次杀进敌群。 “当!” 肖恩出手挡住了这一刀。他不能再旁观了,挡刀一瞬,整个人侧身拧腰翻斩,将韩青禹逼在包围圈中心。 “杀了他!” 同一时间,八柄武器从四面八方斩向韩青禹,其中包括肖恩全力的斩击。 没有闪避空间。 腾空必死! “颂!”韩青禹腾空。 没有起跳,没有动作,就像是突然被吸走一般,韩青禹的身形,出现在空中。 因为那把蓝色星光柱剑在那里。 这一刻,在场的人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说这是真正的立体机动了。 此时场中的韩青禹凭骨源主导,巅峰运转,人向剑,剑向人,不定而不断地位移变化,以一切不可思议的角度,一种不可思议地速度,切割全场。 战场内流光转折交错。 如果这些流光包被保留,那大概会像一道数学题,线段纵横,复杂的构图。 “轰!”当空一声磅礴的源能爆发。 韩青禹左手握着柱剑剑柄,凌空急速翻转,“颂!”将柱剑笔直甩向地面其中一个人。 同时,人在侧方大角度落地摇晃站住。这样战斗,他的消耗很大。 “当!”肖恩再斩,斩中柱剑。 被斩飞的柱剑,横飞,“颂”,擦过一人手臂,回到韩青禹手中。 现场终于暂停的一刻,有人开始颤抖,他们悍不畏死,但是被无力感侵蚀。眼前这样的战斗方式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人和柱剑之间的联系,让韩青禹的战斗模式变得完全不可预知。 “守势!等待机会!” 肖恩表情凝重。 此时最后剩下的七人都是高手,他们迅速地倚靠在一起,举刀凝神,防备来自一切角度的攻势。 “脱手的柱剑对我没有威胁……我去杀他。你们准备好,等我的指令。”用法语交代完毕,肖恩走出来,站定,看了看韩青禹,“我想,我确实不得不付出沉重的代价了。”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他右手横平的骑士长剑上,一道红光从剑柄开始逐渐向外延伸,直至剑尖。 如火山熔岩一般炽热的红。 这是生命源能的倾泻。 每个超级都有自己的路,这是肖恩走向超级的路,他搏命了。 335.惜命与更惜命 出身阿方斯家族,一个为了长生不惜丧尽一切,变态、为恶的家族,肖恩很惜命,所以他直到现在才搏命。 生命源能倾泻,骑士剑红光漾动如同炽热的熔岩,地面上的草叶在他剑刃下枯卷。 今晚原本必杀的局面渐渐发生变化,生死胜负的天平正在逐渐向另一边倾斜,这很难解释……肖恩开始相信一件事,他之前的拿到的资料信息说: 韩青禹的战力会变化,无法理解的变化,越战越强。 所以他不敢再拖了。 这个对手很强,同时顽强而且狡猾。尽管他现在看起来,不,是他刚才看起来就已经像是强弩之末。 周身八道伤口,左肩骨重创,一身的血,韩青禹右手持刀,左手空着,连站立都有些踉跄了。 此时蓝色星光柱剑安静地插在侧边草地上,他人和肖恩对立,三者之间的位置,差不多是一个三角形。 韩青禹和星光柱剑之间的联系是这样的,在一定距离内,他可以让柱剑飞向自己,也可以让自己飞向柱剑,这个过程的速度可以快到极致。 但是他没有办法隔空指挥柱剑袭杀向别的方向。 联系只存在于两点之间,就好像是两块可以被主动控制的磁铁,你过来,或我过去。一切战斗方式的变化都由此衍生。 但是,脱手柱剑威力会下降,多数情况下对肖恩的威胁并不那么致命。 “这条阿方斯家族的狗,应该只差一线就到超级了。” 这么想着,韩青禹看着肖恩剑上熔岩般的红光,莫名走神了一下。想起来同属次一序列那个死打铁的江愁曾经跟他说过的锻造工艺: 死铁难熔,在有人持续灌注源能的情况下几近不可熔。但是当它已经处于熔铁状态,及时以源能包裹,又反而可以多维持一些时间,那个时间,死铁柔韧。 这就是死铁武器塑形、精炼和灌注源能的关键时间。江愁锻造工艺的独特技巧也与此相关,他本身是高手。 所以,“这个肖恩……好像很适合去打铁啊。”韩青禹在心里感慨了一句。 “砰!”温继飞突然开了一枪。 18mm子弹从草叶间而来,穿行夜幕,精确砸在肖恩剑上……连死铁都不是的粗大子弹在触及剑刃的一瞬间无声消融。 他在帮韩青禹试那把剑现在的状态。 肖恩眉头皱了皱。 月色草原,一丝热风拂过。 “颂!”磅礴的源能爆发,肖恩双手持骑士长剑斜指右下,卷动土石奔杀而来。 “颂!”金属块无声消融,生命源能溢出的一瞬间,韩青禹源能鼓荡,正面迎击。 他不能站着,实力本就落在下风,站着会失去冲击力。 正面对冲的同时,蓝色星光柱剑势若流光,从侧面向他飞射而来,因为他在快速前进,柱剑飞行的方向也在跟着诡异的跳跃变化。 而后的战斗画面。 无比华丽。 如果温继飞有心情欣赏的话。 相距40米,韩青禹右手死铁直刀脱手,映月流光划出一道弧线,袭向肖恩左侧太阳穴。 肖恩自右下而上挥剑,斩飞直刀,改左侧边双手持剑,脚下一步未停继续前冲。 30米,韩青禹奔跑中伸手接住星光柱剑,接剑一瞬间,直接甩向肖恩面门,同时人向侧面移动,接回战刀。 距离横向拉开近百米。 战刀入手温度爆炸,韩青禹忙以源能包裹。 “当!” 肖恩自上而下斩击星光柱剑。柱剑在他身前下坠……身前! “欻!”韩青禹右手刀反握横平,在瞬息间从百米外杀到他身前,如同一道虚影,挥刀横斩肖恩咽喉。 肖恩立剑,“当”挡住,顺势横斩。 韩青禹战刀下压,身形以一个难以理解的角度直接向上腾起。他腾空了,腾空的一刹……地面柱剑跟随而来,自下而上向肖恩颚下冲来。 “铿!”骑士剑长,回斩不及,肖恩用剑柄将柱剑砸落。 就这一瞬间。 “轰!”韩青禹双手持刀从空中砸落,如一颗流星坠地。 刚已经被抹去刀刃的死铁直刀在肖恩肩侧划出一道伤口。 已经两处受伤了,同时生命源能不断消耗,肖恩一声暴怒,他明明实力占优,却完全没有主动权,被打得手忙脚乱…… 反身一剑将韩青禹向后向上劈飞出去,肖恩顺势让过从身后而来的蓝色星光柱剑。 韩青禹人在空中接剑。 “轰!”这一次笔直砸下来的是柱剑。 “轰!”以柱剑为引,人跟着砸下来。 肖恩斩飞柱剑,仓皇避过韩青禹的斩击,再找他……他人已随被斩飞的柱剑身在数十米外。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肖恩无法理解韩青禹的续航能力,但是事实,就是他一直在被动挨打,根本没有正面对轰的机会。 他的实力优势根本无从发挥。 肖恩也试过去制约或控制那把蓝色星光柱剑,但是那根本无法实现,只会让他的重心被带乱。 “这是我见过的最不可思议的战斗方式。”再一次站定,肖恩抬头,脚边是队友留下一地的尸体。 前方,韩青禹又一次正面而来。 肖恩在接战前突然挥剑,长剑斜上而下划过地面,轰响声中土石飞溅,地面上六柄战刀同时被斩飞起来,向韩青禹射来。 与此同时,肖恩主动回身捕捉柱剑轨迹,凌空全力将柱剑斩飞出去。 一切都是预设好的。 精确的角度计算和逼迫,让韩青禹移动的身形擦过敌阵刚才剩下的七人。 “盾刺阵。”肖恩人在空中开口用法语道。 这一瞬间,原本互相倚靠而立的七人阵,突然翻转,像两条弧线延伸而后成圆,向内收拢,将韩青禹包在中间。 他们的手上不知何时全都多出来一面脸盆大,盾牌似的东西。 “咔咔咔咔……”连续的机簧跳动的声音中,所有盾牌上下各伸展出一截,变成接近半人高。 “轰!” 所有盾牌同时向里,砸向韩青禹。 柱剑破空而来。 中途再次被肖恩斩飞,而后他动作连贯,凌空反身,挥剑横斩盾阵上方,阻止韩青禹腾空脱离。 “杀!” 伴随这一声指令,盾阵刺杀…… 每一面盾牌上开口的位置都不一样。 每一个开口的位置,都有一把刀递进来。 七把刀,同时捅向韩青禹身体各个部位。 “啊!”韩青禹没有选择了,四涡轮巅峰运转,他对准一面盾牌,全力轰击,“轰!” 巨大的震响声中,人仰马翻,韩青禹的身形勉强从盾阵中冲出,摔在地上,死命爬起来。 右大腿后侧又多一道刀口。 左肩后肩胛骨下方,几乎被刺穿进身体。 左臂彻底垂落。 ……柱剑飞来。 韩青禹将右手战刀插回背上,伸手接剑,握住,以剑支地。 他不敢让柱剑再到处乱飞了,要留着保命。这是韩青禹和肖恩双方,此时都心知肚明的一点。 地上持盾的人翻身爬起来。 这大概就是他们一直没去追杀温继飞的真正原因,他们是杀招之一。 战场至此终于暂时停住一下。 滴答。 滴答。 “你……咳咳……你要是过来,这辈子兄弟就没得当了。” 韩青禹开口第一句话,没有转身说,语气也不激烈。 他说得很艰难,超越极限的金属块吞噬,让他体内的骨源正在失去控制,骨骼作响,脊柱剧痛。 远处的草丛里一声轻响,温继飞停住脚步。 韩青禹开口说第二句:“挡他视线。” 这一句,是方言,封龙岙周边的方言。 温继飞重新伏下来……凝神,屏息。 挡他视线……这是比让子弹精准命中剑刃更难很多的操作,他必须计算一切运动轨迹,让子弹在正好最关键的时候,正好擦过肖恩眼前。 温继飞不知道青子具体打算怎么做,但是他知道,接下来的这几枪,会是他人生至今最重要的几枪。 苦学中文六年,肖恩没能听懂第二句,皱了皱眉头很快又展开,大局已定了……他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韩青禹。 “抱歉,以这样的方式杀你……但是我说过的,胜负生死,就是这么不公平。只有活着,是最重要的事情。” 韩青禹抬头看看他…… 没出声,突然笑一下。似乎在表示赞同。 同时,缓缓地,他右手柱剑离地,剑尖斜下,再一次,做出迎敌姿态。 “你还能打吗?”肖恩看看他摇晃的身形。 “打。我还要活着回家,见我爸妈。”韩青禹说。 336.人间陈不饿 这一夜,环喜朗峰战场无法被准确定位的高原深处,韩青禹人生至今最难一战,生死战。 星光柱剑和死铁直刀的流光纵横,人一次又一次被斩飞出去,一次次站起来,还手。 子弹的低啸声来自黑色的草丛深处。 温继飞不断变换着自己的位置,源能操控下甩枪击发的18mm子弹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道诡异的弧线,就连破风飞行的声音,都变得尖锐飘渺而难以预判。 不过,这一夜真正的大战,发生在喜朗峰主峰。 大规模的突袭和潜伏行动在这一夜夜半过后陡然发生,层层叠叠的防御被牵制。敌方超级战力在混乱的战场中径直杀向峰顶巨舰……10名。 情况危急程度出乎所有蔚蓝高层的预料,敌方阵营为这一战,竟然集中了10名超级战力。 雪莲、远航、清白炼狱、地心、深海……不义之城,这是一场源能世界里几乎所有蔚蓝以外各方势力的联手行动。 其实这些组织的目的并不都一致。 它们有的如雪莲、清白炼狱,抱的心思是能抢则抢一些,就算抢不到也要毁掉一部分;有的如不义之城排名在最前列的高手,他们因为被许诺的源能、财富和可能从主舰中得到的超级材料,匿名而来;也有的,如远航等等,他们甚至觉得自己是因为实在太过委屈和无奈才出此下策,主舰相关技术对于他们无比重要,蔚蓝却一丝儿都不让他们碰,不与他们分享…… “让我们参与研究,互相分享成果,然后远航自己做准备,未来或有一天离开这个星球去寻找新的家园……这对蔚蓝有任何影响吗?!何必要到这个地步。” 哪怕自家的超级已经卷入雪峰战场,远航的首脑们依然在联系蔚蓝联盟总部,表达自己的“委屈逻辑”。 在这样一个混乱的战场里,超级战力如果只求通过,那么他们几乎是无法被人数阻止的。 战斗的嘈杂声在整片雪峰四处蔓延……源能爆发的轰响中,一道道流光突然爆发,扑向山顶巨舰。 大军牵制,超级攻山。 “轰隆隆……”突然高处出现一处雪崩。 超级接战了。 这是人类武力巅峰第一次这样大规模的交手,捉对厮杀……磅礴的源能在月色下凌空对轰,如同爆炸般的一处处光团炸裂,映照雪峰,时如白昼。 蔚蓝联盟在环山阵地留守的超级们挡住了7个。 还有三个,通过了环山阵地,继续向峰顶方向攻去…… 很快,一处突出外悬的冰雪断崖,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们认识这面断崖,在蔚蓝前段时间向外公布的一组照片里,曾有一个华系亚年轻人,一身是血站在这片断崖上面,风雪中旌旗在肩。 短短几天时间,冰雪已经修复了当时的战场,断崖完好如初。 仰头,月光打照下冰棱晶莹,积雪苍凉。 三人一声呼喝腾身而起。 巨舰就在不远处了,如一个黑色的堡垒。 堡垒外营帐如林,堡垒内灯光照亮,科研人员在进进出出……竟然还在稳定地工作。 “凭什么啊?!” 在他们此时的视线里,断崖的里侧,一座厚实的墨绿色军帐,建在那里。 帐篷口向外开着,自山下煮好拿上来的羊肉和烫好的酒在特制的炉火上温着,有两个老头坐在矮桌旁边,转头朝外看了一眼。 “你看,上来了吧?!”老参谋转回头,看向对面说:“我早说你已经不行了,二十多年斩红刀纵使无锈也封尘,陈不饿三个字,早就镇不住了。哈哈。” 老参谋把手上酒杯放下,开心笑着,“别看我啊,打架的事,我可帮不上忙。” “狗屁,我用你帮忙?!” 似乎是刚才说了什么大话,但是马上被打脸了,陈不饿气急败坏了一句。 老头最近一阵气一直很不顺,从叶简出现在华系亚全军大会到阿方斯不顾规劝对韩青禹的出手,再到今晚,这些人竟然真的敢站到他面前……人间陈不饿的威严,似乎不断在被挑衅。 但是老参谋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一种孩子般的兴奋。 陈不饿搁下筷子准备站起来。 老参谋继续坐着,侧下身,帮忙把桌子下方的一个长抽屉向外打开。抽屉渐渐开到了端头,外端倾下来,抵在地上。 这个世界近三十年来最有名的一把刀,躺在抽屉里,骨碌碌晃动了两下。 斩红刀无鞘,造型大体类似华系亚传统雁翅刀,但是有所改良,刀身刀柄都更长许多。 从材质而言,斩红刀其实不过顶级材质,和吴恤、贺堂堂的重剑在一个层面,连龙池大师的小斧子和肖恩的骑士长剑都不及,但是,已经足够了。 陈不饿左手握了刀柄,顿了两秒钟,嘴角笑起来,拎起长刀向外走去。 “嚓,嚓……” 脚步声不疾不徐。 落在断崖那头的三名超级战力品字站立,互相看了看,他们一早都知道陈不饿在这里,也是做好了准备来的,但是这一刻真的面对,眼神依然都有些发虚。 面前这个,是人间无敌陈不饿。 这个顽固的华系亚农民老头和他手里的斩红刀,已经镇压了这个时代,三十多年了。 “没事,别忘记那个传言。据我所知,那确实是真的。” 其中一人开口提气,对另外两人说完,转头拔刀,看向陈不饿。 短暂的沉默后,他勾了勾嘴角,用稍有些蹩脚的中文问道:“军团长觉得我们三个里哪个值得换你的命?!” 在这个幕后的源能世界里,长久以来一直有一个传言,说陈不饿还能再斩一刀,那一刀斩谁谁死,无人可挡,但是斩过后……陈不饿自己也必废,废则死。 “嗤!”陈不饿很没有高手风范的嗤笑了一声,站定,眯眼看看他们,问:“你们以为自己也配?!” 三人茫然一下,不配吗?超级,三个。不配换你一刀?! “狼说虎老,被犬听去。” 陈不饿又嘀咕了一声。 那个传言是真的。 但是那一刀,并不是哪个超级都能看的。 337.幕起 如果说这其中存在着一个临界点,叶简自信能看,是因为他本身也是站在这世界最顶峰的那几个人之一,同时他在超级层面上所走的路,一直被蔚蓝内部公认是世间最强爆发。 除此之外,剩下还有可能触碰到这个临界点的人,根本无需屈指去数。 而碰不到这个临界点的话,人数是一还是三,对陈不饿的影响都不大。 “斩龙象的一刀,猪也来试!” 军帐里,老参谋热酒杯边沾唇,忍不住移开先向外大声骂了一句。 曾经多么儒雅的一个人啊,听说是高考状元出身……终究是被带坏了。 “你们这是要把我陈军团长变成屠户吗?!你们以为他放羊的时候没兼过屠户?”老参谋继续喊道。 “……”陈不饿无奈地扭头看了他一眼……你他妈不是文化人吗?自家老伙计好不容易再出一次刀,给这个世界提提记性,还以为你会念首诗呢。 转身,出刀。 刀势起! 长虹挂空! 轰响如雷。 整座雪山从高到低,不论是普通士兵还是在殊死缠斗中的超级们,这一刻全体停下来,回身仰头看去。 这人间的武力,原来可以到这样的地步…… “跑!”对面的三人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个人被叫做“人间陈不饿”了……第一时间不顾一切转身就逃。 “轰!” 长刀劈落。 这一夜,蔚蓝陈不饿时隔二十多年,终于又斩出一刀。 喜朗峰上从此多了一面峭壁。 敌方三名超级,当场两死,剩一人重伤滚落雪峰。 “这,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一刀?!” “所以,陈不饿要死了吗?! 刀声停,漫山的敌人和蔚蓝将士都在观望。 月光在风雪落定后的积雪和冰面上重新铺展……刚被削去一截的冰雪断崖上,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出来,站在那里。肩后斩红刀刀穗随风。 神话犹在。 “人间无敌。” 只是站着。 攻山敌营溃散。 ………… 知道军团长顽固,喜欢强撑,放心不下的吕墨逸等人顾不上追击,快速来到断崖上。 断崖里侧,军帐口依然开着。 陈不饿坐在矮桌旁边,筷子上夹着一块羊肉,转头说:“看什么看?还不砍人去?!” 吕墨逸:“哦,好。” 人走后。 老参谋吧斩红刀放回抽屉,把抽屉合上,抬头说:“也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样了,能砍赢吗?” 陈不饿皱眉想了想,“不知道啊。” ………… 环喜朗峰战场,高原深处。 当一个人看起来悍不畏死,他说他是为了活下去。 “轰!”肖恩又一次将韩青禹连人带柱剑劈飞出去。 他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 “嚓!”无刃的死铁直刀突然而来,在他身上剌开又一道刀口。 他还在还手! 第四道了。前两次是因为子弹突然一瞬遮挡视线,给了韩青禹偷袭的机会,现在,在加强了戒备之后,子弹遮挡视线这一招对肖恩已经没用了,但是韩青禹还是一样在还手,还是能还手。 伸手抚了一把腹部伤口,肖恩目光怨愤抬头看去,韩青禹浑身是血……手持柱剑又站起来。 明明两人之间的每一次正面对轰,韩青禹的每一次硬接,骑士剑上磅礴而炽热的生命源能都会顺着死铁直刀或者星光柱剑灌进韩青禹的身体。 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就是无伤的地方,毛细血管也都大片破裂,浑身是血。 “他应该死了的……他到底凭什么在续航啊?!” 肖恩完全无法理解了。 但是心里很清楚,再这样下去,韩青禹不死,他就快把自己耗死了。生命源能一次次不断的倾泻,让肖恩的状态不断下滑。 “既然这样,我一次送你上路。”肖恩咬牙,决心下定,与其这样惜命的一次次倾泻,不如一次豁出去。 当韩青禹在又一次正面迎击中被斩飞。 落在预想位置附近。 “盾刺阵!”肖恩急速而来同时开口。 七人盾阵又一次快速将韩青禹围住,这是刚才一击奏效后的第二次。因为它按说已经没有用了……韩青禹手里始终握着那把蓝色星光柱剑呢,他完全可以斩断那些递进来的战刀,斩破盾牌。 “杀!” 七把死铁直刀从不同角度透过盾牌,递向韩青禹。 “啊……”韩青禹身在阵中,双手持星光柱剑旋斩,回家,我还要回家……他原本就快要拿到一枚星耀蔚蓝了,星耀蔚蓝除了源能奖励外,还有一次特权申请的机会。 比如阿方斯以前就是用这则特权,要了尼泊尔蔚蓝第三固定探索地作为自己的领地。 身边的人和陈不饿都以为韩青禹拿到后会用它去试着扳倒阿方斯,韩青禹自己也曾经这么想过,但是其实,在陈不饿接手这件事后……韩青禹很快就改主意了,他想留着那则特权申请,带上1777回去驻守在家乡区域。离家不远的地方。 “要是老爸上山砍树,我就偷偷先帮他砍好。” “要是店门外公路上有大块落石,我就夜里去搬了。” “要是有媒人来家里打铺垫,我就偷偷先去看看那个姑娘。” “要是有人欺负我爸妈,那就惊天动地了!” “……” “咔咔咔咔……”四向而来的刀刃在星光柱剑的旋斩下全部被截断。 盾阵将破。 肖恩骑士剑刺到。 “当!” 韩青禹挥动柱剑将他斩开。 同时,突然一声,“轰!” 不是对轰的声音,这一声响声如火焰。 而后,诡异的一幕出现,盾阵七块盾牌在一瞬间全部如火山熔岩般炽红,软化。 死铁在熔化,同时互相链接,流动如生长,不断凝结。 肖恩这一次,一次拼上半条命的生命源能,要将韩青禹铸死在盾阵里。 持盾的人在惨叫。 肖恩落地,身体晃了晃,目光看去,铸阵即将完成。他强打精神,最后一次挺剑刺去。 “熬ong……” 炽红的盾阵中,突然一声无法描述的吟啸。如异兽。 而后,“嗵!”一声炸响。 盾阵炸开,炸成碎片,漫天炽热火红的死铁块熔岩般纷扬。 持盾的人惨叫着摔出去。 “以前有个人教过我打铁。”韩青禹的声音响起在一片火雨中。 空中半数的死铁快迅速凝结,如一阵剑雨,袭向肖恩。 “噗噗噗噗……” 距离实在太近了,肖恩连挡带避,留下数道伤口,仓皇落地。 一大块柔软的熔铁向他裹来…… 就这一瞬间。 “砰!”枪响。 接一声轻微的“当”,铁器撞击的声音。 韩青禹最近一直都是用一块从华系亚全军大会会场里找的破窗帘布包裹蓝色星光柱剑,那块窗帘布上还有几个悬挂用的铁环。 刚才星光柱剑出,窗帘布落在地上。 现在,子弹撞击铁环,铁环破碎,但是窗帘布也被带了起来。 “砰……当!” 又一枪,窗帘布被扯成一个长条,飞速飞到战场中央。 “呼啦啦!” 打开。 帘幕起。 337.幕落 在阿方斯家族的整个计划中,这次行动最后的收割保障就是肖恩这组人,这组人就是容错率。 不论计划有几个环节出问题,也不论计算多少遍,只要能遭遇,他们就足够杀掉韩青禹。 其中肖恩的实力距离超级只差一线而已,他已经基本掌握生命化源能;他的性格特点也决定了,他不会选择去和韩青禹一对一决斗;而他所走的超级之路,或者说开发出的生命源能特性,很特殊,也很强大。 炽热熔岩般的生命源能冲击可以通过死铁武器的交击完成传导,直接攻击对手身体脏腑,致人枯竭或暴血而死,就算是超级战力,实力弱一些的,不小心都可能重伤在他手下。 而盾刺阵的存在,也是一早就为韩青禹准备的,专为限制情报信息中他超越自身等级的速度特长而来。 同时,这个死铁盾阵完美契合肖恩的生命源能特性,熔铁铸阵是预设中最后的杀招之一。 ……鏖战,双方所有的底牌至此都已经翻完了。 韩青禹还没有死。 他的消耗和续航能力比资料信息上的任何一项特长都更超乎预料,甚至超乎想象。 从半个多小时前,他看起来就应该倒下了,但是实际他不但没倒,而且还能还手。 其实韩青禹自己偶尔清醒的时候也在想这个问题:“所以我到底是什么啊?” 刚才的战斗,他甚至没有继续消耗金属块,他发现自己在吞噬肖恩那些熔岩般致命的生命化源能,骨源随之不断转化…… 这个过程伴随着巨大的痛苦,脊柱像是一次又一次被撕裂,而痛苦的最后,就是那一声连韩青禹自己都说不清的如兽般的吟啸。 而后,生命源能爆发。 不是过往吞噬金属块过量造成的那种溢出,而是爆发。 这是迄今为止的第一次。 当然就算这样,韩青禹自己的感知能够判断,自己距离实质上的突破还有不小的差距,整体实力上依然不是肖恩的对手。 而消耗,大概也不可能最终耗死肖恩……因为除了那一股能量外,他的身体状态并没有被修复,强弩之末,摇摇欲坠。 就是这个时候…… 温继飞开枪,弄过来了一块窗帘布。 全军大会会场的窗多大啊,那块窗帘布很大。 青子说要阻挡那个比的视线嘛,当子弹没用了,他挡了个大的。 这一刻。 喜朗峰月夜雪山上的超级之战,大幕已经落下了。无锈也封尘了二十多年的斩红刀,再一次出手,给这个世界提了提记性:这人间,那座绝巅,依然在。 而月夜的草原上,有一块破旧的窗帘布,刚当空展开。 这一瞬间,月色打在草地上,星斗无动于衷。 盾阵破碎时被轰出的敌人倒在地上哀嚎。 已经落地的破碎死铁块正在快速地由红变黑。 溪流“哧”响,流水滚烫。 夜空中依然有炽红的剑雨般的碎片在倾泻飞射。 一大块柔化的熔铁,正裹向肖恩。 而那块破旧的窗帘布,展开后阻隔在了两方之间。 “轰!”肖恩面色决然,双手持剑斩开那块熔铁。 抬头,目光中的杀意凝聚到极致。 一样的生死关头当前,双方意志其实已经说不上谁强谁弱了。剩下还可以相搏的,大概只有最基础的实力。 或者还有些别的什么……肖恩没空去思考,在他的目光里,窗帘布后人影晃动,韩青禹右臂扬起,正趁机挥着他的无刃直刀,向前斩来。 柱剑应该又在偷袭了,肖恩知道,但是在眼前这个距离和双方的速度面前,这暂时不重要…… 劈杀他就好。 “颂!”身形前扑的一刻,源能爆发,草叶向四周低伏。 肖恩双手长剑正面劈斩。 剑刃毫无阻滞地划破窗帘布,斩落下去。 “轰!” “当!咔!” 刀断,人飞出去。凌空吐血…… 刀势尽的一刹。 肖恩茫然了一下。 那把刀最后一瞬间撒手了,他退缩了?! 对冲的能量最多也就b级两三年的水准,他已经垮了吗?! 他…… 不对! 肖恩突然意识到了点什么。 比如刚才窗帘上铁环破碎的声音,他有听到,以铁环的易碎程度和那个骰子之前所在的距离,两枪,不可能把这块布送到这里。 比如挡一块布在这里,到底能有什么意义?没有啊,不是吗?! 比如……种种不对。 一瞬间的觉悟,混乱同时也没有意义…… 因为已经晚了! 被切开的窗帘布在肖恩面前分两边飘落。 视线重新展开。 肖恩的瞳孔里…… 温继飞的身影正凌空倒飞。 所以,那个身影是他,也是他接的那一刀。 与此同时,另一个身影已经从地面斜上……韩青禹整个身体在空中打直,如电光般旋冲而来,冲到肖恩面前。 蓝色的星光柱剑在他身前,被双手持握,贯向肖恩胸口。 源能鼓荡咆哮。 韩青禹的身体凌空飞旋,他偏着头,用牙齿死死咬着左边衣袖,这样让他的原本已经废了的左手臂,也握在柱剑上。 以保证所有源能叠加,随这一击倾泻。 一切都在一瞬间,来不及做更多反应,肖恩的用尽一切余力后移,瞳孔缩了缩,又张大。 在他面前,蓝色的柱剑飞旋,荡出空气中他那么熟悉的炽热红光。 血滴被甩出来。 两侧有没死的人在看,目光恐惧,身体僵直。没有动作。 地面的草叶被卷断了,卷入空气。 空气凝聚,似乎有一瞬间的紧绷和碎裂,声音短促而细微,就像是钟表的机芯运转,带动发条,簧片,链轮系全盘跳动了一下。 “嗞…嗒!” 而后,“轰!” “噗!” 柱剑贯进肖恩的腹部,斜向斩破,斩出, 韩青禹身形从他侧边掠过,单手持剑落地。 用剑支撑,摇晃了几下,背身站在那里。 ……一切到此都平静下来了。 肖恩先是抬头,眼神苦涩地看了看地上那几个活人,收回目光再低头,看了看自己腹部向上的伤口,然后他似乎想转头,但是没能做到。 用最后的生命源能锁住生机,血水从嘴角流下来,肖恩开口:“你怎么样?” “还能继续。” “嗯。我不行了。”肖恩说完艰难摆了摆手。 向前一步迈出,“噗!” 魁梧的身形如一栋建筑倾塌。 肖恩一手撑地,单膝跪倒。 那块破窗帘布,就落在他面前草地上。 338.死愿与祭 “嘭!”终于压制不住的伤口血雾炸开一下,如一场细密的雨喷薄。 肖恩还没有死。单膝跪在地上,他试着想把刚才的过程整理一下。毕竟就是那一幕,分出了最终的生死胜负。 刚才,死铁盾阵向外炸开,漫天炽红的熔铁碎片在空中纷扬飞射。混乱的场面中,连续两声枪响,一块窗帘布被送过来,展开…… 现在回头想:其实同时间,那个叫做温继飞的骰子,也来了。他弃了枪。 所以,在肖恩斩开面前那块大的熔铁之后,抬头看见的,在窗帘布后出刀的那个人影,其实是他。他拿了韩青禹那把已经无刃的特制死铁直刀,做出突袭斩杀的姿态。 那一刻全无一丝怀疑,肖恩的思维自然而然地就把他当成了韩青禹,扑上去,隔着帘幕斩出了最后那一剑。 一切都被判定在那一个瞬间。 窗帘两分…… 肖恩一招势尽。 源能潮涌在低谷。 温继飞倒飞在空中,但是他已经骗出了一个时机……韩青禹和他的蓝色星光柱剑伏在近处,从地面旋刺而来,倾尽全力的一击,没有给肖恩任何调整和闪避的机会。 鏖战了一夜,最后的结局竟然这样出来。 全部想通的一刹,肖恩突然有些苦涩,他在想:当时地上虽然重伤但是还活着的那些手下们,他们刚才有机会拼死替我挡一下吗? 也许没有,也许有。真要有也肯定得是条件反射的意识才来得及……总之最后并没有发生。 现场,死铁碎片的高热仍在炙烤着草叶、溪流。嗤啦辟啵的作响。 人无声。 直到,“我……草!噗!” 远处的草地上,响起来一阵挣扎的声音,土石在人的脚底被蹬开,哧啦作响,一个身影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 “我草,真他妈猛啊,还好老子最后一下把刀丢了。” 温继飞满胸口的血,身形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 “青子你扛了那么久……咳咳,你还行吧?噗!” 韩青禹一直紧绷的神经,在这一瞬间终于放松下来,他艰难转回身,笑了一下,说:“没事。噗!” 而后缓缓掏出一块蓝晶块,捏在手里。 这一整段对话,肖恩都没听懂,华系亚语好复杂。他抬头,看见温继飞的身影踉跄着朝这边走来。 脑海里混沌的画面回闪:从一开始韩青禹让温继飞离开,到温继飞在草丛里开枪,到韩青禹垂死,不许他过来,再到最后那一幕,两个人之间无声的信任和难以置信的默契。 “蔚蓝,战友,兄弟……原来是这样的啊。” 肖恩突然想到。 不远处,温继飞走了一段就站住了,左右看看,而后抬起来一边手臂。 “搞死了,哈哈哈……好,我现在正式宣布,从今天开始,但凡我们兄弟俩要杀的人……只要咱运气稍微好一点……就没有杀不死的。” 这一句是正经中文了。肖恩看着,听着,他突然恍惚想到了一个词:得意忘形。 或者说,不知天高地厚? 是这样说吧?嗯,没有错。什么叫你俩要杀就没有杀不掉的?超级呢?!阿方斯呢?超级最高那几座山峰呢?! 真的很难想象,这就是刚才那个坑死我的人啊。肖恩的苦涩更大了些。 而此时在他身后,韩青禹正拧着身体,看温继飞发表宣言……听完猛地一下大笑起来。 笑得跟只鹅一样。 “……”肖恩实在想不通他在笑什么。根据他的观察,这个应该是比较沉稳或麻木的啊,就算是刚才分出胜负的那一霎,都没见他多激动和开心。 “难得瘟鸡飞同志这么谦虚谨慎一次啊。”韩青禹在想,“在这种时候装相和膨胀,他竟然还知道怂一下,实事求是地想到加上一句‘只要咱运气稍微好一点’……这种情况实在很少见。” 大概因为这一战实在太惨烈了吧。 “笑个屁啊。”温继飞紧张示意一眼肖恩,看向韩青禹说:“这个比竟然还没有死。” 说完,温继飞果断退出去一些,远远地坐下来。 韩青禹拖着柱剑往这边走,继续用源能锁定,防止一切异动,用方言说:“嗯,他用生命源能锁着最后一点生机。” “补一刀?” “等等。” 韩青禹走到肖恩身侧,停下来,说: “能不能告诉我贺堂堂的下落……就是那晚在峡谷阻挡你们的人那个,我的队友。” 肖恩抬头看向韩青禹,凝神想了想,说:“死了。” 两个字,他面前的两人同时神情一滞,跟着眼眶泛红,眼神里激烈的情绪凝聚。 “我没参战,是最后才带人从峡谷上方经过的,当时那个人已经最后搏命重创了我手下带队的顶级战力,自己倒在血泊里……大尖群暴乱,我们很快离开……他就算还有一口气,也避不过后面来的大尖群……” 肖恩说话同时回想那一幕,所以那个也是他们的兄弟。大概那才是蔚蓝战士本该由的样子。 温继飞抬头,把他的话打断了,说: “那你也就只是看到堂堂倒了而已啊,就那么看一眼,你能知道个屁!胡咧咧个鸡儿啊你他妈就说死了。” 这段话有一部分,肖恩没怎么听懂。 沉默……韩青禹直起身说:“我知道你还能撑。我带你回去,帮我指证阿方斯家族,我想办法救你。” 这一战的幕后是阿方斯家族,这一点对遇现场双方而言,都没有任何需要掩饰的,但是,外面的人并不知道。 肖恩的目光落在韩青禹的脸上,犹豫了一下……摇头。 “今晚至此,我已经不欠公爵什么了,但是也绝不可能去指证他。”肖恩看一眼韩青禹说:“我想我撑不到回去。你别试图帮我维系。虽然没有机会与你最后一搏,但是我要死,还是很容易的。” “……”韩青禹和温继飞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都有些失落和无奈。 恰因为肖恩是犹豫思考后再摇头,韩青禹和温继飞知道,肖恩真的不会去帮忙指证阿方斯家族,无论怎么说他都是一个距离超级只有一线的高手,没有足够的意志力和一次次的决然,他走不到这一步。 “没事,死的也可以。” 温继飞无所谓地说道,说完撑一下地面,摇晃着站起来。 “没用的。“肖恩摇头,“其实活的都没用,何况死的。” 温继飞转头看他,“嗯?” “我是一个不存在的人,参与这次行动的每个人,都是不存在的。阿方斯家族从来都没有我们。”肖恩顿了顿,转向韩青禹说:“除了你们俩,不会有人知道这个世界曾经有过一个叫做肖恩·埃利奥特的人,只差一线就踏入超级。” “也许他们以后会记住的,是一个雪莲或者其他洗刷派组织的人,有着特殊的死铁熔岩生命源能特性,差点成为大的祸患。” 肖恩的意思,他们的出现将会被推在洗刷派身上。阿方斯家族三代在前线布置,早把一切都撇清了。 这一刻感觉无比憋屈和压抑,乃至悲愤,韩青禹手上的蓝光柱剑突然炽红流光闪动一下。 肖恩诧异地看向他,“你学会了?!” 在之前吞噬过程中,是摸到了一点门道……韩青禹没有说话,因为现在这不重要。 “算了,不重要了。”肖恩自己也嘀咕了一声……隔几秒种,仰头问:“我能最后提一个请求吗?虽然我没有立场去提。” ………… 草原向里,至少两百具大尖在不远处的山谷里汇聚。 之前,在韩青禹等人逃出搜索圈后一段距离,大尖群就没有继续追了,原来它们回到了这里。 山谷底,梭形飞行器外形已经展开如一个电视收讯锅,里面的金字塔样的东西,也展露了出来。 它们正在布置牵引阵。 肖恩勉强站起来,说:“我去了。” 这就是他最后的请求。 他说他少年时被选走,加入英雄的阿方斯家族,也曾经激动做过成为蔚蓝英雄的梦,后来……在黑暗、残酷,长生与强大的路上,渐渐忘记了。 “等一下。”温继飞在后面开口。 肖恩茫然转头,看了几眼,发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骑士长剑上。 “这个,一直都是我在用,也很早就改造过,拿回去一样证明不了什么。”肖恩解释。 “我只是觉得它好像很好,怕捡不回来。” 温继飞笑着说着,把他刚才从战场那边捡来的一摞死铁直刀“哗啦”全放在地上,说:“只是砍黑甲的话,没太大差别吧?” “……”肖恩点头,笑了一下,“没什么差别。多了好。” 他把造型古典的中世界骑长士剑插在地上。 “这把剑以它外形仿照的对象命名,叫做杜兰达尔,当然你们拿回去可以重新命名。我想它已经脏了,因为沾过蔚蓝战士的血……但是剑本身是无辜的,以后请帮忙用大尖的血为它再清洗干净。” 说完,用目光告别。肖恩俯身捡起来一把死铁直刀,插在背上,再一把插在腰间,第三把……最后左右手各拿了一把。 “谢谢你们的成全!” “少年肖恩”灿烂笑一下,走下山谷。 等到大尖群发现他。 最后的生命源能全部爆发,扑进去,扑向牵引装置。 韩青禹和温继飞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身形起伏,十数把炽红的死铁直刀在一瞬间全部一齐贯向大尖群…… 贯开一条通道。 “轰!”牵引装置被破坏了,一声炸响。 肖恩的身形落下去,被淹没。 山谷里失去守护目标的大尖群暴乱。 ………… 韩青禹和温继飞带着那把剑回到原处,简单包扎。 用唯一还能动的右手,韩青禹从溪流里捡回一把自己的特制死铁直刀,插回背上。从地上找回已经被抹去刀刃的另一把,插回背上。 韩青禹继续往前走,捡起来地上的秋装外套,穿上,捡起来已成两块的破窗帘布,有些困难地缠绕,把蓝色星光柱剑重新裹上,装回黑色木匣里,背在背上。 温继飞也从草丛里找回了他的米拉9狙击枪,背回背上。 韩青禹扭头看看他,有些不自在问:“还行吧?要不要我扶你?” 温继飞打量一下他,笑起来,“还是我扶你吧?瞧你那样,我比你好多了!” 那就都不扶了。 两个人都有伤,一身的血,一个背着黑色的木匣,一个背着金属感摄人的长枪,开始往外走。 这一刻,在他们身后…… 刚才的战场一片狼藉。 夜风很轻,地面草叶轻晃。 叶片上有血滴落下来。 更远处暴乱的大尖群正在山头上纷乱涌动。 他们沉默走着。 月光依旧照在草原上,把人的影子拉长。 “我们现在去哪?”温继飞看着远处寥廓的原野问。 “去找堂堂啊。”韩青禹也没转头,说完顿住一下,“大尖群乱了,我们先去看看世亨他们撤到哪里了。然后再去找堂堂。” “嗯。”其实也就只剩一份执念还在了……温继飞犹豫了一下,说:“要是找不到……” 韩青禹:“回去拿‘东西’祭他。” 339.截江 失去了牵引装置的大尖群像疯了一样冲出山谷,凶暴地扑向一切它们可以寻找到的生命体。低级的黑甲似乎也是有清晰的情绪变化的。 其实这一批下来的大尖跟以前略有一些不同,比如它们被生拆掉胳膊这种情况,就是过往没有相关记录的。 这是蔚蓝方面暂时还没有去注意的事情,他们关注的焦点刚从喜朗峰主战场转移出来,连夜调派精锐准备参与环喜朗峰战场各区域最后阶段的清扫。等到韩青禹一路上赠送的那些胳膊被交上去,应该就会有一个说法出来。 此时的高原上,漫山遍野的大尖群很快如流水一般覆盖了韩青禹之前战斗的那片战场。 有人在那里的草地上匍匐和呼号,也许是在求救,但是没有人听到。或者有人听到了,但因为是法语的关系,也听不懂,管不了,不想管。 这些人离不开了。这批大尖,是他们自己亲手聚集起来的。 这个世界曾赋予他们拯救和守护的使命,也给予了他们超越普通人的武力,然而他们,却用它做了完全相反的事情。 “动静听着有点吓人啊。”温继飞咬着烟,嘀咕了一声。 两个人身上有伤,暂时都走不快,脚下感觉着身后远处传来的地面的震动,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他们主要担心的并不是自己,毕竟就算有伤在身,以韩青禹的速度,真的拼命跑起来,还是可以带温继飞避开大尖群的。 现在需要被担心的,是后续一路上很大可能依然在执行任务的蔚蓝普通小队和他们带着准备送走的高原居民们。大尖群的狂暴后的速度,相对实在太快了。 脚步向前。 草地上的光色有轻微的变化。 “不会是天快亮了吧?”温继飞喉咙有些发干,说:“青子你看下表,几点了?” 9月的天依然会亮得很早。因为大尖群正在暴乱,天亮绝不是一件好事情。 韩青禹抬手腕,“我的手表刚才爆掉了。” “我的也是。以后打架要记得先摘掉。”温继飞抬头看了看天色,几束白光正透出云层,天快亮了。 韩青禹说:“试着跑一跑。” 温继飞:“嗯。” 两百多具大尖的集群冲锋,就是韩青禹现在也不敢正面迎击,普通小队就算人再多也破不开。何况现在韩青禹还伤了。 向着牧民们撤退的方向,两个人开始一瘸一拐地奔跑起来。 韩青禹左手臂不能摆臂,温继飞的右手也是。 ………… “刘叔叔……那两个军叔叔怎么还没有回来啊?”伽依娜坐在马上,仰头担心地问了一句。 “鬼知道。”刘世亨有些焦躁,紧张地四向环顾了一圈,转回镇定了一下说:“没事的,不用担心。就你们叫他战神的那个货阿,有他在就好,他强得不像人。” 刘世亨安慰伽依娜的同时,也在试着安慰自己。 那里有一个疑似超级,刘世亨是最早知道的,而且他们人还多……他不知道青子到底能不能砍得过,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没事,韩青禹不正常。 其实韩青禹和温继飞现在的位置,已经就在他们周边,只隔一两重山峰的地方了,但是因为场面已经完全混乱,谁也不知道向哪去找对方。 大尖群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出现,正狂奔而来。 大约100多名蔚蓝普通小队战士和包括牧民马队在内的40多名高原居民,正在这条路线上拼命奔逃…… 人很疲惫,马匹也很疲惫。 “多吉!”刘世亨向前喊了一句。 前方牧民汉子掉转马头,回到他身边,看向他。 “那边真的有江?江上有桥?!”刘世亨用战刀指向问。 “嗯,有。我走过很多次。”多吉笃定地点头。 “那就往那边跑,过江,然后我会斩断那座桥。” 没有人可以依靠了,一切决策都必须自己来做,然后承担、执行……刘世亨说完在马背上半起身,开始大声呼喊: “跑起来,都跑起来……孩子们也一样,你们不是说想当兵吗?让我看看你们都够不够坚强。” 马队加速奔跑。 天空中的云层渐渐透彻,今天会是晴天。终于,明亮的天光打照向地面。一切都变得彻底清晰起来了。 从高空的角度俯瞰。 开阔无边的草原上,分成几路的蔚蓝小队和高原居民们细小如蚁,正在向着同一个方向狂奔。 黑压压的大尖群在他们身后两千多米外,如一片黑潮压过来。 前方横截,是一条因为流水过于湍急而显出来白的江,江面大约有个三五百米的样子,而江岸很高。 江水奔流的轰隆声已经隐约可以听见了。两面数百米高的陡峭岩壁中间,江水轰响着奔腾而去。 江上面,没有桥。 索桥两岸的铁桩都还立着,但是桥体,已经被人斩断了。 ………… 多吉策马沿着江边跑了一段,焦急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血丝乍红。 “桥呢?!”刘世亨冲他怒吼。 多吉低头停在索桥的铁桩边,抬头,看了刘世亨一眼……又回看大尖群,“对不起,我会去引开它们。” “引个屁!”刘世亨顿了顿,说:“你以为它们会跟你走吗?” 其余的小队和高原居民很快也都聚集到了江岸。 绝望开始蔓延。 也许三秒钟,五秒钟。 “我们这里有100多人,我们去挡一挡。告诉居民们,让他们沿河向下游跑……增援就快到了。” 其中一名队长站出来。 刘世亨在这一瞬间匆忙下马,心里面明确的判断告诉他,面对集群的大尖,他们这些普通战士去挡等于去死,他们根本破不开那种阵势。而潜意识在告诉他,快,藏进牧民里去,一起走。 “哒、哒、哒、哒”……多吉骑马走到刘世亨身边,“孩子们走,我不去……我和你们一起。” 越来越多牧民青壮策马走过来,拨转马头,在刘世亨身边站成一排。 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支准备绝命冲锋的古代骑兵。 而刘世亨,是那个将领。 “……”刘将军低头呆立了五秒钟,抬头看天,咬牙小声骂了一句:“扑你老母!” “我说了,我不想当英雄的啊,草!” 大尖群轰隆的脚步越来越近了,地面震颤。 “结阵。”前方蔚蓝小队队长在喊。 一个个防御战阵背江列开。 刘世亨转头看向牧民们,那些孩子们,说:“走!”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 所有人都茫然了一下。 刘世亨: 什么玩意?! 炮吗?! 沿江侧面,一辆坦克,正孤独地开来。履带在缓坡上卷过草叶泥土,坦克歪歪扭扭地行进,速度有些慢,它下了一个坡……主炮低下又抬头。 “轰!” 又是一发炮弹,在大尖群里。因为实在太密集的关系,炮弹有效还是无效,坦克里的人一时间也看不出来。 韩青禹和温继飞跑上一座小山头,转头,一眼看见那辆走走停停的老式坦克。再互相看看,眼神都有些茫然:是有正规军没来得及撤走,发现这里的情况过来帮忙吗?! 但其实,坦克里面只有一个六十多岁的华系亚老兵。他家就住在高原边上。 坦克是在因为废弃没有来得及一起带走的旧修理库里找到的,曾当过许多年坦克兵的老头自己动手,花了几天时间弄到勉强能用,又找到了几发炮弹……就这样,开来给儿子报仇。 他姓田。有一个儿子,叫做田郊,以前当兵在特殊部队打恐怖,不久前牺牲了,牺牲之前拼死回了一趟家,跟家人告别。 “原来打恐怖,是打的这样的东西啊……”田老头坐在坦克驾驶室里,目光看去,老花眼终于看清了,第一时间无法克制的有些恐惧……咬咬牙,老头说:“好,管你什么东西,老子弄死你们。” “轰!”又一发炮弹飞向空中。 单人驾驶开火,那辆破旧坦克走走停停,歪歪扭扭,向大尖群冲去。 340.报仇 此时的韩青禹和温继飞站在和坦克同侧的一座小山头上。相对位置比坦克距离山下的大尖群更近。 目光所及。 暴乱的大尖群整体依然保持向江边涌去的态势,但是在速度上已经不如刚才,似乎因为炮弹的干扰而分神,迟滞了一些。 前方远处,与大尖群直线相对,是100多名背江列阵的蔚蓝普通小队战士。五个防御战阵横江列开,刀丛映射着初晨的光。 几十名高原居民在他们的身后,正沿江向下游移动。 地面在震动,距离不断拉近。 江水的轰隆的声音不断传进耳朵里。 碰撞一触即发…… 而在这条直线的侧面,一个几乎垂直的角度,那辆孤独的老式破旧坦克,依然在起伏的草坡上继续前进着。 不快,偶尔因为地形原因走得歪歪扭扭,但是始终在向前。 第四发炮弹落进了大尖群里。 轰然炸响。 “应该是正规军留下的人看到过来帮忙。”到此时,韩青禹和温继飞的意识判断依然如此。 之前,地方正规驻军是在大尖开始下来的当晚,连夜紧急撤离的,当时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从各处就近带走居民。因为整个过程实在太过匆忙和困难,在蔚蓝接手后驻地有几个人留下来,或有部分东西没来得及带走,似乎也都可以理解。 不能再继续往前了啊!韩青禹想喊,但是估摸着对方肯定听不到。 “青子……马队。”温继飞突然朝远处嘀咕了一声。 韩青禹顺着他的目光抬头看去,视线越过那五座战阵,看到牧民们一字排开的骑兵队伍。刘世亨也已经回到了马上,握着刀,立在马队最前面。 ……场面危急而混乱,韩青禹也有点乱了。 这时候。 “嗵!” 老旧坦克打出了第五发炮弹。 炮弹呼啸着,划出一道弧线砸向大尖群。 一具大尖从群体中跃起,双手柱剑立劈,“轰!”炮弹凌空被斩破,而那具大尖,只是凌空倒飞少许距离,落回群体中站住。 “我……我你妈这什么东西啊?!” 坦克驾驶室里,田老头木木地骂了一句,身体一时间有些僵,他终于第一次看清了炮弹的效果……眼神错愕而震撼。 眼前的这一切,已经远远超出这名老兵的认识了。 与此同时,大尖群的注意力也终于被坦克吸引,迅速分流出一股,大约有三分之一左右,嘶吼着朝这边扑来。 上下坡之间,坦克在行进中颠簸了一下,田老头回过神来……抬头看去,看到远处迎面扑来的黑甲大尖群……身体和双手不受控制都有些颤抖。 他拿了身边自己带来的烧酒,仰头灌了几口放下。 想了想,嘴角露出来的不是恐惧,而是些许欣慰的笑意。 “田郊你个臭小子,你老子的,你真的弄死过这种东西啊?!” “好,我的儿子,了不起。” 这一刻没有狰狞、悲愤,甚至没有任何太过激烈的情绪,表情里只有释然和决然,田老头的目光沉下来……坐在驾驶座上,毅然锁定转向。 炮弹只剩下两发了,田老头彻底离开驾驶座,填弹,然后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一大摞手榴弹……他今天本来打算干票大的的。 “还好事先没跟你吹牛逼啊……爹好像没别的辙了,田郊……过去尽力想办法弄死一只,就算是给你报仇了啊。” “那什么,部队发了很大的抚恤,还留了通讯,说会一直照顾咱,芷凡她们爹都安排好了,你不用担心……” “算了,爹下来再跟你说。” 履带的声音轧响,快速滚动,孤独的坦克直线快速向前冲去。 “嗵”,又一发炮弹发射。 “搞不死也要搞!”老兵熟练的填弹,想到以前,也是敌人的坦克装甲更好,一发搞不炸,两发搞不炸……没事,老子继续搞,总能搞死你。 韩青禹和温继飞目光看去,山下面的老旧坦克突然加速了,正笔直冲向大尖群。 这一瞬间。 最后一发炮弹击发。 一直向前的坦克也爬上了又一个土坡。 它即将被迎面而来的大尖群淹没。 这时间,江岸边的人终于看见了那辆孤独的坦克。 惊呼声炸起。 “颂!”一声磅礴的源能爆响,来自远处的山头,声势浩荡压制住在场所有声音。 跟所有人一样,刘世亨转头看去。 “青子?!” 刘少爷一瞬间几乎要哭出来。 牧民骑兵在他身后举刀大吼一声。 “是谁?!”前面人问。 是谁?刘世亨想了想,有些混乱说:“青子……1777,韩青禹。对了,那什么the青少校,知道吗?有没有听过……总之就是那个货。” 五个战阵安静了一秒钟。 “有得打!兄弟们。” “嗯。” “准备!” “吼!” 战场情绪的变化在这一刻,清晰的展露出来。 在他们的视线中,远方侧面的山梁上,山坡向下。 一柄哧哧作响的蓝色星光柱剑,正以一种平行于山坡的姿态,先于奔跑中的人,笔直贯下来。 “青子跑动的样子好像有点不对。”刘世亨发现。 很快,所有人也都发现了。 他的左手臂,被用绷带缠束在身上。 “他……” “轰!” 柱剑砸在坦克前进路线上,砸进跑在最前列的大尖群里。 四具大尖被震飞向空中。 “颂!”又一声,接近山脚位置,韩青禹直接腾身跃向坦克。 同时间,坦克“咵啦”一声。 炮塔门向上打开。 一个人的半截身体从里面冒出来,他的手上抱着整一大摞的手榴弹,正用胳膊肘支撑,试着爬出来。 他的头发花白。 “田老伯?!”温继飞在狙击镜后嘀咕了一声,随即哑然。 这一幕怎么都想不到,但是真的去想了,他又发现自己其实并不那么意外。 韩青禹此时人在空中,更近,看得很清楚,也很确定。 是田哥的父亲啊。那个儿子牺牲厚一滴眼泪都没掉,但是吃饭时给他们倒酒,问他们“你们打恐怖,要不要老兵”的老头。 最后分别的时候,他自己做了一杆扎枪,沉默而努力地在院子里向韩青禹几人展示刺杀,翻墙……无声说着,他这个老兵,其实还能打。 所以这个倔老头,华系亚老兵,终于还是来了,来给他的儿子报仇。 他开来一辆坦克。 “田……大爷哎!”一时间情绪复杂,韩青禹眼眶发红,凌空喊了一声。 田老头困惑地扭头看了一眼。 认出来了,“你……别下来啊,小军官。” “大爷你……”韩青禹一步凌空踏上坦克,伸手,直接把田老头拎起来,再一步,“颂”,向侧面一个山坡腾去,“走!” “哎,哎哎哎。”田老头人被拎在空中,有些慌乱,但是手上的那一大摞束在一起的手榴弹,依然没有撒手,“小军官不用管我的啊,我看见你受伤了……你先走,我要去炸死它们。” 一瞬间情绪再次冲上来,韩青禹无奈叹了口气,在侧面土坡上停下,回身同时帮田老伯站稳……说: “扔!” “啊?” “炸啊!从这能扔到吧?老兵!”韩青禹大声问。 “能!好!” 田老头回身一咬牙,打开其中一柄手榴弹,然后两手臂一起,拼尽全身力气抡了一个半圆……把整捆手榴弹扔向下方的大尖群。 “啊……赔我儿子命来!老子搞死你们mxxxx!” “轰!轰……” 连绵不绝地猛烈炸响声中,土石飞溅,烟雾升腾。 尘雾中一柄蓝色星光柱剑破空而来。 韩青禹伸手接住。 下方,五六具大尖倒在地上。 其中一具正在解体,三分之一身体破碎,很显然已经死了。 田老伯稳住身形后看去,看见了……愣了愣,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弄死了……田郊你看,爹好像弄死一只了。” “看,炸死了!搞死一只!” “厉害啊,田伯。” 一旁,韩青禹红着眼眶,激动夸张说。 341.连江 山坡下倒地的那具大尖逐渐破碎成片。田老头的仇报了,他之前跟儿子说好的,弄死一只就算报仇。他弄死了一只。 “可惜啊,咱没有手榴弹了。”韩青禹惋惜又说了一句,同时伸手抓住田伯的手臂,准备送他到江边和那些高原居民们待在一起。 因为刚才的这番动静,战场上更多大尖正调头朝坦克这边冲过来。但是江边的方向,直线距离依然不断在拉近,战斗一触即发。 韩青禹知道,自己接下来马上还有一场苦战。他是现在这里唯一能陷阵的人。他试着想动一下左手臂,动不了。若不是一直领先发展的强悍防御和耐力,他早该倒下了。 一边补充液态源能,一边,韩青禹晃了晃脑袋。 站在土坡上,田伯木木地点一下头,“嗯。” 苍老的双手紧紧地攥着拳头,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他被皱纹包围的一双眼眶里第一次泛出眼泪。这是哪怕一起送田哥上山那天,韩青禹几个都不曾当面看见过的。 田老伯转过头来,含泪笑了一下,看向韩青禹……看他身上的和嘴角的血,他的用绷带束在身上的左手臂,他右手的蓝色星光柱剑,再背上的双刀。 “小军官你……”把已经到嘴边的关心收回去,田老头说:“你能给我一把你们的刀吗?坏的那把就行。然后你先走,去那边给大家帮忙,也要顾着自己。” 老人大概是知道这支特殊部队的刀跟普通刀剑不一样的,虽然他并不知道源能的存在和两者之间的具体关联。当初在家里的时候,他曾经跟温继飞请求过留下儿子的装备和武器。只不过温继飞没法答应。 所以,田伯还想要打?!韩青禹无奈看向他。 “我留下试试。”田老伯语气突然有些无措,说:“那啥,我今个儿原本就是没打算走的……要是活着回去,我回头没法跟部队交代啊!” 这一刻,老兵的眼神无比愧疚,伸手指向下方那辆正被大尖群肆虐的破旧坦克。 明白了。韩青禹直接一把拉起田伯,速度爆发往江边奔去,同时说: “放心吧,我们这边会帮忙给部队打报告解释沟通,部队也会理解的,田伯你今天帮大忙了。” 巧合之下,老人家暂时为正面战阵引开了接近一半的大尖,尽管它们很快就会杀回去,但是江边受到的第一波冲击,还是因此而小了很多。 另外如果今天能回去,田老伯和小芷凡他们,大概率都要去蔚蓝基地生活。也许蔚蓝方面会因为这次环喜朗峰战役专门另设一个大的生活基地,然后视情况开始逐步公开真相。 ………… 要接战了。 大尖群扑到江边,韩青禹把田老伯放在沿江的一处草坡背面,让他自己下去。然后自己回身站下来,伸手握住从后而来的蓝色星光柱剑,快速调整状态。 下方就是大尖群。 他要轰下去!争取为岸边战阵破开集群。 “颂!” 陡然,一声磅礴的源能爆发来自战场对面的土坡上。 而后马上又传来第二声。 听到声音,韩青禹深呼一口气,他知道是谁来了。 同区域内大尖群这么大规模的暴乱,吴恤和锈妹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们一路追来,终于赶到。 和他们一起赶到的还有从周边区域过来侦察救援的200多名蔚蓝小队战士,以及因为劳简的私下请求而来,来寻找韩青禹的那三十多名各小队精锐。 战斗人员过了300。 300多蔚蓝战士对上200多具大尖的集群,整体依然是巨大的劣势。但是,现在完全有得打了,因为他们现在还有近40名精锐小队成员,其中有顶级和顶级之上,这些人可以为战士们破开大尖集群。 “杀!” 振奋的吼声响起在江岸。 横江五座战阵同时举刀迎敌,“颂颂颂颂……”源能装置连绵的震响,压过江水奔流的轰鸣。 但是下一刻,他们几乎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抬头向上,视线落在空中,前方大尖群的头顶上。 那里。 左侧,一个身影刚已经从山坡上腾跃而出,现在身在空中。 源能装置的蓝光盛大,在他背后延绵如流影,人在空中展腹,两米四十多黑色长枪被双手高举至头后,斜刺天空。 “颂!”源能当空再次爆发。 吴恤出手! “呼!”这第一声破风,短促如同爆破,而后,声势变化开始如大旗卷动罡风,“猎猎猎猎猎猎猎……” 吴恤枪以棍击,凌空砸向大尖群。 被牵动划破的空气裂响。 而右侧,是那柄已经渐渐成为传说和标志的蓝色星光柱剑和那颗华系亚方面军新升的星辰,那个被叫做the青少校的年轻战士。 一身是血,他的一条手臂被用绷带裹缠在身上,人跃在空中,凌空转身挥臂发力的一刹,“颂!” 空中凝实如实质的空气爆开。 “这是怎样的源能爆发啊?!” 半空中人随剑引,韩青禹和他手上巨大的蓝光柱剑一起,斜向贯向地面,轰向大尖群中心。 一瞬间流光两道。 “轰!”砸落。 “轰!”轰下。 几乎同时爆发的巨大轰响声中,地面震动,土石飞溅……当场三十多具大尖,被直接轰飞起来,横斜在空中。 大尖集群就这样炸开了。 五座战阵同时间木了一下。 而后,“吼!” “堂堂呢?!”大尖群中,韩青禹右手反握星光柱剑拖斩。 “……没。”黑色病孤枪斜向交错而过,吴恤偏头看了一眼韩青禹,看到他身上满身的血和伤。 “杀!”江边群情振奋,向前扑去。 “砰!”近处一声枪响,温继飞左手单臂持枪向天开了一枪,而后鼓荡源能大声吼道:“江边战阵不要动!” 五座战阵停步看向他。 “守着你们后面的人。”温继飞说。 少尉军衔,没有人知道他凭什么指挥,但是他就是指挥了。 接下去必定是分割乱战,哪怕局面能打,哪怕韩青禹、吴恤、锈妹和各小队来的精锐们再强,战场都势必一片混乱。这种情况下没有人能顾及那么多个体。 江边战阵必须要挡在那里,越久越好。 与此同时,山坡上的200多人已经杀下来了。 其中,一具金属感酷烈的铁甲冲在整个队伍最前方。沈宜秀知道韩青禹前阵子说过的那件事是对的,现在一般程度,她不怕受伤,伤了反而有助恢复……可是现在,是青子伤了,重伤。 “颂!”铁甲冲锋的声势如一辆全速疾驰的重卡,沈宜秀在冲锋中翻手在背后一带。 “呼呼呼……”黑色的木匣头尾翻转,横平出现在她身侧。 她伸手再一拨。 木匣开始横向急转同时锁扣打开,“咵啦”,一柄稍小一些的蓝色星光柱剑落下来。 沈宜秀握剑。 木匣坠地。 “轰!”铁甲、柱剑横向从侧面杀进大尖群…… 她在横切整个集群的前排…… 一路横向杀穿…… 从另一头杀出去。 同时间,200多人队伍分成10股,侧面杀进大尖群。 正面五座战阵迎敌接战。 分割的战场陷入一片混乱……绞杀战斗的声音不绝于耳,每一个蔚蓝战士都在拼命奋战。 但是,大尖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它们分散后四向乱扑,很快就阻断了下方居民们的去路。而要就地消灭它们……以现在江岸的这些战力,也许一直杀到夜里都杀不完。 同时这里的绝大部分战士也都不可能持续战斗那么久。 “也许我都撑不住。那……得跑啊!” 韩青禹想着,回头看了一眼。 “得想办法跑啊,青子。”正巧,温继飞远远地向他喊。 他用的是方言,大概怕这话喊出来,会把其他人吓着。 韩青禹点头。 此时,居民们已经全都汇集在了江边角落……安全范围正不断被挤压。 “吴恤帮我挡一下。” 黑色长枪横贯到他身前。韩青禹转身杀出大尖群,冲到江岸边的铁桩旁,站定朝下看了一眼。 索桥的几根铁索都还在,只是一头掉落,大半截沉在了下方的滔滔江水中。 它是被人从现在战场的这头斩断的。 这他妈怎么连?!下去捡了再爬上来吗?! “青子!”因为担心着韩青禹身上的伤,又看见他突然从战场里退出来,沈宜秀语气焦急喊了一声,同时冲过来。 韩青禹扭头看她一眼,想了想,转头,伸手向江中一指说:“帮我把铁索轰起来!” 锈妹跑到位置往下看了两眼,马上明白了。 “好!”来不及多问,沈宜秀摘下背后那把巨大的特制死铁战刀,双手持握,全身源能鼓荡……拼尽全力运转基础的锈妹梨涡斩技巧,将战刀横平着向下甩去,轰向下方奔流的江水。 战刀破风的声音在两岸间回荡。 “piang!”击水声中,整一截流水,水面下沉了一刹。 而后,猛地“轰”,一声巨响。 一道巨大的水柱炸起来,从流水底部直冲向空中。 白色的水浪在翻腾,“哗啦啦啦……呼!” 一共四根铁索凌空甩动,荡起的声音强劲而有力。 就这一刻,一柄斜向而上的无刃战刀划着弧线而来,穿过水幕。 “嚓……嚓嚓。”四条铁索,无刃战刀串起来了三条,余力上冲返回。 “噗!”韩青禹身形打晃,低头吐出一口血,这次发力和操控的难度都极大,让他的伤势再次发作……抬头,韩青禹伸手向外握住飞来的战刀,奋力往回一挣。 喀啦啦啦啦……三条铁索,横江平直。 “拿一下。” 韩青禹让锈妹先帮忙挣住另外两根铁索,自己把无刃战刀连同剩下的那根铁索一起,发力贯穿进江岸上的一根铁桩,固定住。 而后,抽背上第二把刀,穿过铁索上的环扣而后贯穿另一根铁桩,固定住第二根铁索。 “再给我把刀。” “这。”温继飞把他的战刀递过来。 三根铁索全部固定住了。 铁索横平,两岸重连。 但是,铁索上原有的木板,现在早就已经一块不剩了。 在这种情况下,要让居民们自己爬过去,显然是不现实的,就算青壮都很难做到,何况他们中还有大量的老人、女人和孩子。 “前面d级的下来十个。”温继飞转身大喊。 等了几秒钟,没一个人下来……温继飞一下恼火起来,“别特么磨叽,这里也是战斗。” 终于,混乱的战阵中下来了十个人。 温继飞把从牧民们那里找来的绳索分递给他们,转头示意一下江岸边的居民们,说: “把人一个一个绑在身上,送过去。” 342.环喜朗峰战场指挥部 高原居民里的多数人语言不通。 但是,在此时横江的三条铁索上,几乎每一个被缚在蔚蓝战士身上去往对岸的居民,都会一直转头向后。 像伽依娜一样的孩子们在流眼泪,但是抿紧嘴唇忍着,没有哭出声。大人们低声的向草原上的神明祈祷,同时把目光投向江岸边,那些依然在死战阻击怪物的蔚蓝战士们。 这样的目光总是都会落在韩青禹身上。尤其当他刚做完这件事,在地上蹲了会儿又站起来,抹掉嘴角的血迹再次投入战场。 这场面看起来难免有点儿感人。 但是其实,对于韩青禹自己而言,他始终都没有做过任何关于伟大、奉献或者是牺牲的思考,一点都没有具体去想过。 相对于这些很正面的东西,他的自我认知里,大概还是计较和记仇更多一些。 而现在他做这些事情,也只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这里最强的人,他能做,所以就去做。希望有越多人安全脱身越好。 这种逻辑大概就叫做本心? 就像是此时肩头开了一道血口的刘世亨。在有过英雄的心理和感受,又经历了这段时间这些事情之后,刘少爷的本心反而越发坚定……老子真的不适合待在蔚蓝,不管身体还是心理。 吴恤和锈妹也没有找到贺堂堂。 这件事他们本身不敢抱太大希望是一回事,真的没找到,又是另一回事。包括刘世亨在内,每个人的情绪其实都被影响了,只是因为眼前这样的情势,没有时间过多去思考,也没有表现出来。 现场,居民们正被快速地送往江对岸。 混乱的江岸战场,死铁交击的声音不断的响起。 温继飞把从肖恩那里得来骑士剑扔给了锈妹,锈妹也可以把她的小号蓝色星光柱剑脱手轰进大尖群了。只不过跟韩青禹不一样,她的扔出去后得自己过去捡。 一具又一具大尖倒下自毁、破碎…… 精锐源能爆发的轰响声频发…… 小队队长大声在向自己的队员喊话…… 战斗变得越来越激烈。 持续嘈杂的场面突然一瞬间让人的感官失去嘈杂感,觉得安静而没有变化,轰杀,轰杀…… 韩青禹的意识渐渐有些模糊。 居民很快撤离完毕了。 “所有d级e级,走!带上伤员。”温继飞阻止江对面的战士再回来,站在江岸边向战场里喊。 隔一会儿,“两年期内的,走。” “c级,走!带上伤员!” “b级……” “所有普通小队的战友,过江。” “……” 人员一拨接一拨撤离战场。 守卫铁桩的战圈越来越小,现场只剩下精锐了。 “青子退下来喘口气,恢复状态,一会儿负责断后,没问题吧?”温继飞问。 韩青禹回头,“嗯,没问题。” 精锐队员开始见机逐个过江。 韩青禹撤后几步,缓了缓,随手更换源能块。 “青子。”突然,旁边传来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声音不大,在喊他。 听着有些错愕,韩青禹扭头确认,愣住一下。 不远处的温继飞也跟着错愕了一下。 因为站在那里说话的那个人……世亨少爷竟然还没走! 在韩青禹和温继飞的认知里,刘少爷应该是那种就算没轮到他,他也会躲起来然后着急先离开的人啊,但是d级战力的他,这次竟然到现在还没走。 “你……走啊,你在这干嘛?!”战场压力巨大,韩青禹着急大声吼了一句,因为他看到了刘世亨身上的血。 此时的刘世亨站在江岸边缘。不知道从哪找个块干木段,弓身支撑着自己。背上装置开着……他缓缓把手上死铁直刀松开,抬头有些艰难说: “我这把刀,以前只在张教官手里砍过大尖,现在,在我这,也砍过了,不止一次。” 他的战刀落下,插进地面。 “废什么话,先走啊。”韩青禹急起来。 “等回去再夸你。”温继飞也说。 刘世亨再次抬起头,看着他们慢慢笑起来一下,他的牙齿上有血,摇了摇头,说:“回去……我这次可能回不去了,青子。” “你,伤很重么?!”韩青禹转头,“瘟鸡,你把世亨绑身上。走。” 温继飞立即点头,“好。” 但是刘世亨缓缓摇了一下头,“来不及了。” 他把捂在腹部的左手缓缓摊出来,满满一手的血,在往下淌。 腹部一个巨大的血洞。 韩青禹和温继飞一下都傻了,整个人僵在那里。 “我……你们,记得以后别逞强。逞强,会死人的……我叼他老母!”“堂堂也没了……咳咳,我想你们剩下几个都好好活着,一直活下去。噗!”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一口血低头喷出。 刘世亨似乎想要直起身,但是身形打晃,向后一步踏空……整个人坠落向江面。 “颂!”韩青禹伸手,抓空。 木在那里。 “世亨!刘世亨!我……” 温继飞低头看向江面,波涛中,刘世亨的身影隐约浮现两下,随即消失在湍急流水中。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他们刚才在战场上忽略了刘世亨,因为知道他一向都会自己躲着……然后,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青子?!”温继飞木木地转头。 这时间,大尖群已经迫至最后不到百米。 “过江,走!”韩青禹转身开口,没有大吼大叫,但是目光有些狰狞,“所有人,走!” 说完,他扑向大尖群。 现场剩下所有人都在他的催促下踏铁索过江。他们都是精锐,每个人都很快。整个过程也就20几秒,等到最后一个吴恤一步踏上对岸,韩青禹直接抽柱剑回身,脱离大尖群冲到岸边,拔掉铁桩上的战刀。 失去固定的三根铁索呼响着坠向江面。 韩青禹腾身伸手抱住其中一根,人跟着铁索一起坠入江中。而后直奔下游而去。 ………… 韩青禹没能找回刘世亨。 就像他们没找到贺堂堂一样。 希望渺茫,只是执念还不甘。 “我刚听他们说,喜朗峰的精锐小队很快会调过来清理战场……”沿江下游,沈宜秀终于没忍住,快走几步站到韩青禹面前,拦住他……抬头看了看,小声说: “他们会帮着继续找。我们,等你和瘟鸡的伤处理一下,也可以再回来。” 韩青禹身上的伤很重。 其实他们四个现在每个人身上都有伤。 “我们,先回去吧?行么,青子?”锈妹有些忐忑不安问。 短暂的沉默。 意外地,韩青禹点了一下头。然后他转身看了一圈,问:“往哪走?” 蔚蓝现在这边分成两个战场,设有两个指挥部,其中一个是陈不饿所在的主峰指挥部,而另一个,是环喜朗峰战场指挥部。 当晚夜半时间,韩青禹四人回到环喜朗峰战场指挥部所在地。 1777小队除劳简外的绝大部分队员现在都在这里。 作为尼泊尔方面军这次代替鸟布德雅亚的前线指挥,阿方斯一家三代,也在这里。 ………… “想不到他们竟然比我早到……说说看,那小子回来后情况怎么样?”一身疲惫,刚从喜朗峰战场过来的老参谋,眯眼看着面前的少将军官问。 “就问了一下我他能不能见军团长。我说军团长还在主峰上。他说哦,然后拜托我帮忙联系一下。”少将说。 “这样……”老参谋点点头,继续问:“其他呢?比如你观察他的情绪状态……” 少将军官低头仔细想了想,抬头,“感觉挺平静的,简单处理完伤口,去看了他小队的每个人,然后就直接回去睡觉了。” 343.激烈和平静 环喜朗峰战场指挥部建在尼泊尔和华系亚交界地带中偏西段。距离喜朗峰有一定距离。 因为是临时设置,主体由大量规格不等的军用帐篷构成。没有来得及建起来机场跑道,只有背面悬崖边上的一大块安全空地拿来供直升机起落。 这一晚,因为不断有精锐小队从喜朗峰方向过来增援,参与后续的战场清剿任务,整个指挥部及附近区域一直都很热闹。 直升机起落,汽车往返,人声繁杂。 1777小队所在的位置位于指挥部外围,因为伤员实在太多的关系,一共占了有六顶军用帐篷。 时间凌晨4点,天还没有亮,跟草原上一样的星光和月光打照着原野上的数百顶墨绿色军用帐篷,晃眼的探照灯来回扫过。 一身装备整齐的吴恤从左肩到右肋缠了几圈绷带,绷带上有渗透的血痕。 怀里抱着病孤枪,吴恤沉默而警惕地坐在其中一顶小型军帐外。 他们几个人里要论伤势的恢复速度,现在最快的其实应该是沈宜秀,之前他们从大尖主舰里得到的那块玉骨,暂时只对锈妹一个人有效。 然后排第二的,应该是韩青禹。这一方面是因为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强悍到让人难以理解,耐力和恢复力都极强,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会蜕皮。 吴恤跟沈宜秀、韩青禹都不一样,可能因为曾经的经历,他对一般伤痛没有感觉也不在意,而且就算这样最后也总是能顺利恢复。 “嚓嚓”的脚步声响起在不远处。 吴恤扭头,看着温继飞走过来,问:“你没事了?” “嗯。”温继飞用左手托一下自己裹缠得严严实实的右臂,说:“其实我就接了一刀。准确的说是接了半刀,伤了右手臂,其他地方一点事都没有。” 说完他朝帐篷示意一眼问:“有没有动静?” 吴恤摇头。 “那就好。” 温继飞坐下来,点了一根烟抽着,抬头看着夜空。隔一会儿鼻头发酸,眼泪不受控制,无声地从眼角流下来。 因为一次短暂的分开。 贺堂堂没了。 世亨少爷也没了。 小队一次少了七个人,七个他们朝夕相处的战友。 伤了几乎全部。 都说战场无情,可是这一切来得实在都太突然了。而且这些人是因什么出事的,他们几个心里都再清楚不过。悲伤里因此多了愤怒,多了憋屈,这让痛苦无数倍的增长。 “我刚才去找人打听了一下,米拉现在印德度那边,人没有事,不过她的手臂……” “左手臂,因为被战刀贯穿后持续开枪,伤口完全撕裂,现在还不知道最后能不能保得住。” “我怕她以后,就不能再用枪了。” 吴恤是很适合的倾述对象,温继飞小声缓慢对他说着,说到这的时候,身后帐篷里似乎轻微的响动了一下。 温继飞转头。 “青子?” “青子你醒了吗?” 没敢问太大声,温继飞仔细听了会儿,帐篷里没有回应,也没有后续的动静。他只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重新坐下来。 没一会儿,一连串清晰的脚步声响起。 出现在面前的是一队共七名军官,其中有人来自联盟总部,也有来自其他各方面军的人,还有翻译官。 温继飞和吴恤站起来,挡住来人。 “你们,有事?”温继飞问。 对面领头的联盟少将说了一段英语,翻译官转述: “对。我们想进去看望一下韩青禹少校,同时也找他了解一下高原战场内的具体情况,因为后续部队马上就要进去了……” “这些你们问我就可以。”温继飞指了指自己。 翻译官跟军官嘀咕几句转过来,礼貌微笑着转述: “我们还是希望能够直接跟韩青禹少校沟通,毕竟他是目前深入过那片战场的最强战力,而且本身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 温继飞的脸色有些不好了,他百分之百可以确定,面前的七个人里至少也有一个,是阿方斯方面派来打探情况的人……语气随之一沉,温继飞摇头说: “他受伤了。” “是的,不过我们刚才去咨询了一下医护人员,他们说青少校当时并没有做太多治疗就走了。”少将摊一下手,解释说:“所以,我们以为他的伤势并不严重。” 翻译官转述。 纷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从四面而来。 包括沈宜秀、秦国文在内,1777队员中但凡还能动的,全部从营帐里跑出来了,一边过来,一边大声喊: “干嘛?你们想干嘛?!” 少将军官左右看了看,眼神很是茫然了一下,似乎因为发现1777队员的情绪反应激烈,而十分不解。 其实事情发展到现在,1777小队的队员们作为亲历过这个杀局的人,劫后余生……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是阿方斯家族在背后策划整件事,但是也难免,都有一些怀疑和猜测,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其中青子他们几个的情绪就很不对劲。 另外劳队带队回来后,不先向这边指挥部报告情况,而是带伤连夜跑去喜朗峰这一点,似乎也说明其中问题重大。 还有,这边指挥部在这两天两夜中,除了一次次抽人去询问调查,始终没有一个说法出来,也没有具体行动。这一点也让战士们感觉很不舒服。 总之整个1777小队现在的情绪和状态都十分压抑和不安。在这种情况下,要他们做到正常交流,自然十分困难。 “你们什么意思?!把我们当犯人是吧?” “你们他妈到底想干什么?” “……青子这人伤着呢!” 愤怒中的1777根本不管对方什么来头,什么军衔。 帐篷门口,推搡和激烈的争吵很快出现。 “我们只是来看望一下青少校,同时为后续部队进入战场了解一些情况。”翻译官解释了几句,嗓门拔起来,大声喊着:“请注意你们的行为,明白你们正在做什么……” “嗞……呼啦!” 帐门从里向外打开了。 1777的战友们一下安静下里,回头。 韩青禹身上缠着绷带,走出来说:“没事的,大家先回去吧……真的没事,都好好休息吧。” 说完他对他们笑了一下,转向对面军官。 “帐篷里太小,咱们就这里坐着聊吧。” 344.天衣无缝 小队其他人经过劝导都先离开了。留下来韩青禹和温继飞坐在军帐门口,再两侧是吴恤和锈妹,各守着一边。 “青少校你的身体情况……”翻译官转述联盟少将的询问。 身上多处都还缠着绷带,尤其左手臂更是裹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完全不能动弹的样子,韩青禹平和说: “没事,问你们想问的就好了。” 对面军官们通过两名翻译官互相议论了几句。 “根据之前劳队长带回来的情报,那个区域被聚集的大尖群里存在有一具泛蓝大尖,不知道青少校后来有没有遭遇它,或者你已经击杀它?因为我们需要根据这个来确定后续入场战斗小组的人数和配置……” “我知道。”韩青禹打断说:“但是没有。我没看到它。” 翻译官认真点了点头,扭头翻译,再转回来接着问道:“那么那个黑甲大尖群?” “还在,只是因为既没有指挥,也没有泛蓝大尖做主导,集群状态比较混乱而已。我们当时的主要目标是撤离,实际的击杀数,大概不超过四十具。” “那它们……” “大部分过江了。”韩青禹说:“一条江而已,最多也就阻滞一下,不可能真的拦住它们。” 对话到此暂停了一下,对面又是一阵议论。而后,才继续问道: “我们听说青少校这次沿途有向别的小队赠送大尖的断臂……这,是真的吗?” 韩青禹点头,“是。” “那这是不是能够说明,这次下来的大尖可能跟以往有所不同?” “对,不太一样”,韩青禹点头说,“这批黑甲大尖相对要弱不少,尤其关节位置很脆弱,总体持续战斗能力不强。另外智商似乎也更低,容易诱导,容易混乱无序,一冲就散。” “要不是这样,面对围攻我们也不可能活着回来。”温继飞在旁补充了一句。 翻译转述。 军官们再次议论起来。 他们到目前为止所问的这些问题,看起来确实都是为后续部队进入战场做的咨询。相应的,韩青禹和温继飞的回答也全都是据实以告,没有任何情绪表现。 因为这是关系到蔚蓝基层战士生死的事。同时他们俩也都还抱着最后一线贺堂堂可能被找到的希望,希望后续大部队可以赶快入场。 一阵短暂而热烈的议论后,翻译官突然拔高了调门,肢体动作整个人往前倾,有些激动热切说: “谢谢,你带来的这份情报无比重要……然后我们刚才在讨论,这是不是就能够说明,如果在牵引的过程中出现问题,牵引不完整,最后降落下来的大尖就会变弱?!” 在翻译官转述的整个过程中,对面那名联盟少将的情绪状态都显得十分激动,目光一直热切地盯着韩青禹。 因为如果这一点真的被证实,它很可能会改变整个蔚蓝的战斗战略。 韩青禹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不懂这个。” “……哦。”“也是。”“这是应该科研系统去判断的事情。”军官们似乎失落了一下,互相小声议论着。 韩青禹安静等了一会儿,确定他们没有后续的问题,主动开口说:“既然你们问完了,我有一个问题。” “青少校你请说。” “我想了解一下,上面对我们1777小队这次的遭遇,目前有没有什么调查发现,或者是结论。”韩青禹目光看过去。 翻译官转述,军官们的表情立即沉重起来……打着手势,耐心地说了一大段: “少将说他们对1777小队的遭遇感到十分沉痛和愤慨,同时也十分惭愧,因为指挥上的不严谨,让贵小队被设计,一度陷入孤军作战的境地。他们本来就打算最后要跟你说这件事的。” “目前的情况,我们的外围警戒人员前天晚上在高原南部区域抓到了两名从战场方向出来的敌方分子……其实这段时间我们抓了很多人,不过这两个的实力,是其中相对很强的。他们当时差点逃脱,战士们付出了牺牲才把人抓住。” “后续经过审讯,对方交代了自己的身份,同时坦白了他们这次的行动计划……这个行动计划的所有步骤,都与贵小队的遭遇完全吻合。” 听到这里,韩青禹整个身体一寒,彻骨的寒……沉声问:“那么他们的身份是?” 翻译官似乎并没有发现异样,笃定回答说:“雪莲分支,深寒。” 温继飞把话接过去,“你们确定?” 翻译官转述他的疑问,等一旁军官们七嘴八舌回答完,翻译道: “确定。这一点,我们已经通过潜伏在雪莲深寒内部的情报人员证实,那两个人确实都是在深寒总部待了六年以上的老面孔,实力也完全符合。” 韩青禹眼神一凛,“人呢?现在在哪?!” 翻译官扭头听完军官们的解答,再自然转回来看向韩青禹,目光撞上的一刹,他不自觉颤了一下……说:“被杀了。” “谁杀的?” “是……临时监牢负责看管他们的其中一名士兵。”哪怕只是负责转述,翻译官的眼神里依然有掩不住的尴尬和愧疚。 “士兵呢?”温继飞在旁追问。 翻译官听、翻、译……说:“自杀了。” 听到这,韩青禹和温继飞同时转头,互相看了一眼。 很明显,那三个都是阿方斯家族隐藏的死士,是很早之前埋下的棋子,也许当时落子并没有具体使用方向,但是最终,被用在了这件事情上。 短暂的沉默,韩青禹低下头……突然惨淡地笑起来一下。他想起来了肖恩在临死之前说过的那个词: 天衣无缝。 其实这件事情整体上也许并不是真的天衣无缝,但是这样处心积虑的布置,不惜代价的动用隐藏力量,再加上阿方斯家族本身的身份、地位和影响力……它基本就已经是一个怎么都破不开的死局了。 没有完全确凿的证据,蔚蓝绝不可能去动一个星耀蔚蓝。 这事影响实在太大了。就算揭发举告的人,一样是星耀蔚蓝拥有者,事件也几乎肯定会先止步在调查取证阶段,这个阶段可能很长很长,而且是不公开的。 345.我需要一个说法 当场,没有再去说什么,韩青禹站起来,扭头朝旁喊了一声: “锈妹。” 铁甲咔哒拧身,“嗯?” “把那把骑士剑给我。” 因为在江边撤退的时候来不及捡回黑色木匣,沈宜秀现在是用两块帐篷布分别包裹着蓝色星光柱剑和骑士长剑,平行向右背在背上。 “嗯。”应声解下骑士长剑,沈宜秀随手往斜上一送,长剑离开篷布,飞向韩青禹。 韩青禹抬手。 “哧啪啪……” 绷带密集崩碎的声音随之传来。 抬手同时破碎的纱布纷扬落下,韩青禹用他之前重伤裹缠的左手,凌空接住了骑士剑。 这把剑是肖恩用的,用来杀他的。 这把剑的死铁质地极高,极罕见。 面前正在起身的军官和翻译官们全都因为韩青禹的这一举动,或惊或愣了一下,眼神、表情各异。 韩青禹看看他们,说:“试一下看伤怎么样了而已……各位慢走。” 说完他看了看温继飞,眼神交流……确定,而后低头直接回去帐篷里。 军官们走出百米,温继飞马上找到吴恤,手指其中一个身材有些矮小,背负四柄短刀的军官背影,说:“跟上他……他是阿方斯的人。” 对方的心机很深,而且训练有素,在之前的整个对话过程中完全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或异样。 但是最后,当肖恩的骑士长剑出现在眼前,同时韩青禹突然看起来毫发无伤的一刹那,他暴露了。 “他会很快回去报告。你盯着他,看到阿方斯家的人有什么异动,立即回来告诉我们。” “嗯。”吴恤迅速点一下头,放下病孤枪只背重剑向前迈了两步,突然停下来,回头看向温继飞。 “跟不住?”温继飞在他的目光里有些无奈问。 吴恤摇头,犹豫一下说:“我可以杀他们吗?” 温继飞:“……还是先回来跟我们说一下的好。” “……嗯。” 吴恤走了。 他刚问能不能杀他们,杀阿方斯家族的人,尼泊尔方面军现在的前线指挥官,在前线指挥部。 “这,能杀吗?我捋一捋。”温继飞转头看向那顶帐篷,猜想着……也许青子用刚才那番试探揪出来这个人,事实主要也就是为了方便盯梢,怕人偷偷跑了而已。 跑了,就不知下次机会是何年何月了。 军帐门很快又向外掀开,韩青禹弯腰走出来,直起身,背上多了双刀和用篷布裹着的蓝色星光柱剑。 “青子你现在?” “我先去看已下能不能联系到军团长。”韩青禹说。 温继飞点头,“好。” 韩青禹走了。 温继飞没有跟上去,站在帐篷外看着韩青禹的背影离开。他大概知道,这已经是青子最后的也是最大的克制了。 这一晚的青子表现得太过平静和擅长忍耐。 这不像他。 ………… 另一侧外围偏角处的一顶普通军帐,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喜朗峰上陈不饿身边的老参谋已经来到这里了。 “还是怕出事啊,唉,累死我这个武力平庸的老家伙了。”老参谋现在坐下了,喝一口温水放下,对对面坐着的少将说。 少将的名字叫做邵玄。 邵玄也来了,比韩青禹等人更早到,甚至一早露过脸。其实他出现在这里也不合理,只是没有人敢去过问罢了。按照陈不饿军团长之前发布的通讯,他应该在高原战场深处参与清剿才对,或者寻找韩青禹。 那样的话,他至少应该和韩青禹他们几个一起回来,或至少在那边战场上出现过一下。 可是都没有。 邵玄真正去的地方…… “报告。”一名华系亚军官在帐外喊报告,得到允许后跑进来。 知道来这里喊报告的自然都是亲信,老参谋点头,示意他直接说。 “尼泊尔方面军代前线指挥官德尼.阿方斯,还有他一家的埃里克和夏尔。”军官的武力似乎有限,当场有些大喘气,说:“阿方斯家三代,刚一起向指挥部提出口头申请,要先走。” 老参谋眉头轻蹙一下,“什么理由?” “战事基本结束,家里老阿方斯先生早年的旧伤复发。” “哦。”老参谋沉吟一下,“行,你先出去吧。” 军官站着没动,拿眼神征询一下,得到许可……转向邵玄说:“那个,邵队长,青少校在找你。” 其实韩青禹之前已经找到过邵玄一次了,现在又来,显然是急着要联系军团长。 邵玄把目光投向老参谋。 老参谋点一下头,向站立的军官说:“你直接带他来这里吧。” “是。”军官转身出门。 老参谋转向邵玄,眼睛眯了眯,“这么说来,难不成你和阿方斯对拼的那两刀,让他旧伤复发了?!” 这句话没有第三个人听到,如果有,那个人当场一定会很糊涂。 眼前的华系亚方面军新生超级战力,金色板擦的队长邵玄,明明不是公开宣布将加入环喜朗峰战场作战的吗?……他怎么会,为什么,又是什么时候,已经跑去跟身在尼泊尔的初代星耀蔚蓝拼了两刀? 所以,事情真正的过程,其实是这样的。 在陈不饿突然宣布金色邵玄成为华系亚第五名超级战力,并将马上加入环喜朗峰战场作战后。 蔚蓝绝大部分的人都只觉得惊讶,然后惊喜、振奋,期待着这名新生超级战力在高原战场扬威。 而那些能够一定程度上洞悉政治手腕,或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劲的人,他们的判断:邵玄的公开其实代表陈不饿的决心和态度,他是去高原战场保人的,要保的人大概叫做韩青禹。 当然这些人并不知道具体到底是谁在威胁韩青禹的安全。要想,他们也会往洗刷派和自保派身上去想。 然后,真正最是清楚一切内情的阿方斯家族,他们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们认为这是陈不饿在向他们示威,警示他们不要碰韩青禹。 但是其实,以上全错。 邵玄当时真正去的地方,是尼泊尔第三固定探索地,阿方斯的老巢。 他去找证据,釜底抽薪,尝试直接解决这件事。 老参谋赌韩青禹几个能自己走出来,赌阿方斯家族想不到他会来这么一手。 两者,他都赌对了。 韩青禹砍死了肖恩,自己走了出来。 第三固定探索地方面,因为注意力全都放在前线计划上,也确实有所疏忽,被邵玄成功潜入。 但是…… “不可能,阿方斯的生命源能极为浑厚。我当时被追上,能活着回来就已经很幸运了,根本不可能伤到他。”邵玄起身,摇头,明确表示自己不可能让阿方斯重伤,“而且这次还有可能会因为我的打草惊蛇,让他们把最后有可能找到的物证和人证,全都加紧销毁了。” 邵玄说得有些自责。 “要怪也是怪我,计划是我做的。”老参谋叹口气,看向邵玄,“对了,你的伤……我看看。” 邵玄犹豫了一下,抬左手,捏右手大臂……袖子陷进去,只剩一把皮包骨。 “生命源能吞噬?!”老参谋一下站起来。 邵玄点头,“大概是,不过没事,我能恢复。” 他这话音刚落,军帐外传来脚步声。 “报告。” “让他进来。”老参谋开口,而后示意邵玄回座。 韩青禹独自走进来,看一眼。 “参谋长……邵队。” 老参谋扬一下下巴,“没事,不用敬礼了,你直接说吧。” 既然老参谋在这里,这里说跟联系军团长就是一个意思,韩青禹俩眼眶猛地红一下,一边强忍,一边有些艰难说: “我需要一个说法。不然这事我,过不去。” 老参谋当然知道,眼前韩青禹这么说,并不是在向他或者陈不饿要说法,要求他们必须做到什么……他只是,把他们当作最后的按法理去解决这件事的希望。 346.既然 韩青禹站在那里,说完这一句就不说话了。 老参谋凝神看了看他。 眼前这颗华系亚方面军新的星辰,近期声名鹊起的the青少校,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愤怒和憋屈坏了的普通小年轻。 想想,他其实也才二十岁。家庭出身普通。 “按道理他本不该承担这些的……然而我,现在却似乎还要向他说教道理。” 老参谋想着,心里也一样憋屈起来。 旁边的邵玄站起身,走到韩青禹身边,抬左手按住他的肩侧,用力捏了一下。没说话。 去年板擦新兵出营的场景恍惚还在眼前,当时,眼前的韩青禹少校还只是一个一门心思骗两块源能块的臭小子。没皮没脸。 “邵队长刚去了一趟尼泊尔回来。” 老参谋突然在后面开口。 “邵队去尼泊尔了?!”韩青禹自然能想到他是因为什么去的,只是仍不免有些意外。 由此开始,老参谋将他之前的布置和邵玄的行动过程等等,全都跟韩青禹说了一遍,最后说: “邵队长进去庄园,和阿方斯拼了两刀,现在身上的伤没有一年怕不能完全恢复。” 事情如此,不管是老参谋、军团长还是邵队,他们都已经为这件事尽了最大的努力。 韩青禹抬头,说:“谢谢邵队。”又转头向老参谋说:“谢谢参谋长。” 其实这,或者说这些人。邵玄、老参谋、陈不饿军团长、张道安、李王强团长,劳队……还有那些曾在尼泊尔试炼地峡谷外,全体奔袭来救援他的各国蔚蓝战友,以及他在战场上遇见过的,几乎每一个蔚蓝的精锐和普通战士,包括白色板擦在内。这些,就是韩青禹最后还来这里的原因。 当场,邵玄苦笑一下摇头,“有什么好谢的,最后什么都没拿到,反而打草惊蛇了。” “是啊。”老参谋点了一下头,接着说:“所以现在的情况,我们手头依然没有半分证据……而且引起了阿方斯方面最大的警惕。” 韩青禹听着,缓缓转头看向他,目光已经跟刚才不同。如果说刚才是满腔的憋屈和愤怒,现在有一股决然开始生出来。 这一刻韩青禹知道,他要的说法,蔚蓝法庭给不了了。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给。 既然这样……这个说法,就只能他自己去要。 然而老参谋和邵玄其实都不够了解韩青禹。迎着他的目光,老参谋伸手屈指,说: “我这里有两则意见,你听听?” 韩青禹看着他点头。 “第一个选择,你先忍。两年,三年……阿方斯一家既然走了这条路,就戒不掉,再严密也总会有露出狐狸尾巴的时候。军团长让我转告你,他必定在这件事上尽其所能。” 所以两年,三年……也许五年,十年,也许还不止。同时不确定。韩青禹低头惨淡笑了一下。 “第二个选择,你直接去告发他。唯一目击军团和军团长必定站出来支持你。而后,我们再试着在调查过程中慢慢取证。” 这一则意见里他没有直接说的一点,在场三个人都明白:这个过程会更漫长,没完没了的询问取证,调查听审……同时最后结果一样不确定。 短暂的沉默,韩青禹低着头说:“我回去想想。”而后猛一下抬头,“对了,参谋长……” “你说。” “我的家人。” “平静安全。这一点,老夫可以用性命跟你担保。” “……谢谢。” 韩青禹离开了,从始至终没有做太过激烈的表现。 刚带他过来的那名军官站在黑暗里,看着他离开,然后进去帐篷,向老参谋汇报:“青少校出门的时候,嘴里说了句话。” “什么话?” “可是人死了。” 是的,哪怕再理智的逻辑和权衡,哪怕一切分析都很有道理,可是人死了。那就必须要有一个说法。 “糟。”邵玄立即站起来,焦急说:“这小子要闯祸。” 老参谋睁开眼睛,似乎已经重新思考了一些东西,说:“那你去劝一劝也好。” “好。”邵玄出门了。 老参谋看了看站在面前的那名军官,突然喊他:“张翊啊。” 这一声可不平常,名为张翊的军官立即立正,同时眼神有些困惑,问:“参谋长?” “我教你做参谋吧?”看着张翊激动得连连点头的样子,老参谋嘴角笑一下,说:“现在你去,把这几件事悄悄传出去……是悄悄传,不是通报,明白吗?” 老参谋要张翊传播出去的事情里,包括韩青禹曾经参加尼泊尔第三固定探索地的试炼,发现各国战友的遗体被隐藏的人收走,后来他被设计围杀;包括不义之城的高额悬赏,杀手入境找他;包括这次1777被人通过拒绝者的频段刻意误导、设局,死伤战友;也包括韩青禹本人在高原上的苦战等等。 “然后你说巧不巧,阿方斯一家三代,今晚见他回来,就正好提申请要先走?”老参谋问。 “巧!巧得让人不去猜想也难!” 张翊说完,想了想,壮起胆子又问说: “可是,这些东西,为什么不让青少校自己直接说呢?然后为什么我们也……只是悄悄传?” 他知道这些事没证据,但是既然已经决定了,没证据也说……那为什么还要以这样的方式? 老参谋看看他,开口: “如果前提是那小子一定要闯祸。两个场景,一个是他自己拎刀在人前,向人去解释理由,说事情原委,却拿不出任何证据。二是外面已经全都在传,而他一身血染,兄弟死难,满眼憋屈无法说。” “你觉得这样哪个效果更好?又哪个,对他后续更有利?” “肯定第二个。”张翊完全不用思考,脱口而出。 这就是人心势导啊。老参谋点一下头,想说去吧,却发现张翊眼神困惑,还在看他。 “还有什么疑问,你说。” 张翊犹豫了一下,“我想不通,既然参谋长知道青少校很大可能要闯祸,为什么您不直接约束他,反而……替他去铺垫。” “因为那将会是比他闯祸更大的祸。” 事情要是能压下来,自然是压住最好,让韩青禹忍下去,对他自己和蔚蓝都最有利。但是老参谋已经为此尽力尝试过了,也把一切逻辑都摆开了…… 对待人心人性这些事,不能太尽,不能强逆啊。老参谋的眼神里划过一抹复杂的色彩,沉吟说:“而且这事既然发展到现在,他就还有另一个逻辑……算了,你先去吧,等回来再说。” “是。”张翊应声出去了。 老参谋往椅子上一靠,说:“替我联系陈不饿。” “是。”帐布后有人应答。 通话只持续了几分钟。 而后,二十几不到三十分钟,张翊跑回来了。 老参谋看见他,神情很是不解,说:“这么快?你不会只传了咱们方面军的人吧?”他的意思,老外那边你也得传的啊。 “不是。”张翊摇头,解释说:“是因为我刚才发现,那些事竟然已经有人在传了,包括老外那边在内,有人比我更早就已经开始悄悄传播。所以我才先回来跟您汇报。” 已经有人在传了?!在做这个人心铺垫……比张翊更早。 老参谋皱眉思索一下,脑海里冒出来一颗骰子,滴溜溜在打转。 他苦笑起来,笑起来。 张翊在旁看见参谋长笑了,松了一口气,胆子跟着壮起来,小心问:“所以参谋长,你刚才说,这事现在还有另一个逻辑,是什么啊?” “既然他不能忍,我们也不能压……这样其实也好,这样其实挺赚的。” 如果后续注定是一场漫长的扯皮和角力,无尽的调查和听审,先把仇报一笔,先让胸口的郁气吐出来,其实挺赚的。 而后,就看陈某人信誓旦旦拍胸脯的承诺,到底怎么给他收场了。 347.决然 时间5:20分左右,一个有些踉跄的身影快步跑过黑暗,跑过探照灯扫在地面上的光,一路跑到1777小队位于指挥部外围的军帐前。 劳简是自己搭车从喜朗峰那边回来的,身上的伤还没痊愈。 他怕韩青禹要闯祸。 现在的情况,当事双方互相其实都已经心知肚明,但是都没有正面挑明。这种情况在劳简的思考里最好隐忍待发,但是隐忍,劳简不认为韩青禹几个能做到。 1777之前就已经有五人死难了,同时这一战下来全数带伤。后续消息,贺堂堂找不到,刘世亨也出事了,还有米拉的一条手臂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 那个孩子,他是为了保护身边这些人,上次连家都没回成的一个人啊。 这种情况,他怎么忍?! 可是不忍,难道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直接在蔚蓝前线指挥部,去杀方面军指挥官报仇吗?! 那样他们就完了啊。 掀开帐门直接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一时间看不到人,劳队长直接大声吼:“韩青禹呢?!” 身上一样有伤,秦国文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坐起来,对着外面的光确认是劳简,说: “他回来了啊。我是说之前出去过,刚才又回来了。” “在哪?!你带我去看一下。快。” 劳简拉起来秦国文,两人很快找到韩青禹之前待的军帐。 没人。 然后温继飞和吴恤、锈妹,也全都不在。 “糟了。”劳简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拉着秦国文往营地外围另一个方向跑。 路口,后半夜负责站岗的一名年轻队员站起来,打招呼说:“劳队好,秦队……劳队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啊?” 劳简上前一把抓住他手臂,“有没有看见韩青禹?!有吗?” 队员茫然点一下头,语气平常说:“嗯,看见了。青子他,之前回来没一会儿就又出去了,还有温继飞、锈妹和吴恤也一起。” “不对。”队员凝神想了想,自己说:“应该是吴恤先突然从外面跑回来,他们才一起出去的。” 事实的情况,是吴恤盯梢那边发现阿方斯家族的人好像要走,回来通报,韩青禹才这么着急出去的。 不过这对于劳简而言一点都不重要。完了,劳队整个人懵一下,也顾不上年轻队员在身边,直接说:“他们去找阿方斯家的人报仇了。快,我们去追……” 秦国文一边胳膊被他用力拉了一把,站着,有点不信,说: “应该不会吧?我看青子今晚虽然难受,但是整体状态还是比较平静的,之前有军官来询问战场情况,他也都能平心静气地应对。而且他既然知道先去找人联系军团长,就应该是知道轻重的啊……你说的那可是战场哗变,他怎么敢?!” “是啊。”一旁的年轻队员脑门上写着懵逼,开口说:“刚才青子出去的时候,我也没见他有什么特别大的情绪啊,整个人没恼没躁,平平静静的。” “跟我打招呼的时候还笑了一下,还摸了一块源能块说送我,说给我平时温养用。” 队员说着掏出来一块蓝晶块,摊开在手上。 “这他妈是真的不对了,他连源能块都舍得亲手拿出来给人了。”秦国文嘀咕了一句。 “废话。”劳简大声说:“你们根本不了解他……那小子他有什么不敢的?!他特么的本质上就是个匪,一身的匪性。” 语气越说越急,劳简说着直接冲出去。他知道的东西不多也不少,这让他看待事情的严重性,关系韩青禹几个的生死。 同时他是了解韩青禹的。 劳队记得的事情多了。 最初见面那次被他救了拖到坑里,劳简就从他看自己的眼神读出来,他好像在思考要不要杀人灭口;后来最恨他的阶段,韩青禹也都表现得很平常自然;然后是那次700区域储备站事件,他一个还没入伍的十九岁普通农村孩子,亲手杀了两个清白炼狱的人,碰面却一点声色都不露。 这个人越平静越有事。 ………… 暂用的机场在指挥部的背面,一处悬崖边的安全空地上,只能供直升机起落。 阿方斯一家的申请得到了批复,连夜要走。其实就算没批复他们估计也会被惊走,这家人品性如此。 刚不久前,吴恤发现不对回来报告,韩青禹立即拿上家伙出发,去机场。这比直接冲去指挥部可好太多了。严重程度低很多,而且他们可以从侧面绕行。 他们怕让人跑了……一旦跑了,用温继飞的话说就不知何年何月能再逮着。以这家人的品性,他们以后很大概率就会一直窝着,再暗地里派人下手。 时间5:30分,指挥部营地侧面空旷的草原上,天有微光,草地上有风。 一行四人开启装置,沉默着,飞速奔跑在路上。 额前的头发随风甩动,肩后的武器起伏,作战服被迎面的和奔跑带起来的风拉扯着。 “想好了?”温继飞没转头,突然在风声里问了一句。 韩青禹一样没转头,目光盯着前方,说:“嗯。” “那就行,我们不拦你,一起去。” 吴恤:“嗯。” 锈妹:“嗯。” 这简单几句对话里包含的情谊和决然,是别人所不知道的。 那些熟悉的身影会掠过心底。 前方,“颂”…… 邵玄从斜刺里冲出来。 挡在他们的去路上。 “怎么办?是邵队……超级啊!”温继飞问。 韩青禹脚下不停,“他有伤……加速,绕开他。” “韩……” 邵玄开口僵住,错愕地看着面前四人在奔跑中突然加速,猛地分开左右,从两面绕开他,向前继续奔跑。 “韩青禹!”本来打算好好劝的,但是这孩子……邵队长一下大怒,咬牙爆发追上去,“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对不起,邵队!”韩青禹没回头说。 “你,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上承担着怎样的责任和希望啊?!你这一年的成长,也许因为这一次冲动,就全毁了。从此被耽搁……” 邵玄说话同时,忍着伤痛全力爆发一下,“颂!”再次阻拦在四人面前。 其实韩青禹也可以爆发,躲过去,但是温继飞和锈妹被拦住了。 他只能站下来,抬头看着邵玄的眼睛。 “可能邵队你们很多人的心里,想的都是要支撑这个世界吧?”韩青禹开口,不快也不慢,不躁也不恼,说:“但是我,内心始终都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想要支撑的人和事,也一直都没有那么多,那么大……” “所以,抱歉,邵队……我不担大义。” 在韩青禹的目光里,邵玄张口支吾了一下,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道理让面前这个被迫加入蔚蓝的二十岁年轻人,必须去肩负这个世界。 “可是这样不论怎么说都太冲动了。这事将来并非没有机会。”最终,他有些无力说。 “是。”韩青禹点头认同,然后说:“但是这个世道,谁能知道明天会怎么样,有没有来日方长……所以,我想有仇怨就去报了,免得来不及。” 邵玄看着他。 韩青禹看一眼机场方向,那边,阿方斯一家人就快要走了……他说: “等么?等三年,五年?也许十年……十年没法给1777死难的兄弟们一个交代……一直等一个不确定的结果么?” “不,我先砍回来再说。” “……”邵玄心里颤动一下,“可是你自己呢,你……” 话没说完,他的胳膊被温继飞拉扯了一下,转头。 “邵队,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们这边去报仇,同时军团长那边马上正式告发阿方斯,我们几个会死吗?” 邵玄犹豫思考了一下,“不会。” 答案确实是不会,因为后续完全可以预见,就是一个漫长的取证、角力的过程。韩青禹可能有罪,罪责很大,也可能是复仇诛恶。这一切的前提是对阿方斯家族的调查要出结果,而那个,要做定论很难。 “所以啊,我们不做什么去告发他,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我们把仇报了,然后跟阿方斯互相告,结果也还是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我这样说对吧?” 温继飞等了一下,发现邵玄没回答,继续说: “所以先干上一票,挺好的。另外,参谋长既然没有亲自来强压青子,就说明他也想明白这一点了。邵队你觉得呢?” 邵玄沉默想了一会儿,没说话,但是突然迈步走到一边。 站住几秒,然后消失在黑暗中。 几乎同时间,“青子!韩青禹!” 连声的呼喊从身后传来。 因为邵玄的阻止,原本绝不可能追上的劳简和秦国文,拼死也追到视线范围内了。 正一边跑一边喊。 “诶,劳队,你回来了啊?”韩青禹转身,意外地平静应答,打招呼。 甚至同时,他带着温继飞三个,也向劳简的方向跑去。 站到一起,劳简好歹稍微松了一口气,猛烈喘息说:“你啊,你小子……” “咵啦!”韩青禹趁他不注意按住他肩膀,然后死按着,直接把铁扣打开,把他装置里的源能块,取出来了。 同时间,吴恤和锈妹也完成同样的操作,取下了秦国文装置里的源能块。 “你……”劳简回头懵了一下。 “这样就好了,这事现在完全跟1777没关系了。” 韩青禹说着把劳简整幅装置拆下来,锈妹和吴恤依样照做。 然后,四人回身继续奔跑而去。 剩劳简和秦国文站在当场。 “青子你别冲动啊。我知道你很难受,我也难受,恨不得去杀人,可是……” 望着韩青禹的背影。这个曾经的大学老师,一向刻板的蔚蓝队长大声喊:“你应该听过一句话的,正义可能会迟到,但是不会……” “不是的。”远远地,韩青禹回答:“只是那些后来一直没到的正义,都被人遗忘了。” 劳简:“……” “所以,咱们1777要的正义,我去拿。” 我下午三点一直睡到现在 对不起啊,下午三点想躺下睡会儿再写,结果就一直睡到现在。 闹钟按掉了。 梦里以为我请假延迟了。 <fontlor="be">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font> 348.将功铺路(上)(补1) 环喜朗峰战场前线指挥部扎营数百,为保核心安全,各方面军小队全部分散在外围,将主营地拱卫在当中。其中包括指挥部,高级及文职军官住所,通讯站和战地医院等等。 临时机场位于指挥部背面。那里将是最后的,也是最好的截杀位置。 韩青禹四人从侧边草原绕行奔袭机场。在进入扎营范围后,在飞奔中尽力伏低身体,同时不断转向,躲避灯光和人群。 此时时间,5时4分。不算明亮的天光下,林立的军帐层层叠叠。 因为与大尖的作战本就没有明确的日夜之分,加上这一天不断有精锐小队从喜朗峰被调派过来,整个偌大的营地哪怕在这个时间点,依然很热闹。 人声四处嘈杂。在睡眠中的人因为实在太过疲惫,并不受影响,反而因为战友们这样的存在感而睡得更加安心。 数十盏探照灯不断地来回扫荡。 “我之前和锈妹出去的时候观察了一下,不论从哪个方向走,要进机场都至少要过三重岗哨,另外指挥部四周那些塔哨,估计也会看见我们。” 温继飞在奔跑中小声向韩青禹介绍他所了解的营地情况。他在之前带着锈妹出去散播事件信息,做人心铺垫和情绪埋伏的同时,就已经完成了观察和思考。 这是摆在眼前最难解的一个问题,因为他们没法对其他蔚蓝战士下手。 在蔚蓝的这一年多,这一路走下来,除了阿方斯家族外,他们所遇见和认知的一切,其实都算很好。就算是祁山铜那样的疯子,一直有矛盾的白色板擦,也都有值得欣赏的地方,也都是曾经并肩的战友。 “能绕的我们尽量绕,不能绕的……只能直接冲过去。” 韩青禹估摸着一般岗哨上的战士实力都不会太强,同时人数也不至于太多。以他们的实力,要扑指挥部很难,但是目标是机场的话,情况应该好一些。就算被发现了,指挥反应的警戒主力也应该放在指挥部四周。 “他们好像已经看见我们了。”冷不丁的开口,吴恤手臂朝高处指一下,同时身形落进黑暗里。 在他手指的方向上,是指挥部外围高耸林立的数十座塔哨。那里几乎无死角的观察,避无可避。 同时间,塔哨上拿着望远镜瞭望的一名年轻战士也伸手指向,猛地回头向身边队友说:“有人!” 有人在黑暗中高速奔行,身形起伏。 “嗯,我也看到了。”老兵战友举着望远镜没放下,点头说:“好像有两三个,现在看不到了,不知道干嘛的。” “那……”年轻战士神情犹豫了一下,“我们要直接拉警报吗?!” 塔哨警报是最快速、直接和激烈的反应。警报一旦拉响,就意味着全面警戒和搜捕,整个指挥部营地都会动员起来。 见队友没有反对,年轻战士的手伸出去,按上警报开关。 “等一下。”举着望远镜的老兵突然抬手阻止。 因为此时,在他的视线里,刚才失去的身影重新出现了,三个,人虽少,但是从速度判断,实力很强。 同时他们前进的方向,似乎也并不是指挥部主营地。 “他们……”老兵举着望远镜转向追踪,思索同时嘀咕了一声。 话没说完,望远镜圆形的视线画面中,突然,一柄蓝色星光柱剑斜向冲天而起……而后落下,被下方快速行进的一个身影握住。 “那把剑……是thekg,青少校。” 老兵的语气松弛了一下,莫名夹着几分激动说:“可能是有什么临时状况,他在处理。” 没办法,韩青禹之前在喜朗峰上的表现实在太出色也太让人震撼了,士兵自然的思维逻辑,根本不会去想他可能做什么违纪或危害蔚蓝的事情。 “不用拉警报。用通话器跟上面报告一下就好。” 报告肯定是要报告的,大概率上面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还没通知下来。老兵想着。 他曾在喜朗峰下看过那夜幕星辰中冲天的一剑,此时怎都舍不得放下望远镜,在心里期待着,能够清晰观看一次the青少校的战斗。 一旁的年轻战士简单汇报完毕,也急忙转回来,一边激动着一边重新端起望远镜。他没老兵那么幸运,对于the青少校的战斗过往只限于听说……听说那场面无比震撼。 “警报没响。”温继飞收回目光说。 这说明青子的判断和应对是对的。 “嗯。抓紧。”韩青禹点头。 “颂,颂颂颂!”源能爆发,四人继续直扑机场而去。 ………… 指挥部主营地,一处高大的军帐,灯光亮着。 这里距离机场很近,同时有着重重的防卫。 行装已经简单收拾完毕了,德尼阿方斯坐着,抬手看了看表,说:“差不多可以出发了。” 一阿方斯旧伤复发的名义,他们申请离开,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准确的说他们本就不在尼泊尔方面军编制序列中,这一战来到前线,不过是为了暂时填补鸟布德雅亚阵亡后留下的指挥缺失。 眼下战局进入收尾阶段,他们先走,也不会影响什么。 德尼说着站起来。 一旁,从样貌上看起来跟他几乎没有什么年龄差距的他的儿子埃里克阿方斯,跟着起身,同时嘴角勾起来一丝笑意,说: “那就让他们永远活在失去队友的痛苦中吧。” 作为事情当事的两方之一,他们对一切都再清楚不过。眼下事情已经发展到下一个阶段了。在高原谋杀计划失败,同时尼泊尔家族庄园遭到直接入侵之后,家族的后续决策明智而果断: 他们准备接受韩青禹将拿到星耀蔚蓝的事实,同时做好了被揭发举告的应对,准备进入接下来漫长的互相扯皮和角力的阶段。 这个阶段一定会很长。 他们会在庄园里继续安然的生活,也许多去几次联盟总部接受调查,在短时间内不得不放弃生命源能的补充……但是这样至少没有生命上的直接威胁。 而韩青禹、1777,乃至陈不饿们……他们将一直挣扎在失去7名队员而又无力复仇的痛苦中。 “这样想想,我们似乎确实应该感到快乐,并体会、观看他们的痛苦,用心去享受。说实话,我早就已经在想念庄园里的生活了。” 德尼阿方斯穿戴好了装置,降落伞。等待孙子夏尔阿方斯回来,马上去机场。 回程的直升机,已经在那里等他们了。 “颂……”语音向军帐而来,“沙沙沙沙沙。” 猛地一震急促的脚步声从军帐外传来,帐门被直接掀开,夏尔阿方斯惊慌的面孔出现在那里。 “他来了!塔哨的报告,我听到,他们来了!” 349.将功铺路(中)(补2) “什么?!”德尼和埃里克父子俩的神情在几乎同时间僵住,失声喊道。 细密的汗水从他们光秃的额头上冒出来。 作为法兰西人,阿方斯家族的遗传,身材并不很高大,同时很早就秃顶。但是偏偏,他们的头发又还是乌黑油亮的。这让他们看起来总难免有一种油滑感。 “他真的要冲击指挥部?!这个蠢货,他难道疯了吗?!” “在这里对我们动手,他准备就此去死吗?他舍得放弃马上就要到手一切?!” 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他们完全无法理解这样的行为真的会出现。父子俩就像是在对韩青禹这样决绝的鲁莽,表示他们的不满。 夸张的语气背后,是脊背透骨的寒冷和令人战栗的恐惧。 他们从骨子里恐惧着这种可能,同时又不自觉觉得,它确实可能出现。因为他们此时所敌对的,本就是一个特殊的名字。 肖恩已经死了,他是家族最强,只差一线就到超级的死士,是家族内仅次于阿方斯的武力存在。他的生命源能战斗方式特殊,杀伤力巨大,他的手下有二十多名专门为了困杀韩青禹准备的死士,可是他还是死了,连他的剑都落入韩青禹手中。 之前,就是因为手下带来了那把剑和韩青禹竟然无伤的消息,他们才急着要走的。 而现在,就算是身在指挥部也无法带来足够的安全感,他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回去他们的庄园……埃里克第一时间说 “快,我们去机场。” 一家三口匆忙离开军帐。源能鼓动……但是,德尼突然站住一下。 “怎么了,父亲?”埃里克不得不跟着站起来,同时焦急问。 德尼皱着眉头神情思索,缓缓转回来,看看他,又看看夏尔,开口说 “我突然想到这其实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一个让他万劫不复的机会。或至少,也是一个欣赏痛苦的机会。” 都什么时候了,欣赏个屁啊,又机会个屁啊……夏尔的眼神极度焦虑,语气痛苦问 “所以,我们不走了吗?!” “不,我们当然要离开。” 迎着儿子和孙子的目光,德尼阿方斯继续说道“但是在离开之前,让我们再做点什么。放心这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阿方斯家族最后的布置展开。 与此同时。 关于他们的那些传言,包括第三固定探索地天才试炼的疑点……1777这一次的遭遇等等,也已经扩散到了一个很大的范围。 相关的议论发生在一个个华系亚普通小队,在各方面军的普通小队,包括尼泊尔方面军。也发生在指挥部基层,各方面军精锐小队,在梅里达,在长刀,在奇琴伊察…… “我听说阿方斯一家突然要离开,就现在,他们要回去了。” “为什么?!这难道不奇怪吗?” “你们觉得呢?” “如果他们家真的做了传言中那些事……我想,他们确实不敢留下来直面thekg的愤怒,承担后果。” “如果吗?在仔细思考所有疑点后,我现在一点都不认为这是巧合。我觉得他们就是在作恶后试图逃跑。” “是的,他们做了。” “那么证据呢?没有,对吧?我想thekg肯定也一样拿不出证据,不然他一定会直接去揭发他们。而现在,他将只能看着。” “是的,冲动会毁了他,他只能选择克制。” “可是这也太过让人痛苦了。甚至只是作为旁观者,去想一想,我都为thekg感到痛苦和愤怒。” 急速奔跑的脚步声出现在某处营帐外。 帐门打开,传令的军官出现在门口。 “指挥部令,华系亚方面军白色板擦小队,集结出发,马上,快。” 同样的指令出现在好几个地方。 队员们奉命迅速出击,却不是开向环喜朗峰战场战场的方向。 奔跑中,某阿根廷方面军精锐小队的一名队员开口“这……他们不会是让我们去阻截thekg吧?!他直接动手了?我们……” 长刀小队。 “情况不太对劲啊,卢队……”曹敃看了看方向,也说“这他妈的,好像是要让咱们去阻截青子啊,怎么办?” 卢成中在奔跑中沉默着,没有回答。那是军令啊。 ………… 第一重关卡是最外围加设的,几名来自异国,似乎依然没有得到通知的轮岗小队战士站在那里。 因为韩青禹几个的突然出现,他们现在看起来有些茫然。 温继飞走在四人最前方,走过去,走到他们面前站定。 站岗的战士们向他们敬礼。 温继飞表情严肃抬手回礼,然后回身,示意韩青禹染血的作战服右胸口。那里有一枚全世界都知道的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军团长纹章,然后吴恤的胸前也有,锈妹的则扎在手臂上。 “锈妹你告诉他们,我的身份不便透露,但是当三个军团长纹章战士随行保护一名少尉……我想他们应该知道我身上的任务有多紧急。” “是。”沈宜秀语气正式,迅速完成翻译。 岗哨上的战士们互相看看,一时间似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温继飞径直从他们面前走过去。 “我的飞机在等我。” 四人就这么在岗哨士兵的茫然无措中,通过了第一道关卡。 没有动手,这是最好的情况,四人都因此而感觉有些喜悦。不论从情感还是事件后果的角度,他们都不愿意跟岗哨战士发生冲突。 绕过一个弯,四人源能爆发,继续向前冲去。 远处灰白色的天空下,机场已经远远在望了。 “右转。”韩青禹说。 “第二道岗哨怎么办?那里肯定不能这么过了。”温继飞一边奔跑一边问。 韩青禹摇头看了一眼,“加速直接冲过去。实在不行就用刀面把人拍开,注意控制轻重。” 说完,韩青禹抽刀,手腕一转,亮出刀面。 转弯,直线……地面上的杂草早已经被往返的人踩掉了,露出来沙土。“沙咂沙咂”的,鞋底与地面的快速接触和分离的响声中,距离不断靠近。 昏暗中,“颂颂颂颂颂……” 四向而来的声音突然密集起来。 源能爆发的声音。 然后是奔跑的脚步声。 很快,有人影开始出现在前方,第二道岗哨上,一个、两个……十个…… 五十个,一百个,两百个。 那些人阻在了前方去路上。 “精锐小队。” “嗯。” 简短的对话,奔跑在最前方的韩青禹停下来。 他身后吴恤、锈妹和温继飞一样停下来。 他们不能不停。 前方200多人,都是精锐,其中很多陌生的面孔,但是同时还有更多,竟然是他们在喜朗峰战场最熟悉的那些身影。长刀小队、白色板擦,甚至梅里达和奇琴伊察的人,都在其中。 “我草阿方斯家祖宗十八代。” 情况和意图都很明显了,看见这一幕,站在韩青禹身后的温继飞咬牙骂了一句。 350.将功铺路(下)(本日更新4600字) 从第一支小队出现,到一支又一支小队赶到,前方去路陆陆续续汇集起来了200多人的精锐队伍。 他们原本都是在喜朗峰主峰战场参战。或早或晚,几乎全都是在这一天一夜时间内,才陆续从喜朗峰那边过来报到的。 这其中有的,本来只是在指挥部附近做暂时休整,等待后续命令,也作为临时的防御中坚。而另有一部分,他们甚至不久前才刚落地,接到命令,直接从临时机场方向堵过来。 这里头不可忽略的一点阿方斯一家三代也是这次环喜朗峰战场前线指挥团的核心成员。而这里,恰好是这次战役的次级战场,哪怕是指挥团的等级,也相对低不少。 他们目前暂代的尼泊尔方面军因为距离极近的关系,这次在次级战场参战的人数不少,分量也不轻。同时因为初代星耀蔚蓝家族的影响力,他们在指挥团中的地位,更被无形拉高了很多。 所以,以“遭遇突发袭击”名义发出的紧急指令,直接就被下达到了执行部门。 基层军官们不得不立即去执行。但是,考虑事件对象和相关传言,他们在最终的指令措辞上,花费了很大的纠结。 最后定下来,不是战场哗变,不是截杀,不是搜捕,甚至不是阻截……而是一个很克制的用词阻止。 这一指令一直到此时才明确传达。意思只要青少校不继续前进就好了。 ………… 路面上被反复踩踏的草叶低伏着,露在表面的沙石同时映着月光、晨光。 天空比之刚才更明亮了一些,也许再一会儿,朝霞就会出现了。 韩青禹四人停住后就站在那里,面对前方去路上熟悉的陌生的蔚蓝精锐战士们,暂时保持着沉默。 韩青禹没有把刀收起来。 握刀的手因为憋屈和愤怒而攥握得很紧。如果面前是敌人,哪怕再多人,再强大,他都会一往无前的杀过去,哪怕战死当场。可是,现在在那里的,几乎都是最好的蔚蓝战士,是他不久前还在战场上并肩的战友、朋友。 吴恤、锈妹和温继飞也没收刀。 因为他们也都一样,无法甘心! “唰,嚓……嚓嚓嚓嚓嚓。” 突然,连续不断的收刀的响声从对面200人队伍的后方传来。 奇琴伊察小队刚刚才赶到。个性剽悍甚至有些暴戾的墨西哥精锐小队战斗热情高昂,一早弯刀出鞘,奔袭而来……结果到场后发现对面站的人,竟然是thekg。 整支小队都懵掉了。 旗帜战争当晚,环形阵地上,泛蓝大尖集群冲击……若不是因为面前这个人和他的蓝色星光柱剑及时出现,他们小队应该已经没了。 同是那一夜,这个人做到了他们可以想象和难以想象的,关于一个蔚蓝英雄所能做到的一切。 于是,副队长伊桑收刀。队长丹尼收刀。墨西哥奇琴伊察小队全体队员收刀。 若不是因为指令和身边这么多小队的存在,他们大概会马上接下去问thekg需不需要帮忙。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带着满腹的疑问和不满,队长丹尼说着蹩脚的英语朝旁问道。 旁边的一个小队队长向他摇头,眼神跟他一样茫然。 不同于那些已经大概推知内情的小队,他们刚来没多久,什么状况都不了解。 这样的小队在这里至少占了一半。 当场,有人转头,用英语简单快速向丹尼和伊桑等人解释矛盾的大概原因,包括1777的伤亡情况,还有那些流言。 但是很快有另一个人走过来,打断了他的陈述,用墨西哥人更熟悉的西班牙语,斩钉截铁地说 “thekg战场哗变,冲击前线指挥部意图刺杀指挥官,已经在事实上形成叛乱。” 丹尼听完转头看向他的队副伊桑。哪怕是在经历了环形阵地上的那次危机后,这俩队长副队长依然互相不对付。 “问我的意见吗?”伊桑低头掏了掏耳朵,抬头用西班牙语说“抱歉,我不是太懂西班牙语。” 丹尼点头,“我也是。” 两人终于有一次迅速取得了一致。相对而言,他们都一样,更愿意相信前者。 只不过就算这样,他们也不能直接站到那一边去,不能离开这里。因为这是军令,而他们是军人。 忧虑而焦急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那个身影。丹尼张了张嘴又闭住,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说什么。 “嚓!我永远不相信他会叛变。更永远不会向他挥刀。” 委内瑞拉梅里达小队,名为斯特凡妮亚的女队员收刀。 她并不是队长,但她是这个国家目前唯一的s级,因为还在成长中,被当作珍宝呵护着。就在不久前,她曾差点和整个小队一起,被埋葬在雪峰上。 下一刻,梅里达小队所有人收刀。 “我也不愿向他动手,只是如果他执意冲过来,我们……”小队队长嘀咕了一句。 眼前一面是人情,一面是军令。而他们作为精锐小队,代表的是背后整支委内瑞拉方面军。 因为这两支小队的举动,现场犹豫的情绪逐渐蔓延。 “青少校你看,你的朋友们,全都在担心你……希望青少校能先冷静下来想一想。” 一名基层指挥人员站出来,开口用中文说道。 ………… 另一边,德尼阿方斯,埃里克和夏尔正奔跑在去往机场的路上。 横向的距离不算远,正好在视线范围内,他们可以看到这边第二重岗哨聚集的人影。 “联盟前线最高指挥应该很快会过来吧?”夏尔有些担心说“那样我们发布的……” “我们发布的紧急指令,难道不是合情合理的吗?营地确实就是遭到了突然袭击啊。”他的父亲埃里克笑起来一下,“联盟指挥官到了最好,不管出于什么样的思考,他们的立场都必须阻止他。” “然后,他将不得不站在那里,仰头看着我们离开。”德尼接话,说完得意地笑着……转头看向那个方向,接着感慨说“多么值得欣赏的痛苦啊,要是可以,我真想亲自向他挥手道别。” ………… 他们是对的,现在应该着急的人是韩青禹。 可是,眼前两百多人的精锐战阵,他们杀不穿。就算愿意不顾一切去尝试……韩青禹把目光投向前方,那里站的是第六军长刀小队。 长刀在来的路上就已经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了,整支小队从一开始就没有拔刀。 目光相触,长刀队长卢成中往前走了一步,“青少校,来日方长。你的前程……” 这已经是他作为一个蔚蓝军人,能在战场面对面说出来的,最触犯军纪的话了。这等于他认可了韩青禹复仇的逻辑,只是不赞成他现在这么做。 韩青禹看着他……摇头。 因为看见他的眼神,卢成中语塞。 “不值啊,青子。”曹敃在队列里喊了一声。事情他们都有听说,也选择相信,站在韩青禹的立场,既为1777小队的遭遇感到愤怒,也为韩青禹这样的冲动担心。 韩青禹没说话。 短暂的沉默中,突然开口的人很意外,是吴恤。黑色病孤枪横亘,这个一向都不说话的人,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开口,认真地,没头也没尾,说 “我听说冤死的魂魄,就算去到黄泉,也不肯解脱。” 话可能是吴恤以前从村里老人那里听说的。他说到这里就停住了,后半句因为不知道怎么表达,没说出口——他们要给走在黄泉路上的战友们一个交代。 因为那些人,他们并不是死在和大尖的战斗中。 短暂的沉默。 “队长我们……”曹敃忍不住拉了一把卢成中,这事他不干了,想走。 “闭嘴……你先给我站那。这是军令,懂吗?”卢成中开口小声喝止。 ………… 德尼阿方斯坐上了直升机,然后埃里克,夏尔。 “爷爷,爸爸,你们看……”夏尔扭头示意了一下远处的僵持的人群,有些担心说“那些人果然没有让步,但是你们说他会不会硬冲过来?!” 硬冲过来吗?! “那样最好,那样他的愚蠢和鲁莽,就会彻底葬送他。”心里藏着恐惧,德尼色厉内荏说“前线哗变,冲阵杀人,就算不死,他以后也彻底废了。” “而且他将不得不亲手杀戮战友。不,那里有很多,还都是他的朋友。”这是蓄意的安排,埃里克的嘴角勾起来,笑容阴沉而狰狞,接着说“当然,更大的概率他会死在他的朋友们刀下。” 其实阿方斯家族所利用的东西很简单,就是军人的忠诚和原则,以及他们对战场军令一贯的敬畏。 ………… “你们让开啊!”铁甲呜咽,锈妹突然一声喊出来,17岁的小姑娘面对这样两难的局面,内心反复折磨,裹带着巨大憋屈和无助开口。 这让她的声音里夹杂了哽咽。 “求大家,让一条路。” 温继飞也开口,那是200多精锐战友,是不通人情的军纪如山,他也没有办法了……所以他说“求”。 这是曾经在喜朗峰上表现最无畏和无敌的一队人啊,当他们这样,全场陷入沉默。人们不自觉转头或低头,因为不敢让自己的目光跟他们对上。 “好像登机了。”突然有人看着身后方向不自觉嘀咕了一句。 在场的人集体回头看了一眼。 再转回来,不约而同看向韩青禹。他刚才一直没说话,但是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当他开口,就是最后的抉择。 “我今天必须过去。” 韩青禹终于开口了。 时间就快来不及了,他做了抉择。右手死铁战刀换回直握,说“请不要拦我。”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韩青禹把左手摊开,“唰拉。” 有东西从他手掌上落下来。 “叮,叮……沙嚓。” 众人凝神向地面上看去。 那里,三金两银,五枚蔚蓝守护勋章,落在双方之间的沙石路面上。 嵌有死铁的勋章分量不轻,五枚勋章有的撞上石子,有的嵌入泥土。 那是他从华系亚全军大会上带来的,他在上飞机返回喜朗峰的那个早上提前拿到这些勋章,之后因为一路匆忙,甚至没来得及想到好好收起来。 又因为这最后一天一夜的血战,此时落地的勋章,每一块都被血染。 那看起来脏兮兮的,就像他们四个人连夜归来后还未及换下的作战服,到处是干了的血痕。渗血的绷带缠在他们的身上,手臂上。 “蔚蓝,华系亚方面唯一目击军团,第九军,第1777小队,韩青禹……今天将功铺路,请各位战友让一条路给我走。” 他说他想用一身功勋铺路。 三枚金质,两枚银质。这是面前这个人在短短一年多时间里,为蔚蓝立下的战功,那是多少人可能终其一生都得不到一枚的蔚蓝守护勋章,是他用一次次流血搏命换的。 他还有喜朗峰上的赫赫战功未记。 人们在这一瞬间意识到直到这一刻,他都还自认蔚蓝战士的身份。但是,这大概也已经是他最后的坚持了。 这是请求,也是劝告,是the青少校最后的决然。 勋章落地,如果铺不开一条路,就让风沙埋了它们。 “如果一个人这样的功勋,都换不来今晚一条路走。我觉得他做的一切,真的不值。” 一瞬间眼眶通红,斯特凡妮塔用英语说了一句,抽了抽鼻子,直接转身就要走。但是马上被她的队长和副队长,死死拦住了。没有人敢带这个头。 因为这番争执,场面短暂混乱了一下。 嘈杂声中,“唰……叮!” 又是一金一银两枚染血的蔚蓝勋章,落在路面上。 吴恤没说话,收回摊开的手掌,紧紧握住病孤枪。 “叮!”铁甲手中银质勋章落地。因为奖章运一直不好,锈妹只有一枚,银质,但是她其实可能是四个人里最珍惜蔚蓝勋章的那个,这枚勋章,她本想拿回家给爷爷看的。 “唰,嚓……” 右手还伤着,温继飞收回他唯一能动的左手,接着俯身捡起来刚刚放在地上的死铁直刀。这是一个骰子,在过去一年里拿到的,两枚银质蔚蓝守护。 勋章落地,一枚直接嵌入沙土。 另一枚打着转儿蹦跶着,滴溜溜快速往前滚,划着蜿蜒的弧线一直滚到前方前列小队面前,才最终倒下,磕在一块光滑的石子上。 “叮……” 声颤。 沉默。 风吹过,沙土被卷动,覆在那些勋章上。 “走了。” 突然一声,白色板擦队长卫疆收刀,然后挥手,直接带着手下队员转身往旁边走去。 一旁的指挥人员张了张嘴,最终放弃了。 “哪怕是你救了我们全队的那天,卫某人都没有像今天这么佩服过。”一边走,一边卫疆对韩青禹说“可惜没请你来我们白色喝过酒。” 长刀小队,卢成中回头看一眼曹敃,再其他队员,“愣着干嘛,走啊。” 曹敃跟着走了几步,走到路边站住,“不看看吗?卢队,我想留下看看!” 卢成中犹豫一下,“那你走慢点不就行了?!” “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斯特凡妮亚甩胳膊,朝自家队长吼了一句,挣脱,而后转身招呼身后本就蠢蠢欲动的队员们一起离开。 奇琴伊察也走了,一边走,丹尼和伊桑还一边招呼旁边的小队一起。在这种情况下,那些小队自然无须也不会再坚持,就算是阿方斯家族安插的人,阻止不能后,一样不敢那么明显的留在那里。 不知不觉,天光已经又明亮了一些,朝霞出现在天边。 远处,直升机螺旋桨开始转动的声音传来。 近处,沙石路面上银色和金色蔚蓝勋章铺路,200人精锐战阵分两面散开,在韩青禹四人身前,让出一条路。 351.灿烂的恶魔(上) 前方去路让出来了。 以白色板擦为开始,人如水浪一般分开到道路两侧。而后或故意走得很慢,或干脆明目张胆地站下来,拥在道路两旁等待后续。 韩青禹渐成标志的蓝色星光柱剑还在墨绿色篷布里裹着,在他肩后。 现在只有那把之前被抹去了刀刃的死铁直刀在他手里。 “你们看,原来他刚才拿在手里的,一直都是无刃刀。” “……嗯。” 道路两旁,各种语言的低声议论,语言不通的相互比划……场面渐渐有些嘈杂起来。 既然已经把路让开了,不管事情接下来怎么样,他们准备先把这场战斗看完。 他们都是战士,是精锐战士。而这,可是thekg的战斗。 关于韩青禹的战斗特点,锈妹梨涡斩现在早已经不是秘密了,也有很多人在战场上见过。 但是关于那把蓝色星光柱剑,在场绝大多数人都只听说韩青禹用它,曾经在喜朗峰环形阵地上轰破过泛蓝大尖群,在华系亚全军大会上斩断过叶简双刀,但是没有亲眼见识过。 现场。 韩青禹……直线,沙石残草的路面延伸……临时机场。 笔直的方向上,视线豁然展开。 朝霞在远天高处挂着,光彩成束出云的场景灿烂。 千多米外,直升机顶部螺旋桨正在由慢而快转动。地面草叶倾倒,风沙被卷动起来,笃笃笃笃……螺旋桨的响声渐大。 “谢谢。”韩青禹说了一句。 同时间,远处直升机上的夏尔阿方斯一把拉住了爷爷德尼阿方斯的手臂,双眼惊恐无比地看向这边,看过分开两侧的人群,看过直线敞开的通道,看见站在那里的韩青禹。 韩青禹也在看他,或者说他们。 “他们……让开了。”目光对上的一瞬间,夏尔歇斯底里地喊叫起来“爷爷,父亲,你们快看,他们让开了!他要来了……” “颂!”红色的天光下,一声磅礴的源能震响,响彻整个机场范围。 韩青禹身前沙土如卷,地面上十块蔚蓝勋章重新翻滚向前。 “他在顶级之上了。”旁边的人说。 “嗯,才一年多。难怪传言说阿方斯一家因为那件事一定要他死……现在好了,成死仇了。” 是的,死仇。 阿方斯家族阴谋出手在先。 而the青少校的报复,来得很快。 “颂、颂、颂!” 当场,韩青禹冲出。吴恤、锈妹和温继飞随之启动装置。 四人持刃奔袭,如四道流光,直冲机场。 悬崖边的直升机机尾抬起了一下。 机舱内,夏尔的状态依然歇斯底里,诺诺地嘀咕着,满眼恐慌。 “快!快点!起飞!”埃里克不断地催促着前方驾驶座上的家族死士飞行员。 而德尼阿方斯在机舱门口,低头站了起来,伸手臂源能鼓荡大声向外吼道“拦住他!快,拦住他!” 一个靠掠夺别人生命源能苟活的家族,在这一刻完全暴露了他们品质里的怯弱。 初代星耀家族三代人,在这一刻惊惶失措的表现,让现场许多人感觉错愕和荒唐。 在他们原本的认知里,就算韩青禹再强,这个拥有辉煌名声的家族也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站在现场的尼泊尔战士们大多都不自觉低下头去。他们中的多数人其实和阿方斯家族没有什么具体关系,更没有太多亲切感。 那只是一个在他们版图上独立而高高在上的特殊势力而已。 要说一定有点什么,大概之前有些崇敬和自豪。现在没有了,这一刻他们开始愈加想念鸟布德雅亚将军。 但是,当德尼阿方斯的喊话声音落下的那一刻。 就是从他们站立的位置,从他们的身边,“颂颂颂颂……”连续的源能爆发。 当场道路两侧,横向不过两三米距离内,十数名身穿尼泊尔方面军作战服的人突然从侧面冲出,挺刀直刺前进中的韩青禹四人。 同时,从机场方向又是数十人从两边汇集,而后正面截杀而来。 一时间源能鼓荡,如林的刀刃破风。 “这不对啊?!他们这是要下死手。” 道旁的曹敃着急向队长卢成中说了一句。 如果把这些人定性为蔚蓝精锐小队战士,他们之前从上级接到的指令十分明确,是阻止。 而眼前这些人,他们分明是在刺杀,是想要韩青禹四人的命。 他们是蔚蓝里忠诚于阿方斯家族的战士吗? 答案其实很明显,是否定的。 尤其在场那些还在发愣的尼泊尔战士们,他们最有体会,短暂的分辨后他们立即发现了一个共同点这些人几乎都是进入蔚蓝之前就已经拥有源能武力的。 所以,很大概率,他们本就来自阿方斯家族,只是提前被安插在方面军里。 现场死铁交击的声音传来。 刺杀的距离实在太近了,韩青禹瞬时间几人两面受敌,不得不出手防御,前进之势暂时被阻滞了一下。 沈宜秀身上铁甲“吭吭吭……”连扛数记侧翼刺杀,撞进敌群。 “怎么办?要不我们去帮忙吧?!” 曹敃问话的同时,不远处墨西哥奇琴伊察小队的人已经集体抽刀了。 反倒是之前带头放弃阻拦的白色板擦,全体站在那里,看起来无动于衷的样子。 “怎么帮?!”一起都发生得太突然了,卢成中不及多想,仓促间右手直接握上刀柄,同时问道。 “假装去砍青子。” 曹敃眼神里滑过对加入战斗的炙热渴望,而嘴角泛起来一抹狡猾和得意。 说罢他抽刀,“铿”一声,就要冲出去。 一只手从后拉住了他,“谢谢,别!不用。”一个声音响起在他身侧。 曹敃扭头向侧后方看了一眼。 温继飞站在那里。 作为四人中实力最弱的一个,同时右臂还不能动,在连枪都几乎用不了的情况下,温继飞一如过往那样,在情况发生异变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撤出来了。 “可是……”曹敃扭头示意一眼前方战圈,神情犹豫了一下,因为温继飞刚那句话的措辞,先说的是别,然后才是不用。 其中急于阻止的意味更重。 马上,曹敃就这是知道这是为什么了。 这时候,从机场方向正面扑来的人群中,有一个一边冲杀,一边突然用不算太熟练的中文朝韩青禹大声喊了一句 “韩青禹!你敢杀戮蔚蓝战友?!” 这就是温继飞对曹敃说“别”的原因。现场敌方这些人一早铺垫了身份,杀了,杀多了,事情就会由韩青禹几人与阿方斯家族的私仇扩大化,会很麻烦。 而长刀和奇琴伊察这些小队,他们如果也卷进去,麻烦就会直接牵涉到他们身上,同时会更进一步扩大化。 终于想通的一刹那,曹敃抬眼再次看向温继飞,既有些感慨,同时又为他们感到憋屈和无奈……眼神纠结问 “那青子他……杀吗?” “嗯。” 韩青禹的声音。 但是曹敃知道他不是在回答他。 而是当对方在这种情况下,在这么多人前,故意大声喊出来作为胁迫,说“韩青禹!你敢杀戮蔚蓝战友?!” 韩青禹给出回答“嗯。” 这个字落下的同时。 “嚓!” 距离至少还有三百多米,一柄斜向飞旋而来的死铁直刀,直接斩破喊话那个人咽喉。 人在前冲的过程中猛然倒下。 人们这才发现,韩青禹拔了第二把刀。 这一杀,正面数十人脚下稍有停滞。 “颂!”黑色病孤枪已到,如龙翻卷,刺进人群。 吴恤双手持枪暴力横摆,扫荡一片的同时,“当”一声,用枪尾把凌空飞旋的战刀向后磕去。 韩青禹前冲,接刀。 脚下没有半分停滞,左右手各一把死铁直刀反握,身体前趋同时速度再次爆发,径直拖刀撞进敌群。 在他身后,沈宜秀铁甲回身,挡住后方来敌。 又三百米,距离又拉近了一些。 但是至少还有几百米外,机场那边,直升机已经离地了。已经升空十余米,二十米…… 他们要冲出去。 “挡住他!挡住!” 德尼站在机舱门口,一边继续大声喊着,一边目光看着斜下方战团。那里,韩青禹三人虽然强悍无匹,但是在短时间内,依然被数十名死士硬生生用命拖住了。 德尼脚下的直升机仍在不断攀升,三十米,四十米……百米,地面的人影渐渐开始变远了。 “砰!”突然一声枪响。 温继飞在人群后单手开枪,有些困难。 德尼在机舱门口抽刀。 “当!” 战刀精确将子弹劈飞。 而后,德尼脸上露出来轻松的笑容,转头向埃里克和夏尔笑了一下。 直线距离,再加直升机与地面的距离……他们逃出生天了。 心底的恐慌在这一瞬间彻底松弛下来,德尼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说过的一句话“那将是多么值得欣赏的痛苦啊,要是可以,我真想亲自向他挥手道别。” 他把战刀收起来,右手拉着机舱门,向外伸出左手。 笑着,德尼向地面上的韩青禹挥手。 地面上的所有人都仰头看见了这一幕。 “the青少校来不及了。”这一瞬间基层指挥官们在庆幸,事件终于没有到最坏的情况。 而更多的人在心里说“这就是阿方斯家族……瞧瞧他们的表现吧,从刚才到现在,他们让我觉得不齿。” 斯特凡妮亚代表了另一批人,向着身边的队友,委内瑞拉姑娘目光心疼说“他现在一定很憋屈,这样艰难地来了,却……” “嚓!” 其实没有声音。 没有人能听到两百多米上空刀锋划过的声音。 但是他们能看见。 德尼阿方斯伸出来挥手的那条手臂,突然断了。 断臂掉下来。 而斩断手臂的刀,依然在机舱门前,飞旋而上。 没有人想到现在韩青禹锈妹梨涡斩的袭杀距离可以到这么可怕的程度,弧度控制可以到如此恐怖的地步。 死铁直刀是从直升机下方绕上来的…… 什么时候来的?! 就是温继飞开枪的那个瞬间。 “哗!”迟钝了两秒的喧哗和惊呼响起在整个临时机场四周。 画面中, 死铁战刀升到顶点开始回落。 空中血雨纷扬。 德尼的一声痛苦的惨叫响起,全场清晰可闻。 就像是在回应他刚才的那个微笑挥手,韩青禹人站在战圈中,抬头笑了一下,笑容灿烂。 352.灿烂的恶魔(下) 锈妹梨涡斩出手没有回头,战刀斩物受力后更是如此。现场,那把无刃的死铁直刀从空中落下来,直接落到了机场外侧的悬崖下面。 韩青禹依然在敌群的阻隔之下,站在那里。 “你看,我一早说过他笑起来肯定很好看。”斯特凡妮亚是从侧后方看见的韩青禹的侧脸,所以她并没有看见他此时的眼神。 其实韩青禹在蔚蓝日常对外接触都不怎么笑,尤其对上女战友的时候,要更加木讷或者说麻木一些。 但是他本身很好看,笑起来也灿烂。斯特凡妮亚心想着,他现在应该是开心的,只是可惜了,刚那把战刀没有能把直升机直接从空中轰下来。 此时,空中的直升机依然在继续爬升。 机舱内的夏尔和埃里克一左一右按住了断臂挣扎中的德尼,一人替他止痛、包扎,另一个继续不断催促飞行员,“快!拉升!快,走!” 直升机继续向上,300米,400米…… 埃里克终于松了一口气,回身扭头看看他断臂的父亲,“不管怎么样……活下来了。” 阿方斯家留下了一条手臂。基层指挥官们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应该庆幸还是沮丧。 可惜了。另一些人想着。 “可惜了啊!”曹敃看了温继飞一眼,温继飞对他笑一下没说话……感觉那应该是苦笑,曹敃神情沮丧又说“反正砍都砍了。” 说完他拍了拍温继飞的肩膀表示安慰,回头遗憾地看向空中。 直升机已经爬升得太高了,而且韩青禹人还被阻拦着。他来不及了。 所有人都觉得他来不及了。 “颂!”猛然间一声源能爆发,这边一直都没有停滞下来的战圈中,吴恤手中黑色长枪直刺,分开人群,而后呼一声向右横扫。 “当当当当……”右侧敌方人立成排,同时递出十余柄战刀,将病孤枪架住。 僵持的一瞬间。 “轰!”以战圈为中心,四周地面震动了一下。 现场所有人立即都收回目光,望向战圈那里。 那里,一道流光璀璨。 韩青禹背上那把刚几乎已经被人们遗忘了的蓝色星光柱剑,终于出手了。 画面中, 流光拖曳着蓝色的虚影,直线而去的柱剑快如闪电,在一条线上,穿过所有正在架枪的手臂,继续向前飞射。 惨叫声中,那些人手上的死铁直刀全部落下来。 韩青禹快到几乎看不清的身影,此时从那条直线上掠过。 到人们看清时。 他的手上已经抱着刀,十余把。 人没有停下来。快速冲刺中的垫步调整,一步,再半步,现场源能再次轰响爆发,同时韩青禹身体拧转,用全身发力,挥臂甩手! “颂!”“嗖、嗖、嗖嗖嗖……” 当场,十余柄死铁直刀爆发出连绵而强劲的破风声,如强弩齐射,笔直贯向在高空的直升机。 目测……够得着! “这么强?!”这一声很大,喊出来的,曹敃扭头目瞪口呆看着温继飞。 温继飞表情诚恳向他点头。青子在昨晚和肖恩的那一战后,回来睡觉蜕了皮,又进步了。 此时现场,韩青禹的身形并没有因为这一次出手而停滞,他还在向前,伸手握向前方他的蓝色星光柱剑。而吴恤和锈妹两个,前冲返身,横枪,拔蓝色柱剑,为他阻住后方追来的所有人。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后续的两幕,在场人们的目光,此时已经都转向了空中了。 那里,一场the青少校招牌锈妹梨涡斩至今为止最为夸张的演出,正在上演,十余柄死铁直刀在空气中哧哧作响,轰向在那架空中的直升机。 直升机凭躲避不及。 阿方斯家族第一次正面做出应对。 “拼了!” 埃里克和夏尔身上系着绳索,一起从机舱门跃出来,在空中源能爆发,全力挥刀劈斩格挡! “吭当当当当当……” 死铁直刀一柄柄落下来。 十余柄刀全部落下来。 “唉!”叹息声。 “哗!”惊呼声。 地面上两种声音几乎无缝衔接。 同时间,悬在空中的埃里克和夏尔同时抬了一下头。 一道蓝色流光,刚从他们眼前掠过…… 下一刻,“铿嚓!” 一道响声来从直升机上方。 那里, 直升机螺旋桨四片旋翼的其中一片,正凌空飞出去…… “……原来他来得及啊!” “嗯,阿方斯家这三个今,天走不了了。” 这一幕带来了太大的震撼,让地面上现在连议论的声音都是木的。 空中,埃里克和夏尔整个神情和心情都是一黯,完了。 同时他们也彻底害怕了,怕又有什么东西,会突然飞来。 父子俩匆忙回去机舱里。 直升机开始失控,头部倾斜朝下,挣扎盘旋,以一个不算太快的速度在逐渐下落。 不快,但是在下落。 韩青禹早已经停住了,此时面朝悬崖方向,站在那里。抬手,动作不紧不慢,拔下来刚收回背上的最后一柄他自己的死铁直刀,握在右手。 垂臂,刀尖指地。 而后,众人耳中,“嗖!” 强劲有力的一声破风声,响起在高处。 高空的蓝色星光柱剑伴随响声飞射而回,微微倾斜,插在韩青禹身前偏右侧地面上。 “是强有力的飞射回来的,那把剑它,你们看到了吗?它并不是自然落下来。” “那他为什么不趁着柱剑能回头,从上往下直接再轰直升机?直接给它轰下来。” “说起来,我这突然想到,好像之前断臂的那一下,其实他也是可以去轰发动机的……或者再倾斜一点,就有机会直接杀人。” 人们小声的议论着,一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终于意识到,事情好像哪里不太对。 “所以他是故意的对吧?!” 后方,曹敃直接把众人的疑问问破了,向温继飞说“他故意让直升机飞起来,又故意让它爬升……” “这是为什么啊?!”“是不是为了让阿方斯家那三个反复绝望,多感受一会儿啊?!” 曹敃猜想嘀咕着,转头定住一下,他突然感觉那边的画面好像是一场祭奠。 温继飞目光偏移一下,伸手拔刀然后顺势向远处扔去。 韩青禹听声抬左手接刀,双刀在手。 “是啊,之前我们的那些队友,他们在绝望中死战奔逃了一夜呢!” 温继飞这才回答曹敃的问题,说 “而且,堂堂和世亨少爷两个,以前一直都很想学锈妹梨涡斩,说是又帅又安全。他们总是让青子演示给他们看,青子有时教久了会懒得烦……可能现在他想多演示几遍给他们看吧。” 温继飞说罢抬头,目光看去,笑了笑。 天空中,直升机依然在挣扎着,在咯吱的响声中缓慢地下落。 机舱内阿方斯一家三代现在已经不再逼迫无能为力的飞行员了,他们绝望而无助的互相看着。 其实他们可以在直升机彻底失控坠地爆炸直前选择跳出去,有源能的支撑,再加上本身的实力,他们在这个高度落地最多受伤,不会死。 他们甚至还可以直接跳向悬崖那边,他们身上有降落伞。 但是他们不敢! 因为他们都清楚地知道,现在一旦自己跳出去,出现在空中……他们就会被飞旋的战刀凌空一遍遍切割。 蔚蓝源能装置战斗使用手册扉页上第一句话“不要腾跃,不要腾跃,不要腾跃。” 这句话看似在某个阶段后可以被实力违背,但其实一直是真理当你的对手比你强,千万不能腾跃。 但是不跳呢?等到直升机彻底失控坠地爆炸,受伤,他们一样没有任何机会,也许连站起来的机会都没有。 机舱内绝望蔓延。 三个人不自觉转头朝下,看向下方,站在地面上的那个身影。 韩青禹双刀在手,抬头也看向他们。 然后嘴角缓缓上提,渐渐笑起来。 “喏,你说刚才没看到,你现在看。”斯特凡妮亚再一次拉扯闺蜜的手臂,指着说“你看他一笑起来,是不是就很灿烂?!” 好看的韩青禹笑起来就很灿烂。恰好,此时天边朝霞的光芒也是灿烂的,光束正好打在他的脸上、身上。 他手上的双刀也映着霞光。 柱剑上似有星光偶尔闪动一下。 杀戮场中突然出现这样诡异而又美好的画面。这让地面上的人一时间都有些恍惚无语。 只有身在空中的阿方斯一家知道自己正遭遇怎样血腥和残忍的威胁,知道那里现在站着的那个人,是正在复仇的恶魔。 353.对不起,有点歪了 这一刻,除了直升机还在空中回旋挣扎外,陷入沉默的现场。 “啧啧,这活还可以这样搞的啊?!” 远远地,老参谋眯眼先看了看空中没了一页旋翼的直升机。而后转回去,试着去找先前落在地面上的那些蔚蓝勋章。 勋章已经被沙土半掩了。老花眼眯成缝也没能看清楚,倒是正好看见了白色板擦队长卫疆的背影。 “对了。”老参谋回头同时向一旁的邵玄问说“邵队长刚才事前有想到吗?这次这件事带头抗命的,是你们军白色板擦。” 同属第九军王牌小队,金色和白色作为老对手明争暗斗多年,互相再熟悉不过了……邵玄点一下头,目光看去说 “能想到。既然他们在这里,我知道就一定是他们。” 老参谋转头看他,用目光询问理由。 “白色一直就是这样的。从来不在乎外部的看法,只认自己认为的对错。这次这件事后,就算卫疆因为带了这个头,下去了,白色换一个队长,他也会留在那里当一个列兵,白色也一样还是白色。” 解释完理由,似乎突然又想到点什么,邵玄顿了顿接着说 “对了,以他们一贯的激进理念,向来都是蔚蓝的利益至上。这次会选择这么做,多半并不是为了还韩青禹之前的救队之恩,而只是他们认为,韩青禹值得。” “哦,原来是这样。”老参谋的眼睛里划过一抹异样的光彩,有喜悦和期待的成分,却又不只是简单的喜悦。 老头缓缓点了一下头,突然一下又转回来,看着邵玄用力感慨说“那他们比你们金色有趣很多啊?!” 白色比金色有趣很多吗?!邵玄嘴角抽了抽,最后选择闭嘴没说话,因为他也发现了,这好像是事实。 “金色、白色……说起这个,我前阵子倒是正好凑巧,从基层战士们那里听到有一个说法。邵队长你要不要听听看?” 老参谋嘴角狡黠笑一下问。 这一看就是老头自己憋不住想说极了的情况,而且准备要说的,估计不是什么好话……邵玄眼神无奈一下,配合问“什么?” “是基层战士们说的啊,我只是凑巧听到而已。” 铺垫完毕,老参谋沉吟了两秒,不紧不慢地开口 “说是板擦九军的王牌颜色板擦小队,如果放在一起论,大体是这样子……” “什么,怎么说的?!”邵队长着急了,催问道。 老参谋看看他,缓缓说“顺境金色逆境白,绝境血色无一败。” 说话的同时他偷瞄邵玄一眼,说完已经转开去不看他。 “什么?!”邵队长一下就着了,当场孩子式的激动起来,甚至看起来很是气愤,说“这都是什么狗屁?!现在又哪里来的什么血色啊?!” 其实邵玄是知道这个的。不久前的全军大会上,1777年度积分暂列全军第一,又经数次战役名声大起。李王强团长私下里跟温继飞几个讨论过板擦颜色的选择,定下来是血色后,就像一个藏着惊喜秘密的小孩子一样,逢人夸奖,总不免羞涩而又心花怒放地,稍微透露一下。 所以,1777,第九军未来的血色板擦……其实不少人都有听说过,也都认可那是迟早的事情。 邵玄作为第九军的少将当然也不例外。当场激动气愤了一下后,这位金色板擦队长忿忿不平继续说 “那他妈的,我们实力太强打得顺也有错啊?!那顺境……还不是因为我们金色上次没赶上喜朗峰那一仗,奉命留下守家了?!要是我们也去了……” “是是是,我也是这么想的,觉得他们在胡说八道。”老参谋的附和听起来很是敷衍。 邵队长听着心里郁闷一下……又想了想,自己嘀咕说 “不过这一年,从驻地到101医疗站到喜朗峰,再到全军大会叶简来的那次,到现在……1777确实是打了不少硬仗,表现出色。那几个小子用一次次搏命,硬是提前撑起来一块颜色板擦的招牌。” “不止。”老参谋摇头,突然一下语言严肃起来,说“从这次高原突围战看,1777整支小队的气质,其实已经开始形成了。虽然整体实力还差一些,但是那种要做王牌小队的自我认知和自我捍卫意识,都已经被带出来了。” “这个……”邵玄想了一下,点头。 不自觉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个现在机场悬崖边背身而立的身影。该怎么说他呢?这小子真是既狡猾又死硬啊! 不过这看似有些矛盾的两种品格,当它们同时被韩青禹带给一支蔚蓝小队,那么这支小队的气质和魂,也就都有了。 “你说他今天能让这么多精锐小队为他阵前抗命,将来一天,可以让多少人甘心跟他去向死而战?!” 邵玄这想着呢,老参谋突然又问。 邵玄“……” 他终于是忍不住了,狠狠白了老头一眼,指向悬崖边说“参谋长你倒是先告诉我,今天这事你们准备怎么帮他收场好不好?!这事一个弄不好,他以后可就等于废了。” 如果韩青禹以后被关着,每天应付各种调查、审问,邵玄觉得就等于是在废他,废掉一个一年多时间成长至此的蔚蓝希望。 老参谋转头看向他,说“我不知道啊。是陈不饿拍胸脯说他有办法的。” “陈……”心里想说陈老头这方面很不靠谱的啊,但是又不好这样直接污蔑军团长,邵玄心里急起来,伸手指着那边说“那你现在就这样,什么都不做,让他杀啊?!” “什么叫我让?!要是能说服他,我肯定说服他先隐忍几年再说啊,可是实际的情况你不也看见了吗?这事我除了用权强压,我能拦得了吗?拦不了的啊!” 老参谋话音未落。 “轰!” 远处空中的直升机,突然间凌空爆炸。 巨大的火团当空炸开。 但是,这并不是韩青禹出手造成的。阿方斯家三人在直升机接近坠落的瞬间,主动制造了这场爆炸,并将它最大限度地催化。 气浪掀动火团和浓烟,铺开在空中,覆盖一大片空间。 直升机坠向地面。 同一时间,在火光和浓烟的掩盖下,在直升机躯壳的另一边,德尼、埃里克和夏尔已经提前腾身跃出,正跃向悬崖下。 那很高,很深,因为对面稍远也有石壁,下方幽深黑暗目不能视。 他们耽搁身上都有降落伞,有源能装置,同时本身有强悍的身体,降落伞甚至可以到近地面再打开。这是他们最后唯一的机会了,只要能趁爆炸掩护顺利落到悬崖下,他们就有机会逃脱。 这一幕突然而来的变化让在场所有人都反应不及。 烟雾和火光中,阿方斯一家三代全部消失在视线里。 “跑了?!” “大概跑了,这没法追的,韩青禹他们没有降落伞。” “也是……” “呼…裂!”就像是有人用一面大旗,猛地把火团和烟雾都扇下去了一下,气流激荡。 随即“轰!” 未灭的火光再起,浓烟再起。 直升机残骸“kong”一声砸在悬崖边上,少许弹起,往外而后向下,朝悬崖下坠落。 火光和浓烟随之消散。 在场的人木木地转头看去,看见悬崖对面, 一柄大号的蓝色星光柱剑,把德尼阿方斯悬空钉在悬崖对面的石壁上。 一柄小号的柱剑钉着夏尔阿方斯。 一杆黑色的长枪,钉住了埃里克阿方斯。 人还没死透,挂在那里挣扎。 全场无声。 韩青禹、吴恤和沈宜秀三人一排,站在悬崖边上,背对三面人群而立。 在他们身后,密集而急促地脚步声响起。后方阿方斯家族剩余死士举刀冲过来了。 韩青禹没回头,右手朝后一扬,一柄死铁直刀飞旋而去,插在敌阵前方地面上…… 没人知道这群人中具体是哪一个人先站住的,但是最后,他们所有人都停住了。 同时间,韩青禹抬头看了看天空,开口,像是在认真对谁说 “对不起啊,太匆忙钉得有点歪了,希望你们还算满意。” 354.不怕死,很想活(上) 在场的人几乎全都已经听说过1777小队这一次的遭遇。因为一场确定有蔚蓝内部人员参与的战场阴谋设计,他们回来的时候几乎全员受伤,少了7名队友。 所以,他们都能猜得到,韩青禹此刻向着天空,是在跟谁说话。 以前吧,因为有祖传十八代的烤蛇手艺,队里搞烧烤的时候韩青禹总是负责干活的那个,偶尔他把串穿歪了,或把东西烤得太生、太老,总是会被嫌弃。 这次又歪了。他很认真地道了歉。 现场一部分人听懂了,当即动容……沉默看着悬崖边的三个身影。听不懂中文的人急着在找人打听,求翻译。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们相互间议论的声音也都被放得很小。 “所以,刚才是thekg用源能制造震荡,把火和烟都压制了一下,对吧?就那一下,我甚至都没看到他们出手,就已经成这样了。” 说话的人抬头示意悬崖对面石壁,那里,阿方斯一家三口都还在石壁上挂着。 “嗯,就是那一下,连续两步,他们完成得太快了。烟和火反而变成他们出手的掩护,我估计阿方斯家三个怎么都没想到,所以直接就被钉住了。” “好强!” “是啊!” 就像那些因为恐惧和无力,现在集体停在那里的阿方斯家族死士一样,这里的人都曾经听说过韩青禹和他的小团队实力很强。 但是其中的多数人,之前也只限于听说而已,直到看过刚才这一场,才真的知道他们到底有多么强悍。 难怪这群人能做到传说中那些事,他们强悍的除了战力,还有性格。 这种性格你说他们意气冲动也好,盲目死硬也好……总之怎么都无法否认,作为战士,他们的这份冲动和盲目,其实是那么的动人。 “呼!想一想,谁不想要这样的战友啊?!有这么强的战力,而且还这么重感情。当有人害你,就算是天王老子他都为你在万军阵前斩下来。” 人群中一名精锐战士突然感慨。 “嗯。”旁边他的队友点头赞同,顿了顿,转头看着他说:“说实话,我相信thekg。” “我也信啊。可惜现在拿不到证据,唉,也不知道青少校他们这样做了,事后会怎么样?” 战士说话的语气有些担心,说完咬了咬牙。 那是在战场上设计杀害自己人的行径啊,是战士们最无法容忍和接受的一种情况。那太让人不齿了,也太过肮脏。 “噗!”悬崖边,韩青禹在低头的同时吐了一口血。 他从前线回到这里其实才几个小时,身上的伤并没有完全好利索,刚才一阵连续的爆发后自己的身体也有些顶不住。 吴恤和锈妹的情况跟他差不多,都不太好。 但就算是这样,阿方斯家族的死士们在身后看见了,也没有一个人敢往前去做尝试。现在他们的面前,有一把刀插在地上。 虽然thekg没说,但是他们知道,过了那把刀的人,就会死。 他们确实是死士,他们刚才也死战了,但是眼前的局面让他们完全无力,无力感比恐惧更摧毁意志。 抬头的同时用右手手背抹去嘴角的血,韩青禹顺带着看了一眼手上的死铁直刀。 他现在就剩这把右手刀了。这是贺堂堂的刀。 温继飞从后面一路跑过来,跑到悬崖边,自己比划了一下,放弃了。把手上另一把刀递给韩青禹,说: “都你来吧。” 他这一把是世亨少爷的刀。 韩青禹把刀接了,双刀在手,再一次看向对面。 目光接触,德尼整个人再次挣扎起来,低头示意自己身上的指挥官制服,声音颤抖大声说:“你敢?!你……” “是英语吧?还是法语?”韩青禹转头问沈宜秀,“他刚说什么?” “好像都有。”锈妹也不是很确定,说:“好像说我们不能杀他们。” “哦。”韩青禹点头,转回去,伸手点数……同时说:“一、二、三。今天杀了你们三个,阿方斯家还欠我至少四条人命。” 德尼和埃里克虽然没听懂,但是从动作大概能判断韩青禹的意思,父子俩互相看了一眼,眼神绝望。 就这时候,右边被黑色长枪贯透在石壁上的夏尔阿方斯,整个身体缓缓地停止了挣扎,脖子一弯,头低下去。 他死了。 韩青禹看了看,转头看一眼吴恤。 吴恤茫然一下,回过神来,“我……对不起。” 在左和右之间,他又一次捅错了。 病孤枪插在夏尔阿方斯的左胸口,直接贯穿了心脏。要不是生命源能被动支撑,他应该当时就死了。 “……”韩青禹转身向后。 锈妹开口认真翻译他刚才的话。 他们身后不远处,阿方斯家族的死士们刚才骚动了一下,现在在韩青禹回头的目光中安静下来。 韩青禹看着他们,“看来你们中间有人懂中文。这样也好,你们回去的人记得告诉阿方斯,他的命,我迟早也会去拿。” 丝毫不激烈甚至没有波动的语气。 但是全场的人都在他说完的一瞬间,或怔住一下,或倒抽一口凉气。 “他刚说他会去……” “杀阿方斯。” 那是初代星耀蔚蓝勋章拥有者啊,是传说中就算在超级战力序列里也站在最巅峰的几个人之一。韩青禹说他会去找他,杀他。 “还是决定了用刀解决吗?为什么他不趁现在这个机会逼供,让阿方斯家的人承认罪行?我看那两个阿方斯的样子,他们说不定会说。” “说了也没用,刀下逼供。就算他们现在承认了,事后也可以轻松翻供,这样反而让他们能活下去。至于要证据,他们也可以编假的……” 说话的战士嘴巴停住,猛一下回头,看向身后。 那里,源能鼓荡,环喜朗峰战场联盟最高指挥官杰克森带着两名副官正在飞速赶来,一边奔跑,一边抬手大声呼喊: “住手!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thekg?!我命令你住手……” 当场几乎所有人都转了或者偏了一下头,然后,都看到了马上要到现场的杰克森,也都听到了他的喊话。 “这情况……” “还好已经杀了一个。” 人们不约如同转回来,把目光再次投向韩青禹。 此时的韩青禹也正看着杰克森来的方向。 没有表情的看着。 “杰克森上将让你停手,青少校。请赶快停止,事情正在走向无可挽回的……”现场的基层指挥官怕韩青禹听不懂,大声翻译提醒。 韩青禹身体稍微偏转,也看了他一眼。 指挥官闭嘴。 韩青禹目光短暂停留后,继续扫过,最后在某个方向上,定了一下。 那里,1777小队整支小队的人正在飞奔赶来。 韩青禹看了看他们。 在他的目光里,1777的人在远处渐渐停了下来,看着他,同时也看向他身后的石壁。 小队几乎全部人,一下眼眶泛红。 韩青禹眼神笑一下,转回身。 在转身的同时,自然摆臂。 这可能是有史以来the青少校动作最为清晰的一次锈妹梨涡斩了…… 在现场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中,在杰克森上将越来越近的喝令声中,他右手死铁直刀出手。 战刀飞旋而去。 然后,左手死铁直刀出手。 对面石壁上,惨叫声响起。 355.不怕死,很想活(下) 悬崖口并不很宽,也就是说对面石壁并不算很远。 贺堂堂和世亨少爷留下的两把战刀交替,在两面之间飞旋,划出锈妹梨涡斩目前所能做到的最大弧线。 悬崖边,死铁直刀纵横! “你……” 杰克森带着副手终于进入场中,但是冲刺的状态在200多米外渐渐收住,停在了那里。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好好想想下一步怎么办吧。 这一刻,当距离变得很近,杰克森突然一下清晰地感觉了到韩青禹现在的愤怒和情绪状态。他的决绝,当然还有他的实力,以及那把据说可以纵横来去的蓝色星光柱剑。 “这他妈万一他已经杀疯了,我正好冲上去……” 就这么站着,定定地看了会儿那四个背影,又转头看了看从三面看来的目光。 杰克森的心情一下由急切和愤怒转为沮丧,他觉得自己倒霉极了。 这次事件他作为此次环喜朗峰战场的联盟主官,事后肯定是要担责任的。 但是眼前更麻烦的情况,是他现场处理只要稍有一个不慎,很可能就将全面卷入这一事件后续漫长而庞大的势力博弈。 这是一个杰克森自己也知道其中肯定有隐情,但是暂时并不明确的事件。 而喜朗峰那边,陈不饿军团长刚才已经亲自出面告发阿方斯了。没有证据,就是硬告。 史上最强星耀蔚蓝,亲自出面告发初代星耀。 “早知道还不如来得再晚点儿呢。”杰克森心里想着。 前方脚步声轻微的响动一下。 杰克森转回头目光看去。悬崖边,韩青禹转回身。 然后吴恤、锈妹和温继飞也都转身。 四个人平静地站在那里。 插在对面崖壁上的武器并没有收回来。 “这意思?结束了。” “然后呢?” 杰克森犹豫着。 远处,邵玄收回目光,转头看一眼身边踮脚眯眼在看的老参谋,说“杰克森来得有点慢。” “嗯。他刚才临时接了一个很重要的电话,喜朗峰主战场最高指挥官陈不饿将军,亲自跟他协调两边战场后续的兵力部署。” 老参谋在说话的同时动手整理军容,但却不是往整齐了去整理,而是弄出来一副风尘仆仆,匆忙凌乱的样子。 “该我上去了。” 伸手用手背磕了磕邵玄肩侧,老参谋迈步跑出去,说“对了,麻烦邵队长一会儿帮忙把他们的武器拿回来。” “嗯?哦。” 没有回应,邵玄的视线中,老人用有些踉跄的步伐快速奔跑着,冲到场中弯腰停住,一边剧烈的喘息,一边抬起头……脸上神情猛然愣住,目光震惊而愤怒地看着现场。 全场无声。 “混账!”老头起身,猛地向韩青禹四个大声咆哮骂出一句。 而后他急促地转身向左,向右,向后找了一圈。 “第六军长刀小队出列。” “……是!”卢成中连忙带领队员们跑过去,跑到老头面前,列队立正敬礼,“参谋长,你叫我们……” “抓起来啊!抓了!” 老参谋大声咆哮着。 吼这一句的时候他没有回头,只是伸手向后,指向悬崖边的四人。因为愤怒,老人悬空的手臂手指微微颤抖。 三面围观的人集体怔一下。 “这是什么情况?华系亚方面军自己出面抓人!杰克森不吭声吗?” “不知道啊。” “傻不傻?我说杰克森现在心里都快激动哭了,你们信么?他巴不得事情现场这样结束。” “嗯,烫手山芋,不敢接啊!反正华系亚方面军也不能直接把人放了。” 人群中小声的议论。 视线里, 长刀小队没有结阵,列队跑向悬崖边。 老参谋的眼神依然愤怒而失望,神情自责地走向杰克森。 韩青禹四人没有做任何反抗,当然也没有被束缚,没有被拆卸装置,就这样直接跟着长刀小队走了。 人们的目光跟随着他们的背影。 “你们觉得这次事情会怎么处理啊?青少校他们会不会……” “死不了。只要事情没法定性,大概就是一直关着,一直打官司。麻烦要到联盟法庭那边了。只是可惜咱们蔚蓝的战场上从此可能很久也看不到thekg和他的队友了。” 议论声中,韩青禹几个走过1777队友身边。 “别担心。”迎着队友们的目光,韩青禹笑一下。 “是啊,大老爷们成群红着眼睛不好看,现在大伙都应该开心才对。对了,尽早申请调回华系亚。”温继飞也说。 说完他们走过。 ………… 临时的牢房设在主营地核心区域。因为没有多余的固定建筑,就只是用了一顶大号的军帐,外面派精锐小队守着。 军帐内被褥之类的东西都很齐全。韩青禹进来四向看了看,说“都休息下吧。” 然后他自己躺下,开始睡觉。 ……他睡着了。 温继飞憋笑小声骂了句“王八蛋”。 吴恤看了看,抱了一床被子到军帐门口里侧,铺在地上,然后也躺下了,闭上眼睛睡觉。 锈妹轻手轻脚到走韩青禹旁边看了看他,在军帐背面的一侧坐下来,安静守着。 此时时间,是早晨6点07分。天亮了。 天光有些凉,湿气有些重,草叶还滴着露水……高原战场腹地,一个身上衣服还没干透的身影坐在草地上,正扭头在处理自己肩膀上的伤口。 上药,扎绷带。 用牙齿咬着一头,把绷带结扎好,刘世亨低头看了看自己腹部。那里的血早已经被水流冲刷干净了,显露出来衣服上的一个破洞。 这个破洞的四周,被人特意扯出粘连的碎片和毛边。 这样当它被浓血覆盖的时候,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血洞。 “对不起了啊青子,瘟鸡、吴恤、锈妹……还有大家。其实让你们怀念我也不错。” 世亨少爷小声嘀咕了一句,眼神里有一丝愧疚,但是最终还是嘴角上翘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还是决定走,离开蔚蓝。 当时情况,伽依娜等居民已经全部撤离,江岸边战斗激烈,他的肩膀也是真的受伤了。见血的那一刻,刘世亨就有决定了。 他留下了张道安用过的那把战刀,带走了源能装置,抱着一块木头坠江。 “还好够快啊,差点被青子那个逼一把抓住。” “这木头,要不是当时情况实在太紧张,加上关心失措,瘟鸡肯定能看出来不对吧?也不知道他事后会不会猜到。猜到也无所谓了,我还特意吐了口血暗示他们呢。” 当时坠江之后,刘世亨是逆向,往上游爬的。韩青禹后来下来,往下游找,怎么都不可能找到他。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方面的考虑。另一方面,这样就让刘世亨现在的位置,回到了他们之前出来的地方附近。 这里,大尖群已经走了,蔚蓝的部队在完成清理之前肯定也进不来。 除了怕阿方斯家族还有人从南面进来活动,或者遇到洗刷派、自保派什么的,世亨少爷看了看自己之前绘制的那份地图,收起来,起身。 “鱼归大海啰。” 356.一条鱼的挣扎 在喊出“鱼归大海”的一瞬间,刘世亨脑海中想到了很多美好的东西。他的生活就快回来了,哪怕是那些曾经感觉腻烦了的东西,都让人期待。 刘少爷变得有些迫不及待。他想坐在夜总会里撒钱、喝酒,想开游艇带一群美女出海,躺在长椅上看她们用水枪互射,想在服务员优雅的精致餐厅粗鲁地吃一顿饭,然后问服务员有没有兴趣一起看电影,想给泊车的小弟小费,想交酒肉朋友。 “是的,酒肉朋友,我不会再有这样的兄弟了。” “所以要赢啊,要活下来,青子、瘟鸡、吴恤……以后我带你们混。让你们也知道一下废人的生活到底有多美好。” 手上的地图是那次从破屋出来去找1777报信的时候自己绘制的,勾勒了沿途所能看到的大致地形,刘世亨走了一段后拿出来,又看了看。 他可不是吴恤那样的路痴,有这样一份地图在,世亨少爷就能确定大致的方向,确保自己走出去。 “这边?不走不走。这边是伽依娜他们来的方向,过去万一还有几个居民留在草原上,被我遇到……有可能的,毕竟我最近这么倒霉。” 刘世亨坚决地摇头。 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遇到了不管这种事做不出来,那就最好遇不到,遇不到就心安理得了。 “还是这边吧,这边不好住人。” 身上保留着源能装置呢,并不担心路途艰难,刘世亨决定好了,从西南面出去,进入印德度,然后再绕到星加坡一带。 这次他“死了”。死了比直接当逃兵要好的一点,是他不必那么提心吊胆,再过个年把时间,至少还可以想办法联系一下家里。 让爸妈记得保密就好了,然后他也不回去,就在星加坡开始新的生活。 “反正老子有的是钱。” 钱,终于又有用了。刘世亨锁定了方向,收起地图继续往前走,这一次没有去做牛粪隐蔽服,但是依然保持着谨慎小心。 这一块现在暂时空了,大尖很少,蔚蓝几乎肯定没有。这种情况下洗刷派和自保派什么的,很有可能会进来活动。 “叼你老母还真的有。” 半天时间走下来,刘世亨真的遇到了一股十来个确定不是蔚蓝小队的东西。 还好他一路谨慎,提前发现对方,及时趴下藏住了。要说这一年多跟韩青禹呆一起学到最有用的东西,刘世亨觉得还是趴坑。 等到那群人终于走远了,又观察确认了一会儿,刘世亨小心爬起来,看了看地形,他准备先绕一段再回到既定的路线上。 “前面?” 远远的,刘世亨看到了一片有些眼熟的地形。那是之前1777向南开拔的时候曾经经过的地方,离他最终私自脱离小队的位置并不远。 犹豫了一下,刘世亨走过去。他想去找一条小山谷,去那里再看看。 那是之前他脱离小队的时候,贺堂堂跑来截他,最后又背着身放他走的地方。 山谷很快就找到了,刘世亨走进去,看了看。因为幽暗避阳,山谷地面依然有些泥泞。他找到一个隐蔽的位置坐下来,把当时情景仔细又想了一遍…… “堂堂,我就在这跟你最后告个别吧。” “顺便要跟你说个事,我还是决定走了。既然上次你能理解我,放我走,我想这次你应该也一样能理解。” “对了,我这次是装死脱身的。你别骂我怂,怂我自己知道,我还希望你也能怂一点呢,蠢不蠢?你一个人去断后。说起来要不是你没了,我也不会想到用这样的方式脱身,就算想到了也不敢。” “咱小队已经提前回去了,你不用担心。青子他们到处找你找不到……他们都好,再找不到我,应该也快回去了。” “他以后一定会给你和咱1777其他人报仇的,也许还有我的仇。虽然他没有说过,但是我知道。他是韩青禹啊。” “……” 不知不觉叨咕了两个多小时,刘世亨用手抹一下眼眶,终于站起身。 要走了,附近已经确定有洗刷派和自保派在活动,这一带不能再久留。 刘世亨走到当时分别的位置。想想,这其实是这短短几天时间内,改变了很多人命运的起点。他想从这里带走一捧土,哪怕土是泥泞的。 俯下身……刘少爷脸上突然愣住。 “这是……” 泥泞的地面上有人爬过的痕迹。 是的,爬。 从痕迹上看,应该已经存在有个一两天了,因为后面这两天都没有下雨,所以被保存下来。 泥土里有血。 “堂堂?!” 也许是心里作用,脑海中不自觉就做出联想,贺堂堂拖着一身重伤从面前山谷艰难爬过的场景,在刘世亨脑海里浮现出来。 他一个人,意识模糊,伤口在流血,一点一点往前爬。 刘世亨猛地甩了一下头,“是你吗?堂堂!”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刘世亨激动地沿着地面上浅淡的痕迹往前找。 可是没有了,痕迹到山谷口就没有了。 刘世亨小心翼翼地在附近找了一大圈,一直到日头开始向西沉去,依然什么都没有。 “我知道不是你,堂堂。” “所以我不瞎找了啊。这么大的草原,我也没法找啊,你说是吧?!青子和锈妹他们都找不到。” “而且这里,很危险,所以我……不是你,不是的……我走了啊,走了!” 要说服自己放弃似乎很难,但是心里的恐惧又很大,刘世亨最后咬牙一低头,开启装置,开始在起伏的矮山之间向西南方向狂奔。 这是一种很糟糕的感觉,还有一丝希望没有破灭,去做,也许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却同时要冒巨大的风险。不去做呢?会很难受,很愧疚,会一直想。 又一队身份不明的人在远处出现。 刘世亨在一处山坡背面趴下来藏好,小心的喘息……等人走远,再次然后拿出地图。 他应该看图判断自己的位置,找路线继续向西南面去的,但是他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往回看。 “还有这边,这边也可以找找看啊……草!贺堂堂你大爷啊!” “行,老子回去,往这边再找一圈,找不到就真的放弃了。这地方太危险了。” 站起身,猫下腰,刘世亨绕了另一边往回走。 最终在抵达既定的找寻区域之前,他又遇到了一群人,很大的一群,得有三四十个。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刘世亨趴在坡上的草丛里向下看。 他认识其中一个人,“是叶简啊。” “那就是雪莲。” “然后,在简易担架上那个人?” 刘世亨并不能看到那个人的脸,连身形都看不清楚,但是他在叶简的手上看到了一样东西——贺堂堂的剑。 那把和吴恤用的一样的宽刃重剑。来自于氏,听说是顶级武器,很少见。 那就错不了了。 刘世亨一瞬间又哭又笑,“老天爷你玩我啊?我叼你老母!” 357.叶简在雪莲 贺堂堂没有死。或者说没有死透。 当时独自断后阻击,一路沿峡谷死战,砍死好几个,砍伤一大把,贺堂堂很开心。他从没有这么威风过。1777的队友们也成功走远了…… 在“濒死潮涌”持续的最后一点时间,他主动露出破绽,绝命换刀,重伤了对方带队的那名顶级战力,被直刀刺入心脏。 人倒下,俯身趴在地面泥泞的血泊里,看起来必死无疑。 同时,濒死潮涌的结束也让他进入了一个近乎完全真实的假死状态。 但是,他是溪流锋锐贺堂堂,是一个极其特殊的,把“换刀”当作最重要战斗方式的人。 这一点从他最开始跟韩青禹几个一起面对人猴伏击,到尼泊尔试炼场的峡谷,再到后来每逢弱势或生死时刻,一直如此。 这种战斗方式最核心的原则和关键点,就是避开身体致命部位。 正是长期这样的特殊实践,加上主动的探索和研究,让贺堂堂对自己的身体十分了解,对自身身体位置的细节感知和把控,也都达到了最顶级水准。在这方面,就算是韩青禹、吴恤跟他比,也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所以,那看似刺入心脏的一刀,其实在他躬身闪躲,看似闪避失败的一瞬间,变成了横向穿过下方肋骨。 而后,大尖群纷乱而来,肖恩出现在峡谷上方招呼所有人撤离。 暂时恢复平静后的战场,贺堂堂在血泊里重新睁开眼睛,稍微恢复意识后立即重启源能装置,对关键部位进行止血处理。他试着想站起来,试了几次没能成功,他开始爬。 阻击完成了,还活着……他想要活下去,想回去吹牛逼。就这样,他拖着重伤的身体,向着归队的方向,一点一点挣扎着爬去。 意识模糊,贺堂堂就这样靠爬,避开了大尖群。 在找了一个隐蔽位置躺下来,用源能自行温养了半天时间后,贺堂堂知道自己再找不到人会死。他只能忍受着巨大痛苦,继续爬行。 但是,后续身体的反应告诉他,他爬不了多远了,爬不回去了。 在确定只能找地方等待救援的情况下,贺堂堂想到了一个地方:上次刘世亨夜里私逃,他去截他最后又放他走的那条山谷。 “那个贱人既然冒死回来给我们报信,接下去应该会归队了吧?” “这样如果他们回来找我,漫无方向的找,找不到,也许就会想到把这个稍有点特殊的地方当作目标地之一。” “就算他妈的那个贱人没归队,听说我死了,死不见尸,要在这片高原上找一个地方跟我告别,也应该会来这里吧?” 贺堂堂在那条山谷等了一天一夜,没有等来刘世亨。 意识渐渐消失,他凭本能,继续挣扎着,一点一点往前爬。 ………… 捡到贺堂堂的并不是叶简。 捡到他的是雪莲分支苔藓旗下一个二十多人的小队,他们本就一直在这一带潜伏,伺机行动。 而后,苔藓领袖鲁齐乌斯带人进入高原。 叶简是跟着鲁齐乌斯一起来的。因为受伤,他这几天一直跟着鲁齐乌斯等人蹭吃蹭喝,蹭安全路线。 然后,就变成刘世亨看到这样了。 “既然你说他这么重要……”夜幕下月光还算明亮,鲁齐乌斯低头又看了看简易担架上一直昏迷的贺堂堂。 凭什么啊?凭什么我们要给他治疗保命,还要一路抬着他走?! 鲁齐乌斯转向叶简,说:“既然他这么重要,干脆你带他走吧。” 叶简摇头,“不行的,我受伤了,我得跟着你们。” “那我们把他丢了行吗?这样太耽误我们行动。” “也不行。”叶简真诚说:“你信我,老乌,不,老鲁。这个人活着带回去绝对大功一件我跟你说,你可以拿他诱杀韩青禹。韩青禹你知道的吧?就是在101医疗站坏你事的那个,几乎铁板钉钉的下一任星耀蔚蓝。” 鲁齐乌斯当然知道韩青禹,但是诱杀他……老鲁同志想了想,有点心动,看向叶简说:“你会参与行动吗?” “我受伤了。” “……”那我还诱杀个屁啊?鲁齐乌斯心说,你以为我不知道韩青禹在喜朗峰上干了什么吗?他跟红肩对轰! 而苔藓唯一的一名超级战力,前一天在喜朗峰上,被陈不饿砍死了…… 鲁齐乌斯眼神哀怨,扭头又看了一眼叶简。 “走啊,不走了吗?小心蔚蓝精锐过来啊。我可受伤了……就剩跑还跑的很快。”叶简迎着他的目光说。 “那你把那把剑还给我,剑是我的人捡到的。” 鲁齐乌斯不准备要诱杀韩青禹的功劳了,但是那把剑是顶级武器,他知道,想要。 叶简把迅速重剑往身后一藏,“那什么,我之前的武器被人砍断了,你知道的,后来别人丢给我那把,到最后也被老和尚抢回去了。所以,我正好缺武器……” “那关我什么事?!”彻底忍不了了,鲁齐乌斯大吼道。 “……也是。”叶简想了想,把重剑递给旁边鲁齐乌斯的一名手下。 那个人困惑接剑拿好,发现叶简真给,心里有点激动,正准备交给鲁齐乌斯…… 突然被叶简一脚踹飞出去。 重剑掉在地上。 叶简走过去,弯腰把剑捡起来,直起身……然后认真说: “现在,这把剑是我捡到的了。” 鲁齐乌斯:“……” 要是他们的实力能砍死叶简,他们早砍死他八百回了。 “有这本事,你应该去喜朗峰牵制陈不饿。”鲁齐乌斯咬牙说。 “打不过啊,一刀下来,两死一伤,怎么打啊?!”叶简反问。 “但你能逼出他那一刀,能跟他同归于尽……不要试图否认!不然你不可能从华系亚全军大会上回来!”眼神怨毒,鲁齐乌斯目光逼视叶简,说:“怎么,你不愿意为雪莲牺牲?!还是你其实不想陈不饿死?!” “我愿意的,愿意为雪莲牺牲。那你愿意吗?”叶简看着他说:“你跟我一起去,我就去。走吗?走,我们两个去挑战陈不饿。” 鲁齐乌斯:“……” 他连顶级都不是,去了能不能走到陈不饿面前都是问题,就算能,也肯定照面就死。 他死了,然后叶简跑了…… 358.在网里继续挣扎 “等你战死后他会毫不犹豫地转撒腿就跑。相信我,不要跟他去,鲁齐乌斯……我再了解他不过了。他是一个典型的负心汉。” 笑声盒嘲讽从旁边传来。 人群侧后方,一名穿着黑色作战服的高挑白人美女看到这忍不住开口,说着笑起来,笑了几声开始不断地咳嗽,嘴角渗出血迹。 她叫科特妮伊顿,隶属雪莲总部,超级战力。前天参与了对喜朗峰主峰的突袭,不幸遇到的拦截对手是吕墨逸,最后重伤而回。 听见她开口说话和笑,又看到她嘴角的血,叶简立即就蔫了,闭嘴不再吭声。 他们俩曾经有过一腿。那是相当惊天动地的一腿。 科特妮看起来一直念念不忘。 而叶简,他不适合有感情和女人。更何况对方是科特妮这样一个ne的狂信徒。 山坡上,刘世亨趴在草丛里屏息看着这一切。他能看到他们的动作,但是听不清他们的对话,所以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 刘世亨当然是认识叶简的。先前喜朗峰旗帜战争的那一夜,他、温继飞、贺堂堂三个在山脚和叶简一起抽过烟,聊过天。 这人当时给他感觉挺好的。可是再怎么样,他也是雪莲的大佬啊。同时是华系亚方面军的耻辱,叛徒,仇人。 何况现在他身边还有别的雪莲的人,那么多。刘世亨自忖一旦冒头,大概就再也走不掉了。 “也不知道堂堂现在怎么样了?还能不能撑得住。” 担架上的身影一动也不动,刘世亨看着,心里越来越焦虑。 “他们这是要把堂堂带去哪里啊……这要万一有点事,或者堂堂撑不住了,他们不会直接把他随便丢掉吧?”心里担心着。 救人,刘世亨没那个本事。跟,很危险,而且他们一旦提速,大概率他也跟不住。 “回去搬救兵来得及吗?还能找到他们吗?” 答应显然是否定的。 “倒霉啊!倒血霉,我跑一回遇上事,跑两回遇上事……妈的好像只要我跑,就一定遇上事。” 刘少爷哀怨想着,抬头看到山下人突然开始集体转向。 “他们好像要走了。怎么办?” 因为科特妮的开口,叶简沉默下来,低着头转身正要迈步。 “叶哥!” 突然,远远地,一个热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那条将归大海的鱼,最终还是选择了自投罗网。 “至少我在,能有个人看着堂堂。” 这一时间,山下三十多人被惊动,集体转身,战刀唰唰出鞘……刘世亨站在山坡上,抬臂招手,热情笑着喊: “叶哥!好久不见了啊!” 穿着一身蔚蓝战斗服,没有武器,只有源能装置,刘世亨一边喊一边往下跑,用英语问了声大家好,然后跑到叶简面前说: “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叶哥最近怎么样?” 他热情自然得就像是普通老朋友见面。叶简看看他,认出来了,伸手阻止后面蠢蠢欲动的苔藓成员,沉声说:“不太好。你那俩兄弟没跟你说吗?” “嗯?” “我给温继飞发烟,他拿打火机燎我眉毛,还有,韩青禹砍断了我的剑。” 反正这事已经不是秘密,在这里的人都知道,甚至很可能整个源能世界都已经知道了,叶简倒也坦诚,目光怨愤看着刘世亨说道。 这俩逼还干过这种事?!这不是还我么?!刘世亨郁闷想了想,弱弱地说:“其实我跟他们关系也不怎么样,最近刚好闹掰了。” “是吗?” “嗯,我这次就是逃出来的,准备离开蔚蓝。” 终于找到机会看一眼担架,是贺堂堂,就算早有心理预期,刘世亨一时间依然被冲上心头的情绪冲得鼻子一酸。 贺堂堂人还在昏迷中,伤口有做包扎,被用源能养着,可还是奄奄一息的样子,状态看起来撑不了太久…… “他……”刘世亨伸手指了指担架,说:“我们俩一起跑出来的。遇到一股人,被追杀,他给我断后,受伤了,我回来找他。谢谢叶哥。” “真的?”叶简嘴角玩味的笑一下。 “真的。”刘世亨说。 “那你干脆加入雪莲吧,跟我走。”叶简说完等了几秒钟,不见回应,继续说:“怎么,不愿意啊?!” “愿意,我加入。”刘世亨立即兴致勃勃,反过来追问:“那我加入以后是不是就直接跟着叶哥你了啊?那样地位是不是很高?” 叶简点头,实在忍不住了,笑着说:“很高。” “那行,跟着叶哥肯定比在蔚蓝当炮灰好,嘿嘿,那我们俩都加入。”刘世亨趁机问道:“叶哥,堂堂他现在怎么样了啊?他……” “快死了,我们这救不了他。”叶简说。 “……”在叶简的注视下,刘世亨控制不住眼眶一红,低头掩过。他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演砸了,演得很拙劣,也知道叶简在戏弄他,可是,他还是要继续演下去。 他没有别的办法。 “其实他死不死无所谓。”叶简接着说:“我对他算有大概的了解,这货是死硬派,要是醒了绝对宁死也不肯加入雪莲。” 贺堂堂曾经在喜朗峰下对叶简拔过刀,骂过叶简。这件事叶简记得,刘世亨当然也记得。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其实你们三个里我最想要的,是那个叫做温继飞的贱人。”叶简嘴角勾起一下说:“他在哪?” “死了。” “滚!”叶简骂一句,又一次忍不住笑起来,看看刘世亨说:“至于你……” 刘世亨装作镇定也看他。 “你是你们那群人里拖后腿的那个吧?” “何止啊?何止后腿,我连他们前腿都拖得死死的。” 刘世亨马上诚恳说。 一旁的科特妮又一次笑起来,因为叶简,她学过中文。同时间反倒鲁齐乌斯那边,大部分人一脸茫然。 叶简的脸色变了。 刘世亨看出来了,看一眼科特妮,小声说:“这妞不错啊,叶哥……对不起,我说错了。这是嫂子啊?” “轰!”突然而来的源能爆发,叶简在刘世亨脚边跺了一脚。 刘世亨顿时整个人重重地飞出去。 一只手抵在他后背上,托住他,缓冲力道,帮他站下来。 高手啊!刘世亨扭头看了一眼科特妮,“谢谢。” “不客气。”科特妮亲切笑了笑,说:“你刚才叫我什么?” 刘世亨担心地回头看一眼叶简。 “没事,别怕他。”科特妮安慰他。 “嫂子。”刘世亨声若蚊蚋。 “好,你安全了,以后都会很安全。”科特妮得意地笑起来,偏头,挑衅地看一眼叶简。 竟然还有这种事?!刘世亨茫然一下,正想开口求嫂子帮忙想办法救人。 “你走吧。”叶简在身后突然说。 刘世亨转头,懵了,“啊?!” “走啊,带上他。我们这边医疗设备不足……”叶简说:“他快死了,快点带他去找个蔚蓝的医疗点吧,这事我帮不了你。” 刘世亨已经彻底懵了。完全看不懂叶简了。 同时,鲁齐乌斯身边听得懂中文的人连忙小声翻译。 鲁齐乌斯反应激烈,开口大声斥责着,一群人举着刀往前拱。 叶简没说话,缓缓转身看向他们。 科特妮走到他身边,跟他站在一起,看着他们。 两个超级的威压,没人动了。 刘世亨左看看,右看看,唯独不看叶简,朗声说:“谢谢嫂子。” “乖。”科特妮开心应了一声,说:“去吧。” 刘世亨壮起胆子,从刀丛间走过去,走到担架边,俯下身,“堂堂……堂堂?!”没有反应,刘世亨咬咬牙,“没事,我带你回去。” 他把贺堂堂背起来,抬头再次看了看叶简、科特妮。 低头往前走去。 “你自己要回来哦。”科特妮在他身后说:“不来的话,下次见面我亲手会杀了你。” 她说得很温柔,但是刘世亨听得出来,那是真的。不管再怎么亲切,这都是一个雪莲的高手,她不正常才是正常的。 刘世亨站住,缓缓转头看向科特妮。 “你跑不了的,雪莲要找你,你觉得你跑得了吗?就算你躲在蔚蓝,你想想,韩青禹三个能不能同时挡住我和叶?” “……”刘世亨:“可是我没用啊,我很怕死。” “没事,来了不用你去打打杀杀。” 科特妮偏头看了看叶简的侧脸,这个男人一直都很孤独……她笑着说:“你回来以后负责带他玩就好。他大部分时间没事做,而你应该也很擅长这些。” 叶简没出声,似乎默认了这件事。 “行,玩没问题啊,包在我身上。反正肯定比呆在蔚蓝好。”刘世亨干脆地应下来,“对了,那我去哪找你们啊?” “尼泊尔,你向南出境就好,到时我的人自然会找到你。” “好嘞,那我就先走了啊,嫂子。” 刘世亨完全不相信对方能找到他,因为心里着急,转身直接启动装置,一边快步往东北方向走,一边想着:“食屎去吧,尼泊尔,老子特么往北去熊占里,过白令海峡……去拉斯维加斯。” 359.归程与去路 “记得回来,不然真的会杀你。” 突然,叶简也在身后也喊了一句。似乎他在思考过后认同了科特妮的意见,又或者他有什么别的考虑。 “好的,叶哥放心。”刘世亨背着贺堂堂转回身,灿烂笑着应了,目光在叶简身上停留一下,犹豫说:“那什么,叶哥,我这还有个事忘记说了。” 叶简点头,给刘世亨感觉似乎一下亲切了不少,“你说。” “就你手上拿的那把剑……是堂堂的。你能扔过来给我吗?” “滚!” “好嘞。”刘世亨干脆说。 叶简低头哭笑不得一下,看了看手上的重剑,说:“这个,就当韩青禹赔给我的。” “好的,我回头跟堂堂说,让他带话回去。叶哥拜拜,嫂子拜拜。” 刘世亨笑着转身,心说那你跟青子可就真成仇了啊,哥们这一年多下来还从没见人抢过他的东西。 “不过青子现在应该还砍不过他,可惜了。 而且这特么还是一对雌雄超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青子、吴恤和锈妹才能追着他们砍。 那到时得先放他们一次吧?不管怎么说,这次也得算是他们救了堂堂。 算了,这些问题还是留给青子、瘟鸡他们自己去想吧。”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但是时近月中,月光还不错。 刘世亨背着贺堂堂拐进一道山谷,确认已经摆脱后方视线,雪莲另外那些人也并没有追来。 他就地站下来,停住一下。 脖颈后感觉着贺堂堂的呼吸,气若游丝……刘世亨脸色再没有半分嬉皮笑脸,深呼吸,看着前方,轻声喊: “堂堂,堂堂。” 一如预料的那样,没有回应,刘世亨接着说: “堂堂你要撑住啊,我们回去了。” “喘气,对,只要你给我一直呼吸,我就一定能带你回去。” 其实附近区域目前整体都不在蔚蓝的控制下,依然很危险,刘世亨稍有一个不慎,就可能把自己和贺堂堂两个人都葬送在这里。 而且他现在连武器都没有。 “就算我有,大概也没用。”刘世亨知道以自己的实力,一旦遇敌,或者遇上大尖,都不可能带着贺堂堂脱身。 一时间急切和紧张、忧虑的情绪交叠,刘世亨咬了咬牙,努力把心底的无助收起来……因为现在,是真的没有人能帮他。 不敢全力奔跑,他一路用小碎步在夜幕下行进,一路按电视剧里演的,小声一直找贺堂堂说话。 世亨少爷说起了港城各家娱乐城的头牌,说以后一定都带贺堂堂去认识,说到家里的游艇和最喜欢欣赏的比基尼款式,说红酒和雪茄,高尔夫和跑车…… 身后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后半夜,大概不到一点钟,贺堂堂的呼吸突然间急促地变弱,接近消失。 刘世亨慌张把人放下,转头去检查。 偏这时候,贺堂堂的眼睛睁开了,向上看了看刘世亨,缓缓咧嘴笑了一下。 “我…草……你还真的来祭我了。我就知道你要祭我,肯定来这里。” 记忆停留在那条山谷里,以为自己是被刘世亨捡到的,贺堂堂挣扎着艰难说话,甚至语气里还有几分自鸣得意。 “滚!老子是一刀劈飞了叶简才救你出来的,知道吧……留着力气别说话,老子现在带你归队。” 看到贺堂堂醒来,刘世亨心里先是激动了一下,转念立即慌乱起来:这特么的,不会是他们说的回光返照吧? 视线中贺堂堂的眼睛正在缓缓闭上…… 刘世亨连忙动手检查,发现是贺堂堂装置里用来温养吊命的源能块用完了。他伸手在自己身上快速摸了一下,傻了,“我源能块呢?!” 因为一直想着要走,不想多浪费资源,刘世亨上次在破屋那里就没跟韩青禹多要,只拿了两块。这样到落水的时候,他身上就只剩了一块备用源能块。 结果这块源能块,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他注意力都在钱上了。 “你自己还有没有啊?” 一边承受着巨大的沮丧,懊悔自己竟然忘了跟叶简要源能块路上备用,一边,刘世亨又在贺堂堂身上翻找了一遍。 结果一样没有。 “……老天爷你到底想干嘛啊?!” 这一句是压着嗓子喊出来的,刘世亨整个人在这一瞬间崩溃,瘫坐在地上,焦急痛苦地想着。因为已经乱了,一直隔了十几秒钟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装置里还有一块。 赶忙把源能块拆下来给贺堂堂装上,启动装置。 刘世亨小心翼翼地伸手,在他鼻子下试探了一下……还好,呼吸渐渐又粗壮了一些。 “还没死。”贺堂堂眼睛重新睁开,看着刘世亨气若游丝说。 “闭嘴啊!”刘世亨无力地骂了一句,偏头抹掉眼泪,认真说:“你没事别说话了,咱们现在得继续走,这一带不安全,前面那个大尖群估计也还在,咱们得绕路,从上游过江,你能撑住吗?” 贺堂堂在他恳切地目光里点头。 ………… “唉,为什么每次我要跑,都这么倒霉连连呢?上次一头扎进牛粪堆,这次……” 刘世亨收起地图,重新把人背上,确定方向然后投进夜幕里。 没有了源能块,他接下去就只能靠身体的力量背贺堂堂离开这里了。还好这一年多来糟蹋了韩青禹不少源能块,刘世亨现在的身体素质也还不错。 “那个比肾都被我一刀捅掉了。”走了一段后,贺堂堂在他肩膀后面突然说。 刘世亨困惑一下,扭头问:“什么?” “那个顶级,我把一个顶级捅废了。”贺堂堂说。 原来这货在跟我吹牛逼,在他已经快死了的情况下…… 刘世亨明白了,敷衍说:“哦,厉害。” “你是没看到,我比青子还狠。” “好好好,你狠。” “当时,我一个人挡着他们……” “闭嘴!你特么能先消停点吗?留点力气喘气!”听着贺堂堂的声音越来越弱,刘世亨心里担心,放弃敷衍直接骂了一句。 “我……” “闭嘴啊。” “我渴了。” “哦,好,我这有水。” 知道要水喝,看来是活了,这傻鸟生命力还真顽强啊!刘世亨心里激动地想着。 他并不知道事情阴差阳错的点在哪——他的这块源能块,是韩青禹当时拿空了的蓝晶,用液态源能倒灌的。 所以虽然很微弱,但其实这块源能块里,存有一丝生命源能的气息。 这种情况,他们平时用着完全没有差别,也感觉不到。但是现在,当它被用在重伤垂死的贺堂堂身上,温养吊命的效果差距就出来了。 不明所以,但是至少能确定,贺堂堂的状态比刚才好了一些,刘世亨开心地把人放下,小心喂了水。 重新背起来又走了一会儿。 贺堂堂:“我……” “你又怎么了啊?”刘世亨有些无奈。 “我饿了。”贺堂堂说。 “哎哟我去你大爷的,你……行,想吃东西是好事,我这有。” 再一次把人放下,刘世亨摸了摸身上……他的军用压缩饼干跟源能块一起弄丢了。 贺堂堂躺在地上,“我不想吃饼干,我想吃肉。” “我草你大……行,那你现在这样,就是说好不死了对吧?说好了的话,我去给你找。” “嗯,不死,我想吃肉。”贺堂堂语气很弱,但是很坚定。 “好。” 把人藏在草坑里,刘世亨在附近找了一圈,从草甸里抓回来两只高山娃,再又从山坡上扑到了一只绿色的蜥蜴。 在他的概念里,这些当然都是可以吃的。 剥皮,把肉砸成肉泥,问:“生的行不行?” 贺堂堂看着他,“行。” 刘世亨一把抓起金属匣上肉泥,正好自己的肚子也叫唤一下,他也饿了……手上顿了顿,刘世亨说:“先叫哥。” 贺堂堂茫然看着他。 “叫世亨哥啊,老子这突然才想起来,一年多了,你都没叫过一次。叫不叫?不叫老子自己吃了啊,把你丢这。” 贺堂堂摇头,冷漠说:“不叫。” “哎哟我去你大爷的贺堂堂!我是不是比你大?叫声哥你很吃亏吗?老子这可是冒死从叶简手里救的你,而且以后,咱俩没准就再也见不着了……算了。” 刘世亨说着说着自己笑起来,放弃了,动手把肉糊一点一点给贺堂堂喂下去。 而后重新把人背起来。 一边走,一边小声说:“对了,上次我遇到青子和瘟鸡的时候,瘟鸡跟我说,他给我们……你们几个取了个小团队的名字,叫做溪流锋锐。” “他们一直在找咱俩……” “你这次得算是叶简救的,不过他把你剑抢走了。” 刘世亨一路上把这两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说了,包括自己在江岸上假死脱身这件事,也都没有瞒着贺堂堂。 唯一他没说的,是叶简和科特妮要他回去加入雪莲这一点。这事刘世亨没说,倒不是因为怕说了青子他们会担心,而是觉得完全没必要,反正自己肯定不会去尼泊尔自投罗网,而这个世界,那么大。 夜,日,夜。 第二天傍晚,太阳下山没一会儿。 刘世亨已经彻底腿软了,除了身体上的疲惫,贺堂堂一路上时好时坏,一会儿昏迷,一会儿清醒的状态,也让他的心理有些遭不住。 但是不管怎么说,总算是走出来了。人还活着。 没想过自己真的能把人带回来,刘世亨眼眶泛泪,激动地看着前方不远的蔚蓝营地。 迈步……顿住,慌张站进旁边的一处阴影里,犹豫了一下。 “世亨哥你把我放下吧。” 贺堂堂在肩膀后面开口说。 刘世亨转头,“你……” “这点路,我自己能爬过去的。”贺堂堂缓了缓,说:“我知道你还是想走,这次不是我的话,你早走了……你走吧,开开心心去过你想过的生活。” 刘世亨看看他……小心把人放下。 贺堂堂试着往前爬了几步,回头,“我就不问你去哪了,免得以后不小心说漏嘴。” “好。” “但我得告诉青子他们你还活着。” “嗯,说吧。” “他们肯定得骂你。” “应该的。”刘世亨笑起来,说,“你让他们哭够了先。” 贺堂堂艰难地也笑了一下,“那,等打赢了,我们去找你玩。” “好。”刘世亨用力点头,转向一边,说:“我等你们。” 贺堂堂说完了,转回头,开始一点一点,向营地方向爬去。 刘世亨站在原地看着他,一直到他被营地里的战士发现,被医护人员放上担架抬走。 转身抬手抹了一下眼眶,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呼出。 “糟,我忘了还装置了……” “算了,留个壳当纪念也好。” 刘世亨想罢迈步向北走去。 轻松啊,开心啊,幸福啊。 “终于,彻底跟尼玛这个幕后的世界,撒由那拉了。” 360.分开受审 贺堂堂重伤,没死,自己爬回来了。消息传来是在这天晚上接近半夜,因为是经人传话,其中并没有捎带上刘世亨也还活着的消息。 等到传话的人走后。 温继飞眼神飘了飘,擦掉眼泪,咳了两声说:“其实世亨少爷大概率也没死。我是说有很大概率,他是在骗我们,然后假死脱身。” 迎着另外三个望过来,震惊同时恳切期待的目光,他把声音压得很低,解释说道: “当时因为情急没顾上,到这里后我回头细想了一遍,他要在高原上找那样一段干木头,其实并不太容易。” 锈妹困惑一下,“干木头?” 温继飞点头,“嗯,落水嘛。你们想想,正常人重伤快死了会找一块干木头支着自己往江岸边站吗?” “……”几人顺着这个思路一想,疑点顿时就多了起来,包括刘世亨最后受伤出现和落水的时间点,选在绝大部分人都安全撤走以后,说起来也得算是刘少爷有心了。 “混蛋啊!太过分了!”沈宜秀一时间激动错乱得又是想哭又是想笑的,绕不清楚了,干脆就先骂了几句,说:“都知道他想走,可是他,他怎么能这样?!” 吴恤:“嗯。” 心里就这么认定了,混账归混账,逃归逃,人还活着就好。四个人处理完脑海里的信息都是差不多的状态,既想哭又想笑的,嘴里骂骂咧咧,激动得怎么都睡不着。 没太久,脚步声由帐门外渐渐近来。 四人连忙收声,看过去。 邵玄弯腰自己掀了帐门走进来,站门口看一圈,突然一下灿烂笑起来说:“事情我也听说了。怎么样,高兴吧?” 四人对邵玄还是很亲切的,当场都激动笑着点了头,没有去隐藏自己的喜悦。 当然,他们也绝不会把刘世亨的事情跟邵玄说。 怎么说呢?第一没必要。第二,邵玄是那种十分规矩板正的,典型的蔚蓝军官,刘世亨假死脱身当了逃兵这种事,绝不能被他知道。 这次的事情,邵少将能帮着偷偷收回他们的武器,送回到1777藏起来,就已经是很破格和少见的情况了。 进帐,随手丢了一根烟给温继飞,邵玄自己也咬上一根,坐下来,低头给温继飞递过来的打火机兜火,同时不抬头说: “后悔了吗?事情但凡能先忍一忍,你的星耀蔚蓝都肯定稳的。” 问完他才抬头看了韩青禹一眼。 韩青禹淡淡笑了一下,摇头,“不后悔。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去杀他们。” 抬头迎向邵玄的目光,韩青禹接着说: “我1777另外那些兄弟的命也一样是命,不比阿方斯家的轻贱。而且当有人敢对我们1777设计这样的阴谋,他们就一定要付出代价。” 虽然开始是笑着的,但是韩青禹说话的声音其实有些发沉,说到最后发狠。目光也跟着发狠。 邵玄知道这不是冲自己的,不过当场依然有些尴尬。 温继飞见状连忙出面打圆场,笑着说: “其实青子说到的这个,可能就算是我们小队的风格、气质了,哈哈。说起来,咱们第九军的颜色板擦,邵队你的金色,实力强大,风格一直中正沉稳;白色呢,激进自我,擅做敢做决断,也是出了名的;这样万一我们1777真能成长起来……” 这话听着顺耳啊,比参谋长说那个什么顺境逆境绝境的像样多了……邵玄轻松笑起来,看一圈说:“血色。” “就当是吧。”温继飞讪笑一下说:“真要是有一天拿了颜色,我们1777就负责再补另外一种风格、气质。这样咱颜色板擦就更多样了。” “什么样的?”邵玄饶有兴致问。 温继飞脸色正了正,说:“抠搜贪婪,睚眦必报。” 他说得很认真,一直到说完这八个字,转头看了一眼韩青禹,才笑出来,补充解释说:“总的来说就是小心眼,十分小心眼。” 韩青禹:“……”他想骂回去的,转头发现锈妹和吴恤也在看他,眼神表情都是深表赞同的样子。 “去你大爷的。”韩青禹笑着小声嘀咕了一声。 军帐里笑起来。 直到邵玄突然摘下嘴里的烟叹了一口气,遗憾说:“本来真说不定明年就是三支颜色板擦了,我之前听到的消息,上面正在考虑给你们1777破格,但是现在……” “算了,过去的事情我不说了。”他一甩手站起身,说:“其实我是来通知你们,一会儿准备接受审问的。” 审问吗?终于要审了啊,这都快两天两夜了。 温继飞连忙也站起来,说:“是谁来审?” “杰克森,还有一个法兰西方面军的将军,叫做阿尔蒂尔的,然后是联盟法庭的记录员,再咱们华系亚第一军军长,刘一五上将。” 一个联盟高级军官,一个法兰西将军,一个华系亚上将,这个审问组合里包裹的意味,其实很明显了。 “陈军团长不在吗?”温继飞内心是期待军团长能来的,毕竟他人就在喜朗峰,离这里不远,而且是目前这个两大战场的最高指挥官。 “最关键他是陈不饿啊,要是他来了,一切肯定都会不一样。”温继飞想着。 邵玄看了看他,摇头。 “为什么啊?”温继飞还是不甘心,厚脸皮追问,要是可以的话,他打算通过邵玄再去争取一下。 “因为准确的说,军团长是这次的原告。”邵玄说。 当场四个人全都懵逼一下。 “原告不应该是我吗?”韩青禹认真问。 “军团长已经先告了。”邵玄说。 “……” “你现在的身份,就只是事件当事人,算人证吧。当然你要是实在想告的话,回头也可以另外再告一个。” 为什么有一种好随意的感觉……韩青禹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好的。” 邵玄目光看一圈,说:“其实事情疑点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甚至现在外面都在到处传,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你们又确实杀了人……” 他压低声音,接着说:“参谋长的意思,这件事接下来就剩折腾了,真正的交锋都不会在明面上。所以你们现在去了最好的应对,就是打哈哈,既不具体指证也不认罪,把事情交给他和军团长去处理。” 四人表情各异地点了点头。按这意思,除了已经说过的那些,他们如果还有什么可以查的线索,现在最好不要说出来,留着慢慢摸瓜。 队列脚步声响起,一队完全不认识的精锐小队战士出现在帐门外,跟守卫小队核对证件,而后进入军帐。 “青少校请。”来带人的小队里分出一组人,战到韩青禹两侧,没上手。 邵玄朝外示意一下,长刀小队也分出一组人,强行加入其中。 对方队长看了看,默认了,继续一个一个点名: “吴恤中尉。” “温继飞少尉。” “沈宜秀少尉。” 就这样,一直到进入那个被当作临时审问室的军帐,四人才发现一件事:他们被分开了。 也就是说,接下来他们四个将被隔离审问。 问题这有什么意义呢? 他们四个人之前两天两夜都被关在一块,要串供早就串好了。 “可是我们就没串啊!没觉得有这个必要。” 温继飞别的都不担心,唯一有点担心的是吴恤。要是他就坐着不说话……不说话,好像也不错啊。 361.审问…… 临时充作审问室的军帐布置有些简陋,长桌大概率是拼凑的,上面罩了墨绿色的篷布,将它们连成一体。 就好像他们在故意制造一种阵仗感和严肃感似的。 长桌两头是翻译官、记录员,然后联盟指挥官杰克森。 他看起来似乎十分无奈和痛苦于看到韩青禹出现在自己面前,如果可以,他应该会马上离开这里。 韩青禹抬手敬礼,但是没有说话,目光转过去,看到穿着军装的法兰西方面军上将阿尔蒂尔,再然后是一个穿着西装的白人。 比邵玄说的多了一个人。 “这位是法兰西方面军阿尔蒂尔将军。然后这位是霍华德先生,联盟议事会成员,以前是律师,这次为这事专门赶过来的。” 老相识刘一五上将手上夹着烟,从旁做了介绍。 从他的语气和所表现出来姿态看来,他不喜欢这两个人,而且不介意被他们看出来。同时从他们四个人坐在那里的身体姿态看,确实阿尔蒂尔和霍华德也互相更趋近对方,一看就是站在同一立场的人。 韩青禹露出微笑,老实规矩地立正问候,说:“刘军长好。” “好,好个屁!”刘一五回话直接骂了一句,眼睛狠狠地瞪过来。 这是怎么了?韩青禹脸上茫然一下。 “你不要装无辜!” 刘一五吼这一句的时候,旁边另外三个人集体转向旁边的翻译官。 他们以为审问正式开始了。 “还跟我装无辜!前阵子是不是你在全军大会上说我把红肩说死了的?是你吧?!去你大爷的,搞得现在全世界都在传,说我是跨越人类与大尖文明语言障碍的第一人。你告诉我怎么办?我都怀疑现在雪莲可能会不惜代价来绑架我。” “载入史册啊,刘军长。”韩青禹表情严肃而诚恳,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 “滚蛋!”刘一五抬手拍了一下桌,然后指着自己,说:“那他们现在还到处说我能不动手逼死大尖呢,说我是另类的超级战力……这要万一哪天来个猛的,弥望什么的,顶不住了,他们真让我上怎么办?我上去聊啊?!” 韩青禹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刘一五凶狠地瞪着他,渐渐也跟着笑出来。 翻译官如实翻译了两人的对话。杰克森低下头,假装清嗓子在憋笑,而阿尔蒂尔和霍华德,脸色渐渐都有些不好看了。 阿尔蒂尔用目光示意了一下。 军帐后方的一名精锐战士出列,上前走到韩青禹身边,伸手示意说:“青少校请!” 韩青禹转身看去,军帐的那一端,站了一排大概有十几名陌生装备整齐的精锐战士。 然后是在军帐的中间位置,摆着一张孤零零的椅子。 椅子前方有一盏专门的灯,从棚顶吊下来,高度大概落在人坐下后的头顶前方不到三十厘米。 灯光很亮,亮到十分刺眼,在军帐内本就已经灯光充足的情况下,依然把椅子周边的一圈照得特别亮,凸显出来。 看到这些,韩青禹的情绪在一瞬间变了。 在此之前,哪怕是知道要被审问,被一个陌生的小队押送,再进到这里,看到这些人,他始终都保持着轻松和平和的心态,打算礼貌配合。 但是现在,他的脸色沉下来了。 因为从事件现在形成的逻辑上说,他现在并不是待定罪的疑犯。在属于源能武力的世界里,就算蔚蓝也一样,并没有规定不许复仇。 所以现在他们先要讨论的,应该是关于阿方斯家族罪恶的真相是否成立。在有了这个前提之后,他们才能来界定韩青禹的行为是否真的触犯军法。 现在的情况,准确的说法,应该是调查了解才对。 换一个方向表述:另一边,阿方斯会不会因为涉及阴谋造成1777小队队员的死伤,也被当成待定罪的疑犯,这样子审问呢?! 答案显然是否! “青少校……”看到韩青禹站着没动,那名战士再次伸手示意,说:“请!” 韩青禹无声转向他。 “青……”开口同时抬头看到韩青禹的眼神,战士神情顿时僵住一下,没再继续往下说。 韩青禹不认识他,对他们是陌生的,但是他们对于韩青禹,没办法陌生。这是那个在旗帜战争那一夜,先后两次对搏红肩的人啊,是喜朗峰上一剑冲天的thekg! 哪怕他现在身上只有装置,没有武器,他也是最近军方资料更新中站在顶级之上,战力不可预测的存在。 战士现场有些无措。 还好,韩青禹随后就转回去了,目光缓缓经过一遍长桌上的人,说:“把那盏灯关了。” 翻译官小声翻译,听完反馈,转回来,“霍华德先生说,这是审问的正常程序。” “我说让他们把灯关了。” 韩青禹平淡重复了一遍,转身,一步落地。 “嗡!” 他脚边的泥土四散纷扬,不管土石,都细得像沙。 站在军帐那头的十多名战士顿时紧张起来,第一时间纷纷伸手想去摸武器,但是他们手抬到一半,又都顿住……thekg并没有动手。 现在的情势,一旦他们拔出武器,反而可能造成事实冲突,让他真的出手。 没有人愿意事情走到那种情况。 韩青禹平静站在那里。他身上源能装置的蓝光并没有亮。 “但是刚刚,分明就有一次源能爆发啊?!”精锐战士们把手放下来,面面相觑,互相看着。 “他还在控制,要不然他可以直接把灯震碎,把这整顶军帐掀了。”长桌旁,杰克森小声跟另外两个交流了一下,提醒说:“别忘了,在这件事有结论之前,他都是喜朗峰上全人类的英雄。整个蔚蓝,前几天都还在讨论他的星耀勋章。” 阿尔蒂尔和霍华德互相看了看,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刘一五则干脆全程没有参与,一手手肘支在桌面上,仰着头美滋滋地专心抽烟。 “去,把那盏灯关了。”杰克森出面说。 “是。”战士应声跑到一旁,把灯关掉。 气氛这才缓和了一些。 韩青禹转身,说:“刘军长。” “嗯?怎么了,你说。”刘一五回过神,递过来一个鼓励的眼神,除了一部分是关怀外,意思似乎还在说,你想要怎么折腾都尽管去做。 不同于阿尔蒂尔和霍华德,刘一五跟韩青禹一样心里很清楚,这次事件其实根本不可能在眼前四人这个层面上解决,甚至放在整个蔚蓝议事会,他们都需要谨慎对待,因为真正站在事件两方的人,现在已经是陈不饿和阿方斯了。 “能不能给我根烟?”韩青禹问。 “啊……好。”刘一五愣了愣,从兜里掏出烟盒在桌面上磕一下,让烟跳出来一根,递到韩青禹面前,“我记得你好像不抽烟的,没火吧?给。” 老旧但是铮亮的煤油打火机放到桌边。 “谢谢。”韩青禹把烟放嘴里,拿了打火机点上,道谢,然后终于转身走过去,在那把椅子上坐下来。 审问终于开始了。 “这样吧,我们首先一起来确认整个事件中最明确的一点。”阿尔蒂尔挺起身,看一眼记录员,然后说:“韩青禹少校,你确实是于两天之前,在环喜朗峰战场前线指挥部临时机场,杀害了尼泊尔方军面指挥官德尼阿方斯,以及埃里克阿方斯,夏尔阿方斯,是吗?同时另外还有十多名蔚蓝精锐战士死在你和你的同伙刀下。” 翻译官整理了一下,开口:“阿尔蒂尔将军询问……” “你不用翻译了。”韩青禹说。 翻译官困惑一下,“……所以,青少校您自己听得懂,是吗?” “不是,只是我反正拒绝回答,就不麻烦你了。”韩青禹说。 翻译官:“……” “对了,你告诉他们一下,我要起诉阿方斯家族,理由就是外面大家都知道的那些。好了,就这样,我很累了。” 韩青禹没有说谎,他是真的很累。当时一身重伤从高原上回来,因为连夜要杀人,他只睡了很短的一觉,根本没把皮蜕好。 所以他这两天都在蜕皮。 自此之后,不管阿尔蒂尔和霍华德什么情况,再说什么,韩青禹都拒绝翻译。就这么坐着默默把手上的烟抽完,站起来,示意那些战士过来两个带他走。 审问被结束了。 韩青禹离开军帐。 五分钟后,吴恤进入这顶军帐。 二十分钟后,吴恤坐在这张椅子上,跟阿尔蒂尔、霍华德们面面相觑。 362.很努力的吴恤 除了刚进来的时候向刘一五敬礼问候了一声外,十五分钟时间里,不管别人怎么问,怎么说,吴恤都一句话没说。 除了是路痴之外,吴恤当然不笨,路痴都不笨。只不过哪怕是身在蔚蓝的这一年多时间,吴恤与外人接触也不多,在小团伙内部也多数时候保持沉默,所以,他依然不擅长独自应对除战斗之外的各种局面。 不说话的同时,他还一如平常那样的没有表情。 “眼神倒是看起来像在思考的样子。”刘一五看了会儿,在心里想道。 但是具体想的什么,吴恤始终没有说出来。 阿尔蒂尔已经彻底恼火了,心说我不敢动韩青禹,我还能让你也给藐视了?! 神情愤怒,他抬头朝后面的战士示意了一下。 军帐那端,两名精锐战士出列。 “可别。”刘一五忙抬右手摆了摆,温和劝说:“我劝你们最好别动他,吴恤中尉的实力,你们应该也有听说过的。” 这可严重了,年纪不大的女翻译官慌忙把他的话大声转述出来。阻止那两名战士继续前进。 战士停住了。 反而是阿尔蒂尔,直接站了起来,质问道:“刘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一五偏头看了他一眼,无奈说:“我这可都是为了你们好啊。你们别看这孩子看起来好像很好欺负,其实他跟韩青禹不一样,韩青禹还跟你们沟通几句……他是会直接动手的。” 本身是以战斗指挥的身份来的,阿尔蒂尔当场大声道:“他敢?!” “嗯,就这性格。一般人谁也不认。我们陈军团长说的。要不你们试试?” 话虽然是这么说,不过事实,刘一五也不想发生冲突,不然他不会提陈不饿……目光对视,刘一五提醒道:“不过你们可得先想好了啊,真要动起手来,你们有没有把握?” “……”阿尔蒂尔眼神犹豫了一下,转向吴恤,“所以,你们一直就是这样无视军规,轻视蔚蓝高级将领的生命的是吧?所以,你们才那样肆无忌惮的,杀害了德尼阿方斯先生三个。” 翻译官转述。 吴恤看看她。 ……又十分钟过去了。 翻译官小姑娘都快哭出来了。 刘一五也实在是憋不住笑了,一边笑着,一边说:“你小子也是的,就算不愿意回答,你倒是也说一下啊。” “嗯。”吴恤目光看着刘一五,认真点了一下头。 他其实还真不是本就打算沉默不说话。吴恤记着之前邵玄的交代呢,让他们来了既不指认什么,也不正面承认杀人,就随便跟这些人打哈哈。 问题随便打哈哈这件事对于吴恤来说,实在非常困难。他刚才就一直在思考,自己到底应该怎么说,才符合邵玄的要求。 “当时,机场那边很多人……” 吴恤正式开口的一瞬间,声音低沉自然而有磁性。 翻译官感动得眼眶都一下子红了。 另一边,作为两个一直视阿方斯如图腾的人,阿尔蒂尔和霍华德迅速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都有些激动不已,他们连忙转头叮嘱记录员做好记录,而后正襟危坐,等待着。 就连杰克森都兴致勃勃地抬起头来,看着吴恤。 “那些人,他们可能是去送那三个人的。”吴恤说了第二句。 刘一五开始有些担心了,怕吴恤说插了什么,被记录下来。 “请继续。”翻译官转述完毕后小心翼翼开口提醒,怕一个不小心,吴恤又不说话了。 “那个好像叫欢送。”吴恤想了想,说:“飞机起飞,大家拨刀相送。” 翻译官转述完毕。 全场包括她本人在内,都有些茫然:他这是在说什么? “然后呢?”现在就连小翻译官自己,都很好奇接下去的剧情会是什么样的了。 “然后可能太激动,他们手里的刀就扔……飞出去了。”吴恤面无表情说道。 “你是说,拔刀相送,太激动,刀飞出去了?!” “嗯。飞出去十几把,正巧把飞机轰下来,然后凑巧把人戳死了。” 还是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和不带语气的声音,吴恤终于说完了,自己感觉好像经历了一场苦战,比独自面对几十具大尖还要艰难和疲惫。 他撒谎了,而且撒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虽然这个故事可能没有逻辑。 要是韩青禹、温继飞他们在场听到,一定会惊诧到不能自已。因为就是他们,都还没见识过吴恤撒谎。 其实,吴恤误会了一件事情。 在邵玄的意见里,杀人这件事本身,其实是完全无需编织的,也不可能否认。只不过因为怕几个孩子太年轻,被人刻意误导了,他才叮嘱,让他们四个自己暂时不要正面给出肯定的回复和记录。 结果吴恤给理解成了要否认这件事。 所以,他刚费尽千辛万苦,想出来这一段。他尽力了。 当场,翻译官小姑娘听完直接愣在那里。 这也太荒唐了! 可是突然好想笑怎么办? “他说什么?!”霍华德一脸焦急在旁边催促。 翻译官只好稳住情绪,把吴恤的话如实翻译了一遍。 而后,全场:“……” 愤怒的很愤怒,但是完全没办法。 憋笑的也都憋得很辛苦。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德尼阿方斯他们三个,不是你们杀的?”翻译官再次确认。 吴恤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嗯。” 翻译官深呼吸,转回去。 “报告,吴恤中尉确认,德尼阿方斯先生等三人,系因为现场拔刀相送的人群太过激动,一部分人不小心刀从手里脱手飞出,造成直升机被击落,同时造成了误杀。” “他……”阿尔蒂尔愤怒地骂了一大通。 “他说你胡说八道。”小翻译官转述。 吴恤:“……” 他当然也知道自己是在胡说八道。 但是,不能承认啊! 又是五分钟的沉默和面面相觑后。 审问再一次被结束了。 吴恤起身准备离开军帐。 阿尔蒂尔和霍华德怨愤的目光一直跟着他,同时嘴里小声说着: “不要以为这样,你们就能摆脱杀戮和污蔑神圣阿方斯家族的罪名,我们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 吴恤听不懂,就如刚才一样当做没听见,同时无视了他们的目光。 本来是打算无视的,但是这样目光落在背后……因为是背后,突然让吴恤感觉很不安,针对韩青禹的阴谋已经出现过一次了,造成了的后果对1777来说是那么的严重,以至无法挽回,吴恤怕它还会再来一次,两次,三次…… 脚步到帐门口停住,吴恤这样想了一会儿,转头说:“对了,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阿方斯家的人,想做什么,但是谁动青子,我就杀谁。” 到此,翻译官小姑娘眼睛里已经开始冒星星了。吴恤正好就是她的菜。可惜,这种菜往往都只能看着。 当她转述完毕。 霍华德猛地拍桌站起来,指着自己胸前的联盟议事会徽章,大声斥责道:“混账,你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吗?!” 翻译官再转述。 吴恤听完,认真说:“不知道,我又不认识你们。”在步出帐门前,他最后看了霍华德和阿尔蒂尔一眼,“总之别碰青子。” 说完他径直出门。 帐门在他身后落下,轻摆着。 363.天生丽质难自弃 “不是的,那天那个不是青子。” 沈宜秀手在身前摆了摆,两只一起,语气诚恳给人一种小女孩认真努力在解释误会的感觉。 问题还是差不多一样的问题。不过此时,已经是一副铁甲坐在军帐正中的椅子上。 铁甲整体的色彩深蓝近黑,但是在灯光下偶尔流光浮现,有另一种如晶体般耀目的蓝。 这是在经过江愁用源能融合改造后,锈妹现在的视觉外观,高级感和科技感都非常足。 只可惜,她身上的这些铁片,目前来说依然只能改,不能换。在强度提升方面受限于基础材料的质地,很难再有大的进步。 对此,江愁提供的后续改进方案是如果能弄到更好的材料,可以考虑多加一层往上包,再有,再包。 这也是锈妹自己一直担心和犹豫的问题。因为那样虽然她可以变强,但是同时,她也会变得越来越粗壮(她拒绝用“胖”这个字),越来越高大。 这样直到某一天,她再站在韩青禹身边,可以伸手摸摸他的头,说“小朋友,看着哦,让铁甲巨人去撞碎它们!” 这时间,对面的长桌最边上,小翻译官正在发愣,一双褐色的眼睛里映着铁甲的耀蓝。 “好好看啊!看着就好像阳光照进深海一样,唔,也像超级能量满溢的漂亮晶石。” 审讯到现在依然一丁点成果都没有,但是这跟她没关系,她只是一个小翻译而已。 要说收获,小姑娘只发现自己好像对这群人越来越着迷了。 比如韩青禹,他真的像外面传说的一样很好看,虽然蛮横,但是他好看啊!而且还那么强,而且对她已经算很好了。至于吴恤……他正好是她最迷的那款。 再第三个,现在面前的这个妹妹,她看起来好酷啊。 但是她瓮瓮的说话的语气,还有她现在一起在身前摆动的那双铁臂,又让她显得那么生动和有趣。 低头再看一眼资料信息,上面显示,沈宜秀少尉竟然还有两个月才满18岁。 所以还是小女孩啊,比我还要小,却偏偏穿着这样一身金属质感冷酷的铁甲。然后战力评估顶级! “真的是好大好有趣的反差,她好厉害!”因为并不了解内情,同是蔚蓝女兵的小翻译官心里羡慕得紧。 霍华德没办法了,伸手过来在她旁边的桌面上敲了敲,“笃笃”,等她转头……表情不快问 “她刚才说什么?!” “嗯……她说那天那个人不是韩青禹少校。”小翻译官说完,自己先懵了一下,转回向沈宜秀确认“沈少尉你刚才是这么说的吧?” 沈宜秀点点头。 其实她是四个人里唯一一个可以双语交流的,就连法语她都懂一点,不过为了试试看能不能从阿尔蒂尔和霍华德的对话里捕捉到点什么,她隐藏了一点。 “是的,我说,那天那个真的不是韩青禹少校本人。”沈宜秀确认了一遍。 相对韩青禹和温继飞,四个人里她跟吴恤的理解是一样的,觉得邵玄之前的交代,是说要他们否认这件事。 现场,在小翻译官转述之前,刘一五将军已经先懵了怎么感觉越来越荒唐了啊?! “荒唐!霍华德议员说的。”小翻译官说话的时候,全场的人都是懵逼和荒唐的感觉,“他说你们竟然已经荒唐到连韩青禹曾经出现在现场都要否认了吗?明明那么多人亲眼看见了……” “可是他们看见的那个人,是不是有点黑?!唔,挺黑的,黑里透红!我找人问过了,你们也可以随便去问。”沈宜秀眨了眨眼睛,可惜别人看不到。 全场的目光在这一刻集体转向杰克森,因为那天,他在场。 杰克森无奈转过来,想了想,确认说“是的,很黑,晒出来了高原红。” 那天的韩青禹刚从高原上晒了好几天回来,确实是又黑又红。 “可是这有什么问题吗?!皮肤的状况,能说明什么?!”阿尔蒂尔出面反问。 “嗯,有问题,也能说明很多。”沈宜秀说“你们可以回忆一下,你们刚才看见的韩青禹少校,他的皮肤放在你们男的里面,是不是显得很白嫩?!甚至比很多女孩子都要白嫩?!” “啧,天生丽质难自弃啊。”知道孩子在胡说八道,刘一五还是硬接了一句,毕竟他连大尖都能聊。 “嗯。”锈妹肯定的嗯了一声。 这真的是一个千辛万苦才碰巧想到的切入点啊,谁让我家青子凑巧会蜕皮呢?哼!想着心里有些得意,沈宜秀等待了十几秒钟,见现场都默认了,才继续道 “是吧?是。那么有人可以在两天之内由很黑变这么白吗?没有!所以,那个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韩青禹少校。” 全场“……” 真是越来越不知道审什么东西了,再这样下去要疯了啊……霍华德抬手敲了敲太阳穴,质问道 “那么你呢?!你也在现场,还有另外两个。” “另外两个被欺骗了噶。”沈宜秀站起来,左侧摆,右侧摆,展示铁甲说“至于我,我很好冒充的呀。” 看着此刻全场懵逼的脸,锈妹得意忘形了,铁甲坐回去的时候没控制好力道,“咔嚓”一声,椅子破碎。 沈宜秀稍微尴尬了一下,不过感觉好像已经掌握局面了,激动地站在那里继续说 “事实的情况,青子当时就睡在我旁边……” “等等!” 意外的,这次是刘一五将军抬手打断了沈宜秀的发言,目光直直地看着她。 竟然是华系亚上将要出面质疑了吗?!全场都茫然思索着。沈宜秀也茫然了一下,侧身看着刘一五。 “是脱了铁甲还是穿着?!”刘一五问。 锈妹“嗯?” “你刚说他睡在你旁边,你是脱了铁甲还是穿着?!”刘一五的眼神十分关切。 锈妹终于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了,心慌一下,连忙摆手,咔咔哒哒说“穿着,穿着的!只是他受伤睡着了,我不放心,坐在他旁边。” “……哦,是这样啊。” 刘一五缓缓点了点头,再抬起望向沈宜秀,尴尬说“那个,我跟你爷爷是老相识,你知道的,咳咳,突然听到难免关心一下。那什么,我是说关心你的健康。” “嗯。”铁甲“嘎~吱”颔首,突然心跳得好快,“可是,我确实经常睡在他旁边呀。” 这个小插曲就这么结束了。现场突然陷入沉默。 整个事件的逻辑,怎么好像已经越来越歪了?霍华德和阿尔蒂尔对视了一眼,严肃追问 “那么另一个是谁?!既然长得一样,你的意思,是韩青禹少校有双胞胎兄弟吗?!” 当场,沈宜秀懵了一下。 因为时间匆忙,考虑不周,她的谎其实只编到上面那一环。现在突然被问到,莫名连自己都很好奇,另外那个到底是谁? “嗯,有的。”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编了,锈妹想了想说“是双胞胎,另一个叫……韩青……韩青蛙。” 过分了啊! 刘一五正喝水呢,听着这“噗”的一口水就喷了出来。好嘛,一个青鱼,一个青蛙…… 见目光都转向自己,刘军长摆了摆手,“你们别看我,我没事,呛着了而已。” “那么,韩青蛙他?”小翻译官转问。 “那个……青子小的时候家里很穷,养不起两个孩子,韩青蛙被人抱走了。领养,懂吗?!所以不知道人后来在哪了,也可能早就已经不叫韩青蛙了……但是,就是有这么个人。” 铁甲笃定地点了一下头,给自己信心。天呐,我到底说了什么啊?!目光一圈转过来,沈宜秀心虚问 “是不是很可怕?!” 问出来的那一刻,她自己觉得很可怕,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很可怕,被青子知道了,后果估计也很可怕。 小翻译“嗯,好可怕。” 364.陈不饿的主意(上) 温继飞走向军帐的时候,正好跟从里面出来的沈宜秀打了个错身,看到锈妹的状态似乎不太好,连忙关心了一句: “怎么了,锈妹?!他们凶你了啊?!还是……没事啊,咱不委屈,等你瘟鸡哥去给你报仇去。” 沈宜秀抬头看看他,心虚摇头,小声说:“不是的,就是我回去可能要挨揍了。” 天生丽质韩青禹。 双胞兄弟韩青蛙。 锈妹觉得自己可能要完蛋了。青子是真的会揍她,或者冷暴力不理她。那个家伙绝大部分时候都不把她当作女孩子。 “温少尉,请。”身后押送的战士催促了一下。 温继飞转身走进军帐,敬礼,打招呼,握手,老实坐到军帐中间,椅子破裂后留下的一块木板上…… 然后,时针,分针,秒针。 军帐里各位看表的关注点渐渐变化,直至感觉秒针也变得很慢。 已经两个半小时了。 “那个,温少尉你刚才是说托梦吗?托梦的意思,跟做梦一样吗?!”小翻译官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恪尽着本职。 她不知道这已经是温少尉给出的第几个互相完全不搭嘎的逻辑和解释了。 更不知道他还有多少个逻辑和解释准备说。 对了,他刚才还抽空帮她取了中文名字,叫秀芬,马秀芬。其实他还准备给霍华德和阿尔蒂尔也取一个的,不过被拒绝了。杰克森接受了,从了刘一五将军的姓,现在叫刘铁根。 “那不一样的,托梦……相当于显灵。是死去的人借梦境告诉你某些事情的真相,或者是他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希望你能帮他完成。” 作为一名伤员,温继飞现在非常合理地整个人躺在地上,用蛇形手,在身体上方比划了一个窜入的手势,神秘而郑重说: “这次的真相就是,德尼阿方斯那三个,其实没死。在飞机爆炸的一瞬间,他们……换人了。” “……”小翻译官磕磕巴巴把这段话翻完了,转回来问:“那么,这个真相是谁托梦告诉你的呢?!” “那个飞行员啊!他死得冤啊!他其实可以活的,没有人要杀他,但却被自己拼死效命的人,突然炸死了……”温继飞神情悲悯,义愤填膺说:“他们难道就不能招呼一声,让他一起跳吗?!就不能提醒他运转装置防备一下吗?!” 小姑娘想了想,由衷而发说:“能。” “是啊,那你说他心里恨不恨?!” “恨!” “所以他才托梦给我啊。”温继飞沉痛叹了口气,说:“欸,秀芬你现在是不是也有点讨厌阿方斯家族了?所谓有其子必有其父,有其爷爷祖宗……” 小翻译:“嗯,不止一点。” 两人对话的这个过程,秀芬没做任何翻译,不过旁边的霍华德和阿尔蒂尔,也一反常态地完全不加催促。 因为他们现在已经完全不想听了,要不是温继飞少尉主动一直要说,他们希望可以马上结束这场比干柴那三个加起来还让他们痛苦十倍的审问。 他们现在都已经快错乱了,脑子开始想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很乱。 甚至刚才,他们主动提议了两次结束审问,不过可惜都被温继飞少尉拒绝了。 “翻啊!”倒是温继飞催秀芬翻译。 然后说:“记得用我的句式翻啊。下一个我给你讲那些当时阻路的死士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从开始时候的拼死效命到最后停止不前,因为他们,也心寒啊……” “咳咳,咳!对不起,温少尉,太多了,我记乱了已经……还有,我能先去倒点水喝吗?” 小翻译官嘴唇发干,喉咙发哑,眼泪都快下来了。 “好,你先喝。我跟刘军长聊几句,这部分你就别翻了啊,别忘了咱们是自己人。” “嗯。”小姑娘起身去旁边倒水。 “欸,刘叔,刘叔……”温继飞坐起来,突然大声喊了一句:“刘叔!” “啊?!”刘一五一个激灵,从桌面上弹起来。 左右看看,“结束了啊?好,那我回去睡觉了。” 说罢就要撑桌子起身。 “没呢,刘叔。”目光碰上,温继飞腼腆笑了笑说:“这才哪到哪啊?没事,我就跟您了解点事,说完您继续睡,我跟他们继续聊。” “我特么谢谢你啊。”刘一五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事,说吧。” “就那个霍华德,他这个议员身份,什么情况,官大不大啊?”温继飞认真问。 “你问这个干嘛?!” “没事了解一下。” “大,议事会成员,说起来是挺大的,不过其实没什么意义。”刘一五直接看了霍华德一眼,说:“因为像他这样的,蔚蓝总部有八百个。” 蔚蓝的议事会制度开始形成于三位初代科学家那会儿,当时成员就他们三个。 5年后,三人自己觉得心态有发生一些变化,主动提议,加到7个,形成反对机制。 而后9个,11个。 在他们死后,这个数字突然疯狂发展,50,100,00……800。 刘一五左右手一起比划了一下,“也就是说,现在除非几大方面军议长和军事长官一致动用特别权限,否则但凡有人提出一个建议,想获得决策通过,他都要先去解释说明,获取至少400个的支持。” 这样似乎是好事,民主集中。 但是蔚蓝面对的是战争啊,旦夕之间生死存亡的战争,议事会的行政效率可想而知。刘一五说着无奈苦笑,看了温继飞一眼。 温继飞点头,眼神琢磨着。 “其实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刘一五主动继续说:“我不否认蔚蓝议事会里有很多很优秀的人,但是有一点……” 目光依然直接而坦荡地投向霍华德,刘一五说:“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从来都没有亲眼看过大尖。” “但是他们却在审议研究项目和方向,判断装置是否需要换代……甚至,他们审核一线的人员配置和源能分配。” 就如同是一次难得的倾述,也可能实在是困了,刘一五面对温继飞,一个实在说不着的小少尉,把心底的无奈都说出来了。 温继飞自始自终没有发表意见。 一旁,小翻译放下水杯,张嘴看看刘一五,又看看温继飞,把嘴唇闭上了。 “没事,你说。我们聊完了。”刘一五示意道。 “嗯。”小翻译点头,然后转向温继飞,眼神无比恳切,“霍华德先生他们说,审问结束了……求求你,结束吧。” “求求你也是他们说的,不过这个他们没让我翻译,他们让我以我的名义做请求。” 目光对上。 “……好吗?”小姑娘眼睛里水光莹莹,血丝弥补。 温继飞笑了一下,“那行吧。冲秀芬你的面子。”然后他站起来,走过去,微笑说:“最后再帮我翻译几句话吧,接下来我说什么,你说什么,不管你觉得那句话有多可怕都不要犹豫,好吗?” 他的语气很温和。 小秀芬点点头。 “刘叔,再给我根烟。”温继飞得到同意后,拿了一根烟塞嘴里点上,又递了一根,帮刘一五点上。 顺势他拿了烟盒,走过去给杰克森、霍华德和阿尔蒂尔的面前都扔了一根。 扔。扔的同时,他的气场,表情和眼神全部变化,居高临下说:“其实你们今晚走不了了。” 365.陈不饿的主意(中) 长桌中间偏右,大致正好是阿尔蒂尔和霍华德两人的正对面,温继飞此时站在那里,展开双手支撑桌面,居高临下的姿态里有一种俯视感和压迫感。 一个少尉,在俯视一名方面军将军和一位联盟议员。 在坐的四名官员里除了刘一五外还没有人知道他具体说了什么,但是现场那种状态和氛围的变化,他们都能感觉得到。 坐在侧边上的小翻译仰起头看向温继飞,看了得有几秒钟,睁得很大的一双眼睛眨了一下,两下,眼神里既有惊惶,还有迷茫。 “是假的吧?刚刚还那么有趣、和气的人,那么不正经的……” 她在心底这么怀疑了一下,但是这份怀疑很快就被她自己击碎了。 因为温继飞少尉此时已经完全不同刚才的眼神和整个人呈现出来的状态,都在告诉她,这是真的。 温继飞沉默着,用简单而平缓的手势示意她完成翻译。 身体有些轻微的颤抖,小翻译转述了温继飞的话。 长桌上的人在这一瞬间陷入各种情绪,有惊惶,有怀疑,有愤怒,也有茫然和思索。 霍华德着急地转头去看刘一五的表情和状态。刘一五偏头向外,安静的抽着烟,只留给他一个铁血军人线条硬朗,沉默的侧脸。 “我,你……”他快速转回仰头看向温继飞。 目光对上。 温继飞的眼神淡漠,嘴角稍稍勾起一下。 “这顶军帐已经被包围隔绝了,不信的话,你们可以自己出去看一眼。” “当然,出去的人会先死。” 温继飞说一句,小翻译说一句。 他没有激烈的语气,小翻译也没有。 霍华德的眼神从惊疑开始逐渐变化。 这时候,温继飞说:“陈军团长觉得你们最好死在这里。” “他说,陈军团长觉得你们,我们,最好死在这里。”小翻译说。 陈军团长,陈不饿,人间无敌……霍华德的支撑在这一瞬间彻底崩塌,眼神中再没有怀疑的色彩,只剩下了惊恐和惶然、痛苦。 阿尔蒂尔和杰克森要镇定一些,但是也没好到哪里去。陈不饿要保韩青禹的决心,他们一早就了解。只是没想到老人会这么极端。 当人间无敌的华系亚方面军军团长选择走向极端…… “为什么?”霍华德声音有些颤抖问。 “因为你们的立场很值得怀疑。同时当你们离奇而查无证据的死亡,不,是消失在这里。这并不会让这次的事件变得更严重,因为它本身就已经足够严重了。我们觉得这样反而能让韩青禹少校更安全一些。这能够让那些跟你们一样,迫不及待想置他于死地的人,都停下来,先好好掂量一下。” 温继飞平淡说完,后退几步,站在军帐门口冷淡的看着他们。 军帐外的风声一直都在,刚才没有什么感觉,现在清晰传进耳朵里,有影子在篷布上摇晃。 霍华德和阿尔蒂尔互相看了一眼,他们知道,很快就会有人冲进来,完成杀戮和痕迹掩盖。 他们会被抹去,悄无声息。 事后蔚蓝肯定会查,但是那注定没有意义,这里是中间地带,没有人敢把怀疑的对象放在陈不饿身上,因为他是人间无敌陈不饿,史上最强的星耀蔚蓝。 就算有人敢,他们也不可能得到证据。 没有人不恐惧死亡,何况还是这样如蝼蚁般无谓的死亡。 霍华德的眼神开始绝望,开始有眼泪流出来,他试着站起来,又一下坐了回去,反复两次后椅子咵啦一声倒地,他整个人跟着摔在地上。 阿尔蒂尔要好一些,他毕竟是一名将军。只是他现在的愤怒和歇斯底里,看起来完全没有任何底气,因为对方,是陈不饿。 他会反抗的,如果真的没有机会。只是他同样很清楚,他的反抗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阿尔蒂尔将军说我们没有罪责,说,我为蔚蓝战斗……”小翻译猜想自己应该也会死,或至少被永远地囚禁,她在哭,哭着完成了翻译。 “不重要。”温继飞冷漠说。 小翻译转回去,“不重要。” 不重要?是啊,不重要。阿尔蒂尔愣了几秒钟,颓然坐下。 从激烈到沉默的现场。 滴答、滴答。 “你大爷唉,就没一个正常的,都特么胆大包天。老子迟早逮一个揍一顿……就你了。另外三个打不过。” 刘一五看了温继飞一眼,同时在心底默默骂了一句。 刚才,温继飞说到这是陈不饿的决定的一瞬间,刘军长彻底惊了,差点直接骂出来。为此他伸手捂嘴巴……他嘴里叼着烟呢,啪一巴掌,就把烟头拍嘴唇上了…… “解气了吗,锈妹?哈哈,瘟鸡哥说了会替你报仇的。” 看着面前的画面,温继飞在心里嘀咕说完,嘴角慢慢咧开,灿烂而得意地笑着,突然向里跳了一步说: “惊喜吗?!其实我开玩笑的。” 小翻译泪眼婆娑看向他。 “告诉他们吧,我闹着玩的。” “呜,真的吗?” “嗯。” “呜,为什么呀?!” “看大家都困了,帮你们提提精神。”温继飞笑着说。 “……” 在一片茫然困惑的眼神中,小姑娘完成了翻译。 但是,阿尔蒂尔和霍华德依然用了很长的时间,很困难,才相信事情可能只是一个玩笑,他们今晚不会死。 “你竟然胆大妄为和无知到敢用这样的事情打趣?!”霍华德重新坐好了,整个人显得很激动,也很愤怒。 小翻译转述。 “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信了。” 温继飞等待了一会儿,等到杰克森、阿尔蒂尔、霍华德和在场的精锐战士们都露出思考的神色,才接着说: “你们几乎没有太多怀疑就相信了。对于那个人间最强的名字,华系亚方面军的军团长,曾经手刃红肩的星耀蔚蓝拥有者……你们相信他会在前线阴谋杀戮一位方面军指挥官,一名联盟议事会成员,一名联盟高级将领,再还有,后面这些在和大尖的一次次战斗中,英勇活下来的精锐战士。” 这段话,陈述和翻译是几乎同步的。温继飞的语气一点一点提升,小翻译也一样。 霍华德和阿尔蒂尔听着,杰克森和战士们也听着,似乎有些明白,但又都还不清晰。 温继飞继续说: “陈不饿这三个字,不该是比阿方斯更大的图腾吗?!斩杀红肩,服役超过四十年,虽然人间无敌,可是整个世界都在说他只剩下最后一刀就会死,他还在为蔚蓝征战……而你们相信他会向自己的战友设计阴谋杀戮,会这样为恶。” “那么,为什么你们不能去相信,至少怀疑,你们西欧罗巴的图腾,我们蔚蓝的初代星耀,你们神圣的阿方斯家族,其实真的在作恶呢?!因为觉察被发现,他们阴谋杀害韩青禹少校,导致整支1777小队死伤惨重!” “所有你们刚才相信陈不饿军团长会杀掉你们的逻辑,放在阿方斯身上都成立,不是吗?至少十倍。” “而且,他离开战场很久了,你们真的还了解他吗?!” 温继飞说完,突然一脚踢飞了地上的一块木板,木板砸在篷布上,咔一声落在地上。如果说今晚所有东西都是假的,演的,至少温继飞的愤怒和憋屈,是真实无疑的。 霍华德和阿尔蒂尔沉默了一会儿,“我们……” 他们的信念正在崩塌。 其实他们刚才就已经开始乱了,在温继飞混乱的逻辑和陈述里,他们跟着思考了那个飞行员的命运,思考了很多东西,现在猛然一下被引导,击穿信念,那些关于阿方斯家族收集年轻天才尸体,杀戮蔚蓝战友,阴谋设计韩青禹和1777的传言,开始第一次被认真的审视和尝试接受。 他们开始有些不寒而栗。 而如果真的没有这些……那韩青禹少校不惜代价要报复阿方斯家族的理由呢,在哪里?! “如果真的想要参与这个案子,请一定先把立场脱离出来,你们,还有跟你们一样的人们,谢谢。” 温继飞顿了顿,走到小翻译面前,温和说:“谢谢,还有对不起,吓着你了。” 小翻译委屈地抽了抽鼻子。 温继飞抱歉笑一下,转身走向军帐门口。 “干得不错。”刘一五在身后说:“有点意思,我猜也会有点用。但是只是说服他们两个,其实远远不够,这里头牵涉的东西太复杂了……” 刘一五想说要不让军团长安排一下,你去联盟议事会上再来一遍?不过真那样的话,场面可就大了啊,唉。 “我知道的。”温继飞转头笑了一下,眼神似乎有些惨淡,说:“可是这样至少痛快一点。” 刘一五想了想,点头。 温继飞继续说:“谢谢刘……欸,刘叔你嘴怎么黑了?” “我……关你屁事?!滚滚滚!” 刘一五骂道,同时偏头抹了抹嘴唇。 ………… 作为最后一个受审的人,温继飞回到作为牢房那个军帐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接近四点钟。这里头绝大部分时间是他用掉的,所以也怪不了别人。 意外的,韩青禹、吴恤和锈妹都不在。 只有一个之前见过两三次,参谋长身边叫做张翊的军官,坐在军帐里等他。 “趁着那边审讯,还有这里的指挥官都在错乱,他们去军团长那了,让我等你……咳,我等了很久。”看见温继飞,张翊站起身……“哎哟腿麻了,欸欸欸……” 他踮着脚跳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什么,军团长来了?!”温继飞连忙把人扶起来,说话时表情有些惨。 “嗯。”张翊缓了一会儿,适应了,说:“咱们走吧。” 说罢他走在前面。 凌晨四点的夜幕下,温继飞老实在后面跟着。 “得,老头要是知道了刚才的事,他肯定会知道啊……堂堂军团长,不会亲自动手削我吧?” 366.陈不饿的主意(下) 韩青禹、吴恤和锈妹三个并没有提前见到陈不饿,他们在另一间军帐等温继飞。 “锈妹你今晚到底怎么了?老这么看我,又不跟我说话的。”韩青禹已经困惑了两个多小时了,终于忍不住问出来,而后无奈说:“搞得就像我会怎么你似的。” 远远地,铁甲缓缓转过来,“你真的……那你能先保证不怎么我吗?” 她这么一说,韩青禹立即觉察情况不对了,“你先说事,我听听看。” “不行,要你先保证,我再说。”锈妹说着不自觉贴着篷布往后躲。 自从知道铁甲的防御力完全足够以后,韩青禹生气跟她打架,会拎着她的腿,哐当当往地上砸,你敢信?! 这时候,军帐门从外被掀开,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张翊带着温继飞出现,跟旁边的另一名军官交流了几句,转头直接说:“走吧,赶紧的,参谋长和军团长这么大年纪,估计都快要困死了。” 说完他默默看了一眼温继飞。 ………… 一间普通的军帐里,老参谋睁开眼睛,放下了手里的茶碗,茶很浓,不过已经凉了。 老人揉了揉眼睛,微笑说:“终于来了啊。” “是,参谋长好。” “……军团长好。” 四人列队立正敬礼。 陈不饿听见从桌面上抬起头,目光一个一个缓缓看过,最后转回来,落在韩青禹身上。 “反正这么熟,我就不装模作样先骂你一顿了。你会这样做,也是我能想到的。” “谢谢军团长。”韩青禹诚恳地说了一句。 这次事件陈不饿会给予支持,他们是知道的,但是老头最终给出的支持力度,还是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那咱们就开门见山吧。”陈不饿站起来,摆臂活动了一下筋骨,说:“我能保你们不会死。” “谢谢军团长。”这是早就有底的情况,但是依然感激,四个人都说。 “倒是不客气。不过事情其实很麻烦,阿方斯的实力、地位和影响力决定了,这件事将会被拖得很长。”陈不饿自己顿了顿,说:“可能五年,三年……三年内吧,三年内,我帮你解决这件事。” “那这三年?” 沈宜秀小声问了一句,同时看一眼一直没说话的参谋长,作为蔚蓝子弟,爷爷曾是军长,她对军团长和参谋长的了解毕竟多一些,知道这种事,一般都是参谋长拿主意的。 老参谋冲她笑了一下,微微摇头没吭声。 今晚是陈不饿的场子,而且不是武场,是文场。之前,从两人见面开始,甚至是从通电话的时候开始,陈老头就一直得意洋洋地说这事没问题,说他有一个绝妙的主意,但是要先保密。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被陈不饿抢了自己的活,实话说老参谋还挺期待的。 “这两三年,你们像这两天一样。”陈不饿说着目光看过来。 他的意思,接下来的两三年,韩青禹四人会如这两天一样,被还算客气地关着,偶尔被审问,总之一直这样折腾。 温继飞和锈妹互相看了看。 吴恤麻木。 “报告军团长,我有问题。”韩青禹抬手很正式说。 陈不饿:“说。” “那我们被关起来的这段时间,联盟给发源能块吗?”韩青禹其实想说金属块的,想了想,还是一步步来的好。 陈不饿看着他,目光有些难以置信,他竟然直接想这个,他不应该先在意被要关起来吗?! “你想……”老头心底冒火,想说你他妈想什么呢,你是被关起来啊,又不是被供起来。 “我想,一天一块?”韩青禹眼神炽热,讨好问。 一天,一块?!陈不饿僵在那里算了算,这特么,不正好是星耀蔚蓝每天的量吗? 老头努力压住火气,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就算给你也没用。真正的超级战士,从来都不是在温室里用源能块可以喂出来的。” 最后一个字落下,目光对上。 陈不饿的视线里,韩青禹正在思索着。 总算是经历过战场的人,还是渴望战场的,他听进去了,陈不饿稍微透气了一点。 “其实也不一定吧?”韩青禹开口,小心翼翼说。 陈不饿:“什么?!” “我是说可能也不一定喂不出来,要不,咱们喂一下试试?”韩青禹真诚而恳切地建议道。 陈不饿沉默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那是一种爱恨交织的眼神,同时在眼底,藏了一股一掌拍死他的冲动…… 老头深呼吸,深呼吸,咬牙切齿蹦出一个字:“滚!” 韩青禹眼神弱一下,不敢吭声了。 但是想到他做过的那些,刚经历的这些,参军一年,他才不过二十岁……陈不饿对此其实一直挺心疼的,只是这个老农般的爷爷,就像这个国家所有质朴的老人一样,总是尴尬于直接把情感表现出来。 心里不忍了,老头缓和下来,用心说: “其实最重要的,是我不能让那些废物来审判你。那样一次次的审判,最终会磨灭你的。” 韩青禹没说话。 温继飞想说话,但是忍住了。 老参谋在后面站起来,走到陈不饿身边,但是不看他,说: “差不多了啊,老陈,该说的都说清楚了。你到底有什么主意,可以说出来了吧?别吓唬他们了。” “原来军团长早就有主意了啊?”锈妹激动说了一句,心里放松下来。 “是的,他早就帮你们想好了。”老参谋说完转过去看陈不饿。 现场全部目光都落在陈不饿身上。 陈老头挺了挺胸膛,自我感觉比在喜朗峰上一人一刀走出断崖的时候还要更良好一些。 沉吟,抬头,目光再一次缓缓看过面前四人。 “快点啊,你磨蹭什么呢?”老参谋忍不住催促。 陈老头岿然不动,缓缓开口: “赌上华系亚方面军的荣耀,你们越狱吧。” “……” 期待中的惊叹并没有出现。 韩青禹、吴恤、锈妹和温继飞四个眼神茫然互相看了看,接着,转回来更茫然地看着他们的军团长。要是越狱,我们等你干嘛?! “要不干脆越狱失败,死了吧?你们几个。”陈不饿自己接着又说。 这个死了的含义当然是假死,陈军团长现场灵机一动,把自己的主意又递进了一层,自己想想,觉得很不错。 韩青禹四个继续看着他。 “觉得怎么样?”陈不饿没办法了,主动问道。 “怎么样个屁!这特么就是你的主意?!”老参谋在旁边跳脚,急到有些结巴说:“你跟我拍胸脯保证没事,得意洋洋藏了这么久的主意,就这样?!” 在这方面一直弱势习惯了,陈不饿的眼神顿时弱下来,转头,心虚问:“不行吗?” “行,很好。蔚蓝真是捡到宝了,鬼才啊,陈不饿……” 老参谋气鼓鼓地说着说着,气到笑出来。 “那你说怎么办啊?!你来说。”陈不饿生气了,反怼了一句。 老参谋愣了愣。他突然发现事情到这一步,还真没别的办法,就算他也想不出别的办法。认真想了一会儿,老参谋抬头,看看韩青禹四个。 “要不,就这么办?” 韩青禹点头。 几乎没有犹豫,他直接点头。 瘟鸡飞也点头。 绕了一圈,主意还是被一致认可了,陈不饿瞬间气势回涨,“我就说这样可以嘛,是不是?多痛快啊,你杀他三代,逍遥法外……这事阿方斯肯定能猜到,然后他又奈何不了我。说不定直接把他气死了呢。然后这两三年,你只管到处去折腾,历练成长,我保证两到三年内,一定帮你彻底解决这件事。” “要两三年那么久的话……”韩青禹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像是一边在思考一边说的。 陈不饿转过来,“什么,你是说……” “我的意思,要两三年那么久的话,我自己来吧。”韩青禹说。 367.就这么愉快而又哀伤地 蔚蓝持续数日的特级严重事件,最后决策大概只用了五分钟不到。 整个决策的过程,陈不饿敢提,韩青禹敢接受。 就这么愉快地定下来了。 军帐里正事说罢,又研究了一些关于越狱的细节和后续短期内的安排。完成后,温继飞帮参谋长泡了杯新茶,拉了凳子在他旁边坐下来,语气打趣说: “其实刚才军团长上半句说要‘赌上华系亚方面军的荣耀’的时候啊,我还以为他准备把这次的部队直接拉过去,给阿方斯家踏平了呢。” 老参谋抬眼看看他,大笑起来。 “先干了再说是吧?其实单从这次事件本身,这样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从全局上说,只要咱们这样搞过一次,蔚蓝各方面军之间很可能就会彻底失去信任感和安全感。这个后果之于蔚蓝乃至人类都会很严重,所以,就算老陈心里再想动手,因为他身份的关系,也必须先拿到证据。” 温继飞听着,点了点头,眼神若有所思的样子。 “若他现在还是当年草原上放羊的那个武夫,这回不用多说,肯定蒙个面就带你们去把事情办了。”老参谋又说道。 “也是。”温继飞好奇问:“那军团长他,确定砍得过阿方斯吧?那条老狗好像几十年没有真正出过手了,又加上很可能一直在吸收生命源能……” “这个穹顶下还没有陈不饿砍不死的东西。” 老参谋说完了,没去提传说中那“最后一斩”是否真的存在,神情很是平淡的样子。 隔一会儿换了语气,转回到之前的话题,继续道: “我知道你们这次心里很憋屈。蔚蓝是有一些不好的地方,我们当然也知道。但是我一直认为,人类的世界本就不可能存在完美的组织。所以站在另一个角度,我们依然要看到,人类抵抗力量能有今天的局面,其实来自蔚蓝的缔造。人类的未来,也必须依靠蔚蓝……” 两个人在讨论的是很大的道理。 另一边,韩青禹拉住了陈不饿,“既然决定好要越狱了,我这突然想到一个很紧迫的问题,军团长。” “什么事你说。”陈不饿拍胸脯。 “这样接下去的日子,我们就只能靠自己了对吧?”韩青禹盯着陈不饿的表情说:“我们会很艰难……” 陈不饿点头表示赞同。 “给点跑路物资吧。”韩青禹说。 “……” “不用很多,给五十块金属块,500块源能块就好。全换成金属块也行,金属块好带,我知道外面世界有地方可以提炼。” 陈不饿看着他,僵直了大概五秒钟……最后拉他坐下来,凑近了认真说: “不如咱们还是讨论一下直接拉部队过去砍死阿方斯的问题吧?” 韩青禹想了想,“也行。反正他家金属块、源能块什么的肯定都很多。” “滚!”陈不饿骂了一句后顿住,自己想了想,嘀咕说:“倒是应该真的很多哦?!” “那肯定的呀!”韩青禹激动起来。 “哎呀!”陈不饿咂摸一下,转头,“老徐,老徐,要不咱们改主意,直接拉部队过去把阿方斯家踩了吧?!” 这是韩青禹几个第一次听说老参谋的姓氏。 看来跟外面传的不一样,他是有名字的。 徐老参谋扭头看看陈不饿,翻了个白眼没说话,转回去向温继飞说:“你看,蔚蓝现在多危险,多脆弱?” 至此,温继飞懂了。 老参谋从陈不饿因为身份关系出手必须要先有证据,讲到若是他当年放羊的时候可以怎么做,再讲到这一句,自始至终在暗示一句话: “等你们出去后,就尽情乱来吧。” 这大概才是他最终同意陈不饿这个馊主意的真正原因。 他并不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而是从蔚蓝和韩青禹四人自身的具体情况考虑,决定放他们出去两三年,让他们在蔚蓝的体制之外,更加肆意地成长。 探讨到最后,韩青禹只要到了十块金属块,100块源能块。 东西会在他们出逃后,连同他们的武器等等,一起送到。 这样,加上他们自身的储备,账面上大概是0块金属块和600多块源能块。 看着很多,足够一个团一段时间的消耗了。但是因为韩青禹、吴恤、锈妹三人的日常消耗都很大,韩青禹的战斗消耗更大,其实依然严重不足。 “没了,真的没了,棺材本都给你了。走,快点走吧,天快凉了,你一会儿还越狱呢。滚!” 陈不饿好不容易,终于把人撵出军帐了。 此时时间,1991年,9月15日,凌晨4:40分左右。 夜还很黑,今天大概率会是一个阴天。 老头瘦削的身影站在军帐门口,沉默看着前方那四个年轻人的背影消失在军帐拐角。 老参谋的脚步落在他身侧,一起看了会儿,说: “怎么,反悔了?这一放出去可就真的管不着了啊,反悔了咱可以立即改主意,我另外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事实别人不知道,老参谋当然是知道的。陈不饿某种程度上已经把韩青禹当作了他最有可能的接班人。 源能融合度a级,源能感应超s级,这种情况历史上绝无仅有。韩青禹的潜力,根本不是那个a能够界定的。 这一点老头其实一早就注意到了,所以他对外封锁了韩青禹的源能测试结果,把人放进次一序列,观察等待。而后来韩青禹一路的成长和表现也证明了,老头并没有看错。 现在,他们决定把人放出去。走了不一定还回来…… “不反悔,我反悔个屁啊?!”陈不饿顿了顿,说:“蔚蓝需要的不是下一个陈不饿。” “也是。”老参谋一点不给面子地直接点了点头,目光投进夜幕里,说:“那你就不担心他会变成下一个叶简吗?” 陈不饿直接摇头,“这个我不担心,他绝不会。” 见他这么笃定,老参谋有些好奇问:“为什么?” “因为他从不思考人类。”陈不饿如老农般笑起来,说:“他就只思考生活和生存,只想家。” ………… 另一边,韩青禹四人已经回到“牢房”里。 “话说军团长这馊主意,青子你怎么那么干脆就答应了啊?”温继飞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这样你也不能直接回家啊,最多偷摸回去看一眼。” “因为正好我要去找骨源。”韩青禹把金属块点数好了收起来说。 这是他第一次用到“骨源”这个词,军帐里另外三个人都有些困惑,一起转头看向他。 “就是上次拿到的那三块永生骨。”韩青禹提醒了一下说:“我把那东西给吃了……融合了。没有那个,这次我不可能在肖恩面前活下来。” 永生骨不止三块,甚至可能远不止商年华说过的七块。韩青禹现在已经非常明确了,自己后续可以直接看到的最大的提升,就是更多的永生骨。 “难怪,我就说肯定有点什么特别吸引你的,不然你不会这么迫不及待。” 温继飞说完和吴恤、锈妹一起笑了笑。 而后的时间,四人一边整理,一边互相问起了刚才接受审讯的情况。 韩青禹的表现没有让温继飞感到意外,温继飞的表现也在另外三个的想象之中,唯独吴恤撒谎这事把另外三个都笑惨了。 “你呢,锈妹,你怎么说的?”从这个话题开始,沈宜秀一直没吭声,温继飞催问。 其实他大概能猜到锈妹会怎么说,她毕竟只是一个小女孩,又一心维护韩青禹,肯定闹笑话了。 “我……我就没说话。”锈妹看了一眼韩青禹,又连忙扭头,犹豫了一会儿说:“对了,刚军团长说这次越狱咱们会被击毙。那等咱们出去,是不是得换个身份行动啊,尤其青子……” 韩青禹目光凶狠地看着他。 “我料事如神,我,已经提前帮你铺垫了一个。”锈妹一边后退,一边诺诺地说了韩青禹的双胞胎兄弟韩青蛙的存在。 然后故作镇定说:“你以后可以假装是他,你看,多好?” 旁边吴恤库库库库库笑起来。 “哈哈哈哈……”温继飞抱着肚子,“哎哟,不行了,我肚子疼。锈妹你,你这也太狠了,韩青蛙过分了啊,依我看不如叫韩青……韩蜻蜓。” 韩青禹:“……” “kong!咔哒,砰!” 铁甲被撞翻,被拎着腿抡起来,砸在地面上。 随即,军帐外突然一阵激烈地喧哗。 “不好了,thekg越狱了,青少校越狱了。” “快,拦住他。” 死铁激烈的交击声响起。 “小心。还好,他们还留手……” “嗯,可是这样挡不住啊。” “姜上将,姜上将来了……” “姜上将!别啊!姜上将!” “……” 吴恤把行李背好了。 温继飞走过来,用手背磕了磕韩青禹,“好了,蜻蜓……外面叫咱们呢。走了,锈妹。” 四人背好东西,低头从侧面划开军帐钻出,钻进夜幕里。 就这么,越狱了。 368.The king陨落 高原向北,一个偏僻的角落,在距离环喜朗峰战场前线指挥部百多里外,韩青禹四人在预定的范围等待了一会儿。 喜朗峰北面区域的清剿行动,在精锐小队大量介入后,这两天已经完成了,部队整体目前正在向南搜索。 时间五点多钟,天色稍微有点蒙蒙亮。 来送他们的只有一个人,劳简。 除了他之外,这件事连425的李王强团长都不会知情。当然锈妹的爷爷,在可以知道的范围内。 “劳队。”看见人从远处走过来,四个人先后开口。 “诶,诶。”劳简爽朗地应了,笑起来。 韩青禹想了想,等人走到面前,有些抱歉说:“我们……” “人没事就好。不就两三年吗?正好,我们剩下的人回去也扛一扛担子,好成长得快一点。” 其实因为之前一直不知道更多内情,劳简和整个1777小队在他们四个被关的这两天里,其实都担心着急坏了……他现在嘴上全是燎泡,笑着说: “以前啊,总感觉你很难去在意什么东西。想不到你一在意起来,就做了这么大的事情……果然我没看错你,匪就是匪。” “对了,军里今年期的新兵出营。因为喜朗峰这次连续两仗,被耽搁了,我回去后还得回军里去招人。团长还问我你会不会一起去……” 劳队带来了陈不饿承诺的金属块和源能块,还有他们剩下的作战服,另外找来了几件日常穿的衣服,就这么一边平静地说着,一边把衣物、食物和四个人的武器都交给他们。 “你有一把刀坏了,就剩这一把和柱剑。他们说两个月后给你新的,到时贺堂堂的伤应该也好彻底了,他和杨清白会跟上面的人一起去找你们。他们说给你们车,还有一架直升机。另外可能还有,但是没告诉我。” 劳简递了刀,对韩青禹说。 韩青禹接刀点头,“嗯。” “然后这个。”劳简说着把一抱东西放地上,蹲下把裹在外面的篷布打开,露出来一大一小两个簇新的长木匣子。 “知道你们之前的弄丢了,我这两天没事,给你们胡乱做了两个。” 新做的木匣因为没处刷漆,就是原木色的。 劳简蹲地上把木匣打开,一大一小两把蓝色星光柱剑躺在里面……抬头说: “背上吧,差不多就该走了。一会儿这次救下来的那些高原居民会经过,上面安排你们跟他们一起走,好隐藏踪迹,顺便你们帮忙把人送回去,再自己离开。” “好的。”温继飞突然顿一下说:“不对啊,劳队,话说他们就这样直接放回去,不用保密了吗?!” “要的,不过说是那边一直也有个生活基地,倒是不关着,有一个很受敬仰的领袖带领他们照常生活。” 劳简空手站在那里,看着韩青禹和锈妹把木匣子背在身后。 很快,四个人就把物资和武器都装备整齐了。 他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想了想,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劳队长摆了摆手说:“走吧,去前面等。走吧。” “嗯。”四个人转身。 劳简心里一阵难受。 脚步声轻响,温继飞又转回来,“劳队。” “怎么了?你说。”劳简连忙说。 “我抱下你吧。”温继飞笑着,不等回答直接走上来,用力抱了抱劳简,小声在他耳边说:“劳队你这次回去把商年华拿下吧。” “嗯?你,你胡说什么呢?!都这时候了还胡闹。”劳简意外同时有些尴尬。 “没开玩笑,那边我都帮你铺垫好了。把人拿下,变成咱队嫂,再放出来。我们四个准备借她这条线和朱家明,开始下一步。不然我们会很难,连立足之地都没有。” 话说完,温继飞直接撒手转身,走远。没给劳简留任何犹豫和拒绝的机会。 这样,劳简如果不搞定商年华,就好像有错似的。 “我也抱一下。”锈妹说着,铁甲哐咔嗒蹦过来,张开双臂,用力抱了抱劳简。 铁皮满怀,劳简苦笑同时眼眶有些发红,抬手,轻轻拍了拍铁甲肩侧,“到外面一定要注意安全啊,我最担心就是你。” “嗯。”终究锈妹是女孩子,当场有点儿哽咽,说:“我会很想大家的,他们也不知道我们还活着,他们……劳队你稍微表现得轻松点吧,让他们怀疑也好,免得大家太难过。” “好。”劳简点头,声音也开始有些哽咽。 然后吴恤走上来,开始做出了抱的动作,但到最后还是没法抱下去,手悬在那里,改拍了拍劳简的肩侧,“劳队我们走了,以后还回来。” “好。”劳简的目光不自觉投向韩青禹,就剩他了……这个孩子一直恨了他很久,他是知道的。 “那,接下来三年就辛苦劳队了。” 韩青禹走过来,动作有些生硬,也给了劳队一个拥抱,小声坚定说:“长则三年,短则两年,我一定回来。该我的和咱们1777的东西,我一定拿回来……包括阿方斯的命。” 劳简努力缓了缓,没劝他,说:“我知道。” 倒是韩青禹劝了一句:“记得以后别太逞强。别死了。” 说完他撒手,转身直接朝远处走去,去前方等待高原居民的队伍到来。 四个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朦胧雾气里。 劳简看了一会儿,看不见了,用力吹口气,转身。 从今天起,他要守着1777,等他们回来。 ………… the青少校越狱了。 在昨晚被提审之后,或许因为实在太过失望,憋屈和愤怒,他们四人最终选择了越狱。 人在营帐外围被发现,被奋力阻拦。 他们留手了,但是几支精锐小队联手,依然没能挡住他们。 人逃到悬崖边,眼看要离开。 幸好,华系亚方面军超级战力姜龙池上将正好赶到,出手。 “五人自悬崖飞跃,一路激战而去,因为实力被拉近,姜上将无法留手……错手,直接将四人击杀。” 昨夜参战的一名队长汇报完了情况。 现场霍华德、阿尔蒂尔和杰克森缓缓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陈不饿和老参谋。 “不知道姜上将……” “我们也在找他。”老参谋的声音里意味复杂,但是你能清晰感觉到一位老人的沉痛和忍耐。 “也是。”杰克森点头。 关于姜龙池上将的健忘,蔚蓝高层基本都是知道的,前年有一次联盟超级武力会议,他中途去上厕所……后来就忘了回来。 再后来,蔚蓝方面终于打听到他的消息,已经是半年之后了。 “其实找到他也没用,咱们不告诉他的话,他估计都不知道有过这事。”刘一五皱了皱眉头,眼睛里满满地痛楚。 杰克森三个看见了,再看看陈不饿,老人一直低着头不吭声…… 三人更加不敢说话了,哪怕他们有千般疑问。 “是啊,现在最严重的问题,已经不是这个了。而是,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the青少校,喜朗峰上的星辰,thekg,陨落了。” “他没有死在红肩手里,死在了……自己人至今依然未解的阴谋陷害和单方面审讯逼迫之下。” ………… 消息暂时对外封锁。 但是至少喜朗峰指挥部这边,已经瞒不住了。 战地记者艾希莉娅和伊恩也在这里,他们本来是抱着很大的期待来的,结果……艾希莉娅的眼泪不断落下来,砸在看桌面上。 桌上有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她冒死深入战场,亲手拍下的照片。 照片里,the青少校一个人,伤痕累累站在冰雪断崖上,风雪中,有蔚蓝的旌旗飘在他肩上。 ps:请大家帮忙投下推荐票,上周推荐票很难看啊。 369.不知进退 霍华德现在已经很懊悔这次跑来这里了。其一因为昨晚温继飞的那番话,已经动摇了他的信念;其二,因为陈不饿现在坐在跟他同一顶军帐里。 the青少校四个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实话说霍华德现在并不十分确定。说他们还活着,不见人。说死,未见尸。 那怎么办?真的去找当事的姜龙池上将吗?这玩意找不找得到还两说,就算找到了,你还得告诉他曾经发生了什么。 “那个,陈军团长……”霍华德干咽了一口口水,转过头小心翼翼说,“要不然这件事,还请您亲自跟联盟议事会沟通一下,你看可以吗?” 说罢他小声提醒了一下旁边已经完全走神的翻译官。 为了事件沟通的保密性,今天的翻译官还是同一个。 心里想着自己昨晚才喜欢上的那群人,真的就这样没了,就算没死,也离开蔚蓝了。小翻译官情绪复杂,抽着鼻子把话转述了出来。 “乓!”陈不饿手里的茶杯应声就碎在了地上。 要知道,这是一个曾经在联盟议会主席团会议的时候,把斩红刀扔到过桌面上的人。 现场一声破碎后,杰克森、阿尔蒂尔和霍华德都一样,立即转头避开视线不吭声。 “我沟通你们祖宗,现在是我的人没了!不该你们跟我交代?!”陈不饿站起来,目光再三人身上扫了一遍说:“我还要跟你们做汇报?!” 当场,没人应声。 “小心老子急了跟你们红薯开花……”似乎是发现了这个表述不合适,陈不饿顿了一下,恼火说:“总之老子跟你们就尿不到一个坑里去。” 说话同时华系亚军团长怒气腾腾,径直离开军帐。 老参谋随后缓步离开。 一直确定到两人都走远了,霍华德三人才抬头找到小翻译,小声打听陈军团长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秀芬的情况是这样的,作为一名小老外,她能说很流利的中文,能把一般对话翻译表述得很精确,但是有一点很难,那就是华系亚的俚俗语言。 比如昨晚温继飞少尉说的托梦,她就没能直接理解清楚。 红薯开花,不管了,尿……她尝试理解了好一会儿,勉强开口:“陈军团长说,他不想再看到你们,连厕所都不愿意跟你们上同一个。” 现场杰克森三人茫然互相看了看,那以后联盟会议碰到陈军团长,可就得准备好憋尿了啊。 另一边,老参谋追上了主动慢下来的陈不饿,并肩走同时说: “这件事,联盟那边公告肯定是不会发的,不过事情接下来也肯定瞒不住。后续关于他们四个的生死,大体会有很多传言和猜测。” “这样不好啊?”陈不饿扭头担心问。 “没什么不好,挺好的。”老参谋笑一下,“这样,所有注意力都会集中在阿方斯身上,这就是对他最好的牵制,也是对韩青禹四人后续最好的保护。在这种情势下,他肯定不敢妄动。同时,关于他罪行的传言,也会随之传播出去……这会是一颗种子,它最终会长成风暴的。” 听到老搭档这么说,陈不饿安心一下,说:“那就好。” “嗯,总体应该就是这样子了。之后就算有人能猜到是你在庇护他们几个,也没什么,毕竟他们也不敢来问你。” ………… 当天下午,流言传播的进度在华系亚蔚蓝中层和基层还仅止于“韩青禹四人因为报复截杀阿方斯家三代被关押”这个阶段。 大概中午吃饭的时候,辛摇翘就觉得妈妈的状态好像有点奇怪了,现在坐在办公室里,办公室的气氛也不是太对劲。 大家都很沉默,不时偷偷看她,却又不说话。 “珍姨?”辛摇翘有些不安地喊了一声,等到斜向前面桌,她平时关系亲近的同事阿姨转回头,“珍姨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啊?” 珍姨神情犹豫一下。 这样,辛摇翘就确定了,顿时胡思乱想和自己害怕起来,催促说:“哎呀珍姨,你快点说吧,你不说我这自己瞎想,都开始有点儿发抖了。” “那个”,珍姨的目光里透着关切,“外面有人在传,说韩青禹少校出事了。” 她把自己所听到的,1777在环喜朗峰战场的遭遇,以及关于阿方斯家族的传言等等全都说了,最后说:“青少校几个气不过,在前线指挥部截杀了阿方斯家三代,给队友报仇,现在已经被关押起来了,后续可能……” 辛摇翘起身,跑了两步又回头,打开抽屉拿了一份还未完成的资料,而后直接从办公室里冲出去。 下午三点,辛摇翘戴着特别通行证,乘小型飞机抵达华系亚方面军议事会所在地。 议长外公的办公室里只有他其中一个秘书在,辛摇翘向秘书打听了一下,直奔会议室。 “笃笃,砰!” 急促的两声敲门声后,会议室的门被向里推开。 会议室里的人全都扭头。 此时坐在这里的都是大人物。议长渠重时,唯一目击军团副军团长……就连辛摇翘的爷爷,科研系统的大佬辛明执都在。 “翘翘,你怎么来了?!”渠重时看见是自家外孙女,大概就已经猜到点什么了,但还是脱口而出先问了一声。 “外公,爷爷……不是,报告议长。”辛摇翘仓促而凌乱地抬手敬礼,“你们帮帮青子他们四个好不好?” 会议室里所有目光都在她身上,但是无人应声。 辛摇翘慌忙继续道:“不是,是你们要快点跟联盟议事会说,千万不要伤害他们,不然蔚蓝肯定会后悔的。而且他们肯定是被人陷害了才会这么做的……” 喜朗峰上的小个子红肩叫青子炎朽。炎朽到底是什么?!辛摇翘之前的推断,是一种源能怪兽。 后续她虽然没有太明确的进展,但是至少有一点很肯定,那是连红肩都知道并且忌惮的存在。 辛摇翘现在在犹豫,要不要直接把这件事说出来,以便保护青子、瘟鸡、吴恤和锈妹。 但是在她说话的同时,在她的视线里,外公、爷爷……现场所有人的反应,感觉都不对,他们沉浸在另一种氛围中。 辛摇翘察觉了,停住,隔了几秒眼神木然问:“青子他们怎么了?” “是这样。青少校他们四个,昨晚被连夜提审,事后可能因为实在气愤不过,冲动选择了越狱,在越狱的过程中,发生了激烈的交手……” 开口的是唯一目击军团副军团长。作为大佬,他们的消息自然更进一步,聚在这里开会就是因为这件事。 所以,“青子他们四个,没了?”辛摇翘一直忘了放下的手颓然放下,眼睛哀伤地看着他的外公和爷爷。 渠重时在她的目光里缓缓点了一下头。 “……原来是这样,所以你们现在在这里,其实是在商量怎么让这件事的影响最小化,对吧?而不是为了研究怎么帮他们。”辛摇翘身形晃了晃,咳了两声,闭上眼睛又睁开,说:“这样的蔚蓝……” “嗤啦。” 她手里那份最新的大尖文明语言研究突破性资料被撕开,撕碎。她本来打算拿这个邀功,撒娇求外公救韩青禹他们四个的。 “翘翘你……”渠重时语气有点重。 “我辞职,不干了。” 辛摇翘颓然转身往外走去。 她从小被保护,纯粹地成长,往科研的路上培养。她不懂政治,不通人情世故,甚至只会用科学理解爱情,一直没喜欢过谁,也没有过多少真正要好的朋友。 她为了去看韩青禹离家出走过。之前,韩青禹、贺堂堂、刘世亨他们这群人在2所的那段时间,也是她有过最开心和喜欢的一段时光。 冲动之下,她的话犯忌讳了,很严重的忌讳,她是蔚蓝绝不能放出去的人。 当场,渠重时和辛明执交换了一下眼神,眼神无奈,抬头向外面站岗的士兵说:“先关起来。” ………… 晚饭时间,临时牢房。看守的士兵说外公想来看她,给她送饭,辛摇翘坚决拒绝了。 后来换了爷爷、奶奶、外婆和妈妈一起来,辛摇翘没法拒绝,但是也不肯多说话。 “这样吧,翘翘,爷爷跟你说个事。”劝说了很久都没用,辛明执走近,在孙女身边坐下来,说:“韩青禹他们应该没死。” 现场就另外三个都惊诧了一下。辛摇翘猛地转头,小心期待问:“应该是什么意思啊?爷爷。” “意思是爷爷相信,他们没有死。因为第一,我刚打听清楚了,现在那边并没有发现尸体,所有说法都只来自昨晚出手拦截的队长。” “那他们……” “你先听爷爷说啊,第二个原因,也是爷爷最有把握的依据。”辛明执顿了顿说:“我听说陈不饿也在那里。” “军团长?” “嗯,虽然他肯定不会跟我说,但是我很确定,既然他在,韩青禹他们几个就肯定不会死。”辛明执目光肯定说:“他是陈不饿啊。” “对,他是陈不饿。”辛摇翘呢喃自语,一边思索、回忆,一边给自己希望说:“而且他很喜欢青子他们的。” “可不是?”辛明执笑了笑,抬手说:“嘘,咱不要说出去。” 最终的答案其实依旧悬着,但是有了希望,辛摇翘也努力让自己去相信它。 一旁,当妈的看见女儿情绪缓和了一些,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自己心里的想法反而重了。要说之前,她对女儿胡闹式的喜欢韩青禹还是一种随她去折腾的态度,现在,当妈的很确定,韩青禹绝不是合适的人选。做朋友很好,做女婿就算了。 “要我说,那孩子也是的,一点不知道进退。”辛妈妈埋怨说了一句。 当场辛摇翘缓缓抬起头看向她,眼神不信说: “妈妈,你怎么能这么说?” 辛妈:“我,我说得不对吗?他……” 辛摇翘顿了两秒,“对的,你说的对,他就是不知进退。” 然后她把目光移开,像是在辩说,又像只是在自言自语,说: “他要是知道进退啊,新兵时候他就不会去扑砍大尖,招惹泛蓝。” “他要是知进退,三个人回去面对三百人,救援101医疗站这么蠢的事情,他们就不会去做。” “他要是知进退的话,喜朗峰上也不会傻乎乎去救人,一个人去面对红肩,那晚的大尖主舰上面,也就不会有什么冲天一剑……” 她说着,屋里几个人安静听着。 370.星辰不再 从这一晚开始,事件开始扩散。 尽管联盟官方一如老参谋所料的那样,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事件公告,但是关于thekg或者说the青少校的消息,还是在随后的两天一夜里,迅速传向了各国方面军,乃至整个源能幕后世界。 一切都来得太快也太突然了。在很多地方,甚至人们都才刚刚开始讨论他在喜朗峰上的那些震撼表现,以及他在全军大会上直升少校的风光无限呢,在研究准确的发音到底是thekg还是theqg…… 他们口中热情谈论的那个人,已经如流星一般划过头顶的天空,消失在了黑暗里。 “星辰不再。” “一个新生传奇的陨落。” “史上最强新兵。” “青神。” 不同肤色、语言的人们在穹顶之下的各个角落,用自己的方式和语言尝试去定义他,去描绘他和他的团队在这短短一年中,璀璨至极的表现。 在这所有逻辑和定义中,有一点是大体共通的,那就是惋惜。 无数人在惋惜蔚蓝失去了一份本可能照亮未来的希望星火,部分人在惋惜他的歧途不返;有女孩在惋惜他们还未曾谋面,死铁或许其实可以熔化;有天才在惋惜还不曾与他交手;有不义之城的人在惋惜他头顶的赏金…… 于是,关于thekg和他的人是否真的已经死去,亦或者他们只是为了逃避阿方斯家族的报复暂时隐身遁去,成了现在蔚蓝幕后世界里最大的争议。 有人认定他们已经死了,之所以还抱希望,只是因为还有人不愿接受。有人坚信他们仍然活着,必定有一天带着真相归来。 而与此同时,蔚蓝还有另一个大的争论点,来自同步传播的那些关于阿方斯家族的传言。伴随着传言的扩散,越来越多的声音开始寻求真相,尤其其中有一些人,他们曾有亲人或至交朋友埋葬于尼泊尔试炼场。 ………… 就是在这个晚上,艾希莉娅和伊恩在回到联盟总部记者站后,深夜潜入了报刊印刷工厂。 明天的报纸内容已经审核完毕交付印刷了。他们决定替换掉其中一部分内容,让艾希莉娅的一篇文字,出现在明天的报纸上。 “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伊恩小声再次确认,提醒说:“这可能会让你进监狱。艾希莉娅。” “是的”,艾希莉娅的眼眶是红的,她没有任何犹豫,“我会尽我最大的克制,但是必须为他做些什么,不然我将永远无法面对那些我曾经亲眼看到的画面。” “而且,我会署名。” 说完,艾希莉娅转回头,“伊恩。” “嗯?” “你走吧,谢谢你陪我来到这里,我想……” “不,我还想陪你一起进监狱呢。”伊恩指了指马上就要重新印刷的报纸,说:“你的文章里也有我的参与,所以,请尊重我的劳动,也让我的名字出现在上面。” 艾希莉娅没动。 “天呐,你竟然想倾轧和侵占我的劳动,你这个可恶的著名记者。”伊恩一边打趣,一边自己过去把名字署上了,把文章中隐去他的部分也重新加上。 而后他回头。 艾希莉娅站在那里,看着他在笑,说:“监狱里男女是分开的。” “oh,上帝!”伊恩抬手拍了一下额头,一样笑起来说:“我想这一定就是人类历史上最糟糕的那个规定了。” ………… 第二天一早,昨夜刊印的报纸被分送出去。 最先读到的一部分人在蔚蓝联盟总部,他们在报纸内页的角落里,看到了艾希莉娅那篇,她自己说已经尽了最大克制的文章:《星辰不再》。 【昨晚我没有看到星光,所以,我想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向你们讲述一个人和他的几个朋友。仅此而已。 事实是从喜朗峰开始,我曾到处打听他的故事,还好那并不遥远,就是去年,他19岁。 故事里他是怎么来到蔚蓝的,没有人告诉我。 但是在来到蔚蓝之前,他拯救了一个隐蔽储备站。 至今我都不知道他具体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嗨,让我们一起记住:他在来到蔚蓝之前,就已经奠定了一枚银质蔚蓝守护。 而这,只是开始。 是这个故事的开始,是荣耀的开始,也是后来那些铺在路上的勋章们,有幸佩曾于他身上的开始。 拿到第一枚金质蔚蓝守护的时候,他还在新兵期,大概是第三个月。我听说他从土崖上飞砍大尖,忍不住在心里开始念叨,不要腾跃,不要腾跃,不要腾跃…… 可是他还是一跃而出! 看我,那些说一切都是因为他不守规则的人们,请你们看着我的眼睛,我要告诉你们,如果他守规则,那天他的新兵战友们很多人都会死,那天泛蓝大尖也许就会完成牵引。 这就像后来,他本不该出现在喜朗锋顶那艘大尖的主舰里。 他不该不守规则深入主舰,不该拼死走进那座巨型牵引场,不该用流血如泉水的手拔出他的剑……这样,也就不会有后来这一幕了。 【照片:夜幕星空,地面上黑色巨舰巍然,半空中炽烈红光直坠……在数十道高高低低腾在空中,以身阻长空的身影中,一道蓝光冲天而去。】 这是他的故事里,你们最熟悉的部分了,对吧?你们可能正在谈论它。 关于这些,我不知道你们会有怎样的表达。 不过我的朋友伊恩在他剪辑的那段,你们或许有人已经看过,或许将来会看到的影像里,一度词穷,找不到适合用于描述的词汇。 后来,我们一起尝试翻译一句华系亚语: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这很难。希望你们能有大概的体会。 话说回来,正是从喜朗峰那一夜开始,我不算幸运的人生,开始自认比多数人都要幸运,因为当时我就在那里,有幸看到了这一幕,拍下了这张照片。尽管它并不清晰。 与此同时,我也很遗憾。 很遗憾我没有出现在去年12月的尼泊尔,第三固定探索地凛冬的峡谷。我听闻在那里,他曾被上百人围杀,最后一人双刀,杀出峡谷死地。 很遗憾我没有出现在后来的101医疗站。他们告诉我,那一夜,他的双刀分开了月光。 很遗憾…… 很遗憾,他和他的战友们如此辉煌和璀璨的一年,照亮了一切,却最后停止在了那枚本该他的“星耀蔚蓝”面前。 oh,我还没说他的名字呢,伊恩在旁边提醒我。 没关系,用你们喜欢的方式称呼他吧,thekg,theqg,或the青少校。 就这样吧,我差不多说完了。当我选择向你们诉说这些,我想我并不是在声张什么,也不需要你们给予他什么……我只是希望那些不曾听闻的人,知道他的名字,听过他的故事。 最后,你们中有的人在说,他其实没死,他们跑了,对吧? 作为他的拥泵,你们一定以为我会尝试为他做辩解和说明吧? 不!我选择相信,并且由衷地感激你们。 我才不管他妈的什么不能言明的真相,对和错,规则和选择呢,我只想再见他,再见the青少校,和他未来注定无敌的死铁战刀。 署名:艾希莉娅;伊恩】 371.朵桑嘉措 艾希莉娅和伊恩昨晚一直等到早上。他们亲眼看着报纸被分发出去,甚至动手帮了忙。 然后他们去记者站的餐厅,一起平静地吃完早餐,收拾好餐具,坐在位子上等待。 现在,那份报纸应该已经在议员们和上司们的桌面上了,不管是办公桌还是餐桌。 “所以,我们很快就会被带走了吧?”他们想着。 但是并没有。 十分钟后没有。二十分钟和三十分钟后,前来拘捕的士兵还是没有出现。 一个胖乎乎的身影出现在餐厅门口。 因为刚开完一个临时安排的早会,新闻部副部长迈恩来餐厅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老头快速地挪动着步子,径直走过,去向窗口要了一杯咖啡。 然后回头,挺着大肚子再一次路过那张餐桌……这次他停下了,站着扭头看了看伊恩和艾希莉娅。 “既然已经吃完了为什么不走?是在等待我表扬你们吗?!我的天,你们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准备殉难的勇士。而我,大概就是拿着绳索和火把的人了吧?” 迈恩给两人的感觉事情似乎并不严重,伊恩和艾希莉亚都困惑了一下,觉得他可能还不知道,主动交代说:“我们……” “必须被警告一次……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嗯,不许再有下一次了。”迈恩表情严肃了一下,说完低头喝了口手上的咖啡,抬头微笑着解释说: “我们为此已经开了会。议事会在场多数人的意见,尤其是新闻部门主管们的意见。认为你们的文章并没有直指是非,或以煽动为主要目的。而且它看起来还不错。” “……谢谢。”艾希莉娅迟疑了一下才道谢,而后关切问道:“那么那些已经向外分送和传真出去的,会被追回吗?” “当然不。”迈恩的声音坚定,站在那里看着她说:“以the青少校为人类和蔚蓝立下的功绩,如果连这样一篇表达情感的普通文章都不被允许,乃至事后还要追责定罪……我想,蔚蓝大概就真的要完蛋了。” 老头说完顽皮一笑,但是眼神,是沉静而哀伤的。 他们其实在刚才的会上经历了一场激烈的辩论和艰苦的斗争,不过老头并没有选择把那些说给面前这两个鲁莽而富有勇气的年轻记者听。 “如果连蔚蓝的年轻人都变得圆滑世故,瞻前顾后,那一定是很可怕的局面。我们是蔚蓝啊!”迈恩心里想着,没有说出来。他得承认,同样的事情其实自己也有想过,但是他第一时间想了太多,以至于并没有及时去做。 艾希莉娅仰着头呢,点一下头,眼睛里有些感动。 伊恩则是激动,当场跳起来说: “天呐,太好了,我还以为我们要进监狱了呢。” 迈恩像个和蔼的爷爷一样站那看着他,直到他安静下来,才开口说: “庆幸吧。也许你们从始至终都没有意识到过一件事情,其实在联盟议事会里,一样有很多thekg的崇拜者。” “当然,那些军人出身的家伙们一定不会愿意用上崇拜这个词,因为面子,他们会说那是战士之间的欣赏和认同。” “我们新闻部不一样,我们……坦率地,就是崇拜他。” 迈恩说完笑着转头向外走去。 “你也是吗?”艾希莉娅在他身后站起来,问:“我是说你也崇拜the青少校吗?迈恩先生。哪怕他这次……” “当然。因为我跟你们一样,曾思考和记录他的故事。”迈恩站住了,端着咖啡的手悬在那里,没有转身说:“所以我要说,愿你是对的,艾希莉娅,愿他以及他的死铁战刀,终将归来。” 迈恩说完离开了。 他带来的消息,这一天的早报并没有被截留和追回来。所以,艾希莉娅的文章将会被翻译成很多文字,出现在很多地方,那可能是某方面军部队基地的橱窗,可能是任何一支偏远小队驻地的桌面上,也可能是医疗站,储备站…… 所以,这之后的一天,两天。 瑞士方面军的一个女孩在哭泣,尹菜心说:“先生,我都有很努力在学中文。先生,下次见面我再表白,一定说的让你能听懂。我想我要努力地训练了,当去尼泊尔的人里只剩下我……” 某个身在山沟里的姐姐,红着眼眶说她一点都不信她的弟弟们已经死了,说:“不会的,你们都不知道他们有多贼。” 101医疗站,他送的花被重新从书页里翻出。 425的李团长抹了眼泪拎刀出门。第九军军长在基地门口等着他,说:“我就知道你肯定疯了。” 墨西哥奇琴伊察,委内瑞拉梅里达……不管是已经回去的,还是依然留在喜朗峰周边的,很多曾经在旗帜战争当夜守卫环形阵地的精锐小队,都把自己营地外的队旗,挂在了旗杆只一半的位置。 还有很多…… 印德度,方面军总部医院。 皮肤有些黝黑的小护士紧张地围着病床焦急移动,“米拉少校,你你怎么了?是伤口又疼痛了吗?那么我去准备止痛剂……” 闻声赶来的军官团的队友们出现在病房门口。 病房里,米拉侧身躺在床上,眼神呆滞,正在无声的掉眼泪。她的小队,刚经历了一场劫难。再过几天,等伤口稍微恢复一些,她就要去熊占里了,可是现在,那个说好以后会去接她回来的人,自己不知去了哪里。 队友们自然都是看过报纸的。当场,队里几个和米拉关系好的女队员都围了上去,尽力宽慰和安抚她。 阿历克塞站在门口没动。 身边一名中尉推了推他的胳膊,小声说:“你不去安慰一下吗?阿历克塞,你爱慕的女孩正在哭泣。” 阿历克塞转头看他,摇了摇头。 “你应该去啊,阿历克塞,在上次那样的表现后,你有机会的,你应该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中尉继续说:“我不想说那是一件好事,但是,当thekg死了,你正好可以趁虚而入,不是吗?” 阿历克塞的目光有些不善了。 中尉茫然一下,弱弱地转过头去,说:“也许你不着急,是的,以后有的是时间,反正……” “你错了,谢尔盖。”阿历克塞开口带着叹息,说:“第一我一点都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更不会为此有任何一丝喜悦;第二,我想说,如果thekg一直好好的活着,战绩越来越辉煌,地位越来越高,我在熊占里米拉的身边,说不定还有一点机会,而当他这样死了,我就再也没有任何机会了。” 在蔚蓝,新兵总是很早就会被告知:蔚蓝的爱情总是比外面发生得更直接和容易。当然也更容易因为意外而失去。 但是他们通常不会被直接告诉:其实在蔚蓝,一个人不需要或者不再需要爱情和婚姻的逻辑,以及实际存在的情况,也一样比外面常见得多,多很多。 还有,这里通常不说关于一生的承诺,因为一生,可能很短。 谢尔盖显然就是还不了解的这个,困惑问:“为什么?” 阿历克塞朝米拉的方向示意了一眼,“你看不懂女人的眼神吧,谢尔盖,妈妈告诉我,女人的眼神里,都是心思。” 谢尔盖看了会儿,“那米拉少校的眼神里,是什么心思?” “她的眼神里,什么心思都没有了。”阿历克塞叹息说。 ………… 一路停停走走,绕路和隐蔽,韩青禹四人终于发现队伍的去向似乎并不是高原深处。他们饶了一个很大的弯,又带上了一些人。 四人已经都换上了常服,把武器装备包了起来,看起来并不显眼。他们身边跟着伽依娜,小姑娘一路上问了好几次刘世亨叔叔的情况,问他为什么没有来,他去哪了…… “到了。”队伍前方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伽依娜带着韩青禹四人奔过去。 他们站在山岗上向下看,四面绿色的草坡在视线里延伸向下,那里红色的房子层层叠叠,密布在谷地和山坡上。寺庙很多,是最显然的建筑。 人站在这里,仿佛就能听到梵音。 所以,这就是他们以后要生活的地方了。 队伍没有直接下山,站着等待了一会儿,突然间,身边的高原居民们集体低头行礼。 四人转头,山坡下方,一个穿着红色僧袍的僧人,正缓步向上走来。 “他就是以后带领你们生活的人吗?”锈妹困惑问了一句。 “嗯。”伽依娜点头,她显然不是刚刚才知道这人的存在。 “比想象的年轻好多啊。”锈妹小声嘀咕了一句。 因为在路上他们得到的讯息里,这位名叫朵桑嘉措的金刚上师,曾经参加过第三代源能装置的测试。 “可能保养的好吧。”温继飞说:“或者底子好,天生丽质难自弃什么的。” 一旁吴恤在憋笑。 韩青禹:“……”要不是上师已经快走到面前了,他得先把瘟鸡飞拉到后面去揍一顿。 “是因为我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战斗过了,这是生命源能的造化。”朵桑嘉措笑起来给人的感觉慈祥而宁静,缓步走到四人面前,说:“是青少校,沈少尉,吴中尉和温少尉吧?” 四人反应过来,连忙准备敬礼。 “不用,我没有军衔。”似乎有很久没有遇到新鲜的人了,朵桑嘉措再一次笑起来,面有真趣,不加隐藏。 四人只好学着旁边高原居民们的样子,也行了礼。 朵桑嘉措抬手示意,还礼,然后把每个人都仔细打量了一下,表情平和但是目光里有些热切,说:“我的老朋友告诉我,你们四人在年轻的人里都很强大。” “哪里,哪里。”温继飞客气了一下。 “你是……” “我叫温继飞。” “哦,温少尉能否全力打我一拳?” 温继飞愣住一下,转头看向韩青禹。 朵桑嘉措欠身行礼,虔诚说:“帮帮忙,我真的很久很久没有战斗过了,因为他们说我不适合上战场,如今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能力。” 韩青禹说:“打吧,开装置,全力。” 上师转头对韩青禹笑一下。而后直起身,面向温继飞而立,说:“请!” “那就不客气了啊。”温继飞装置启动,全力爆发,挥臂,“砰!” 朵桑嘉措胸前的衣服稍褶复平。 茫然地看着他。 不巧,刚翻了个f出来,温少尉脸上挂不住了,“上师我能不能多打几拳?” “好的。” “砰砰砰砰砰……” 他一口气闷了二十多拳,但是朵桑嘉措的样子看起来,始终跟承受第一拳的时候毫无差别。 “你不会连翻25,26次f吧?”锈妹小声问。 温继飞摇头,“至少两次a。” 温继飞的a,因为吃的源能块多,跟随练习的人狠,大概是一般a级正常成长三四年左右的a。这一瞬间,四人看向朵桑嘉措的眼神全都变了。 “温少尉的源能潮涌实在有些诡异。”朵桑嘉措感慨了一句,转向,看看吴恤,又看看锈妹,最后先选了吴恤说:“请。” 吴恤点头,一拳轰出。 “轰!” 朵桑嘉措上师身体少许摇晃,脚下卸力不及,致地面下陷少许,抬头看向吴恤说:“吴中尉可是顶级?” “大概是。”吴恤说完,转头看一眼韩青禹,眼神有些震撼。 与此同时,朵桑嘉措转向锈妹,看了看她的铁甲,似乎有些不安说:“沈少尉自带死铁武器,可否先用七成,六成力,再八成……” 他说得很认真,大家都笑起来。 但是等锈妹真的打完,四人就又都呆滞了。面前的这位红衣上师,竟然只凭身体,硬扛了锈妹全力的铁拳一击,连血都没吐。 “所以,我放在外面还是很厉害对不对?”朵桑嘉措开心问。 “很厉害!” 这家伙真的牛比了!韩青禹鼓荡源能,不断叠浪,跃跃欲试,等着朵桑嘉措走到自己面前。 朵桑嘉措走过来了,到他面前问:“你就是青少校了吧?” “嗯。”韩青禹拳头紧握,体内三涡轮浪涌如海潮…… 朵桑嘉措行礼,而后抬头,“请问,能不能让我打你一拳?” 372.我钓个鱼先 朵桑嘉措会说一些孩子话,笑容里有真趣,但是当你看他的神情,他的眼神,他能给人一种不同于俗的宁静感和祥和气息。 这家伙大概确实是真上师。 现在,这个真上师一身红色僧袍,因为行礼而微微欠身,抬头看着韩青禹,目光平静而真诚。 他换套路了,找前面三个都是挨打,到韩青禹这里了,变成要换他来打。 极限三换一么?! 韩青禹整个人还僵在那里发愣。 一旁,铁甲咔哒咔哒点了两下头,立掌,认真而虔诚地说:“可以的,上师,你打吧。” “随便打吧,打不死就行。”温继飞也立起手掌,一脸慈悲,说:“青子,在这么多居民面前,请尊重一下上师的请求。” 总之,就剩吴恤还像个人了。 他们同意了,朵桑嘉措眼中有孩子般的兴奋。 “那好的,那我来了。” 他说,说完直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然后左手搭右肩……看样子似乎似乎准备先抡几圈再砸过来。 “……!”韩青禹当场一个后跳就是十几米。 朵桑嘉措:“哎哟你还给我助跑距离……” “滚…”韩青禹:“不是,是我拒绝。抱歉啊,上师。我身上有伤,还没痊愈。” 按照朵桑嘉措刚才挨打的反应判断,他的实力至少也在顶级之上,甚至很有可能是超级,韩青禹就算四涡轮状态都不敢随便挨这一拳,何况他舍不得金属块,现在只能开三涡轮。 “哦,原来是这样。”朵桑嘉措眼的神里有些失落,收起架势行礼,“那是我唐突了。” “他骗你的,上师。他伤早就好了。”锈妹说。 朵桑嘉措:“嗯?” 这个嗯拖了个激动的尾音,同时就像是一根弹簧,上师整个人弹起来,看向锈妹,锈妹用力点头,看向温继飞,温继飞诚挚点头,看向吴恤…… 吴恤背对韩青禹,保持整体纹丝不动,抿嘴唇低低“嗯”了一声。 朵桑嘉措再看向韩青禹。 “青少校你……” “我就不。” “求求你。” “别来这套。” “打完我送你一样东西。” “别……什么东西啊?!”韩青禹走过去,热情尽量内敛问。 旁边温继飞和锈妹交换了一下眼神。当然锈妹的眼神温继飞是看不到的,不过他能想到。 “源能块的话,三五块可不够啊,要是金属块,勉强还行。”韩青禹说。 朵桑嘉措:“那些东西我也很少的。” “那就没得谈了。”韩青禹转身就走。 “那件东西是一块骨头。”朵桑嘉措在他身后,平淡而信心满满地开口。 果然,韩青禹站住,转身。 “什么样的骨头?” “与你身上气息一样的骨头。”朵桑嘉措淡淡说:“那东西还是我早年从别人手里……捡来的。” “咳,那是我出家之前的事了。嗯,总之不知源自何处,亦不知为何物所生。你要吗?要是实在为难……” “大师砍你说的哪里话?其实我也不是贪图一块骨头的人,我主要是喜欢跟人切磋。” 韩青禹说着跑过来,深呼吸,站好。 微笑说:“上师您请。” 同时他在心里想着:要是你个秃驴打完了敢随便拿块牛骨什么的给我,老子今天就拼了开四涡轮砍你。 “嗯,好。”朵桑嘉措笑起来,退后几步,重新开始抡胳膊。 “呼呼呼呼……” 空气剧烈的呼啸。 居民们全部侧目,就连锈妹和温继飞都有些紧张担心起来。 “我来了。” 话音落,但见红衣掠过,朵桑嘉措速度快到极致,助跑出手,“砰!” 而后,一秒,两秒,三秒。 在全场的僵直中,朵桑嘉措默默收回拳头,立掌合十,面色肃静说:“果然他妈的我还是只能扛揍,却揍不了人。” 韩青禹站在原位,纹丝不动,三涡轮巅峰状态缓缓收敛。 他是准备好了会飞出去的,也不介意当场吐血。 结果,怎么说呢?倒也不是说上师的攻击力真的无比弱鸡,但是朵桑嘉措这一拳的力量和潮涌,大致也就和贺堂堂差不多。这和他刚才扛揍的表现,有天渊之别。 “所以这就是他们说的,上师你不适合上战场的原因?”韩青禹问。 朵桑嘉措点点头,“对的。你说,这他妈的是不是很让我佛郁闷?” 韩青禹:“嗯。” “佛,我错了。”朵桑嘉措仰天认错。 低头,在一瞬间恢复高僧状态,宁静而祥和,甚至有点儿高深。 再转头,一点不尴尬地看了看那些高原居民们,说:“你们累了吧,随我回去。” “至于四位,鉴于你们的行踪不宜暴露,我就不留你们吃饭了。请在此稍候,我去把东西取来。” 朵桑嘉措说完带着高原居民们挥手离开。 大概二十分钟后,又一个人回来。 “青少校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见过的那种骨头?”站在韩青禹面前,朵桑嘉措把一件深红色从左手移开。 永生骨,第四块。大概只有拇指大,但是气息强烈。 “是的,谢谢上师。”韩青禹连忙道谢,把东西收下,而后抬头看向朵桑嘉措。 “青少校放心,这事我绝不会跟任何蔚蓝的人提起。以此交换,你出去后也保证不对任何人说我的情况。” “好的。”韩青禹果断说。 “愿你更上层楼。”朵桑嘉措笑了笑,迈步向侧边走了几步,走到锈妹面前,双手把那件深红色僧袍平举起来。 大家这才看清楚,那原来并不是僧袍,而是一件深红色的大斗篷。 “沈少尉在外行走多有不便,这件斗篷,原是我寺中金刚上师外出所备,你若不嫌弃,穿穿看。”朵桑嘉措把斗篷往前捧说。 沈宜秀有些感动,“嗯,谢谢上师。”双手接了。 她现在身上的甲还不算太厚,人也不会过于高大,大体就是蔚蓝一般全甲战士的样子。 斗篷穿上还稍大了些,锈妹把帽子也戴起来了。 掩住铁甲的一身红,在草地转了一圈。 感觉锈妹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朵桑嘉措站一旁看着,也开心地笑起来,说:“那便不送了。” 他站在那里,挥了挥手。 韩青禹四人行礼道别,转身向北,向前方辽阔无际的草原走去。 云在天上。 朵桑嘉措在身后立着,看看前方背影,又看看天空和远方……闭目又睁开,自己说:“去吧,且去,我看见是被放逐的利刃,终会斩开天云,以锋芒归来。” 在他身后,伽依娜的身影气喘吁吁跑上来,站在朵桑嘉措上师身边,兜手喊:“叔叔、姐姐,刘世亨叔叔会回来看我吗?” “他会的,你放心。”温继飞大声回应。 此时,从伽依娜,到温继飞,沿着这个方向划一条线,线的一头一直向北延伸,到接近最北。 刘世亨裹着大衣,无聊地抬头看了看天。极夜正在到来…… 他有钱,不光在国内有钱,以前满世界去玩开的那些账户也都还在。同时世亨少爷也很小心和谨慎,一路上他都尽力避开人群密集的地方,选择最诡异的路线。 今天终于联系上了一条船,船要过两天才来,走北冰洋。 “这他么谁能想得到?!哈哈。” 刘世亨安心畅想了一下接下来的生活……可惜还要等两天。 “正好,少爷我还没来过北极呢,先去钓个鱼。” 373.鱼去哪里 还不是真正的极夜,冰冷的海水映着流光变换,小艇谨慎地从水面行过,在一个似乎并不出名的岛屿靠了岸。 洋妞先一步跳下船,金色的长发在脑后跳跃一下。 “啧,开船技术还行啊。” 刘世亨在心里赞了一句。 他现在的身体素质放在普通人里,就相当于是那个幕后世界里的超级战力,自然并不担心什么谋财害命的陷阱。 而且人是他从路上完全随机找的,花钱雇来当向导。在选择目标的时候,刘少爷就只两个标准:女的;身材好,不难看。 一年多了啊,倒是真的有点寂寞了。 “我们到了,先生。”洋妞手指前方,回头说:“前面不远就是一个经常会有人来钓鱼和野营的地方。” 说罢她尽责地回身攀船准备去拿钓具。 刘世亨主动伸手拿了,拎着凌空一个跨步,敏捷而平稳的落地,笑着说:“还是我来吧。” “谢谢。”洋妞笑了一下,一边引路,一边认真担心说:“对了,万一一会儿出现北极熊的话,我们……” “没事,我会为你撂翻它的。”刘世亨拎着东西走在她侧边,偏头轻松笑了一下。 似乎以为他在打趣,金发妞灿烂地笑起来,“我很期待,不过要是真的的话,放心,我不会丢下你的。” “我收了钱。”她认真补充,然后挥舞了一下手上的冰凿子。 “奇怪了。” “什么?” “我突然开始期待被你保护了,期待北极熊。”刘世亨笑着打了个趣。 不过他倒是很希望待会儿能真的来一头北极熊,然后自己上去徒手撂翻它,再然后,接下来的这两天,他大概就不会那么寂寞了。 洋妞笑起来。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预定的位置。 “还真已经有人了啊?!” 眼前的海岸边放置有供人坐下的老木桩,看起来确实是常有人来的钓点。 已经有人在了,已近极夜的天空下,刘世亨放下东西……熟练的整理,准备,而后甩杆,坐下开始等待。 二十,三十分钟了,世亨少爷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金发妞聊着天。 在他的描述里,他是一个旅行家。 北极熊没有来,可能吃饱了,刘世亨假装不经意地,随手表演了一下徒手捏碎石块,以此证明自己刚才并不是在吹牛。 洋妞被震撼了。 她被的眼神让亨少爷突然觉得,自己在蔚蓝的这一年多时间,似乎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价值的。 同时他在心里自我警惕了一下:“以后得注意了,别乱显摆,好好做个普通人。” “深藏不露,嗯,就是这个感觉,好像还不错。”世亨少爷发现自己喜欢这种感觉。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他的鱼竿一直毫无动静。 “这xx的怎么回事?”心里还想着在洋妞面前显摆一下技术呢,刘世亨用中文小声嘀咕了一句。 鱼线在水面游弋。 旁边那人好像中鱼了。 “你以前没有在类似的环境里钓过鱼吧?”那人目光看着海面说:“这里是北极圈了,钓法稍微有些不一样。” 就像是普通钓友之间的交流,只是语气稍嫌淡定深沉了些,那人说话同时拉杆,一条鱼离开水面。 他说的是中文。刘世亨惊喜地转头看了一眼…… 接着用力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第二眼。 世亨少爷默默转回来了,抬头,看了看天,看来北极圈的老天,也还是那个老天啊……“玩我上瘾了是吧?我叼你老母。” 他还坐着,没跑。但是他的鱼竿和鱼线,开始在水面上不断跳跃。 “是有鱼吗?!大鱼?!”似乎并不懂钓鱼的金发洋妞在旁边激动问了一句。 刘世亨缓缓转过头看她,张嘴又闭上,作为一个扑街演员,这一刻看着别人的表演,感受到差距,竟无语凝噎! “我的美好生活啊!我xxxx,你演你大爷呢?!扑街!你这个妖艳的雪莲贱货。” 咔哒。 靴底踩过石块的声音。 “这里呢,叫做斯瓦尔巴群岛,你知道的吧?” 不远处,女人的声音,是有些拗口的中文。 科特妮伊顿依旧穿着一身黑色的皮衣,从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走出来,然后一步一步向前走,微笑着,抽出腰后的短刀。 “这里呢,同时是我们雪莲的其中一个重要营地,很难想到哦?” “她这都告诉我这里是雪莲的大本营了……我死了。”刘世亨迅速想到 倒霉啊!唉! 其实这次可能并不是我倒霉,而是我在路上,早就被人跟着了,被玩了一出猫捉老鼠的游戏,然后还被直接带到科特妮面前。 一瞬间,心里面巨大的沮丧、无助、恐惧和幻灭感,让刘世亨几乎要哭出来…… 但是泪腺都还没做出反应呢,他就又调整过来了。 大概这就当一个人倒霉成习惯之后的强悍之处。 刘世亨站起来,像是久别重逢,热情灿烂喊了一声:“嫂子。” “嗯。”是个重鼻音,科特妮开心地应了,但是继续一步步走近,说:“不过已经太迟了哦,记得我们说好的,你不去尼泊尔找我们,再见面我就杀你。” 她手上的短刀被修长的手指拨弄着,在掌心缓缓的转动,在极光下流光诡秘。 考虑她是雪莲的人,刘世亨不认为她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看来今天的情况叫嫂子已经没有用了,果然最毒的是妇人心……刘世亨猛地转头,看向另一边,依然坐着的那个钓友。 “叶哥,我们去拉斯维加斯赌钱吧?我已经约好船了,而且那边我很熟。” 说完,刘世亨站那里等待着。 一秒,两秒,三秒……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科特妮已经走到距离他五米内,短刀轻转。 终于…… “好啊。”叶简应得很自然干脆,同时站起来,弯腰收拾好钓具,拎桶起身说:“走。先吃饭。” 说完他朝另一边走去。 “好嘞。” 刘世亨热泪盈眶,连忙追上去。 在他身后,科特妮的短刀停在空气中,刀刃刚才离刘少爷的颈后不到十厘米。 ………… 等到回到叶简的住处,一起做饭的时候,刘世亨就又活了。 以一只弱鸡的形态,活泼地求活于两个超级战力的夹缝之中。 “危急时刻,是哥更可靠。不过平时要过得下去呢,还得靠嫂子。” 世亨少爷迅速总结出了在夹缝中的生存之道,热情地帮着科特妮干活,找话聊天,一口一个嫂子的叫着。 “对了,嫂子,你跟我叶哥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啊?”一边把鱼片摆盘,刘世亨一边问了个八卦。 “我25岁的时候。”科特妮回答得很快,手上短刀流畅地切割,低着头笑了一下,没有说是几年前。 “那没多久啊,是去年还是今年?” 一个直白到毫不掩饰的马屁,反而没有造成尴尬,科特妮转头看了看他,开心地笑起来。 “然后我叶哥呢,叶哥多大啊,话说他这种在超级里也算最巅峰的人,实际年龄都是看不出来吧?” 刘世亨顺嘴又问了一句,对于这一点,他是真的好奇,因为按照蔚蓝传言的时间线,他似乎得叫叶叔才对。 “嗯。”科特妮点头,收刀,桌面上剩下一副完整的鱼骨,“说起来我还真的不知道他到底多大,因为情况其实很复杂。” 说到这里,特意先偏头过去看了看在那边生火的叶简,科特妮转回来继续对刘世亨说: “在他开始勾搭我的时候,好像是三十出头的感觉,成熟幽默,风度迷人。然后,在床上的时候,二十岁吧……咳……至于事后,大概90到100的样子。” 说完,她挑衅地看了叶简一眼。 叶简张嘴,忍住了,偏过头没作声。 看这意思是叶简战败了啊,而且是一场完败。“呵呵,超级!”刘世亨想笑不敢笑,憋得整个人直打晃。 374.欺骗感情 叶简起身,走过来,从他旁边经过,甩手。 “啪!”一份像是报纸样式的东西,有被火撩过的痕迹,落在刘世亨面前的桌上。 “韩青禹出事了,四个人全没了。”他说。 刘世亨不笑了,情绪一时间转换不过来,以至于整个人僵住了一下……转过头,“叶哥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啊,这个我是真会吓着,他们明明回去了的……” “他们回去后,去替你和贺堂堂报仇了。一次杀了阿方斯家三代。就在蔚蓝前线指挥部机场,当众突围截杀。”叶简说:“不信你自己看吧,这是你们蔚蓝的报纸。” 所以,是真的。 叶简不可能费那么大心思专门弄一份假报纸来唬我。 刘世亨这次没能调整过来,眼眶一下就红了。 因为两手打颤,他翻了好一会儿都没翻到相关的内容。 叶简倒是很轻松,甚至他有些得意地站一旁看着:叫你鸡贼,叫你特么的乱喊嫂子,乱问…… 文章就是艾希莉娅写的那一篇,叶简自己看完后一点都不相信韩青禹四人已经死了。毕竟那其中有两个贱人,他都直接遭遇过,而且都被深深地贱到过。 “不过,跟阿方斯家族结了死仇,确实是有点麻烦啊。”叶简思忖一下。 同时间,刘世亨也迅速看完了那篇文章。 按说他应该比叶简更安心的,因为他远比叶简更了解那四个人,去相信他们没事的理由,比任何人都多。 但是实际情况,并没有,刘世亨再怎么跟自己对话,都克制不了心里的担心和害怕。还有自责。“万一呢,万一他们……” “愣什么呢?把鱼片端过来。”另一边,科特妮喊了一声。 刘世亨没搭理她,转身走到门外,靠墙坐下来。 隔一会儿,叶简出现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也坐下来,递了根烟给刘世亨说:“什么情况啊,还真吓着了?按说你……我懂了。” 顺手擦一根火柴,帮刘世亨点了火,自己也把烟点了,吸一口摘下来,叶简无奈说:“那这样吧,我来给你分析他们为什么没事……” 一口气说了十多分钟,从温继飞、韩青禹说到他更了解的陈不饿。叶简终于算是把刘世亨说服了。 “唉,凭什么老子要安慰你啊。”叶简苦笑。 刘世亨转头也笑了一下,抽鼻子说:“叶哥,你是不是……卧底啊?” 卧底两个字,刘世亨是用口型说的。 “不是啊。”叶简转头,看他说:“哎你,你小子不会打算在我身边卧底吧?” “不会,我没那胆子。”刘世亨坦白说完,自己笑起来,说:“我最多也就带你玩物丧志。” “……”叶简说:“那样蔚蓝也得给你发勋章啊。” 两天后,两人甩了科特妮,偷偷登船去往米特利,拉斯维加斯。 这一天,时间是1991年9月27日。 同一天,已经是1777回到小队驻地的第六天了,劳简躺在病床上,他的伤确实还没完全好。当然实际情况也没有这么严重。 他这有任务呢。 商年华一身临时借来穿的蔚蓝制式白衬衣,坐在床边上,捧了碗拿勺子细心给他喂鸡汤。 这几天一直都是她在照顾。 “对了,阙清商那丫头,其实是你亲女儿吧?” 心里想着温继飞最后交给自己的重要任务,似乎不能一直拖下去了,还要回去参加新兵出营,补新人呢……劳简心里有些紧张,特意找了个能转移注意力的话题。 “怎么,你在意啊?”商年华眼神流转,看着他,轻笑着打了个趣。 大概,之前心里面就是有好感的。前阵子杨清白回来,说劳简在喜朗峰差点战死,最后时刻念叨的人是她,商年华的心防就彻底被打开了。 但是,她只是这样而已,劳简就已经招架不住了,慌张说:“不是,没。” “那我好好回答你……不是。”商年华摇了一下头,小声说:“我呢,我大学毕业的时候我专门找你拍照了,你记得吗?然后我回去,家里立即要我结婚,结婚的对象,是我表弟……” “啊?” “吓人吧?所以我不同意啊,毕竟我是受过新时代教育的。然后我表弟也不同意,他有喜欢的人了,那人是我们家里的一个女战奴。可是没办法,家里老人们要保证商氏继承人血脉纯净,我们只好假装在一起了。”商年华顿了顿,“后来,他们逼我们生孩子,就有了清商。” “所以她是你表弟和女战奴的女儿?”劳简问。 “原来这么好猜啊?唉。”商年华缓了一口气,眼神有些沉重,继续说:“事情被族里发现后,清商的妈妈被私下处死了,我表弟自杀殉情。我用命保下了清商,认作干女儿。后来她长大了,可能因为在族里长大,听了很多传言吧,就觉得是我为了自保,害死了她亲生父母。这些年一直表面上跟我很好,但内心总想着报仇。” “不能解释,告诉她真相吗?还是说了她不信?”劳简有些困惑问。 商年华目光看着他,轻轻摇一下头,“不管她会不会信,我都不能告诉她。因为她专心恨我,找我报仇,我小心着点就是了,但若她恨上商氏,想向族里报仇……她,肯定会死。” 商年华说完淡淡笑了一下,低头认真舀鸡汤。 这一刻,这个一直主理商氏入世分支,手腕高明的女强人,看起来像是把坚强和脆弱都融于一身……还有她的温柔。劳简想: “要不就直接抱过去吧?” “嗯,为了任务。” 他抱了,直接伸手把人揽了下来。 鸡汤、碗和勺子都掉在地上。 商年华稍微挣扎了一下,不动了。 “你是认真的吗?”她伏在他胸口,小声问。 “嗯,是。” “可我是你们说的自保派。” “没事,你们商氏又没招惹过蔚蓝。” “蔚蓝能同意?” “我能解决。” “……嗯。”这种有人担当的感觉让商年华觉得有些幸福,开心说:“那这就算说好了哦?” “说好了?嗯,说好了!” 既然说好了……劳简一下坐起来,把人放开,激动说: “既然这样,我跟你说个事啊,是很重要的事,我打算很快放你回去,因为韩青禹他们四个啊,其实没死,他们想以后……” 一股脑儿,劳简比划着把温继飞想借助商氏立足的思路和布置全都说了。 说完等了会儿,也没听见商年华给反应。 抬头…… 商年华身体坐直,坐那儿,眼神有些悲愤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劳简困惑问。 商年华:“你是不是在欺骗我的感情?” “……不是。” “我觉得你是。你只是为了可以放心把韩青禹四个其实没死的事告诉我,然后,利用我。不然哪有人这样的啊,这才刚说好一秒钟……“ 375.1777的新兵 商年华在她成为1777队嫂的一秒钟后就被委屈了,从劳简迫不及待撒手交代任务的表现来看,她觉得这很有可能是一场感情诈骗。 在她诉说委屈的过程中,劳简就坐那看着她,神情似乎很无措的样子,眼神也渐渐紧张和恳切起来。 这些应该都做不了假,商年华看见,心里稍微好受了些,停下来扬一下下巴说:“你说。” “嗯。”劳简用力点了点头,凑过去,语气小心问:“那你还愿意帮忙吗?我是说,青子他们四个的事。” “喀拉!” 病床边椅子后移,商年华一下站起来,“那你的意思,就是承认欺骗咯?” “不是啊,我是真的。”劳简辩解同时快速爬起来,跳下床,两步跑到商年华面前把人挡住,眼睛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试探说:“那要不,咱们先再抱一会?” 商年华:“……”很无语,但是一瞬间,心里已经开始想笑了。 她努力继续板着脸。 “或者咱们干脆抱着聊?”劳简谨慎地又补了一句。 商年华转开视线同时往侧边迈了一步,让开身位绕行,再也不看劳简一眼,往门外走去……直到手拉上门把手的时候,她才顿了一下,说: “你没救了。” “是的啊,要不然你说我能单到现在么?”劳简竟然直接承认了,在她身后低落说:“我以前先是醉心物理,然后又一心砍大尖,就没长这脑子。对了,我从来都没主动过,今天是第一回。” 商年华背对着他,没有吭声。 劳简等了几秒钟没等到反应,心情有些低落,他觉得自己可能要失恋了。转念一想:老子一生都在刚正面,这回不能就这么认怂了啊。 想罢劳简快步走过去,到门口直接转身,把背贴墙,然后蛮横地横移过去。他把商年华拉着门把手的那只手挤开了,把门堵住了。 商年华气鼓鼓抬头看他,“你干嘛?” “我想问你,这样没救的人,你能不能试着救一下?”劳简眼神恳切。 商年华沉默看着他,像是在思索的样子。 滴答,滴答。 她突然一下笑出来了,连眼神都变得灿烂,点了两下头说:“好吧,那我试试。” 劳简纲要开口,被她抬手先捂住了。 “好了,难得做对一件事,你现在不许乱说话。先让我开心会儿。”商年华笑着说:“总之你说的那个事,我同意了。” 劳简含糊说:“真的啊?” “……嗯。”商年华转身向房间另一头的窗口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我刚已经想好了,现在就希望每一个像我们商氏这样的家族,都能被那几个臭小子祸害一遍,最好折腾到散架。” 这一刻,决心下定,商年华说得很坚决,甚至她的语气有期待感,还有源自报复心理的快感。 有一种阴狠的感觉随之出来。 “真是最毒……不,巾帼大丈夫啊。”劳简心里凉飕飕等想着。 窗台前,商年华转回身,“对了,我以后可以报复他们了吗?我是说韩青禹他们,我想欺负回来。” 阴狠感立即消散。 劳简这才记起来,商年华是被抓回来的。仅仅是上一次见面,她还被韩青禹和温继飞几个威胁、恐吓。 而现在,她变成他们的队嫂了。 “大概可以”,劳简先考虑自己的情况,有些犹豫,再想一下后反而坚定下来,说,“嗯,可以。” 事实应该是可以的。调皮的孩子可能会跟哥没大没小,也不好欺负,但是通常都会给嫂子面子。 “那就好。”商年华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那要不咱们抓点紧,你这两天就回去?”劳简问,问完目光对上……眼神瑟缩一下,“我好像又错了哦?你别生气,我……” “我不生气。”商年华用力呼了口气,说:“我想好了,跟着你,我就当是修行了,我修身养性。” 两个人互相看着,都笑起来。 两天后,9月29日,劳简亲自送行,商年华带着阙清商离开了1777小队驻地。 她们俩作为犯人本就还没通过正常程序上报,离开并不为难。 其实商年华也觉得,自己是该抓紧点儿回去了,再耽误一段时间的话,怕权力被架空,回去不好掌握局面。 同一天,劳简自己也带人启程离开了驻地。 三天后的10月2日,第九军战训基地广场。 因为喜朗峰战事而被耽误了一个多月的1991期“新兵出营”仪式正在进行中。 几乎跟去年一样的场面。 第九军的每个小队都有来人,板擦金色和白色两大王牌的对抗仍旧延续,实战对练挑选和私下挖角也一样没少。 除了听说今年新兵更多,里面的好苗子也比去要更多一些外,好像什么都没变。 还是那个老位子,1777的队标上,也没有出现颜色和队徽。 手里握着一共1个名额,劳简抬头,看了看桌子前方一直排列到百米外的长队,看了看队列里那些陌生而坚定的目光。 “你们,可不能光看排名啊。”1777年度积分排名第一,劳简苦涩一下,说:“1777现在没有排名上那么强了。” 队列里没有人动。 “我们没有顶级了。”劳简又坦白说了一句。 这是一支原本正冉冉升起的王牌小队,但是,它刚刚同时失去它的三大顶级战力,甚至其中有一个站在顶级之上。 1777原本几乎肯定无疑的血色梦,看起来已经破碎了。 还是没有人动,队列短暂的沉默。 “会有的,劳队。我会是,我们中有人会是的,你挑吧。”有人在队列中开口说。 “是啊,劳队。”另一个声音顿了顿,说:“就算青少校他们真的不会回来了,我们被选中的人,也不会让他们这一年擦亮的1777的番号,被人辱没的。” 劳简连着点了好几下头,哪怕知道韩青禹四人其实没死,依然忍不住有些眼眶泛红。 人毕竟是离开了啊,是不是一定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说实话劳简自己也没底,也会担心。他只是一直没表现出来而已。而面前的年轻人们,依然愿意追随他们的脚步,来到1777。 气氛略有些沉重,但是是向上的,充满热血和勇气。 “你们放心吧,我去了肯定是顶级。”一个有些破坏气氛的声音突然出现,“报告劳队,a+,赵二柱,1777新兵报到。” 一个一米八十多,身板强横,肌肉结实的小伙子从队列中跑出来,跑到劳简面前,立正敬礼。 a+啊?!这个一点没有纪律的家伙……嗯?没有纪律? 劳简突然心动一下,饶有兴趣地问道: “哪里人,怎么来的蔚蓝?” “越江省,细的地方就不说了吧?”赵二柱笑一下说:“来的原因……因为我弟弟。” “哦,你弟弟在蔚蓝?”劳简猜测道。 赵二柱:“不,他在街上混。” 赵二柱有个姐姐,叫大梁。 还有一个比他小三岁的弟弟,叫做赵三墩,是个街头小混混。 “双花红棍你们懂吗?意思就是一伙人特别能打的那个,可能因为他从小就天天跟我打吧。”赵二柱说:“长大后十几岁开始,他就出去瞎混了,老是打架,本身也喜欢打架。约在第二天的群架,他能头天晚上就先过去睡那等着那种。把我爸妈都气坏了。” 队列里传出来低低的笑声,劳简点头,“然后呢?这跟你来蔚蓝有什么关系?” “那不有一次,他晚上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嘛,被我爸妈逮住了。我爸妈就不睡觉,捆了整晚给他盯着。”赵二柱顿了顿,认真说:“那我心想这样不行啊,这样兄弟伙约群架,我弟不去,他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所以?”这次一起来的齐柔柔,终于没忍住接了一句。 赵二柱:“所以我就去了,去约好那块城郊野山坡上睡觉等着,准备替他一架。” 队伍里的笑声轰一下爆出来。 就连齐柔柔那么冷的人都笑了。劳简也忍不笑起来,笑着说:“然后大尖就下来了啊?” “嗯。”赵二柱说:“我特娘的睡得迷迷糊糊的,还以为是对方人提前过来埋伏呢,我就抄家伙冲上去了。” “……” 不管现场是不是已经崩了,赵二柱顾自继续说: “然后一群几十个人,一起飞一样冲过来啊,我心说完了,这回好像砍不过。不过还好是我来了,不是我弟。” “结果再一看,他们好像不是冲我来的,人唰唰从我身边过,冲上去把两具大尖砍死了。实话说我当时都看傻了,就抄着家伙站那没躲。” “然后他们过来说我挺猛的,我说那当然。他们又问我当不当兵,我就戴大红花来当兵了,把我爸妈高兴的……” 劳简:“但这里是蔚蓝,你知道的吧?” “可不上当了吗?我来了才知道的。”赵二柱说。 这一会儿,队列已经彻底笑乱了。 赵二柱依旧不为所动,继续说:“不过我就当保护我爸妈和我弟,干了。” 就是这种人了!劳简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说:“行,你登记去吧。” “好嘞。”赵二柱激动地一溜烟儿跑后面登记去了。 劳简调整了一下状态,转回来,目光看去,剩下的队伍里排在第一位的那个人,跟他面面相觑了几秒钟。 “那个玩意儿是a+啊!”他说:“那b级的,1777能要吗?” b级当然能要啊,b级已经很不错了,劳简自己都只是个,1777现在队里还有不少人融合度不到b级。 另外,这次在高原上一人断后的贺堂堂,b+。 并不是人人都是韩青禹的,何况韩青禹也就是个a。甚至1777不久前连骰子都有……劳简的态度,现在并不把融合度当成唯一标准,他主要看人。 “但是你,好像得有0岁了吧?”劳简说得很坦白。 “28。风吹雨淋看着大一点。”对方说:“但是劳队你可不能这样想啊,那要是青少校0岁入伍,你觉得你要不要?” 那当然要啊,劳简点头,说:“有道理,那说一下你的情况吧。” “b级,胡彪锚,从……船上来的。”对方说。 “船上来的?”劳简好奇了一下。 “嗯,就是讨海过日子的人。”胡彪锚说。 “打鱼啊?” “不是。我走私的。” 队列一下又崩了。 “……哦。”劳简缓了缓,“然后你怎么来的,大尖落船上了?” “没。”胡彪锚心里琢磨了一下,通过刚才赵二柱的情况,迅速联想,心说大概怎么来到蔚蓝这件事,才是1777选人的最重要标准。 “我是跟我哥干的,我哥是胡老大……反正你们要是有人走过海,应该都知道他,我哥很有名的。” 在蔚蓝,家人的名字是绝不能说的隐秘,胡彪锚觉察自己已经说太多了,赶紧闭嘴,跳过去说: “总之我们是干这行的,在海里有一个位置特别偏也没人住的小岛,拿来临时放货。有一次,我不放心弄了条小船去看货,船还没到岸呢,就听见岛上面挺大的动静,好像有人砍起来了。” “我心说这特么的不是有人偷我们的货吧?而且还抢起来了!这特么的不是找死吗?!活得不耐烦了……我想着,我就直接操刀杀上去了。” “结果就一群人啊,在那里砍变形金刚。” 崩溃的现场,劳简憋住,点头,“然后你就来当兵了?” “嗯,我哥听到都懵了,说我们兄弟俩一个兵,一个贼,这叫什么情况?!他让我记得跟他划清界限,我不愿意。所以还好,咱们蔚蓝也不是正规军。” 哄笑声中。 劳简沉默了一下,实话说这要是放以前,这种违法乱纪的人,他是绝对不能要的。但是现在,他最喜欢就是韩青禹身上的匪性。 面前这个是真匪。 伸手,劳简拍了拍胡彪锚的肩膀,说:“去吧,你也登记去。” “是,谢谢劳队。”胡彪锚开心跑去了,心说果然被我料中了,怎么来的才是关键。 同时,他把手上的金条往袖子里藏了藏,这玩意儿,胡彪锚本来打算拿来行贿的。 他很想进1777 “混小队跟混江湖一样,并不一定一开始就要最强,最大,但是一定要有心气,要够狠。”这是胡彪锚一心想进1777的原因。 登记的时候,遇见赵二柱了,俩人互相打了个招呼,感觉还挺有缘分的。 另一边,眼看着1777小队这次的1个名额,一下就用掉了两个,站在队伍里的人都有些紧张。 齐柔柔也挺紧张的,准确地说是挺为1777担心的。 他站身后,伸手扯了扯劳队的衣服,小声说: “劳队,要不咱们也招几个正常人吧?” 376.回家(上) 蔚蓝华系亚方面军第九军,战训基地。清晨的阳光从天空中洒落下来,透过围墙边的树木枝叶,有些斑驳地洒在地上,也落在蹲在墙根下的人身上。 赵二柱和胡彪锚嘴里叼着烟,仰着头并排蹲在墙根下面。两人嘴角都还有没擦干净的血,眼睛都有淤青,作战服上这里一块土,那里一个脚印。 他们刚跟人打了一架。被劳简拎回来暂时扔在这。 当时情况,是有两伙新兵打起来了,大概有三四十个的样子,赵二柱路过看到就上去劝架,说了句: “停下,都特么今天就要各自回驻地了,还打个屁啊?!都是战友,就不能互相忍一忍,让一让?” 混乱的人群中有人回了一句:“关你屁事!” 这不能忍啊!赵二柱就去找他了。 因为场面实在太乱,也不知道具体说话的是谁,他不得不一路扒拉进去,一路抓人来问,再往外面丢人。然后,他就加入群殴了,殴全部。 胡彪锚是过来问啥情况被卷进去的。站那才刚问了一句,直接就被淹没了。 “你说劳队会不会改主意不要我们了啊?”墙根下,赵二柱仰头看着天,嘴角叼着的半根烟一翘一翘地,神情有些惆怅问。 “不会,你放心吧。”胡彪锚自信笑了一下,分析说:“我刚已经打听过了,去年新兵出营的时候,青少校也跟人打了一架。” 所以,青少校是因为打了一架才被1777选中的吗?好像哪里不对……不管了,赵二柱不愿意费那个神,直接认同了说: “哦。那就是说劳队长可能喜欢这样的?” “嗯。不然他能要你吗?”胡彪锚看看他。 “也是,不然他也不能要你。”赵二柱抬手摸一下眼角,龇牙咧嘴说:“一会儿就该出发去驻地了,1777牛比,唉,可惜青少校死了。” “没死。”胡彪锚说得很小声,但是很肯定。 赵二柱转头看着他,“没死吗?!不是说死不见尸?” 死不见尸就是死了的意思吗?倒是确实有个死字!胡彪锚想了想,突然……这几个咋写来着?算了,不想了。 “反正人没死,都没死。我这两天都在偷偷跟1777的人,你猜我听到什么了?我听到他们说刚有了队嫂。那你想啊,要是韩青禹几个真的死了,你觉得劳队能有那心思?!” 胡彪锚用自己的逻辑推理。 赵二柱想了想,“那不能。” “所以啊!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死活要去1777?!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就是去抱大腿的。”胡彪锚叹了口气,坦荡说:“这已经不是我的江湖了。而且这是一个随时死人的江湖。在这我得从头混……” 在这里,应该没有人比胡彪锚更懂行走江湖了。 行走江湖你得狠,但同时也得有脑子,有进退。不能低的头死都不低,但是该低头抱大腿的时候,也得弯得下腰,低头见过土,抬头才看得见青云。 “哐当!”左手臂小幅度地向外一伸一振,从里头滑下来两根金条。 胡彪锚示意赵二柱看了说:“这叫黄鱼,知道我为什么带这个吗?” 赵二柱茫然一下。 “所以你们只是街头小混混啊。我和我哥的那个才叫江湖。”胡彪锚说:“行走江湖用的就是钱跟色。但我这也不能带几匹大洋马一起来部队啊,你说对吧?所以我哥让我带了这个。” “给谁?” “要是劳队当时稍微犹豫一下,就是他的了。”胡彪锚掂了一根,抬头瞥一眼不远处站着跟人说话的劳简,喜滋滋说:“现在嘛,我等青少校回来,全给他送去,让他随随便便带我上个顶级。” 这个逻辑,好像又哪里不太对,为什么每次这个胡老彪都说得好像贼有道理,但是又怪怪的呢?赵二柱皱眉想了想,放弃了,说: “哦,那还好我不用,我比你能打多了。” 这话说的!胡彪锚皱眉犹豫了一下,扯得两边乌青的眼眶一阵疼,“我的蔚蓝江湖生涯,到底要不要带上这货啊?带上他,会不会天天这样啊?!” 另一边,距离他们不到两百米。 劳简看表,然后伸手拍了拍团长李王强后背,“那我们就准备回去了啊,团长你……” 李王强是真的以为韩青禹四个出事了,这次见面,整个人都是垮的。 劳简看着有些不忍心,但又因为上面的命令,不能直接告诉他,心里有些惭愧和无奈。这事上面连军帐陆五征都没告诉。 李王强摘了烟,抬头说:“行,你回去吧。对了,那几个小子以前蹲的那个岗哨啊,记得别住新人进去。” “……诶!”劳简转身准备走。 “你说……”李团长在身后突然又开口:“你说事情要是能回头,咱几个还那么努力把他留在425团吗?我这几天老在想,他们要是去了金色什么的,可能就不会有这事了。” 李团长这是真心疼啊! 劳简停下来,身体僵住一下,说:“还留吧。不过我会希望他不再这么早就锋芒毕露……咳!咱把人藏一藏!” 后面一句是完全无来由的重音。 劳简说完离开,向远处抬手说:“1777,集合。” 李王强愣在那里看着,心里琢磨了一下,好像哪里不对啊,哎哟!藏一藏吗?!团长大人果断转身,深呼吸,稳住情绪不动声色。 劳简带新兵启程回驻地这一天,是10月4日。 距离事件过去已经有近二十天了。蔚蓝联盟方面,也已经派人对阿方斯家族所在的尼泊尔第三固定探索地进行了第一次调查,结果当然没有任何发现。 按道理他们接着应该调查韩青禹四个的,可是人没了,调查哪呢,怎么查? 议事会内部经过激烈的争论,大体就是互相推脱,各种遁法…… 最终,推出来了一个懂中文的澳洲议事会内森,打电话给陈不饿。 “是这样的,军团长,我,我们,他们了解到一个情况,说韩青禹几个失踪,死亡之前,可能曾经跟您说过话……”内森觉得自己可能要完了。 “哦,不能说吗?”电话那头,陈不饿平淡反问。 “能,能的。但是你看,凑巧在跟您说过话之后,他马上就消失了。” “跟我说话就消失了?!”电话那端,陈不饿沉吟,顿了顿,“那么内什么?你叫做内什么?” “内……我能不能不说啊?” “叫内森。”陈不饿身后的秘书小声提醒了一句。 “哦,内森。内森议员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 “你也刚跟我说过话。”依然是很平淡的语气。 话音落下,接着“咵”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内森这边抱着话筒左右看了看,我可能真的完了。卧槽,从陈不饿这查这个主意,是特么的那个傻10想出来的啊?! 同天晚上,拉斯维加斯。 刘世亨爆炸头,穿着一件丝质花衬衫,咬着一根没点着的雪茄走在叶简身边。叶简也是同款爆炸头,穿着一件不同色系的花衬衫,同时戴着墨镜。 他们已经待了有几天了。 前两天叶简都在输,他说他是第一次进赌场,但是后面的几天,他开始赢。现在他们赢了已经超过100万刀了,然后截至刚才,被刘世亨花了20万。 “所以,这不就是我期待的脱离蔚蓝后的人生吗?!要不就这样好了,我不跑了?这样我也算替蔚蓝牵制住了雪莲的一个超级。”刘世亨心里在想。 酒店房间是分开的,正好相对的两间。走廊上,刘世亨一路假装不经意地瞟向叶简手上那份报纸一样的东西。 这东西是刚才进电梯的时候,一个出电梯的人随手递给叶简的。刘世亨关心它,是因为想看看上面有没有青子他们四个的消息。 房间门口,叶简停住,偏头看了看刘少爷,“刘少想看啊?” “看了会死吗?叶少。” “不会。” “那我看看。” 377.回家(下) 两人干脆在房间叫来了红酒,坐下来。 这份东西确实是雪莲的内部报告,上面也确实有关于韩青禹他们几个的内容,甚至连刘世亨的都有。 但是它并没有具体提及几人的生死情况,这是一份具有个体针对性的分析报告。 “过分了。”突然,只扫了一眼的刘世亨喃喃嘀咕了一句,因为他发现自己那栏,除了名字,什么东西都没有。 连贺堂堂的都有分析,说他成长很快,意志坚强,值得注意,但是世亨少爷的没有,一个字都没有,就空白。 “连瘟鸡的都有!还这么多!” 刘世亨有些意外,因为他在报告归属温继飞的部分,看到了中文,两个字:强谋。 “强谋是什么玩意儿啊?!叶少。”明明应该庆幸的,但是莫名有些失落,刘世亨给自己倒酒说。 叶简把杯里酒喝干,放下杯子,让他帮忙一起添了,探头看了一眼说:“哦,这是雪莲情报部门对他的分析。” “我知道,不过他也不强吧?怎么就强了?”刘世亨移了酒瓶说。 “何止不强啊,简直很弱。” 叶简笑着,伸手指给刘世亨看一段递进的文字。报告分析是保留旧档的,展示了情报判断的时间延续性,在它的开始阶段,温继飞名字后面的标注很简单:无视。 然后,这个标注不断变化,直到最后,中文“强谋”两个出现,后注:高级警惕。 “唉,不对!”刘世亨握着瓶子僵了一下,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转头看向叶简说:“不对,既然连无视你们都给标注一个,那我这空着,是什么情况?!” 叶简看着他,眼神悲天悯人。 “要不,我给你加一个?”他问。 说完,叶简拿了笔,在报告刘世亨那栏下面写了两个字,也是中文:弱谋。 世亨少爷沉默看了会儿,放下瓶子恼火起来,“你写个弱鸡我都认了啊,叶少,这弱谋什么玩意?!非要形成对比吗?” 似乎已经有些微醺了,叶简畅快笑起来,说:“别不高兴啊,其实你是让我有些意外的。论以一个弱者的姿态生存,以苟且求达成,以屈求不屈,你做的很好了。弱谋,也是谋。” 刘世亨不吭声。 叶简知道他在害怕,因为被看清楚而害怕,忙转移话题说:“至于温继飞,他本身应该是一个很弱的人,是一个骰子。但是你回忆一下就会发现,从始至终,他都是以一种强者的心态来思考和谋划各种事情的,强势而果决。同时,他也一直在逼迫自己变强,哪怕他本身是一个骰子。” 叶简分析完了。刘世亨感觉身上有些冷,因为他突然发现,雪莲似乎远比蔚蓝更了解他们几个。 “那么青子呢?” “韩青禹吗?”叶简没去看报告,沉吟一下说:“他是这份报告的支撑,是你们中一切的支撑。是温继飞强谋的逻辑支撑,也是你之前一年,以弱谋求生的逻辑支撑。” 这段话很拗口,但是对于刘世亨来说,很容易听懂。因为他过去一年多的苟且,之所以可以苟且,前提就是有韩青禹在,不然换任何一个小队,他都得上,或者直接逃,被抓住的几率很大。 初次之外,他当然也是吴恤和锈妹的支撑,没遇到青子的话,他俩现在可能还是两个可怜的家伙。 “所以,他的意志和担当,默默不吭声也好,带着你们乱折腾也好,其实很强。”叶简说得很认真,带着赞许。 刘世亨没回应,往下在韩青禹一栏的最后位置看了一个让他有些惊惶的标注:必杀级。 “叶哥,这……” “担心啊?”叶简顿了顿,说:“已经改了,改成了全力争取,我改的。只不过未必雪莲的高手都会根据这个来行事就是了。” ………… 韩青禹四人走在树林里。 之前老参谋的指令,是让他们先找地方躲上两个月,避过关注期。 几乎什么都没多想,韩青禹从高原上开始往家的方向走,一路避着城市和人群,跋山涉水。 终于,离家不远了。 韩青禹今早已经换上了从小县城新买的深蓝色衬衫和藏青色长裤,白胶鞋,把其他东西都包起来抱着。 锈妹还是那件大红斗篷,咔哒咔哒绕了一圈,说:“韩青青!按你说朵桑嘉措大师现在用的应该还是第三代装置,那他为什么不换装啊?” 这是揍不服啊!韩青禹皱了皱眉头,无奈说:“因为对于他而言,装置本身的等级已经不重要了,就只是一把开门的钥匙而已,只要能打开就都一样。比如陈不饿军团长,他也还在用六代装置……” “哦,那他又为什么老说脏话?他不是和尚吗?韩青……呱。”锈妹接着问。 这个问题,韩青禹就回答不了了,也不想再回答。 “我猜是为了造业,造口业,不然他修行没有动力。”温继飞穿着衬衫和牛仔裤,笑着把话接过去说:“那家伙一看就是不想修行的,他想砍砍砍。” 说罢,温继飞转头,“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韩蜻蜓。” 自从“韩青……呱”出现后,关于韩青禹以后要用的名字,就彻底错乱了。 沉默,韩青禹猛地转身,直接拎起来温继飞,砸向锈妹。 “哐啷”,一人一甲撞在一起,朝后又撞在树上。 站下来了,依然不屈。 “过分了啊,韩青蛇,我可是一个骰子,万一正好是f,磕着我就死了。” 韩青禹哭笑不得,“再乱喊我下次改用锈妹砸你。” “过分了啊,韩青菜。我是女孩子啊!”铁甲一边拉着温继飞后退,躲避可能到来的攻击,一边继续嚣张。 “韩青草。” “……” “韩青…楼。” “欸!”韩青禹忍着笑,啧一声严肃说:“你可是女孩子啊。” 女孩子就不知道青楼了吗?沈宜秀心里不服一下,有心继续想几个,但是一时间,想不出来了。她目光一转盯上吴恤,朝他说: “吴恤你也想一个。” “我……”穿着摘了徽记的蔚蓝秋季外套,吴恤回头,他这段时间的参与感正在变强,刚也一直听着呢,当场很认真地想了想,“韩青……花瓷。” 突破了,扩展到四个字了。 韩青禹身形闪动,一把拎起吴恤,砸向锈妹。“哐当!”一人一甲重重地砸在地上。鉴于他俩的实力,韩青禹下手比较重。 “小心我孤立你们三个啊。”韩青禹说完自己笑起来。 正这时候,温继飞拿手敲了敲他胳膊,指向山下,激动说:“青子你看。” 山下远处是公路,路面上建了一个简易的框架,在高处写着: 【新松县人民欢迎您】 “到家了。”温继飞激动又说了一句。 “嗯。”到家了,韩青禹用力点了一下头,加快脚步。 另三个在后面追着走。 “我告诉你,青子妈妈烧饭特别好吃,哦,锈妹你吃不了,可惜了。到时你得装机器人啊,最好给叔叔阿姨跳个机器人舞。” “啊?!”锈妹有些茫然:“机器人舞怎么跳啊?” “就咔哒咔哒。”温继飞演示了一下,转头又交代:“吴恤,见到叔叔阿姨不许板着脸啊。” 吴恤认真点点头,“嗯。” 这时候,在他们前方,韩青禹停了下来,停在山头高处,说:“我们不下去。” 他知道老参谋和陈不饿肯定安排了人保护着这里,但不知道蔚蓝联盟有没有派人在这里等他的行踪,还有最重要,他不知道会不会外面的势力找到这里。这个幕后世界,他已经退不出去了。 不知道自己如果真的回去一趟,会不会给爸妈以后的生活造成很大的麻烦。他不敢冒这个险,一丝风险都不敢冒,这是他最珍贵的东西。 所以,就只是回来看一眼。跋山涉水,韩青禹从一开始就想好了。 四人又走了一小段路,终于一处在很高的山头上,在林木之间趴了下来。 就这么远远地看着。 公路边的那间小店,门开着,他们听不到声音,连人都看不清楚。 人影进进出出,温继飞三个也跟着往下看。 “那是我妈。”一直沉默的韩青禹突然小声说道,有些激动的感觉。 下方,一个因为距离太远而显得很小的身影从们里面走出来。 他认得出来。 锈妹俩眼眶一下红了,远远地,咔嗒摆手说:“阿姨好。” 吴恤也生硬地抬手:“阿姨好。” “阿姨我会帮你们照顾好青子的。”温继飞热情笑着说。 韩青禹转头看看他们,笑一下,“算了,看在我妈的面子上,我不孤立你们了。但不许乱改我名字了啊,小心我爸知道了削你们。” 在韩青禹的记忆里,爸爸的力气很大,削他如削蒜。哪怕他现在这么强了,记忆也没有改变。 四个人都笑起来。 “我爸出来了!他拿李子给我妈吃呢,我妈爱吃酸的。我自己家里门口有李子树。”韩青禹指着小店门口的两个身影说。 “嗯,叔叔阿姨过得很好啊。好像店里生意也很好。”温继飞顿了顿,“大概就是会很想你。” 韩青禹:“……嗯。” 偶尔一瞬间,下方的两个身影似乎抬头了。明知道他们肯定是看不见的,但就好像被他们看着一样,韩青禹有些紧张。就像他明明不准备下去,今天还换了新衣服。 人回去了。 入夜了,小店开了灯,亮堂堂的。 ……天亮了,炊烟从屋顶升腾起来。 韩青禹站起身说:“我们走吧。” 吴恤、锈妹和温继飞都跟着站起来。 “爸、妈,我走了。” “下次再回来,一定光明正大回家。” 吴恤和锈妹招了招手,“叔叔阿姨,我们走了,我们一定再陪青子回来。” 温继飞还是热情笑着,说:“叔叔阿姨,你们放心哈,有我呢。” 378.枪,全球仅七把 离开,依然是山路迢迢。 韩青禹的情绪不是很好,但也不至于太糟,因为这次他总算是亲眼看见了,知道爸妈在家过得很平静,很好。 两次了,刚说好的,下一次他要光明正大的回家…… “那我得先砍死阿方斯,越快越好。” 韩青禹冷不丁自己嘀咕出声。 因为一路都各自沉默着呢,吴恤和锈妹听声,立即把头转过来看向他。 “这人,刚才还温情脉脉呢,转头就要打要杀了!要是叔叔、阿姨知道他变这样,那不得揍死他啊?!” 锈妹在心里想着,突然有些憧憬。 “蔚蓝的调查不可能拿到证据。”韩青禹没有觉察,回看一下他们说:“但是我相信,只要我们去把阿方斯砍死,证据自然会出现,他……” “那要万一人砍死了,还是拿不到证据呢?” 锈妹憋着笑,她憋笑是最容易的,只要自己铁皮不晃荡,别人就看不出来。 “哦。”韩青禹顿一下说:“其实砍死比较重要。” 一旁的温继飞一下笑起来。 韩青禹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因为温继飞的家,也在新松县。家是他爷爷过世后留下来的一间老房子,因为只他一个人,如今已经空置一年多了。 爸妈在五年前离婚后,各自都已经再组家庭,也有了新的孩子。温继飞一直都不怎么去他们家里,因为去了坐在那里,已经是外人了,会感觉像是一种打扰。 所以,回来的一路上,温继飞都没提过说要回去看看。 可能他不知道要回哪吧,他自己没提,韩青禹也就没问,但是难免有些担心他隐藏起来的情绪。 “看我爸妈还是等以后吧,免得他们多担心。倒是咱们这跑来跑去的,如果有机会,同时确保安全的话,可以先去临州大学看一次姚悦。我去扣个篮给她看。” 温继飞像是知道韩青禹在想什么呢,笑着主动说道。 这是姚悦这个名字不知道第几次出现在韩青禹等人的耳朵里了,但是都没见过人,连韩青禹都没有。 她和温继飞是早在初中的时候,就约好了要一起上大学。 故事大体应该是这样,班主任老师让优生和差生结对,帮扶辅导,然后,优生被拐去早恋了,暧昧朦胧的那种。 后来不在一个高中,只有放假能见到面,温继飞书读不起来,两人也一直保持着通信,包括在第九军和1777驻地的时候,都没有断过。 “好啊,说不定还真会有机会。”韩青禹应了一句说:“那些家族正好有一些,也有入世的分支。” 说完,他低头摩搓了一下手里的那块永生骨。只是大约拇指指节大小的一块骨头,表面看着除了有些异样的光泽,挺普通的样子,但是内里源能的涌动,浑厚而绵长。 从朵桑嘉措上师那里拿到这东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韩青禹并没有吃掉它。 第一是因为没有肖恩的“帮助”,同时舍不得金属块,他暂时还没有能力主动去做融合;第二,他这次想好好研究一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的骨头。 他已经研究过了,什么都没研究出来。 但是这不重要,重要就是要多。 多就好了。因为反正有一点是很肯定的,骨源就是韩青禹现在可以看到的最大,最直接的提升途径。 “于氏、何氏,还有……我看看还有什么氏。”韩青禹想着。 感觉不管从永生骨,源能补给,还是可能弄到顶级武器的角度,这些封闭半封闭的家族,都是一看就很欠抢的样子。 而且韩青禹现在有很好的,找到他们的途径:商氏,还有朱家明。 ………… 十四天后,四人出现在商氏曾经被他们抄过家的旧址外,从凌晨一直趴到中午,终于看到商年华出现。 既然她被放回来了……就说明劳队已经得手了。 四人摸出去,让商年华发现,然后站成一排,笑着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嫂子。” “……”商年华本来是想好了再见面要先报仇的,当场看了看他们,感觉稍有点儿局促,说:“对了,你们吃饭了吗?没吃嫂……我先去给你们做饭。” “谢谢嫂子。” “装!”商年华白了他们一眼,笑起来。 就这样,韩青禹四人在商氏住了将近一个月。 而后的11月17日,深夜。 城郊向外,翻山越岭过后的一片无人河谷上。 韩青禹四人装备整齐站在地面上,仰起头。空中直升机的机身回转,挡住了月亮,盘旋着缓缓降落下来。 杨清白坐在驾驶舱里,用力招了招手。 机舱门打开,贺堂堂跳下来,站在那里,看着韩青禹四人……这是劫后余生的重逢,贺堂堂说: “我跟你们说啊,当时我留下来断后,一个人砍他们三十多个,开了濒死潮涌,我刀刀致命,对面那个顶级肾都被我捅没了……” “滚!” 四人把目光转向贺堂堂身后。 那里,刘一五正笑着从机舱里缓步爬下来。 “刘军长。” 四人立正敬礼。 温继飞放下敬礼的手,掏烟迎上去,热情喊:“刘叔!辛苦刘叔了,你看,这么点小事还麻烦您亲自……” “滚!” 刘一五刚发现一件事,这次,直升机会留下。 所以,他好像得自己走回去了。 为什么每次遇到这群臭小子我都有事很憋屈呢?!气鼓鼓的,刘上将直接甩手,一个长长的,装着东西的大袋子被他甩过来。 袋子落在韩青禹四人面前地上,哐钪啷一阵响。 “这是?” “新刀。” 韩青禹连忙蹲下把袋子打开,里面一共三把和蔚蓝制式战刀很像,但是不完全一样,同时没有编号的死铁战刀。 “这些刀……”韩青禹抬头,他可以确定它们出自江愁之手,但是具体材质一时间分辨不出来。 他总不能拿柱剑砍砍看吧? “大尖主舰上的铁。”刘一五说这一句的时候,眼睛看着地上三把刀,满满地都是渴望和不舍,说:“之前喜朗峰上,你们不是自己弄下来了一块嘛,就是那块铁……” 刘一五话没说话,对面,韩青禹已经站起来了。 三把刀全都已经收好。 这样再加上他原来剩下的那把,现在的造型,总共是四把刀加一个长木匣子。后背实在没位置了,他插了两把在腰带上。 “咳!手脚够快的啊?”刘一五转头,看了看。 吴恤的身后,一杆长枪,一把重剑。 锈妹铁甲的背后,一个长木匣子,一把西式骑士长剑。 “那什么,你们,武器是不是有富余啊?”刘军长问。 “没有的。”韩青禹说。 “有的吧,你看你!”刘一五说着,铿一声把自己肩后的战刀拔出来握在手里,当然他不是打算硬抢……堂堂一个上将,手指着自己的战刀说:“普通的。” “他们说我主要不是靠武力。”刘一五语气诚恳地补了一句。 贺堂堂:“那你靠什么?” 刘一五:“滚!” 再转回来,目光温柔看向韩青禹。 “军团长过分了啊。”韩青禹说。 刘一五:“嗯,然后呢?” “没了。就是觉得军团长过分了。” “……”这就是没得谈了,刘上将眼神哀怨地点了点头,转身往直升机走去,走到机舱门口说:“既然这样,这东西我留着自己玩好了。” 说话间,他手臂往后一抽,一个黑色的长而不宽的袋子被抽出来。 只听“嗤啦”一声,黏扣打开的声音。 刘一五转回身,黑色袋子随他手臂被甩出来,同时袋子落下。 刘一五的手上,一杆黑色的狙击长枪展露出来,黑洞洞的枪口指向韩青禹四人。 “蔚蓝对大尖主舰研究最新也是最快的成果,瑞士产,他们说它翻译过来,应该叫,‘广场的哀歌’。全世界,仅有七把。” 379.与虎谋皮 广场的哀歌。意思大概人无处可藏,听见枪响,即亡。 枪声即是送行的哀乐。 全世界只有七把,主舰研究最新科技成果。 温继飞站在那里,看着它,努力保持着镇定。 但其实他有些口干。对于枪,温继飞自然是非常识货的,同时他心里还在想另一件事 “是不是那样?如果是那样……” 温继飞整个脑袋“嗡”一下。因为如果真的是那样,他身上“骰子”这个桎梏,就将一定程度被解开。他之前不放弃坚持走过的每一步,价值都会最大化。 对他而言,这意味着命运的女神终于对他微笑,意味着很多。 “主舰的铁,源能动力,死铁子弹。蔚蓝科研系统初步破解了飞船源能动力爆发技术,先试用在枪上。” 刘一五再次开口,字字清晰说。 温继飞的身体晃了一下,眼眶一瞬间红了……他是一个平常那么嬉皮笑脸的人啊! 同时,全场沉默。这一刻现场根本没有人去想,下一步,蔚蓝在不久的将来,或许真的可以杀上穹顶了。 每个人眼睛里都是那把枪,一把可能在这个属于源能的世界里,也可以致命的枪。 它将属于温继飞。在温继飞手里,它确定就是致命的。在绝大部分情况下。 “全世界七把,那应该,米拉小姐也有一把吧?!肯定有。所以她现在一定也高兴坏了。”韩青禹在心里想道。 然后,“叔!” 温继飞突然喊出来一声,跟亲人终于相认的感觉差不多。他的眼睛里漾着水光,整个人眼看着就要扑出去的样子。 “别!”刘一五抬手远远地阻了,后退说,“要就拿一把刀来换,反正你们有得多,咳,不然除非你们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这是要耍赖了。 堂堂的一个军长,上将,跨越两大文明语言障碍,说死大尖,青史留名的第一人,这一刻无耻而淡定地躲在狙击镜后面微笑着。 “没问题啊,叔。”温继飞迈步同时伸手,直接从韩青禹身上抽出来一把刀,捧了快步过去说“叔你拿着。” 刘一五如愿以偿拿到了刀。 不过这是夜里,加上他并不是很识货。所以他拿到的,其实是韩青禹之前的那把,江愁用普通死铁融合源能的打造的战刀,比一般的好不少,但是远远比不上另外三把。 温继飞也拿到枪了,还有枪袋,子弹。 把“广场的哀歌”抱在怀里细细抚摸了一遍,再激动地点数了一下子弹,温继飞神情有些茫然,转回头。 “怎么只有六颗子弹啊!刘叔?子弹很难造吗?!” “不是,是因为……”刘一五先把刀插回肩后,看了看温继飞说“因为它其实最多只能开三到四枪,就会炸。” 现场“……” 这也太打击人了,韩青禹几个把目光转向温继飞,既遗憾,又有些担心。 “所以六颗,很多了。”刘一五示意说。 温继飞表情已经垮了,“三到四枪,就会炸吗?!” “对,他们发现原来就算是主舰的死铁,也不能完全承受源能这样的集中爆发。先期做出来四把,试射最多撑到第四颗子弹,就都炸了。” 刘一五的神情看起来也有些遗憾,郁闷说 “不然你们以为为什么只做了七把呢?为什么不给咱蔚蓝更多战士们用上?!” “项目已经暂停了。因为消耗和收益远远不成正比啊,虽然死铁浪费了可以回收,但是子弹所能造成的伤害,对于大尖那样的体型和护甲来说,大部分情况其实也就那样。” “然后对上真正的高手的话,还有很大可能会被闪避,打中,打的不是致命要害的话,也造不成太大的效果……所以,他们觉得还是应该把东西用在更重要的地方。” 刘一五说着目光看向温继飞,眼神一下有些惭愧和内疚。“早想清楚这把枪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一开始就应该把话说清楚的。” “你自己那些普通子弹也能用的,那样不会炸。”刘一五小声安慰了一句。 “嗯。”温继飞点头,拎着枪缓缓站了起来,深吸,呼出一口气,嘴角灿烂一下说 “其实有三发也好的。” 他的左手垂着,把子弹袋,六颗子弹用力地攥在手心里。 有三发也好的,说不定是四发呢? 那就意味着,他将有三到四次机会,成为天平上最关键的砝码,去帮青子他们完全改变战局。 有三到四次,他这颗骰子,会是谁都不能无视的,巨大的威胁。 “反正我也没想做一辈子英雄。” ………… 刘一五走了,韩青禹没有把刀要回来。 杨清白开直升机送刘军长去附近的小队驻地,剩下的五个人在河谷上等他回来。 “什么,你说是世亨少爷一刀劈飞了叶简,把你救出来的?!” 锈妹夸张的状态铁皮kongkong响。 贺堂堂点点头,“他是这么说的。然后他背着我,送我回来,就走了。” 确定世亨少爷活着是好事,同时既然他最终还是决定要离开,那么如他所愿也很好。兄弟一场,这仗有一天要是打完了,要是还活着,可以再去港城找他玩。 不过说他劈飞了叶简…… “按这意思,其实是叶简救了你。”温继飞转头,看一眼韩青禹,“那万一咱们以后再跟叶简碰上?” “跑呗,救命之恩……反正也打不过。”韩青禹笑着说“就算打得过了,咱们也跑,我跟他打会亏本。” 大伙都笑起来。 “堂堂你的那把剑呢?”吴恤突然看着贺堂堂问了一句。 “世亨说,被叶简拿走了。”贺堂堂神情尴尬。 “什么?!”韩青禹剧烈地心疼了一下,深呼吸,深呼吸,嘀咕说“那等咱们打得过他了,得去找他……抢回来啊。” 说完,他抽了自己腰带上的一把刀扔给贺堂堂。 ………… 三天后,商氏在偏远地方的一处农户式大院里。 商年华从院门外走进来,不等站定,看向韩青禹说“我的人已经找到朱家明,告诉他这里的位置,说你们在等他了。但是据说,他现在已经混成渠氏的管事了,你们确定他还会来吗?” “谢谢嫂子。”韩青禹点头,放下手里刚洗好的一把青菜说“他会来的,我很确定。” 朱小王爷是真正的永生骨收集者,可能也是知道最多的人。所以他才流转于那么多家族之间。这是韩青禹之前就有的判断。 “可能知道单凭自己实力不够吧,所以他想借助我们,尤其是青子,去完成收集……然后他就只要设计青子一个人就好了。” 温继飞在旁补充了一句。当然,那三块永生骨已经被青子嗑掉,后续的可能都会被他嗑掉这件事,他们是不会说的。 当场,商年华眼神有点茫然。 她可不是什么无知少女,她掌管着商氏入世这一支呢!但是之前,朱家明曾经在商氏效力,她观察了一段时间后,也就当他是贪生怕死,苟且求活而已。 “想不到原来他野心这么大!” “还不止,嫂子。”韩青禹笑着说“他很可能还隐藏了实力。我猜他本身可能是顶级,同时在各个家族,也都埋下了他的人。” 商年华眼神警惕一下,按这意思,商氏现在肯定也有朱家明的人。 没管家里,当嫂子的皱了皱眉头,先顾虑说“那咱们得小心点了,我知道一个顶级,你们肯定不会放在眼里,但是既然朱家明有这份心机,我估计他很可能会设计借力……我们这些家族里,有超级的,传说渠家老爷子就是超级。” “啊?那感觉好危险啊。”锈妹插了一句,铁甲站那儿左右摆头,快速把人都看一遍说“那咱们还和他合作吗?再合作那不就是……” “与虎谋皮!青子!”商年华接过去,神情慎重说。 韩青禹看了看锈妹,再转头看看她,“虎皮,不能谋吗?” 380.渠氏召集 温继飞用枪,最怕近战。所以大部分时候他都应该藏起来才对。 但是实际的情况,他们又不可能每次都有准备,都来得及。 黄昏夕照,商氏别院后山的一处河谷。 韩青禹、吴恤和锈妹三人全副装备整齐,沿山坡坡底站好了位置。 今天他们是陪练。 对面,大约500至600米距离,温继飞嘴角叼着一根烟,烟雾向右轻散,背负暗金色“广场的哀歌”,站在那里。 其实这把枪除了在源能动力,死铁子弹方面的超级变革外,其余部分基本都是按照米拉9来改良的。毕竟米拉9本身,几乎就是蔚蓝在热武狙击枪方面最先进成果的集合。两者连子弹规格都通用。 这场训练,假定用的是源能死铁子弹,温继飞要练习同时应对三个人的攻击,阻止近身,应对近身。 “准备好了吗?”山坡下,锈妹大声问。 韩青禹和吴恤转头看看她,再互相看看,不是说好的突袭吗? “没,等一下。”对面,温继飞伸手阻了,跟着低头,默默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副墨镜……戴上。 “……”韩青禹一脸的无语,“你干嘛?!” “港片没看过吗?杀手风采!”温继飞戴着墨镜,自己转头四向看了看,“欸,怎么这么黑?!” 他看不见了。 “那什么,瘟鸡!”贺堂堂拎着刀从温继飞身后地面上爬起来,郁闷说:“你能不能靠点谱?我这认真练习给你打辅助呢,对面那三个什么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 “嗯,我错了。”背对着贺堂堂,温继飞伸手把墨镜摘了,认真说:“不过放心吧,堂堂,待会儿但凡有一把刀砍到你身上,我今天就把自己切了。” 他这突然就认真了起来,而且立誓了。 “切了?!这么狠?!”贺堂堂点头同时思索了一下,猛地觉察好像哪里不对,“不对啊,瘟鸡飞,按你这意思,我死了,你切了……这你凉的什么对等?!” 正这时候,“颂、颂颂。” 对面连绵三声源能爆响,而后人影成虚。 韩青禹三人的突袭开始了。 温继飞站着,手在背后一带,长枪翻出,枪口指去。 “砰!”第一枪瞬间击发。 从逻辑上来说,这一枪的目标应该是韩青禹,因为三人中他的速度最快,也最致命。 但是,“噗!”一声闷响。 吴恤右胸中枪,自觉站住,按照设定,心脏中弹,他死了。 “你没死啊,那是右边。”锈妹在奔袭中偏头,无奈喊了一句。 同时,“piu”,子弹因为是在甩枪的过程中被击发,只发出一声诡异的啸声。如同是海盗在船上迎着风浪的口哨,飘忽不定而后迅速消散。 温继飞第二枪的目标是锈妹。 在包括“广场的哀歌”在内这七把枪出现之后,他们中最危险的人就是锈妹。其他人比如韩青禹和吴恤中上一枪,只要不是致命部位,也就受伤而已,而她几乎只要中弹,铁甲内循环被打穿、破坏,受到的就是致命打击。 子弹快到极致,划着弧线侧面而来。 锈妹转回,心凉一下。 因为是练习,他们三个当然都不是全力以赴状态,没有把源能运转到极致,更没用底牌,所以,来不及了。 “砰!” 猛地,铁甲屁股后面重重挨了一脚,整个人平直朝前扑去。子弹在这一瞬间擦着她后背飞过。 这一脚是韩青禹踹的,他让锈妹躲过了那颗子弹,同时拉近了距离。 人在空中前扑,锈妹伸手拔骑士长剑,顺势斩出。 前方,温继飞左臂架枪,枪口直指,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她。 “那就一起‘死’呗!反正这样也是我们赢。”锈妹轻松想着。 这个距离,这种情况,子弹毫无疑问会命中,但是温继飞,也会被骑士剑斩死。然后,还有青子呢,温继飞竟然选择把青子放在最后,那么他,就已经肯定输了。 “呼!”长剑斩出。 “砰!”枪响。 温继飞人在枪响的同时,借助巨大的后坐力整个人向后弹去…… 可是这一招,锈妹知道的啊,她说:“不够远!” 温继飞人在空中,顺时针转身下落,微笑了一下。 “当!”“当!”本该是一声的,但是是两声。 横向,一把死铁直刀斩了过来,正好斩在锈妹的骑士剑上。 贺堂堂在韩青禹踹过来锈妹的一瞬间,就已经出手了。 骑士剑被撞偏。 按规则,锈妹中弹,已经死了。落地只能气鼓鼓地站在那里。 同时,场中贺堂堂的存在也没有意义了。 对局只剩两个人。 温继飞侧向翻身,正落向地面。 而韩青禹跃斩的刀,已经从他头顶向下斩来。 “他死了。要是真打,会被劈开。”锈妹的判断,温继飞落地根本不可能再有调整机会。 但是场中,温继飞根本没有去调整。 他也不是站向地面。 他是让自己整个人凌空横平,重重地砸向地面。 而枪,斜向朝上。 “砰……”这是一个很杂的音。 人砸在地上的声音。 枪托砸在地上的声音。 子弹击发的声音。 三重声音夹杂在一起,子弹向上,命中韩青禹肩膀。 按设定,他得重伤向后飞去,然后再…… “停!” 温继飞喊停,然后从地上爬起来。 以为是暂停,韩青禹站住了,说:“怎么想的把我放最后啊?” “要杀最致命的人,就要先给他最好的机会。” 温继飞说完站好,冷酷道:“结束了。现在,请叫我近战狙击之父。” “……没结束吧?”韩青禹笑着指了指自己肩膀。 “结束了的。”温继飞看向他,认真说:“你别赖!你指高了,明明中的就是心脏。还有,不要腾跃,记住了吗?” “那,好吧。最后那一下,确实出乎我预料了。” 本也不是全力,韩青禹笑起来,想着那就算他赢了好了。 不然他根本不用过来,只要锈妹梨涡斩出手,温继飞就有得忙了,或蓝色星光柱剑出手,温继飞根本没有机会开这么多枪。 但是温继飞一早已经说了为什么禁止这些,他说因为这些,“别人也不会啊,没有啊,我练的又不是跟你打。” 吴恤从韩青禹身后走过来,走到瘟鸡飞面前……可能因为自己也很尴尬吧,他并没有去分辩,按照设定他其实应该还活着。 吴恤伸出手,表情很认真说:“四枪。说好是三枪的。” “嗯,但是我这把真的能开四枪。”温继飞说:“枪这个东西,我比你们了解,这是一把很坚强的枪。” 吴恤想了想,点头认同了。 所以这场训练,是温继飞赢了……如果锈妹也不争的话。 铁甲咔嗒咔嗒,锈妹走过来,看看温继飞,又猛地转头看向韩青禹,“我突然才想到,你刚刚是不是故意趁这机会打我?!” 韩青禹:“……”被猜中了。 “啪啪啪啪啪……” 突然的一阵鼓掌声从山湾后面出来。 朱家明穿着一身绸布衣服,感觉真就跟以前的管家似的,一边鼓掌,一边和一名商年华的亲信一起走出来,大声说:“精彩啊,连训练都这么精彩,大饱眼福。” 锈妹看看他,“你看到了啊?” “没有啊,但是只是听声想象,我就知道一定很精彩。” 朱家明走近,脸上表情从笑容换成感慨,“大家的变化都很大啊。哎哟这么久没联系,我还以为你们已经不要我了呢。” 他假的很明显,明显到让人不反感,而是觉得好玩。 这大概也是一种本事吧,韩青禹笑着说:“怎么会?我们还怕小王爷攀上高枝,不愿意回来了呢。毕竟我们现在落魄了。” 朱家明已经又混起来了,而且这次混起来的那家,渠氏,号称隐世家族最强。同时,他也不可能不知道喜朗峰的一系列情况,包括韩青禹四人的“死”。 当场,朱家明没有否认自己知情,也没有否认这是一件坏事,接下来韩青禹这群人的境况会很艰难……皱眉想了想,他看向韩青禹,郑重说: “好在雨伞虽破,骨骼还在。” “可是不能遮雨了啊。”温继飞接道。 “没事,我相信既然留得坯子,就一定会有屋子。而且是大屋子。”朱家明认真说:“我还是相信跟着你们比较有前途,再说咱们既然有约在先,我这个人,就算是知道处境再艰难,也肯定会回来的。” 这话说的,就好像他之前没有跳了十几次槽似的。 感觉演得有点累了,韩青禹:“好了,咱们都别演了吧?” 朱家明:“好的。” “现在的情况,我们没有补给渠道了,叫你回来想问你在外面查探得怎么样,有没有地方能抢点?” “有,而且不是一点,是很多。很多源能块,外加至少两块永生骨。” “哦?” “喜朗峰大尖两次大规模落地,消息传来,渠氏也知道时局变化,准备出山入世了。他们正在召集各家族集会,其中包括商氏。人会很多,高手也会很多,其中渠老爷大概率是超级……”朱家明顿了顿问:“咱去吗?” 韩青禹看他,笑一下,“去看看也好。” 381.打工 农家院,院里瓜果蔬菜都齐,土石墙侧边有井,井水里冰了一夜加一上午的西瓜,水淋淋地捞上来,置在大堂中间的圆桌上剖开。 小王爷至少切瓜的刀法神乎其技。 “不坐下一起吃一块吗?”温继飞见他回身,问。 “不了。”朱家明朝一旁小厨房走去,说“赶中午了,我先把中午饭给大家弄出来。” “那敢情好,早听说小王爷厨艺神乎其技。我们这些天吃青子做的菜,都快忘记色香味了,今天改善改善。”温继飞看着朱家明走了,转回来,又看了看商年华,“嫂子你先,吃一块再继续讲。” 一群人都没动呢。 商年华看着他们装乖巧的样子就不适应,蹙眉笑一下,拿起一块咬了,用手示意你们也吃啊,不然都看着我,多尴尬。 围坐吃瓜的桌边。 “这次是渠氏出面,应该能接到通知的都会去。说起来,我真当面见过的家族也没几个,但是其实吧,他们绝大多数都一样,封闭修习源能,保留着早时候留下来的观念和尊卑规矩,甚至要更严酷些。家里仆役什么的都有,更几乎全都有战奴制度。” 商年华说到战奴,韩青禹几个的印象都在吴恤。 吴恤在尼泊尔的境遇,他们亲眼见过,他的成长经历,他们现在也知道一些,大体一直与死亡相伴。 “那那些被当作战奴培养的孩子,他们……”锈妹铁胳膊搭桌上,试着问了一句。 商年华眼神沉落一下。 “绝大多数是偷来的。战奴和仆役,至少七八成都是外面偷来的孩子,几乎每个家族都有专门负责这件事的人……我们商氏也不例外。 “这大概也是我这次能下决心站在你们这边的重要原因之一。而不是你们那什么劳队长。” 听到这,贺堂堂抹一把嘴,快速转头看了一眼吴恤。 然后锈妹也做了。 所以吴恤也是这样的吗?所以有可能,他的父母还活着?他们在想。 “没有。”吴恤没有表情,主动说“我有和别的孤儿一起生活的印象,然后他们才把我带走。” 短暂的沉默。 “……嗯。过去就算了。”韩青禹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他不擅长安慰人和处理气氛,看见手边剩了没吃的一颗花生,伸手沿桌面拨到吴恤面前。 吴恤伸手拿了,随手捏开,把花生搁嘴里。 另一边,温继飞转向商年华说 “对了,嫂子,我们这回不和你们商氏一起去。人太杂了不好,而且你的实力……到时万一真有事,你顾着自己。” “啊,好。”商年华说“那你们是要跟朱……” 正好这时,朱家明端了一盘清炒苦瓜上菜,白瓷盘子里苦瓜切瓣,片片翠绿。 听见了,一直到在桌面放好了,他退一步才说 “这样要由我带你们去的话,怕也不好解释。而且我现在毕竟是渠氏管事的身份,我带你们去,肯定惹人注意。” “对的,而且那样万一我们砍不过,挂了,小王爷也不好继续隐藏下来……找机会给我们报仇。”温继飞用打趣的语气说了一句,目光吸血,看向朱家明。 “嘿嘿。”朱家明并不辩论,只仰头讪笑两声,算是默认了。 所以这家伙就算是当小人,也愣是当出来了坦荡的感觉。 这一点用温继飞的话来说用表象不算有害的小阴暗,隐藏内里更大的阴谋,大体是这样。 “那你们能不能帮我们找一个合适的身份?不行的话,我们就到地方先埋伏下来,到时候硬冲进去。”韩青禹说。 “那不行的,到时现场战奴数量不说上千肯定也得好几百,你们总是去到里面更好找机会些。”商年华想了想,说“其实现在那些家族得到的消息,你们都是死人了。所以真有恰当身份的话,进去其实也不难。” 该什么身份呢?她皱眉努力思索着。 “这个现成就有的。”朱家明在旁说着,看向韩青禹和吴恤,“青少校,吴中尉,你们还记得庞经合吗?” 吴恤茫然看着他。 “就是上次,在何氏那里,开车经过遇上我们,后来带你们进去的那个庞经合啊。打起来后,你们还当着各家族的面,称他是自己人的那个。” 朱家明的语气和神情似乎在说,你们这也太负心汉了吧? 想起来了,韩青禹错愕一下问“他还没死啊?!”按照当时的情况,韩青禹以为庞经合肯定是会被屋里各家的人砍死的。 “没死!加上后续蔚蓝的围剿,当时在场应该就他一个人走脱了。我凑巧发现他,观察了一下。” 在朱家明的话里,庞经合当时确实走脱了,但是后续的处境有点糟,“那次后,他哪边都不敢去,就在外面飘着。” 一个在外面飘着的,源能世界里走出来的人……温继飞来兴趣了,问“那他现在做什么?” 朱家明“打工。” 还好,还怕他会去抢银行,或者当拳王什么的呢!韩青禹偏头问“你还能找到他?” 朱家明“嗯。” ………… 当晚,朱家明就先回去了。 韩青禹六人隔天一早出发,一直到晚上。 锈妹和杨清白留在了山里看飞机,韩青禹、吴恤、温继飞和贺堂堂四人换了便装,一起站在人流涌动的街头,一家娱乐演艺中心的外边。 【南国斯卡拉】 “来啦!各位亲爱的观众朋友们,马上,就是你们期待已久的妮妮小姐,带来的性感拉丁表演……再次提醒一下,现场送花篮最多的朋友,将可以和妮妮小姐共舞!” 主持人的声音豪迈,哪怕在门口都能听见。 “所以,庞经合不会是在这里表演拉丁舞吧?”贺堂堂仰头示意了一下门头大幅的海报,上面妮妮小姐穿着性感的舞衣,大腿诱人。 海报上没有男舞伴。 “应该不会吧。”韩青禹不太肯定地说了一句。 四人低头进门。 “几位先生请,这边坐。”服务员把人领到一张空桌前,等人坐下,说“请问先生要点什么?” 这场面要是世亨少爷在就好了,温继飞也没进过娱乐场所,抬头说“啤酒、花生、瓜子、水果。” “好的。”服务员应了,伸手指向台上,“那请问,几位先生要给妮妮小姐送花篮吗?” 别说,这位妮妮小姐还真是性感爆炸。温继飞心说反正有钱,世亨少爷留了几百万下来呢,要不砸一把? “不了。”韩青禹对性感这种东西全无感觉,伸手指了指台上,问“能给男的送吗?” 这一瞬间,他很平淡。但是服务员看向他的眼神都变了,旁边桌的两位阿姨也是。这么漂亮的崽,怎么就喜欢男的呢? “可,可以的,妮妮小姐的舞伴……”他叫什么来着了?服务员努力思索着,毕竟这几天都还没人给他送过花篮呢。 “不是,我是说刚才拉幕布,抹地板的那个。他叫什么?帮我送一个花篮给他吧。” 这口味越来越恐怖了。 “啊?!先是你是说,老螃蟹啊?!”服务员一脸的难以置信。 “哦,他叫老螃,蟹吗?” 韩青禹想象了几种可能,比如庞经合刚来,说“你们可以叫我老庞……谢谢”或“你们可以叫我老庞…”连真姓他都不敢用,所以硬加了个“蟹”字。 看来这家伙是真的害怕坏了。毕竟人放在蔚蓝这边算余孽,回去又怕剩下的各家族已经知情,把他当叛徒处置了。总之他一丝都不敢暴露自己…… “就是他,请帮我送一个花篮上去。” 说完,韩青禹转回去,抓了一把花生在手里剥起来。 服务员倒也是有眼力见的,俯下身,小声向温继飞问道“请问先生你们准备送哪种花篮?” “有区别吗?”温继飞仰头问。 “有的,我们有普通花篮,然后高级,然后……” “送最好的。” 四十岁人的样子,因为没收拾,看着有些邋遢,庞经合手里抓着一块抹布蹲在后台入口,两眼睛发直看着台上。 台上,妮妮小姐正在激烈而夸张的舞动,这舞其实已经远远超越一般拉丁舞的概念了……音乐声和主持人不断响起的恭喜和感谢声中,“咕咚”,庞经合咽了一口口水。 “这妞是真不错啊,要不,晚上蒙个面扛走?!” “可是那样万一暴露了武力,再万一,丢了工作……” 庞经合舍不得这份工作。 庞公子也是在隐世家族里长大的,到外面基本没有生活能力,当时跑出来,除了源能块和武器装置啥都没带,他一开始捡过破烂,后来搬过砖……眼前这份,已经是他所能想象,最轻松也最有意思的一份工作了。 “都怪韩青禹那个王八蛋啊!” “哇~!”站在舞台边报花篮的主持人,突然一下癫狂起来,“大家看到了吗?至尊皇家塞纳河畔花篮!让我们一起用掌声,感谢第46桌的韩先生和他的朋友们,感谢他为妮……” 妮妮小姐已经把舞蹈停了,笑容妩媚,身段更妩媚的大幅度鞠了一个躬。 但是,主持人卡壳了。 “麻痹这么有钱!”庞经合骂了一句“人傻钱多,难怪姓韩!” “感谢韩先生为老螃蟹送上的这个,至尊皇家塞纳河畔花篮。” 主持人木木地念完,不顾台上已经懵逼了的妮妮小姐和全场的哄笑,迅速转头看了看。 “老螃蟹,过来,快。” 不管怎么样,有钱的就是大爷,哪怕花篮是送给老螃蟹的呢,主持人着急招了招手。 庞经合仰着头,人还僵在那里呢,“什么情况啊?!好像有点不对了啊。” “快点。”主持人眼神凶狠一下。 庞经合小心翼翼探头,看了一眼。 看到一个人在下面,微笑冲他招手。 “……草!还不放过我?!” 382.虎山行 跑?这个念头庞经合只动了一秒钟就放下了。 韩青禹和吴恤曾经在他身边三米内出手,当众击杀雪莲特派人员斯丹。后来,他们去了101医疗站,那里有七个家族最强高手带领的一共00多人……然后他们俩现在还活着。 “老螃蟹!啧,你,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主持人在庞经合耳边小声责怪了一句,着急把人拉起来,拉到台上,说:“快,给老板鞠躬,道谢。” 话筒递到嘴边。 我今天大概要死了,庞经合心里想着,手里拎着抹布杵在台上,一副死人脸麻木说:“谢谢。” “这叫什么谢啊?”主持人急了,“笑,你有点笑容!” “嘻嘻嘻,谢谢。”庞经合还是那副死人脸说。 台下人懵了两秒,跟着轰一下笑起来,各种起哄。 嘈杂声中,主持人弯着腰回身,打了个手势向46号桌致歉,然后转回去再次指导:“大声点!” “谢谢韩老板!”这一次,庞经合就像是一个被逼急了的小孩子,超级大声地喊了出来。 “死就死吧。反正老子也不想打工了……” 昏暗的灯光下,46号桌。 韩青禹再一次抬起手,微笑着语气平常说:“不客气,下来一起喝一杯吧?庞大哥。” 原来是认识的,人们想,看来老螃蟹有故事啊! 音乐声再次响起,舞台上的表演继续,手上抹布被主持人接走了。庞经合独自走到墙角边46号桌前,站定看了看,坐下,自己倒了一杯啤酒,仰头咕咚咕咚灌完,放下杯子。 “你们是来抓我回去的吧?” “哪里的话。”温继飞笑着说:“虽然咱俩是第一次见,但我听青子和吴恤提过庞兄好几次。都是自己人,这次也只不过凑巧有件事找庞兄帮忙而已……” “你们,找我帮忙?”庞经合神情困惑一下。 “嗯,是的,不过放心,这事不难,而且庞兄本身很熟练。”温继飞笑着继续说道。 我很熟练?庞经合心说除了抹地和搬道具,我还有什么事情是很熟练的吗? “是这样的,最近横断渠氏正在召集一个隐世家族共盟集会……”嘈杂而激烈的音乐声中,韩青禹一边小声说着,一边帮庞经合把酒倒满。 “什么?!你,你又要我背叛我们那些家族啊?”庞经合懂了,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到底做什么事情很熟练了。 “又吗?”韩青禹笑着反问了一句,回头把温继飞、贺堂堂和吴恤的杯子也添满。 然后他带头把杯子举起来,朝庞经合说:“祝我们合作愉快。” 愉快自然是不可能愉快的。 但是不合作,可能马上就会死,或者会被送去蔚蓝,一样是咔嚓了事。庞经合纠结了一会儿抬头看去,看到吴恤、温继飞和贺堂堂也都把杯子向他举起来。 “所以,你们到时候不会又出卖我吧?”别无选择了,庞经合试探问。 “出卖?!怎么会?没有的事啊,庞兄,当时我和吴恤两个不是拼命叫你过来吗?”韩青禹委屈说。 吴恤在旁点一下头,“嗯,是你自己不过来。” 是这样子的吗?庞经合回忆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所以当时我要是过去了…… “你当时要是过来了,我们肯定保护你,带你一起走的。还好庞兄自己,实力强悍,福大命大。”韩青禹说着低手磕了一下庞经合面前的酒杯。 庞经合的问题首先在于他看起来已经别无选择了,其次他想:“万一他们要是讲信用,那我以后可就算是走上正道了啊……” 拼了。 一咬牙,一低头,庞经合伸手把桌面上的杯子举了起来。 这一晚,南国斯卡拉少了一个叫做老螃蟹的清洁工。 员工之间互相传说,说他当年其实是江湖大佬,后来出事落魄了,隐姓埋名,躲避仇家,在这里讨生活。 但是江湖中人并没有忘记他……他们终于还是找到了这里,来请他再次出山。 “江湖,大概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小年轻眼神向往,学着港片里的腔调说。 ………… 月光,河谷,流水声和虫鸣,杨清白坐在石头上抽烟。 在他身后不远处,直升机舱门开着,一副铁甲坐在那里,仰头不住地朝远处看张望,沈宜秀双腿悬在舱门外,轻轻晃荡。 突然“咵嗒”一声,双腿一下从空中落地。 锈妹远远地看到人了,一路小跑迎上去。 “你们回来了啊?去了好久。”她跑到韩青禹面前说:“怎么样,这边城里好玩吗?你们都逛了哪呀?” 这热切的感觉来得有些突然,大致像是一个村子里不曾出过门的孩子,向人打听外面的世界……韩青禹犹豫思索了一下,抬手,轻拍她的铁头,说:“没逛,等下次带你一起去咱们再逛。” “啊,好。”锈妹大约笑了一下,接着说:“可是我也只能躲在车里。” “那就等半夜凌晨里去,去了咱们自己把路边上店门打开让你逛个够,你要是喜欢什么,咱们留下钱就好了。”温继飞接了一句。 锈妹点点头,“嗯。”朝旁看一眼,看到了陌生的庞经合,然后是贺堂堂,再是贺堂堂背上的…… “哎呀,吴恤怎么了?!他受伤了?!你们遇到雪莲还是谁?” 韩青禹摇头,“不是,他喝醉了。” “啊?你们还喝酒了啊?吴恤喝了很多吗?” “很多,大概两杯吧。”温继飞笑着比划了一下。 几人把吴恤扔上飞机,塞挤坐下,启程回去商氏别院。 第二天傍晚,夕阳和晚风都正好的时候。 农家院子的一角,韩青禹坐在石凳上,正在洗衣服。 他们的衣服一向都是自己洗的,这次因为带的换洗衣服少,更不得不洗得勤快些。 这样就是锈妹最好了,她不用穿衣服。 “哗啦!” 满满一桶水打了上来,然后被轻松拎起来,锈妹踏着一身金辉,走到韩青禹身边,俯身把水倒进洗衣盆里。 然后她拎着空桶站一旁,说:“够了吗?不够我再去打。” 为什么很乖的感觉?韩青禹扭头看看她,“你吃错药了啊?!” 铁甲头一歪,“嗯?!” “你最近不是都针对我吗?这……有目的吧?”韩青禹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神情防备。 “才不是嘞。”锈妹说:“正因为最近总是跟你闹啊,所以我才想,可能应该修补一下咱俩的关系了,救一救咱们俩的友情……” “不用,来不及,没救了。” 韩青禹一边刷衣服,一边说:“从你说出韩青…呱的那一天起,咱俩之间就是豁大个洞,永远补不了了。” 大概有那么两三秒无声,锈妹说:“哦。” 杵那儿不动。 “是不是有事想跟我说啊?”韩青禹问。 “嗯,你……”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沈宜秀语速很快说:“你能不能帮我洗一下衣服?我的斗篷脏了,我……” 她的手虽然也很灵活,但是毕竟包着铁皮呢,不好洗衣服,也容易把衣服搓洗坏了。 然后,“叫男孩子给女的洗衣服,好像不太可以?嗯,而且不管怎么说,他也是那什么the青少校呢。”锈妹想着。 很平静,韩青禹点头,示意一下旁边的洗衣盆说:“去拿吧。” “真的?” “废话。” 铁甲开心地穿过院子,回房间去了。 商年华看完了这一幕,看着觉得有趣,自己笑了一下,从墙角边走出来,走到韩青禹身后,喊:“青子。” 韩青禹回头看她,“嫂子……你也有事要跟我说?” 他心说不会你也要我帮忙洗衣服吧?过分了啊。 商年华犹豫了一下,点头,“嗯,我从昨晚一直想到现在,这次你们其实没有一定要去的必要,对吧?东西少一件就少一件好了呀。那里真的太危险了,我算给你听,首先至少一个超级战力,然后可能三到五个顶级,再几百上千的战奴,还有朱家明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谢谢嫂子,这些我也想了,我和瘟鸡会小心计划的。”韩青禹笑一下说。 “所以就是非去不可的意思吗?!”商年华语气急起来。“就一定要冒险?!” 韩青禹仍是笑着,“其实主要就是想去看看。到时候要是实在危险,我肯定先想怎么脱身,不会鲁莽。”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他们就是必须要去,哪怕知道会有危险。 目前这个阶段,他们几个看起来似乎很闲也很安全。但那只是因为,在蔚蓝方面,之前那个事件依然处在一个人们都十分热切的关注期。 这期间,阿方斯会被询问,会被无数人盯着,他必须小心应对,不敢妄动。 但是,人们不可能永远对这个事件保持关注和警惕,等到这个阶段过去后,阿方斯有了空间,就一定会想办法找到他们,下手。不管他是亲自出来,还是用别的什么方式。 阿方斯的实力很强,这一点从邵玄与他交手后,手臂上诡异而恐怖的伤,就能看出来。 同时他老不死,他的能量也很大…… 所以,虽然韩青禹一直没说什么,但其实,他们的情况已经很紧迫。 韩青禹做不到,找一个地方躲上一辈子,更不想万一有一天,陈不饿和老参谋离开了,他们和家人有可能落到无人庇护,任人鱼肉的情况……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尽快踏上超级,越快越好。 “只要我到超级,我们就有一战之力。”之前经历过的一次次死战,让韩青禹现在对自己、吴恤、锈妹,甚至瘟鸡和贺堂堂,都很有信心。 “咔哒,咔哒……”铁甲奔跑的声音传来。 “唉。”怎么就是说不听呢?商年华无奈叹了口气,说:“那好吧,那你们一定要记得小心谨慎啊,嫂子这也帮不上忙。” “嫂子放心。”韩青禹说。 商年华转身走开了。 沈宜秀抱着她的宝贝红斗篷过来。 又一桶清水“哗啦”倒进了木盆里。 韩青禹依然坐在石凳上。 铁甲在他侧边蹲下来。 “好像是衣摆那里比较脏,嗯,就是这一圈,太长了黏灰。” “不用剪短,剪了不好看。” “嘿呀,不褪色,太好了,我这担心了好半天。” “闭嘴,你太吵了!”韩青禹:“再吵我不帮你洗了啊?” “哦。”铁甲捂住嘴巴位置。 唰,唰唰……水声和洗衣刷的声音持续了可能十秒。 “哎呀,你刷轻点呀,韩青青禹哥哥。” “我就这一件衣服,你可别给它刷破了。” “……” 383.在下……(上) 房间里,灯泡亮着。 贺堂堂、杨清白和温继飞三个人围坐在桌边,一边玩着那个幼稚的,看谁先偷偷吃到泡泡糖的游戏,一边聊天。 “就停这吧,你们俩明天傍晚再出发,到了就在这一块找好位置隐蔽下来,准备接应。” 温继飞伸手过去,在朱家明留下的草图上,指出来一个大概位置。 位置距离渠氏,自然是有些远的,毕竟直升机这东西,想要躲过人的耳目,近了肯定不行。不过它在去路的正面,与先前朱家明建议的最佳位置完全相背。 “好的。”杨清白点头,神情得意吹出一个泡泡来,赢了这一轮。 旁边贺堂堂抬手蹭了蹭鼻子,“上次啊,我在峡谷那里断后,一个人就砍他们三四十个,我……” “你把那个顶级战力的肾都捅没了。” 这段话已经重复听过不知道多少遍了,温继飞背出来后半段,而后认真说: “可是濒死潮涌不是每次都能活过来的。清白这里也需要有个人一起。” 这样看来,就是没得商量了,贺堂堂眼神哀怨了一下,“唉!” 溪流锋锐嘛,他之前刚活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但是这一次,青子他们要混进去那个会盟,又不带他。 “话说你们怎么老怕我死啊?!就我自己还真不怕死。” 甩手,把传递到面前的泡泡糖铁盒扔在桌面上,咵嗒一声,贺堂堂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他一直努力,包括努力吹自己断后阻敌的战绩,不就是为了当这群人再有死战的时候,自己不再是看客么? 现在倒好,世亨少爷已经走了,温继飞混上了一杆好枪,杨清白是开飞机的,所有人里就他,感觉自己好像多余了一样。 “你可别啊!”杨清白把泡泡糖吸回去,激动得差点一口咽下去说:“那要是你不在,我一个人去那找死啊?我一个f……” “清白说得对。”温继飞有些别扭地探身过桌面,伸手拍了一下贺堂堂肩膀说:“再说,死怎么能不怕呢?得怕的啊。” 坐回来,温继飞笑着继续说:“说起来,你们俩知道我们这里最不怕死和最怕死的人,分别都是谁吗?” 这个问题,最怕死的那个……在王座上的世亨少爷走后,一时间似乎还真挺难区别出来。 “现在剩下最怕死的,应该就是我了吧?其他人都是刀口舔血的……咳,老子不接这茬。” 杨清白心说应该就是了。 至于最不怕死的? 贺堂堂下意识看了一眼床上睡得跟死了一样的吴恤,服气说:“不怕死就他吧?吴恤他,跟阎王爷不要太熟。” “嗯。”杨清白点头,想了想,“但其实我觉得也可能是锈妹,尤其是你们说的,以前的锈妹。” 对于以前的沈宜秀来说,死或许真的不可怕。辛苦的坚持,没办法再坚持了,对她也是一种解脱。那时候她说,”如果哪天我快死了,请帮我打开铁甲,我想看看自己长大后的样子。“ 她的那面小镜子,现在还在韩青禹那呢。 “对了还有青子呢,咱不把他放进去不合适吧,他那么多次苦战……”杨清白突然又说。 “青子是最怕死的那个。”温继飞笑起来说:“当然了,我大概也不分伯仲,只稍好他一点点。” 贺堂堂和杨清白同时错愕了一下,目光困惑看向温继飞。 “你们看啊,首先青子以前给你们印象最擅长什么?”温继飞问。 “跑得快吧,我还记得抢肉那次。”杨清白说。 “趴坑,他能把自己趴没了。” 贺堂堂说得很坚定,他第一次跟韩青禹有比较密切的交集,就是在新兵拉练遭遇大尖的那次,在一个坑里面。 当然那次坑里面还有另一个人,叫做摇摇晃晃。 “所以你们看,事情多明显。就是他了。” 温继飞做了个摊手的手势,笑着继续说: “后来他是很快变强了,而且正在变得越来越强,但你们要问他变强的原因,除了天赋之外,答案其实还是一样的,是因为恐惧,因为他怕死。” 因为恐惧,所以必须强大,迫切的渴望并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强大,抠搜贪婪。 因为怕死,所以一次次在困境和绝境里支撑下来,向死而生,大概就是这样。 此时时间大约接近凌晨三点。 脚步声响起在大堂。 商年华一行人已经提前出发了,不会是她或她的手下。庞经合正在忧惧中,不会乱跑。当然也不是铁甲,铁甲只有“咔哒嘣嚓”和“静音”两种模式。 那就是去收衣服那个了。贺堂堂起身躲到门后面,等到韩青禹进门的一瞬间,猛地“啊”一下,张牙舞爪跳出去。 韩青禹麻木脸看他一眼,从他旁边经过,走到另一侧的床边。 “吴恤,吴恤,起来了,醒醒,吃点东西准备出发了。吴恤!” 吴恤没动静。 韩青禹回头,有些恼火同时无奈地看了看温继飞他们三个。 “喝酒这事,他真得练。”杨清白辩解说。 “是啊,不然一个做手术,麻药都迷不倒的人,以后万一哪天被人用酒撂倒了,你说多憋屈?还有多危险?!”贺堂堂说。 温继飞得意了一下,“说起来,我刚才没事回头想了一下,觉得吴恤他其实可能并不是真的不怕麻药,而是对陌生的坏境,威胁和疼痛,他全都非常敏感,然后他的意志力又强,所以才会不断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这意思反过来思考,大体是在说,吴恤先前之所以会醉,是因为他当时很安心。 当然,吴恤一直睡到现在,并不是仅仅因为开始那两杯啤酒,就醉了一天一夜,尽管那是他人生第一次喝酒。 今天上午差不多九点多的时候,他就迷迷糊糊醒来过一次了。 当时,温继飞、贺堂堂、杨清白三个正在房间里打牌,看见吴恤醒了,立即热心关切地围上去,说:“头晕吧?来来来,快,喝点水,早给你倒好了。” 然后,吴恤就又喝下去了一杯白酒…… “吴恤!” 韩青禹伸手拉胳膊,把人从直着旋成横的。 吴恤头歪下来,抬起同时睁开眼睛。人说眼睛是六根之首,哪怕是酒醉醒来,吴恤的眼睛都很澄澈,他说:“嗯。” 下床站起来,迈步,吴恤整个人晃了晃。 看起来好像还是有点醉。 然后等他再迈步,就变很稳定了。 “我先去刷牙洗脸。”吴恤出门。 温继飞、贺堂堂、杨清白看着他的背影,再互相看看。 “进步了。” “嗯。” “以后说不定是酒仙。” ………… 吃完东西,留下贺堂堂和杨清白,韩青禹四人带上庞经合出发,时间差不多是三点四十左右。 384.在下……(中) 先是开商年华弄来的一辆无牌吉普车,走了一段,到天快亮起来的时候,把车子藏进了路边的树林子里,人改成翻山步行。 据庞经合的说法,他们大概要走上一天的样子,走快一点的话,傍晚前差不多能到。 “路上要是遇到人,你们不要打招呼,等我来,我们互相有一些切口的,不是我不肯教你们,是这么短时间,我教不齐,怕出岔子。当然我肯定不会出卖你们,放心,嘿。” 庞经合说着抬起头,仔细看了几眼,才伸手拨开路中间,一丛挂下来挡路的藤曼。 再往里就是横断山脉的深处了,关于这片区域,民间有很多或诡异或可怕的传说。 站在道路一旁,等人都过了,庞经合才松开藤曼,然后跟上。 “其实那些神神鬼鬼的,都是假的,你们不用担心,瘴气可能有,但也能看得见,咱们不往里去就好了。”其实瘴气对这些人可能也没用,庞经合想了想说“倒是说不定会突然跑出来一些蛇虫什么的,不管咬不咬着,都挺吓人的,所以大家还是都小心着点走。” “蛇的话,你就不用担心了。正好中午加菜。” 温继飞看向韩青禹,笑了一下。 听说韩青禹还有这样的祖传特长,庞经合彻底放心了,一路上努力让自己往好的方面去想“事情反过来想想,其实我是要稳定下来了啊,我攀上高枝了!” 老庞同志越想越开心,猛地往前跑几步,问说 “欸,那咱们这回事成后,是不是就回去了啊?” 温继飞转头,“回哪?” “蔚蓝啊!”庞经合眼神热切说“我这两次你们说算立功,对吧?再加上有你们几位做保举,蔚蓝应该能要我吧?” 吴恤转头看向前方。 韩青禹“嗯。” “那就好!那我也总算是走上正道,重新开始了。” 庞经合语气有些感慨,仰头看了看天空,蓝色的。 “我就喜欢蓝色。”老庞同志现在决心已经下定了。 他这个庞氏非嫡系的少爷,本来在家族里就不受待见,过得一直不痛快,现在反正庞氏已经没了,蔚蓝又那么强大,干脆就投诚过去,跟着身边的这几个高手混,一定很有前途。 短暂的沉默。 锈妹回头认真说“恭喜你。” “哈哈,哪里哪里,以后还得你们多照顾。”庞经合客气一下,开始一路想象着自己穿上蔚蓝制式作战服的样子…… 一直到他突然清醒,意识到自己得先活下来。 “对了,青少校你们,应该砍得过超级战力吧?!” 庞经合知道吴恤和韩青禹很强,另外还有那个穿铁甲的小姑娘,很可能也很强,但是依然有些不安。 因为他们这次去……东主渠氏家主渠宗兴,有极大概率是超级战力。所以渠氏才是隐世家族第一。 这是目前可知的信息,不管庞经合、朱家明还是商年华,都是同一个说法。 所以,他们此行成败的关键,并不在到时可能数量很庞大的战奴群体,毕竟韩青禹几个一旦跑起来,那些战奴想追上都难。 一切的关键在于如果有必要的话,超级能不能砍? “能的。”韩青禹简单而自信地回答道。 这一次他没有忽悠庞经合,他们能砍,而且可能砍得很快。 毕竟根据目前的信息,渠氏家主应该不可能是站在山顶上那个级别的超级。 这样,以韩青禹、吴恤、锈妹的实力,两到三人合力,就至少可以一战。 在此基础上,再加做好用掉温继飞一颗子弹的准备。一旦有必要,他们甚至可以尝试快速完成斩首行动。 温继飞这颗子弹现在的最可怕之处,在于在幕后的这个源能世界里,没有人认为子弹是可怕的。 这可能是这个世界迎接致命子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声枪响。 ………… 下午五点稍多。前方山岭的高处,在两山之间,出现一个类似溶洞的结构。当然它大概率是人开凿的。 “那个洞我以前走过一次,有几百米,有点长的,而且里面很黑,过去后就豁然开朗了,就是渠氏了。怎么样?是不是跟桃花源记似的?” 一路上越来越亲近,庞经合打了个趣,说这里距离渠氏已经不远了。 轻微的一声,“嗖。” 铁甲从队伍后方脱离,消失在山林间。 庞经合愣了愣,担心说“她,她不去吗?!没事你们不用担心的啊,她就穿着斗篷遮住就好,我们这些家族里奇奇怪怪的人多了去了……” “以后不许说锈妹奇奇怪怪。”吴恤这一天第一次开口。 庞经合转头看他,怯怯地点了点头。 “放心,她在暗处配合咱们。”温继飞掏烟给庞经合递了一根,接着又掏了一包没拆过的好烟,扔给庞经合说“接下来,就都靠庞兄应对了。” “放心。”庞经合一边拆烟,一边带人走上去。 “等等,先站那。”溶洞口站着一个小胡子,外加两名壮汉,小胡子在高处眯眼看了看,问壮汉说“认识吗?” “……不认识。”两名壮汉先后摇头。 但凡隐世家族里稍微有点名号的人,他们应该都是认识的。小胡子开心笑出来一下,向下说“其他人下面等着,上来一个说话。” 庞经合上去了,掏烟递上,先对了切口,然后自己介绍说“我是那个庞家的,庞……” “庞家不是已经没了吗?!”小胡子说完,仔细打量了一下,“不过我倒是好像有点印象了,你来过我们渠氏。” “对,来过,来过。管事爷好记性。”庞经合连忙道。 小胡子其实并不是真的渠氏管事,真的渠氏管事在里面负责接待八方来客呢,不可能到这里来守门。 他只是渠氏三少爷渠广的一个跟班而已。听着这声管事爷,当下心里还有些满意。 “但是你们……” “哦,前番家中蒙难,就我和家里的一个客卿,侥幸逃出来。后来又遇到于氏那边活下来的两个人。”庞经合扭头示意了一下,把重点放在吴恤身上,说“这不,听说渠老爷举旗,我们赶紧过来投靠。” “那就是不在邀请之列啰?”小胡子脸色一变,低头,冲自己手指尖吹了一口气。 庞经合“……” “这是会盟,可不是你随便带俩人就能参加的,知道吧?”旁边的一名大汉跟着说了一句,看起来很熟练的样子。 他们守在这里,那些本身就在受邀之列,有名有号的大家族,自然都不敢,也没有油水可捞。 但是在隐世家族里面,一样存在有不少已经败落的小门小户。这些人自己硬要来凑热闹,想加入共盟,寻求庇护。 这些人,就是他们的敲诈对象了。 “怎么了?”天色昏沉沉的,因为是山背面,有些暗,韩青禹看情况似乎不是很顺利,走得稍近些,站在十几米外问。 庞经合回身,向他挤眉弄眼,搓指尖小声说“要钱。” 竟然还有要钱的?!不过要钱好办啊,温继飞正准备走上去…… 高处的小胡子摆了摆手。 “猪脑子吗?你们。我跟你们要钱干嘛?” 几个人茫然看他一眼。 “所以,你们是真不懂啊,装不懂啊,还是就穷鬼缠身,硬是没有啊?!”怕被人看见,小胡子招呼庞经合到近处,从袖子里滑下来两块蓝晶源能块,抓在手里示意说“这个,两块,你们过去……有吗?” 现场短暂的沉默。 两块源能块啊,这么多!这也太贪了!要人性命啊?!庞经合在心里激烈地想着。 同时间,温继飞和吴恤不约而同的转头,沉默互相看了一眼。 “没有?!那你们就回去吧。”小胡子居高临下,掂着手里的两块蓝晶块,“不过可别是舍不得,舍不得以后你们就自己在外面,给蔚蓝清剿去吧……” 两名壮汉抱臂在他身后笑。 庞经合再次转回头看向韩青禹,“咱们……”两块啊,他都不好意思建议说给。 突然,“颂!” 一声轻响。 庞经合只觉得眼前一糊,再感受,发现自己好像飞起来了一样。 不,不是飞。 是脚尖拖地,被人拎着在急速地狂奔。 好快,从山洞里的黑,到出洞口的豁然开朗,夕阳满地……庞经合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在山洞另一边了。 转头,韩青禹三人就站在他旁边。 温继飞正把褶皱的衣服捋平。 韩青禹目光向远处看着,同时把两块源能块塞进衣服口袋里。 还可以这样的吗?! 这一瞬间,庞经合感觉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都被改变了,“青少校你,你们……” 说到这,脑海中莫名呈现出来以后到处抢掠的画面,庞经合的人生就没这么牛逼过,顿时感觉爽快极了,放下担心说“咱们简直太强了啊!” “嗯,走吧。”韩青禹平淡说。 同时间,山洞的另一边。 小胡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木木问“我源能块呢?” 没有回应。 “我那两块源能块呢?!”他大声咆哮。 一旁,两名壮汉互相看了看,用眼神示意面前已经空了的洞口,犹豫一下,同时开口 “好像(可能)被人抢走了。” 385.在下……(下) 等到那两名壮汉追到这边洞口,韩青禹四人早已经过河,消失在另一边了。 不得不说,渠氏的选址真的很好。 村落向外除了走那个溶洞之外,便只能攀缘绝壁,隐蔽性极强。内里自成一个天地,而且方圆不小,两面都有梯田如画。 不算宽广的河流自西北方向,从高处缓缓而下,落到平地后取道向东,过村前。 过河抬头,韩青禹和温继飞不约而同“啧”了一声。视线中,一片错落有致的徽派房屋,在山势平缓的坡度上渐次铺开。 “有点气派的。” “以村子来说,规模也不小了。” “嗯。”吴恤嗯了一声,大约能听出来,渠氏这里真的比他以前待的于氏要强上太多。 其实它比封龙岙都要强好多。 “可是我们封龙岙风水好啊,有龙。山势伏龙,天封地蕴。而这里,像一个瓮。” 韩青禹在心里替老家破村子辩说一句。 听庞经合转述父辈的说法,渠氏在隐世之前应该是地方上的小军阀,有钱有枪有人,在那个混乱的时代里被蔚蓝选中接触,重点培养,却又最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蔚蓝。 所以不论是自身实力,还是带走的物资,他们都是隐世家族里最多,最强的。 向前,又过两道关卡。 一样都是庞经合上去交涉。韩青禹有点遗憾,因为他们没有再遇到敲诈,两关都过得很顺利。 这种情况,硬上去抢的话……倒也不是完全不行,就是会感觉有点突兀和尴尬。 “算了,忍忍,先抢大的。”韩青禹刚嘀咕完。 “欢迎,欢迎!哎呀,瞧我这记性,几位是?” 声音里带着热情和笑意,从前方传来。朱管事一身簇新,身后带着四名渠氏的随从,走到韩青禹等人面前拱手。 庞经合抱拳拱回去,照刚才那样做了自我介绍。 这时间,这位置,路边来往的人,渐渐开始多起来了,朱家明伸手请说:“正好,我这也要上去,不如一起,来,我为各位引路。” 向上的一路,朱家明细致说了餐宿安排,沿途又指给韩青禹晚上要举行集会的村中广场,以及来往广场各方向的通路。 晚饭像是农家的宴席,吵嚷但是还算丰富。 只是等级仍在,战奴和各家家族成员,被泾渭分明的区隔开来。韩青禹几个也不挑,就坐在战奴区,一个临时搭建的草棚里,很快吃完了出来。 此时天已经黑了,渠氏村中各条道路,路边高处都燃着火把。其中最盛大的一处,火光巨大而明亮,正是一会儿要集会的村中广场。 “我们这就过去吗?”庞经合看着那边问。 “先逛逛,消消食。”韩青禹想着先去实地熟悉一下环境,方便必要时跑路,转头走进一条略有些幽暗的小路。 这一次他做好了要拼杀超级的准备,但是如果可以不打,自然是抢了就跑最好。 “闪开!好狗不挡道。”突然前方黑暗中一个粗暴的声音响起。 四个身影正面而来。 庞经合站那看了一眼,“草,我当是谁呢,曹氏老二,牛个屁啊?!” 听这意思,这个曹氏似乎在庞经合的眼里,也不算太强。 “可能他们见我们是从草棚那边出来的,把我们当成战奴了。这贱嘴,敢跟我们不干不净的,他找死!” 庞经合说着转头,心想着,那曹老二你特么算是完了啊,我身边这三个脾气可不好…… 因为韩青禹和吴恤的实力,还有之前在溶洞口发生那件事,老庞现在正处于一个十分膨胀和暴戾的状态。 像是一个憋屈坏了的人,随时都期待碰上点事,然后跳出去大喊一声:“我看谁敢惹我……们!” 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拉了拉他胳膊。 “……”庞经合错愕地发现,韩青禹、吴恤和温继飞三个,竟然都已经让到路边上了。 路很窄,他们只能贴墙站着。 “让了?这就让了?!” “狗欸,这都不生气的吗?!” “变化这么快?!” “所以我们到底是很横,还是很怂啊?!” 庞经合转不过弯来了,愣愣地被拽到路边,一样贴墙让路。 曹老二带着手下甩着胳膊,大摇大摆当中走过。 “明白了,这已经是在村里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庞经合回过神来想了想,看着韩青禹,心说:“果然是做大事的人啊。” 这时候,已经过去的曹老二突然停住了脚步,带着思索回忆的表情,缓缓转回头。 “你是……”曹老二目光看向吴恤,“于氏的战奴?是吧?小爷认得那杆黑枪。” 吴恤点一下头。 “怎么,于氏不是已经没了吗?!” “嗯。” 曹老二笑一下带人走过来,走到吴恤面前站定,说:“狗命挺大啊!来,枪给我看看。” 他的手伸在那里。 吴恤没动。 “所以这是要明抢了!”“好能忍啊。”“可是现在怎么办?要不我上去周旋一下?”庞经合心想着,正要迈步过去。 曹老二不耐烦了,手再一伸,“拿来!老子叫你……” “砰!” 吴恤没吭声,直接一脚给他踹翻在地上。 人一声不响直接昏了过去,趴地上不动弹了。 同时间,韩青禹把曹氏的三名手下砸晕在现场。 然后…… 韩青禹:“这么穷,才两块?” 温继飞:“这个曹二爷好一点,有五块!” “刀要吗?”吴恤问。 “不要。”韩青禹说:“那个玉佩可以拿走。” 吴恤:“嗯。”摘下玉佩。 温继飞把人翻过来,“那这个金牙要不要敲下来啊?” 韩青禹看他一眼,“恶不恶心啊你?” 庞经合茫然地站在那里,看着面前三人一边状态平和的对话,一边弯腰仔细翻检曹氏四人的衣服,拿走源能块和他们认为有用的东西。 “好熟练的样子。”“好平常的感觉。” “可是不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吗?” “又变了?!” 几声轻响,地上的四人被拎起来,扔过高高的院墙,扔进旁边没有火光的一个院子里。 然后,他们拍了拍手,继续散步向前走去。 “走了,老庞。”温继飞回头招呼了一声。 “啊,好。”庞经合小跑追上去,看见三人各自动作,把源能块等东西收起来……他突然间悟了:原来一切的关键,在于抢东西。 早说啊,庞经合心里激动一下,正好他在这边还有几个人存着旧怨呢,当下热切说:“走!咱……” “去哪?”温继飞问。 “我带你们去抢另外几个人。” 韩青禹站住了,转头看看他,“不是,老庞,你好像误会了。” 庞经合也停住,转头看向韩青禹,心想:误会了吗? “我们并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更不是来抢劫的。而且我们这次还有大事要办呢。”韩青禹说。 所以你是知道咱们有大事要办的啊?!那你们这……庞经合委屈巴巴地扭回头企业,看了一眼那边那个静悄悄的院子。 “那是因为他们先想抢我们,我们没办法才反抗的。”温继飞诚恳说。 吴恤:“嗯。” “……”庞经合捋了捋,大概稍微清楚了一些,但是大事呢?这样真不会影响大事吗? ………… 韩青禹四人坐在条石台阶上,身后火把高挂,围了广场一圈。 但是整体来说,四周都还是有些暗。 最亮处在广场正中,那里一个大型的火堆熊熊燃烧着。从火堆向北,立着两排柱子,每根柱子顶上都有一个铜盆,铜盆燃着火。 柱子延伸的那头是一个由整块青石打造而成的高台。 渠氏,渠宗兴,现在站在台上。刚说完开场白。 老头一身明时员外的打扮,看着大概六十来岁的样子,留了山羊胡子,有些白。 “超级啊?”温继飞小声问。 “大概吧。”韩青禹说:“这样也看不出来。” “这群人搞得跟古代一样,感觉好尴尬。” “嗯。” “说起来,今天这里好些人,老夫都认不出来了。”台上,渠宗兴突然感慨,笑了笑说:“你们大概也是如此吧?毕竟这么多年各自修行,有的都已经几十年不见了啊。” 台下各处纷纷附和说是。 “既然这样,以后大家要同舟共济,我想还是先互相都认识一下的好。”渠宗兴转身,伸手示意,说:“就从这边开始吧,依序,请到台上来。” 台上上去了第一个人。 “老夫祁连罗氏……” 台下,庞经合苦着脸,满眼忧虑,转头看了看韩青禹,“现在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 “轮到我们怎么办啊?我们……” 正说着呢,台上已经又换了一个人。“在下川南曹氏,我是曹……那个,你们有人看见我家老二了吗?” “我家老二刚不见了。” 哄笑声中,庞经合做了个无奈懊恼的表情,“你看?还有那个小胡子管事呢,我一会儿上去肯定被认出来。” “没事,我去。”韩青禹笑一下说。 现场继续。 渠家手下的效率很高,没一会儿便有人回报,说找到曹家老二了,现正在把人抬过来。 人是被打晕的。 台下当场有些骚动,但是还好,情绪不算太激烈,毕竟打晕不是打死,可能是临时冲突或者旧怨,下手的人虽然不识大体,但也还好。 人一个接一个的上去,下来,其中多数都有族属,但也是有一些,跟韩青禹他们一样,是乱七八糟凑在一起的一小群人。 “这边哪位代表?请。”一名渠氏下人站在台下伸手示意。 韩青禹站起身,从前方坐的人群间走过去。 “糟!”韩青禹心底嘀咕一声,他什么都想了,唯独忘了提前想好一件事,“我上去说我叫什么?!” “韩蜻蜓、韩青楼,韩青青,韩青花瓷……”锈妹几个给取的一堆名字,乱七八糟地往外冒。 滚啊!韩青禹甩了下头,把它们赶出去,同时一步停在高台上,立定后,先照其他人的样子拱手。 “在下……” “就是他!三少爷,就是他!”高台侧边,声音传来。小胡子一手激动地抓着一个三十来岁男子的衣袖,另一手指着台上。 “就是这个人,今天强闯洞口,抢了我们的……” 三少爷转头看了他一眼,制止他往下说出源能块的事。 源能块是这位三少爷私下叫小胡子去敲诈的,事情可以做,是因为他相信那些会被敲诈的,一定都是不敢在渠氏这里直接抱怨的,不过眼下这个场合,还是不说的好。 既然人已经找出来了,他完全可以等私下再去解决。 渠三少爷是这么想的,但是台下其他人不啊。他们正是刚刚依附过来,准备从此唯渠氏马首是瞻的时候呢,都急着表现。 当场,众怒生。 “大胆,你竟然敢在渠氏山门放肆?!” “这成何体统!” “这若不加惩戒,以后还怎么行事?” “啊,呜……”一声哭号,曹家老二刚被抬到现场,就从地上挣扎坐了起来,指着台上,大声嚎说:“就是他,就是他和另外三人打的我们……” 曹氏族长站起来,犹豫了一下,没有冲动,而是抱拳向现场拱手,再向另一边的渠宗兴躬身一下道: “犬子受伤事小,但是各位,还有渠老爷,此人竟然敢在今日此地动手伤人,老夫觉得实在是对渠氏极大的不敬,也是对我等联盟的不敬……” 再一次,谴责声四起,一片嘈杂声中。 “我打他,是因为他想抢我同行朋友的武器在先。”韩青禹大声但是并不急切地开口解释,说完一个,转过去,“至于这位小胡子管事,他之前在洞口外……” “既然他敢对渠氏和联盟不敬,干脆,今天就拿他立规矩!”台下的纷乱中,一声特别突出的大吼。 “好!事情发生在我渠家的地界上,我来拿下他!” 渠三少爷不愿意让听韩青禹继续说下去了,不想他说出源能块的事,当即借着这一声群众的声音,开口。 然后出手。 “颂!”源能爆发,渠三少爷两步蹬地,身形闪动向前跃上高台,直扑韩青禹。 “铿!”剑出! 广场火光震动一下。 “渠三少爷厉害啊!” “嗯。很强。” “果然不愧是渠氏!” “不会直接杀了吧?” “应该不会。” 目光聚焦,台上,渠三少爷一身白衣,横贯的姿态宛如一条蛟龙,持剑横拍。 声势惊人。 欢呼声和恭维都预备好了。 台上,韩青禹简单让了一步。 站在那里,抬手,手肘向下,砸下去。 “砰!” 下一幕,渠三少爷直挺挺砸在地上,晕了。 他手里的长剑磕在地上,铿一声,脱手…… 台下瞬时间一片死寂。 长剑弹起翻滚,“当啷……啷啷……当。” 落在高台下。 韩青禹还是站在那里,就像没动过一样,重新拱了拱手,神情思索一下,说: “我刚说到哪了?哦,在下……在下韩无敬。” 386.设计深入 如果不是叫韩不敬实在太奇怪也太直接,韩青禹现场就叫韩不敬了。 刚这一幕发生前,全场都谴责说他对渠氏不敬,对会盟不敬。 这就是韩青禹的灵感来源。 “还行,至少比韩青楼和韩青呱什么的好多了。”他站在台上,认真想着。 现场空气继续又安静了几秒钟。 台下边角,人群里,庞经合正替韩青禹看着包呢。四十岁大男人的眼神,茫然懵懂如一个被吓傻了的孩童,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然后,他又朝下,看了看台上趴着不动的渠家三少爷。 老庞心说完了啊,全完了! “亏我还一直以为你们是有谋略的呢,结果特么的,这跟直接冲进来砍有什么区别?!” “不,有区别!你大爷的,你们选了个人最多的时候!”“上来就直接被包围。” “所以,现在怎么办?你们能打,可是我不能打啊,要死了。” “等等,这边还有一个跟我一样不能打的,我先看看他怎么办。” 庞经合转过去,眼神焦虑看向温继飞。 温继飞用枪,虽然有枪袋装着,但是相处这两天,庞经合早看出来了,既然这样,就说明他不能打,很没用,这是很简单的逻辑。 “别慌,老庞。”温继飞温柔说:“没事的。” 没事你大爷哦,这就要砍起来了,咱俩还是赶快合计合计怎么溜吧。庞经合心里在骂道。 “老庞你想啊,以咱们在这里的身份、地位。要是青子不主动折腾点事出来,他能有机会被看重吗?”温继飞小声说话,但是在被字上咬了个重音。 庞经合想都不用想,直接,“不会。” “对啊,不会。那他怎么参与那些重要人物之间的商谈,把握真正关键的机会?那些人会把骨头掏出来摆在这,等他去抢吗?” 庞经合大概懂了:所以,小胡子和曹老二等于是自己送上门的,事实就算没有他们,韩青禹也会主动折腾出一些事情来,让渠氏注意到他的实力和莽撞。 但是,这样折腾,真的不会直接砍起来吗?!庞经合目光再次看去。温继飞正平静地看着台上,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事情的发展逻辑是一早就设计好的。执行过程有巧合的成分,但是逻辑本身没有偏,而且效果比设计的更好。 温继飞这样谋划的依据有两个: 一是之前朱家明对渠宗兴这个人的处事风格,性格描述; 二是今天这个场合,渠氏会盟“天下豪杰”,要扛大旗。 在这种情况下,韩青禹以一个少年高手,年轻气盛,虽然势力单薄,但是不服且无惧的形象出现……简直不要太《三国演义》和《水浒传》啊。 而信任的其中一种,就是大人物自己觉得,这个人已经被我折服了。 “很有意思的名字,战力也不错。”终于,渠宗兴开口了,语气令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很意外,他很平和。 唉,这要是他能先上去把青子揍趴下再这样说,效果肯定更好。温继飞心说可惜了。 “可是三少爷他……”渠宗兴旁边,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伸手指向台上。 “没事,死不了。” 五个字,渠宗兴格局尽显。 说完再次抬头看向韩青禹,说:“少年勇武,若不气盛,又怎么叫做年轻人呢?来,先把你刚才的话继续说完。” “好。”韩青禹转过去,先看了看外围的曹老二,说:“打他是因为他想抢我同行朋友的武器。” 曹家老二没吭声。 “至于那位小胡子管事,他在外面洞口看守,见我们人少,家族败落,就向我们敲诈源能块。”韩青禹平实陈述,说:“我想这里被他敲诈过的,应该不止我们四个,只是别人都忍了,我忍不了。” 现场台下小声的骚动。 虽然没有人直接站出来,但是情况已经很明显了,确实还有一些实力弱的河人少的,被小胡子管事敲诈过。渠宗兴神情思索一下,很快想通所有关节……看一眼台上趴着的亲儿子,朗声说: “既然这样,你刚才那一下,便当是替这次会盟立规矩了吧,也是替我给渠氏子孙立规矩。” 渠宗兴说话同时站起来,抱拳,向四面欠身,“逆子贪婪妄为,老夫实在惭愧。在座想必还有被我那个逆子指使下人敲诈的朋友……无妨,你们现在不必说,渠氏自会审出来,将源能块如数送还,另多加一块,聊表歉意。” 坦荡啊!格局啊! 现场一片马屁声中,温继飞转头朝庞经合笑了笑。 “嘿嘿,我早就知道你们是有谋略的。”庞经合小声说。 另一边,渠宗兴转向台上,“小兄弟可是顶级战力?” 韩青禹点头,“嗯。” 所以,这个韩无敬,这么年轻就是顶级战力了啊?现场惊叹而后振奋,全然忘了刚才他们是怎么谴责他的。 剩下的细节,渠宗兴现场没有再问,因为一名渠氏的管事,此时已经走到庞经合身边,开始了解情况了。 同时,场中渠宗兴少许偏头,示意下人,“还不去搬椅子来?!” 所以,韩青禹有座了。 渠氏下人很快搬来了一张椅子,韩无敬下台道谢,落座,和现场最重要的八人并排。 “这就混起来了么?!”商年华坐在商氏一群人里,苦笑,同时偷偷松了一口气。她对韩青禹几个的信任和了解比庞经合要强很多,但是刚才,还是不由得担心了一下。 闹剧至此收场,渠宗兴的为人处事,已经折服了很多人。 “这老小子,还真是图谋大事的样子啊。”温继飞小声感慨。 ………… “怎么样?”夜深,韩青禹终于回来,温继飞连忙起身询问。 刚才广场上的环节结束后,韩青禹一如他们所期待的那样,跟去参加了后续的商谈。反正就是那些人起身,他也起身,跟着走。渠宗兴没拦着。 “嗯。”韩青禹点一下头,“他提了,说联盟期间,希望各家能把永生骨借他暂用。” 果然这东西是有门道的,而且渠氏摸着了,温继飞眼睛亮起来,问:“有几块啊?!” 一旁的庞经合一样眼神热切。 “渠氏自己有一块!然后,当时现场承认有,并且答应明天拿出来的,有两家。”韩青禹在保持自己的麻木状态呢,倒是没有显出激动来。 “哇!一次三块。” “嗯,剩下的那几家里面应该还有,不过可能在犹豫,或者不肯。具体就看渠宗兴明天怎么逼了。他也问了我庞氏是不是有一块,我说我不知道,不过就算有,应该也已经被抄家抄走了。” “嗯。是抢走了。”庞经合点了点头,然后说:“那你明天直接抢吗?“ 韩青禹终于憋不住了,眼神兴奋笑一下说:“都行。” 387.祭旗 一座山,山体从低到高几乎没有什么生长感,就像是一面墙陡然立起来。很高,但是没那么厚。 感觉一发导弹射过来,会钻出一个洞的样子。 在这里用望远镜可以远远地俯瞰整个渠氏村落。 夜深了,月光把峰顶照出不是人间境的感觉,山巅的草木摇晃,风在耳边猎猎的响着。 沈宜秀早就已经把大红斗篷脱下来了,不然这样站在山巅大概会很好看,但是也会太显眼。 “过分了啊,韩青青!竟然让一个女孩子,一个人自己在荒山野岭过夜!你这个臭青呱!” 锈妹躺着了,躺在山巅上,把装柱剑的木盒子垫在脑后,骑士长剑放在身边,把腿搭了起来。 最近她开始喜欢想和喜欢说自己是女孩子。事实,从生理上明确意识到自己还是一个女孩子这件事,是上一次,韩青禹在飞机上拿手敲她胸口的时候。 当时其实是很激动的,但是用恼羞成怒成功掩饰过去了。 “所以,万一哪天我真的快要死了,他给我拿镜子,拆甲!那我不是被他看光了?哎呀!” 手里拿着玉骨,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胡思乱想着。 “女孩子欸,这荒山野岭的,万一一会儿突然出来个豺狼虎豹,妖魔鬼怪……” 隔一会儿,不远处的树丛突然响动了一下,不是风吹的那种响动。 锈妹警觉,迅速看了一眼,坐起来。 一头狼站在那里,眼睛冒着绿光,看着她。 “狼!”锈妹想着。 “……”狼想着。 就这样面面相觑,僵持了大概五秒。 “嗖!”狼不见了。 跑了,调头直接消失在树丛里,而且一路像被打疼了落荒而逃的狗一样,“嗷嗷嗷”地叫个不停。 “哎呀你……气死我了!” 锈妹气鼓鼓抱怨了狼一句。重新躺下,看着夜空说“看吧,我就说万一出来什么豺狼虎豹,被我吓着。” 她被自己逗笑起来。 清晨的阳光照在铁甲上,一抹耀光。 韩青禹四人起床吃饭。 这一次是大桌了,很丰盛,还有人专门伺候。真要说起来,韩无敬现在算是这里最炙手可热的那个人,渠宗兴很欣赏他,同时也是在用他标榜自己的格局和爱才之心。 早饭后,渠宗兴让人来请。韩青禹照样先去参加了大人物们之间的讨论。等到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吃过晚饭了,像大人物似的开了一天的会,他没有去坐椅子,先在温继飞三人身边坐下。 “那两家已经上交了,渠宗兴写了借据,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效,感觉这些封闭的家伙搞这些,还蛮有趣的。 “另外他对剩下的人发了脾气,说他们不顾大局,估计是认定还有人拿着永生骨,不肯拿出来。” 韩青禹简单说了一下。 温继飞“嗯”了一声,到目前为止,他的一切设计都进行得很顺利。 大体就像是预谋的劫匪已经靠近了收保护费的黑老大,现在干看着,只等他收齐,然后或偷走,或者没办法只能把人砍了再捡走。 “你看着他们交上去的?看到渠宗兴收起来的过程了?” “没,都没。他对我肯定还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他们另外商议的一些事也没让我参与……但是我猜,这事肯定另有人在盯着。” 朱家明的身影在两人脑海中一晃而过,韩青禹正说准备继续说下去呢,前方坐椅子的一位冲他热切招呼了一声。 他只得先过去。 火焰在夜风中摇晃。 青石台上,再一次出现的渠宗兴今晚换了一身装束,短上衣,腰带,裤子很长一截塞在军靴里。 韩青禹看着有些眼熟,想了想,大概是电视剧里看过,“草!这不是那个年代地方军阀军服的改良版吗?!他打算干嘛?!” 台上,渠宗兴拱手,肃立。 “会盟一事商讨到今,有些事情,我想也是时候跟诸位交代一下了。日前,喜朗峰大尖大规模降临,连番战事,相信在座多数都有耳闻……” “天下大势在变!” “我辈外受形势所迫,因蔚蓝强敌清剿,已失七家。内有资源之困,群龙无首,苟延残喘,自我消亡久矣。” “故,我辈若再蛰伏,将无来日!” 这半文半白的,韩青禹和温继飞两个学渣琢磨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才各自想出点头绪,当场都有些发懵这,搞笑吧? “你听得懂吗?”温继飞转头问庞经合。 庞经合点头。 “那他说什么?” “说天下大乱,群雄逐鹿,我们也要去逐鹿。” “那你觉得好不好笑?”温继飞笑着问。 庞经合看看他,眼神真诚的,摇头。 所以这些人是认真的! 那尼玛的是大尖入侵,全人类的危机啊,你说是天下大乱?!再你们知道蔚蓝是什么规模吗?就不说蔚蓝好了,那还有雪莲呢,还有……你们逐个毛的鹿啊,你们好好自己放羊,生娃,再放羊不好吗?! 广场中,“咯吱……”“呼!” 长达十余米的木柱子在青石台边立了起来,这是旗杆,上方一面大旗招展【渠】。 “我还以为会是个义字呢!”温继飞想,“这特么的不,会接下去要称帝了吧?” 温继飞突然想起来以前在街边杂志上看过的那些,被派出所打掉的帝国。“原来还真有这种事,真有人这么自不量力。” “算了,让你们去作死好了。”同时间,韩青禹也想好了应对,就是不管。 反正他们连一点儿扑灭这个帝国的想法都没有。 “今日盟约,我等共襄义举,大旗已立!”渠宗兴从旗帜上收回目光,“来人,准备祭旗。” 祭旗? 祭旗? 韩青禹和温继飞同时懵一下。 渠氏下人应命去了。 “日前,喜朗峰周边混乱,老夫亲入高原探查,顺手带回来几个蔚蓝士卒。在坐皆知,蔚蓝不久前曾灭我七姓……今日,我们便以蔚蓝士卒的血祭我义旗。” 吆喝声中,一共七名蔚蓝战士被绑缚双手,从青石台后带到台上。 人站在那里,有华系亚面孔,也有南亚,东南亚和西方面孔。 “草!”温继飞低声骂了一句。 同时间韩青禹脑子嗡一下。 有时候你精心计划好了一切,努力去执行,进展也很顺利,看起来只差最后一步。 但是结果,并不一定能达成,而且可能会前功尽弃……这才是人间常态。 甚至其中有些时候,失败可能是主动的,当你必须做取舍和抉择。 陡然生变的现场,韩青禹依然坐着,脑海里突然想起来小学时候的一件事。 当时,学校后山上有一颗杨梅树,杨梅挂果还没熟,他去看的时候在树边上看到蛇窝和两条毒蛇,并没有去抓他们,也没有回家告诉老爸和爷爷。 他回去后跟所有同学和小伙伴说了,告诉他们那里有多危险,心里想着,那样,那些杨梅就都是我的了。贼得意。 后来,杨梅红了时候,那些混蛋竟然去打蛇。 上一次他讲这个故事的时候,锈妹听到这问他,“后来呢?” “后来我只好赶去,把蛇捉了。” “然后?” “然后杨梅就被大家吃光了。” “你没吃吗?” “我俩手都捏着蛇呢。” 就是这个故事。韩青禹低头想着,嘴角苦笑一下。 青石台前,一个小女兵的目光转过,落在他身上,眼神愣了一下。姑娘的脑后扎着麻花辫,只是全都乱了,19岁,蔚蓝列兵,她有一个写出来很硬朗,叫起来活泼有趣的名字,叫做林锵锵。 韩青禹自然不认识林锵锵,对他来说,在场的七个都是陌生人……除了他们身上的蔚蓝军服。 但是林锵锵,其实见过韩青禹。 那时是在高原上,当韩青禹送给618小队大尖胳膊的时候,她所在的小队,就在不远处的山岗上看着,因为迟了一步,只有羡慕的份,羡慕坏了。 那是在听过关于他的许多故事之后,林锵锵她第一次见到the青少校,小姑娘有遗憾,但是也开心坏了。几天后,她在搜索清剿的过程中,被渠氏的人偷袭抓走。 “见过?”渠宗兴的一名心腹突然开口。 因为这一具,场上所有人目光转去。 韩青禹也抬头,目光碰上。 那个蔚蓝女兵在看着他,所有人都看见了。 林锵锵也是在这一瞬间才回过神来,心里乱了一下,“对不起。”她想自己可能犯错了,青少校他们一定有很重要的任务,这里有好多人。 “大概她会马上说没见过。”温继飞想着。 “见过,怎么没见过?”林锵锵脸上脏兮兮的,嘴角有血,看着韩青禹说“可能你觉得没见过我,但是我,化成灰我都认识你……你杀了我以前的副队长,记住,蔚蓝一定会报复。” 并不激烈的语气,但是仇恨和愤怒无奈都有。 其实林锵锵刚一瞬间,有点想说他杀了的,是她以前的心上人,可是,这种话,说了这个“死铁直人”肯定也听不懂的呀,还显得奇怪,惹人怀疑。 “我都想什么呢?!”小姑娘说完转回头,闭上眼睛,微微颤抖着。 没有求救。 “他要是能救我们,一定会救的,他可是青少校,可是,救不了……” 388.说你不听 姑娘对韩无敬说了冒犯的话,韩无敬是眼下的红人。一片怒骂声中,身后负责看押的渠氏下人直接抬腿踹了林锵锵一脚。 小姑娘膝盖猛地往前弯了一下,又挺直回来。 “要在青少校面前表现好一点啊,林锵锵。”她咬牙想着,“抖就抖一下,至少不能哭,不许哭出来。” 韩青禹现在离至少三块永生骨,已经只差一步了,就像那一年的杨梅红了挂在树上。 “草蔚蓝八倍祖宗。”坐在椅子上,韩青禹突然咬牙切齿骂了一句。 这就已经是很让人沮丧的情况了,虽然他还想再挣扎一下。 旁边的罗氏家主转头看看他,“对,草蔚蓝八倍祖宗!哈哈哈……” 渠氏开始挑操刀的人,罗天龙主动领了一个。 自告奋勇的人陆续上去了,不足七个。渠宗兴下台亲自走过来,缓缓经过侧边台阶,站下来,看了看吴恤。 “你就是活下来的那个于氏战奴?” 吴恤坐在台阶上看着他,心里挣扎了一下,但是一如往常那样没有任何神情状态上的反应,点头。 “于氏灭族,老夫听闻消息后也很沉痛,你上去吧。” 吴恤持枪负剑离开了石阶。 不过渠宗兴并没有走开,他站在那里,目光横移,略过温继飞,落在庞经合身上。 “妈擦,果然看上我了!完了啊,全完了!” 庞经合心说这要是上去了,站在广场正中间,一会儿砍起来,老子跑都没机会跑。 “你……”渠宗兴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突然一笑,而后转身,顺手拔了身后手下的一柄刀抛飞在空中。 “无敬,最后一个你去吧。” 刀去方向。 韩青禹站起身,拔自己肩后刀,顺势把空中飞来的那柄刀磕飞回去给渠宗兴的手下,而后走到青石台前。 看了看,只剩一个位置了,他拎刀站在了林锵锵对面。 此时天已经有点黑了,不过广场上火光明亮。 渠宗兴回到了青石台上,正在慷慨激昂的讲话。 林锵锵看了看站在面前的青少校。 “他真好看。” 林锵锵好想对他笑一下啊。 然后自我介绍说,“我叫林锵锵,19岁,来蔚蓝年了,我听过你的每个故事……” “我最好的朋友在101医疗站工作,她的书页里夹着以前你送的花,可稀罕了,只给看,碰都不让我碰一下……你以后能不能也送我一朵呀? “如果以后我能回去英灵壁上,有个小格子的话。” “……”林锵锵什么都不能说。 这里得上千人呢,他们一定有任务。林锵锵想着,颤抖着,深呼吸,眼眶慢慢地红起来,眼睛里水光明亮。 “杀!”渠宗兴说。 “杀!”台下人喊。 林锵锵用力闭上眼睛。 呼呼呼……刀锋在青石台前呼啸。 而后,“颂!”一柄黑色长枪横贯。 当当当当当,金属交击,先后五把武器站在病孤枪上。 吴恤脚下分毫没动,左右看了看,麻木站在那里。 意外的场面。滴答,滴答。大概两秒钟的错愕和茫然后。 “怎么回事?!” “你干什么?!” 现场迅速陷入一片混乱嘈杂。 “融合度等级多少?”就是在这一片嘈杂中,韩青禹开口,声音很小。 但是林锵锵听见了,愣了一下,嘴唇轻开,牙齿咬上,“。” “穿装置几秒?” 嘴唇开合,“8” 八秒。 “好慢。”韩青禹皱眉,在心里嘀咕了一声没再说话,也没再看林锵锵,没发现小姑娘跟他说:“没事的。” 其实蔚蓝第九代元鞥装置的平均穿着速度需要十一秒左右,林锵锵算很快了,而如果是联动改进之前的八代,六代,那么半分钟到两分钟都很正常。 这里的蔚蓝第九代装置很少,倒是雪莲的最新款有几副,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弄到的。 两者很相似,据说是蔚蓝第九代抄袭。 “是我刚突然想到一点,叫他拦的。”韩青禹突然大声说了一句,压下去嘈杂的声音。 而后抬头,迎向渠宗兴逼视的目光。 “渠盟主,我觉得咱们现在还不宜和蔚蓝直接对立,正面冲突。蔚蓝势大,幸有雪莲等组织与之互相牵制。这种情况下,我觉得我们正该韬光养晦,左右逢源,在夹缝中慢慢寻求发展。” 韩青禹说得自己都有点臊得慌。 虽然已经做了不得已也不那么甘心,但是必须做的准备,但还是挣扎啊,努力挣扎。因为毫无疑问,继续演下去,他们会离永生骨最近。 就算真要开砍,此时这里也不是正确的时机,在这里开砍,他大概率摸不到骨头,人太多了。 “有道理啊。”温继飞赞许地点了点头,苦笑看向庞经合说:“你觉得呢?” “非常有道理啊!”庞经合大声感慨道。 同样的意见在四面台阶上蔓延,除了战奴群依然保持着沉默外,几乎全场都在交头接耳,议论韩青禹的说法,绝大多数人都表示赞同。 “有道理。”声音从青石台上传出,全场安静,看向渠宗兴。 渠宗兴目光扫过,转回依然落在韩青禹身上。 “无敬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所以,灭口吧,不能让这些人继续活下去。杀!” 杀字出口,他立掌斜下,做了一个坚定的手势。 “渠……” “不必再说,杀!血祭吾旗,焚尸灭迹。” “……”这转折的,这坚定的,韩青禹都懵了。 几乎全场都在反应这个逻辑回转。 “老东西这么有逻辑的吗?!”台阶上,温继飞怔怔说:“我去尼玛哦。” 庞经合的脑袋嗡嗡的,有点乱“所以现在是要怎么样?要砍起来了吗?” 他替韩青禹看着包呢,那是一个不大,有些狭长的包。因为知道里面的东西一定很珍贵,不管昨天还是今晚,庞经合都把包抱在怀里。 包在他怀里,突然动了一下。 “嗯?错觉吧?我自己抖的?” 但是包又动了第二下,第三下,虽然幅度不大,但是确实在动没有错。 庞经合木木地转头,揪住一点儿衣服,拉了拉温继飞衣袖。等温继飞转过头,看着他,默默指了指怀里那个包。 “要上厕所啊?你去吧。”温继飞说:“包放地上就好。” 庞经合:“我,你们……” “去吧。”温继飞微笑说。 这一笑,庞经合懂了。 活了啊,老庞激动得差点一下哭出来,快速放下包,起身,往广场外走去。 走到出口,庞经合站住回头,“你呢?一起去吧,你刚不也说想尿啊?” 温继飞转头看看他,笑起来:“没事,我肾好。” 说完挥手,赶庞经合离开。 然后他自己转回来,看了看台上的渠宗兴,手摸上一直搁在屁股后面的长袋子,开始等待。“对了,村里的广场,也算广场吧?” 侧边台上的这个过程,其实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因为全场的注意力都在场中。 场中,青石台下,吴恤长枪未落,韩青禹站在那里,大概隔着七八米,微微仰头看着渠宗兴。 命令没有被执行,他这么看了有一会儿了。 “所以他还是不赞成?” “这人也真是固执。” “是啊,要是换咱们,谁敢这么跟渠盟主对视啊,都反复下令了,他还不做。” 低声的议论此起彼伏。 “唉!”韩青禹突然叹了一口气,而后在安静下来的现场,看着渠宗兴说:“哎你这个人,怎么就说不听呢?!” 全场:“……” 因为韩无敬这一句话的语气,给人感觉实在太奇怪了。有一种你怎么这么不可理喻,无法沟通的感觉,又像是长辈费尽努力最后还是被气到心累,终于生气,恨铁不成钢。 事实证明他们的感受是正确的。 因为此时场中,在渠宗兴神情愠怒,伸手指向韩无敬,但是尚不及开口的时间。 韩青禹用更无奈失落的语气,又说了一句: “好好跟你说,你就是不听。” 话音落下,错愕声起。 同时,“嗡!” 以韩青禹为中心,气浪卷尘,冲向四周看台。 全场火焰,明灭一瞬 389.死活 火光黯淡的一瞬间。 广场台阶上,人丛后方的黑暗角落里,温继飞从座位上消失……从后方最近处的一个墙角侧身探出少许。 死铁长枪从身后翻起,而后随手臂直去。枪袋落下的同时,左手屈臂架枪,温继飞右手食指扣上扳机。 屏息。 以广场的哀歌的射击距离,青石台距离并不算远,不过温继飞并没有选择直接击发。虽然以他如今的枪法,多数时候都已经不用太多考虑瞄准的问题了。 因为对面是超级。 而这,是第一枪。 能不能打中?提前量应该怎么算,闪避角度应该怎么预测?中了要害,是不是能打死?温继飞相信就是瑞士研究室试枪的时候,也没人尝试过去印证这些问题。 总之一定会很难。 而青石台前。 韩青禹身上四块金属块已经瞬时间消融,四涡轮开启巅峰运转,左手拔刀,刀出脱手…… 锈妹梨涡斩遁入黑暗,取最大弧线,无声往青石台上划去。 几乎同时,他本就在手里的右手刀,刀随身形疾走,一条直线而过,割开七名蔚蓝战友身上的钢绳。 最近处,刚才负责看押的渠氏下人和刽子手们,在慌乱中举刀砍来,韩青禹弧线纵横,顷刻间砍倒数人。 惨叫声中……“颂!” 猛然而来的一声源能爆发,再次压下去刚刚抬头的火焰。 正面率先向渠宗兴出手的人,是吴恤。 脚下第一步跨出,青石地面碎石飞射!再半步,黑色病孤枪枪出如龙,斜上而去,直冲渠宗兴胸口。 吴恤人随枪起,一步跃上高台。 “当!”渠宗兴双手横剑,挡住枪头。 吴恤脚下落地支撑,抵住不退。 同时,渠宗兴头部右侧,锈妹梨涡斩刀锋旋至…… 吴恤和韩青禹都没有砍过超级,更不知道渠宗兴的真实战力到底是什么水平。所以,这第一击并不是杀手,而是试探。 看看到底能不能砍,怎么砍。 要是实在砍不动,杀手锏还可以留着逃命的时候争取时间或者尝试反杀。 总之一句话:韩青禹的思维逻辑和战斗思路,就决定了溪流锋锐的战斗逻辑。 他们想先看看渠宗兴的出手速率,速度,爆发力,同时也是为温继飞收集信息,创造机会。 青石台上,渠宗兴侧目瞟了一眼,抬手,用小臂里的死铁护臂,直接挡开了锈妹梨涡斩。 至此为止,战斗按部就班。看起来是韩青禹和吴恤联手围攻未果。 然而,就是这一瞬间,渠宗兴只留一条手臂持剑抵枪。 真正的试探来了。 吴恤闷哼一声,抓住机会再次爆发,源能潮涌递进最高一层,2米40多长枪枪头急转如电,人与枪并进…… “嗤嗤嗤嗤嗤……”青石台上火星四溅。 同时,“呼”,广场上火焰重新升腾,照亮所有人的视线。 视线重启的一幕。 “噗”的一声响。 血溅出来。 ……吴恤手中长枪,枪头贯进了渠宗兴心脏。 这一次吴恤没有捅偏,因为出手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去想左还是右,更没想一定要捅心脏……只是捅一下试试而已,能捅着,就已经足够意外了。 结果,正中心脏,直透心脏。 他把人捅死了。 手握病孤枪,吴恤吓了一跳。 是真的。能看出来的那种吓了一跳的样子。而此之前,相处已经一年多了,韩青禹和温继飞还从没见过吴恤被吓着的样子。 所以可想而知,他到底有多意外。 手握长枪,吴恤木木地转回头,一脸茫然看了看同样一脸茫然的韩青禹,同时,顺手把枪头拔出来。 “噗!”渠宗兴飙血倒地。 这一刻,火焰照得广场很亮,渠字大旗在风中飘着…… 全场都很安静。 因为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的错愕和茫然,都大过了愤怒或者恐惧等等任何情绪。他们不知所措。 “死了?!捅死了。”温继飞从狙击镜后抬起头,定了一下,心说我靠还好没浪费老子的子弹啊。 渠宗兴就这样死了。 “这,都还没称帝呢。” “出师未捷……不对,还没出呢,就死了。” 温继飞嘀咕着。 “假超级。”韩青禹弯腰把落在地上的那把战刀捡起来,“所以,我现在是要上去说几句吗?说看,你们的头现在已经被我们砍死了,快投降吧,把源能块都交出来……” “thankou!”一个老外的感谢,打断了韩青禹的想象。 “谢谢!” “……” 现场最快反应过来的,反而是刚被解救的那些蔚蓝战士们。他们剩下的人并没有见过韩青禹,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因为刚发生的这一幕,都能猜到是战友,纷纷跑过来道谢。 一片呱噪。韩青禹转头看了他们一眼,情绪有点复杂,“别烦,快点穿装置吧。” 救他们并不是因为什么大义,只是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做的话,良知会过不去。 韩青禹示意了一下地上尸体身上的源能装置,不再理会他们,转过去,再次看了看地上的渠宗兴。 “假超级!好像哪里不太对啊……” “好像哪里不太对啊。”温继飞也一样想着,他从后方走出来,沿台阶往下走,目光扫视全场。 嗯?那个倒开水的老头……好像昨天也是他。 可是,都砍成这样了,他还在倒水吗? 青子台边,穿着一身灰白粗布衣服,感觉像是渠氏下人的白发老叟把水倒满,把水壶收回来。 “小心!” 温继飞喊。 韩青禹听声转身向这边,而身体后跳,同时挥刀横斩。 “颂!”一声惊憾全场的源能爆发。 老叟手中茶壶脱手而出,钪啷啷牵出来袖子里的死铁铁链。 铁链一端在茶壶提手后方连着,另一端在他手里。如流星锤般,茶壶斜下而上,甩出一道弧线。 一直到这一刻,人们才意识到那个茶壶到底有多重! 因为现场的破风声那么重,音爆炸响。 “砰!” 茶壶绕过横斩的死铁直刀,重重砸在韩青禹胸口。 “噗!”韩青禹人在空中吐血,倒飞,而后重重砸在地上。 吴恤见状脚下一步向前,枪出,顿住,横移挡在青子身前。 而另一头,白发老叟一击偷袭得手,重创韩青禹后,也没有再抢攻。 站在青石台上,他微笑拱了拱手。 “老夫渠宗兴。” 他才是渠宗兴。 死了那个是假的,假了几十年,假在任何场合。就算是渠家村,也只有村中地位最高的几名元老和最优秀的三五个年轻后辈,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真的渠宗兴,是超级战力。他的第一次出手,直接让韩青禹重伤。 满场的欢呼声迟来,炸响。 隐世家族所有人振奋,拔刀,将青石台围住。 蔚蓝脱困的战士们捡起武器,聚集到吴恤身边。 在他们身后,韩青禹低头艰难站起来,用手背抹了嘴边的血。 渠宗兴目光看来,在吴恤身上停留了一下,越过他肩头,看向韩青禹,“死,还是活?!” 韩青禹抬头看他一眼。 “想死,我杀你。想活,杀死那七个,过来跪下认我为主。”渠宗兴淡淡笑一下,说:“天才难得,我给你们俩一个机会。从此烙印,为我渠氏战奴。” 吴恤没有回头去看韩青禹,说:“青子你找机会走。” 而后目光沉落,手中病孤枪“嗡”一声颤响。 吴恤教了贺堂堂濒死潮涌。韩青禹、温继飞他们,还没看过他的濒死潮涌。 “别,吴恤,你不是他的对手。现在你俩加起来都不够了……” 这时间,温继飞已经一手拎着枪,走下旁边的台阶了。 没有人拦他。 他走到青石台边,把枪搁上去。 沮丧说:“我靠,还带这样玩的啊?!” 一边说,一边爬上青石台,温继飞拣枪站起来。 “堂堂一个家主,不,还是盟主,还是超级战力……” 他说着拎枪向渠宗兴走去, “竟然这样搞,替身傀儡,倒茶老头,是吧?还偷袭,这样会不会胜之不武啊?渠……” “砰!” 枪口几乎就是抵在渠宗兴的心脏上,击发。 390.那个骰子 之前庞经合觉得温继飞应该跟他差不多菜。他并不知道温继飞是骰子,判断的依据很简单,因为他用枪。 在这个幕后的源能世界,人们不怕枪械已经太久了,惯性思维早已经变成条件反射,快到自动拒绝任何多余的思考。 另一方面,爬上青石台的温继飞连装置都没有开。他就那么单手拎枪,自然摆臂,一边说一边沮丧、郁闷,一边走向渠宗兴。 这个过程的风险是无法思考预估或回顾后怕的。 也许只要他稍微给出一个准备拔刀的错觉,就会死,也许只是这样走过去,渠宗兴就会突然间决定一掌拍死他,用以向韩青禹和吴恤施压。 总之主动权全在渠宗兴,在他一念之间。 为此温继飞另外做了一个铺垫,就是他在劝吴恤,这个铺垫大约能让他多说几句话。 他说到那个“渠”字。 字音落下的一瞬间,持枪手臂的摆动,正好自然向上。 用半个“宗”的音收住呼吸节奏,温继飞手臂起,枪起向前,转腕下压,开枪,“砰!” 本就没多大的间距加上长枪往前递的那一下,最终枪口离渠宗兴的心脏,不超过50厘米。 几乎就是抵着击发。 子弹击发的那一声响,给人一种荒唐感:他在干嘛?开枪吗?向一个人超级战力开枪吗?! 不管是敌人还是吴恤身边的蔚蓝战友,此时都是一样的感觉,但是,没有人来得及开口。 因为青石台上,刚刚惊艳亮相的真渠宗兴,超级战力渠宗兴,已经应声倒飞,落下石台。 源能世界里射向超级战力的第一颗源能动力死铁子弹,在渠宗兴毫无防备的状态下从他心脏射入,穿过,透体而出。 血在凌空喷溅。 温继飞站在那里,等了两秒,面无表情收枪,转身。平静的,完全波澜不惊的样子。 但是,是他杀的,溪流锋锐对上的第一个超级,他杀的。一个骰子杀的。 而且根本就不用像什么青少校、吴中尉那些菜鸡那样,上去砍得死去活来,浑身是血,温少尉出手,只要走过去,开枪,就好了。 正所谓一贱更有一贱贱。 贱人还需贱人磨。 偷袭与反偷袭的故事亘古至今。 全场的错愕声中,落地的渠宗兴踉跄站住,缓缓抬头,先是茫然地看了看温继飞的背影,再低头,看到自己胸口的血洞。 “我……”渠宗兴用生命源能暂时锁住生机。 他是超级。 但他还是会死! 如果稍有一点的提前警惕和源能防备,如果他是超级战力里的巅峰人物,这一枪就算打中,大概率都不致死。 可是现在什么假设都没有意义,子弹已经穿透了心脏。 这种情况比子弹在心脏里面直接爆开要好一些,他能多支撑一会儿。 但是,除非渠宗兴接下来能有锈妹那样的运气,得到改造并成功建立源能内循环系统,否则,等到疯狂流逝的生命源能耗尽,他就会马上死去。 “这,什么啊?”老头嘀咕着,似乎有些沮丧,但是更多无法理解和难以接受,很不甘心。 温继飞回头,平淡说:“枪啊。” 渠宗兴喃喃说,“枪?” “嗯,这个世界一直都在进步啊,渠村长……我就是进步。” 温继飞笑了一下。 至此,现场其余的人终于都回过神来了,他们今晚的表现看起来很不应该,因为整个过程,他们都在旁观,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忙。 但是这似乎又怪不了他们,因为整个过程里的每一件事,都来得很突然,很让人意外,转折得太快。 那么现在冲上去吗? 渠宗兴还没死,但是就算他拼尽最后的生机上去搏杀,也杀不了人了,对面另有两人能战,而且,那个人会把他打成筛子吧? 那把枪……能杀超级战力啊。人们想着。 “牛逼啊!兄弟!”庞经合从侧边台阶上跑下来,说:“哥们不放心你们,压根就没走啊,还好你们没事。” 他跑下来,突然回头指了一下说:“对了,上面砍起来了,不知道谁,砍起来了。” 这段话有很多逻辑漏洞,但是没有人深究了……韩青禹和温继飞迅速对视了一眼。 “上面,渠家大屋?!” “草!朱家明!” 至少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是朱家明趁这边开打,在那边动手抢永生骨了。 这两天他应该一直都在观察和等待机会。 而刚才,无疑就是最好的机会。 这个遍地贱人的世界啊! 吴恤完全无法适应,乱了,转头问:“那现在怎么办?” “走!”韩青禹血也不忍了,伤也不管了,直接转身,“噗!”又是一口。 因为他们杀死渠宗兴这件事本身,除了牛逼,其实对于韩青禹而言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永生骨才是关键。 这就好比骗子和劫匪最怕的人,其实并不是警察,而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你骗啊,抢啊,累半天,毛都没有。渠宗兴身上没有永生骨,那玩意他藏起来了。 “走。”温继飞朝林锵锵等人招呼了一声,转身,一群人作势跃下石台。 “颂!” 一身白衣没有任何修饰,一个披散着头发的身影,从高处屋顶跃下来。不是电视剧里看的轻功飘飘,而是如一颗炮弹那样,笔直砸在地上。 土石飞溅。 白衣老头落地疾奔,“宗兴!” 广场四周渠氏元老看着,看着,猛地醒过神来,带头单膝跪地,“恭迎家主。” 下一刻,渠氏的人成片跪倒,“恭迎家主。” 渠氏渠宗严,渠宗兴的大哥,一个连村民元老们都以为他在二十五年前就已经死了的人,还活着。 “超级。”动作停住,韩青禹说。 从渠宗严由高处砸下来的那一下,他就能判断了,超级战力。不是叶简那种,但是应该比渠宗兴强。 一门双超级。在知道源能融合度并不与遗传相关的前提下,这是什么概率?! 所以,渠宗兴的那个逐鹿天下的想法,现在看来并不是先前以为的那么幼稚和无知。他其实是有一些资本的,一家两个超级,足够这个没有切实接触过外面世界的家族膨胀了。 真让他们出去的话,也许还真的能折腾出不小的风浪。 可惜…… “宗兴!” 渠宗严到场,扶住渠宗兴一番操作,把血止住。而后转身,双目如狂,看向韩青禹等人。 “死!”白衣成影,直线而来。 韩青禹和吴恤连忙上前。 “小心枪!”渠宗兴迅速在身后提醒了一句。 白影开始变换,速度变化,同时曲折游移。 温继飞举枪。没人提醒他都差点忘了,这是他的场子。 “砰!” 枪身落在左臂上的一瞬,子弹击发。 擦着白影掠过。 渠宗严眼神错愕一下,“颂!”白影冲进广场旁边的一栋房子,消失不见。 子弹几乎命中。他被温继飞的枪法惊到了,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闪避并不可靠,而如果继续前进形成接战的话,一旦韩青禹和吴恤对他形成阻滞,只要一点,他就极有可能中枪。 渠宗严并不知道子弹的威力,其实不是必杀,他的判断来自渠宗兴的伤口。 他当然更不知道,温继飞其实只有三或四枪的机会。 空枪。 温继飞并不心疼,因为那一发,是普通子弹。 他借此在试探和捕捉渠宗严的实力相关信息,根本就没想能打中。 现场在这突然的变化后寂静下来。 难得一次,温继飞没说话。 他站在石台上,站在一群人的最前方,站在韩青禹和吴恤的前方,这是第一次。 就这样,平端着广场的哀歌,微微侧头在狙击镜后,枪口缓缓移动,锁定整个广场。 广场上火焰还在烧,人群没有动。 这一夜。 那个去年在425团新兵营,差点被劝退的骰子,一人一枪,在威慑超级,威胁全场。 <sript>;</sript> 391.你好,小王爷 现场在短时间内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仿佛是两个时代的初次相遇,隐世家族这边的人,一时间怎么都回不过神来。 “咯…咔咔咔……”绵长的一声,最后“轰!”渠宗严刚进去的那栋土楼,突然间塌了下来。 巨大的灰尘卷起。 温继飞枪没动,人做了一个准备转头去看的动作……同时,“砰”,突然朝另一个角度的一处屋檐下开了一枪。 白影擦着子弹,惊险缩回去。 暂时销声匿迹,不再动作。 恢复悄然的广场。温继飞用刚才那一枪的余威,枪法和预判,暂时依然控制着局面……韩青禹扭头看了一眼林锵锵一群人,小声说:“你们先走吧。” 现在的形势,表面看起来还行,但真实的情况,其实比刚才还糟。 温继飞在子弹上的限制和实际杀伤力,他们三个自己知道,而对方,从刚才的一个超级,变成了现在的一个超级加一个快要死了的超级。 这种情况下,只要渠宗兴豁得出去,承认自己已经活不了了,上来做垂死一搏,帮渠宗严创造机会。短时间内,韩青禹三人就等于要同时面对两个超级。枪的神话和威慑力也会被打出真相,打落几个层次。 何况他们还有现场那么多人可以往里填。 现在的情况是现场的人不知所措,渠宗严到场后没做指挥,而渠宗兴,因为刚止了血,突然还想活。 他出身在军阀家庭,身负超级战力,一心逐鹿天下。他心思深沉,蛰伏数十年,刚撕下伪装惊艳出场…… 这本该是龙蛇起陆的一个故事开头啊。 结果还不到三分钟,就那样,被人直接走到面前,轰了一枪。这就要死了?渠宗兴接受不了。 “我是说,你们先走吧。他们注意力不在你们身上,有机会走的。”韩青禹小声又催促了一遍。 “嗯。”林锵锵小声应声,转头看一眼现场那么多人,再转回看看韩青禹嘴角没擦干净的血痕,“可是我们想帮忙,帮一点忙。我们,本来就是死人了。” “你们帮……”韩青禹想说你们帮个屁啊,顿了顿,改口无奈说:“我现在实在顾不上你们了,知道吗?!” 在他的目光里,林锵锵有些窘迫,弱弱地点了一下头。 “韩青楼啊韩青楼,你对小女孩温柔点会死啊?人家跟你说话,声音都是紧张颤抖的,你特么听不出来吗?”温继飞在心里想着。 没回头,在狙击镜后哭笑不得一下,打趣说:“小姑娘,这样,你给我们喊个加油口号再走,就算帮忙了好吧?” “啊?我……” 林锵锵认真想了想,以青少校他们现在身上的穿着和潜伏情况来说,在这喊蔚蓝的口号大概并不合适……时间紧迫,她握了一下拳头,小声喊: “打倒封建迷信。” “漂亮。”温继飞说,同时枪口缓缓移动。 林锵锵眼神忐忑地看着韩青禹。 “很好,走吧。”韩青禹终于笑了一下,说:“不用再谢了,但是出去后要记得,别说见过我们,知道吗?对谁都不能说。” 林锵锵用力点头。 七名蔚蓝战士在劝说转身准备出发。 “这就,走了啊?那我呢?!”庞经合沉默看着,心说:“完了啊,全完了,这样一会儿砍起来最菜就是我了,死定了。” 他刚正在心里面哭呢,以为稳了吧,跑回来更安全,顺带还可以涨点印象分,感情分,结果他刚到,妈擦的突然又出来一个超级,给他悔的啊。 “老庞。”韩青禹喊了一声。 庞经合惊慌,“诶!” “你带他们走吧。” “啊,好,交给我。”庞经合在矮下转身的过程中,犹豫站起来一下,扭头看看韩青禹,再吴恤,温继飞,“我等你们啊。” “好,等等看吧。”韩青禹说着轻咳了一声,抬手把血擦掉,笑着道。 庞经合带着蔚蓝战士从青石台背面摸了下去。 现场人群骚动一下,开始往前涌。 温继飞枪口轻点,压制住最突前的几个,而后猛地调转,瞄向某一个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动静的角度,锁定不动。 同时,韩青禹和吴恤各自向前,跟温继飞一起,站成一个面,把后方去路护住,也保护住温继飞所在区域不被近身。 “咱们怎么走?”温继飞说。 “等人走远点,撒腿就跑。”韩青禹说。 “啊?!” “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没了。” 事实就是这样,他们一点都不想砍死渠宗严,也不想砍死眼前这些人,砍死他们没有任何意义。 现在韩青禹直只求脱身,然后看还能不能追上大概率已经得手的朱家明。 ………… 天越来越黑了,是好事。朱家明有些困难地,用握刀的左手打开一个深色的药瓶,把白色药粉撒在左臂伤口上,“嘶”,倒抽了一口冷气。 然后眉头展开,由衷地笑出来。 就在刚才,在广场厮杀开始的那一刻,他带着自己隐伏的人,冲向了渠氏密室。 他得手了,三块永生骨,现在在他的怀里。 让潜伏的手下受伤躺地上,等下一次机会,朱家明独自一人逃了出来。近三十年时间,四处探寻,落子,还有好些永生骨在等着他呢。 弯下腰,小王爷在灌木间快速迂回前行……突然站住一下,犹豫回头看了看渠家村的火光。 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情。 一方面,朱家明很怕韩青禹他们活着回来找他。 另一方面,他感觉自己似乎也没那么想他们死。 “而且那小子身上还有三块永生骨呢。”朱家明想了想,反正不可能帮忙,也帮不上忙,“算了,你们自求多福吧。” 转头,继续奔跑了几分钟。朱家明抬头看了看前方两山隘口。只要离开这里,外面山林广阔,这一块的事情就算暂时结束了。 朱家明迈步,收回,“……” 有声音。他听着耳熟的声音。 不用回头朱家明也知道,现在有一副铁甲站在他身后。 这么倒霉的么?! “哎呀沈姑娘啊!”朱家明回头时脸上有泪,眼睛里有焦急不安,说:“快,青少校他们被围住在渠氏村中广场了,千人围攻,你快去看看……” 他还有一串词准备说呢,比如我拼死杀出来求援之类的。 不过话被沈宜秀打断了。 铁甲点头,“嗯。那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朱家明:“……” 其实沈宜秀看到广场的情况了,然后她也看到朱家明从另一边跑出来。 当时要做抉择,她自己根本无法抉择。 于是,她假设自己是韩青青…… 她就先来截朱家明了。 “我……”朱家明又看了沈宜秀一眼,这一眼,不经意流露出几分审视的色彩。 哧……铁和铁匀速摩擦的声音,铁甲抬手,从肩后拔骑士长剑。 “青子说小王爷可能也是顶级,打算试试吗?我还没砍过王爷呢。” <sript>;</sript> 392.一个高手的诞生 骑士长剑出肩后,沈宜秀因为担心着广场那边的情况,不打算在这浪费太多时间。 直接撕破脸了。 “这等于说,韩青禹他们其实早就洞悉了我的目的,知道我一直在设计收集永生骨,而且连对我的实力都有预判。” 一个人为什么要去预判另一个人的真实战力呢? 答案很简单,随时准备砍他。 当然,这个前提是朱家明的这次设计,本也就把韩青禹几人的性命,都设计进去了。 “这样要是再接触,以后可就不好浑水摸鱼了啊,再还有我身上的这些永生骨……” 此时两人距离渠家村颇远。 一对一皆无援手的局面。 朱家明看向沈宜秀的眼神保持平和,但是手里的刀,紧了紧。 大概五秒钟的样子,他的手松开。 砍不过的,不说现在身上有伤,就算没伤,同是顶级,朱家明自认大概率还是砍不过面前这个穿铁甲的小丫头片子。 因为这群人每一个不正常,如果一般判断,你觉得有可能打出平手……那就投降好了。 “我的命,还要留着办大事呢。” 朱家明想罢,笑起来说:“锈妹这话可太重了,我就算藏了点小心思,可也没到跟自己人动手的地步啊。” “说得是呢。” 沈宜秀点头,但是不动,骑士长剑斜指地面,磅礴的源能潮涌不断蓄势。 以至他们所站的这一小片区域,远处四面无来风,但是近处有风自起。 锈妹不想拖下去的意思很明显。 朱家明也没再犹豫,伸手直接把三块骨头从怀里掏出来,摊在手掌上给沈宜秀看。心如刀割但是神色平静。 “就当他是个存钱罐吧,反正他那本就还有三块呢,这样一共六块,我先存着,迟早一起取出来。” 朱家明安慰自己说。 沈宜秀持剑走过来,把三块永生骨收起来,而后语气礼貌地询问说:“现在我去给青子他们帮忙,你去吗?” 朱家明偏头瞥了瞥离后背不远的长剑剑尖,“那肯定的啊,义不容辞。” “那走吧,跑起来。” “好的。”朱家明说:“冲啊,杀……” 两人一前一后跑出没多远,夜色中“砰”,一声枪响传来。 然后,“砰、砰、砰……”枪声连绵不绝地传来。 “打起来了!快,我们去帮忙!”锈妹焦急催促。 “不是,枪声越来越近,他们在跑,往我们这边来了。”朱家明站下来,差点被锈妹由后背一剑捅穿。 ………… 韩青禹三个确实在跑。 刚才的情况,韩青禹已经伤了,伤势不轻。温继飞的源能死铁子弹珍贵,只剩两发。 是两发而不是三发。 因为第四发对于温继飞而言,开枪就是赌命。如果那一发枪炸了,枪身死铁炸出来,他翻面正好是个f,必死无疑。就算是其他面,多数情况不死也得重伤。 而对面,人很多,渠宗严很强,渠宗兴已经是一个你不去砍他,他自己也会死的情况,去砍反而可能被他拖死。 所以,他们没有任何去搏命的理由。这事砍赢了没大收获,砍输了都得死,去砍不是韩青禹的风格。 估摸着庞经合带着蔚蓝战友们应该跑出一些距离了,韩青禹伸手隔空直接取回来台阶上的包,没让蓝色星光柱剑暴露。 神迹般的一幕,吓得现场隐世家族的人又是集体一懵……三人趁机转身撒腿就跑。 全力狂奔。 顶级和顶及以上的全力奔跑,快到什么程度? 快到韩青禹和吴恤一人拎着温继飞一边脚踝跑,温继飞的上半身悬空,是平的。他趴在空气里,就像是在卧倒射击。 普通子弹,温继飞不断开枪威慑身后追来的一千多人。 子弹当然都不能打中。 不过因为是夜里的关系,对面在混乱中也无法判断他到底打没打中,不知道自己这边有没有死人。有人摔倒啊一声,他们就以为死了一个。 于是每一声枪响,便几乎每个人都矮身躲避一下,直起身再庆幸死的不是自己。 “青子注意和吴恤的速度配合啊,小心别把我撕开了。” 温继飞的担忧飘在风里。 开枪,开枪,不断地开枪,枪口自然都是朝着敌人追来的方向,但是他在击发的瞬间抖腕,让子弹不断向侧面飞去…… 庞经合手上握着一把韩青禹借给他用的战刀,肩负着使命,带着蔚蓝的人,就跑在侧面。 他们正在爬一个坡。 某一刻,庞经合隐约听到身后子弹的呼啸声,脑子里懵一下,混乱中猛然意识到这里用枪的人只有一个,“完了啊,瘟鸡飞个贱人,打偏了!全完了,我可能要死了!” “这子弹特么的连超级都能打死啊!” 就这样,背着身,用自己能做到的最大源能潮涌去做防御,庞经合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世界。 “噗。”子弹在背后撞了一下。 “嗯?我好像没死。”庞经合转回身,正好接住掉下来的弹头,僵在那里……子弹头有点烫,而且有点瘪了。 “它打在渠宗兴身上,穿了。” “打在我身上,瘪了。” 意识逻辑缓缓递进,终于出来一个明显的结论: “我靠……我不会其实很强吧?!” 四十岁,修行三十年,庞经合一生从没有真正跟人动过手,也不知道什么融合度什么鬼……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在生死危机下被逼出的真实爆发,有可能是超超级。 “庞同志,你怎么了?”坡上,林锵锵站住回头,紧张问。 庞经合低着头,看着掌心的子弹头,平静说:“没事。” “那,继续跑啊。” “好。” 两人对话的同时间,山坡上老外们一阵叽里呱啦。 渠家村隐世家族的大部队并没有往他们这边追来,全都在追韩青禹三个呢。 但是,原先守在村外的两名壮汉,正好从侧边堵截了上来。就是之前在路口和小胡子一起试图敲诈他们的那两个。 “准备,冲过去。”蔚蓝战士习惯性开始结阵。 “颂!”庞经合的身影从后到前,穿过人群,手中蔚蓝战刀自右后向左前,平面斩出一个半圆。 哎呀,冲动了…… 后悔不及,庞经合斩出去。 “嚓!”刀断,人死。 一名壮汉保持着举刀格挡的动作,胸口被斩开,鲜血狂喷。 一瞬间信心膨胀,庞经合左脚支撑,旋身再斩。 “嚓!”刀断,人死,第二名壮汉倒下。 秒杀! 庞经合站在那里,低头,看了看地上的两具尸体,再手里的刀。“砍瓜切菜啊,砍瓜切菜。”“高手,这就是高手的感觉了。” 身后一阵惊叹议论。 “他们说你好强,斩断武器,得超了好多阶吧?”林锵锵翻译说。 “哪里。”庞经合淡淡地客气了一句。 目光回望。 所以,我现在要不要回去把渠宗严砍了呢? <sript>;</sript> 393.让我们一起跑路吧 庞经合并不知道他手上这把刀有多牛逼。就像他不知道温继飞的子弹其实分两种。 他刚才硬扛,扛住了一发在它认知中可以击杀超级的子弹。 他在一息之间断刀杀人,连斩两个。 这一刻,老庞已经完全膨胀了。 一个三十年来从来不敢与人动手,出去混,混到在娱乐演艺中心擦地板的人,突然间意识到自己的另一面,可能是人间巅峰上的存在…… 激动颤栗。 “如果我现在回去,一刀把渠宗严切了!韩青禹他们会怎么看我?!隐世家族那些人会怎么看我?!”庞经合想象着。 “我们继续跑吧,庞同志?”夜色中大量人群奔跑的呼啸声和源能持续的爆发声不断传来,坡上,林锵锵问。 在林锵锵的概念里,庞经合既然是青少校的队友,他很强,完全合理。就是剩下的六名蔚蓝战士也没有觉得太过意外。 “是了,我刚来蔚蓝混,还不了解他们,暂时不宜锋芒太露。” 庞经合想了想,决定遵循这个国家的古老哲学,暂时不完全暴露自己的很可能是超级的强悍实力,免得遭人嫉妒,影响仕途。 思维在这个瞬间突然跳脱了一下,所以我以后不会变成庞将军吧?庞元帅?! “庞同志?!”林锵锵又喊了一句。 咳,慢慢来……庞经合转回身,顺手收刀,淡定说“好,你们跑前,我殿后。” 七双眼睛看着他,满满的都是信任和感激。 庞经合喜欢这种感觉,迎着这些目光淡淡一笑,伸手示意,“走吧,不用太急。” 此时,他高手的自我认知已经形成,高手的风范,自然也就出来了。 另一边,正面的追逐战依然在继续。 韩青禹在奔跑中突然开口说“左……” 吴恤开始思考…… “别!吴恤!”温继飞迅速一声惊恐的大叫,“直线,就直线。” “左你大爷啊,韩蜻蜓,你是不是想我死啊?!” 青子竟然跟吴恤说左右!温继飞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从裆部被撕开的画面,叫唤同时继续开枪。 “直线有棵小树。”韩青禹说。 有棵小树吗?温继飞想着。 “大不大啊?” “差不多手腕粗。” “那……”那也比让吴恤判断左右转向强啊,温继飞把源能潮涌集中向裆部……大义凛然,语气悲壮说“撞断它。” “……” 小树断了。 敌人还在追,渠宗严没有放弃,带着一千多人一路追来。连生命源能疯狂流逝的渠宗兴都追出来了,终于承认自己必死,死之前,他要报仇。 渠氏十八代祖宗保佑,祖坟青烟冒成原子弹的蘑菇云,天命所归出来了天下仅有的一门双超级,正准备出山逐鹿天下呢。 结果还门还没出,就直接扑了一个。 仇恨和愤怒,让他们不死不休。 “朱家明。”吴恤看着前方,那里,朱家明正面而来。 “嗯。撒手。”韩青禹开口。 吴恤放开温继飞脚踝。 然后,温继飞被韩青禹甩起来,高高的飞在空中,飞向前方。 同时,韩青禹拔刀,冲向朱家明,“颂!” 他准备先一刀切了朱家明,再接人。 “给了,骨头给了!”看见韩青禹拔刀冲向自己,朱家明迅速举手大叫,“自己人,我回头是岸了!” “锈妹,锈妹快帮忙说句话啊!”朱家明回头。 “给了的。”锈妹说“但……” 锈妹想说但是砍了也行的,这个人居心叵测,留在身边太危险了。 “好。”正面韩青禹已经收刀,说“那快跑,一起跑。” 身后拖着两个超级,一千多人呢,韩青禹和吴恤脚下不停,一左一右从两人身边掠过。 准备去接空中落下来的温继飞。 “换锈妹!吴恤你盯着小王爷就好!别碰我!换锈妹来!”温继飞在空中翻转同时大声指挥。 人落下来,被韩青禹和转身冲来的沈宜秀一人扯住一边脚踝。 温继飞松了一口气。 韩青禹“左。” 转向,他们向一边山湾跑去。 “我们不往直升机那边跑吗?”因为选择来截朱家明,被夸奖了,锈妹有些开心问。 “不能直接去,直接过去,清白连启动都来不及。” 韩青禹说话同时脚下不停。 他们现在逃亡的方向,与贺堂堂和杨清白接应的位置大概呈60度角,他准备把渠氏的人带远一点,再找机会趴坑藏一藏,拐回那边去。 后方吴恤站住等了一下朱家明,一起追来。 就这样,一路跑了半个多小时,温继飞已经不开枪了,他们现在稍微拉开了一点点距离,希望能摆脱追杀。 不过他还是被拎着。 五个人一起跑的速度,就不是韩青禹的速度,而是木桶原理最矮那块板,朱家明的速度。当然,小王爷真拼命飙起来,其实也不慢。 只不过他们不可能这样就摆脱渠宗严。 “为什么我们还要带着他啊?韩青鱼。”奔跑中,锈妹回头看了一眼朱家明问。 朱家明听见了,假作不经意,侧耳听着。 “情分还在。”韩青禹小声说了一句,正好让朱家明隐约能听见。 “而且他这人其实挺好玩的,不是吗?”温继飞趴在空中也说了一句。 而两人内心真实的想法二三十年啊,要说朱家明自己没有藏起来一两块永生骨,鬼才信! 至于朱家明,他都听见了,不是完全相信,但是当然死也要跟着韩青禹,现在韩储蓄罐身上六块永生骨呢。 ………… 山岭起伏,峰峦和谷地交错,月光在水面漾了一下。 朱家明伸手指去“那里有个湖。” 这是一个藏身摆脱的机会。 锈妹“我们跳下去吗?!” 以他们的实力,只要源能不尽,可以在水底下藏很久。尤其锈妹,待上两三年都没问题。 “不。”韩青禹踢飞一块大石。 大石落水,“哗,嗵嗵嗵……” 水面波纹漾开。 五人腾身一段,避免留下脚步,快速攀上湖岸侧面的一座山坡。 “从这绕回去吗?” “不急。”韩青禹停下来,看了看坡顶侧边的阴影里,一个平地向下的石洞,说“赌一赌,我们跳下去。” 他在赌对方思维上的缺失点,因为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两个判断方向在湖里;还在跑。 “跳下去啊。”韩青禹转身,看了一眼朱家明。 “……好的。”朱家明先跳下去。 随后,韩青禹四人依次跳下。 石洞不宽,五个人站在里面有点挤。朱家明站在中间,背后一把长剑抵着,脖子上一把重剑架着,狙击枪枪口顶在下颚。 “这,不用吧?”小王爷尴尬笑了笑。 “嘘。” 源能爆发的轰响声从夜色中飘来。 来了,而且很近了。 其实现在真实的情况并不很乐观,只要渠宗兴认定自己必死,那么一个垂死搏命的超级,加上渠宗严,还有那上千人。一旦陷入战斗,五人中必有死伤。 下方脚步声停在了湖边。 先是一两个,再是十几个,然后很多。 一个跑偏了的隐世家族的人,沿山坡跑到了石洞口,向下看了一眼,惊呆了。 韩青禹无声跃起,把人拽下来…… 山坡无声。 坡下。 “他们会不会在湖底?!”罗天龙站得离湖边有些远问。 渠宗严点了点头。 现在的情况让他很为难,对方确实有可能藏在湖底,不去一探究竟的话,他们往前追也不是,停在这也不是。但是要直接下去的话,可能下面刀枪都在等他。 想了想,抬手,拔了身边战奴背后的一柄刀,渠宗严轰一声源能爆发,旋身狠狠将战刀贯进湖面。 “轰!”水浪激射向空中,很高。 战刀丝毫不受阻滞,直入湖底。 这样一旦出现格挡,渠宗严就能确定里面有没有人。 罗天龙懂了,抬手大声喊“给我轰!” “轰、轰、轰……” 水浪漫天。 倾盆大雨的感觉,真的就是一盆接一盆。 朝天的石洞里,温继飞仰头抹了抹脸上的水,再低头,看了看已经到脖子的水线,小声说“快要满上来了。” “嗯。”韩青禹点头。 “都不许在泳池里尿尿啊。”温继飞提醒。 “嗯!”小王爷用一个闭合音表示赞同,他因为比较矮,现在已经是开口就往嘴里灌水的情况了。 他不出声还好,一出声,温继飞转头看看他,“哎呀突然有点尿急。” 朱家明“……” “pia!” 突然,一条起码得有五六斤重的胖头鱼从空中砸下来,砸在朱家明头上,然后滑下来。 将死未死,鱼肚子朝天还在挣扎。 在朱家明脖子旁边甩尾游动,piapia打脸…… 心说我还能被一条鱼欺负了?小王爷伸手,准备干死它。 “别弄死了,弄死泡水就不新鲜了。” “咱这跑路呢。” “一会儿带上,弄锅汤。” 温继飞说。 “pia!“又一条。 “这条烧烤。” 等到湖岸边的轰响声终于停止,石洞里已经有八条鱼了。 同时水过吴恤和韩青禹头顶。 四人在水面下互相看着,一旦谁尿尿,就砍死他。 铁甲无辜弱小地缩在一边。 394.逃亡 就算是有源能支撑,可以屏息一段时间,韩青禹几个待在水下的感觉跟在陆上相比,总归是有一定差距的。行动、说话和听力都有一定的影响。 沈宜秀是唯一没差的那个,除了怕他们真的在水里尿尿之外,铁甲在水底下自在舒适。 她对外部自然环境的感觉很弱,平时感受主要来自心理层面,如果心理上没意识到,主观没去注意体会,她连把手放在火上烤都没感觉,就更别提水里了。 这情况,大概如果有人给她足够多的源能块,她就能背上一个包,由海底步行出国,独自逛去大洋彼岸。 “好像停了。”沉默中,铁甲突然仰头,连泡都不冒说。 “停了么?嘣嘣嘣……”互相盯裆的四个男的转过头,纷纷冒泡。 锈妹点一下头,“嗯,我贴墙听见,是走了的。” 隐世家族的集体炸鱼活动持续了大概十分钟,而后停止,源能爆发继续往前追去。 怕人跑远了,他们不敢耽搁。 韩青禹立即准备浮上去观察,温继飞伸手从后拉了他一下,冒泡说“万一他们留有人……” 韩青禹回头冒泡,谨慎说“也是,那咱们先试探一下。” 两个人互相看了看。 “不管外面是不是有人,会被留下来的人肯定不可能是渠宗严,因为他是追击的主力。在这个前提下,试探一下倒也没什么大碍,谨慎点挺好。” 毕竟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朱家明心里想着。 突然,“欸,欸欸欸!” 他感觉自己被托举起来了,一股往上的力,轻柔将他送出水面。 轻轻一声哗啦,半截身体直接暴露在空气中…… “卧槽,原来是这么试探的啊?!” “我还以为你准备丢条鱼出去呢!” “这特么要是上面有一个拿刀守着,直接一刀撇过来……” 朱家明深吸了一口气,预感到自己以后的日子应该不会太好过了,左右看了看……被拖回水下。 “怎么样?嘣嘣嘣。” “真没人。嘣嘣嘣。” “好,那走。”韩青禹探出水面看一眼说“快,估计渠宗严追出去一段看不到脚步马上就会反应过来回头,我们得抓紧。” 五个人先后从石洞中蹿出,调转方向,开始向预定的接应点狂奔而去。 具体依然是锈妹和韩青禹一人一边脚拖着温继飞跑。 他们刚才已经发现了,这个姿势是最不影响速度的,比背着,扶着,架着之类所有姿势都要更流畅。 然后朱家明顾自己跑。 吴恤单手拎着病孤枪跑在他旁边。二米多黑色长枪枪头倾斜向上,这把名字叫做“病孤”的顶级死铁长枪上,现在串着八条鱼。 小鱼他们没要。 “小王爷你快点啊!”狂奔,温继飞一边像一根面条被甩来甩去,一边还顾着嫌弃朱家明。 朱家明抬头看他一眼,没能看准,说“已经最快了。” “再快点!不然就你这速度,渠宗严追上来可别怪我们不管你。” “那你们不会的。”朱家明心说真要是渠宗严回头来追,这里吴恤和锈妹也一样跑不过他啊……无奈人在屋檐下,只得赔笑“嘿嘿……” 笑到一半,小王爷脸色僵住。 因为,“颂!” 身后排山倒海的一声,再然后连绵三到四声源能爆发。 渠宗严和隐世家族里的顶级追上来了,很可能还有垂死一息的渠宗兴。 这时间,五人距离接应位置已经不远,就算他们在这里转向,不过去,也难保贺堂堂和杨清白不被后续追来的隐世家族大部队发现。 那样他们处境更危险。 “不管了,继续跑!”韩青禹迅速做了决断,就算到那边真的来不及启动直升机,他们也要带上贺堂堂和杨清白一起跑。 五人全速往接应位置奔去。 “笃笃笃笃笃笃……” 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隐约从夜色中传来,而且听着转速正越来越快。 “什么情况啊?!他们知道我们来了,提前启动?!”温继飞大声问,问完等了三秒没人回答,自己恍然大悟说“卧槽,连直升机都抢!” 他们忘了一件事庞经合也是知道接应点的。 在这种情况下,韩青禹刚才让他带蔚蓝的人先走,潜意识觉得他会趁乱带他们去天涯海角,再转去蔚蓝某个基地。 而庞经合的想法,当然是带他们来直升机这里。 然后他肯定还会跟杨清白和贺堂堂说,这是韩青禹的意思。 这就坐不下了啊!而且以现在机上成员的实力,一旦直升机高度不够,很可能会在空中被击落,他们还得在地面上帮着挡。 温继飞想了想,“小王爷要不你回头先挡一阵?” 朱家明气喘吁吁,“我挡不住的。还是温少尉你开枪吧!” 温继飞又想了想,说“也是。” 说罢把广场的哀歌端起来,“砰”,直接朝后就是一枪。 然后“砰砰砰砰……”硬是把一把狙击枪,打成了机关枪。 鉴于这把枪巨大的威慑力,温继飞连续开枪确实取得了一定的阻滞效果。 前方距离也越来越近。 接应点,夜色、月光,直升机高过了树梢。 正在上方盘旋。 杨清白和贺堂堂听见枪声,自然就知道是青子和瘟鸡他们回来了。而且看这开枪的架势,情况应该如庞经合所说的那样,他们还在被两个超级和上千人追杀。 两个超级啊!杨清白纠结着,不肯把飞机拔起来。 机上人已经很挤了,贺堂堂此时也还在底下站着,在混乱中抬头迅速和杨清白对视了一眼,拔刀回身,向远处喊“具体什么情况,看清楚了吗?!” 在他喊话的方向,三百多米外,庞经合背身而立,一手持刀,平静站在道路中间。 有些犹豫,但是又努力淡定地回答说 “看清楚了,有几条鱼在飞。” 贺堂堂“……”一边跑过去,一边心想庞经合应该是被吓傻了。 但是确实就是有几条鱼在飞啊。 因为是夜里,鱼肚和鱼鳞银白,会反射月光,而黑色的长枪和人看不清楚,庞经合由树林间远远地看过去,真的就只能看见几条鱼在空中飞。 庞经合也没有被吓傻。他现在的心情,大体是激动和紧张掺半。因为很可能,他一会儿要出面砍渠宗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能砍得过……” 庞经合转了一下手腕,小指和无名指随意弹拨一下,手中战刀不疾不徐,从掌心翻到手背在翻回来,握紧。 ………… “青子你看。”吴恤用鱼向前指了一下。 韩青禹把视线从空中挪下来,朝前看了一眼,看到庞经合拎着刀,一个人站在那里。 “他要干嘛?!”韩青禹茫然问。 “不知道呀。”锈妹认真回答。 “颂颂!” 两人几乎同时源能爆发,再次加速。 韩青禹一边跑,一边先朝空中挥手喊话,“走!清白!快飞走!” 而后,三人移动炮台如一阵风掠过庞经合身边…… 韩青禹伸手,手腕一转把他手上自己的战刀拍向高处,再一递手,揪住肩膀衣服,带着庞经合跑了一小段,轰一声源能爆发,把人扔向空中。 “抓住起落架。”他在地上停住,战刀归肩后,向空中喊。 突然有点感动了,庞经合人在空中倒飞,看着韩青禹,顺手把背后自己的刀摘下来,“但其实,我有可能能帮你们砍死渠宗严的。” 这时间。 月光下,直升机正在爬升。 庞经合正在飘向直升机。 突然“轰”一声爆响,一道身影,从侧边树梢上弹射起来。 大树在他脚下炸裂,那道身影挥舞着武器,跃向在空中的直升机。 “他是怎么出现在那的?”不知道了。 机上人在大叫,有人准备跃出迎击。 韩青禹伸手在背后一拍,肩后长方形木匣飞出包裹……准备打开。 同时,庞经合飘到。 没有任何犹豫和拖泥带水,他人在空中旋身,刀随人转,破风声中,刀锋向下斩落。 空中“嚓”一声轻响。 那道身影笔直坠向地面。 而庞经合在斩完这一刀后,并未下落。他一手握住了直升机起落架,一手持刀斜下,就这么悬在那里,在月光中平静随直升机离去。 血从他的刀尖上滴下来。 那是渠宗兴的血。 庞经合认识渠宗兴。 “就算垂死,这也是一个超级战力的最后搏命啊!原来我,真的能杀超级。” “要不要下去帮他们砍死渠宗严呢?”独自品味了一会儿过后,庞经合回过神来,朝下看了看,“哎呀,好高!” 那就算了,正好我还可以继续隐藏一部分实力。 这时间,地面上,温继飞从地上爬起来。 韩青禹伸手按住了冲过来的贺堂堂。 吴恤、锈妹和朱家明仰头看着天。 “是渠宗兴。”朱家明说。 “是吗?可是他不是超级?”锈妹。 “被我轰了一枪,心脏轰穿了。”温继飞说。 吴恤拎着鱼,转头看了看大家,最后目光落在韩青禹身上,“我看得很清楚,他刚跳出去那一下,人在空中就死了。” 395.疑似第六超级 从在渠家村广场中弹开始,靠渠宗严的药物止血,靠生命源能锁着生机,渠宗兴一路追到这里,已经只剩最后一丝生机,同时意识已经完全混乱了。 所以他诡异地出现在那个位置,把空中的直升机当作目标。 最后一下爆发跃出。 直接耗尽一切,死在空中,只剩身体还在凭惯性上冲。 然后,被庞经合在尸体上砍了一刀。 战斗就这样,在一瞬间开始又结束。月光下,直升机挂着个人,在空中远去。 身后的敌人也已经近到把脚步慢下来了,开始由黑暗中小心翼翼往这边摸过来。 韩青禹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留下来的贺堂堂。 “多了一个跑不快的,这就更麻烦了啊。” 三块永生骨到手,距离砍死阿方斯又近一步,韩青禹现在一点战斗都没有,也知道打不过,只想脱身。 不过贺堂堂自己,一点都没有这种意识和觉悟。 终于又可以和青子他们并肩战斗了啊,贺堂堂站在那里,把新战刀拔出来,有些激动问: “开砍吗?开砍我开濒死潮涌。” 他说得就好像打开拉链一样简单轻松。 “我开你大爷啊?!早跟你说了濒死潮涌不能随便开了,再开下一次也许你就活不过来了,知道吗?!” 温继飞端着枪一阵骂,这是真骂,真急眼了。 贺堂堂刚想骂回去,吴恤在旁用力点了一下头,眼神担忧看着他说:“嗯。堂堂,求你。” 贺堂堂的濒死潮涌是吴恤教的,现在吴恤说了求,求贺堂堂别再开。这个“求”字在吴恤嘴里并不容易听到。 激动的心情瞬间被扑灭了,贺堂堂神情尴尬纠结一下,“我……” 心说那我岂不是又成累赘了啊?!贺堂堂转头,把目光投向韩青禹。 “开开开开你头啊,记住以后不许再开了!”韩青禹也骂了一句。 “开开开,开你的头呀?堂堂你,以后不许再开了啊。”锈妹弱弱地跟着骂了一句。 骂声中,韩青禹整个人突然平地横掠,跑到渠宗兴尸体边,俯身摸了两把。 没有骨头,他摸到三块源能块,揣进口袋,犹豫了一下,又把地上的带锁链的茶壶捡起来,跑回来扔给贺堂堂说: “给你带的。” “……”贺堂堂木然接住茶壶。 这是让我以后专心负责端茶递水的意思吗?!……不过这东西好沉。贺堂堂掂了掂,正要开口。 “砰……砰、砰、砰。”温继飞突然朝黑暗的林子里连开四枪。 四发子弹,从林中穿过,都很近,擦身而过,但又都没中。 暂时僵持的局面形成,远处密集的脚步声和源能轰响正在不断靠近,韩青禹突然小声说:“堂堂你试着跑一跑,不行让吴恤拎着你,你帮他拿鱼。” “啊?跑?” “嗯,准备啊。” “哦。” 贺堂堂点头的一瞬间。 “跑!” 韩青禹和锈妹一人拎起温继飞的一条腿,撒腿就跑。温继飞依然趴在空气中,不断向后开枪。贺堂堂都看呆了。 同时,朱家明开跑。 吴恤开跑。 他们一直跑到天亮,隐世家族的人在追。 又一直跑到天黑,隐世家族的人还在追。 因为贺堂堂的速度限制,韩青禹更加没办法把人甩开,甚至中间因为差点被追上,他还回头和渠宗严硬拼了一刀,伤势加重。 “没子弹了。”温继飞说。 没子弹的意思,是普通子弹耗尽,温继飞收枪抬头看了一眼,“这特么也太执着了,他们都不饿的吗?!” 他们饿不饿,韩青禹不知道,反正就算是有源能支撑,他们这边几个除了锈妹之外,都有点饿了。 他们倒是带着鱼呢,因为这段时间天已经凉了,又一直在树林阴影里跑,鱼还没臭。 “可是这也没办法停下来生火啊。”看着病孤枪上的鱼,贺堂堂嘀咕了一句。 韩青禹点头。 “生鱼片吃不吃?”一旁朱家明突然问:“生鱼片吃吗?按说是应该用海鱼的,不过现在也没得挑了……” “吃。”吴恤、韩青禹、温继飞和贺堂堂异口同声。 于是,吴恤把病孤枪扛到肩上,让鱼集中到枪身前半段。朱家明跑在他身后,一边跑,一边刀法娴熟地解鱼,切下来一片又一片生鱼片。 鱼片入口,一点骨头都没有。淡水鱼,他一边跑一边片,竟然能片到一点骨头都没有。 “难怪这家伙到哪都能混啊,真的是人才。”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就这样,靠着有八条鱼的优势,韩青禹六人终于暂时摆脱了隐世家族的追击。 ………… 差不多时候,蔚蓝,华系亚方面军,拒绝者西南分部,第七号基地。 杨清白的直升机停在停机坪上。因为序列号等级很高,没有被追溯来源。 这时间,高原战场失踪战士获救的信息,正在以喜讯的方式传向联盟总部,以及相关各方面军。 同时,机密军情室。 肩扛文职中将军衔的基地负责人余思贤手拿着话筒,正在直接向华系亚方面军最高议事会做重要情况汇报。 “是的,渠家村,从隐世家族会盟现场千人重围中救出来的,出手救人的人姓庞。他杀了渠宗兴!” 余思贤说到这停住,等待对方的反应。 之前回来的蔚蓝战士和飞行员,他们已经逐个都询问过了。 而在林锵锵等人的意识里,他们是绝不能说出韩青禹等人的存在的,哪怕是对自己人,对拒绝者,或者其他任何人。 这是韩青禹的交代。他们猜测青少校的团队应该正在执行某项至关重要的机密任务,甚至在联盟内部,可能都只是与某位最高层保持单线联系。 毕竟他是青少校啊。 感激和信任,让他们守口如瓶。 所以答案,就是这位庞经合单枪匹马救了他们。而且庞经合是真的一路保护他们,又一刀砍死了那个超级,渠氏渠宗兴啊。 余思贤不说话专心听着,电话对面有些凌乱和急促的响声纷杂传来。 脚步声,档案资料的纸页被哗哗地翻过,有人在小声而急切议论…… 所有这些,都让余思贤感觉兴奋。 终于,电话再一次被贴近到了嘴边,对面语气慎重说:“根据情报资料,隐世家族渠氏家主渠宗兴,有很大可能是超级战力。” “是的,我们也有相关情报。”余思贤中将镇定回答。 “你说他救人的时候杀了渠宗兴?” “是的。” “他从上千人里带出来那七名战士?!” “是的,准确无误。” “他没事?” “只有一点不碍事的轻伤。” “人怎么样?” “很平和。” “战士们对他评价怎么样?” “很高,很感激。” 双方都在克制情绪的结果,就是让这段对话显得有些机械。 但是机械,往往代表精准。 到此,对面的声音迟疑了一下,接着就像是不安和躁动同时生出来,又被小心压抑着,“所以,超级战力?” 余思贤在话筒这边顿了顿,“他本人没有直接承认,但我认为是。同时现在所有的证据指向,他是。” 余思贤尽量想让自己镇定一些,但是声音不自觉颤抖。 因为这个答案意味着:华系亚方面军,凭空出现了第六个超级! <sript>;</sript> 396.老队和新人(上) 当疑似第六超级这个概念被明确下来,电话两边的人,脑子里都一样嗡嗡在响。 因为超级,实在太难得了,何况这一个还是白捡的。华系亚方面军现在明面上的超级战力是五个,单是听着就已经够少了,而且其中…… 邵玄手臂的伤没有一年好不了。 花碧楦花帅在熊占里尝试力挽狂澜。 姜龙池上将人找不到,而且就算找到了也会再丢,也不能交代他办什么事。 军团长是军团长。 吕神吕墨逸一会儿假装身在1所,一会儿假装在2所,只给动静,绝不露面,一个人当两个人用,在跟所有试图窥探华系亚科研基地的敌人捉迷藏。 总之捉襟见肘,完全不够用。 在这种情况下,庞经合的出现,就意味着太多了。 尤其对于议事会方面来说,这位庞同志,可能是华系亚方面军现有力量中,唯一一个在成长过程中没有受到陈不饿太大影响,或与之有任何交情的超级战力。这远比超级战力本身更难得。 这样倒也不是说他们已经有在思考,要对陈不饿做制衡,事实他们也制衡不了,只是如果议事会自己手里能有一个超级战力的话,无论做什么感觉都会容易一些,也更有底气些。 “但是,还是不能直接用啊。”电话那边,长长的一声叹息,终究还是有所顾虑。 握着话筒,余思贤点了一下头,先认同了,然后才说:“但起上概率很低。” 概率很低的意思,是说庞经合以超级战力身份进入蔚蓝当间谍,搞破坏的可能性很低,没人这么奢侈;同时也是说,那七名各国蔚蓝战士全都被策反和蒙蔽的概率,很低很低。 而且庞经合的过去履历虽然贫乏至极,但以蔚蓝的力量,也并非一点都没得查。 一个隐世家族庶出的子弟,母亲身份低微加上早逝,自己一直不受待见。在这种情况下,他隐藏实力,置身事外,不愿意为家族效力,甚至内心一直更倾向蔚蓝,都是完全有可能的。 何况这次他实打实的战绩摆在那呢。这要说是投名状,怕不得有一床被子那么大张。 电话对面“嗯”了一声。 余思贤听见,心里说你嗯个屁哦,现在的问题是我这应该怎么做啊,这可是超级……努力缓了口气,他问:“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议事会不是唯一目击军团,没有陈不饿岿然如山镇压一切的底气,要让一个还存有疑虑的超级战力战力直接去总部面见高层,总归不太合适。 那样见面你重重防备,启动防御系统或卸他装置,容易从一开始就影响感情基础。 而不严防,不卸装的话,又难免担心。 电话对面一阵小声的议论……电话再次被拿起,“这样,你先挑个离得近的单位,让他过去待上一段时间。就以我们邀请加入的逻辑,说请他先熟悉熟悉咱们蔚蓝……” 余思贤想了想,“也好。” “总之尊重他,观察他。” “明白的。” “我们这边也会一直跟进”,对面笑着说,“比如先把银质勋章准备一下……” 电话挂断,余思贤站在原地,先点了一根烟,在烟雾缭绕中,思考了一会儿。 “要不干脆我把他留在我这儿,当天降神兵用吧?哈哈哈,拒绝者西南局七号基地,超级战力杀到。” 真是想想就激动啊。 ………… 庞经合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房间布置很高级。蔚蓝的特供香烟除了烟嘴外,是全白色的,没有任何标记,但是很好抽。 外面并没有人看着,庞经合可以随处走动,甚至可以随时离开,但是他没有。 过往有过被人排挤的日子,也有过漂泊无根的日子,老庞扎根蔚蓝的决心早就已经下定了。 另外说起来,他还挺想再遇到那群小子的,当然到时可能要震惊他们一下。 “不过,他们应该也已经发现我很强了吧?渠宗兴的最后一搏啊,我就那么一刀给斩了。” 脑海中的画面一遍遍回溯,庞经合如看电影一般看着自己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硬扛下温继飞的子弹,断刀连杀两人,再凌空一刀斩杀渠宗兴…… “嚓嚓”的脚步声出现在门外。 渠宗兴连忙站起来,走到窗口,看向窗外负手而立。 “笃笃,庞同志?” “进。”淡淡的一声,庞经合甚至没有转身,因为他是高手嘛,很高的那种。 余思贤推门,看到一个后背。“没事,超级嘛,性格孤傲点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说起来余思贤自身的年纪和资历都不低,论军衔也是堂堂中将,但是他毕竟归属文职系统,在蔚蓝的特有体制中,跟唯一目击军团那种实战部队,是完全不同的两条线。 所以要说这么近距离跟超级战力接触,今天还是第一次。 其实庞经合也就是不认识文职中将军衔,要不然以他受到的传统官场文化熏陶,多少得给余思贤一些面子。 于是,就这么一前一后的站着,余思贤把议事会审议勋章的消息先说了,接着传达了他们热切希望庞经合能够留下来,邀请他就近先熟悉了解一下蔚蓝的意思,最后谨慎犹豫说: “我的意见,不知道庞同志愿不愿意……” “我去个小队待一阵吧。”庞经合转头看了一眼余思贤,主动说:“就1777好了,我听那些小战士说,那支小队最近顶级战力损失很大,我去看看。” 这一句的潜台词,老庞等于在说:我去给她们撑场面。 从内心的角度,庞经合还是挺在乎他跟韩青禹等人的情谊的,那群人虽然也“欺负”过他,可也是他第一拨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选择1777,老庞一方面是为了下去装逼,另一方面,也是给韩青禹他们的人情和面子。 “啊……好。”余思贤没法反对,想了想说,“我这就去安排,不过程序上可能有点复杂,所以在此之前,还要请庞同志在我们这多留几天。” 请庞经合多留几天的意图,余思贤心里其实盼望着能赶快遇到点事,然后第七基地超级出动一次,过个瘾。 ………… “又是山洞,韩青蛇……”锈妹故意含糊说:“你为什么总是能找到山洞啊?而且这么大。” 韩青禹懒得理她。 靠在墙壁上,不自觉又咳了两声,依然咳出血。之前渠宗兴那一茶壶直接砸裂了他的胸骨,后续逃亡过程中和渠宗严对拼的那一刀,更加重了伤势。 所以他们现在的情况,完全没有跟超级正面硬扛的资本。 而且在事实上,依然处在一个被搜寻追杀的状态,躲在这,也只不过是藏起来缓口气而已。就是躲着,还得有一个爬外面树丛里放哨呢,生怕被渠宗严带人堵上。 这种状态,用贺堂堂口不择言的话说,有一种丧家之犬的感觉。 “说起来,这里其实离咱们小队不远。”温继飞说着笑一下,把手上地图扔过来。 韩青禹接了看了,确实不远。但是不能回啊,从隐情的角度思考不能回,从担心把渠宗严带过去的角度,更不能回。 “我得回去一趟。”温继飞抖了抖空空的子弹袋说:“我没子弹了,得回岗哨摸点儿子弹。” <sript>;</sript> 397.老队和新人(下) 温继飞的子弹现在对他们很重要,要不是他那一枪的威慑和这么多子弹一路上的阻滞,渠宗严带人就可以完全无顾忌地追,他们甚至有可能到不了这里。 他们几个之前在1777的时候,住在距离驻地有个七八百米的岗哨里,岗哨里有备用的子弹,温继飞说回去摸的意思,就是不露面。 “就是不知道里面现在住人了没有。”贺堂堂担心说。 “以劳队的性格,他不会让别人住进去的。”温继飞说得很有把握,要说对劳简的观察了解,他是最深的。 “那就走吧,趁天黑。”韩青禹手撑了一下石壁站起来,说:“喊上吴恤。” 既然要去,就一起,在这种情况下绝不能再分兵,不然哪头被堵上都得死人。 夜色下的山岭,草木枝叶上积的雨水不断打在身上,没几步就全湿了。刚才下了一场大雨,是好事,因为这样今晚没有月亮,山间流水也会把大部分脚印掩去。 六个人矮着身子,在山岭间快速而轻盈地移动。 “还真是离家样样难啊。”贺堂堂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嘀咕了一声。 要说惨,现在确实是够惨淡的,谁能想到渠氏竟然有两个超级啊?!两个!而且好死不死,他们抓了蔚蓝的人祭旗。沉默中没有人回答贺堂堂。 大约三个多小时后,他们趴在了岗哨对面山坡的背侧。 “没灯。”观察了一会儿后温继飞说。 “嗯。子弹具体放哪?我去拿。”韩青禹说着摘下木匣子交给锈妹,取了块布把脸蒙上,这事能不露脸还是不露脸的好,免得多惹麻烦。 “在……”温继飞说:“卧槽。” 黑暗中,一个矫健的身影正在向他们狂奔而来,舌头从嘴里挂下来,哼哧哼哧,很是激动兴奋的样子。 那是一条黑狗。它叫不忙。 “不忙不许叫。”吴恤迅速小声说了一句。 已经是一条大狗的不忙懂事的闭上嘴,但是继续奔跑过来,直接一头钻进吴恤怀里,哼哧哼哧,拼命舔他的手,嗅他身上的味道。 然后又把除朱家明之外的每个人都挨了一遍,才再次回到吴恤身边。 吴恤伸手抚了抚不忙的头,有心想掏点儿东西喂它,但是没有。 “不忙被照顾得很好啊,又壮了,也不知茫茫茫茫怎么样。”毕竟是小女孩,锈妹说话的声音渐渐有些小哽咽,她想她那只懒猫了。 “啧啧啧,这深情的,跟你说茫茫茫茫可能都不记得你了,你信不信?哈哈。”温继飞笑着说:“猫薄情,狗有义……” 锈妹一铁掌给他按土里。 温继飞再抬起来,照样开心,招手说:“不忙来,过来。” 把不忙喊到身边,温继飞掏出子弹袋,放在鼻子下让它嗅了嗅,然后像以前那样,伸手一指,“去吧,神犬不忙,去替我弄两袋子弹来。” 熟悉的指令传来,不忙迅速转身跑了两步,又突然停住,回头看了看他们,最后看着吴恤。 就好像在说:“你们别走了啊,别又不见了。” 吴恤笑着挥了一下手。 黑色的身影在消失在黑暗中。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 “不忙不会迷路了吧?”锈妹仰头一边找,一边说。 “有可能啊,毕竟是吴恤养的狗。” 温继飞转头看了一眼吴恤。 “我就怕它又去厨房给咱们弄一块腊肉回来。” 贺堂堂的话音刚落,有动静了。 动静从黑暗中传来,渐渐显出来身影,不忙头抵在地上,侧着身子四肢紧绷在用力的移动…… 子弹袋本来就不轻,它一次拖了两袋。 “哎哟我随口说的两袋啊,不忙这家伙,竟然能听懂数字吗?”温继飞心酸嘀咕了一声。 再贺堂堂也说了一句:“毕竟是跟吴恤一起打过仗的狗啊。” 然后就平静了。 黑暗中,六个人就这么趴着,看着不忙低头咬着子弹袋,用力一点一点地往他们身边拖。 “傻狗。”吴恤骂了一声,眼神笑起来。 终于拖到了,不忙气喘吁吁抬起头,得意地摇着尾巴绕着几人打转,就好像在说,你们看我是不是比以前更牛逼了。 几个人轮流抚摸狗头。 温继飞一边摸,一边说:“傻狗,你搬不动你不知道分两次啊?!” 哧隆。 不忙转身撒腿就跑。 “我靠。”温继飞举着两个手指,愣愣说:“它又听懂了啊?!” ………… 这一次,不忙回来得很快,头没贴地,高高地昂着,脚步有节奏跟马术盛装舞步似的,它的嘴里叼着一块腊肉。 这狗东西果然没让人失望,又去厨房偷腊肉了。 大伙都笑起来。 只有锈妹凝神看着不忙身后,那个蹑手蹑脚的身影,那只已经胖成狗的猫。 “茫茫茫茫。” “喵。” 低低的一声,茫茫茫茫走过来,似乎很激动但是又不想主动表现得过于热情,靠近用身体挨了挨铁甲。 锈妹一把把猫抱住。 同时,“你们……唔。” 山岗下,胡彪锚一把捂住了赵二柱的嘴,“哎哟你个傻叉,有你这么直接喊的吗?找死啊?应该回去叫人的。” 他们俩夜里去厨房偷东西吃,跟狗撞上了,赵二柱一路追过来,胡彪锚因为想着说不定能立功往上爬,也一路跟了过来。 山坡那边明显有人,赵二柱直接拔刀。 “怎么办?”被发现了,山坡上,贺堂堂着急一声。 既然这样,韩青禹想了想,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灭口吧……他说:“没事,要是熟人就干脆打个招呼。” “应该不是熟人。”吴恤看着下方两个正在摔跤的身影,想不起熟悉的形象,接了一句。 “那就是新兵了。”温继飞说。 说话间他抬头跟韩青禹对视了一眼。他放下枪,韩青禹解下其中一把刀,两个人站起来,走下去。 来了?就这么来了?!胡彪锚愣了愣,拨刀,“你们……” 赵二柱:“来得好,老子让你们知道1777过段时间的顶级战力到底有多……” “颂!”轻轻的一声。 韩青禹摆臂,把两人直接砸晕在地上。 ………… “劳队我跟你说,不是我不强,是那个人偷袭。”赵二柱坐在劳简的办公室里,认真说:“要是我没被他一巴掌拍晕,我肯定弄死他。” “嗯。”劳简有些激动,但是藏住了,从二人的描述和失物的情况里,他早已经能判断对方是谁。 “其实就是打不过,根本没得打。”胡彪锚在一旁无情拆台,叹了口气说:“唉,要是青少校他们还在……” 一边说,一边偷瞄劳简的神情,他最近一直在试探劳简,试图确定韩青禹等人是不是还活着。如果确认结果是真的死了,那他就得想办法换队。他有金条呢。 两人并不知道,其实就在昨晚,他们俩已经第一次见到了青少校。是所有新兵里最早的。 劳简憋着笑,看了看他们,严肃说:“行了,其实他们没杀你们,就说明可能不是敌人。说不定是上面下来执行秘密任务的人呢?所以,不要说出去。” “啊!”赵二柱想了想,“队里也不能说吗?” “不能,你想啊,咱1777被人这样来去自如,丢不丢人?你俩被人照面直接一巴掌拍晕,丢不丢人?何况现在咱们驻地里还有外人在……”劳简这么说着。 赵二柱认真想了想,“那是不能说。” 旁边胡彪锚又叹一口气,“这也就是青少校他们不在啊,要是他们还在……” “没事的。”劳简看了看桌上的传真文件,“拒绝者那边说准备给我们派一个超级过来。” “超级?” “嗯。” 胡彪锚袖子里的两根金条蠢动了一下。 他是走江湖的人。所谓走江湖,其实就是抱大腿……所以青少校什么的,现在已经完全无所谓了。 398.倒霉的事来了,从来不会只来一件 赵二柱和胡彪锚被韩青禹打晕大概是在夜里11点左右。当他们说完情况从劳简办公室离开的时候,时钟指向1:43分。 也就是说,韩青禹下手不重,他们晕倒的时间其实并不长。 这个时间点,不忙和茫茫茫茫已经都回到了小队驻地里。因为居无定所,三天两头到处亡命,吴恤和锈妹没法带上它们。 但是另外有一些本该待在驻地附近的人,即刚才劳简口中的外人们,大部分悄悄离开了。 时间2时11分左右,雨又开始下了,越下越大,雨线如帘。取回子弹和一块腊肉的六人正取道另一个方向,继续在这个雨夜里逃亡。 他们必须逃。韩青禹的伤是超级战力留下的,尤其渠宗兴偷袭出手的那第一下,因为不及调动源能潮涌充分防御,挨得结结实实。这样再加上后续一直没有时间停下来睡觉调整,他这次并没有如以往那样迅速恢复。 一个形如半个桃子的山谷,谷口向上,有些狭窄,两侧树木繁茂,幽黑一片。 积满雨水的草地,从鞋底不断溅射起来水珠。 六人如箭,略微俯身飞奔。韩青禹在奔跑中抬头,右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同时左手拔刀锈妹梨涡斩出手…… 他们被盯上了,人从山谷另一侧绕过来,在这里等他们。大概率不是渠宗严的人,因为如果是渠宗严,他们会直接杀出来。 刀锋无声旋行在夜色和雨幕里,二十多米高的粗大树木被轻易切断,凭空横移,而后笔直落下来,再然后才倒下去…… 草木被倾轧的咯吱声不断响起。 “当!”战刀被人挡回。 韩青禹腾身接刀而后落地。这一击并没有能把人逼出来,胸骨剧痛,他站在树林边缘,侧耳听着雨水声中低声绵延的拔刀声,估算着人数,缓缓拔出肩后第二把刀。 在他身后,吴恤、锈妹、朱家明和贺堂堂迅速简单结阵,四面而立。温继飞站在中间,右手持枪在身侧,左手扣着两个弹夹。 没有人开口。两边都没有。 “颂!”低低的一声。 一个黑色的人影一声不响突然从山壁上的灌木丛中跃出来,刀锋呼啸,斩向在圈中的温继飞。 温继飞平静抬头看着他,枪在身侧,依然未上弹夹。 正面吴恤上前两步,病孤枪起,掠过雨幕横扫成弧,崩一声,把黑影直接砸死在空中。 砸回去。 “唰嗒嗒……”大颗的水滴打在地上,阔叶片上。一棵大树上枝叶积满的雨水被尸体撞击洒落下来。 同时间,铁甲朝旁横移了一步,护住更大角度。 前方病孤枪突进,吴恤枪以棍击,在完全没有预知和判断的情况下,直接砸进高处树林。 两声惨叫从黑暗中发出。 而后是激烈的碰撞声。 “轰……当当!”连绵两声颤声浑厚的撞击传出。 吴恤横枪,被从树林中被斩飞回来,落地站定,说: “人多。顶级不止一个。” 风声雨声中重归的平静,木匣子落在草地上没有声响。 靴子踏过泥水的声音在树林中响起来,枯枝断了几根。出现在视线里的是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他身上穿着墨绿色的军用雨衣。 “黑色长枪,吴恤中尉。顶级战力。” 中文咬字很精准,但是简单一听,就知道是后来学的。年轻男人一边说,一边摘下低头雨衣帽子。 是东方面孔,但是眸色有些异样。很白,人很英俊,但是有一种诡异的病态感。 “铁甲里的女孩子是沈宜秀少尉,顶级战力,啧啧,好强的一群人。然后用枪的温继飞少尉是个骰子,贺堂堂没有死在高原上。传说中死了的人,事实可能只死了一个怕死的刘世亨。” 男人目光转过来说: “我说得对吗?喜朗峰上的thekng,哦,这里是华系亚境内,我想我应该叫你the青少校。” 韩青禹看了他一眼。后面树林藏着的人应该有超过100,这个人明显不是隐世家族的人,但是他敢带这么多人在华系亚方面军的地盘上行动,他的身份? “我叫折守朝。” 贺堂堂:“不认识。” 贺堂堂不认识折守朝,韩青禹和温继飞也一样不认识,但如果是华系亚方面军稍高层一点的人,其实都听过这个名字。 远航组织折守朝,之前曾经代表自保派组织远航,和蔚蓝进行过合作谈判。 因为在谈好的条件基础上突然狮子开口,威胁蔚蓝,最终引来陈不饿违抗联盟的意思,个人专断,强硬拒绝,导致合作最终破裂。 现在他又在这里。 “没关系。”折守朝微笑了一下说:“我来自远航。” 远航这个组织,韩青禹几个还是偶然听过的,包括它本身的中立立场和太空避难的主张,包括它曾经差点儿跟蔚蓝在飞船技术上达成合作,最后没合成这些事,在蔚蓝都不是什么秘密。 “你们一定在想,我为什么敢带这么多人在华系亚境内行动吧?哈,你们猜我刚才从哪里来?”折守朝笑着问,然后自己回答说:“从1777小队驻地。” 折守朝说他是从1777小队驻地来的。自己解释说: “远航又和蔚蓝合作了。不,不应该说合作,应该说是加入,低头成为蔚蓝的附属组织,接受很多居高临下的条件。这些说起来都是因为你,拜你所赐啊,the青少校,因为你留住了喜朗峰上那艘主舰,蔚蓝就成了远航的亲爹。” 贺堂堂:“那还不给你亲爹让路?” “……”折守朝决定不理这个人了。 转开去同时缓了缓,继续说:“原来这次只是路过休息几天,顺便看看喜朗峰上那个人待过的小队到底有什么特别的,没想到这么巧。啧,蔚蓝公开信息上已经死掉的人,我再杀一遍,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应该也不会有人发现。” “你可以试试看。”铁甲拔剑,轻蔑说道。 “嗯。”折守朝转头看了韩青禹一眼,“要不是发现并且确认the青少校重伤在身,实话说我们也不敢出来,但是既然发现了,机会难得,我想我不应该浪费。” 目光短暂的接触,折守朝转开,突然看着五人阵中某处开口,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朱家明吧?大明蜀王后裔朱小王爷?” 朱家明:“……” 折守朝突然的这一句转折,让韩青禹这边包括朱家明本人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讲道理他应该不认识朱家明才对。 “不过既然他直接点名朱家明,大概就代表,他也知道永生骨的存在,而且知道的很深。”韩青禹想着。 贺堂堂转头看了一眼朱家明,小声说:“所以你还在卧底啊?你大爷的,这次不会就是你告诉他们的吧?!” “要是我告诉的,我能站在这里,让你们随时可以砍死吗?”朱家明无奈反问。 贺堂堂想了想:“也是。” 山壁上折守朝再次开口:“如果不是很为难的话,我想请青少校把朱家明留下来给我。” “……”还能这样的吗?!朱家明茫然了。 他是真特么的根本不认识这个折守朝啊。不过看这情况,留下来基本就完了。相比之下虽然不受待见,也肯定还是跟着韩青禹比较好。 而且韩青禹他们既然已经知道我的真实情况,知道我很重要…… “好的。”第一次接话,温继飞说。 “你早说啊!还以为你有什么非得那么严肃,打死打活的大事呢!草!”贺堂堂恼火道。 铁甲把剑收起来。 “那就没事了,我们走吧。”温继飞转身招呼了一声,包括韩青禹和吴恤在内,剩下五人集体往前走去。 剩朱家明孤零零站在那里,“……” 一秒,两秒,三秒。 钪啷啷,长剑抖落,朱家明横剑。 “朱某今日死战,绝无保留,决不食言。” 多聪明的一个人啊。 韩青禹五个站下来。 “今夜若能活着出去,我有些话可以跟青少校说。” 韩青禹五个拔刀的拔刀,拔剑的拔剑。 399.雕像 对于朱家明来说,摆在眼前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他手下在外隐伏最信任的人里,他的族系仅剩的人里,有人出卖他了。 否则现在面前的这个折守朝,不可能点名要他,赤果果地,目标直指永生骨。 在这个天底下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永生骨。 但是之前的二十多年时间,他在各大隐世家族之间一家家的混,从来没有被洞悉真实目的和身份,一直都只被当成是一个可用的苟且无赖的小人,真小人。 “这么多年,我都已经忘记有可能被出卖这件事了。”“现在想想,也许只是因为卖给这些家族不够值钱吧……” 情况就是这样一个情况,再大的愤怒和失落都没有任何意义。 朱家明可以猜想局势的各种发展方向,包括猜测折守朝其实大概率不可能真的放韩青禹他们走,也包括认为温继飞等人大概率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但是他不能赌。 万一就真的不管了呢?毕竟韩青禹是真的重伤在身,而且他们撒腿就跑的逻辑和执行,一直都很流畅。 所以朱家明很快表态了。然后并不因此而凄凄怨怨。 人既然出来混,就要讲公平,活法用阴谋、算计、背叛和苟且都可以,但是不能存妄想。 这是一件很公平的事情。当他之前并没有把韩青禹这些人当做朋友或兄弟,这就只是一盘交易。 ………… 其实这一战是必然的,折守朝的胃口不止朱家明。这一点从他刚才背韩青禹等人的资料信息,就已经明确了。 若无所图,他不会这么用心。 转身的位置大概在十米外,锈妹的骑士长剑再次离开后背时死铁互相摩擦,哧哧在响。 铁甲在刻意与不经意间,把温继飞的身形挡住了大半。 温继飞低头转身的动作无比自然,做到大约三分之二,左手扣上一个弹夹同时右手提抢。 广场的哀歌落在锈妹肩膀上,枪口随之移向折守朝…… 食指在扳机上点了一下,温继飞没有扣下去。 折守朝面前站了四个人。 “他知道新枪的出现?!大概是了,毕竟这玩意并不是独家,全世界加起来有七把……” “咻!” 消音器。 蓝色的枪火在黑暗的树林中突然闪动一下。 枪响刹那,韩青禹迅速后仰。 临战的状态和距离救了他,他避开了心脏要害,子弹钻入他左肩肩窝,穿透而过。 所以折守朝不光知道新枪的出现,而且他也有一把。“难怪他敢来……” 这是包括温继飞在内,谁都没有想到的一点,他们一点都没有往这个可能去猜想。那太荒唐了,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就是这样。 青子伤了,他本来就伤了,现在又中了一枪。温继飞没有去看他,第一时间侧转同时手中长枪一递,找寻对方位置,锁死那一块区域。 他没开枪。对方也没有开第二枪。没有任何响动,藏在黑暗中的狙击手已经转换位置,消失在树林里了。 枪和枪的对峙。 对面的狙击手有树木和黑暗做掩护。 而温继飞脚下,是空旷的谷地。雨线在他眼前成幕,一直不断。 敌暗我明,温继飞没有去寻找掩护,就这样端着枪,站在那里保持不动。还有两枪,也许三枪,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锁死这个人,或者自己先倒下,今晚这一战,青子他们就很难了。 目前是他在压制位置。他要先保证对方动不了。然后等对方冒险再出来找机会开枪。再然后,赌他比对方快。 “青子?!”锈妹想要冲过去。 “没事。”韩青禹直起身,把按在肩窝的手拿下来,一手的血,阻住她然后说:“那边就交给你和堂堂了。” 完全没有语气和情绪的交代。铁甲顿一下点头,“嗯。”接着后撤一步,和贺堂堂斜角度分立在温继飞前后。 对方不止一个顶级,对方人很多。 温继飞要锁死那把狙击枪,沈宜秀和贺堂堂要保证他不被近身。 吴恤走到韩青禹身边。朱家明也走过来。 “可惜了,尼格应该在你停下来当时就开枪的,那样也许机会更好。可惜我太想跟你聊几句了。” 已经脱了军用雨衣,折守朝一身白衬衫,伸手拨开面前的四个人,走出来,看了看韩青禹说: “不过现在我的优势一样还是很大,你说对吗?the青少校?!你看你,这一身的血。” 折守朝说着嘴角笑起来。他喜欢这个游戏。 “你是不是很意外啊?温少尉。” 目光转向温继飞,折守朝问,然后说:“我说了的,远航现在是蔚蓝的附属组织了,我们拿出了近百年的研究积累,自然也参与了很多蔚蓝对主舰的研究和尝试,这其中,就包括枪。” 雨还在下,温继飞没有动,没有说话。 “我这把叫鸢尾,你的叫什么?”折守朝再问。 贺堂堂说:“叫nsl。” “……”折守朝松开拳头,抬手揉了揉额头,他到现在还没和韩青禹说上话呢,“可惜除了源能动力之外的任何东西,蔚蓝都不让远航接触研究,你们知道吗?这太过分了!比如那把蓝色的星光柱剑,我就很向往。” 某种程度上,远航是一个真的近乎完全中立,然后一心研究飞船和移居太空的组织,而折家,掌握和负责远航的武力机构。折守朝对太空没有兴趣。 “我听说青少校也有一把……送给我吧?或者待会儿我自己去拿。” 问话的同时,折守朝轻轻挥了一下手。 岩壁上的树林中,近百道身影同时跃出。 “缠杀他。”有人在空中喊。 绝大部分落地的人,第一时间选择扑向温继飞所在位置。 这场战斗接下来真正决定性的,将是顶级之间的对决。但是现场这两杆枪,谁能开枪,会是天平上拨动砝码的最关键因素。 当枪已经暴露,它本身对顶级战力的直接威胁也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但是顶级之间,正在全力捉对厮杀。在这种情况下,一颗突然而来的致命子弹,就算杀不了人,也很可能会改变整个战局。 所以他们选择攻击温继飞。这是最有利的选择,同时也是最大的牵制。 “颂!”吴恤先动,病孤枪横贯而去。 “当!”一杆三米多的希腊长枪,从侧面砸下来,一个看起来大约三十几岁的金发男人,挡在吴恤身前。 顶级。 差不多同时,朱家明在碰撞中退了几步,看向对面的黑人矮胖子。顶级。 混战开始了。 如果有一个俯瞰的角度……山谷狼藉,吴恤和朱家明陷入捉对厮杀,而锈妹和贺堂堂在数十人的围攻下,死死守着温继飞。 一片混乱的战场,近百道人影在微弱的光线中不断的移动,兵器交击和源能爆发的声响掺杂着惨叫声…… 还没动的人有两个。 韩青禹转头看向折守朝。 温继飞在雨幕中站立像一尊雕像。 400.用枪 雨下得更大了,雨水在面前哗哗地,像是在淌一样。四周的厮杀越来越激烈,温继飞站在雨幕里,继续在等待树林那一块区域的动静。 他能锁定大概范围,但是找不到人。对方的视线很好,肯定在看着他,但是很有耐心,很稳定,在等再次出手的机会。 对面是高手。一个狙击手的强弱,其实在他开枪之前,就已经能看到一定程度。 判断、选位、择机和心理博弈的过程,其复杂程度和难度,在于顶级狙击手而言,要远超过食指扣下那一下。 远航在飞船和源能动力方面的研究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甚至领先于蔚蓝,这正是上次蔚蓝那么憋屈寻求合作的原因所在。他们一直都有对源能热武的研究尝试,并为此培养了专门的枪手。这也是蔚蓝这次让他们参与源能枪械研究的原因。 另外,鸢尾本不叫做鸢尾,它叫希望。 它本该是被留在实验室里的。 专项研究在暂停之前一共制造过11把新式枪械,炸了4把,剩下的7把里,蔚蓝只发出去了6把。 现在实验室里封存的那把“希望”是假的。当然这些隐情,局内人暂时并不知道。 对峙依然在继续。 双方都清楚地明白,现在只要他们其中一个倒下,另一个就能很大程度上左右接下来顶级战力之间的战局。 目前的情势对于己方正越来越不利,实话说温继飞应该着急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什么都做不了。 四周围能干扰他的东西,也远比对方多得多。 但是没有,他是狙。 记得米拉以前曾说过,用枪的时候你不是枪手,你就是枪本身,尤其当你选择的是一把狙击枪。 狙是最苛刻的枪。 因为机会总是很少。在很少的,很多时候甚至只有一次的机会里,狙击枪要做的就是一次击发,然后命中,完成杀戮。 温继飞的脑子里现在没有任何多余的思维和情绪。 偶尔,刀锋距离最近的时候,会在不到半米内擦着他的身体掠过。有时刀会被扔过来,但是他连身体闪避的条件反射都没有,也没有去注意。 人太多了,锈妹挡不住所有人的攻击尝试,不过在近身区域狭小的范围,做为顶级战力她的把控力还是很强的。 血从贺堂堂的身上流出来,被雨水冲刷变淡,伤口在雨里泛白,被源能压着,刺痛。 贺堂堂后背伤挨了两刀,刀口豁开。 那是原本已经递向温继飞的两刀。 现在那两个人就倒在温继飞脚边不远处。 温继飞四周围的地面上,现在已经躺下将近二十具尸体了。有的横着,有的笔直倒向他,有的叠在一起,地上流淌的雨水现在是红色,淡了又红,红了又淡。 “青少校还能打吗?不能的话,我陪你看着,等你的人被耗死。” 对面的人叫韩青禹,折守朝既跃跃欲试,同时又难免不安、紧张和心存顾虑。 说话间,右臂摆开,他从腰后横向拉出一柄大概小臂加手掌那么长的短剑。然后又从肩后摘了另一把。 韩青禹试着抬了抬左手臂,没能抬起来。“轰!”一声巨大的源能爆发,右手摘刀一步弹射而去。 去路先后三人来阻,三人死。 韩青禹如电的身形直冲而起。 折守朝站在岩石上,轰,同样一声源能爆发,大喝一声然后架起双剑架住了这一刀。 “当!” 折守朝脚下的岩石咔嚓一声裂开,崩飞半页。 但是接完这第一刀的感觉,折守朝稍稍安心了一下,他发现自己和鼎鼎大名的韩青禹之间,似乎差不太多。 因为同时,韩青禹也被他正面震退在空中。 只是人并没有倒飞出去,仿佛脚下踏实了什么一般,韩青禹错步在空中突然侧身,右手低手一掷。 脱手战刀如电,旋向温继飞锁定的那片区域。 这才是韩青禹真正的第一击,他想替瘟鸡打开局面,但是,也仅止于尝试而已。 果然,两个匍匐在地上的身影先后跃起来,向空中那把飞旋的战刀劈去。 “当!” 脱手刀还在空中,韩青禹这边右手已经拔第二把刀,正面再斩一刀。 这一次,折守朝没有选择架,自信心提升,他选择直接对砍回去。 刀和剑的撞击在空气中蕴出一声如火芒炸起的异响。第二刀,效果没有差别,韩青禹依然被震退。 折守朝感觉在韩青禹重伤的情况下,他今晚很有机会靠自己赢下这一场。 然后再一次,韩青禹在空中侧身。 这一次,“颂!”一柄巨大的蓝色星光柱剑擦着他的后背,如电飞来,直冲折守朝面门。 韩青禹和蓝色星光柱剑可以相对移动,人向剑,或剑向人,木匣子刚才就已经搁在草地里了。 这也是一次相对移动,剑向人,只不过这次韩青禹选择不接住它。 蓝色的星光柱剑在折守朝的瞳孔里放大,填满整个视线。 一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刚才他太自以为是。在生死战斗里的自己,跟韩青禹其实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哪怕韩青禹身负重伤,只剩一条手臂能用。 这个被蔚蓝联盟报纸公开称为星辰的华系亚少校,以一场场苦战和死战成名,会的远不止是源能潮涌,还有真正在战场上决定生死的杀人技。 折守朝在退,避无可避,但是折守朝知道自己不会死。 因为此时有一道身影,刚就已经从旁边的树上跃下来了,凌空源能澎湃,那道身影双刀立刀,劈向蓝色星光柱剑。 顶级战力,连同折守朝本人在内的第四个顶级。这几乎就是远航在武力方面的全部家当了。 罗切尔本是藏着,准备用来伺机偷袭韩青禹的。折守朝从一开始就想好了,今晚要让韩青禹几人真的死去,不然他不会用枪,不会说其中一些话。 可是现在,罗切尔不得不主动跳出来,为他挡这一击。 轰然的撞击声响起。 罗切尔劈中了,劈中的那一刻,他知道了折守朝今晚的决定到底是多大的错误。 “咔嚓!”罗切尔手中刀碎,但是柱剑并没有被击落,只是稍微偏转……“嚓”,巨大的雨伞般的卷刃擦过罗切尔的脖子、腮帮和耳垂,擦出一个巨大的血口,继续向他身后折守朝冲去。 折守朝要比罗切尔高一些。“噗!”折守朝整个人被带飞起来,蓝色星光柱剑从他肩膀上带走一块肉,穿着白衬衫的公子血如泉涌。 这把剑,他刚才说想要来着,让韩青禹送给他。 剑送到的时候,他没接住。 这整个过程发声得太快了。快到另一边,劈飞锈妹漩涡斩的两个人刚落回去。 在温继飞的视线中,穿过雨幕,对面枪手在高处倏然持枪站起来,枪口直接相对。 近乎于找死的行为。 温继飞没有开枪,因为按照子弹的飞行速度,他开枪的话,对面从空中落下来的其中一个人,正好会接住这颗子弹,死在枪下。 那个名叫尼格的狙击手,他在骗枪。不骗这一枪他就没法开枪。起身相对的一下过后,尼格已经侧转身,调转枪口,瞄向韩青禹。 温继飞的枪没响……温继飞的枪响了,响得比尼格预想中迟了一点点。 就是这一点点,让尼格嘴角苦笑了一下。 他来不及了。 子弹在空中精确穿过空中下落那个人的肩颈之间,从尼格侧面太阳穴穿进去。 401.不会用枪 广场的哀歌vs鸢尾。这两杆狙的对峙,是这个战场上的变量。现在变量的对决结果已经出来了。 而且战场情势的变化还不止于此。 因为另一边,韩青禹刚拖着一身重伤,以一己之力重创了两个顶级战力。 当然,折守朝和罗切尔受伤后依然有一战之力。关于这场战斗,胜负也还没到定论的时候。 只不过刚才折守朝口中的很大优势,已经确定荡然无存了。甚至从感觉上,他们现在开始处于劣势。 变量现在已经只存在于韩青禹这边。 而接下来一切的关键,在于韩青禹到底还能不能以同样的状态,继续战下去。如果单看伤势,他看起来随时都可能倒下。 现场,狙击枪子弹的呼啸声让整个山谷的人都分神了一下…… 山壁上的树林边头,尼格死了。 他压在扳机上的食指无力地松开,大概就只差了那么一点点。只差一点,他就能从侧后方再给刚从空中落地的韩青禹一枪。 而下方,在一个对狙中绝对不利的位置,已经如同雕像一般站立了许久的温继飞,终于动了一下。 广场的哀歌随臂横移,同时他转身,目光扫视全场,最后投向上方山壁。 从韩青禹中枪一直到现在,温继飞还没看过他一眼呢,也不知道人现在怎么样了。 “颂!” 山壁破裂的巨岩上,韩青禹收刀,同时动了。哪怕重伤,他依然以惊人的速度飞奔,这让他的身形在黑暗中模糊不清。 不过至少他前进的方向是明确的。 人们看见韩青禹并没有趁罗切尔和折守朝受伤,继续抢攻,而是第一时间往侧边尼格那里去了。 他看起来并没有任何犹豫。 其实,这从逻辑上整理,也是合理的,可以解释为韩青禹怕枪被另一个远航的人捡起来,又造成威胁。 但是反过来想:他本来是不是有机会砍死一个呢?! 另外,有一种莫名的“狂热感”和“兴奋感”在无形中散发,让人觉得有点怪怪的。 感觉不是很符合the青少校的名声和身份。 事实哪怕是站在敌人的角度,远航下面的战斗人员们,一直也把这个年纪轻轻就站在传说里的人,想象得很特殊,很高大上。 总之他撒腿就跑了……他去捡枪了。 这一点都不像那个从开始一直沉默到现在,只做扑杀和出刀的传奇少校。当然也不怎么像一个团队领袖。 “还行,活的……而且还挺活泼。” 锈妹和吴恤轻松了一点,贺堂堂有些激动,温继飞开心地笑了一下。他们的感觉,就仿佛看到一条已经翻白肚的鱼,突然间又有力地摆尾游动,活蹦乱跳。 山壁侧边树林,尼格手中沉重的狙击枪缓缓离手,落向地面……在铺满枯枝落叶的地面上方,被人俯身一手抄起。 韩青禹并没有让自己停滞下来,捡到鸢尾后侧移几步,用脚踢起自己刚才丢出去的那把战刀,接回背后,顺势掠过所有可能藏人的位置,到另一边,另一块岩石上,站定转身。 站在那里,单手举枪向上,很开心的样子。 “也不知道他们之前有没有用过,还剩几发。”这把鸢尾至少还有一发子弹的机会是可以确定的,但是更多就不知道了,“这样拿给瘟鸡用,万一下一发直接炸了……” 韩青禹犹豫了一下。其实刚才的情况,并不是他不想趁胜追击先杀一个,而是他暂时的实际状态,比别人看起来糟多了。 之前被渠宗兴砸在胸口的那一下,因为是偷袭,源能防御没能充分提起来,也因为对方是货真价实的超级,留下的后患巨大,比刚才肩膀中的那一枪大得多。 全力两击之后,他现在整个人摇摇欲坠,要想再战,至少需要恢复一下。 “所以现在是跑,还是聊几句继续?” 在韩青禹犹豫的同时,折守朝那边已经准备跑了。因为韩青禹的状态看起来并没有太大问题,而且他现在手里还有枪。 现在他们有两把枪了。 鸢尾至少还有两发子弹,折守朝很清楚。当这两发机会在韩青禹的手里,配合他自身强大的战力,根本无法阻挡。 ………… “可惜了!” 温继飞收回目光,苦笑一下,他想起当初他练枪的时候了,那时候韩青禹其实也跟着练过几天…… 结果可能因为实在太过天才纵横,他的子弹打出去,也肆意纵横。 后来米拉很开心地把他赶走了。这个用刀的天才练了几天连打个兔子或鸟都打不中,就更别说打中以源能加持状态下奔跑闪避的人了。 能在源能世界范畴里把枪用好的人其实不多。 以此定义:韩青禹不会用枪。 别看他现在单臂举枪站在高处的样子看起来睥睨全场,但其实……给他把机枪可能还行,狙就算了。 温继飞能猜到青子的顾虑,但是他们一群人里,吴恤没摸过枪,锈妹扣扳机怕卡住,贺堂堂也没练出来。朱家明?别说他会不会用了,就算会用,又怎么可能给他? 这个比跟对方一名顶级战力单挑到现在,身上连个伤口都没有……对手身上也没有。 他根本就是在混,在等韩青禹出手的结果。至少他没有任何通过自己去拼一个局部优势,去破局的想法。 “所以还是我来吧。”主意打定,温继飞开口: “青子你先……” 现在是他的场子,温继飞想说青子你先回来,“颂颂颂颂颂……”密密麻麻,远远近近,源能爆发的声响蔓延连绵几座矮山。 不用看,渠宗严来了。 意外,但是也不意外。毕竟隐世家族的追杀一直就没有放弃,而他们,刚在这里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 “没得打了。”韩青禹想。 跑字根本不用喊出来,团伙每个人都心知肚明韩青禹下一步会怎么决策。 但是,来不及。 磅礴的源能轰响传来在侧面山背,树上的虫蛇和鸟被震死落下,树木颤动或折断……超级战力渠宗严杀到。 惊人的出场和磅礴的气势让全场双方一起侧目。 “超级?!” “超级!” “颂!” 渠宗严腾身在空中,如一支箭,袭向韩青禹背后。 惊呼声起。 现场有人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有人看到来人直扑韩青禹,欣喜万分,看着在等韩青禹接;温继飞、锈妹、吴恤和贺堂堂,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以青子现在的状态,他接不住。” 温继飞举枪,这个距离他不可能打中一个超级,就算打中了,对渠宗严也只会是小伤。他准备浪费一颗子弹。第三发。 剩下的人什么都来不及做了。 渠宗严的这一击,来的太快,从背后而来。躲是躲不过的,跑,韩青禹也跑不过他,接的话,伤势会完全暴露,会伤上加伤。 一片惊呼声中,韩青禹平静地转回身…… “颂—颂颂颂颂!”仓促的连续的源能爆发声中,渠宗严令折守朝无比失望和错愕地,突然倒飞,侧飞,跳起落下,贴地一掌拍击弹射而去。 连续的爆发差点把自己血爆出来,渠宗严藏好后依然只觉庆幸。 他刚看见枪口了。 韩青禹站在那里,神情平静,眼神更平静,举枪看着他。 感觉就像是在说:“你怕不怕?” 402.后来的日子我一直在逃亡 渠宗严当然怕。他弟渠宗兴就是被这种枪一枪干死的,被一枪把心脏都给打穿了。他弟也是超级战力。 因为没想到韩青禹手里也有枪,从背后出手的一击被直接逼退,渠宗严拼死闪避,好不容易藏到了另一边山侧,屏息贴紧厚实的山壁站立。 与此同时,漫山遍野隐世家族的人,正不断汇集而来。 韩青禹开始审视目前的情势,滴答一秒钟,审视完了。 “又要跑路了。” “所以如果能脱身,我们又要开始逃亡了。跟之前一样,隐世家族的人会一直追在后面,但又因为渠宗严怕枪,始终不敢直接冲上来……嗯,就是如果折守朝有种的话,这次追杀的人会再多一些。” “没事,我们也多了一把枪。” “只是这次逃亡没有鱼了,吃完了,也来不及去抓……哦,差点忘了,这次我们有块腊肉。腊肉可以生吃吗?” 后续还是一样逃亡的话,空枪韩青禹还是会放的,温继飞还需要故意打偏,他根本不用。普通子弹,温继飞那也已经补充了两袋。 不过折守朝知道这枪其实没法连续那么用源能死铁子弹,这点比较麻烦。 “刚才应该杀了他的。” 就这么单手持着枪,向着渠宗严所在的方向平静地站着,韩青禹趁机努力调整身体状态,为一会儿的突围和奔逃做准备。 另一边,受伤的罗切尔一直保持着沉默,陡然狰狞的目光里一抹杀机闪过。 “thekg的状态好像不太对。”他默默从破开的石缝里溜下来,落地无声向前匍匐了一小段,在韩青禹侧边不到二百米的灌木丛里,低头伏地,屏息不看只听,等待机会。 等渠宗严正面再次出手尝试,罗切尔就会去偷袭杀人。 “来人可是隐世家族的前辈,渠氏家主在吗?!”突然,躲在石头后面的折守朝朝上问了一句。 渠宗严愣了愣:“嗯?” “折家送过拜帖,传过书信。我是折守朝。” “……哦。”似乎回忆了一下,渠宗严点头,显然他看过那份拜帖,但是没见过人。 折家联络过隐世家族,联络过渠氏。 在喜朗峰上大尖主舰被留下后,远航整体如今都已经归附,成为了蔚蓝的附属组织,也把他们所有的研究成果都拿出来共享了。 为了源能动力太空飞船,远航组织内绝大部分人,对于加入蔚蓝都是真心实意的。尤其远航有一批科学家,他们很特殊,大概应该算作是“宇宙科学理想主义者”。 对于这部分人而言,末日消亡与逃出生天这两件事,其实都不重要。只要能去太空深处亲眼看一看,去跨越人类科学目前探索的极限,他们就很高兴了,死了也无所谓了。 这跟蔚蓝中的一部分理想主义科学家很像,那些人为蔚蓝服务,跟人类存亡无关,就只是对大尖文明好奇而已。要是大尖来了不是杀人而是抓人,他们中有人估计很愿意去。 但是,每个组织都有各种各样不一样的人。在表面一致赞同选择归附蔚蓝的远航中,也依然存在着另一部分人,他们其实并不甘心就此失去独立的地位,或者有的野心本就不在飞船上。 这批人的构成,来自包括少量核心科研人员在内的各个层面,不过他们的核心,在武力组织,在折家。 因为蔚蓝势大,这批人只能暂时隐藏着自己,蛰伏在夹缝中寻找机会。 他们联系上了隐世家族。折守朝这次之所以带这么多人,包括组织内全部高手来西南,真实意图就是为了去拜访渠氏。 不过他在前期联络中并没有告诉过渠氏太多外面的信息。 他们带着枪,其实是准备在谈不拢的情况下偷袭干掉渠宗兴用的,然后收服隐世家族这股力量,再找寻永生骨。 折守朝现在还以为渠宗严是渠宗兴呢。他并不知道,渠宗兴已经死了,假的死了,真的也死了。 所以,如果没有韩青禹等人先折腾这一出,他真去了渠氏,他现在很渴鞥已经死了。他还很嫩。 “前辈可是超级战力?!”折守朝声音有些激动和期待问。 渠宗严:“嗯。” 真的是!这让折守朝整个人兴奋起来。 “那前辈根本不必怕他们的枪啊!在你有准备的情况下,他们根本就打不中你,你的速度快过子弹了!而且就算打中了,那种子弹也绝不可能对超级战力造成致命伤害。” 渠宗严的目光一下沉下来,抬眼看了折守朝一眼,暗忖:“这小子是他们的人!他想诓我去送死!” 渠宗严能上这个当吗?! 首先,他弟渠宗兴,不就被枪打死了吗?!其次,对面那个人之前一路上不时开枪,隐世家族这边也确实少了一些人。 其实那些人中途开溜了。 另一边,折守朝并没有察觉异样,继续激动说道:“而且那个枪,那个枪,他们现在两把……” “竟然有两把了!”渠宗严慌张一下。偷眼看去,果然,下方原先那人的手上还有一把。 这不完了啊?! “两把加起来,最多也就剩四到五枪,枪就会炸!”折守朝说。 “放屁,他一路上开了多少枪了?!”渠宗严想着。 “除非用普通子弹。”折守朝随口又补了一句。 “放……嗯?!” 这一句,终于把渠宗严点醒了,他开始仔细回忆之前的整个过程,每个细节,很快发现事情确实很多疑点。 “所以他真的不是在诓我去死?!”渠宗严一边想着,一边目光看去。 “真的,前辈!这事我再清楚不过了。”为了让渠宗严出手,折守朝努力解释说:“韩青禹手上的那把枪,本来是我这边的。不信前辈你看他左肩,他左肩被打伤了,左手动不了。我的人在林子里开枪偷袭,可他还是避开了要害,前辈要躲,真的不在话下。而且源能防御充分的话,连大伤都不至于……” 渠宗严看到了,不止看到了韩青禹肩头的伤,也看到了折守朝的伤,还看到了下方山谷里厮杀的残局。 其他不说,首先他确定了一点:折守朝真的不是韩青禹那边的人,他们是敌人。 这个基础建立后,再结合回忆的疑点做思考,逻辑就很顺畅了,渠宗严开始逐渐相信折守朝的话。 这个过程,下方温继飞几个清楚听着,很焦急,但是什么都做不了。在这个位置距离,温继飞不可能打中一个超级,更不能开枪去浪费子弹,去证明折守朝说的话是真的。 他们刚看到韩青禹左手摆到身后做的手势,他现在情况很差,他们只能等待韩青禹调整好状态。 “总之前辈是超级战力,真的不必怕枪。”渠宗严一直不动,也不吭声,折守朝说得开始急了……他突然低头,掏出怀里的一块骨头。 “前辈你看,这就是我折家信里说过,准备送给前辈的永生骨,这个前辈认得吧?!” 他把永生骨高高举着。 尽管情况很紧张,韩青禹还是不自觉偏头看了一眼。那是一块角状的骨头,和他前见过的那七块都不一样,那七块本身倒是差不太多。 下方朱家明也抬头看了一眼,随即眼睛瞪大,从瞳孔的反应显出来他情绪波动极大,但是努力忍住了。 “颂!” 令人意外的时间点,渠宗严突然杀出。 他信了,信了大概一半,决定试一把,没开口直接出手,人腾在空中才让源能爆发,身形转折,划出一个字。 “草!”不管怎么样,这一枪都必须开了。 万一打中了呢?!能伤他也好。 而最重要,是要阻住这次扑杀。 身上四涡轮正在慢慢涌转上升,韩青禹没空多想,单手持枪快速将枪口向右甩去,同时扣下扳机。 “砰!” 罗切尔死了。 侧边的灌木丛里,低头伏地,罗切尔中弹身亡。 403.战士 藏得很好,没有被发现,也还没提升源能潮涌准备出手……罗切尔突然间就死了。子弹呈弧线窜入厚实严密的灌木丛后,贴地打头,一击致命。 一个顶级战力啊,就这么突然被秒了,折守朝看见一下整个人都懵了,这个层次的高手,他们远航总共也就四个。 同时间,下方的温继飞人在狙击镜后面看着,情绪一样有点茫然。“枪法这个东西,说起来他应该是真的不好才对……那个人…刚才连我都没注意到他在那。” 至于在现场高低各处的其他人。 一直到罗切尔的尸体被源能死铁子弹巨大的冲击力带飞起来,砸在地上,然后裹带泥沙,沿着山壁缓缓往下滑去。 他们才终于发现,原来那里藏了一个顶级战力。然后也才终于意识到,韩青禹可怕的洞察力和他神乎其技的枪法。 韩青禹自己也刚意识到…… 但是他已经来不及为自己骄傲了。“呼!”重物凌空破风的声音灌来,在一瞬间把周遭的空气压得很实,然后是铁链延伸的金属声。 渠氏好像很喜欢这个带链子的武器。渠宗兴的武器是用铁链拴着的一只沉重茶壶,有重量,还有尖利可做刺击的壶嘴,而实力更强的渠宗严,连尖利的部分都放弃了,袖中死铁铁链延伸,那头是一个类似大印形状的大号铁器。 看着像玉玺的造型。这家鸟人似乎还真的想称帝。 其实渠宗严的思维逻辑,不是不怕,在发现韩青禹出手,一枪先秒了侧面准备偷袭伏杀的人后,渠宗严:“他竟然还有空先去杀旁边的人?!他这么有把握的吗?!” 可怕的枪法,可怕的子弹,可怕的沉着,甚至是暂时无视,让渠宗严忍不住懊悔,恨不得立即倒飞回去,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来不及了,因为,这次已经太近了。 他只能出手。 其实要是可以商量的话,韩青禹会放他走的。 但是说什么现在都已经晚了,巨大而沉重的铁印迎面而来,连再开枪的路径都没有,更来不及弃枪抽刀,韩青禹只能迅速横枪,正面去挡这一下。 “轰!”大号铁印砸在枪上,源能碰撞的闷响甚至压过了铁器撞击的锐声,韩青禹手中狙击枪被砸实,砸回,砸在他胸口上。 “噗!”不是倒飞,因为飞这个字已经一点都不恰当,重击之下,韩青禹整个人被砸落,如一发炮弹径直砸向地面,砰一声落地,土石飞溅。 这就是超级战力的源能轰击!血不止从嘴里吐出来,也从他再次受到重击的胸口皮肤溢出来,迅速浸透韩青禹身上衣服。 人站在那里,晃了晃,抬手把狙击枪扔给跑过来的温继飞。 然后,韩青禹抬头看着上方的渠宗严,“咳、咳”猛一下抽出肩后战刀,“铿嗡嗡嗡……” “前辈小心!”折守朝突然大声提醒。 因为这时间,一柄蓝色星光柱剑,正悄然从背后袭向渠宗严。 “颂!”提醒声中柱剑加速。 但是,“当!” 渠宗严手中铁印一荡,暴起向后,将蓝光柱剑撞开在距离他后背不足一米的地方。 “贱人!”温继飞惋惜骂了一句,把鸢尾背到背后,持广场的哀歌横移,搜索锁住折守朝所在的位置,等他冒头。 但是,“跑。”韩青禹小声说。 说话时,他旁边是一身伤的贺堂堂,然后锈妹、温继飞。 “跑。” 打不过。 身受重伤,杀招用尽,韩青禹自己的情况,自己再清楚不过,当前战力的差距已经根本没法弥补。他也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期待的变化了,再战,只会越来越弱。 今晚是真正的生死危难。 如果现在是他和锈妹、吴恤、瘟鸡,四人合杀渠宗严,他们可能还有机会赢,但是,现在是对方人多,高手也更多。 远航是死了一个顶级,可是后续到场的隐世家族有啊,有两或三个。 “快!截住他们,他们想跑!快,去近身缠杀那个用枪的!”折守朝在岩石后大声提醒后续到场的隐世家族的人。 人没动。 渠宗严站在山壁悬石上,向前挥了一下手。 人冲下来。数百人冲下山壁。 “跑。”韩青禹第三次说了同一个字,没等温继飞他们回应。 而后,磅礴的源能爆发声响起,他的左臂垂着,右手持刀横平,身体微微前趋,沉默向着山壁上冲下来的敌群扑去。 “去参加渠氏会盟是我的决定。” “嚓!”横平的战刀连续切开两人腰腹,浑身是血的韩青禹在如潮涌来的敌群中逆向而行,履开一条血路……然后横折。 冲击的人群在这一刻变得有些犹豫和混乱,哪怕是顶级战力,都不敢上去阻截对面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 锈妹、温继飞和贺堂堂没有走,他们试着想一起扑过去……但是,隐世家族的两名顶级带人阻上来。 锈妹前冲,以一敌二,这是顶级之战。 混战又一次开始了。 甚至这一次,温继飞连站下来的机会都没有,他的狙击枪,很多时候要用来格挡。 “颂!”追对厮杀中,吴恤侧身横移,突然加速,不惜将后背至于枪下。 他要去青子那里。 但是对方,那杆三米多的希腊长枪刺来,横贯在他身前。 战场的情势已经很明朗了,对方顶级和其他所有战力,一致都在做阻击,阻击所有可能的对韩青禹的救援,等待韩青禹倒下,然后完成收割。 这时候,那边,渠宗严左手锁链绷直,铁印破开空气,正从背后,横扫砸向韩青禹的太阳穴。 “呼!”现场沉重的一声集体呼吸。 他要死了。 视线中,将死的韩青禹突然后倒,整个人主动加速飞快地向后倒去。 “欻!” 令所有人的意外惊憾的一幕,他在坠向地面的同时用左手拔刀,如电斩向渠宗严的前伸的手臂。 他的左手本已经废了!按理说应该废了!他之前表现出来也确实废了! 他试过抬臂,但是没抬起来,他有过很好的机会出左手刀,但是没有,哪怕是刚才横枪去挡渠宗严铁印的那一下,他的左手都没动。 他一直在等这个机会。准确的说是他在主动制造这个机会。不惜代价,不惜伤上加伤。 其实他的左手几乎废了,应该也是真的。 “这个人好狡猾!” “是啊,很阴险!他前面伤守朝和罗切尔那一下,不也是靠阴险吗?!” “他……其实,是坚韧到可怕,对吧?” “残忍才对,哪怕对他自己……” “他可能是最好的战士。” 这一刻敌人们在想。 渠宗严想闪避,但是他的左手拽着锁链,正在向前探,同时向内侧横移……这样,他的左手臂等于主动迎着韩青禹的刀锋而去。 “唰啷啷啷啷……”渠宗严选择撒手,锁链离开手掌,巨大的铁印带着被放弃的铁链掠过韩青禹身体上方,砸进自己一方人群里,当场砸死四个。 松手后,渠宗严强行逆转趋势,左手反向横移。 “嚓!”刀尖划过手腕,血冒出来。 只是一个不算太深的伤口。差点被砍断一只手!渠宗严松一口气,绝对优势还在他手里。 “嗖!” 轻微的响声来自身后,渠宗严惊骇侧闪。 蓝色星光柱剑又来了! 渠宗严没能彻底闪开,柱剑前冲,擦过他的后背,肩头,手臂,手掌。 如雨伞般翻卷的刃口带下来大块血肉。 “啊!”一声惨叫,有痛苦,有愤怒,更有疏忽的懊恼。 渠宗严伤了。 被那个实力明显不在一个档次,快死了的家伙,砍伤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战士,他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颂!”韩青禹左臂完全垂下,右手接住蓝色星光柱剑,前冲,自上而下劈向渠宗严。 他在进攻! 渠宗严手上没有武器,只得脚下一蹬,身体弹射向后避开这一下,同时从旁边人手里夺过来一把战刀…… 先向上横架。 因为韩青禹在追着他劈。 “当!”第二刀,巨大的蓝光柱剑完全被当作刀用,简洁的自上而下劈落。 渠宗严退。 韩青禹极限速度腾身再劈。 “当!”第三刀。 “咔嚓。”第四刀,渠宗严手中刀碎。 这情况别人看着陷入惊骇。 但是自己人都懂,青子的情况很糟。要是一个健康的青子,那把刀撑不住第一下。连叶简的普通死铁战刀,都曾经断在韩青禹的蓝色星光柱剑的劈砍下。 韩青禹前冲,劈出第五刀。 因为刀碎,渠宗严仓皇后退,接住手下人扔来的战刀向上再挡。 “当!” 再次挡下一刀,渠宗严没有得到任何喘息的机会。 韩青禹仍在前进,又劈出了第七刀,第八刀,第九刀…… 第十四刀。 他就这么一刀,一刀,再一刀,一直追着渠宗严,劈出去300多米。 没有人能理解他凭什么!除了渠宗严失去武器!就算渠宗严失去武器,你这个刚才还踉踉跄跄的垂死之人,又凭什么追着一个超级战力,连劈他十四刀! “但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早就已经是了。” 404.温继飞 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的韩青禹,最后用命设计创造了一次机会,让渠宗严不得不放弃手上武器,然后抓住这次机会,连砍了这个在场唯一超级战力十四刀,砍退他三百多米。 这个时间段,如果剩下的人按他之前交代了三遍的话:跑。其实他们是有机会走掉的。 当然他们不会走。这一点就连韩青禹心里都清楚,他只是那样希望,然后必须去做些什么。他不能让渠宗严去对上另外的任何一个人。 第十五刀。 韩青禹变慢了,只慢了一点点。但是对于渠宗严来说,这就足够了,手中战刀架住这一击的同时横向撇过,手腕一转向下劈落。 “嚓!” 刀尖在韩青禹胸前划出一道血口。 没有任何迟疑,甚至看不出对痛觉的反应,韩青禹挥臂向后,脱手让柱剑先飞射出去,而后人向柱剑射去,避开后续绵延而来的杀招。 “上帝啊!那把柱剑!”折守朝在山壁上看着,眼睛炽热到发红。 300米外,韩青禹落地依然站着,手握在剑上,用巨大的柱剑抵着身体站在那里,几乎浑身是血,摇摇欲坠。 他落在敌群里了。此时周围直径30米左右的一个圈外,全都是人。 但是,数百人围在那里,当中没有一个人,敢试着上去给他一刀。不管是侧面的,还是背面的。 场中不论隐世家族还是远航,他们都不是从血腥战场上出来的,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其实都缺乏亡命的勇气。而韩青禹留给他们的印象,实在太过可怕了。 从心理上说,他们现在觉得己方只有渠宗严这个超级战力,才能跟面前的这个人交手对决,才能杀他。不管他是不是快死了,又是什么状态。 看了一眼韩青禹的方向,强行把目光收回来,贺堂堂抹一把眼泪,转回头死死跟在温继飞身边,手中战刀一次又一次劈落。 温继飞跟他说你不许开濒死潮涌,你开了也没用,改变不了局势,你开了,一会儿我们还要背着你。 贺堂堂很难受,但是服从。 温继飞在慌乱中努力闪避着劈向自己的刀丛,他没有去还手,没有去赌一刀abdef,他的命还有用。混乱中,至少他摔倒爬起的速度足够惊人…… 在这种情况下,要开枪很难,温继飞也不能浪费致命子弹在这些普通战力身上。 “冷静,冷静下来,温继飞。青子没事,还活的,能活……你帮他,你能帮他的。” “砰!” 铁甲后背重重地挨了一铁棍。 顶级之战,以一敌二,锈妹已经做得很好,也坚持得足够久了,因为很多时候,她还要顾着温继飞和贺堂堂。 这一棍很重。 人飞在空中,锈妹默默把一直没有暴露的木匣子扔在人群后面。 然后转头,远远看了一眼韩青禹。 “青子,剑我放好了。” 柱剑一大一小,一模一样。韩青禹能控制大号蓝色星光柱剑相对移动,小的自然也可以,只是因为他无法同时控制两把,锈妹才一直把小号的蓝色星光柱剑留着。 她可喜欢它了。 柱剑也很强,锈妹用它战斗,战力至少可以提升两层。但是刚才的整个战斗过程,以一敌二,哪怕再艰难,再危险的时候,她都没有拿出来用。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她这还有一把蓝色星光柱剑的存在。 她要把这个机会留给青子。 现在她放好了,放在渠宗严背后的草垛里。 落地,铁甲矮身斜射而出,骑士长剑斩过人群,斩向另一名顶级。 混战在夜幕下变得凌乱不堪。 ……朱家明默默在跑。 趁着刚才大家愣神那一下,全力摆脱与自己捉对厮杀的对手。那个人其实弱他一些的。现在,他已经离开主战圈有一定距离了。 温继飞在仓促中看见朱家明的时候,朱家明也看到了温继飞。 隔着战场和人群,小王爷的眼神慌张犹豫了一下,撇过头去,继续向外围奔跑,“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温继飞张了张嘴,并没有喊他。 “也许他也知道今晚喊不住我吧。” 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脚下不停,朱家明跑得渐渐有点远了。还在他近处的都是普通战力,人也不多了,这些根本拦不住他。 突然听到“砰!” “向我开枪了?!” “……” 这一瞬间,朱家明拼死闪避,源能爆发轰响。 因为这一声响,还有那杆枪突兀地向外围开枪。 大半场内的目光都偏过来一下,看向朱家明的方向,看到他。 其实只是普通子弹,也没打算要打准,温继飞换上致命弹夹,端枪继续瞄向朱家明……感觉似乎有些失望和愤怒,但是更多无力、悲愤,向他喊: “小王爷要走可以,反正也不是兄弟……” 话有些沉重,不像是平时的温继飞会说的。回头,再看了他一眼,朱家明眼底闪过一丝愧疚,稍微愣了愣。 然后他再次转身。 他的位置已经足够远了,对方普通武力根本追不上他,至于顶级,现在对方不可能分顶级战力来追他。他跑了,对方应该开心才对。 在他身后…… 还是一样的语气,温继飞继续喊道:“但是,把你身上的三块永生骨留下来。留下来,你走。否则我开枪!” “哗!”场中哗然。 朱家明:“……” 这一瞬间,朱家明不自觉定住,他懂了。温继飞永远永远是温继飞,永远他都是那个贱人。 朱家明身上没有永生骨了。三块骨头早就被沈宜秀抢走,交给韩青禹了。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会信。这一点著名自己很清楚。 那是永生骨啊,三块呢! “追他!”场中,重新找回武器的渠宗严甚至在冲向韩青禹的中途停下,向着那边大声咆哮。 现场一大群人立即涌过来,其中有一个是顶级武力,人脱离战场,源能爆发用最快的速度追来。 但是,一个顶级未必能留住朱家明,那不够保险。 “去两个!”自认这边战场已经尽在掌握,渠宗严再次咆哮,指令道:“傅生你去。” 名叫傅生的这个,是隐世家族里战力最强,速度最快的一个。也是刚才砸了锈妹一棍的那个。 长棍横扫,然后把铁棍往身后一背,这位直接脱离战场,也向朱家明扑去。 两个顶级,然后至少0多人,在朱家明的视线里迎面而来。 “……”朱家明最后回头看了温继飞一眼。 转身。 现在还能怎么办呢?跑吧!跑不过就死战吧! 至此,现场最弱战力温继飞用一次“迟疑”,一颗普通子弹,再两句话,让场内敌方顶级战力减少了两个,人数减少近百。 锈妹这边压力骤减,开始重新掌握局面。 温继飞可以不时停下来一下了。 广场的哀歌弹夹里还剩两发子弹。鸢尾在他肩后。 405.吴恤的濒死潮涌 朱家明低估了自己的重要性。 事实在折守朝这里,他本来就挺重要的,只不过后续主导局面的渠宗严暂时还没太注意到他。而折守朝那边似乎也藏着掖着,不愿意直接说破。 在这种情况下,温继飞让他跑,跑出一个还能追,但又不好追的距离,然后往他身上“放”了三块永生骨,把他搁上烧烤架。 这样不管信还是疑,渠宗严都一定会派人追他,而且一定要确保能追上,追上后能打赢。 至于渠宗严本身,他现在基本已经确信自己座位超级战力,并不怎么怕枪了。 他不怕,可是在场面压制力削弱后,还留在现场的顶级战力们开始怕了,他们怕不知何时会突然飞来的致命子弹,开始打得畏首畏尾。 “一群废物!” 渠宗严骂了一句,全然忘记之前自己是什么样一个情况,他刚才闪韩青禹枪口的那一波移动热图,如果有人画下来,别人看了怕都会以为那是一只神行蜘蛛。 “再去人,都去,缠住他。” 指令下达,把目光从人群和温继飞身上收回来,渠宗严看向韩青禹。“现在只要解决掉他,这里的事情就结束了。” 事情看起来随时都可以结束。韩青禹已经彻底失去还手的能力了,现在还在支撑,只不过是靠着柱剑的特性,一次一次险象环生地,躲过渠宗严的杀招而已。 “这次青子打不赢了。”这句话在心里,大概锈妹想了一下,然后温继飞、贺堂堂和吴恤都想了一下。 对于他们来说,要接受这件事其实还挺难的,哪怕青子有伤,而对面是一个超级战力。 那个家伙一路撑住了太多困境和绝境,他们都渐渐习惯了,他能赢。 但是,这次韩青禹真的打不赢了。 又一次,铁印横扫重重地砸在柱剑上,韩青禹整个人随柱剑飞出去……这次他没站住,重重地砸在地上,又拼死爬起来,晃了晃脑袋,努力保持清醒。 吴恤是连眼睛都不会红的人。他把目光收回来,再次看了看身前从开打一直纠缠到现在的金发男人,和他手里的希腊长枪。 枪对枪,金发的枪长,长了快一米。这是一个很古老和无聊的逻辑,在顶级层次本没有太大意义。问题是他不进攻,不做任何尝试,也不卖任何花哨,他只做一件事,似乎也只会做一件事 【后手刺击。】 不管吴恤卖多少破绽,他都不冒进,只在吴恤出手后的一瞬间,再出枪刺击,刺在吴恤不能进,不能走,不能不防的位置。 当一个顶级战力能做到丝毫不好高骛远,甘心一直只做这样一个枯燥的动作,并把它练习到极致,他就是可怕的。 快到极致,熟练到极致,精确把控到极致的刺击,从头到尾,几百枪,一千枪……他把吴恤缠在这里。 “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你走不了。”迎着吴恤回转的目光,金发用拗口的中文开口,说“看他死。” 吴恤朴实地真的就转头看了一眼韩青禹。 认识他们一年多了,人生到现在回想,其实也就活了这一年多。吴恤现在其实挺怕死的,他挺想活着,哪怕酒醒被那群贱人骗,又灌下去一杯白酒,哪怕因为路痴每天被讽刺…… “你心口里面是什么样一个情况,你自己清不清楚?” “不清楚。” “哦,不清楚也好,免得看到想到,吓着自己。但你记住了,这次它要还能长起来,你就还能活。记住别再动它,再动你就死了。怕死不是坏事。” 这是一年前在华系亚方面军科研2所,手术室里,吴恤和姑奶奶之间的对话。吴恤后来没跟韩青禹他们说过,但是记着。 当时,姑奶奶替他拆除了体内安装错误的三代源能装置。 心口里安装错误啊,姑奶奶说吴恤本应该早就已经死了。 这就是为什么,明明是吴恤教会了贺堂堂濒死潮涌,但是他自己这一年多来,从没再用过濒死潮涌。 在战斗的间隙里,不自觉把人又都看了一遍,青子、瘟鸡、锈妹、堂堂……吴恤不是会感概的人,所以就只是看了看而已。 其实如果有人替他说,他的想法很简单。 “在他们这群人里,世亨少爷一直都想走,他说他家里很有钱,过去认识很多漂亮姑娘,说外面的世界是他喜欢的。青子前阵子跑很远,回家看了一趟爸妈,他总是说等打赢就回家。瘟鸡有一个互相喜欢着的姑娘,是以前的同学,很多年了。锈妹的爷爷听说是一个有趣老军长,最亲近的表妹凶得狠……” “而吴恤,吴恤只有他们。” 夜色下的山谷,雨已经停了,地面泥泞,血染着黄泥。 朱家明拖着大队人马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幕中了,锈妹在温继飞面前战成了一堵墙,贺堂堂护在他身后,广场的哀歌在找寻渠宗严的运动轨迹,但是那很难,而且总被打断…… 吴恤动了一下。 “嗖!”三米多希腊长枪再次预判出手,刺向吴恤心口。 “嚓”枪尖刺破,刺破不深,但是确实刺破了。 金发愣了一下。通过之前的战斗,他已经把吴恤的速度和各项极限都把握得很好,以他的认知,吴恤应该能躲开的,但是没有。 吴恤的心口里曾经是三代源能装置,那里大概可以等同于一个开关,致命的痛苦,开启致命的源能潮涌。 “轰!”一声磅礴到震撼的源能轰响如猎猎的风,掠过血腥的山谷。 吴恤活着! 濒死潮涌! 兵器的交击声响了,停了。 “……快了太多!”金发捂着脖子思考的时候,吴恤的身影已经在他身后十几米外。 三米多长枪落地。 这一次,预判出现了致命的错误。他长于对信息的掌握和预判,也死于他所掌握的信息和原本精准的预判能力,否则哪怕吴恤战力提升,他也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倒下。 ………… 渠宗严手中锁链绷直,巨大的铁印正又一次砸向韩青禹。 柱剑近乎机械地被举起来,准备格挡。 但是,“当!” 侧面黑色的长枪横空而来,重重地砸在铁印上,撞偏铁印同时也被弹开。 灰色的身影凌空左手接抢,侧转身横扫向后。 “唰拉!”渠宗严来不及收回铁印,双手一上一下扯住铁链,架住这一枪。 吴恤一脚踢在病孤枪前段,枪头逆时针转向,划向渠宗严咽喉。 渠宗严向后避。 但是空中,吴恤右手手持重剑,已经当头斩下。 “当!”一声锐响,终于荡回来的铁印撞上重剑。 渠宗严退。 吴恤也退。 身形翻转落地,他背身站在韩青禹身前。 病孤枪斜插地面,在他身前一米。 吴恤右手持剑……没转头,也不大声,对身后说 “青子。” “嗯?” “那个,别死。” “废话。” “…嗯。” “你大爷的,连个鼓励都不会讲……” 声音有些无力和含糊,韩青禹晃了晃嘴角笑起来,一嘴的血。没有逞强,他努力调整着状态。吴恤不是渠宗严的对手,哪怕开了濒死潮涌,他也不是。 对面,渠宗严站定后眯眼看了看吴恤,低头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病孤枪,“你就是那个于氏战奴?!” 吴恤的战力让他惊讶,不过碰撞之后渠宗严知道,他优势一样在,对方最多也就多抵抗一会儿而已,“但是,会不会那一个,一会儿也恢复过来?!” 其实不想理他的,吴恤纠结犹豫了一下,认真、平静,同时似乎很是为难和尴尬说“是那个,溪流锋锐。” 他终究还是不好意思按温继飞当初设计的那样,先大喊一声蔚蓝,溪流锋锐,再报出名字。 他没说名字,也没说蔚蓝。 “你来挡我?” “嗯。” 406.我兄弟比较耿直 吴恤的话一向不多,淡漠和语气里的平静是一种习惯。可能你捅他一刀,他都这样,看看你,然后砍死你。 其实,刚才开了濒死潮涌,不知道潮涌结束自己是不是还能再醒来,吴恤心里大约是想跟青子交代几句的,说不吉利点儿就算是先做一个诀别也好,但是最后说出来,拢共也就那么两个字“别死。” 青子,你别死啊,你还要回家呢。这场我替你。想叫你先跑来着,唉,可是我说话又没有用。 我去试试看,看能不能砍死他。 想罢,吴恤把手中朴实的重剑提起来,抬眼看向渠宗严。这场是他的了,激荡的源能潮涌伴随着心口里的剧痛不断提升。 在于渠宗严而言,吴恤是一个战奴,尽管他刚刚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已经站在顶级之上,他依然只是一个战奴。 “什么时候,一个战奴也配站在老夫面前了?” 吴恤的这种淡漠和平静,对渠宗严来说就像是一种故意轻视和挑衅。而且他不敢给太多时间,让吴恤身后那个身影恢复状态。 尽管主观上不想承认,但是渠宗严确实不想面对这两人的联手。 “既然你想逞能,那就去死吧。”说罢手腕一抖,铁印在锁链的另一头荡起来,激荡的源能轰响声中,人从疾奔而来,渠宗严手中锁链激荡,铁印游移,砸向吴恤。 吴恤反冲,一步抄起病孤枪正面迎上。 在与铁印交击的刹那,突然向左,侧向横身凌空,单臂挺枪由锁链下方向上,刺向渠宗严胸膛。 渠宗严双手一错,用铁链锁住上冲的枪身,同时身前铁印斜向砸落。 吴恤直身,手中重剑立起,“当!”人借这一撞之力弃枪,凌空顺时针飞旋同时剑锋展开,斩向渠宗严咽喉。 渠宗严低头避过,铁印逆时针砸来。吴恤立剑再挡,被砸飞回渠宗严侧面同时接起长枪,再挑咽喉…… 枪尖与铁印当空碰撞。 吴恤退回,脚下滑行退出十数米,依然站在韩青禹身前。 至少在这几秒钟内,他看起来似乎和渠宗严有一战之力。但是事实,只要发生源能碰撞,承压和后退的那方都是吴恤。 敌群如麻,铁甲把双手持握的长剑收回来,血从剑刃上滑落。 锈妹转头看了一眼青子,他站在那里没动,再看一眼吴恤…… 铁印擦着吴恤的身体砸在地面上,土石飞溅,吴恤被震退,长枪贯入地面,站住依然在韩青禹身前。 “我应该去帮忙的。”锈妹想着。 但是现在在她的身后,有温继飞和贺堂堂,而在她前方,阻隔在她和青子、吴恤之间的,有数百人,而且其中藏着一个远航的顶级战力。 那是一个瘦猴般的男人,东南亚面孔。在另一个用铁棍的顶级战力去追朱家明后,他就开始变得很猥琐,只藏在人群里出手,同时不断变换位置。 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回避和锈妹的正面碰撞,同时也躲着温继飞的枪。 这种如陷泥沼的无力和焦灼,让冷酷铁甲里那个十七岁的女孩子渐渐开始抓狂,女孩子本就是很容易抓狂的。 “出来!”“出来啊!我砍死你,老娘砍死你们。” 铁甲在敌群里毫无章法的左冲右突,双手骑士长剑劈砍,斜劈,立劈,没有任何技巧,就是凭源能潮涌蛮干。 锈妹就这样,带着温继飞和贺堂堂向前履出一条血路,履进100多米。 今夜如果只论手下亡魂数量,在铁甲里的女孩子,才是真正的杀神。 一把东洋造型的尖刀从人缝里递出来,无声而快如闪电,捅向锈妹腰后。 “砰!”温继飞开枪。 人群太密了,只是普通子弹,惊退尖刀。 “锈妹回来!” 铁甲回头,“我,我急阿……” “做好你的事,决定我们会做。” 语气严厉,温继飞转头看了一眼依然麻木站在那里的韩青禹,这家伙脑子还清楚不啊?!然后吴恤他…… 他已经撑了快十分钟了。 温继飞不是很懂那种战斗,他不知道吴恤需要撑多久,又能撑多久,但是现在所有的希望,确实都在吴恤身上。 吴恤在孤军奋战。 整个山谷画面里,这边是一片混乱的战场。而那边,韩青禹是静止的,吴恤是孤单的,除了偶尔他站在离青子很近的地方。 温继飞牙在嘴里把腮帮咬破了,把向远处瞄了一下的狙击枪又放下。现在他有两把枪,他是可以朝渠宗严开枪,但是两把枪加起来,也许就剩一到两枪了。 这一到两枪很珍贵,必须有用。他相信他能等到这个机会。 ………… “轰!”铁印正面砸在病孤枪上,病孤枪砸在吴恤胸口。 “噗。”人吐出一口血,飞退,但是用鞋底的死铁铁片,死死地抵着地面,吴恤不敢让自己飞起来,怕一不小心,就落在了青子后面,来不及回来。 地面泥土被履开两道深刻,吴恤站定一刹暴起挥剑横斩,把渠宗严逼退。 然后才插枪入地面,站在那里。 他的意识正越来越模糊…… 但是,“这小子的源能潮涌是怎么回事?!” 让渠宗严困惑心惊的是,吴恤分明一次次受伤,看起来也越来越虚弱,但是每次碰撞,他的源能潮涌似乎还在提升。 以至于每次到最后,都能将他逼退回来。 “吴恤好像把渠宗严劈退了,你们看!”锈妹扭头,看了一眼温继飞和贺堂堂,声音有些惊喜,但是更多困惑。 温继飞没吭声。 在他身侧,贺堂堂眼神犹豫了一下,他也会濒死潮涌,而且用过。“濒死潮涌。越近死亡,潮涌越强……越近死亡。”他说。 ………… “吴恤,等打赢你去我家吧,我家缺个干活的。”韩青禹说着笑起来,“不过看店你是不行了。” 枪尖擦着地面斜向扫过,吴恤拧身,将右手剑重重地向面前有些模糊的身影斩去。 “别,青子他妈妈很烦人的,我跟你说,你染个头发她都要说你。哦,你也不可能染头发。” 温继飞自己直乐,说“但还是去我家好,反正我就一个人,你去了待着更自在。其实我建议你染红的,然后我染紫的。” 轰然的碰撞又一次将吴恤震退。 不能再退了,后背摩擦地面的痛感让吴恤感受着距离,他站起来,甩了甩头,向后看了一眼,还好,青子还在。 “瘟鸡你有女朋友的。吴恤,他有女朋友的,你想想,等他结婚了,你在他家得多不方便?!还是咱俩走吧,我应该娶不上媳妇儿。” 贺堂堂说女孩子都叫他叔叔。 这一次,吴恤被震退的同时,渠宗严也退了,脚步踉跄勉强才站住。有些惊诧地看着前方那个摇摇晃晃的身影。 “去我家……还是不要去了。要是以后我不在家了,怕你被我爷爷和堂妹欺负死。”锈妹说“你太好欺负了,吴恤。” 视线渐渐开始越来越黑了。“青子,我可能杀不了他了,也不能跟你们回去了。” “颂!”“颂!” 对撞过后,渠宗严低头,看了看胸前的血口。他无法理解这个,就像他不能理解吴恤为什么还没倒下,已经好一会儿了。 ………… 混战中不断有人倒下,瘦猴躲在人群里寻找着机会,跟刚才一样,这次他的目标是温继飞。 后背突然的一疼,痛感从小到大,到消失。 “我被人捅了?”瘦猴低头,看了一眼从胸口透出的战刀。 “这,什么啊?”他缓缓转回头。 一个浑身染血的身影站在他身后。 “你……”你应该在那边的啊,你应该快死了。 你恢复了吗,你就来捅我? 就算你恢复了,你不应该去砍渠宗严吗? 把目光从韩青禹脸上移开,朝远处战团看了一眼,再移回,依然满眼都是憋屈和不甘,瘦猴无法理解,韩青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偷袭他。 韩青禹也看了远处一眼,转回来,一边嘴角往外溢血,一边笑了一下说“我兄弟人比较耿直,我不一样。” 他是笑了一下,但是瘦猴看见了他的眼神,有些颤栗。然后死了。 407.一群人 算下来韩青禹今晚已经干掉两个顶级战力了,两个几乎都是秒杀。这不是他战力水平的真实体现,他还没有这么强。 所以这大概也证明了,劳队长一生执着刚正面的逻辑坚持,是一个多么巨大的错误示范。 事实当你比对手弱,你应该设法偷袭他。当你比对手强,你更应该偷袭他。 反正偷袭就对了。 瘦猴在韩青禹的身前缓缓倒下,顺手,韩青禹把在周围的几个人也全砍了。 而此时,在他的身后的深沉夜幕下,吴恤视线模糊,意识混沌,还在用命守着他其实已经空了的身后。 吴恤不能死。 当温继飞的狙击枪一度瞄了又放下,没有开枪替吴恤分担压力,当韩青禹稍微恢复,选择先来偷袭对方的顶级战力,今晚如果吴恤死了,他们俩以后的人生就打了一个死结。 生死战场上最好的战士,往往是冷静的,也是残酷的。其中包括对自己的残酷,对自己人的残酷。当然这样的残酷里包裹着的,还有一群人互相之间的信任。 就比如这一次,韩青禹没有砍赢,他本该已经死了。但是剩下的人没让他死,所以,现在他有机会可以再砍一次,哪怕他应该还是砍不赢。 韩青禹知道自己砍不赢。没有奇迹发生,他只是稍微恢复了一些,站到渠宗严面前依然脆弱。 所以,他是来给锈妹、瘟鸡和贺堂堂开路的。 最后一把。全部押上,梭哈。 深沉的夜色中,视线短暂的交流,韩青禹打了一个手势,没交代怎么去做,只表达了自己能做到的部分。把剩下能配合的部分交给温继飞去思考和安排。 然后他转身同时矮下身,步伐依然有些踉跄的,快速消失在敌群后方。 温继飞视线转回同时默默切了一次枪,把广场的哀歌切成鸢尾,又切回来。还好,他足够快。 铁甲从敌群中后退,撞到枪口上,“咚”一下。也可能是温继飞用狙击枪敲了锈妹的头一下。 “欸,你到底漂不漂亮啊?锈妹。”温继飞突然问。 锈妹挥剑向前,同时茫然转头,“嗯?!” “你看你,简直就是一辆坦克啊,想把你想得很漂亮,真的很难。” 温继飞笑起来,今晚的这场苦战,或者说从渠氏村庄开始的这一路,一直到这里,可能马上要有一个生死结局了。 而在事实上,这大概才是他们这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集体战斗。 过往虽然也说并肩,但其实青子的肩膀总是在前,总是扛住一切。这次他没有一如过往那样斩碎一切,有那么两到三次,他脆弱到死亡边缘了。 “我们去杀超级,一起。”在锈妹发飙前,温继飞又说。 去杀,一起,杀不了的话,可能就一起死在这了。 温继飞简单地交代了两句,用枪口戳指前方,淡淡说“来,带我们凿过去。” 铁甲咔哒,不轻也不重地点了一下头。 而后,“轰ong!”源能的爆发声中金属震荡的尾音颤响,铁甲如一辆急速前行的坦克,碾进敌群。 一边跟着前进,一边,温继飞稍微扭一下头说“堂堂?” 背靠背走着,贺堂堂没回头说“嗯?” “你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啊?” “没有。” “……酷!男的呢?” “滚!”贺堂堂骂完咧嘴笑起来,说“放心吧,就算不喜欢男的,我也不会让人砍到你的。专心开枪。” “哈哈哈!好,咱们走。” 狙击枪子弹夹反复切换,咔哒咔哒。 雨又开始下了,具体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突然间就下得很大。 铁甲表面的血水、草叶和污泥都被洗去。 骑士长剑剑锋横斩成弧,荡开的雨水如一柄银刃弯刀。 ………… “青子?”不敢回身,怕给渠宗严可趁之机,吴恤偏头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单手持枪而立,喘息,嘴唇溢出的血水和着雨水往下流,他抿了一口咽下去。本就已经有些模糊的意识在瓢泼大雨的覆盖下,渐渐有一种被巨大帘幕东西笼罩住的感觉。 吴恤正在渐渐失去视听,这让他站在雨里向后努力倾听的样子,显得有些笨拙。 “青子?” 在他前方200米。 渠宗严一头白色如疯子的长头发被大雨浇了后,整个看起来怪异而且狼狈。 以一个本应可以轻松凌驾全场的超级武力的身份而言,他现在确实有些过分狼狈,左臂上有韩青禹用柱剑留下来的伤口,胸口被吴恤斩开血口,大腿上也被捅了一枪…… “为什么还不死?!”渠宗严现在已经放弃去思考这个问题了,因为当他假想过一次,把吴恤承受的伤放在自己身上,他就开始怀疑吴恤也是超级。 “不能再拖了,更不能让他们活下去。”如果今晚让这几个人活着离开了,渠宗严想了想,自己以后估计很难安枕。 “也许我打得太谨慎了。” 终于明白超级武力的身份并不构成碾压,不能再保守战斗,渠宗严决定把自己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全力尽快结束这场战斗。 现场唯一超级,准备生死对搏了。 右手五指成爪,按在左肩肩头,然后用力的,缓慢的,顺着之前被柱剑刮出的长长伤口,从头到尾一路捋开皮肉。 疼痛,血涌出来……渠宗严仰天一声嘶吼“啊!” “嘭!”雨水在他身体周围炸开,巨大的源能爆发,让雨滴在四散的同时粉碎,成一圈白点。 “嘭!”几乎是条件反射,吴恤给出回应。 濒死潮涌的最强爆发震响,他脚下的积水向四周,向高处哗啦溅起来,身体周围一样雨滴成粉。 青子还没回答他……但是,没有时间了。 吴恤冲出去,冲出的一路,雨幕退散。 就算身后是青子的尸体,他也一样去守。 他叫做吴恤,以前是一个战奴,从小就是。用他自己的话说,家奴如犬,生始囚笼,残喘不知年月。他也曾经习惯了。 后来有一天,有个人莫名其妙地抢走了他的病孤枪,他很郁闷但是差点笑出来,再后来,那个人跟他说,跟我走吧,从此以后就是兄弟了。 “呼!” 重剑被全力扔出去。 飞旋的剑刃破开百米夜雨,如一轮银月游走。 吴恤不会锈妹梨涡斩,学不会。 一个连左右都不分的人,是不可能学会那种源能潮涌左旋右旋,轨迹操控的,他就是扔出去。 剑去,人去。 吴恤在疾奔中腾身起,双手持枪由高处向下,用尽最后的力量刺向渠宗严。 渠宗严错身让开重剑,这次脚下没有丝毫停滞,迎着吴恤的长枪直接对冲。 他用痛感犹在的左手挥动锁链。 铁印呼啸,从侧面砸向吴恤。 都不避。 就比谁快。 408.谁砍死的(1更) “吴恤。”青子的声音,跟平时喊他一模一样的语气,就好像只是在说“吴恤,吃饭了”,”吴恤,花生要不要?” 紧接着,一声巨大的对撞声,震响在吴恤身侧。 在手持蓝色星光柱剑凌空撞上铁印的一瞬间,韩青禹知道了两件事一,自己现在真的有点弱;二,渠宗严开始拼命了。 但是此时的吴恤,在感官上已经分辩不出太多东西了,所以他说“嗯。” 像平常一样。 “……嗯你大爷哦。”韩青禹人在他身侧,被砸飞出去,飞在空中。 人飞出的一瞬间,渠宗严手中铁链向外震荡一下,在韩青禹脸上自额头至左脸颊,刮出一道血痕,这一下若是再深一点,韩青禹的左眼就没了。 向前的病孤枪就这么刺进了渠宗严肩膀。 而后,在砸飞韩青禹后,仍然没有完全失去前进趋势的铁印,也在力道缓冲后,依然砸在了吴恤的身上。 枪尖随着人身体向外撇,在渠宗严的身上撇开一道血口。吴恤也飞出去。 至此为止,溪流锋锐孤注一掷的最后反击,两大主战力在第一波接战中宣告退出战场。 “砰!”枪声。 渠宗严听见时就已经迟了,后心子弹钻透皮肤,血肉……但是最终未能触及心脏。 渠宗严震怒转头。 温继飞站在数百米外,已经完成切枪,平静在他的视线里,再次扣下扳机。 这一枪,渠宗严不敢硬接。 主观上不想硬接。源能潮涌在连续三次强提后处于低点,也不好硬接。一瞬间的决断,他闪身向侧后方避让。 “颂!”响声暴起时,攻势已至。 铁甲狂飙到位,横斩的骑士长剑从侧后方斩向渠宗严脖颈。 强提最后一线上升潮涌,渠宗严侧身扯直铁链挡住这一剑。 “砰!”完全没有去在意被格挡的长剑,铁甲直接撞了过来。 她像一辆坦克那样,撞过来。就好像她本来就是来撞人的。 一口气正在断点上,渠宗严心说一声“不好”……脚下已经离开地面。 他被撞起来了。 同时“砰!”“砰!”两声枪声。 温继飞用鸢尾再开一枪,枪身裂,直接切广场的哀歌开了第三枪,两枪衔接快到几乎没有间隔。 结束,温继飞满手满臂是血,不过身上还好,他刚翻了个b。 渠宗严正飞向空中,这是第一次。 两颗子弹一左一右,在那里等他。 ………… 战斗画面瞬间万变,至此已经切换三波来自不同角度的攻势,但是时间战斗从开始到现在,大概只过了四到五秒钟。 这四到五秒钟时间里,韩青禹四人形成了一个短暂的以多打少的局面。 同是这个时间,贺堂堂独自一人与另外四人向背。他一身是血站在那里,持刀看着后方涌来的数百人。 人群的态势,在向前涌动,但是并没有发生接战,因为他们不自觉都在等……那边,战斗最终落幕前,大约最后的一幕画面,正在上演。 源能不继,渠宗严被撞飞向空中,正在上升;上升轨迹上,一左一右两颗子弹在等他,封死了上方一切空间;而他身下,铁甲铮鸣,正回身横斩。 必杀之局。 超级之死?! 视线中,渠宗严在转瞬之间,完成了一个动作,一个看起来很简单甚至有些怪异的动作 【凌空制动,主动横身,横着,向侧面弹射。】 就这一个动作,他避开了所有攻击。 现场沉默。只有在源能世界里的人,才知道完成这个动作有多难,蔚蓝《源能机动装置作战手册》扉页上那三行红色的“不要腾跃”,自然也不是假的。尤其现在,是在渠宗严本身,已经源能不继的情况下。 具体对比,比如韩青禹可以通过切断源能完成突然制动和凌空下坠,这是他的一项很重要的战斗技巧。 而刚才的这一下,渠宗严其实连续完成了三次主动的源能逆转和再逆转。 他是超级战力。 必杀之局,超级之解。渠宗严活了。当他活下来,战斗一样会被宣告结束。 反向结束。 敌群振奋的一瞬间。 欢呼声还未及出口…… 空中渠宗严的侧向弹射出去的身体,突然回来了。 呼啸而回! 他的后背腰腹位置,插着一柄小号蓝色星光柱剑! 画面中,韩青禹砸在地上,吴恤砸在地上,渠宗兴重重坠在地上。 韩青禹挣扎着爬起来了,吴恤的头低着,用双手攀着病孤抢,也一点一点也站起来。 渠宗兴没动。 如火苗在刚要蹿升的瞬间被浇了一碰冷水,几乎全场都在这一瞬间僵住。 现场几乎每个人都看到了这一幕,除了贺堂堂。 过度的失血让贺堂堂意识削弱,他甚至没有觉察异样,反应依然停留在敌群前涌的那一瞬间。 “来!后面的人要跨过去,先来五十个死在这里……谁来,来啊!谁来死这?!” 他像一个在街头斗殴,杀到最后的江湖混混一样,流着血,嘶吼威胁着,虚弱但是张牙舞爪,面向人群用刀指去。 “堂堂。”温继飞开口喊了一声,声音有些小。 “好了,堂堂!”他努力提高了嗓门。 但还是不够,贺堂堂在整个沉默的山谷独自咆哮着。 温继飞走过去,伸出满是破口和鲜血的左手臂,用力将他揽住,用力挣了一下,无力再大声说 “好了,堂堂。砍死了。我们把他砍死了。” 其实刚刚的整个过程,严密到可怕的配合,不管一二三波,刀剑还是子弹,最终都只有一个目的 将渠宗严消耗在一个源能潮涌接近枯竭的状态,并将他封死在那个高度,那条线上。 是小号蓝色星光柱剑背袭而来的那条路线。 韩青禹和柱剑之间只能相对运动,他没法在空中改变柱剑的运行轨迹,所以,在他启动柱剑的一瞬间,这条路线就被固定下来了。 在韩青禹和吴恤创造出机会后,真正完成对渠宗严锁定的人,是温继飞和锈妹。 “死了?”贺堂堂突然一下安静下来,缓缓扭头看了一眼,“谁砍死的?青子、吴恤……” “我们。”温继飞打断说。 409.选择(2更) 五个人重新站到了一起。大雨后的夜风很冷,从人身上吹过,湿透了的衣服粘在身上不动。 现场每个人都可以看到他们身上的伤口和血,但是看不清他们的眼睛。 小号柱剑飞回来的时候,渠宗兴的身体在地上被带起来,弹动了一下,又恢复安静。 韩青禹伸手把小号蓝光柱剑还给锈妹。 锈妹跑过来接了,因为这次做了很大的贡献而喜悦着,转头有些激动说“他死了吗?青子,要不要我再过去砍几刀?!” “嘘…我们跑。”声音很虚弱,完全不用刻意小声,韩青禹说道。 对的,跑。 不管渠宗兴是死了,还是在用生命源能锁着最后的生机,韩青禹和吴恤现在都已经失去战斗力了,贺堂堂再战也撑不了太久,温继飞两把枪只剩一把广场的哀歌能用,而且只剩一枪。 目前的形势,要不是他和吴恤还站着,要不是他们斩落渠宗严这个超级战力的震撼效果实在太大,要不是折守朝一次接战后一直在怂…… 只要他敢下来,振臂一呼,带头扑上来。这边在只有锈妹战力保存还算不错的情况下,根本无力还手,甚至她要顾全伤员都很难。 再加上去砍小王爷的那些人,万一他们很快砍完,回来了呢? 所以,跑。 “先用走的。”韩青禹又小声说了一句,说“对了,先把咱们的东西捡起来。” 现场下一幕的画面,折守朝和现场数百人茫然而呆滞地看着,对面几人近乎完全无视他们,慢条斯理地捡起来地上他们的刀和剑,然后聚到一起,转身肩并肩一排向山谷外走去。 “他们就这么走了?” “那,要不要追啊?” 渠宗严大概率死了,远航一次死了两个顶级……现在赌不赌这一把?折守朝藏在山壁巨石后面,在犹豫。 走,向着山谷外。韩青禹和温继飞一左一右,搀扶着其实已经失去意识的吴恤。 事实,在刚才再站起来的那一刻,吴恤就已经彻底失去意识了。他只是依然还站着而已,手握着病孤枪,站在那里,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已经把渠宗严砍成什么样了。 “后面情况怎么样?“韩青禹小声问了一句。 “跟着在走呢,好像在犹豫。”贺堂堂说。 这样的话,韩青禹想了想,说“那就继续这样走,他们不用跑的,咱们也不跑,他们要是跑起来,咱们撒腿就跑。我试试看能不能稍微恢复一点……” 他说完笑了一下,但是嘴里不停有血在往外溢。韩青禹看似沉稳的脚步,其实每一步,双腿都在垮下去的边缘。意识似乎也正在逐渐离开他。 就这时候。 “卧,槽……”温继飞苦着脸转头,缓缓骂出一句超级脏的脏话。 那边有一群人正在奔过来。在那群人的前面,有一个身影,浑身是血,踉踉跄跄在跑,不过跑得依然还挺快。 “你他妈别过来啊!”温继飞在心里骂和求。 但是,“等,等等我!兄弟”,朱家明直接喊出来了,同时抬手打招呼,“救!”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么惨,这么危及的情况下,再看到温继飞,朱小王爷心里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快感。 “来啊,既然都是贱人,那就互相伤害吧,老子跟你拼了。” 我救你老母哦。温继飞双手一兜,大声喊“渠宗严已死!小王爷撑住啊,你先挡一下,我们马上过来救你。” 话是喊给朱家明听的,也是喊给他身后的人群听的。 但是,我信你个鬼哦,朱家明干脆不答,埋头继续朝他们这边狂奔而来。 那就没得选了。 “跑!跑起来!”温继飞使劲加速迈了一步,才发现肩膀很沉……青子也差不多昏过去了。 ………… 夜色正在渐渐露出一抹光亮,下过雨的地面湿滑。依然是这几天熟悉的画面,还是在跑,温继飞也依然在向后开枪。 不同的是,这次朱家明落后了一些,没有闲心片鱼,温继飞很想连他也一起甩掉的。而同时贺堂堂的身上背着吴恤,铁甲背着韩青禹,锈妹背着人跑,一边单手持剑开路。 溪流锋锐原本最强的两大战力,现在是两根废柴了。 等到天真的亮起来,情况就更糟了。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直升机的声音。 一瞬间激动起来,温继飞抬头看了一眼,透过狙击镜再看一眼,“卧槽你……”这是比刚才还脏的脏话。 是远航的直升机!折守朝在飞机上,正在向下观察,远航竟然被允许在华系亚境内使用直升机! 温继飞抬枪,做了一个切换弹夹的动作。 直升机迅速远去。 但是,折守朝已经看到他们了,看到吴恤和韩青禹被人背着的画面了。这或许意味着,对方后续的追杀,将变得更加疯狂而肆无忌惮。 “怎么走?!”前方山谷分叉,贺堂堂回头大声喊了一声。 温继飞迅速低头看一眼地图。 前方去向,最近的,也最确定的救援力量,依然是之前他们离开的1777小队驻地。 那是完全可以信赖,一定会死战相护的一群人,只要能顶住,也可以进一步向上呼叫援助。那样不管是425还是第九军,都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但是,整个1777小队连同后勤人员在内也不过60余人,没有顶级战力……温继飞一边跑,一边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山林的动静,又看一眼青子。 “这边!”他的手,最终指向了另一个方向,一个背离1777的方向。 小队驻地是不能去的,除非顶级小队……在这一边,一个更远的位置,刘一五上次留下的机密地图上标注曾有一个第四军的高级指挥基地,但是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也不熟。 他们只能赌,转头往那个位置奔去。 “堂堂你还行吗?换我来吧,你来开枪。” “不用,你背……你别把吴恤给摔了。我好得很。再说你还观察判断呢……”贺堂堂说话分神,脚下一个踉跄,把自己和吴恤都摔在地上。 摔倒那一下,他把自己垫在了吴恤身下。 挣扎爬起,背上人继续跑,贺堂堂向前喃喃地说 “锈妹!你别静音啊,你跑响一些,我好跟住你。” 410.你憎恶和喜欢的样子,蔚蓝都有(3更) “砰!”温继飞对着朱家明开了一枪。 朱家明完全无视。他太了解他们了,知道致命的子弹绝不会浪费在自己身上。 “小王爷,咱们分头跑吧!” 就好像根本没对朱家明开这一枪一样,温继飞诚挚建议,然后循循善诱地威胁道“我们现在要去蔚蓝第四军基地,你跟去,你就死了,知道吗?!” 话依然是既喊给朱家明听,也喊给后面的敌群听。 但是,敌群没有停下来。 小王爷脚下也没有丝毫停滞,“可是青少校需要我啊,咳咳,而且就算死,我也宁愿死在你们手里!” “……”温继飞好很换弹夹给他一枪,但是无奈,只能扭头继续狂奔。 跑。要是渠宗严还在,他们现在肯定已经死了。 天空中螺旋桨的响声突然再次传来,直升机又一次靠近,而且这次,它在稍远处,谨慎地慢慢向下降。 折守朝身上穿了全套死铁护甲,探头在机舱门口向下看。 他似乎准备下来。 要是这个怂逼真的敢下来……温继飞情急,一瞬间的反应,向前小声喊“锈妹,拽青子衣服后摆,用力向下向后拽……” “干什么?”锈妹不解问。 “让他抬头看折守朝一眼。”温继飞说。 沈宜秀懂了,一边背着人继续跑,一边伸铁手往上摸,摸……哎呀,好像塞在裤腰里的,手好笨,怎么拿出来? “你,你别乱摸啊,锈妹。”虚弱的声音响起在他耳边,韩青禹说“放我下来吧,我自己来。把柱剑给我……” 有些惊喜,也有些担心,但是没有时间多矫情了,锈妹找了个位置站住一下,放下韩青禹。 林间一片不算大的开阔地,韩青禹站在那,手握大号蓝色星光柱剑,仰头看向远处的折守朝,等他也看到自己……对他笑了一下。 ……直升机远去了。 韩青禹的那把柱剑会飞……折守朝选择放弃,逻辑很简单,哪怕他有90的把握,韩青禹现在很虚弱,只是在强撑,但是只要他能站着,能拿得起那把柱剑,他就绝不下来硬拼。 当然,他也绝不能放他们回去。逻辑一样因为他怕……这群人太可怕了。 ………… “背。”因为疲惫和虚弱,韩青禹听起来很弱,很是可怜兮兮地说了一声。 然后他就像一个受委屈了,或在耍无赖的小孩子一样,一头扑倒在锈妹怀里。 “duang!” 五个小时,翻山越岭……前方终于出现蔚蓝的旗帜。 温继飞“看到了吗?” 锈妹说“看到了。” “有没有人?” “好像有。” “咱们过去。” ………… 临时指挥基地,一个对于相对于它的级别而言,明显太过狭小和破落的房间里。 温继飞和锈妹的面前站着两个军人。 其中一个是看着不到五十岁的中将,身材挺拔,面容冷峻,以军人的标准而言应该算很帅,听说是华系亚方面军十一个军长里最帅的一个,旁边一个是他的秘书。 第四军中将军长,张赤远。 温继飞刚已经和他简单交流过几句了。面对张赤远,他没有隐瞒自己几个的身份。张赤远也没有让更多人接触他们。 竟然遇到军长了,说起来实在幸运,但是军长身边竟然只带了两只小队,一堆文员和后勤,一百四十多人里连一个顶级战力都没有,你敢信?!但事实就是这样。 现在时间距离他们进入指挥基地刚过去十五分钟左右。 吴恤还昏迷着,青子还昏迷着,贺堂堂到地后也加入了昏迷的队伍。 而外面,折守朝带着人,没有直接冲过来,也没有主动退去。 “他们应该有……”温继飞算了算,“卧槽,三个顶级战力。” 他的目光看去。 “怎么了?军长身边就一定要有顶级战力,一定要重兵保卫吗?”张赤远看着他说“这是在华系亚境内,而且本来没人知道我最近在这里的……” “可是对面有三个顶级,接近一千人。”温继飞坦诚说道。 “这样啊……那我们跑吧?”张赤远问完,笑起来。 一起跑肯定是不现实的,那么多后勤和文员呢,至于自己几个偷偷继续跑,温继飞看了看那边昏着的三个,放弃了。他现在只能争取张赤远的最大支持和保护,然后再跟他一起商量对策。 温继飞努力笑一下说“不过那三个顶级里有一个是怂包,然后我们这边还能打,很能打的顶级,也还有两个。” 说完,温继飞看了一眼锈妹,锈妹点头,“我还很能打。” 锈妹确实一点问题都没有,昨晚那一战她也有受伤,但是已经好了。她身上那块玉骨神奇得不可思议,可是对吴恤和韩青禹他们,却一点作用都没有。 要这块玉骨发挥作用似乎需要一种特殊逻辑,一种身体源能流转方式以及状态,都和大尖十分相似的逻辑。 然后,温继飞又看一眼朱家明。 小王爷重伤。一身至少7、8处伤口,浑身是血,裹着纱布瑟瑟发抖坐在门口。 听温继飞说还有两个,他默默在心底算了算……猛地扭头看向那只瘟鸡,眼神夸张在说“我靠,我都这样了,我还很能打吗?!” “我们这位朱同志,张军长你别看他已经这样了,他很强的。”温继飞跟张赤远说完转回来,“小王爷,是吧?” 整一个血粽子似的朱小王爷,眼神楚楚可怜,犹豫了一下,点头,“嗯。” 现在的形势,是人在屋檐下,朱家明没有办法。早知道他就不治疗了,到地直接也昏过去。 张赤远站在那里,平静地看完了他们之间的对话,等到温继飞转回去,才说“问题你们现在的身份,很麻烦,一旦军方主动承认,联盟那边就会找过来。” 说着,目光突然一下凌厉起来,看向温继飞,张赤远继续道“而且你有东西瞒着我,对面你们口中的敌人,其实是一个蔚蓝少将。” “什么?!少将?!”锈妹猛地一下站起来,语气激烈的同时裹着巨大的愤懑。 折守朝是少将?!青子都才少校啊! 愤怒和悲伤一瞬间从心底生出来,根本无法压抑,锈妹直接吼了。但是哪怕她再不掩饰,这样直接发泄出来,它依然像一块巨石堵在那里。 别说锈妹了,此时就连温继飞都攥得拳头格格响,就连朱家明都在门口默默地骂了一声,“草!” 从这个逻辑上定义,在于蔚蓝的角度现在折守朝才是自己人,而他们五个,如果没死,就是疑犯。 温继飞看向张赤远的目光开始有些变化。 第一次见面,他们并不熟悉张赤远。现在的情况,也不是张赤远简单说句话就一定能解决的,他需要一个正面的强硬的态度,他们才有可能离开这里。 而出于对韩青禹他们几人日后报复的恐惧,折守朝的选择,未必不会铤而走险。 “是的,虽然不在正式编制内,但是从军衔上讲,对面姓折的那位,确实是少将军衔。他刚以蔚蓝的身份,派人过来沟通过,大约想试探一下这里的级别,然后还说他想带几个人进来拜访一下……” 张赤远顾自说着,目光突然越过温继飞,看向他身后。 那里,本就一直保持心理暗示,不让自己彻底陷入昏迷的韩青禹,再一次醒过来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全身都在痛,血涌上来,脸上的伤口牵扯,让韩青禹皱了皱眉头,他转身直接先找到吴恤,问“吴恤怎么样了?” “还活着。不过我们随行的医生已经尽力了,这里设备不够,得想办法往后方医院送……再试试。” 回答他的是张赤远。 陌生的声音,韩青禹回头,一时间有些茫然,看向张赤远的肩章。 “第四军,张赤远。你的信息。”张赤远神情严肃问。 “第九军,韩青禹。” “哦。真的是你。”张赤远目光在韩青禹身上打量了一下,“所以你们都不知道吗?第四军和第九军关系可不好,几十年了,以前抢战利品打起来过,后来一直有问题。过去一年,因为你,陆五征在我面前很嚣张啊,因为这个我连上次的全军大会都没去……” 张赤远说着,看到韩青禹挣扎着艰难下地,站起来。 看趋势,他似乎准备往门外走。 “所以这个是硬骨头!”第一次见面,张赤远内心对这几个年轻人还是很感兴趣的,刚才短短十几分钟,他已经把温继飞和锈妹都观察完了,一个小女孩,一个小贼。 所以,一个团队里果然要各种人都有才好。张赤远嘴角慢慢笑起来,他最感兴趣的韩青禹,果然如他所料的一样,是一个铁骨铮铮的军人,死不低头的那…… “其实,我们现在也不算是第九军的人了,张军长。”韩青禹在那边,艰难但是诚恳地说道。 张赤远“……” “是啊,张军长,我们早就跟第九军划清界限了。”温继飞站起来说“上次他们不是也没站出来保我们嘛,所以,恨呐!已经彻底决裂了。” “嗯,连我跟我爷爷都决裂了。”锈妹说。 “第九军现在是这种风格了吗?!”是真的有矛盾,关系不太好,所以并不怎么了解,张赤远哭笑不得,在心底感叹一声。 他抬头看见韩青禹依然在向外走。 “你去干什么?” “我,去看下情况,再找医生问一下。” 交流的事情,还是交给温继飞好了,韩青禹晃了晃脑袋,似乎没力气解释太多,也顾不上更多礼貌,继续摇摇晃晃向门外走去。 秘书想去拦。张赤远没让。 他就这么平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韩青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脸色眼神沉下来,却又同时露出一抹异样的,军人式的温暖和哀伤。 “从刚才说那些话,到现在……”顿了顿,似乎有些气闷,张赤远说“看来蔚蓝是真的让你们伤心了,甚至已经不敢太信任了。” 走过来,伸手,张赤远摸了摸铁甲的头,“你爷爷以前跟我吵过很多架啊,年纪那么大,也不说让着点晚辈。所以,决裂的好,哈哈。” 然后他又拍了拍温继飞肩侧,说“蔚蓝,不是那样的。这次聊到这,你们好好休息吧,别出来……我带你们走。” 411.滚 说完这句话,张赤远错身走出房间。打,现在不管人员还是配置,肯定是打不过的,对面接近一千人,三个顶级战力。 他只能凭他这个身份和名字,去带这几个年轻人离开,或至少也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张赤远已经让人向周边区域多支小队发出了异常情况警报。只不过因为距离的关系,人大约没有那么快到。 这样的情况下,等也不安全,他必须先亮出身份,拿出姿态,防止对方失去耐心,用隐世家族的人直接冲进来。 房间里,在张赤远离开后,温继飞和锈妹不自觉沉默互相看了看,心里情绪一时都有些复杂。 “锈妹你跟去注意一下吧,万一有什么意外情况,记得保护好张军长,多保护一些人。”温继飞有些担心说道。 “好。”沈宜秀点头,又说:“但是那个折什么,他真的敢吗?!” “按常理说,应该是不敢的,但是别忘了,他那边还有很多隐世家族的人,万一折守朝决定铤而走险,有可能直接让他们冲进来。”温继飞说着皱了皱眉头。 门外,张赤远已经让秘书跑步去把他的装置和战刀取来了,顺手带回来一个扩音喇叭。 这次的临时营地很小,一切都是简陋的,看起来跟一个人家不多的破落村子差不多。 村中道,路面沙土石子在阳光下泛白,踩着嚓嚓的响。 堂堂军长大人一边走,一边低头拿起扩音喇叭试音吹了口气,喇叭扑哧啦一阵响,“喂!喂!” “好的,都能听到吧?我是张赤远。现在全体都有了。” 张军长喊话抬头,腰背挺直,举着扩音喇叭继续说: “蔚蓝华系亚方面军,第四军野外临时指挥所,第一次突发事件应变实战演习,现在马上开始……” “所有人快速装备整齐,紧急集合。” 张赤远重复了一遍,声音稳定,表情状态稳定。 视线中,几个一眼看去就是文职人员的小姑娘从旁边屋子里快速跑出来,有些激动兴奋地,跑去穿装置去了。 她们大概都不是太能打的,她们也只知道,指挥所刚才来了几个被追杀战友伤员,并不知道那是青少校,或者有名的某某某。 这一幕,温继飞在房间门口看着,铁甲在隐蔽的墙后看着,就连坐在门槛上的朱家明,都不自觉专注地看着,听着。 有时候,你已经开始对蔚蓝感到憎恶了,但是它的另一面,你又会永远热爱。 ………… “守朝你看!那是什么情况?!”远航除折守朝外剩下的最后一个顶级战力是个光头的黑胖子,说英语。 此时他们的人还都在树林里,黑胖子站在折守朝的身边,伸手指向外面说道。 折守朝没答话,他自己在看着呢。前方村落外缘,一百多人的蔚蓝部队已经快速完成集结,列阵在那里。 有一个独自一人,拎刀站在最前方,肩头的中将星辰章,在阳光下不时闪光一下。 “竟然是中将!在这种地方,竟然冒出来一个中将?!” 折守朝先前派人去沟通,把韩青禹几人指为冒充蔚蓝战士的间谍,本身多少还抱着一些以联盟和少将身份施加压力,迫使对方服从和离开的想法。 现在看来这想法不止完全落空了,更将自己放在了一个极为尴尬的处境,早知这样,还不如不打招呼。到地直接让隐世家族的人冲上去呢。 “他们这是要直接开战吗?”黑胖子又问了一句。 “我不知道。”折守朝不知道对面那位的中将是不是真的打算用他手下的区区一百多人,和这边近千人正面开战。 但是他很清楚,这是一种态度。是现在双方都已经心知肚明韩青禹几人身份、处境的情况下,对方选择摆出来的,死保那几个人的姿态。 如果折守朝敢铤而走险,他们不惜一战。 这直接彪悍的风格,跟蔚蓝议事会的差别实在太大了!折守朝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走,不走等一会儿蔚蓝大军赶到,就不是他想走就可以的走的了。 “但是这样走了,以后韩青禹那些人会放过我吗?!” 现在的情况,折守朝回去后肯定不能说他找到过韩青禹几个,并且追杀过他们,毕竟他们还没有被定罪。而韩青禹那边,因为自身隐藏的需要,估计也不会向外说破这件事。 这样以后就是私人恩怨了……大概应该叫仇杀。 想到这,不自觉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战斗,那群人的表现……瞬时间一道寒意贯透全身,折守朝带着黑胖子向林外迈了一步,和张赤远打了一个照面。脱掉外套,亮出蔚蓝军服和肩章,向前走去。 ………… “原来是张军长。”互相表明身份后,折守朝向前迈了一步,伸手同时看看后方阵仗说:“张军长这是?” “演习,实战演习。”张赤远无视了他的手。 只是简单的一句对话,折守朝发现了,张赤远根本没有和他虚情假意客套的想法,既然这样,折守朝总不能继续演独角戏,面色沉了沉,他意味内藏说:“不知道张军长演习的假想敌是?” 张赤远看看他,平淡说:“前方方圆百里,所见都是我的敌人。” “是吗?”折守朝就站在他前方,嘴角笑了一下,“那还真是巧了,刚才我过来的时候,在那边正好发现一股不明身份的势力,大概有上千人,这样万一遭遇……张军长意外陨落在这里。”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折守朝眼神里威胁的意味毫不掩饰。 他必须试一试。 “那你带人去砍死他们吧。” “我?” “是啊,你,你不是少将吗?”张赤远指了指肩头的星辰章,“我命令不了你?!” 对方硬怼过来了……折守朝抬头,咬牙,“命令不了。” “铿!”张赤远拔刀,“以下犯上,阵前抗命,杀无赦。” 铿……他身后一百多人拔刀。 折守朝愣住。不是,我那边一千人啊,一千……这也太悍了。 面前这位华系亚方面军的张军长,似乎根本没有把他放在一个平等的,可以对话的位置。 张赤远是没有,一个在华系亚方面当了十几年军长的人,不论经历、胆识还是气场、眼光,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知道对方就是顶级战力,而且身边还有一个顶级,个人战力不过中上的张赤远依然独自拎刀走近,“你刚威胁我啊?威胁一个华系亚方面军军长?!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折守朝目光怨毒一下,“远航哪怕在联盟总部,都被高度礼遇。张军长这么说话,不怕影响双方的合作吗?” “错了,那不叫合作,用我们华系亚的话说,那叫招安。招安懂吗?招你过来,安安分分。”语速不快也不慢,张赤远看着他。 “无奈现在形势比人强!”声音压低,但是折守朝的眼神强硬,回头看了一眼,示意林中自己手下的上千人。 张赤远连看都没去看一眼,直接再进一步,说:“试试!试试看从一个华系亚方面军军长的尸体上跨过去!” “……” “我包你折家灭门!远航涉事人员全部陪葬,从此再无一人可以摸刀。” 陡然提升的气势,这是一个华系亚方面军的军长,张赤远面对两个顶级战力,站在那里。 折守朝犹豫了几秒钟,“我想联盟议事会,未必会如张军长所说……” “不知道,不在意,但是陈不饿会,华系亚方面军会。” “是吗?那么,里面那几个人呢,为什么落到现在这样?”压着嗓门,折守朝终于一次在话风上占了上风,有些得意。 “因为是他们把别人一家三代砍死了。占着便宜呢,不信你让陈不饿吃亏看看?!” 声音不大,张赤远笑着,说:“另外,你以为你能跟阿方斯那条老狗相提并论?!” 他说阿方斯是老狗,又说折守朝不能和阿方斯相提并论。 折守朝刚想开口。 “三天前,阿方斯带着欧罗巴四国五名上将,到联盟总部,向议事会提出质疑,要求从韩青禹家人和小队入手,彻查他们的生死真相和去向。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华系亚方面军一架飞机连夜到场,飞行员带去陈不饿的斩红刀,放在主席台上。” 折守朝的嘴巴闭上了。 “滚!”张赤远说。 412.狠(上,1更) 三天前,阿方斯挟欧罗巴四国5名上将亲赴联盟总部,强势施压,议事会召开特别会议审议此事……当夜会场,斩红刀直接摆上主席台。 连夜送刀到场的飞行员是一名战斗英雄,年纪不算大,军衔也并不高,只是一名中校。 但是他代表陈不饿。 会场上,长刀镇压,中校转身站在那里,努力模仿军团长说话时的语气和状态,转述了两句话: “我们军团长说,这个世界是讲道理的,当然,说是法理也行,理阿方斯现在是嫌疑犯,应该关押受审,理蔚蓝军人家属应受最高级别之保护,神圣不容任何侵犯。故今日提议此事者,其心可诛,其行当诛。附议者,同以刀问。” “当然,这个世界也可以是不讲道理的……嗯,可以不讲。”中校话说到这戛然而止,看一眼主席台上的斩红刀,再看全场。 其实但凡对陈不饿稍有一些了解的人,当场都能听出来,这两句话里怕只有后面那一句,是真的出自这位军团长之口。前面那句太有文化了,八个他加一起也说不出来,应该是老参谋做的补充。 那场会议的结果,现场最终没有任何一名联盟议员,提出任何一个具有方向性或指向性的意见,无果而终。 三天后,横断山脉深处,韩青禹团队遭遇重创。 华系亚方面军第四军军长张赤远,初次谋面,带着手下包括文职和后勤在内的一百多人,面对对方追杀而来的一千多人,三名顶级战力,说: “你要么试试看,从一个华系亚方面军军长的尸体上跨过去,要么滚。” 一千多人啊,三名顶级战力,联盟礼遇,新授少将……折守朝原本以为他可以尝试威胁的,或至少有本钱和张赤远谈一下。 结果不行,一点都不行。 话风一次次被折进土里,折守朝闭嘴了,心里的郁气、愤怒和怨毒,让他几乎要疯。而他面前,不过一步之遥的位置,张赤远站在那里,随时可以扑杀…… 但是,军长啊!而且是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的军长! 折守朝不自觉就想到了在张赤远背后站着的,第四军的上万名铁血将士,长刀如林,不寒而栗。 不自觉去想象刚才张赤远口中的那一幕,摆在联盟议事会主席台上的斩红刀。 目光再朝张赤远背后的破村看了一眼,心有恐惧和不甘,折守朝内心挣扎着,犹豫了大概一分钟。 “笃笃笃笃笃笃……” 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远远传来。 这是第一批到场的援军。大概只有两架直升机,一共也来不了几个人。 华系亚方面军总数不过十几万人,需要覆盖的人口、面积都太大了,而拒绝者的主要监控方向,又几乎全都放在大尖身上。这就造成多数情况下,他们对其他力量的监控和防御,其实都远远不足。 十几个人而已,而且其中几乎绝不可能都超级,华系亚的超级现在都是明牌了,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所以这些人的到场,其实并不能直接造成实力和局势上的逆转。但是……这意味着折守朝必须做决定了,趁他还来得及。 再看一眼张赤远……转身,他说:“走。” 大概说走就不是滚了。 ………… “哇,好霸道,好凶,好酷。”侧面的土坡下,铁甲持刀趴在那里。 锈妹刚刚担心紧张极了,现在放松下来,试着去回想了一下张赤远刚才在他们面前的状态,然后第一军刘一五军长在他们面前的样子,第九军的陆五征军长平时感觉很温和……那么亲切、有趣的华系亚的军长们,原来他们在外面,是这样子的。 “所以爷爷以前也是这么凶,这么大气场,这么嚣张霸道的吗?!” 张赤远回到村里的时候,锈妹从旁边跳出去,孩子气的,特别认真的夸了他好几句。 也许是被她的认真和孩子气感染了,被老对头的亲孙女崇拜得一时找不着北了,张赤远爽朗得意地笑起来,说: “是吧,不说你爷爷,说你爷爷怕你不愿意信,反正肯定比你们陆五征强多了,对吧?哈哈。” 就算是这个时候,张军长也没忘了踩第九军一脚,然后拍拍胸脯,继续笑着说: “不过就是千把来人,三个顶级而已,老子自己手下的那些顶级战力,平时对练照样没一个砍得过我。” 第四军顶级战力人数近年来冠盖全军团,砍赢顶级这件事,太普通了,张军长说得一点不脸红。 “所以张军长你其实在顶级之上吗?”锈妹耿直问。 “……不重要。这个你以后问你爷爷就懂了,你爷爷连超级都砍赢过。”张赤远说。 “哦,好吧。”锈妹点点头。 现场直升机正在一架一架地赶来,至少安全,渐渐无虞了。张赤远就这么一边走,一边明白夸张的得意忘形,跟锈妹打着趣。 “对了,好像你也是顶级。”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张赤远突然站住了,看着锈妹问。 “嗯。”锈妹点点头。 “我记得你好像还很小啊。” “十八岁了。”锈妹的十八岁生日是在逃亡奔走里度过的,韩青禹他们每个人替她多吃了一块生鱼片,说了生日快乐……快跑。 十八岁也还是很小啊,目光打量着她的一身铁甲,张赤远在心里感慨了一下。 “但是最后从顶级到超级的那一步,很难迈啊,很难。”这个难字说得很由衷,带出来是张赤远对军中超级战力的无限向往,还有无奈,他说:“你……” 说完难处,张赤远想着要鼓励一下小姑娘来着。 “嗯。”结果锈妹轻快地点了一下头,笑着说:“我也不知道,但是青子肯定可以的,青子他不正常。” 说到这,笑容戛然止住。 “对了,青子呢?!把青子忘了欸!他一身重伤,才刚转醒呢!”锈妹心里一慌,连招呼都没顾上打,转身撒腿就跑,一路跑回到吴恤和贺堂堂昏着的房间门口。 “青子呢?!” 门槛上,朱家明坐着,因为脖子和头被绷带裹实了,不好抬头,只得整个人往后,翘起来一下,“刚才不是说去找医生问问嘛,就没回来。” 413.狠(下,2更) “咔!”折守朝在奔跑中,突然源能爆发,一脚踢断了路边的一棵树。这件事对他而言是巨大的挫折,憋屈和不服,肯定都是有的。 但是以远航如今的情况,他又确实不敢动张赤远,这一点他再不服气也得认。 不光如此,另外他还得说谎,说华系亚那边大军将至,好劝走那些脑子有坑的隐世家族的人。 树倒下来的时候,黑胖子朝旁让了一步,眼神忧虑喊他说:“守朝,守朝……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折守朝定住。 是啊,接下来怎么办?这一次出手不光什么都没捞着,还赔进去两个顶级战力,那可是远航在高端战力上的半壁江山,结果就这么没了。 而且就算因为喜朗峰战场事件,华系亚方面不会主动暴露这次的事,他们事后的针对,防备和打击,肯定都是少不了的。 “不对,我是赚的。”思维转折,折守朝猛然抬起头,把目光投向前方奔行中的隐世家族力量。 “现在,渠宗严就算不死也废了,他先前最后把这些人交代给我……”折守朝转头,看了看黑胖子,笑一下说: “我要趁机会收编这些人。” 黑胖子听到顿时眼睛一亮,用力点头。隐世家族这股力量如果真的拿下来,可比远航本身战力强多了,发展前景也更大。 “以后的远航,一定会更强大。”一瞬间踌躇满志,折守朝眼神沉下来,咬了咬牙,“来吧,我能追杀他一次,将来就能追杀他第二次……” 就这么,又活泛起来了,折守朝一路奔逃,一路仔细思索着后续的应对和策略。 前方,直升机在望。 折守朝再一次停下来,转头喊住黑胖子,“阿瑟,你现在不要再跟着我了,你去做另外一件事。” 黑胖子看着他点头,“守朝你说。” “你去告诉阿方斯韩青禹几个的行踪,还有他们受伤的情况。”折守朝冷笑说道。 其实折家和阿方斯家族之前就已经建立了一定的联系,他们这次在华系亚境内的行动,也得到了阿方斯手上力量的策应。 双方一致,准备拉拢和扶植隐世家族这支在华系亚境内的势力。其中折家谋求壮大的想法更强烈些,而阿方斯那边的意图,很简单,他和华系亚方面军的敌对已经很明确了,扶植这些人可以用在关键时候,给华系亚方面军制造麻烦。 折守朝带人遇见韩青禹几个有很大的意外成分,当时他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隐藏跟踪,然后通知阿方斯。 韩青禹伤了,重伤,而他们这群人所拥有的东西和身上的秘密,都太让人垂涎难耐,折守朝准备自己悄悄吞掉。 ………… 现场,黑胖子应声走了。 折守朝一边往直升机走,一边低头,摸了摸怀里的那块永生骨。现在,这块永生骨他肯定不会交给渠氏了,这东西和战力有关,虽然折守朝暂时还没发现什么,但是很确定这一点。 “就让阿方斯家族去和华系亚方面军折腾,去找,去追杀牵制韩青禹他们。我就专心收拢隐世家族的力量,寻找永生骨。” “也许有一天,我会正面砍死韩青禹。” 策略已定,前景重新清晰起来了,折守朝深呼吸,抬头看了一眼远山。 反身直接伸手打开机舱门,一步跨进去。 机舱门唰拉关上,折守朝气冲冲坐下。 旁边座位上的一身白大褂转过来,一柄蔚蓝战刀跟着转过来,抵在塌的咽喉上。 “你看,多巧啊。咳咳,拆装置。”韩青禹身上穿着一件白大褂,右手握着战刀,看着他微笑说道。 折守朝缓缓转过头:“……”他无法理解这一切。 “拆装置。”刀尖刺破皮肤,血流出来。 折守朝外面有一千人,但是机舱里,飞行员已经死了,护卫已经死了,只剩他,被一柄刀顶着喉咙。 他听话地把装置和武器卸掉了。 韩青禹满意地点一下头,拿刀面拍拍他,“永……噗!”一大口血,在永字开口的瞬间,从他口中喷出来,白大褂瞬间被血淋出一片又一片殷红。 所以他是真的重伤了。 问题他伤成这样,快死了,他竟然还跑来搞我?! “抱歉啊,之前怕暴露痕迹,一直忍着。”韩青禹咳嗽解释,艰难地抬起受伤的左手,抹一把嘴唇下的血,抹在白大褂上。 此时,前排直升机驾驶座的底下,有一个人被绑缚了手脚,塞住了嘴巴,塞在那里。 她还被脱了衣服,当然只是白大褂而已。 这个人是折守朝的姐姐,叫做折秋泓。她曾在蔚蓝科研所2所被软禁,呆了很多年,刚才医生们随口告诉韩青禹,她可能是这个源能世界里最好的医生。 这一次远航归附蔚蓝,蔚蓝还人,直升机不是给折守朝用的,而是给他们带折秋泓出境用的。 于是韩青禹想了想,就来了。来带折秋泓回去给吴恤治疗。 然后既然来都来了,再回头也不那么容易走,他就顺便…… “永生骨。”再一次,韩青禹用刀面拍了拍折守朝,眼神认真和期待的样子,没有任何掩饰。 折守朝把怀里角状的永生骨拿出来了。仅仅一分钟前他还在想,要靠这个,未来有一天正面砍死韩青禹的。 韩青禹用左手拿起永生骨,永生骨上立即一道道血痕。因为他的左手上,全都是血。 折守朝看着。 他不懂韩青禹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个人对自己到底有多残酷,但是毫无疑问,折守朝过往这小半生所见过最狠的一个人,现在就坐在他旁边。 “你这样,打算怎么离开?”折守朝终于说了坐下来后的第一句话。 此时外面,至少几百人正在等待直升机起飞,他们等不到,很快就会过来询问。 韩青禹抬头灿烂笑了一下,虚弱说:“你送我啊。来,把你姐姐抱出来。” ………… 数百人围着一架直升机,在等待它起飞。情势本该很紧张的,但是直升机没动。他们有些困惑,正准备上前询问。 “唰!”机舱门打开了。 折守朝身上没穿装置,抱着一个人走下来。 从他身后走下来另一个人,一身白大褂上面满是血迹。韩青禹拿刀抵着折守朝后心,对全场笑了笑。 414.好好记恨(3更) 韩青禹的狠是那种不激烈的狠,甚至给人错觉,他是平静的。 但是这是真正的狠。 这一点从他的状态,苍白泛青的脸色上可以看出来,从他满身的伤口和血迹能够看出来,或者只是他现在站在这里就足够了。 对此,折守朝的体会比现场任何人都更深,所以哪怕韩青禹的状态看起来再虚弱,自己内心再不甘,他也没有丝毫反抗的意念。 以他们的实力对比,当他卸了装置,他也没有任何反抗的可能。 四周围隐世家族的人终于反应过来了,刀兵出鞘,激烈的吼叫着,开始往上涌,折守朝的人在劝阻,折守朝也转头说了几句。 而韩青禹,连看都没去看一眼,用刀戳戳折守朝后背说:“走吧。” 走,折守朝抱着姐姐折秋泓。 韩青禹走在姐弟俩身后。 而后再一段距离,是犹豫跟来的折家和隐世家族的人。 韩青禹甚至都没有回头威胁他们不许跟,因为这没有意义,旁边都是树林,多几十米距离脱离视线,对于强悍一些的战力并不构成太多限制。 韩青禹就这么走着,偶尔突然咳嗽,低头把血喷在地上。 那把蓝色的星光柱剑被用布简单的裹了,背在他后背上。 他的左手似乎很难再抬起来。 他脚步有时会有些踉跄。 跟在后方的人们看着这一切,他们无法理解。无法理解这个人,这样子,为什么还会想到要来这里,而且真的来了,现在要回去,能回去。 折秋泓在折守朝的手上,一路向后看着韩青禹,她有一双不算小的眼睛和很直接的眼神。 “唔,唔!”平静地看了好一会儿后,折秋泓突然挣扎,试图出声。 折守朝回头看了韩青禹一眼。 “你给她拿掉吧。” 医生们说折秋泓在蔚蓝的这几年,给他们很多人上过很多课,也亲手救过不少华系亚方面军将士,所以华系亚方面一直都给她足够的尊重。 韩青禹也没有试图伤害她。除了刚才绑人的时候稍微有点粗鲁外,往驾驶座下塞人的时候说了一句“太胖”外,他连句重话都没有说,一会儿他还有求于人呢。 “让守朝把我放下去。解掉脚上的绳子,我自己走。” 嘴里的半截衣袖被拿掉了,折秋泓嘴角有韩青禹的血,大口呼吸然后她说。 韩青禹摇头,咳嗽两声,“不行的,这样你们会分头跑。” 折秋泓:“……” 她确实是这么想的,因为她已经看出来了,韩青禹不会杀她,甚至不会伤她。她听说过这个被称作青少校的人,准备下地直接回头把人抱住,让折守朝跑。她也是练过的。 “那你答应我不杀守朝,我救你,也可以帮你救人。” 韩青禹没吭声。这等于默认了折秋泓的猜测。 “你要杀守朝,我看出来了。”折秋泓突然又说。 心思被直接点破了。溪流锋锐,睚眦必报,韩青禹确实不打算放过折守朝。 前方,折守朝的后背颤了一下,韩青禹想了想,反问:“那他之前追杀我们的时候,你也在直升机上吧,为什么你没有劝他?” “劝了。我劝他不要招惹华系亚方面军,他没听。”折秋泓的眼神直直地看着韩青禹。 “当姐的这么没用吗?我没有亲姐,但是以前很怕我堂姐。” 折秋泓愣了愣,“我们不是一起长大的。我很早就离家了。” “哦。那干嘛管他死活啊?” “……管一次。”折秋泓说:“总之我帮你救人,救不活你杀我。但你要是杀守朝,我死也不会帮你。” “……”韩青禹看不懂女人,但是他看得懂有些人一个字一颗钉。他不放折守朝,折秋泓绝不会救吴恤。 这时候,三人已经往回走了一定距离,前方开始出现直升机的声音。 后面跟着的人渐渐隐入树林。 “好的,这次不杀。”思考过后,韩青禹答应了一声。 “那你不要调头又去拦他,说已经是第二次了。”明明是很鸡婆的一句话,折秋泓作为医生,一个为了查资料主动向蔚蓝自投罗网的医生,说得严谨而严肃。 而事实,韩青禹就是这么想的…… “好吧。”用力吹一口气,似乎很不甘心,韩青禹说:“折春花,你活了。” “我弟叫折守朝。” “太难记了,春花秋泓正好。” “那叫春花秋月。” “所以咯,还是春花。” 韩青禹说完沉默,那块角状的永生骨现在在他怀里,他刚感觉了一下,差点直接晕过去。 同样都是永生骨,同源的感觉不会有错,但是这块骨头似乎很特殊,它内里的骨源更浩瀚,更凝实,这还是其次,更主要它好像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生命力的感觉。 “等回去问朱家明吧。”韩青禹心里想着,继续往前走。 指挥部的小村,一间破房子的屋顶上,温继飞用狙击枪远远在看着,看见青子的身影出现了,原本紧皱的没有终于松开一些,无语但是又畅快地笑起来。 他刚才去找过第四军的医生了,所以很快弄明白了韩青禹消失,到底是去干嘛去了,他去给吴恤抢医生去了,可能顺便也抢点别的。 “韩青蛇,你特么,还真是个贱人啊。”温继飞笑起来。 “看到了吗?看到了!快,给我看看,给我看看。”锈妹拿了狙击枪,刚看一眼,咵啦,房顶塌了。 下面张赤远听说消息,安心了正准备开始吃面。 面已经冷了。 一碗的碎瓦片,张军长一声不吭挑着吃。 铁甲攀着墙,探出头,“我们要去接应他吗?我去接应接应青子吧?” “不用。”温继飞想了想说:“他既然没打手势,我们还是不要去给他添乱。” ………… 另一边,折秋泓挣扎着看了看村庄方向,隐约看到村外的十几架直升机,又转回看向韩青禹。 “你该放守朝走了。” 韩青禹抬头也看了看,说:“把你姐放下吧。” 折守朝把折秋泓放在了地上。 韩青禹从旁边走过去,走到折守朝身前,站定……突然回身,用刀面“pia”一下重重把人抽飞起来。 折守朝倒在地上。 如果不是顶级战力的体质,他已经死了。 人在地上把头抬起来。 面前韩青禹已经转回去了,“只是条件交换而已,我并没有任何一点和你化干戈为玉帛的想法。好好记恨吧,因为我已经记下了。下次见面试着杀我,或我杀你。” 说完,韩青禹把战刀插回肩后,弯腰右手拎起地上的折秋泓,有些艰难地,一步一步继续往小村走去。 还有些远,身后树林里数百人看着他走。 415.异类 村庄向外,与树林之间隔有一片开阔地。草地经常被踩踏的部分形成了路,表面露出来发白的沙石,被上午十一点的阳光照着。 脚尖把沙石踢起来了,当一个人的行动艰难,步伐沉重时就会这样。韩青禹拎着人走得有点慢,身上被重新扯开的伤口流血,一路滴在白色的沙石上。 人们远远地看着他,渐渐清晰地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眼前这个伤兵,刚独自去一千多敌人那里。现在他正回来。” 此时站在村口的蔚蓝将士们,大部分都并不知道,现在对面走来的人其实就是the青少校。毕竟内部报纸上之前公布过的他韩青禹的几张照片,脸部都不清晰,现在又多了一道吓人的伤口。 他们中的一小部分会因为看到过沈宜秀出现,而有些怀疑,但是一样不敢确认,因为全甲的战士虽然少,但是各军各团,仍都有一些。 另外主观上相信青少校已经死了的人也有不少。 所以,韩青禹现在就只是一个,受了重伤的,本来应该很好看,但是被脸上伤口毁容了的,蔚蓝战友。 “他去做什么啊?为什么要去?” “说是去抓一个医生。他的队友伤的很重,一直在昏迷中,随队医生说他们已经无能为力了。” “嗯。” 人群小声的议论到此变成沉默。 温继飞把锈妹拽上了屋顶。 张赤远端着大海碗站在他的士兵们后面,把一块碎瓦片夹出去,又夹起一撮面条塞进嘴里,含糊说:“你说咱们要不要趁机挑拨一下?” “啊,挑拨什么?”身边副官困惑问。 “挑拨他们和第九军的关系啊!我准备跟他说我刚才联系了陆五征,但是陆五征挂了电话,说他们那没这些人,你觉得怎么样?这样等他们有一天回来,可能就是我的了。” 副官:“……军长!” 现场大体还是比较安静的,其中唯一一个反应激烈的角落,几身白大褂凑在一起,老的小的,手脚乱的,眉头皱得都已经快不像样了,就好像他们看到了了什么特别不能直视的,无比可怕的事情。 “真的是折医生?是她吧?!”年迈的医务组长摘眼镜,揉了揉眼睛又戴上,使劲瞧着。 “嗯。他真的去请……抓回来了。”这时候还说“请”,未免也太自欺欺人了,毕竟人被捆着拎着呢,年轻医生一直把折秋泓视作偶像,此时心情复杂。 他们倒是不介意那家伙去抓人,甚至还有点钦佩,毕竟他是为了队友去的,在自己也一身重伤的情况下。 但是, “这,不好这样的啊……哎哟!” 老组长突然一声哎哟,跟跌了一跤似的,但其实摔的不是他。 那边,韩青禹手上一个没力,不注意把折秋泓摔地上了。 横挺挺的砸下去。 还好是背面。 医务组:“……” “对不起啊,说实话,你有点重的。”韩青禹弯腰的时候先道歉了,但是目光看去,折秋泓躺地上既不喊疼,也不说话,只把一双满是仇视和愤怒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心里刚因为放了折春花不痛快着呢,乍然又看见这样的目光,韩青禹的脾气也上来了,不好直接发作,只能眼不见为净…… 医务组这边一阵惊慌:“他在干嘛?!” 视线中,韩青禹伸脚抵了上去,稍微用力,把折秋泓踢翻了个面,脸朝下。 然后弯腰重新拎起来,继续往前走。 医务组:“……” 好不容易,人跨过了土围墙。把折秋泓递给锈妹的时候,韩青禹说:“记住你说的,救不活,我杀你。” 刚赶过来的医务组:“……” 绳索终于解开了,折秋泓站起来时脸上几道灰,用袖子摸了一下,满脸灰。她伸手摘了头发上的草叶,又左右手互相揉了揉手腕。 旁边一圈,“折医生。”“折老师,老师你给我讲过课。”“……” 折秋泓匆忙捋了一把头发转过去,回欠一下身,说:“你们好。那个,还是先带我去看伤员吧……不用看他,他没事的。” 韩青禹在她的说话声中缓缓倒下去。 “他…没事的,不着急救。”折秋泓平淡说。 ………… 韩青禹在酒精对伤口的刺痛中醒来,睁开眼睛。 已经重新穿上白大褂的折秋泓戴着口罩,只剩那双总是直接或说直白的眼睛露在外面,正在替他处理伤口。 锈妹和瘟鸡站在一旁。 “我昏迷了多久?”韩青禹脑子还有些沉。 “差不多一个小时。”温继飞说。 原来才一个小时,还以为很久呢,韩青禹尝试动弹了一下,浑身疼,问:“堂堂和吴恤怎么样了?” “堂堂已经醒了。”铁甲犹豫一下,“吴恤,吴恤还没醒,折医生说他不用救。” 不用救?!韩青禹低头看向折秋泓,眼睛杀气绽出来。 折秋泓反看他一眼,平静说:“是不用救。” “……”韩青禹心说怎么可能? “他的伤口,自己慢慢在生长。不死的话,给他时间就好了。”折秋泓顺手指了一下自己心口,意思包括吴恤心口的伤口,也自己在长。 “真的在长,很慢,但是在修复生长,她教我看了。”努力压抑着激动,温继飞在旁补充了一句,又说:“我觉得这可能就是吴恤以前那样一路过来,能活下来的原因,他很难死,对吧?!” “……”韩青禹脑子有点懵。 听他们这么说,这个生长的意思,似乎并不是一般伤口愈合的概念。 所以是说吴恤像壁虎或螃蟹那样,能断尾、断臂后自行生长吗?而且连心口都能长……韩青禹努力尝试理解,但是很困难。 折秋泓看看他,平静说:“很难理解?!可是,你自己不也差不多吗?” “我?”韩青禹终于反应过来,联想自己每次重伤后蜕皮修复的特殊情况,也许瘟鸡和锈妹已经告诉她了……他挣扎一下仰起上半身,“所以,吴恤跟我一样?!” 这次,折秋泓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怎么讲都听不懂的学生,有些不耐,说:“不是一样,只是差不多。” “哦。”脑子又乱了,韩青禹翻回去躺好,闭上眼睛捋了捋,隔一会儿缓缓睁开,同时问:“我们是什么?” “不知道。” “怪……异类?”韩青禹不想说自己是怪物。 折秋泓手上没停,一边继续处理伤口,一边想了想,“也不能这么说。我之前做过一个推断,认为这种情况可能源自一种继承关系,或者说吸收,掠夺。” 韩青禹的眼神在她的解释中变得越来越茫然。锈妹和温继飞也一样,都觉得困惑。 折秋泓发现了,停住一下,改换叙述逻辑说: “假定,只是假定。假定这个星球上曾经存在过丰富的源能,几亿,几千万,几百万年前,有一些东西以此生长。我个人叫它们源兽,当然也有可能是人。后来,源能逐渐耗尽,或因为某些原因突然间消失了,它们离开,或死亡。但是有一点我想你们也应该知道,源能若不被主动消耗,就是最稳定的存在。所以它们的死亡并不等于消逝,有东西遗存下来……” 说到这,给了一点时间让三人把思路跟上来,折秋泓最后说:“这些遗存,凑巧被你们……吃掉了。只是这样而已。不算怪物或异类。” 在继承、吸收、掠过、吞噬等等词汇中,折秋泓反复纠结了一会儿,最终选定了一个词性最广阔的字:吃。 “当然,这只是我的推理和想象。”她最后补充说。 “那你见过和我们一样的人吗?”韩青禹有些紧张问。 “当然。”折秋泓说:“见过的有,可以推断的也有。我想未来还会有。” “瘟鸡是不是啊?” “不是,骰子只是一种生理障碍,就像有的人天生ed。”折秋泓很平静的举了个例子。 要不是不知道ed是什么,温继飞就该摸刀了。 韩青禹:“那锈妹是吗?” “不是,我仔细研究过她的资料档案,她本身很正常。”折秋泓摇头,然后扭头看了一眼锈妹,说:“她现在这种情况完全是后天形成的。” “那她有办法出来吗?!”韩青禹问这一句的时候,铁甲明显颤抖了一下,温继飞也有些紧张。 “有,但是最多只有百分之十的机会。90,她会死。” 三人沉默。 如果是以前,锈妹一定会坚定地选择试一试,去搏那百分之十。但是现在,她更恐惧吗90,她舍不得,哪怕永远以一副铁甲的身份存在。 “我能跟你商量一件事吗?我可以做你们的随队医生,但是有条件。”安静的房间里,折秋泓剪断一处缝合线头,突然主动朝韩青禹问。 随队医生?好像还不错,挺需要的。韩青禹换表情,礼貌说:“你说。” “等你哪天死了,让我解剖你的尸体。或者另外那个吴恤死了,让我解剖他。”折秋泓说这段话时的平静和毫不忌讳,让房间里的气氛直线下降。 “滚!”韩青禹看着她,咬牙说道。 <sript>;</sript> 416.龙 韩青禹说:“滚!” 折秋泓抬头,用她那双直白的眼睛看了看韩青禹,“嗯,但是等你冷静下来可以再考虑一下,这不光满足我的好奇心,对人类的未来也……” “人类关我屁事啊,老子不要死。”韩青禹躺在床上咆哮。 第一次,折秋泓的眼神里掠过一丝茫然,似乎在思考:不要死吗?可是你真的有这么怕死吗?你之前为蔚蓝战斗,还有刚才那样跑来……算了。 “好的,不死就算了。”她说。 这叫什么话?!韩青禹一下炸出来,“废话!你那么好奇,你的好奇心怎么不去好奇自己死了怎么被剖开好看啊?!” “我好奇的。”折秋泓说,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头部,“我一直很想自己解剖脑部,因为我好像比一般人聪明很多。可惜技术方面暂时达不到,我又还有很多别的好奇没有解开。” 她说得一如既往的平静和淡漠。 房中三人:“……”莫名凉飕飕的感觉。 “我突然很好奇,像你这种科学家,有正常人的感情吗?算了我换个问法,你打算谈恋爱、结婚生子吗?”温继飞好奇问。 折秋泓认真想了想,“感情我不知道。但是结婚生子……如果有一天我开始着手生殖和遗传研究的话,我想我会进行相关活动的。” 剪断最后一个线头,她站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摘掉口罩朝房间外走去。 人走了,但是她刚才说的那番话,对韩青禹的冲击是持续的,巨大的。 关于自己身上所有的异常状态,似乎终于开始有一个解释,关于吴恤异常顽强的生命力,好像也有了思考方向……韩青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茫然抬头问: “为什么我这次没有蜕皮?!” 他这次没有蜕皮。虽然因为担心,只昏迷或者说睡了一个小时左右,他不可能完成蜕皮,但是根据过往的经验,至少应该会出现一些蜕皮的迹象,或小部分地方开始蜕皮……这次意外一点都没有。 “这次你伤得太重了,消耗太大。蜕皮是修复和新生、成长的过程,需要能量做支撑。这次你没有足够的生机和能量来完成修复。” 折秋泓走进来,拿起床头她遗忘的一把手术刀,偏头说:“能理解吗?就是你快死了的意思。” 当她说你快死了的时候,韩青禹能在她的眼睛里看到兴奋和期待的光。韩青禹说:“滚!” “不想死就老实躺下。”折秋泓说完再一次转身离开。 这次她没有再回来。房间里,温继飞想了想问:“什么是天生ed?她刚说骰子跟天生ed差不多。” 韩青禹摇头。 锈妹摇头。 “好吧,我去看着吴恤,别给她搞死了。”温继飞转身出门,快步朝折秋泓追去。 这样,房间里就只剩两个人了,一副铁甲,一只会蜕皮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青子你先别想了好不好?你快再睡会儿吧。”铁甲站在那,一直等到韩青禹闭上眼睛,呼吸稳定,才在旁边凳子上坐下来,自己托着腮帮默默想着: 百分之十,百分之十……我不胖我知道,那我漂不漂亮啊?头发长了吗?我白不白? ………… 这一觉韩青禹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贺堂堂已经下地能来看他了,吴恤还没有醒来,但是折秋泓说他的情况已经逐渐稳定。 这让韩青禹稍微安心了一些。只不过蜕皮依然没有发生,一点迹象都没有。 这样,他的伤口就完全要靠外部处理了。折秋泓把他包成了一个粽子。 这天下午,他们被张赤远安排大队人马送到了第四军后方的一个秘密基地养伤。这段时间第一次真正安定下来。 夜晚的房间里灯光亮着,两个粽子相对而坐,一个是韩青禹,另一个是朱家明。 小王爷来蔚蓝基地了,这意味着只要韩青禹一个不高兴,他秒秒钟会死。 “骨笃,骨笃……”桌面上一共放了五块永生骨,其中一块是朵桑嘉措上师给的,三块石渠家村弄来的,还有最后那块角状的,是从折守朝那里搞来的,韩青禹随手翻弄着它们。 朱家明在桌面另一边看着,算了算韩储蓄罐应该还有三块没拿出来,可能放在别的地方。这样就八块了啊,尤其其中还有那块角状的…… “话说咱们这次都已经同生共死到这个份上了。”韩粽子整个人向上翘了翘,看向对面说:“关于这些骨头的秘密,小王爷总该坦诚以告了吧?要不万一你突然间死了……” 朱粽子整个人往下磕了磕,当作点头,“说得是,你问吧,你问什么我说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的骨头?!” 韩青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心里有些紧张,因为折秋泓说他可能继承了某种源兽的遗存,而他又能融合永生骨……两者之间的联系,简直不要太明显。 “龙!”朱家明目光诚恳说。 “龙你大爷!”虽然折秋泓的推断很离奇,至少她还是科学方向的,至于龙,那是神话,韩青禹骂了一句,严肃再问:“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的骨头?” “龙!”朱家明目光诚恳说。 “龙你祖宗!” “嗯,就是我祖宗。早跟你们说了我是皇室后裔啊,货真价实,龙脉都听说过吧?”朱家明以屁股为轴心转了半圈,目光一个一个看过,深沉说:“不然你们以为我为什么这么了解它们,到处找它们呢?” 突然间有点被他绕进去的感觉,但是龙,韩青禹接受不了。 “你看这块,是不是一个角?断角。”朱家明拿起来那块角状的永生骨,再一次重申说:“龙!” “龙你二大爷,这玩意,就这么点,就算它是什么东西的角,它能是龙角?!”温继飞把骨头抢过去,搁朱家明眼前用力晃着道。 朱家明:“……”他好像被问住了。 “总之是一种长角的东西的对吧?其实你也不确定,只是主观上,你希望它是龙。”韩青禹试探问。 朱家明超前磕一下点头,“嗯。我是皇室……” 温继飞:“皇你头!” “这就好了,既然是长角的东西,至少不是猪了。”韩青禹内心安慰一下,思路延伸,长角的,会蜕皮的东西吗?想不出来,应该已经早就灭绝了。 朱家明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桌面上的永生骨们。 “欸你那还有几块吧?”韩青禹冷不丁问。 “没有的,但我知道哪里还有。”朱家明头也不抬,冷静说道。 这个回答是早就准备好的,其中聪明之处在于他其实有,也真的知道外面哪里还有。他不会被砍死了,而且准备真的带韩青禹去找剩下的永生骨,继续把他当作收集永生的打工仔。 当然,这至少得等几人的伤都好了之后。现在吴恤还没醒呢。 一行人就这样住了下来。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韩青禹依然没有发生蜕皮,身体恢复得很慢,不过绷带已经不用了,行动也没有问题,伤口结痂渐渐掉落。 同时,他毁容了。 “要是一直这样,我可能要娶不上媳妇了。”一个人坐在小屋门口晒太阳的时候,韩青禹惆怅的想着。 铁甲“咔哒”“咔哒”走过来,站在一旁看他,挡住了阳光。 韩青禹抬头看她,“锈妹你有事?” 铁甲摇摇头,“没,就是想知道你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战力恢复多少了啊?” “两三成吧。”韩青禹有些无奈说。 “那耐力呢,我记得你很扛揍的。” “嗯,我耐力恢复得比较快,七成以上吧,怎么你突然……”韩青禹话说一半。 铁甲如同弹射般快速一个蹲起,起身时手上抓着韩青禹的脚踝,“呼”,直接抡了半圈,砸在地上。 “砰!”阳光下灰尘扬起来。 韩青禹缓缓抬起头,“……” “对不起啊,青子。可是我真的忍不住,我想这么干,已经想了很久了。机不可失,时不我待……我去问过折医生了呢,她说放心砸。” 锈妹说着开心地笑起来。 417.安静的时光和选择(上) 这地方作为秘密基地似乎已经很多年了,地面被行人经年踩踏的浮土细腻绵软,触感温柔。细密的灰尘扬起来在阳光里,沈宜秀就站在尘光里笑,开心得跟一个学渣突然考上了清北似的,反正她是铁甲也不怕灰尘。 “呸。”韩青禹狠狠吐了一口灌进嘴里的浮土,一边爬起来,一边说:“好样的。等我恢……” “砰!”他到了另一边,躺在地上。 “灰呀。”铁甲拎着他左腿脚踝,抖一下,居高临下说:“你灰呀,灰上天。” “……”好久没有被人这么虐待了!韩青禹用力挣扎了一下,挣脱铁掌,扭头看一眼锈妹,“好,沈桶妹,我记住了。” “砰!”他又翻了一边。 锈妹看起来有点上瘾了。 这种感觉韩青禹当然很清楚,以前他砸她的时候,也是这么嚣张和上瘾的,而且铁甲砸起来哐哐作响,感觉跟大规模拆家一样,比这有趣多了。 可惜现在两人换了个边。 再一次目光高低相对,锈妹低头“嗯~”拖了个小短音,思考结束认真说:“我是想,反正你都已经记住了呀,对吧?” 韩青禹:“……” “而且你那么小心眼……嗯,总之我以后肯定完蛋了,我干脆再多砸几下。” 这次锈妹准备抡手臂的时候,韩青禹伸手喊了停,第一次弱下来,认真分析说:“错了,锈妹,其实还是有差别的,因为你到底砸了几下,构成基数问题,理解吗?比如说等我好了,百……” “砰!”沈宜秀问:“百什么呀?青子。” “百…百依百顺。” 铁甲愣一下,“ke,ke,ke”笑起来。 锈妹终于撒手了。 暴力过后,人处于一种难得放松的情绪和状态,韩青禹干脆也不起来了,就坐在地上,隔不到两米仰头看着她笑。 突然一下恍惚,感觉时光好像又回到了当初,新兵期,他最初开始和铁甲实在对练的时候。那时候实力也是锈妹占优,而且很悬殊,韩青禹时不时就要被暴虐和追杀…… 相比那时不同的是,曾经铁甲里沉默、自卑的沈宜秀,被真的当作机器人的她,后来渐渐回到了她的十七和十八岁,现在的锈妹是开心地,灵动的,甚至偶尔调皮。 跟她一样找回时光,变得生动和快乐的人大概还有吴恤。可惜他还昏迷着,要是醒着,大概率他会安静坐在一边看,然后默默偷笑。 这是一个渐渐被带坏了的孩子。 “好了,不欺负你了。”锈妹笑完后连说话的声音里都有一种满足感,铁甲伸出手,等了两秒,“别怕呀,都说不欺负你了,我拉你起来。” 韩青禹犹豫了一下,想想自己现在的情况,这段时间还是先忍耐,暂时化干戈为玉帛的好,他手伸过去…… “砰!”灰尘再一次扬起来。 两个人一高一低互相看着,面面相觑。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青子。” “我信你个鬼啊!”韩青禹在心里说。 “就一下,好顺手的感觉,我就没忍住。对不起啊。”铁甲再次伸出手,“你没事吧?青子。” 韩青禹看了看她,转身自己爬起来了。 一直到锈妹离开去山上找冬梨的时候,韩青禹拍了灰尘,才发现折秋泓一身衬衫和白大褂,远远地坐在另一栋屋子墙角边的一块石头上,看着他这里。 这地方少了那些整天跟着她问东问西的医生,除了照顾几个伤员,她还挺清闲的,大概率看了全过程。 “差点忘了就是她跟锈妹说可以随便砸的。”韩青禹想到这走过去,难得一次,在她的眼神里看到开心的光。 “看到我被砸这么高兴?!”韩青禹没好气问。 折秋泓点了点头。 “你好像对我意见很大。” 韩青禹这几天已经发现了,折秋泓并不是只会板着脸的,她跟其他人都已经可以谈天说笑了,唯独对他,见面眼睛里就有仇视的光。 “嗯。”折秋泓直接点头。 “因为最后抽折春花那一下么?” “不是。打一下应该的,没杀就很好了。” “下次会杀。” “恩,希望没有下次。”折秋泓说。 韩青禹顿了顿,“那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啊?!” 似乎犹豫了一下,折秋泓缓缓抬起头,眼神里有杀气:“你说我胖。两次。” “啊?说了吗?就算说了吧,怎么,你们科学家也在乎这个啊?” 折秋泓:“……” “而且你确实有点胖啊。” 折秋泓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术刀,“我杀了你。” ………… 第九天,第十天,韩青禹的实力恢复第一次慢到他有些焦虑的程度,期待中的蜕皮依然没有发生,要不是有折秋泓的判断在,他都要以为自己已经丧失这项能力了。 “放心吧,这次恢复后你会变强。”病房里,折秋泓结束例行检查,把手术刀放起来。 为什么检查要用手术刀呢?韩青禹正想着,一旁温继飞已经激动跳起来, “更强?!你是说青子会变更强?!靠,那是不是直接到超级啊?!” 他这一咋呼,除了旁边依然躺着安生不动,泡在源能堆里的吴恤,剩下包括韩青禹在内的几个人,全都紧张期待起来。 折秋泓直直的目光看了一圈,“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这次不是简单的修复,他的肌肉里源能蕴藏,似乎正在重塑……这样至少他好了后,身体素质会再上一个台阶。” 肌肉重塑,概念有些夸张了!因为韩青禹的身体素质本就很强了,尤其耐力和防御力……就是很扛揍!那么如果他再上一个台阶? “真的啊?!”温继飞快走两步上前,用力捏了两把韩青禹手臂……转头困惑说:“摸着好像差不多啊,你怎么看出来的啊?折医生,也是摸的吗?” “不是。我刚把他背上伤口切开看了一下。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对的。”折秋泓说着出门。 “……”“我说怎么感觉有点疼呢!”“我说她特么的,为什么检查伤口要用手术刀呢!”韩青禹缓缓转过来,把衣服翻上去。 锈妹几个站那看了看。 “就一个小口子,已经止血了。”贺堂堂说。 “嗯。”锈妹想了想,突然说:“我能不能再扒开看一下啊?青子,肌肉重塑听着好厉害。” 温继飞:“看看,看看。” “滚!”“全都滚!” 把人赶出去,韩青禹趴下了,侧着脸看了看一旁安静的吴恤,“也就你还像个人了。” 吴恤:“嗯?青子!” 韩青禹就这么,看着他像个棺材里的僵尸一样猛一下坐起来,甚至他想要站起来…身上满身的绷带“嗤啦”说一声全部崩开,碎片纷扬,伤口震裂鲜血直流。 “打完了,打完了,打完了!砍死了,渠宗严已经砍死了。”韩青禹连忙跳下床,上前把人按住:“快,叫医生过来,吴恤醒了!” 二十分钟,吴恤重新被缠成了一个粽子。 “他跟你不一样,他重新生长的部分很脆弱,恢复期会比你更长。至于实力方面,我不知道。”折秋泓说着直直看了看吴恤。 “你好,第一次见面,我是你的医生,我叫折秋泓。我是他抓来的。” 吴恤:“……”点头。 “我想跟你商量点……” “呼!”人被韩青禹扔了出去。 418.安静的时光和选择(中) 折秋泓也是经源能温养过的,人在尘土地面上站起来,拍拍白大褂上的灰尘,站门外望向屋里,眼神似乎有些不甘心但是还算淡定。 吴恤看到,稍稍安心,当然他最大的安心是看到大家都在……头转回来看了看韩青禹,困惑问:“不是医生么?” 印象中医生是不该这样被对待的,哪怕是被抓回来的医生。还有她到底想跟我商量什么事啊?吴恤想着。 “没事,反正大家都差不多好了。”韩青禹转头看了看门外,故意报那一刀之仇说:“现在就只是一个抓回来的胖子而已。” 屋外:“……我杀了你!” 刚刚还很淡定的折秋泓瞬时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术刀,奋不顾身扑向屋里。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人被拦在门口,向里挣扎,据说在源能世界里最顶级的女医生现在毫无形象地在抓狂,连身上白大褂都扯破了。 朱家明一边在门口挡着,一边和声细气地劝说: “算了吧,咱们打不过的,你想我堂堂一个皇室后裔,还不是被他们从祖宗骂到大爷、二大爷?” “这帮人很恶劣的。” ………… 第十九天,日历上时间跨进了1992年的2月,再过几天就是农历新年了。 上午十点钟的阳光下,铁甲流光闪耀,灵活地闪进一个拐角,上墙。 贺堂堂在下方停住,大喘气同时仰头看了看,放弃了。他的实力不可能逮住锈妹。准确地说现在他们几个加起来也逮不住她。 几栋房子之间的空坪上,江愁站在那理,微笑着,饶有兴趣地仰头看着这场追逐战,似乎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在他身边地上立着一个大约肩膀高,宽超过一米二的巨大金属箱子。箱子里是他的打铁工具。 江愁这次来的目的是给锈妹再加一层装甲。他们拿到更好的材料了,源自大尖主舰的超顶级死铁,来自那把炸了的鸢尾。 不过沈宜秀同学知道后选择了反抗。 “下来!”韩青禹仰头朝房顶凶了一句。 “不,我不要。”锈妹声音纠结,低头示意一下自己的身体,“再加我要变多大个啊?!我不要。要是要变成坦克那样一堆,我宁愿被砍死。” 这,韩青禹就想不通了。 一个看起来根本没有多少人性,什么都不在乎的女科学家……她在乎胖;一个全死铁战甲的女战士,是机器装甲而已,跟本人无关……她也在乎胖。 女人真奇怪啊。 “放心,那加的,根本不叫胖。”韩青禹想了想,劝说:“那叫壮啊。是强壮不是胖。” “啪!”一块瓦片碎在他脸上。 铁甲在墙头上消失。 又错了吗?!韩青禹茫然一下。 “算了,不着急,把材料给我吧,我先去把工作间布置一下。”江愁一手拎起来大铁箱,走过来拍了拍韩青禹的肩膀,笑着说:“虽然心里认定你没有死,但是实际再看到,还是挺开心的。” “谢谢。”韩青禹嘴里说着谢谢,但是眼神看过来,既有期待,也有拒绝。 通常很难有人能同时表达这样两种相背的情绪。 “怎么了?”江愁困惑了一下……明白了,说:“哦,担心附加要用的金属块和源能块是吧?5块金属块,120块源能块……军团私库替你出了。” “呼!”韩青禹长出一口气。 之前的连番大战,虽然有茶壶、铁印和永生骨进账,但是他们的源能储备,已经只剩10块金属块,400块蓝晶块了,以他们的消耗能力而言,接近破产边缘。 “谢谢!”韩青禹热泪盈眶直接抱了上去。 竟然被抱了,一男的。这家伙这么热情的么? “the青少校的拥抱啊,估计蔚蓝无数女兵都很想要吧?”江愁苦笑,抬手拍了拍韩青禹后背说:“好了,不用谢我,要谢你谢军团长吧,再还有刘军长。” 他转头示意了一眼。 因为到第四军总部先见了张赤远,刘一五来得稍迟一些,此时带着卫兵,正一边比手画脚和一个老和尚说话,一边走过来。 “刘军长好。”韩青禹、温继飞和贺堂堂三个立正敬礼,“姜上将好。” “好。”刘一五回礼放下。 一旁老和尚也回了个佛礼,然后看看韩青禹……乱了。向刘一五问:“你刚说他是谁?!” “韩青禹啊,再这边,温继飞、贺堂堂,吴恤还不能下床是吧?小铁妞呢?”刘一五说着踮脚四向看了看。 人被姜龙池一把拖了过去。 “不对啊,刘一五,那个韩青禹不是已经被我杀了吗?之前在飞机上你说的。” 刘一五:“……” 姜龙池改看韩青禹,“我杀了你,哦,你们,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啊?我不记得很正常。问题那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不是,假的。”刘一五说。 “他们是假的?”姜龙池问。 “你杀他是假的啊!……”刘一五含着眼泪,好不容易终于把事情解释清楚了,多嘴又说了一句:“说起来他的名字还是你取的呢,对吧?瘟鸡。” 事情是温继飞上次说起的,他点头,“嗯。” “他两个从封龙岙来的。”刘一五转向姜龙池道。 这一瞬间,龙池大师的眼神突然变了。 这些年,超级全力爆发的后遗症不断发作,意识越来越混乱,很多东西他都一直在忘,但是始终有一些最核心和重要的信息,他会留有印象,封龙岙就是其中之一。 记忆中在封龙岙的日子很长,自己似乎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你的名字是我取的,你是封龙岙出来的,你……”老头看向韩青禹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慈祥,甚至有些激动,“你不会是我亲孙子吧?” “氵…”滚字出来一半,韩青禹忍住了。 他曾经好奇过姜龙池的情况,打听过。据说每一个超级的全力爆发都会有后遗症,比如陈不饿传说中的一刀必死,吕神的发际线……吕神的头发剩下已经不多了,他很珍惜,给每根头发都娶了姑娘的名字,前阵子玲玲和二丫突然离开了他,他很伤心。 这其中,姜龙池的情况有些特殊,大概类似阿尔茨海默症的症状,而且正渐趋严重。 “不是,只是当时大师你正好住在我们村子附近的寺庙里,坑……给人测字算命什么的。我爸妈用两斗米,跟你求的这个名字。” “哦。”姜龙池点了点头,转回去不再说话了。 ………… 第二天一早,大概七点来钟。 “咔哒……嗞,咔!”暗金色的铁甲从临时工作室里走出来,故意顿了顿,侧转到正面。 全场在等的人,全部张嘴失声一下。 “变化好大。” “这也太帅了。” “嗯,好酷!魔神的感觉。” “锈妹?是你吗?”温继飞打趣确认了一下。 “嗯。”在一片惊叹声中,小女孩的声音里透出来开心和喜悦,沈宜秀点头用力嗯了一声。 她不光变强了,而且变好看了,虽然不是传统意义上女孩子的好看,可是也不错了呀。 “小女孩,高温都不怕,就总担心自己的样子。我顺手给她外形也改了改。”江愁满眼血丝走到门口,靠在门上看了看自己的作品,自信笑着说:“超级之下最强防御。” 战力提升了啊,这可比好看什么的重要多了,韩青禹一下激动站起来,正准备过去仔细看看。 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拉住了他。 转头。 “你是不是我亲孙子啊?我记得昨天好像有人跟我说这个。”老和尚目光哀伤而又恳切的看着他。 “……不是。”韩青禹无奈又把关于封龙岙和他名字的故事讲了一遍。 “哦。那是我记错了。”姜龙池松开手。 韩青禹转身。 超级啊!站在人类最巅峰的超级战力之一啊!这一刻,韩青禹突然有些心疼面前这个强大无匹的老人,老兵。 419.安静的时光和选择(下) 吃晚饭的时候,龙池大师先吃完,一身灰旧僧袍,微醺拿了个鸡腿出去遛弯了。有两个卫兵日常跟着他。 老头平常时候是挺乐呵的一个人,而且一点不显得迟钝。他的身上甚至依然保留着一些当年在封龙岙坑蒙拐骗时候的风采。 所以这跟阿尔兹海默症又不一样。他似乎只是实在健忘而已,短时间内说话办事都没有任何问题。 “他这哼什么呢?”老头出门的时候嘴里哼的曲听不清词,刘一五看着门外问。 其实心里感觉稍有些意外和亲切,韩青禹抬头说:“是我们那里的山歌。就算是山歌吧,方言胡诌的。” “唱的什么?” “调戏妇女。” “哦……难怪他记得。”刘一五笑起来,突然说:“其实叫声爷爷也不吃亏。” 他说着把目光从门外收回来,看韩青禹一眼,“多少人想叫还叫不上呢,难得老头记得住你。” 道理其实是很对的。 如果这个世界有人做一个武力值排名的话,把包括陈不饿、ne在内,所有确定强大或猜想强大的人都算上,姜龙池也必然能够排进前十。 这是真正的,人类武力巅峰上的存在。 “那不行的。”韩青禹满嘴油,咽下去一口烤羊肉,含糊但是激动说:“你是不知道我亲爷爷脾气多大,这事我要是认了,他都能从坟里再跳出来,抓两条蛇拎了抽我……你们都看我干嘛?用蛇抽孩子很奇怪吗?” “不奇怪,毕竟你家祖宗十八代抓蛇的。所谓家学渊源,就是这样潜移默化地传承。比如我五岁上下的时候,我爸因为打麻将怕我吵他……他就开始给我泳装挂历当启蒙读物。” 温继飞说得认真严肃,一板一眼。 饭桌上笑起来,刘一五呛着了,低头捂嘴咳了两声,去接水洗了把脸,回来仍旧绕回去,朝韩青禹说: “你说你那么较真干什么?那你在外面遇着老人家,喊声爷爷,不也就是平常礼貌而已吗?” “可是姜上将会当真啊。”韩青禹应道。 刘一五怔住想了想,不说了。 “也是。那样说是善良,但是毕竟没有真实的亲人感情在,感觉好像是在欺骗和愚弄老上将似的。”温继飞说。 刘一五点头认同了。 “当然你要是能让姜上将亲手给他十几二十块金属块的话,那种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感情,自然就有了。然后只要一直给,感情就会无法克制的一直生长。” 温继飞接着又说道。安逸的日子里他回到像以前一样。 一片笑声里,韩青禹不接这茬,抬起头问:“对了,刘军长,姜上将当年为什么会跑去我们那个小地方,待那么多年啊?” 刘一五张嘴,欲言又止。 饭桌上吃饱了的第四军军官纷纷起身告辞离场。 “守一个很大的源能波动。”等人走后,刘一五小声说:“上次吃饭的时候听军团长说起,他们怀疑那是我们自己星球原生的源能波动,你们能理解吗?如果是真的,能有所发现的话,那对蔚蓝和人类的意义都会很重大。” “嗯。”韩青禹麻木一声,他并不很关心人类……接着又问了大概时间,韩青禹发现那次波动是在自己出生前,继续问:“那后来守着了吗?” 刘一五摇头,“没。” “就没了?!” “好像说隔几年还波动过一次,但是消逝得很快,姜上将人在那里也来不及追朔源点。再后来就彻底没了。” 第二次波动的时间点并不具体,但是能确定,自己应该已经出生了,可能两三岁左右。韩青禹没有两三岁时候的记忆,在心底猜想着原生源能波动自此消失的原因,到底是不是折秋泓口中的吞噬。 “就是那一次,我把那东西‘吃’掉了?!” 韩青禹这么想着,在心里犹豫着。 “说起来这事办的,其实亏大了,浪费了姜上将很多时间。军团长说他们到后来才知道,其实类似的波动,世界上其他地方也有发生,而且不只一两起,然后都一样无法追溯。” 饭桌旁,点了烟,刘一五继续说道。 既然这样,韩青禹就决定先不说自己的怀疑了,尤其现在,在他对蔚蓝的感情有些复杂的情况下。 “其实按我爸妈后来说起那些事看,龙池大师他在我们那里的那几年,好像过得还挺开心的。” 坑蒙拐骗,日子清闲,在四里八乡深受尊重,而且能把荤小曲儿记到现在,韩青禹心说那日子他能不开心么? 刘一五定住一下,说:“那就好。” ………… 就这样,闲聊着,一直到姜龙池遛弯回来,桌面上早也换了花生、瓜子,干果、绿茶,刘一五才说: “对了,我这回来有正事。” “我靠,你竟然有正事?!”、温继飞做出被吓了一跳的样子。 “滚!”刘一五骂完表情严肃下来,说:“前天早上的情报,阿方斯前几天突然从尼泊尔老窝消失了,具体不知去向。” 他说话时看向韩青禹的眼神里充满担心。因为他们几个前些日子刚和人正面遭遇过,两大主战力被重创,而人没杀完。 “我们很难把这当作巧合。” 刘一五的意思,两件事之间的联系很明显,军团方面不得不去猜疑和假设,阿方斯可能亲自来找韩青禹几个了。 他很熟悉蔚蓝,地位很高,如果有心,可能早就看过很多高级别的机密资料。他很强,邵玄被重创后至今在养伤。 “这样你们肯定不能在外面活动了。而且就算躲,安全的地方也会很少,就怕防不胜防,懂吗?”华系亚有军阵,可是人不可能一直待在军阵里,刘一五说:“然后我们确定一对一能挡住他的人,也就那一个。” 那一个是谁,不用说了。刘一五继续道:“至于姜上将,正面也许可以一战,但是他的情况,你们知道的。” 沈宜秀紧张一下:“那我们……” “去军团总部基地藏两年。”刘一五这次之所以带着姜龙池一起来,就是来接人的。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的,就是设计引阿方斯出手,让军团长伏杀他。但是这个方法,温继飞只想了一下就放弃了,因为没那么大的脸,同时不知道陈不饿杀阿方斯要付什么代价。 另外,青子应该想自己杀的。这段时间他做事和抉择变得有些急躁,就是因为这个。大概他也不会愿意藏在军团总部两年,毕竟蔚蓝给不出那么多金属块和源能块养他,永生骨也在外面…… “只有这一个办法吗?”果然,韩青禹开口。 刘一五笑了一下,“果然还是军团长和参谋长了解你啊,有,还有一个地方你们可以去。” 420.放逐之地 在过往听闻所有的描述中,不义之城的含义,即是没有道德。它收容一切肮脏与恶,背弃与贪婪,混乱无序,血腥残酷。 那是一座属于罪恶和放逐的城市。 它被建在一片宽广的荒漠里,没有城墙,也没有守卫和防御。看起来任何人都随时可以来,也随时可以离开。 “但其实,所有的进入和离开都在视线的注视之下。”刘一五略嫌郑重和正式说:“只不过那双隐在幕后的眼睛,绝大部分时候都不会给出反应而已。” “阿方斯绝对不敢踏足那里。因为那里有一个可能比你更想砍死他的人。”他又说道。 如果一个人只是想砍死阿方斯,那没有任何意义。所以,贺堂堂问:“他很强啊?” “那年军团长开会途中路过不义之城,下飞机杀人,他出面硬接过军团长一刀……站住了。” 刘一五说。 所以,他很强。 在以冲击力为主要实力判断依据的源能世界里,“接刀站住”是一个绝不能被轻视的概念。 所以就算不是全力爆发,他能正面硬接陈不饿一刀,并且站住,依然是足够震撼的表现。尤其是现在,在人们见过或听闻喜朗锋顶的那一刀后。 “我们不知道他是不是比阿方斯强,也许还差一点吧,但是那里是他的地盘。”刘一五继续说道。 不义之城没有名义上的主人,但是人们习惯上会将那里杀手榜的第一人,视为它的地下主人。 是杀手榜负责维持那座罪恶城市仅有的秩序,以他们的方式。 “那他为什么要杀阿方斯啊?”锈妹关切同时有些期待地问道。 “不知道。相关的猜测有很多,目前最被采信的一个,是说他是当年那艘‘开拓号’轮船上唯一的幸存者。那艘船当年曾随阿方斯的船队前往南极探索源能的存在,最后触礁沉没,船上无一人归来。后来有人说那其中可能存有隐情,只是已经不可能追溯了。” 刘一五这么说。 所以继续探讨显得很没有意义和必要,对于韩青禹等人来说,他们只要知道那个人确实曾经两次刺杀阿方斯就好了。 “那他叫什么呀?”锈妹接着好奇问。 “束幽。” “女的呀?” “不,男的。” “华系亚人?” “不,西方人。其实按发音应该叫做索尔尤才对,当然那肯定也不是他的真名。在那里的华系亚人渐渐把他叫成束幽,除了顺嘴之外,可能还因为传说中,他是一个很漂亮的男人。” 当刘一五用漂亮形容一个男人的时候,他把目光投向韩青禹…… 韩青禹不漂亮,他毁容了。 “我会先留着它。” 韩青禹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疤。表面意思是不做治疗,但其实是蜕皮修复的问题。不过就算蜕皮,折秋泓应该也有办法先留住这倒疤。 他已经决定去不义之城了。 那里有很多可以抢的金属块和源能块。 那里大概率有朱家明口中去向不明的永生骨拥有者。 那里…… 那里,会让他们死,或进步。 另外,从刘一五能在短时间内口述这么多不义之城相关信息的表现看来,上层对此肯定也早有准备。 至于他们本身,辨识度最大的肯定是韩青禹这个曾经的高额悬赏对象,不过他毁容了。 然后锈妹也已经改了装甲。不义之城一样有存在全甲战士。 再就是武器。只要把包括病孤枪、蓝光柱剑和骑士长剑这些标志性武器先放起来不用,他们就应该有足够的时间隐藏身份,度过缓冲阶段。 “好。”刘一五点头,“不过我需要提醒你们一点,束幽不是盟友,他一样可能杀你们。” 这都还没去呢,就招惹上杀手榜第一了?!贺堂堂一下跳起来:“为什么啊?!” 刘一五:“没有为什么,我只是随口用他举个例子而已。” 贺堂堂:“……”心说:我去你大爷的,随便举个例子你都能用最强的举,难怪红肩被你吓死了。 “如果一定要有为什么,就只因为那里是不义之城,那里任何人,任何理由,都可能对你们出手。尤其是在花帅离开,城内华系亚势力转入弱势防御之后,你们的处境,并不会太好。” 刘一五说到这的时候,语气里卖关子的意味很浓。 大家等着他说下去。 “姜上将会跟你们一起去!一方面给你们一定的保护。另一方面,正好那边我们的势力最近被压得太惨,也很需要一个高手坐镇。” 这件事刘一五说出来的时候,眼神里有一种土匪似的兴奋,就好像有人开着坦克,扛着火箭炮准备去银行。 但是现场:“……” “怎么你们几个一点都不兴奋?”等了几秒后,刘一五困惑问。 贺堂堂:“怕看不住啊,总不能每分每秒都跟着吧?晚上睡觉呢,轮班守夜?” 沈宜秀:“是啊,弄丢了要赔吗?要赔的话,随便赔一老头行吗?我爷爷反正也没事做。” “我不认爷爷的。”韩青禹小声说。 “而且万一姜上将情况越来越严重,突然哪天忘了我们是谁,起床尿个尿,就把我们全砍死了。”温继飞瑟瑟发抖。 “过分了啊!”声音从旁边传来。 姜龙池在,只是被忘掉了…… 上来,照头一人呼了一巴掌,“啪啪啪,duang”,老头苦笑着说: “每天见面的人,我肯定不会弄错的,我也没有乱杀人的习惯。另外放心吧,只要有吃有住,我能在一个地方安静呆很久。” 他看了一眼韩青禹,现在是意识清楚的时候,姜龙池很清楚这个人不是自己的孙子,自己没有孙子。但是某种亲切感,依然莫名的存在,毕竟这小子连名字都是他取的,而且据说小时候家里农忙,家人经常会把他扔到庙里玩。 老头在一个地方很能待这一点,韩青禹是相信的。 “就怕路上就把你弄丢了啊。”他小声嘀咕说。 “滚!过去是船。船!我还能跑到海里去啊?!”老头吼着,照头又是一巴掌。 既然这样,韩青禹说:“那我们去收拾行李。” “不急,先去总部把年过了吧,顺便把伤养好,你,还有吴恤。” 刘一五说话的时候,吴恤从门外走进来。 他能下床了,出来找他们。 “千万别叫啊,别抱我……”吴恤很怕他们激动,然后叫啊,抱啊什么的,那样场面会很尴尬,他不知都怎么应付。 这么担心着,吴恤沉默看了看屋里的人,往里走,“pa”一下摔倒在地上,自己平静站起来,装没事继续往里走,在韩青禹几个旁边坐下来。 “这么不关心我吗?”他想着。 ………… “青子我想到一种可能。”锈妹突然说。 铁甲站在那里折红斗篷的画面很有趣。 韩青禹偏头看看,问:“什么?”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你小的时候,有一天,你爷爷从山上捡来一个大蛇蛋,给你吃了补充营养……你把折医生说的源兽给吃了。你是蛇……” “duang!”韩青禹照头就是一巴掌,说:“少给我胡说八道。” 这个猜测画面幼稚,但是逻辑上太合理了,比如他正好会蜕皮,他们家祖祖辈辈折腾蛇……可是韩青禹接受不了啊,他一个抓蛇的,吃蛇的,卖设的,怎么看待自己是蛇? “过分了啊,锈妹!”温继飞在旁帮腔一句说:“蛇精跟咱们葫芦娃可是死对头。” “早知道就真的叫血葫芦小队了,突然真的有点葫芦娃的感觉。我是说这次去,我们几个,再加上姜上将。”顺口又说了一句,温继飞笑着,把衣服折起来,塞进包里。 屋里几个人都笑了一会儿,说还真像。 韩青禹默默忍耐,数完金属块放好,转头看了看屋外刚走进来的朱家明,“对了,小王爷你确定那边有咱们要找的人吗?” “确定,他们没别的地方去。”朱家明说着递过来几张纸。 “那些人的名字和大概特征,我都写在上面了,另外画的像你们也可以参考,应该不会差太多。” “嚯哟,才华横溢啊,小王爷。”温继飞凑过来,看了看纸上的毛笔字,再毛笔画像……栩栩如生。 “哪里。”朱家明客气一下,覥着脸笑着说:“那啥,那这次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去了,我伤还没好,去了还要麻烦你们照顾我,而且我晕船。” 屋里,锈妹一边打包,一边在窃笑。朱家明不想去不义之城,这段时间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与他相对,折秋泓则是很想去,不让去就天天来蹲。问她理由,她说因为韩青禹或吴恤很可能死在那里。 “这个我收了。”韩青禹低头把那几张纸折好,小心收起来。 朱家明激动点头。 “这样万一你路上死了,也好有个备份。” 朱家明:“……” “收拾行李去吧。” 屋里就这么一边收拾,一边闲聊。 直到,“吃饺子了。” 屋外有战士过来喊。 “好的,马上来。”温继飞应完低头看表,然后转头看了看屋里几个人,说:“过年了,先吃饺子去。” “好。” 吃完饺子,他们就该出发了。 421.漂洋过海 这一夜岸上开始放烟花的时候,港口里停泊的万吨货轮也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密密麻麻的集装箱堆积在船上。鞋服,塑料和橡胶制品,大概就这些,都是很平常的东西。 前甲板上,少数几名还算空闲的老船员凑了一堆,靠在船舷上看烟花,抽烟、聊天。 过年启航的行程安排让人有些气闷,不过既然是吃这碗饭的,收入放在哪都不算低,他们早也接受和习惯了。 总之只要家里媳妇儿怀孕的月份能对得上,就没有什么特别过不去的。 “嘎吱”,突然有些沉重的脚步声从暗处传来。 四名装卸工一人站一个角,抬着一个长方形的木箱子出现,从船员们身旁走过。 木箱子不小,估摸着能装下两个成年人了,但是对比集装箱,自然还是小的可怜。 船员们偏头看了看,打招呼问:“这时候还往上搬东西啊?” “散货,临时托运的。”装卸工回答。 “哦,里面什么东西啊?怎么看着跟口大棺材似的。” “不清楚啊,没打听。” 对话因为装卸工们的逐渐远去到此结束。 只是随口一问的船员并不知道,他刚在生死关口上走了一着。当然抬箱子的装卸工人们一样不清楚,他们现在手上抬着的,其实可以算是一具变形金刚。 恼起来随随便便能把万吨轮船搞沉的那种。 “砰!”“砰!”一朵接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绚丽的火光映在深夜黑漆漆的海面上。 “欸,说起来你们这次回家有没有听说过那个。”一名年轻船员一边跟人发烟,一边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什么?”老船员接烟没点,夹在耳朵上问。 “外星人飞船,雪山怪物什么的。” “哦,那个啊,听过的,这不到处都在传呢,我估摸着都听过。但是你们看啊,咱这海一样还得出,日子不也还是一样过么?年也一样过。” 老船员说着抬头又看了看远处天空的烟火。总之还是一样的除夕夜。 一旁大伙都说是。 “那啥,这个我知道,不管啥外不外星人的,只要不是跟咱打仗了,一样是挣钱过日子要紧。我就是想问你们都信还是不信啊?” 小船员说到这,压低了嗓门:“反正我是信的。我上次跟船在海上看见过那玩意,外星飞船,真的,跟天上唰一下过去……” “这样说起来我也看到过,看着跟个梭子似的,是不是?!”另一人接茬道。 “是是是,就那玩意,黑乎乎的,我也看到过。” “嗯,就是看不清,快得厉害。” 当场第三个、第四个激动地回应。 海面上视线宽阔,日子无聊,一群人里按照跑船的日子长短数下来,亲眼目击过大尖梭形飞船的接近了一半。只不过具体里面是不是传说中的外星人,他们谁都不知道。 就像他们不知道那些“梭子”,后来都去了哪里。 正当他们一起议论的时候,又一群七个人,从他们身后走了过去。人都略微低着头,身上穿灰黑色的风衣或夹克,戴着兜帽,只走路不做声。 除了背上背的包,每个人的手上还都拎着一个木箱子,是木箱子而不是旅行箱。 箱子大小长短不一,其中最长的一个,怕不得有两米多,快三米。 “什么人啊?”等人过去后,小船员转头看着小声问。 “可能跟船的货主吧。”老船员犹豫说着,同时伸手把小船员的脑袋掰回来,“没事别瞎看,别瞎打听,人既然能过关上来,就不干咱们的事。” 实话说这群人的行装和气质给人感觉都不平常,老船员自己心里也好奇,但是人在海上漂了这些年,别的不说会多少,该沉默时沉默还是学到了的。 “这一趟日子可不短,接下来要是他们主动找话说,咱就好好应他们。要是他们不愿意接触,记住了,谁都别往上瞎凑!知道了吗?!” 老船员特意又严肃叮嘱了一句。 “知道了。”“知道了。” 烟火声中,货轮出港。 接下来它将经过宗谷海峡,再穿过鄂霍茨克海,进入北太平洋,一路去往大洋彼岸,耗时二十多或三十天,完成一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航行。 ………… 下层船舱,此行专门开辟的一片房间。 铁甲从“棺材”里坐起来,咔哒转头,“为什么不是你们抬我呀?” “装卸的师傅们上手太快了,我们没抢过。”温继飞笑着说道。 “好吧。”锈妹有些郁闷,其实自己并没有占满那个箱子,要是那些人力气大点的话,不用四个人的,四个人过分了啊,大棺材更过分。 耳中烟火声远去,浪涛的声音传进来。 “所以现在我们已经是在海上了。”锈妹想到说:“我还是第一次坐船出海呢……我好想去甲板上看看啊,青子。” “哦,好,等晚一点,我去找人帮忙清一个区域出来给咱们。”韩青禹起身扯了扯兜帽的帽檐,挡住脸上的疤,这趟船上有蔚蓝的人帮他们安排一切。 他也没有这样看过海呢,吴恤、瘟鸡和贺堂堂也没有。折秋泓说她也想看。连说自己晕船的朱家明都表态想看。 不过他们并没有自己先上去,而是待在船舱里,跟锈妹一起在海上守岁,一直等到了凌晨四点多。 “大师你不去吗?”起身的时候,温继飞特意去喊了姜龙池老爷子。 老头躺床上睁开眼睛,看向门口一群人,回忆确认了一下,摇摇头,“不去,看厌了。” “啊?看厌了?!你不是应该会忘的吗?然后看一次说,哇,大海欸,再一次,还说哇,大海欸……”贺堂堂表示质疑。 所以,果然还是没被超级砍过比较嚣张啊!韩青禹、温继飞和吴恤三人互相看了看,瑟瑟发抖。 意外的是,姜龙池笑出来了,笑骂说:“滚!大过年的没挨过超级战力的打是吧?” 贺堂堂滚了。 “那大师你不会丢吧?”韩青禹站在舱门口问。 姜龙池转头看看他,突然好像记得很清楚,“跟你说了这是海上,海上……” “海上我知道啊,但你的实力,下海游泳估计跟鱼雷也差不了多少。” “……滚!” 想象着自己鱼雷一样的身姿,老头又一次被气笑了。 韩青禹转身也滚了。 不过他还没走几步。 姜龙池在身后突然又喊:“回来。” “怎么了?”韩青禹转身往回问。 老头从床上坐起来,打开手边的行李袋,找了找,自己嘀咕说:“还好手碰到一下,这个没忘掉。” 他双手从包里捧出来一捧东西。 红纸包的,红包。 但里面不是钱,看样子方方正正,应该是蓝晶源能块。 “每人一个,大吉大利。”老头说。 “谢谢大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天下无敌。”“教陈不饿服字怎么写!” 韩青禹拿了,温继飞拿了,锈妹拿了……连刚已经滚出去的贺堂堂都回来拿了。 这个年,他们终于还是有长辈的红包可以拿。 老头发完红包似乎挺开心的,自己躺下睡了,说: “去吧,去看看海,等一会儿太阳出来,会很好看。” 422.远方来客 “啾……嘣!” 深红色的斗篷在海风中猎猎地飘着,货轮尾部的甲板上,沈宜秀手指间的“火箭炮”飞出去,在空中炸开。 铁甲仰头看着,开心得笑出声。有很多很多年,她没有跟人一起玩过鞭炮和烟花了,只独自一人在窗口看过。 或和爷爷一起,等很晚,在阳台上放几个。 “青子,快,帮我再点一个。”沈宜秀手上还抓着一大把呢,很快又取了一支拈在食指和拇指之间,催促喊道。 “嗯。早说了让你自己也拿一根了,拿着不抽就行。”韩青禹转过来,摘烟吹亮火光,帮她点燃引信。 “不抽会灭的。”锈妹说着,抬手指了指自己嘴部的铁甲,意思似乎如果可以,她就真的抽了。 “啾……嘣!”这一次头朝下,火箭炮蹿进了海水里。 等它炸响后,沈宜秀趴在船栏杆上使劲地向下看着,想看有没有炸起鱼来。 二脚踢在池塘里是能炸鱼的,她小时候玩过。 火箭炮是温继飞和韩青禹两人偷偷带的,反正他们走的通道根本没人查,除了这个,还有烟花。 “嗤啦啦砰!” 折秋泓手上拿着一根点着了的二十四连珠,站那仰头冷漠地看着。要不是韩青禹和吴恤很可能死在不义之城,她才不会出来呢。她可以一辈子呆在实验室里不出来。 同时间,在甲板前部值夜班的船员们听见动静,扭头向上,看了看天空。 “后甲板谁在那玩啊?” “之前看见过那几个客人吧,这时间出来看海呢,刚才船长还专门出来给他们清场。” “哦,果然是有身份的。先前看着挺吓人,想不到也有这么大的玩心。” “嗯,估计是没这么看过海吧,过两天就厌了。” 看过壮美的海上日出,回船舱的时候,韩青禹和温继飞特意去看了看龙池大师还在不在。 还好,老头还在,睡得正香。 就这样一天过去了。然后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向北绕行的货轮,沿途气温开始变得越来越低。 一群人吃饭,看海,睡觉,吃饭,看海,睡觉……吃饭,睡觉。用源能温养身体。 韩青禹和吴恤的伤势暂时仍没有完全恢复,不过按照折秋泓的估计,等这段航程结束,应该也就差不多了。 ………… “嘣嘣嘣嘣嘣!”走廊间快速奔跑的脚步声很响。 “青子!青子!”第六天的清晨,贺堂堂一路无比焦急地跑到韩青禹所在船舱门口,一把推开门,大声说:“快起床,龙池大师不见了!” 老头不见了。 前几天一直都很安生的龙池和尚,蔚蓝姜龙池上将,在出航后第六天的清晨,突然失踪于海上。 韩青禹几个反反复复把货轮找了几遍,都没能找着他。 “笃笃!”敲门声传来。 “请进。”韩青禹连忙说。 “报告长官。”船长进门,抬手敬了一个蔚蓝军礼,他并没有被明确告知此行这几个人的身份,但是确定对方身份重要,“我刚全部打听过了,整艘船没人看到过姜上将……不过,我们的救生艇少了一艘。” “……”船舱里几人缓缓转头,互相看了看,“你是说,姜上将开救生艇走了?!” “嗯。不过也可能不是开。”船上眼神弱一下,有些慌乱说:“因为除了救生艇,船上还被拆走了一块铁板。” “……” 清晨的大海,初升的朝阳映在海水的波纹里,海面上一艘救生艇如箭一般飞射,但是没有马达声。 姜龙池只偶尔划一下铁板,小艇就飞起来一般前进。 “我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知道自己健忘,老头头疼想了一会儿,可惜怎么都想不起来。 但是都不重要了,因为这天夜半醒来的时候,他突然记起来了另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自己好像有一个亲孙子,被遗忘在一个叫做封龙岙的地方,已经很多很多年了。 封龙岙,姜龙池记得,而且那是少数他现在还能有大概方向的地方之一。抬手,看一眼手表上的指南针,确定方向,小艇继续加速。不管是不是记错了,他要回去看看。 三个小时后,另一边,货轮上。 出海搜寻的救生艇已经全部都回来了,货轮也在海面上绕行了一大圈……结果都一无所获。 “大师的安全,应该是不用担心的。毕竟他常年把自己弄丢,而且,超级啊。”温继飞说道。 韩青禹点头。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啊?青子。”贺堂堂问话的语气裹着很大的内疚,因为今天轮到是他睡姜上将舱门口,结果他睡得太死。 他们在大海上,把一个超级战力弄丢了。 这很糟,因为他们本来约等于是扛着火箭炮去抢地下银行,去了可以只管作威作福,烧杀抢掠……现在,火箭炮突然间没有了。 继而出现的问题关系生死——我们还去那个生死一瞬间的血腥之地吗? “要不咱们也回去吧?!回去重新找一找姜超级啊,或者去基地住着。”朱家明在一旁努力建议。 剩下几个都把目光盯在韩青禹脸上。 韩青禹沉默了几秒钟,开口:“其实这次就算没有姜上将同行,我也打算去的。” “嗯。”吴恤代表另几个说。 决定就这样达成了。现场唯一内心激烈反对的朱家明,不敢反对。 “那就这样,继续按航线前进吧,凌船长。还有,麻烦你跟军团那边报告一下姜上将失踪这个情况,我们先回船舱休息了。” ………… 船行海面,人登岸,二十一天后,清晨的封龙岙,瓦上有霜,雾气朦胧。 公路边的一家小店,韩青禹的父亲韩友山起床打开门,乍然看见一个似乎有些眼熟,但是看了又决陌生的身影站在自家小店门口。 “施主早上好。”对面花白头发的老人,欠身行了个佛礼。 因为这一句施主,这个佛礼,韩友山似乎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但是还不清晰,“啊,大师好,大师你吃早饭了吗?” “还不饿。”姜龙池说:“我是想问一下,这里往前,是不是有一个地方叫做封龙岙啊?那里以前似乎有一座破庙,我……” “龙池大师,龙池大师是你吗?!”在心里把老头头发剃了,把面容做了对照,韩友山终于想到,也认出来了,“大师你吃早饭了吗?” “……不饿。”姜龙池看看韩友山,“所以你认得我?” 韩友山茫然点点头。 “谁啊?”韩青禹妈妈张洁霞一边用热毛巾擦着手,一边走出来问。 韩友山:“龙池大师。” “啊?你……哎呀,还真是。”张洁霞激动说:“好多年了,大师你终于回来了啊!大师你吃早饭了吗?” 423.新的开始(上) 姜龙池终于还是坐在了饭桌边。村里头的早饭就真的是饭,因为上午都要干活的关系,体力劳动,粥面不顶饱。 除饭之外,煮鸡蛋也有。然后下饭的咸菜,一盘酒糟蒸肉,一碗和饭一起煮过的咸鸭蛋。 味觉隐约有些熟悉的感觉,方言也都能听懂。姜龙池知道,自己这一路艰难打听过来,大约确实是到地方了。虽然眼前这个店,他并不熟悉。 韩家开在路边的这个小店,要是放在古代大概应该叫行脚店,是专为过路司机和乘客开的。因为生意还不错,店里头雇了两三人帮忙,也都是同村的乡亲,都认识龙池大师。 大师回来了。饭桌上一群人热情激动地,七嘴八舌说了好些话,好些旧事。 “庙已经拆了啊,在大师你离开后不到一年,好像是因为一场大雨,庙自己塌了,后来就没再修起来。” “大师你这些年去哪了啊?说起来当时你走,一声不响人就没了,我们都还有些不是滋味呢,也担心你。” “说起来大师你以前就健忘,你那把漂亮的小斧子,我还替你找过。” “大师……” 放下筷子,姜龙池摆了摆手,缓缓说:“对不起啊,老来健忘,有很多事情,我都已经不记得了。” 大体从村民们的描述中,姜龙池知道了,自己当初在这里的那些年,其实并没有亲人陪伴,没有那个他以为存在的亲孙子。 一切,都只是因为最近他自己给了自己太多心里暗示,渐渐想象衍生出来的故事。 “但我隐约记得,我好像有经常带着一个孩子在庙里玩耍……是很小的一个孩子。” 姜龙池拿桌脚比划了一下。小小个。 “那不就是我家青子嘛。”张洁霞尴尬笑了笑,说:“那时候遇着农忙,我们全家都得下地干活,就总把青子扔在你那,他也愿意跟着你玩。” “谁让你跟青子爷爷关系好呢,总骗我们家酒喝。” “是啊,可惜我爸已经走了。”韩友山叹口气说,“要不然他再见到你肯定高兴,上山抓条蛇回来炖,跟你再喝几杯……” 随着叙述模糊回闪的画面突然断了,姜龙池脑子嗡一下,“青子?!” 这个名字,他最近好像很耳熟。 “是啊,青子,韩青禹,就我儿子这个名字,还是大师你取的呢。那年咱们这发大水……” 大师确实是老了,张洁霞耐心的叙述,帮他回忆。 “那他脸上是不是有道疤?”姜龙池突然打断问。 “不是,不是脸上,是这。”张洁霞指了指发际线往上些的位置,庆幸说:“还好是藏在头发里了,要不然我家青子就不好看,找不着媳妇儿了。” “哦,是这样。”某些东西已经就在想起来的边缘了,但又突然间对不上了,姜龙池一边努力思索,一边随口应了一声。 “是啊,说起来那个疤还是大师你给撞的,你带他骑大马,撞门上了。”韩友山说着笑起来,并不见怪。 农家孩子磕磕碰碰本就平常,何况那几年儿子的身体总是不好,要不是龙池大师帮着费了很多心思,甚至用气功给他养着,没准人都没了。 “那他人在哪?能不能喊出来,让我看看他?”姜龙池突然又问道。 桌对面,韩友山和张洁霞的眼睛一下都亮起来,这个现在是他们最爱回答的问题,可惜村里人问了一年多,最近已经不问了。 夫妻俩笑着自豪说: “我家青子当兵去了!”大声。 “特种兵。领导不让说。”小声。 “还立功受奖了呢!”特大声。 “……” 就像是一次偶然的灵感爆发,脑海中穿着蔚蓝军服背负双刀的青年和庙里头玩耍尿裤子的幼童,在这一刻终于重叠在一起,所有的线索在一瞬间突然清晰起来,近期记忆回归……姜龙池:“卧槽,我把他丢在海上了。” 韩友山:“什么?大师你说什么,你把谁丢在上海了?” 张洁霞:“是海上,大师你怎么会把人丢在海上呢……海欸!” 是啊,海,姜龙池抬头看了看夫妻俩。这一刻,难得记忆明确,意识清楚,姜龙池开口犹豫了一下。 “我能说,你们儿子其实去了蔚蓝砍大尖,他现在脸上有很大条疤,正在被人追杀,要去一个很残酷的地方,然后,还被我忘在海上了吗?” 显然不能。 “哎呀,那我得赶紧去不义之城啊。” 老头这边思索的同时,另一边,韩友山夫妻两个已经走开嘀咕了几句,又回到了桌边。 大师老了,老得愈加健忘糊涂了,而且孤苦伶仃,没有亲人和去处。他这趟可能是回来找老庙,想住下的,但是庙已经拆了。 “大师,我们俩刚商量了一下,想说让你留下来,你看?”韩友山扭头示意了一下自家小店,说:“我俩现在也能挣点钱了,就这小店,你留下来,没事屋里坐坐,屋外走走,帮着看看店。咱不说什么好日子,给你吃饱穿暖,总还是能管得上的。” “是啊,就大师你和我公公,再我家青子的缘分,情分,我们俩怎么也不能让你再一个人去外面乱跑啊。万一你再跑去那肾吗海上面,多吓人。”张洁霞也说。 思绪被打断了,姜龙池猛地抬起头,“这意思,他们是想留我下来,当作自家老人照顾终老……” “谢谢。”老头喃喃说。 “哎呀谢啥呀,大师你答应了我们就放心了,这样,我先去给你找两件青子他爸的衣服先换上,再把睡觉的屋子给你弄好。”张洁霞说着麻利就去忙了。 韩友山重新坐下来,“以后我替我爸,咱爷俩没事喝喝酒。哈。对了大师你要是还想穿僧袍,我去城里买布,找人给你做……” 突然间很舍不得这种感觉,姜龙池想了想,决定待一天,留下来待一天再走。然后让蔚蓝直接派飞机去不义之城,替他们照顾好那个孩子。 “你这有纸笔吗?给我用一下。”姜龙池突然说。 “有。”韩友山去取了记账的笔和本子来。 姜龙池写字的时候没让他看。 【记得赶紧去不义之城,照顾好一个叫韩青禹的孩子。你没有亲人了,姜龙池,他就是你记忆里的亲人。你现在待在他家,他的父母想要照顾你终老……】 写完,姜龙池把纸页撕下来,仔细折好,放进随身的包里。他的包,是用线钉在衣服上的。 ………… 第二天。 小村因为龙池大师回来的热闹劲渐渐过去了,韩家开在路边的小店里一切如常。 只是店里面多了一个老人,一个穿着簇新僧袍的老和尚。 老和尚并不闲着,他给过路的司机、乘客算命,挑日子,取名之类的也都做,一次收五毛到一块不等。 或你愿意给些个瓜果,给两条拉来贩的带鱼,也都可以。 老和尚记得自己是蔚蓝姜龙池上将,人间绝顶,超级战力,有一个老伙计叫陈不饿,是蔚蓝唯一目击军团军团长…… 他在这里守一次原生的源能波动。 日子是他喜欢的日子。偶尔,他会感觉到自己好像有什么事急着要去办,但是怎么都想不具体。 424.新的开始(下) 又一个清晨,当穿着僧袍的老和尚拿着一把漂亮的小斧子,坐在路边门口一侧劈柴。 韩友山出门看见心里很是惭愧,想说这种体力活应该自己来做的,结果他走近看了,发现大师劈得很轻松。比他轻松无数倍那么轻松。 总之也不见老人怎么用力,抬手斧子落下去,柴就顺畅地劈开了,一瓣一瓣匀称得不行。 时差十几个小时,大洋的另一边,此时是夜里。 万吨货轮正在一场巨大的风暴中,飘荡起伏着,黑色的巨浪汹涌,滔天两三层楼高,一次次向船身砸过来。 “回去,都别站在甲板上,东西不用管了,都回船舱里待着去。”船长在风雨里奔跑着,大声呼喊,把船员们都赶回到了船舱里。 “舵给我,你们也下去吧……下去啊,放心没事。” 除了船长和他身边的两三人外,就连驾驶舱里的人都被赶下去了。 这场风暴很大。万吨轮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倒的,船员受伤或货物受损的可能倒是有一些。但是船员们既然吃的是这口饭,本身并没有打算退缩。 “这船长!他这是干嘛啊?” “是啊,就算他是好心吧,啧,这样没准真要出事啊!” “可不是,就他们这么几个人,能应付得过来吗……” 待在船舱里的船员们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货轮在大海里倾斜,摇晃,他们多数都是老船员了,对海流这样的涌动很是熟悉,这是大风暴。 就这样晃啊,晃啊……担心着。 “欸,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地上不对?”小船员突然问。 凑在一起的船员们全都转回头,“什么?!” “浪没下来。我是说,浪没下来!”第一遍,小船员用力喊道。 一下所有人都被提醒了,然后他们回忆,发现确实如此。 他们刚才一直都能清晰感觉到海流激烈而磅礴的涌动,但是这一步的后续,那种巨浪拍在船身上的扑击感,那种船被砸中的感觉,始终没有出现过。 这太诡异了…… “为什么啊?!” “不知道。” “上去看看?” “别,不许去!别瞎讨论。” 想到那几个气质特殊的客人,想到自己前几天偶然听到的,重铁如脚步走动的声音,老船员严肃开口阻止。 只默默在心里想:这个世界,好像真的没有那么简单了。 同时间,甲板上,最后的一叠巨浪在它扑向船身的中途裂开,巨大的冲击力反向让它凌空被阻滞,分向两边,然后落回海面。 几乎一夜过去,货船已经驶出风暴区了。 正好天也开始蒙蒙亮起来。 胸膛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还挺让人透气的,韩青禹站在船头看了看,关闭装置,把战刀收回木盒子里。 侧边吴恤也把病孤枪收了起来,铁甲被海水洗得铮亮。 “感觉恢复得怎么样?!”温继飞走上前问。 “不行,还是没有完全恢复。”用北方话说叫浑身不嘚劲,韩青禹转头问,“吴恤你呢?” 吴恤看向他,摇了摇头。 温继飞眉头皱起来,“那怎么办啊?船长说明天晚上就到了。要不咱们先继续在海上漂几天?” “几天够啊?!”他转头朝一旁的折秋泓问道。 折秋泓看看他,“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是说估计行程结束就能恢复了吗?” “嗯,所以说只是估计啊。我以前也没有遇到过他俩这样的情况,对他们这类东西也不算很了解。”折秋泓平淡地答道。 温继飞:“……” 一直到确定他们的讨论结束,船长才从驾驶舱里出来。 眼前这几个人表现出的实力太可怕了,心里很想问,但是不敢问也不能问,他说:“现在咱们……” “继续往前就好,到地方说一声,我们先下船。谢谢凌船长。” 韩青禹说完转头,看了看风暴区,那里的浪涌依然激烈。 ………… 厨师被通知可以开始准备做饭了,船员们回去甲板上做清理的时候,正好转头还能看到落在最后的,韩青禹和吴恤的背影,两人身上衣服湿透,手上拎着木箱子,正回去船舱。 “他们,那个浪,不会是……” “嘘。别瞎猜!别看,别看了!”老船员用力挣了年轻的同伴一把,又张开双手揽回去所有船员,把他们全都拖走。 船舱里,韩青禹换好了衣服,跟海浪模拟战斗后那种强烈的疲惫感让他很不适应,“我现在这么弱吗?”让其他人不要喊他吃早饭,韩青禹躺下继续睡觉。 没办法了,只能睡觉,然后“蜕皮吧,求求你快蜕皮吧……” 离开了风暴区的货轮依然有些摇晃。 不过韩青禹很快睡着了,他睡得很死,大概等睡醒,就差不多该下船了。 这端航程已经持续了20多天。 其实这20多天,这个世界里发生了很多事情。 米拉偶然一天在熊占里蔚蓝军官学院所在小城的夜色街头看到了花帅,可能是花帅,米拉以前只远远看到过他一眼。 他好像受伤了。但是当她准备过去,人影消失在人群里。 熊占里的局势很糟糕,相关方面军的其中一个重要派系正在做脱离蔚蓝的准备,这几乎已经不是秘密了。 刘一五在联盟议事会的现场乱发脾气,大骂了一场。鉴于他曾经在喜朗峰顶骂死过红肩,现场没人顶嘴。 艾希莉娅和伊恩等一班记者等在门口,想要对这么华系亚方面军将军作采访,但是刘军长出来后气冲冲直接离开了。 阿方斯最近跟蔚蓝议事会闹得很不愉快,扬言如果单方面的调查继续进行下去,他会考虑退出蔚蓝。 蔚蓝科研总部在两个月前就已经拆完了喜朗峰上那艘大尖主舰,现在他们制造出了第一台源能动力发动机,当然暂时还只是模拟尝试,不能真的用在飞船上。 蔚蓝开始仿造飞船了,虽然死铁紧缺。 几天后,各方面军预备空战部队前面的“预备”两个字,被拿掉了。 一个超过三百具大尖的大尖群,因为拒绝者方面超级防御站的再次失灵,在南极洲降落了下来。有人在那里死去,有人在那里战绩辉煌。 前往增援剿杀的船队在中途遭遇疑似雪莲的势力突袭。 …… 当这一切发生,韩青禹在海浪的摇晃中,安静地睡着。 这个世界似乎正在渐渐与他无关,哪怕再多人记得和想念他的名字,过去一年那些辉煌和传奇的故事,似乎真的都已经过去了。 也有人尝试想象和期待the青少校会一如过往那样,突然出现在南极洲血战的战阵里,或者冰川上,但是没有,他像是真的永远消失了。 这一天,是1992年的2月底。 不义之城没有城墙。 荒原上的风总会吹进来,破碎的纸页在黑漆漆的街上打转翻滚着。 凌晨的街道上行人很少,这座放逐之城的夜晚总是伴随着无声的杀戮。 不过远处的酒吧依然喧哗。 一群喝醉的男女走过,随手把酒瓶摔碎在地上。 奥勇有些瘦削的身形站在阴影的地方,等人走远,沉默过去把碎玻璃扫了,把垃圾斗里的垃圾倒到垃圾车上,回头朝远处另一个身影喊:“道风哥,咱们好像该走了。” 钱道风其实也就比奥勇大两岁,21……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华系亚钢链手表,他回头说:“好。” 钱道风拎着垃圾斗和扫把快跑了几步,也把垃圾斗里的垃圾倒进车里,说:“那咱上车,快点。” 受人所托,他俩今晚要去城外面接几个人,几个他们不认识的华系亚人,大概逃亡来的。 这不是第一次了,可能是第十几或二十次。 这种事在不义之城很平常,就像老家出门打工的新人总是会找老乡带一带,哪怕老乡在城里其实混得也不好。 425.神奇的秩序(上) 荒漠平坦,没有边际。地面望去几乎都是沙土,就算有石头,块头也不大,而且带有经年风化的痕迹。 稀疏的植被把枯败和生荣呈现在同一片时空里。 几只大小不一,形状、色彩特异的蜥蜴趴在路边石头上,翻着大眼皮,在月光下镇定地扭着头看人。 身后的沙土地面上留有几长串花瓣似的足迹。 温继飞、锈妹、贺堂堂和折秋泓先看看蜥蜴,再扭头看看吴恤。他们最近在研究和强迫吴恤承认他是某一种蜥蜴。 谁让他能再生呢?就像韩青禹会蜕皮,所以他是一种蛇。总之两个都是冷血动物。 “你亲戚。”贺堂堂小声说。 吴恤看他一眼,冷漠地转过头去。 凌晨,夜幕。 鞋底踩踏沙土的脚步声沙沙轻响。 印有车辙的路面向前延伸。 一行七人各自背着大小不一的木匣,穿着黑色或灰色的风衣、夹克,戴兜帽拉低帽檐,无声徒步在荒漠地图指定的路线上。 虽然这里看起来从任何地方都可以通行。 知道黑暗中有目光在注视着自己这些进城的人,韩青禹很守规矩。初来乍到,战力受损,他们需要一个缓冲期,暂时不想引起任何过度的注意。 “好像到了。”走在最前面的吴恤停住说。 目光看去,远处城市的轮廓,在月光下显露出来。 它似乎不小,可能能容得下好几万人,此时多数区域都处于黑暗之中,但也有几处灯火明亮。白色的,红色的,绿色的灯。 韩青禹在丛生的轮廓中看到了像是中式的屋顶,然后西式教堂似的建筑,甚至还有圆形的房子……这个城市连建筑都风格错乱,没有规则。 另一边,城市外围的角落里。 “是他们吧?小勇你看一下。”在一辆重卡改造的垃圾车上,钱道风坐在驾驶座,偏头轻轻推了奥勇一把。 奥勇连忙坐起来,眯眼睛看了看。 “应该是。这次这几个看起来好像有点样子啊,说不定还真能混下去。你看他们有个全甲,道风哥。” “是吗?希望吧。每一个初来不义之城的人,大概都以为自己可以混下去。”钱道风有些感慨地说了一句,发动车子。 在这里的这几年,他们已经见过太多死亡了,包括很多由他们像今晚这样出城接来的人,后来都很快就没有了消息。 “走了,过去打招呼。天王盖地虎。” 钱道风转动方向盘,重卡垃圾车从阴影里驶出来。 ………… 重卡横在身前。韩青禹一行人也停住脚步。 接头对话很简单,只要时间差不多能对上,能确认没接错人就好了,双方互相并不用了解更多。 对于奥勇和钱道风来说,面前就只是又一批逃亡来到不义之城的普通人而已。准确地说,是又一批源能幕后世界里的弃儿。 人多了,车里坐不下,奥勇让出一个位置给折秋泓,和剩下的人一起坐在车顶上。 卡车启动,调头向城里开去。 “这卡车好像很贵吧?”温继飞四向看了看,主动找了个话题。 以垃圾车的标准,这绝对是一辆豪华垃圾车了。 “嗯。”奥勇点头,然后带着介绍城市的意思继续说:“其实在这里什么豪车都能找到,或者捡到,你们把车里的死人拖出来扔掉,把血擦一擦,那辆车就是你们的了。” 车顶上的反应很平静,温继飞点了点头。 “看起来还算镇定,应该是经历过血腥的。” 奥勇在心里做对这群人的第一个判断,眼神横移掠过韩青禹脸上的伤疤,然后那个全甲战士,都没有停留,继续说: “不过在这里钱很不值钱。我的意思,米刀在这有用,但是很不顶用。所以要一直吃饱饭反而比找到一辆好车更难。” 说话时他的目光投向温继飞,似乎有些担心的样子。 “放心,我们很有钱。”温继飞自信地笑起来。 之前世亨少爷留下来的那几百万,他们出来前已经全部让蔚蓝帮忙换成米刀,转到这边来了。 也不怕露富,温继飞当场直接伸手摸了摸背包夹层,同时偷偷注意观察奥勇的神情反应,他把这当成一次试探……结果,他自己的神情突然一下愣住了。 “咳,你们猜,咱们的支票哪去了?!”温继飞问。 “不是你放的啊?”贺堂堂反问。 “可不是嘛。”温继飞把手从包里拿出来,摊开,他的手掌湿漉漉的,上面一手的碎屑。 背包本来是防水的,但是现在上面有一道不知什么时候划开的破口,里面灌进了水,衣服全篼湿了,然后支票也碎了。这玩意竟然不防水。 “我去你大爷啊。”那可是几百万,贺堂堂当即骂了一句。 然后,韩青禹转过来,一脸的心疼地踹了瘟鸡一脚,“你大爷。”锈妹有样学样地,也踹了一脚,说:“你大爷的。” 吴恤转头看了温继飞一眼,转回去。 “演的吧?刚才听到血腥都还那么镇定呢,而且这也太凑巧了。”奥勇冷眼看着,在心里想着。 不管事情是真还是假,他现在都有些郁闷。现实的情况,接一下老乡他们不怕,他们怕的是被老乡赖上,然后吃你的,喝你的。 “其实这里真正值钱的东西,是源能块,或者金属块。如果你们有个几十块源能块,而且有能力保住它们的话,你们以后在这里就是大爷了。” 奥勇再次开口,眼神期待。 然而对面一群人毫无反应。 “所以他们也没有源能块和金属块。”奥勇哪里知道韩青禹舍命不舍源能块的品性,当即下了判断,心说:“完了。完了啊,道风哥,咱们要被赖上了。” 这时候,卡车已经进入城内了。 车子在摇晃前进,车顶上的人在沉默。 “所以这帮人到底了不了解情况啊?还是他们其实知道,但是早就打定主意,要赖上我们了?” 奥勇无奈地想着。 他哪里知道,面前这群人本来是带着一个巅峰超级来的,来作威作福的,所以他们事前根本就没有对生存和安全方面的细节做太多了解。 “咳!”抬手咳嗽一声吸引注意力,眼看就快到地方了,奥勇不得不主动开口打破沉默,说: “现在这样,你们没钱也没有源能块的话,就没办法住进安全旅馆了。” 贺堂堂:“那个很贵吗?” “嗯,一个房间,一天十分之一块标准源能块。一次至少订十天。你们七个人,至少要两个房间吧,你们看……” 韩青禹转头,“不住会怎么样?” “……”所以他们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奥勇语气沉一下说:“很容易死。抱歉我没有诅咒的意思,我的意思,你们可以把每一个新来这里的人想作是刚走进草原的羊……这里比草原更嗜血,生面孔会被很多人盯上。” “那住呢?住进去就安全了吗?”锈妹问了一句。 第二次听到铁甲里的声音,这群人里穿全甲的竟然是个小姑娘,奥勇语气稍微缓了缓,说: “也不能说百分百安全……大概百分之七十吧。一般情况,只要不是发生势力冲突,然后你们自己不乱跑的话,没有人会冲进安全旅馆杀人。这里每一间安全旅馆的背后,都站着杀手榜前十的人物。” 听到这,韩青禹点了点头,眉头皱起来,看样子这两块源能块他们不得不花了。 426.神奇的秩序(下) 奥勇以为他在为难,因为穷,在这座陌生而残酷的城市,在生死之间为难和无助。 韩青禹往外掏源能块的心疼劲儿不自觉出现在脸上,给奥勇的感觉,他们很可怜。 “而且现在是夜里,我们真的要这样,眼睁睁看着老乡第一天来就直接横死在街头吗?” 如果不管他们,他们今晚出现在街头,几乎肯定会被袭击。奥勇纠结想了一会儿。 在韩青禹开口之前,他主动从车顶滑了下去,一手挂着,一手敲了敲驾驶室的车窗,向里说: “道风哥,你停一下车,我有事跟你商量。” 卡车停下了,两人下车跑到一边讨论。 把装置调到休眠预发状态,韩青禹一群人安静等了会儿,等到他们回来。钱道风坐回驾驶室,车子重新发动。 奥勇跃回车顶上。 “这样,我们俩也拿不出源能块帮你们垫旅馆费,只能你们先去我们那住几……两天了。” 其实这时候,奥勇和钱道风身上的源能装置也是在开启休眠状态。这样源能块的消耗会很慢,但是依然让兄弟俩无比心疼。 车顶几人互相看了看,能省则省吧,而且这样应该更容易适应这里一些……他们说:“谢谢。” 重卡向左,转过一个弯,向城市边缘开去。 所以,他们住在城郊。 从目前观察和了解的情况推理,韩青禹和温继飞感觉奥勇和钱道风大概混得并不是很好,所以他们的房子应该很差,很破落甚至很小才对,大概很难塞下这么多人…… 他们接受的是这份善意,或者也可能是善意背后隐藏的恶。总之就当是触及这座城市的第一步吧。 ………… 到地方下车,一群人集体愣住了一下。 “这里啊?!”贺堂堂指着面前看起来很不错的三层小楼,语气有些夸张问道。 “嗯。”奥勇点头,像是看透了贺堂堂的心理,笑一下主动说:“其实这里并不缺房子。当你们看到一幢房子几天没有人进出,他的主人可能已经死在外面了,你们可以试着搬进去。或者人死在房子里,你们把尸体搬出去,擦一擦,就可以住下来了。” “对了,这里的每一间房子都是凶宅。每一间。”奥勇神色尽量严肃,又说了一句。 贺堂堂:“那就好办了啊,那我们明天出去……” 奥勇看着他,从内心来说,他也很希望面前这些人过了今晚能尽快搬走,免得被赖上,但是…… “其实没有这么简单的,我还没说完呢。”他说:“在这里,如果有人看上了你们住的地方,要你们搬走,你们就得马上搬走……不然可能会死。然后要是不小心住进有主的房子,很可能也会死。” 韩青禹点头。 一旁贺堂堂语气夸张:“所以原来你们俩实力这么强啊?!” 从逻辑上来说,他这样推理没有任何问题,因为他们一路看过来,钱道风和奥勇的这栋房子,就算放在整座不义之城,至少也是接近中等的层次。而他们只有两个人。 “不算,我们……”奥勇话说到一半。 钱道风走过来,打断说:“一般吧。” “一般”是一个很中性的词,可能代表真的一般,但是在华系亚的语境里,它更多时候代表谦虚。 钱道风不动声色看了奥勇一眼,转过来说: “我把房间简单弄了一下,你们住一楼。然后我们俩住三楼。水龙头和厕所都在屋里,夜里没事的话,记得不要出门,也不要到处走动。” 这话里的意味其实已经很明显了,钱道风和奥勇收容了他们,但是不代表放弃警惕,他们在明确规则,保护自己。 贺堂堂像是根本没注意,依然继续着自己的逻辑:“那你们既然实力这么强,为什么……”转头示意了一下那辆一路散发恶臭的垃圾车,贺堂堂说:“为什么要做这个啊?” 他这样问话让他看起来突兀而鲁莽。只有自己人知道,他很多时候总是在装鲁莽。 事实当奥勇和钱道风表现出来心存警惕,韩青禹一行人初来乍到,又何尝完全放心? 很多时候,当贺堂堂这样瞎问,温继飞就在作观察和判断。 “清洁工吗?”钱道风说着笑起来,这次笑容一点没有敷衍或勉强的成分说:“其实这是很好的工作,也很难得到。” “嗯?” “不义之城所有公共服务岗位上的人,比如水、电、清洁……都受到保护。当然不是完全的保护,但是至少比一般人安全很多,没有人敢随意杀掉我们。那样一旦被查到,【谋刺上帝】会出面处理。” 钱道风说完眼神直接,扫了一遍面前这些人。逐个对视。他在进一步警示他们。 “哦,谋刺上帝是什么?”韩青禹问。 “……杀手榜。”钱道风把自己拧回来,说:“他们自己用英文叫做kllgod,咱们华系亚人翻译得稍微委婉一些,叫它谋刺上帝。” 韩青禹点头,“明白了,谢谢。” 所以这座城市还是有秩序的,他们自己的,残酷之下特殊的秩序。钱道风和奥勇能住在这样一栋房子里的原因,大概也是因为他们的公共服务身份。 “好了,咱们别在这聊了,进屋吧。” 钱道风说完带人进门,关门,反锁,系上一串铃铛。 然后他简单说明了一下房间和厕所的位置,喊上奥勇上三楼,不再出现。 ………… 行包和木匣就放在床边,装置就穿在身上,衣服里面。韩青禹几人来到不义之城的第一夜,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七个人每小时分出来两个轮流守夜,剩下的人休息调整状态。 第二天他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他最近总是尽量多睡,寄望一觉醒来可以赶快蜕皮。 奥勇和钱道风都上班不在家,只有温继飞他们在。 “怎么样?”韩青禹一边在水龙头下洗脸,一边问。 “听小勇和道风的,没敢乱跑,就和吴恤出去在附近稍微打听了一下。” 温继飞拿了贺堂堂的烟点上一根,坐下来说了他了解的一些情况。 整体来说依然毫无头绪。 隔一会儿,午饭时间,奥勇和钱道风回来了,带了饭菜。早饭除了韩青禹和锈妹没吃,也是他们出去买回来的。 “这样的话,干脆回头把两块源能块当吃住的钱给他们好了。”想着有些心疼,但是计划还得再住几天,韩青禹做了决定,一边吃饭,一边问: “对了,你们收入怎么样?” 原来他们还知道问啊?奥勇和钱道风互相看看,都有些感动,说:“钱不多,基本买不了什么。主要管吃住,吃……很贵。” 韩青禹:“不发源能块吗?” 奥勇被哽住一下,我说吃很贵啊,很贵啊,你没听到吗?!缓了缓,他说:“算发吧……” 这个话题算是问到点上了,奥勇一说就是十几分钟。 韩青禹几个听完,顿时明白了很多原先不了解的东西。 其中最重要的部分,自然是关于源能块的。原来不义之城之所以能够在源能世界里立足,或者说它会建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这一块,其实是人类历史上大尖飞船降落最频繁的一个区域。 被放逐的人们在这里生活,战斗,死亡,或得到源能和死铁补给,变得强大。 同时一层收割一层。 “平时飞船下来,都是各大势力用抢的。然后每年,谋刺上帝会给我们这些公共服务人员,比如我们俩,划一艘梭形飞行器当作源能奖励。然后我们自己打不掉,就要出去找人帮忙打……可能最后,能剩下两三块吧。”奥勇顿了顿,挺直胸膛说:“当然,我们自己也上的。” 贺堂堂张嘴,眼神经过韩青禹一下,闭嘴没出声。 “原来是这样。”韩青禹也没多说话,低头似乎在想着什么。 427.工作和兼职(上) “每年划一艘给你们自己打,然后你们打不掉,得雇人打,自己也要上,最后还只剩下两三块。” 铁甲困惑的状态看不到表情,但是你能从她微微偏头或者低头凝神的动作里察觉到她在思考。 那有一种卡通感和反差感。是看起来很酷的全死铁装甲啊,偏偏里头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锈妹在桌边嘀咕着。 实话说钱道风和奥勇其实都有些好奇,为什么这个穿全甲的小姑娘在家也不露面,上桌也不吃饭。 不过他们没问。不义之城奇怪的人和事多了,克制好奇心在这里生存的最重要原则之一。 终于,铁甲抬起头。 “那为什么他们不干脆给你们发源能块呢?!我是说那个什么谋刺上帝,他们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划飞行器给你们打?” “因为每个人都需要战斗,而且不义之城需要死人。”钱道风说:“资源其实很有限,而人口不断在增长,这里需要不断死人。适者生存,唯以战力求生,不变强,就死亡,我们也不能例外,我们这些在公共服务岗位的人已经受到很多优待了。 这段话,钱道风说得很熟练,很顺畅,跟相声演员说贯口似的。显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跟人解释了,怕得有十几次。 从他的语气里,韩青禹一群人能明确听出来,他是完全认可这种理念和规则的。 作为被放逐者,他们追求武力的心理甚至比在蔚蓝的很多士兵都要更强,因为这是他们唯一改变命运的可能。 饭桌边沉默了一会儿。 韩青禹几人在吃饭,而钱道风和奥勇只是在喝水。 他们是在城市公共服务中心吃了免费的饭菜回来的。 自己掏钱另外买饭菜回来饲养面前这些个老乡。 “对了,你们砍过大尖吗?!” 钱道风像是突然想到,放下水杯,问话时目光专注在锈妹的身上。 因为她是全甲,在不义之城一般人的概念中,全死铁装甲代表着一个人要么富贵,要么强。 要不是锈妹身上铁甲实在太新了,新到连星点坑凹或划痕都没有,钱道风会一早认定她的战力不弱。 “可是她的铁甲新成这样,她可能连战场都没上过。说不定根本不是纯死铁。整天穿着,穿着玩的吧?那还不如拿去当掉呢……”钱道风想着。 但是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全甲,要是她愿意的话,打大尖至少有机会上去扛两下…… “打过。”答案来自另一边,韩青禹抬头说。 “哦。”钱道风应声,同时缓缓把目光转开。 他的眼神转了一圈,快速略过温继飞和朱家明,在贺堂堂身上停留一秒,在铁甲身上停留两秒,像是因为害羞没敢直接看折秋泓,最后坚定的看向吴恤,“你们确实有实战经验是吧?” 吴恤看看他,点头。 “能打吗?懂三阵?” 三阵在蔚蓝是小队战斗必修项目,不知道跟这里的是不是一样,吴恤懒得问,再次点头。 钱道风这才意识到,他好像从始至终没听到过对面这个人说话。“他好像是哑巴,唉,我不该抓着他问的。” “谢谢。”知道对方这么问的意图,吴恤语气麻木说道。 钱道风整个人吓了一跳。 “那就好了。”一旁的奥勇没注意到这些,开口声音雀跃,灿烂地笑起来。 “嗯。”钱道风点头说:“这样,回头等我先去问一下刀老大……我们的那份,这两年都是找刀老大带人帮忙打的,要是他能同意,等过几天我们打的时候,也算你们一份。” “是啊,这样你们七个加起来,应该也能分个两三块。”奥勇接茬,说:“等有了战余的源能块,再出去找几分工作,你们自己慢慢就能立足下来了。” 战余源能块这个说法,大体接近于战备或储蓄。 在不义之城生存最大的底线是你的装置里一定要有源能块,不管它是满的还是只剩一点。 所以这一块通常都不会被计算,如果连这一块都没有,你在这里就是最彻底的废物,或预备尸体。 真正可以被算作财富,能够代表着前景的,是战余源能块。 这一刻,19岁的少年在令人心头滴血的饭桌边不断暗示:你们应该考虑自己立足了啊,你们不能这样一直赖着我们,饭菜很贵的…… 可惜桌面上一群人对此毫无反应。 只有韩青禹简单说了一个:“好。” 他甚至没对参与战斗的事情做更多了解,这让钱道风有些不安。 “他们不会也是那种人吧?”钱道风突然想到。 不义之城以前来过一些人,他们从隐世的山沟里出来,属于源能世界,但是什么都不了解,甚至没有过实战经验。 “看起来有点像啊,除了他们没叫铁甲里的人小姐或家主什么的。” ………… 下午,不到两点钟。 钱道风和奥勇再次出门准备去上班。他们的工作强度很大,每天只有夜里三个小时,中午两个小时,再晚饭两个小时休息时间。 不义之城不会让任何一个人真正轻松地生存。 韩青禹、温继飞、吴恤、贺堂堂和朱家明五个搭了他们的车出去。把锈妹和折秋泓留在家里看东西。 因为风衣和兜帽可能会吸引眼球,五人分别穿着黑的白的蓝的衬衫。很朴实的穿着,还好只有三种颜色,不然就真的很有葫芦娃的感觉了。 他们背了刀。每人一把。 其他武器暂时都不能直接带出来,只能是刀,刀没关系,就算是蔚蓝各方面军的制式战刀,在不义之城也很泛滥。 “你们就在这条街逛一下吧。大概五点五十左右,回这里等我们。”在一个横穿路口,钱道风把车停下来,指示一下说: “记住不要离开这个范围,这里是第三街区……不是说它有多安全,只是这里华系亚人稍微多一些。” 他们已经叮嘱了一路了,韩青禹点头。 重卡垃圾车启动,从路口离开。 驾驶室里,奥勇回头看了看那五个负刀往前走去的身影,担心说:“他们不会有事吧?道风哥。” 生面孔出现在不义之城往往代表着危险。他们会被先认定为是猎物,直到有人上去试探,成功猎杀,或者用血让认知反转。 当然,当年有一个人,那个独自走下飞机的华系亚老头不算,他下飞机那天,不义之城整二十三条街全部自动清场。 只有躺在地上的尸体和清风卷着的落叶,在欢迎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军团长驾临不义之城。 然后,是谋刺上帝排名第一的那个人,独自从长街的另一头走出来。就在第三街区这条街的街面上,他正面硬接了华系亚军团长一刀,站住了。 “……希望没事。但是他们总归是要走出来的。”钱道风说完把目光转回来。 另一边。 “吴恤你乱走啊,乱走会被坏人带走的知道吗?跟紧点。”温继飞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了看脚下坑坑洼洼,经年失修的水泥地面。 视线向前,一道长长的裂口,在长街街面上延伸。 裂口尽头,是两个过膝的坑洞。 “这都不填吗?!”贺堂堂说。 “不填,因为这是华系亚军团长劈的裂口,束幽接刀脚下踏出来的坑。”一个东西面孔的中年人,从侧后方走上前来,笑了笑说:“新来的吧?华系亚人?我也是华系亚人。” “唉,你们小心四面看一下。”他低压声音说,“怎么样,是不是发现很多人在偷偷打量你们?这里很危险啊!这样吧,既然是老乡,我带你们逛逛……” 韩青禹几个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出门在外,最可怕的就是在外面偶然碰上,上来就对你很热情的老乡。 他们向前走,在不义之城四面窥探的街头,踩过陈不饿留下的刀痕。 428.工作和兼职(下) 就这样,看着地上遗留的战斗痕迹。脑海里那一刀的斩击和接刀碰撞的画面自动浮现出来……韩青禹突然有一种冲动,想在第三街区这条街上战斗一次。 最好有一个足够强的对手,然后对手的身上,一定要有金属块或者永生骨……要是源能块的话,至少得有几百块吧,少说也得两百以上,不然不合算。 当然他就只是这么想想,现场没有直接说出来。至少现在,他们还很怂。 “有刀削面欸。”是先闻着味道了,才看见了店铺,韩青禹转头有些惊喜说道。 不义之城的街面比他们一开始想象的热闹很多,这座残酷的城市一样拥有商业,沿街的铺面几乎都开着店,各种店都有。 钱道风和奥勇说过这里的商店租金很重,但是依然肯定赚钱。问题在于你要能拿到交租的资格,那只有一种方式,就是用战斗去拿。 所以千万不要惹那些开店的人,他们每个人都很强,或者背后站着很强的人。 面店的老板也是华系亚面孔,有些瘦,但是精悍,人赤膊站在店门口,身上背着装置和刀,用死铁战刀向沸腾的铁锅里削面…… 目光对上,对方并不热情,也没往店里招呼客人。 温继飞硬着头皮上去问了一下价格,回来直接蔫了。五碗,五百米刀!“这特么的是人肉做的吧?!” “人肉的比这便宜,你们吃的话,三十一碗,我去做。” 身后削面的老板冷漠说道。 在这里,人肉要比牛肉容易得到,而且是容易很多。这里的衣食住行,全都掌控在杀手榜上那些人的手里。 私运会死。 五人悻悻转身,继续往前走。 街头上能看见的各色面孔,几乎每个人都背着源能装置和死铁武器,店老板们背着,闲逛的男人们背着,女人们背着。 可能七十岁的男人缓慢走过,步履艰难,背后背着装置和刀。 一位高大的母亲怀里抱着孩子,一边大方的哺乳,一边行色匆匆地从人群中穿行而过,她也背着装置和刀。 “我算发现了,整条街,可能也就她们没有背装置和武器了。” 温继飞突然开口,然后转头,示意了一下路边的某间店铺。 剩下四个回头看了一眼,又连忙转回来三个。 只有朱家明,站那大大方方地看着,心说一帮小屁孩…… 那是一间供男人消遣的店,店门口站着各色肤色的女人,从十几岁到三十几岁不等。女人们的身材不管丰满还是修长都尽力衬出婀娜。她们身上穿着裁剪奇特的,或纱状或网状的衣服……几乎没太多遮掩,或遮掩也只是为了更有诱惑。 她们热情笑着在打招呼。 这是韩青禹、温继飞、贺堂堂和吴恤都从没有见过的场面。 温继飞只看过画报和书。 韩青禹只看过蛇跟蛇。 吴恤看过狗跟狗,那时他还小,有一次于氏一如往常那样训练,放狗群咬他们,结果其中有两条突然自己跑到一边玩去了。 当时,他和小伙伴们都懵了。 贺堂堂倒是看过隔壁大叔和大婶,但是那天夜里太黑了。 “世亨少爷要是在,估计拉不住。”温继飞说。 贺堂堂:“嗯。”好想他在啊。 “小王爷,小王爷……走了!”韩青禹喊了几声没用,只好上前把朱家明硬拉了回来。 朱家明无奈跟着走,一边不住回头,一边委屈嘀咕: “异国他乡,好不容易找着一个让人感觉安心的地方,几个人能让人安心的人……人家都那么坦诚了,连看看都不让。” “怎么,小王爷对黑的白的也有兴趣啊?也是第一次见吗?”温继飞笑着调侃了一句,又认真问了一句。 “嗯?呵,这算什么啊!”朱家明摆了摆手,气度瞬时间提起来说:“这要是搁以前,这些都在异邦小国给我们皇室的供品单上。” 街道尽头,沿街门面最高大的一栋房子,金属块提炼作坊的门口挂着招牌和价目表。 韩青禹硬着头皮用他蹩脚的英文上前问了一下,掰扯下来,了解到提炼手续费大约是百分之二十到三十之间,看有没有优惠而定。 温继飞:“剥削好狠。” 韩青禹:“嗯。” “在想什么?” “想说要好好学英语。” “嗯。其实等把锈妹带出来就好了,下次让吴恤看家吧,反正这街上也有全甲。或者折秋泓也行。”温继飞顿了顿,说:“还有呢?你现在能把金属块的源能反向灌出来了吗?要是能……” 他小声说话同时看着韩青禹,就像看着一座移动提炼工坊,“他可以搬条椅子就在路边摆摊营业。” 韩青禹摇了摇头。金属块暂时他还不能这样操作,他现在只能做蓝晶块的吸收和倒灌,而且就算是这样,暂时也不敢暴露。 就这样,在提炼工坊门口站了一会儿,几人回头,听话的没有离开第三街区。 第一次出门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 第二天,韩青禹下车的时候告诉钱道风下班可以不用来接他们了,他们能自己回去。 第三天,他们开始和面店老板聊家乡。朱家明打听到了消遣店的价格,决定还是努力学英语,然后找个女朋友。 第四天,晚饭时间,饭桌边奥勇突然仰头狠狠灌了一口水,感觉跟干了一杯白酒似的。 杯子放下,“咵”一声。 桌面吃饭的几人都看向他。 “要不你们出去找几份工作吧?!”奥勇似乎用了很大的决心说。 四天了,实在是扛不住了啊,快破产了。这群人到底怎么回事啊?他们来旅游的吗?旅游住亲戚家?! “好。”对面韩青禹平静说。 “好……吗?”奥勇想不到他会这么干脆。 “嗯。你们能帮我们介绍吗?”韩青禹问。 “能。”奥勇激动地连连点头说:“没问题。就没办法也是公共服务的,私人雇佣没问题吧?可能会有点危险。” “没事的。”韩青禹咽下去一口饭,抬头说:“另外顺便你能不能帮我们问一下兼职……” “兼职。”奥勇愣了愣,“做什么?” “帮人搭伙砍大尖。”韩青禹说。 429.溪流锋锐的第一份工(上) 选择从帮人搭伙开始,是昨晚韩青禹和温继飞一起做的决定。其他人除了折秋泓无所谓外,也都赞同。 他们还不够了解不义之城,在自身状况不佳的情况下,更不敢低估任何这座残酷城市隐藏的威胁。 他们还要回去砍阿方斯呢,万一一个差池挂在这里,就太憋屈了。 所以,就只能这样试探着去迈步,先尽量保守、谨慎一些。 结果,桌对面一直给他们感觉比较沉稳的钱道风,当场反应很大,小伙直接一下跳起来了。 “不是,你们不活了啊?!”钱道风吼完,顿了顿,“我的意思,虽然你们来了这里就肯定要靠战斗生存,也不能怕死,可是这活……你们也太着急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懂吗?!” “道风哥的意思……等会儿,我想想具体应该怎么跟你们解释。”奥勇皱了皱眉头,自己嘀咕说:“这是个数学问题。” “比如一次战斗,一般情况得死三到五个人,咱算它十分之一的死亡率,为了源能块,确实值得一搏。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们之前才问你们要不要参与我们那次。” “但是你们不能把这当工作干啊!因为这样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我不会算,你们会吗?总之随着次数的增加,死亡率最后会变成无限高,能理解了吧?” 奥勇说话同时又急又乱地比划着手指头,但是这显然不足以表达清楚这个复杂的算术题。 钱道风把话再接回去。 “正是因为这样,这里除了那些小队战力碾压大尖的大势力外,剩下绝大多数做这份活的团队,都是只有几个核心成员,剩下的人等有活的时候,才临时招的。他们管去的人叫赌轮盘。” “赌轮盘懂吗?……砰!” 钱道风抬手做了一个举手对脑门开枪的动作。 然后,他怔了几秒钟,收回去目光,转头看向奥勇。 因为他终于发现了,在他们兄弟俩激动解释和说明的这几分钟时间里,桌面上那几个人除了偶尔投来目光表示礼貌外,一直在平静地夹菜、吃饭,包括他们投来的目光也都是平静的。 “所以,我们好像低估他们了。”兄弟俩迅速在对方的眼神中读出来了一致的信息。 想罢,钱道风重新坐下,身体微微前趋,小声问:“你们是蔚蓝军方出来的吧?唯一目击军团的人?” 韩青禹抬头看他,点头,“嗯。” 这个他不需要隐瞒。 “一线战斗小队吗?” “嗯。” 钱道风:“我就说嘛,果然是,那你们为什么……” 奥勇伸手阻他不及,忙笑了笑说:“抱歉啊,其实在这里一般是不该问这个问题的,我们俩一下过度激动了,你们可以不说的。” “没事。”温继飞冲兄弟俩开朗笑了一下说:“就是不小心在部队犯了点错误,没办法只好出来了。” “嗯。”奥勇和钱道风再一次互相看了看。 首先他们很坦诚。其次,他们犯的错误,估计跟那个全甲小姑娘身上的铁甲有关,就这死铁用量,肯定是平时私藏了。最后,难怪他们敢说想接散团的活啊,果然是有实战经验和能力的。 目光在对视的最后迟疑了一下,转回来,钱道风平直没有情绪说:“我们是清白炼狱出来的。” 既然是自己这边先问了,对方也坦诚地说了,那么我们也应该说。这是兄弟俩一致的逻辑,而犹豫,是因为他们的出身,说起来算站在对立面。 “但是我们并没有干过坏事啊,我们是被骗的,被末日传教的人骗进去培训了几个月,还没干过啥呢,就被蔚蓝一锅端了。”奥勇迅速做补充说,“然后,审完了,法官问我们是想一辈子留在蔚蓝的后勤生活基地,还是出来……” “我们一听还有这好事,就选了出来。”钱道风苦笑着,支手在桌上,抹了一把眼眶,一把辛酸泪。 “那个法官太贱了,话都不说清楚。”奥勇也抹了一把。 桌面上笑起来。 如果他们留在蔚蓝生活基地,他们会安定地上班、下班,工作、恋爱、结婚、生子,如同生活在一座围绕超级大厂建立的城市里,只是不那么容易离开,得几年表现稳定后才开始有探亲假。 而出来,能容他们的地方就只有不义之城。否则不管是蔚蓝还是雪莲,亦或者别的组织,都不会放他们自在。那些捕杀、捕猎小队,会在全世界范围内追杀他们。 “要不是三年前到这里,一开始就幸运得到了这份工作,我们俩应该已经死了。”奥勇眼眶红着在笑,抽一下鼻子说:“对了,你们知道我们是怎么得到这份工作的吗?” 沈宜秀同学:“考上的吗?” “不是,清洁工啊,考扫地吗?”钱道风乐了,说:“是一个叫花帅的人帮我们安排的,我猜你们一定听说过他。” 韩青禹几个点头。 钱道风:“我们刚被送到这的时候,躲在城外面的地洞里,不敢进来,也不敢离开,不知道怎么办好。饿了我们就只能去抓蜥蜴烤着吃……” 温继飞、贺堂堂、朱家明、折秋泓和锈妹转头看了看吴恤。 吴恤:“……” “有一次,有一个人走过来问我们这东西好吃吗,能不能分他一只。”奥勇没细说,顿了顿道:“那个人就是花帅。” 贺堂堂:“所以你们给了啊?他真吃了吗?” “关键就是没舍得给啊,当时我们俩抱着蜥蜴撒腿就跑。花帅就笑着在后面追,然后,给全部抢走了,再然后他就带我们进城了。”奥勇自己说着直笑。 钱道风也笑。 除了觉得那个法官实在太贱之外,他们俩对蔚蓝的印象很好,感情也有,想来要不是先被坑进了清白炼狱,而是先接触蔚蓝的话,他们现在很可能是唯一目击军团的人。 话话说,开后距离似乎拉近了不少,彼此对对方的情况也都更了解了。 钱道风和奥勇没再劝阻韩青禹几个出去参团的想法。 “既然你们有这个能力和经验,先去试试也好,不过千万要注意安全。”钱道风说:“其实这里的散团,一般都会很喜欢你们这样唯一目击军团出来的人,阵型熟练,不怎么怕死,也有战力。下午吧,下午我就去帮你们问一下刀老大,看他那最近要不要人。” 知情就这么定下来了,韩青禹抬头说:“谢谢。” “那正经工作你们还找吗?”奥勇在一旁问。 “找的。”温继飞笑着说:“毕竟我们是正经人。” 430.溪流锋锐的第一份工(下) 兼职是从想战斗的层面接触不义之城,顺便赚点源能块,而正经工作,能帮他们真正了解和融入这里的社会生活。 当然,最关键原因的其实是穷。 他们现在身无分文。 温继飞、贺堂堂和朱家明已经惨到连丢掉烟头都去找回来抽了,还互相争,哪个烟头是谁的。 而奥勇和钱道风兄弟俩,钱肯定是不好意思问他们拿了,另外他们俩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很经得起吃。 下午兄弟俩出去上班的时候,韩青禹五人照旧搭车出去逛街。 第五天了,他们依然老实乖巧,没有离开过第三街区。 这让街区外狩猎的人开始有些耐不住了。 三个多小时后,傍晚,夕阳已经沉落下去了,天色变得很暗,温继飞在跟一间小卖铺的老板娘聊了两个多小时后,终于赊到了两根烟。 通常,不义之城是不会给人赊账的,就像这里的工作酬劳一直都是日结。因为人总是会突然就死掉。 风有些大,同时为了躲开小王爷,温继飞和贺堂堂两个绕啊绕,躲到了街边的一个巷弄里,靠着墙凑一起低头点烟。 一个蒙面的身影从墙头上跃下来,挥刀斩向他们。 街上路过的人转头看了看,习以为常的样子,连惊呼都没有。 他们甚至没有停步,也没有加速离开。 一把死铁直刀把蒙面人钉在墙上。 穿透心脏,凌空钉墙。 而且是在它把人钉住后,周边绝大多数的人才发现它的存在。 所以,它是无声的?另外从巷子的宽度和刀柄现在的角度看,不管它从哪来,它应该都是拐着弧线过来的。 惊呼声终于起来了。 惊呼声中,温继飞把烟头从火上移开,美滋滋地吸了一口,抬头吐出烟雾,平静把死人金属匣里的源能块取了,放进口袋,然后拔刀,在尸体上擦了擦。 他们没转回来,趁天黑没被看清,拎着刀直接从另一边离开了。 韩青禹三人也没过去,取道在外面街角会合,避开可能追踪的眼线,迅速一起回去奥勇和钱道风家。 ………… 大概一个小时后。 重卡垃圾车一如平常那样在大门外停了下来,不过这次奥勇和钱道风的脚步声似乎有点急,两人噼里啪啦跑进屋里来。 “锈妹梨涡斩!今天,街上,第三街区,你们看到了吗?!”从水壶里倒了一杯水,奥勇一边喝,一边激动地说道。 草!他们竟然连锈妹梨涡斩都知道吗?!桌边韩青禹几个互相看了看。 当时状况突发,怕万一对方实力很强,韩青禹出手有点急了,没顾上考虑这个,顺手摘刀就扔了出去。 回来后,他其实就已经开始有点担心,怕被有心人察觉,而现在奥勇的反应告诉他们,情况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一些。 “没看到啊?!可惜了……欸,你们不会是连这个都没听过吧?!”感觉面前几人的反应有些太过平淡了,钱道风用力放下水杯,说“锈妹梨涡斩啊!the青少校!你们不可能没听过的啊!” “听过的。”韩青禹木木说。 “怎么他在这边也这么有名吗?”贺堂堂故意问。 奥勇着急咕咚一声说“废话,之前那么高的悬赏欸,谁没听过啊!还有,我们这也是有报纸的好不好……” 小伙子一说就是十来分钟。 从他的叙述里判断,不义之城对韩青禹的了解大体集中于个人,而不是团队,有可能看过他照片的,更只局限于领过任务的那几个杀手榜上的高手。 几人默默看了看韩青禹现在的脸,稍微放心。 “听你这么说,这里的人好像对他印象还不错哦?”锈妹憋着笑,因为听到连不义之城的人都叫出来“锈妹梨涡斩”,她莫名很开心。 好几天没听锈妹两个字了呢,他们现在都叫她铁妞。 奥勇“嗯哪,这里人没必要讨厌他啊,想杀他赚悬赏是另一回事,跟仇恨扯不上关系。在一个完全以武力为尊的地方,这样的一个年轻高手,短短一年,风生水起,自然有很多人向往啊。” “所以,是他来不义之城了?”温继飞接着问道。 似乎突然被提醒了,钱道风和奥勇思索着,互相看了看,转回来。 “不会吧?不是说已经死了吗?” “就算没死,人肯定也被华系亚那边藏起来了啊。目前街上的说法,应该是有高手练成了,出来试刀。” “嗯,锈妹梨涡斩,无声弧线,源能运转很难把控的。” 贺堂堂“怎么这里很多人练这个吗?” 奥勇连着点了几下头,“我们也有练,不过没练成。后来舍不得浪费源能块,就放弃了。” 他笑着,笑着,突然神情僵住。 下意识转向钱道风,木木说“道风哥,你说有没有可能真的是青少校来了啊?!” 要是最近刚来的话……兄弟俩转过来。 韩青禹想了想,起身,“你们好,我是韩青禹。” “你……嗝!” “嗝!” 兄弟俩愣住,想了几秒钟。 “不要胡闹啊,阿敬。这个事不能胡闹的。” “会死的。你在这跟我们这样说说还好,要是出去说了,你知道会有多少人立即冲上来砍你吗?那边的悬赏还没人领呢!”在不义之城发布的悬赏只能往高了调整,不能降,也不能撤,就算它一直没人领,钱道风说“而且,这里很多人做梦都想一战成名,懂吗?” 韩青禹点了点头。悬赏还没人领吗?!记得好像有金属块,还有钱,很多!突然间又很想弄死自己了。 “话说你们怎么知道他不是真的啊?我看你们刚开始吓一跳。”温继飞笑着问。 “青少校很帅的。虽然我们没看过照片,但是不管报纸还是外面传说,都说他很帅,就那种,可以靠脸在不义之城活下去的那种。” 奥勇说着,小腿被钱道风隐蔽地踢了一下。 转头,小伙子满眼歉疚的看着韩青禹,嘴巴动几下,似乎想道歉,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没事的,拿刀的人,无所谓这个。”韩青禹主动笑了笑,哪怕是笑,他脸上斜切的疤痕都依然有些狰狞。 “那就好,那就不说这个了,反正也不关咱们的事。”钱道风打了个圆场,而后脸上笑容突然得意,他的手从包里掏出来…… 手上拿着一瓶酒。 一瓶白酒。 在不义之城,酒很贵。 他俩很穷。 “你们也来了这么多天了,今天意思一下。”钱道风眼神有些虚,说“顺便庆祝你们的工作找到了,两边都找到了。” 事实上,他们真实的心声这帮货终于不用再吃我们的,喝我们的了。 兄弟俩决定庆祝一下。 不过按这意思,工作似乎确实还不错。 “我们做什么啊?”贺堂堂好奇问。 钱道风“帮人看车,擦车。”从他的表情和语气看,这似乎确实是一份很棒的工作。 “在15号酒吧上班,一天一人一百米刀,不高,但是有小费拿!碰到有钱人心情好,说不定一次给好几百呢!”奥勇眼神有些炽热,说“而且我听说以前有人拿到过源能块!小费,给源能块!” 这样听起来,好像确实不错的样子,韩青禹几个点头。 “然后刀老大那边也说可以考虑,他说会抽空过来先看看你们。”钱道风激动说“你们运气好啊,刀老大的人最近正好死得差不多了。” 431.上班 韩青禹几个准备去跟刀老大干活了,正好之前跟着刀老大干活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所以他们的运气很好。 钱道风说完自己也愣了愣,拧瓶盖的手停在那里,尴尬笑笑说 “你们毕竟是蔚蓝军阵里出来的,就算是老虎追来了比谁跑得快,我想你们肯定也不会落到最后面的。” 很简单直接的逻辑,死道友,不死贫道。 这道理讲来不是那么君子,但是钱道风并不觉得它有多不对,这是这里默认的生态,这里是不义之城,每一天的生死算计里,没有人跟你君子,君子早都已经死完了。 “放心吧,相比能打,我们其实更擅长跑。”温继飞抱了杯子过来,杯子不够了,又拿了几只碗凑,就这样沿桌面摆了一圈。 所以他们果然是滑头的啊,难怪会在部队犯错误。 “那就好。”钱道风说着开始倒酒,点数似的,瓶口倾一下就起来,倾一下就起来,杯里碗底,大约每人都只浅浅的一口。 不过因为人多,这样还是去掉了接近半瓶,钱道风一边盖回盖子,一边尴尬解释说 “怕刀老大那天来要在这吃饭,留一点。” “嗯,我们,我们快没钱了。”奥勇弱弱地补充道。 大概两秒钟的沉默,韩青禹点一下头,上前一步把杯子端起来,冲兄弟俩笑了笑,非但没自觉说会还饭钱,连声“谢谢”都没有。 钱道风和奥勇连忙也端了杯子,一群人围着桌子站了一圈。除去锈妹外端了个空碗外装样子外,都把酒端着。 “那就,欢迎你们来不义之城……活下去。”钱道风认真说。 “好,活下去。” 一口酒下肚,都觉意犹未竟,钱道风扭头看了看剩下已经放回柜子里的那半瓶,咬咬牙。 “啧啊,痛快!那今天就这样了,都早点睡,明天你们就要去上班了,还有很多要准备的。” “……” 第二天一整天,韩青禹一群人都没有出门。 五个男的每人手里拿了一张英语表,坐在下面当学生。 沈宜秀和折秋泓是老师。七个人里就她俩会英语,但是偏她两个不能去那边上班,怕招麻烦。 其实折秋泓出去开诊所应该会很挣钱的,当然那得她愿意,同时得等到他们可以在这里立足才能考虑。 “都认真点啊!都是马上要出去工作了的人了。” 一天了,这念得都什么啊!铁甲老师被气着了,凶了一句。 因为包括骑士长剑、病孤枪和柱剑在内的所有可识别武器,暂时都被封存了,她拿了一把战刀当教鞭,在手心里敲了敲,哐哐说 “一个个的,以前都不好好学习。” 表上列的都是工作的时候可能会用到的英语,大概也就三四十句,不很多而且都不算复杂,但是下面一群学渣,背起来还是很费劲。 “吴恤。”锈妹喊。 吴恤抬头。 “要念出来,这个要念出来才行的,知道吗?以前我自己一个人跟录音机学,我都念很大声,还跟录音机对话。就她说一句我按一下,跟她对话,然后再按一下这样。”沈宜秀说。 “嗯。” 吴恤看看她。 旁边几个窃窃偷笑起来。 “那你……”锈妹想了想,“算了,老师放弃你了。韩青青!叫你呢,你高考英语几分呀?你就笑别人。” 韩青禹“你几分呀?!” 沈宜秀愣了愣,说“我又没考。” “那就是零分。”温继飞肯定说。 “跟我一样。”贺堂堂得意起来。 “……”沈老师眼看着就快要狂暴了。 “嗵、嗵、嗵。”敲桶的声音传来。 沈宜秀对这个很敏感,目前几个名字里她最不能忍的一个就是“桶妹”,这会儿正好情绪又在狂暴边缘,当场抬刀转身。 “谁?!谁不想活了?!” “飒!”一阵灰尘扑面,房子好久没好好打扫了。 钱道风和奥勇两个兴高采烈的表情慢慢收住,僵在门口。 “什么情况?!正好有阵风吗?” “高手?!不对。刚才根本没有源能波动。” “我们惹到她了吗?” 钱道风的手里拎着两个桶。 奥勇的手里三桶。 桶里面还有五条毛巾,五块香皂。 到今天,他们终于彻底破产了。 ………… “你们先打好水站那等,毛巾干的时候挂这,肩膀上,看见酒吧门口车停下来了你们就上去帮着开车门,给车上有脏的地方擦一擦,然后帮忙看好了。最关键等他们玩完出来,记得一定要赶快上去,上去晚了,小费可能就没了,知道吗?” 夜幕渐渐沉落下来的时候,钱道风和奥勇特意开车绕道,送他们过去。 其实本身酒吧营业并没有这么早,但是第一天上班,还是早点到的好。奥勇一路上都在叮嘱各种注意事项。 韩青禹五个点点头。 “还有一点。”奥勇犹豫了一下,慎重说“遇到事情记得一定要忍啊,这里但凡去得起酒吧的人,都是咱们惹不起的,哪怕你们打得过也一样惹不起,明白吗?能在不义之城混得好的人,背后都是有势力的。” “那他们会怎么样啊?”贺堂堂问。 “一般也不会怎么样,毕竟你们都算是酒吧的员工。”钱道风一边开车,一边说“就怕有客人喝醉了,万一吼你们几句,推搡两把什么的,咱记得不吭声走开就好。我们扫街也是一样的,口水吐身上了,就走开自己擦掉。” “其实碰到喝醉的客人也有好处,他们给小费会比较大方。我之前跟你们说过那个,给源能块当小费的事,就是客人喝醉了给的。”奥勇笑着说。 说着,车子在第五街区一处街角停下来。酒吧就在前方不远,在这里能看到。 “工作顺利啊。” “好。” 韩青禹五个下车,向前走去。钱道风和奥勇犹豫了看了他们一会儿,开车离开。 “小鸡哥和小王爷我还是放心的,阿蜥……” “阿蜥还真不用担心,他一看就是能忍的,最多因为不爱说话,小费拿少点而已,老堂么,我怕他话多,还好他不会英语。” “嗯。”车上两人互相看了看。 其实他们最担心的人,是阿敬。因为他一看就是这群人的头,自尊心可能会比较强,偏他的英语又学得最好。 “他脸上那个疤……” “嗯,我也很怕有客人会嫌弃,侮辱他。” 重卡垃圾车在不安担心中远去。 同时,一辆已经接近报废的旧垃圾车,缓缓驶进了第五街区酒吧对面的阴影里。 开车的是折秋泓,锈妹也来了。车上带着全部家当,她们来看青子几个上班。 432.竟然还有这种事 15号酒吧在第五街区,才新开没多久。 它叫15号酒吧的原因很简单,因为酒吧的幕后老板,今年在杀手榜上排名第十五位。 他的名字叫做斯罗格。 其实去年,斯罗格的排名要更好一点,当时他排在第14位。后来是因为去华系亚袭杀韩青禹任务失败,回来积分删扣,才掉了一名。 斯罗格本身对此一直不太服气,他觉得自己的排名非但不该降,反而应该升才对。因为他是从花帅的手下,活着回来的。 是见过天堂鸟还活着的人啊。这样的人并不多。 要不是怕花帅有一天再回来,他就给酒吧取名叫做【我曾见过天堂鸟】了。那在不义之城会是一个很棒的名字。 总之,酒吧现在叫这个名字,既是一种对外威慑,也是向客人提供的安全心理暗示。 当然,如果是杀手榜上排名第三、第四的那些人开酒吧,他们的酒吧肯定不用取名3号或4号。 正因为斯罗格是第十五,他才需要这么做。 在酒吧后面的员工休息室里,韩青禹五个换上了酒吧提供的,统一的黑色皮鞋和西裤,然后白衬衫,打领结。 装置穿在里面了,还好第九代装置比较薄。衬衫外的背带上留了地方给他们卡刀。他们被允许武装,因为这里是不义之城。 就这样,拎着水桶,挂着白毛巾,五人走到街边,分列开来。 八点钟,身后酒吧炫目的彩色灯光亮起来了,不算密集的车流在眼前穿行,5人互相看了看,都笑起来。 然后又一起向对面阴影里的旧垃圾车挥了挥手,跟锈妹打招呼。 “突然有一种上班赚钱养家的感觉。”面朝陌生的街道,韩青禹突然说。 “嗯。”温继飞点一下头。 这本该是他们按正常轨迹会过上的生活,不管最后是上班,还是做点小生意,他们会各自恋爱(相亲)、结婚、生子,以朋友的身份一直互相扶持,度过努力而平凡的一生。 一切都被那个劳贱人改变了。 第一辆停进酒吧门前停车场的车出现在九点钟多一点。 那是一辆银色的法拉利,温继飞上前开了车门,等到一男一女两位客人下车,关车门,蹲下开始擦车身下方红色的血迹。 他们的任务并不是代客泊车,而是这个,看着,然后擦一擦。这大概是外面没有的一种工作。 不义之城的车太容易丢了,随时随地都会丢,也太容易脏,脏的可能是泥巴,也可能是血。有时候车子从一个水坑里开过,水坑里溅起来的泥和着血。 从九点开始,酒吧门口开始陆陆续续有车停下来,包括吴恤和韩青禹在内也都上前开始了他们的工作。 每一部车都很贵,大概率是黑车,毕竟没有人能查到这里。客人则千奇百怪,各种各样的都有。 其中多数并不理他们这些下层人,但也有会说谢谢的,甚至有的看到是东方面孔,还会站下来聊几句,给他们发烟。 三个多小时,除去偶有客人盯着韩青禹多看几眼外,没有任何状况发生,期间老板斯罗格过来看店,也只是逐个看了两眼,连话都没一句。 差不多十二点半左右,开始有客人离开回家,或者换地方续摊。 “唰拉!”带着一个黑妞的东方面孔穿着西服,从车窗里探出半边身体,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五十面额的崭新的米刀,递到韩青禹面前。 “thankyou,sir。”韩青禹接钱说。 意外地并不觉得多憋屈,反而有些开心。“是真的已经贪财到这个地步了么?!那如果我是一个普通人,在这里打工,然后寄钱回家,干不干?” “大概我会做的,虽然危险,但是真的好赚钱。” 韩青禹赚到了五人里的第一笔钱,五十米刀,他拿钱看了看,正准备收进口袋,抬头正好看到对面阴影里的垃圾车。 “桶妹在车里估计很闷吧?” 想了想,韩青禹走过街道,向垃圾车走去。 车窗摇下来了,锈妹扒着车窗门,看了看韩青禹问“怎么了?青子,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不是。”韩青禹笑一下,把手上刚赚的钱递给她,说“给你放。” “啊…好。”锈妹怔一下,接过钱,仔细看了看,说“好多啊。” 她把钱放好。 铁甲里灿烂的笑脸别人看不见,沈宜秀突然间觉得好开心,开心极了,她有参与感了,还有一种管家婆的感觉。 最早来的那俩银色法拉利,那一男一女从酒吧出来后,先在路边车里来了一发。 车子突然摇晃的时候,五人呆了几秒钟,四个默默走开了。 最后那人只给了二十米刀,温继飞拿到钱擦了擦,一样穿过街,交给锈妹放。 刚跟贺堂堂聊了好一会儿的老乡竟然没给小费。 贺堂堂气得差点拔刀追上去砍他,还好被温继飞拦住了。 同时间,一俩高大的吉普车开走了,客人不管来的时候还是走的时候都没吭声,甚至没有正眼看过人。 两张一百面额的米刀从车窗里落下来,落在地上泥水坑边,吴恤的面前。 吴恤低头看了看,俯身把两张钱捡起来,擦了擦,穿过马路交给锈妹。 这是目前最大额的一笔小费。 朱家明交钱的时候跟锈妹挣了挣,结果还是交了。 贺堂堂终于也拿到了小费。 “八百四十刀了,好多。”锈妹数了可能第五遍,转头开心朝驾驶座上的折秋泓说。 “是啊,好多。”折秋泓点头笑一下。 目光转去,看了看街对面的五个人,尤其是吴恤和韩青禹。 “好奇怪的感觉。”不是很想承认,但是突然间觉得他们还挺可爱的,女科学家心理有些小波动。 真要算的话,他们其实相处有一阵了,在一个相对平静和艰难的环境里。 其实折秋泓并不盼望他们死,从一开始她就没有那样盼望过。她只是说他们很可能死,如果死了,能不能给她解剖。 “万一真有那一天,解剖他们的时候,我会不会哭啊?” ………… “他们干得还挺好的。” “嗯。顺利就好。” 三点钟,钱道风和奥勇的垃圾车停在街角,因为实在放心不下,他们下班没有回家,而是来了这边。然后也没直接出现,而是远远地看着。 他们已经看了有二十多分钟了,情况看起来很不错。 “不是!道风哥你看,那边怎么了?!” 意外出现,奥勇抬手指去,视线中,一辆红色的敞篷跑车车门旁边站了一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金发女人。 一块蓝晶源能块从她手里翻出来,放在了车前盖上。 “好厉害!”奥勇感慨,她才刚来啊,按说应该没喝醉,传闻中的事情就发生了,“欸,阿敬怎么不拿啊?!” 跑车旁边,韩青禹看一眼源能块,再抬头,茫然看了看面前的女士……他听不懂她说什么。 金发大高个耐心看着他,又说了一遍。 温继飞几个围上来,不过一样听不懂。 “怎么了?怎么了?”怕他们因为沟通问题惹上事,奥勇和钱道风连忙下车冲过来。 先用英文道歉,然后帮忙跟金发女沟通。 沟通很快完成了,两人当场都有点懵,转头看看韩青禹,转回去看看金发女,然后再次转回来。 “她说什么啊?”韩青禹问。 “她说……” “她说让你陪她进去玩,呃,过夜……只要你同意,这块源能块就是给你的小费。” “……”韩青禹茫然抬手摸了摸脸上的疤,还在。 433.过于谨慎 意外情况出现了,旧垃圾车里,因为着急想看得更清楚些,沈宜秀稍微起了一下身,“duang”,垃圾车车顶凸起来一个大包。 “折医生你看那边怎么回事,他们怎么突然都围上去了?!是不是青子被人欺负了啊?!”头顶着那个大包,锈妹紧张看着说。 说着她的手就伸去推车门。 折秋泓无奈转身双手一把抱住她的铁胳膊。 “急什么呢?真要是被欺负了准备动手,还用得着你也去啊?他现在虽然还没完全恢复,可也不是任你摔打那会儿了。再说你看过有人欺负人,还拿源能块出来的吗?” 也是哦,那个客人拿着源能块呢,沈宜秀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她前阵子当团队“最强战力”当出条件反射了,总以为青子他们很弱,很好欺负,需要她的保护。 坐回来,依然仰头看着,小丫头继续困惑说“那他们这是干嘛呢?” “我也不知道。”男女之间的相关活动一直是女科学家的弱项,折秋泓茫然的目光看去,摇了摇头说“先看看。” 韩青禹用手确定了,自己脸上的疤还在。 那并不是一道会让男人看起来英气和豪迈的伤疤。 实话说它有些恐怖。 疤痕长度从左额头一直斜到右脸颊,因为是被锁链荡击的关系,豁口不小,而且不规则,这让他的整张脸都变得有些扭曲,显得狰狞。要是放在普通人的世界里,能直接有恐吓的效果。 “这就没道理了啊。”一旁贺堂堂小声嘀咕了一句,当初他们三个人趴坑的时候,摇摇晃晃对青子的那个热情……虽然他觉得看脸的世界非常过分,但是也不得不服气。 可是现在他已经毁容了啊,为什么还是他?! 奥勇和钱道风又何尝不是这么想?!“这,不讲道理的啊。”“是啊,凭什么?!”“……” 终于,韩青禹往前走了一步。就当这女的口味特殊吧,他低头看了看车前盖上的源能块。 “他想要,他的眼神在说他很想要。”奥勇和钱道风交换了一下眼神,“可以理解,换成我们,我们肯定也想要。” 而且面前这个金发女人,除了稍微偏高大点儿外,其实很不错的。想到这,钱道风在韩青禹身侧小声说了三个字 “不丢人。” 他怕阿敬想要,但是在他们面前不好意思答应。 “嗯,能通过这样就得到源能块的话,我想不义之城百分之九十的男人都会答应的。”奥勇也给了一个台阶。 怎么,都这么支持我的么?可惜那只是一块源能块啊,韩青禹心说老子还是第一次呢。 “怎么样?他想好了吗?”对面,金发女人有些不耐烦了,催问了一句。 钱道风翻译过来。 “你帮我问一下她,源能块能不能直接当擦车的小费给我啊?”韩青禹抱着有枣没枣打一竿子的心思说。 钱道风看着他,眼神有些犹豫,“你确定吗?” 如果韩青禹只是决定放弃,钱道风会尊重他的决定,不多追问这一句。毕竟他们刚从部队来到不义之城,可能对这里的残酷还缺乏足够深刻的体会,军人的自尊心和品格也都还保留着一些。 你不能去主动摧毁这些东西,哪怕它们终将被生存的艰难磨灭。 问题他不愿意了,居然还好意思这么问,这胆子,这脸皮。 “确定,你帮我问一下。”韩青禹果断点了一下头,然后抬头看向金发女人,热情对她笑了笑。 同时钱道风把话翻译过去。 金发女人听完愣了一下,似乎很意外,然后有些愤怒。她转回来时紧皱着眉头,偏头看着韩青禹。 “f”,女人突然冒出来一句脏话,同时抬腿,一脚踹过来。 “砰!”韩青禹应声飞出去,凌空砸在地上。 一直趴了七八秒钟,他才捂着肚子有些艰难地爬起来,站住了没吭声。 就在刚才,那个女人抬脚的一瞬间,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这有没有可能是一次试探?!不然也太突兀了。 所以,他硬挨了那一脚,而且把效果做到恰如其分。 突然变化的场面。 “duang,duang,duang……”街角的垃圾车车顶上,连续凸起来一丛好几个大包。 折秋泓开了装置,用尽了力气,好不容易才把副驾驶座上差点发射出去的铁甲按住。 “哎呀,妞!他故意挨的呀,故意的,你自己想想,是不是?!你看吴恤和瘟鸡、堂堂都没动呢,他们能舍得青子真被人欺负啊?” 折秋泓叫锈妹不带铁字。 “可是他是韩青禹啊!”铁甲里传来咯咯的咬牙声,拳头紧紧攥着,死铁摩擦作响,沈宜秀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目光再次看去。 马路对面,韩青禹用清洗过的毛巾,稍微擦了擦身上的脏污,拎起水桶重新站回到路边。 金发女人没有再做什么,大概还骂了几句意思接近“不识抬举”“不知好歹”这样的话。 韩青禹几个听不懂,钱道风和奥勇也没给他们翻译。 然后,另一个穿着灰色皮短裤,背着刀的棕发女孩,看起来年纪要更小一些,步伐活泼地跑到了金发女的身边,“你刚在做什么呢?詹娜!那个人得罪你了吗?” 名叫詹娜的金发女瞥了远处的韩青禹一眼,说“不,是我花一块源能块,找他陪我过夜……我被拒绝了。” “啊?!”棕发小妞偏头看了看,眼神愈加错愕,“可是你看他的脸,天呐,詹娜你现在的口味是这样的吗?” 詹娜摇头,苦笑了一下。 “你不要仔细看,也不要只看脸,你往我这边站一步,然后再看他。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棕发小妞迟疑了几秒,“好像有一点。” “是的,他的身形和thekg很像,非常像,这个角度又正好跟那张站在冰雪断崖上的照片一样。而且他们都是东方面孔,连侧脸都有着相似的弧线。所以刚才我下车的一瞬间,正好看到这个画面,我立即就失去了理智。”詹娜示意了一下手心里的源能块说“然后他向我走过来……” “你完全忽略了他脸上的疤痕。” “是的,我可以忽略。然后假装自己睡过thekg。” “god,你真让人服气。” “是么?其实如果你请求,我不介意我们一起。”说到这,詹娜苦笑摊了摊手,“可惜我被拒绝了。他还问我能不能直接把源能块给他,他竟然这么问,你知道吗?” “然后你开始愤怒。好吧,现在你可以假装你曾打败过thekg了,或者他愿意让着你。总之你可以自己编织另一个美丽的故事。但是不要睡他,好吗?那样我们就做不成朋友了,我可没你那么大方。” 棕发女孩笑起来。她叫琳恩。 她们都拥有很不错的武力,以女人的身份在不义之城立足,拥有上层身份,所以她们其实反而比一般人更加崇尚武力,向往强大。然后如果那个人恰好年轻,拥有传奇色彩,还很帅的话,就更好了。 刚过去的这一年时间,她们被悬赏榜和报纸新闻上的那个星辰般耀眼的蔚蓝传奇天才迷得死去活来。 “我们走吧,今晚你可以多喝几杯,我负责保护你。”棕发的琳恩示意一下酒吧大门,那里面正在喧哗,然后她又转头看了一眼那个方向,真的挺像的,也许我应该出双倍。 “好吧。”詹娜最后也看了一眼那个侧影,眼神有些遗憾,转身朝酒吧里走去。 434.生死是一件不经意的事 “阿敬你没事吧?”钱道风的眼神有些担心,相对在一旁顾自杵着的温继飞四个,反而是他和奥勇先走过来关心。 韩青禹转头轻松笑了一下说“没事。” 奥勇不放心问“真的?” “真的。”韩青禹放下水桶,往高蹦了两下说“你们看,好好的吧。她刚才没开装置。” “那就好。”钱道风和奥勇都松了一口气,好在对方没开装置啊,否则阿敬可能已经死了。 因为明天一早还要上班,两人待了一会儿后就先行回家了。 等他们走后,温继飞四个才走过来。 “后续她们在那边议论了一会儿,不知道说什么。要不要待会找个地方……”温继飞隐蔽地做了一个切喉的手势。 当然,青子被认出来的概率其实很低,如果对方真的察觉了什么,应该更不会当面就开始议论。另外她们的状态看起来也很自然。 杀了是最省事的,但是这场小冲突并非没人看到,也容易留尾巴,韩青禹想了想说 “等等看吧,我再想想。” 从四点多开始,15号酒吧离店的人变得多了起来,五人开始变得很忙碌,小费也收了又一千多,加起来快两千了。 想想要不是这里的钱实在太不值钱,他们就发达了。 “难怪钱道风和奥勇存不下钱啊!”五点稍多,天开始有些蒙蒙白光,工作渐渐不再忙碌了,韩青禹站在路边伸展了一下筋骨。 一部黑色的敞篷跑车从他面前开过,在大概不到一百米外停住,然后又直接退回来,停在他面前。 车里面刚才的那个金发妞已经喝醉了,在座位上瘫着,偶尔还呕几下,看起来不像是作假的样子。 韩青禹看见了,车开过去的时候他就看着,他在思考到底要不要跟上去,去外面找地方截杀了她们。 跑车里,棕发的琳恩一手握着方向盘,抬起头,“叽里呱啦……”“你还好吧?我经过的时候突然觉得抱歉。” 其实不义之城并没有这么多抱歉和礼貌。阶层的巨大鸿沟和人性的不可信任让大多行为细节都被舍弃了。 同时她也喝了不少酒,脑袋昏沉,本已经差不多忘记之前那个插曲了。 是刚才擦身而过的一刹那,余光回头瞥了一眼,琳恩恍惚又觉得真的是那个身影。 “就算只是身形相似,你像的人也是我的梦啊。”琳恩这样想了想,于是折回来。 说罢,她从包里面抽出来了5张100刀的钱,递过去说 “这只是正常的小费,并不是同情,我希望你不要拒绝。” 面前这个人,是一个能够主动拒绝源能块的人,被踹完那一脚后他的表现也很逞强。 琳恩觉得单就这一点来说,他还算对得起“与thekg相似”这件事。同时她莫名有些担心他会因为自尊心的关系,再拒绝。 “thankyou。” 对方好像没说还要睡我,也没让我上车……那就是白给的。 韩青禹快速接过钱,用目光数了数。心说那就不杀你们了。 手指间纸币被快速抽走的感觉是如此的清晰,同时对方的状态看起来似乎有些激动,琳恩愣了愣,然后苦笑了一下。 “所以他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啊,而不是那样的传奇。”在琳恩的想象中,那个能站在红肩面前的男人,是绝不可能因为五百块钱有哪怕一丝激动的。 发动机鼓噪,琳恩最后转头看了韩青禹一眼,她想说你有点像一个人,但是最终放弃了,对方似乎根本听不懂。 跑车远去。 “应该没问题?”温继飞问。 “应该没问题。”韩青禹说。 跑车发动机轰响着,街道从明亮到昏暗,在酒精的麻醉下,琳恩肆意地把车开得很快,呼呼的风吹在她脸上。于她而言,今晚有一些小特殊,但是整体很普通。 她并不知道,如果刚才她口中冒出来“thekg”那两个字,她们现在已经死了。 死于语言不通。 ………… “一共两千六百八十刀。”旧垃圾车里,锈妹最后又数了一遍,确认总数。 他们有钱了。但是这份工作并不是每天都有,他们需要跟另一组人轮换,而这里的物价太恐怖了。 所以真要算下来,这样的收入依然只能勉强维持七人的生活而已。 “锈妹,嘻,我想要两百块。不,是我和堂堂还有小王爷一起申请。”温继飞的手从车窗伸进来,覥着脸笑说“我们买包烟。” “那不行的,买烟不行。烟有什么好抽的。”锈妹果断拒绝,把钱放起来说“我还怕不够用呢,得先保证吃饭。奥勇和钱道风那可没钱了。” 朱家明往前凑了一步“我可以不吃早饭。” “我也是。”贺堂堂说。 温继飞“我连午饭都可以不吃。” 沈宜秀“……” 车窗外稍远处,韩青禹无奈笑了一下,说“给他们吧,买便宜点的,买两包好了,不然我怕他们抢烟头,哪天打死一个。另外饭还是要吃的。” 韩青禹是见过有烟瘾的人的。爷爷的烟瘾就很重,他走的那天,交代完了遗言,艰难靠坐床头说 “来,青子给爷爷再点一锅。别哭,泪花儿抹了,别难过,爷爷自己都不难过。” 烟丝红了。 烟斗离了嘴唇,老头仰头缓缓吐出一口烟,闭上的眼睛就没再睁开。 ………… 一群人在外面买了早饭,吃过回到家,时间差不多快七点。 奥勇和钱道风早已经不在了。五人各自回房间,把西裤和衬衫换下来,这些工作服以后归他们自己保管和清洗。 “吱呀!”门被推进来了。 韩青禹听声音快速扭头看一下,眼神有些惊慌,还好,裤子已经穿上了! 折秋泓抱着一摞衬衫西裤走进来说“不用担心,我都看过。上次你全身都是伤……” 韩青禹“……” “只是人体而已。”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并没有多看,也许因为韩青禹没有躺在病床上吧,折秋泓偏头,俯身捡起来他换下的衣服,摞在手上转身。 “你洗啊?”韩青禹在她身后有些困惑问。 锈妹是洗不了衣服的,不过他并没有想过,女科学家可以洗。 “嗯。”折秋泓站住没回身,点了一下头说“我也没带钱,我也吃饭。暂时我还没办法赚钱,我尽量不吃白饭。” 她顿了顿,“以后在家吃的话碗也我洗,不过我不会做饭,我可以试试。” 说罢,折秋泓走向门外。 没一会儿,窗户外,洗衣刷的声音“唰唰”响起来了。 水声哗啦,白衬衫在早晨的阳光下高高地晾了一排。 折秋泓袖子卷着,仰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窗户里,韩青禹抱着他的五块永生骨在睡觉。 435.你的前途大了 “蜕皮啊,蜕皮啊……求求你快点儿蜕皮吧。”韩青禹在睡梦中,意识依然有些清晰。 目前他们生存的压力,其实比看起来的要大。 杀手榜截止前20名,可以确定都是顶级战力,排在后面的也未必就不是。然后以束幽为首,不义之城站在明面上的超级战力有四个。按比率算,算它两个实力在渠宗严之上。 想想当时合力搏杀渠宗严的艰难和他们付出的代价,再现在韩青禹和吴恤的状态,瘟鸡的枪,也只剩下一发子弹了。 所以他们目前根本不敢直接暴露锋芒。不敢随便去抢劫,也不敢去找永生骨…… 这种状况要改变,大概率得等到韩青禹蜕皮。但是,时间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身上依然没有任何动静,然后也不知道它大概什么时候能搞定。 现在,就连折秋泓都已经放弃对恢复时间的预测了,她说她真的不是很了解韩青禹和吴恤他们这种东西。 “砰、砰……” 一种奇怪的脉搏跳动的感觉,遍布身上几十个位置,韩青禹这段时间每天睡觉都是这种情况。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生长和变化。 当他不抱永生骨的时候,这种情况也存在。 不过他还是每天抱着,因为当他抱着睡的时候,他能在永生骨里感觉到一种联系,甚至这几天,永生骨也开始出现脉搏跳动的感觉了,虽然很微弱,很凌乱,但是渐渐在走向同步。 角骨里尤其如此。 ………… “笃笃……”中午饭时间,敲门声很急促,连续敲了一排房间过去,奥勇大声喊说“快起床,快起床,都快起来,刀老大来了。” 很快,七个人就都站在了一楼的大堂里。 钱道风在前,但是走在侧边,带着一个人走进来。真的就一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钱道风和奥勇说的,他的人都差不多死光了。 那人大约四十几岁的样子,身形算是高大,齐肩露出来两条粗壮的胳膊。乍看起来确实有点老大的样子。 “但是为什么他不理光头呢?”贺堂堂想着。 “是啊,都只剩这么一小圈了,为什么不干脆理光头呢,出来混难道不是光头比较凶?!”温继飞看着刀老大光秃秃的头顶,和他最后剩下的一圈头发,很想笑,努力忍着。 他不懂,其实这才是刀老大的特色和辨识度,不义之城的光头,实在太多了。 这边几个憋笑的同时,大门口,刀老大站在那里,正和韩青禹互相看着,有点儿面面相觑的感觉。 刀老大叫做刀老大,是因为他的脸上有一道斜向的刀疤,很凶。 韩青禹也有,也是斜向的,而且比他的大,比他看起来凶。 “咳!你们,真的是蔚蓝部队里出来的啊?”刀老大开口同时把目光转开,沉着眼神,逐个看了看另外几个,看到铁甲的时候,眼神稍微惊喜一下。 “是,刀老大好。”温继飞说。 “刀老大好。” “刀老大好。” “好。”刀老大龙行虎步往屋里走,走过韩青禹身边。 “刀……” “唰!”他突然回身了,回身同时拨刀劈向韩青禹。 刀锋在头顶上大约二十厘米左右位置停住。 不过,韩青禹本身也已经退开了。退在一个堪堪避让的位置。 “好像还行,至少能打一阵关键位置的水平。”通过这一刀,韩青禹在心底对这个刀老大的战力水平做了一个初步判断。 同时,对面刀老大眼神亮了一下,“不错啊,想不到你竟然能避开。” 韩青禹谦虚笑了笑。 同时心说还好你砍的是我啊,要是突袭目标换成贺堂堂、锈妹或者吴恤,你现在可能已经因为条件反射,躺在地上喷血了。 “融合度怎么样?”刀老大接着问。 韩青禹“c级。” “不错!我b级。”不错是重音,反而b级两个字风轻云淡,刀老大说。 四周低低的一声“哇!”恰如其分。 眼神里隐隐有些满意,但是藏住了,刀老大把刀收起来,然后走过来,抬手拍了拍韩青禹的肩膀,“行,你以后就跟我干了。” 竟然这么快就搞定了么?一旁的钱道风和奥勇先激动了一下,齐声说“谢谢刀老大。谢谢刀老大。” 要知道,虽然刀老大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但是他本身在散团的圈子里,还是有一些名气的,战力也不弱,所以愿意跟他团的人一直都不少。每次开团,人都是挑着要的。 而且看这意思,阿敬他们几个,以后很可能还能长期固定下来,成为核心人员。钱道风和奥勇既为他们开心,又担心。 韩青禹“谢谢刀老大。” “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对了,你们另外几个战力怎么样?都懂三阵吗?”刀老大转回去问。 “都懂,都还行。” “七个都行?” “不,就我们五个,她们俩不参加。”韩青禹伸手,示意了一下一旁站着的折秋泓和铁甲。 “哦。”刀老大看一眼缓缓点头,表情深沉,沉吟了几秒钟,“全甲借我。” 韩青禹“啊?” “那副全甲借给我。他不是不去吗?借我穿。”刀老大眼神激动热切地往锈妹跑去,伸手就要摸向铁甲。 想不到啊,这里竟然真的有全甲,全甲啊! “欸,欸,欸……你干嘛?”刀老大挣扎扭头。 韩青禹站在他身后,正抓着他的后衣领……这会儿衣领已经都快撕开了。 “呃……”眼神相对,韩青禹支吾了一下。 他刚救了刀老大一命。这个货竟然突然想往锈妹身上摸。 而锈妹似乎愣住了一下,一时没后退。 所以真要是上去了,接下来他就死了。一脚就死了,一拳也死了。或者手刀,就裂了。 可是这个要怎么解释呢?怎么说不借?韩青禹想着。 “假的。那个是假的,刀老大。”钱道风倒是不着急,笑起来说“我和奥勇刚开始也以为是真的呢,结果……刀老大你自己看,这个亮度是不是不对?纹理也看不出来,对吧?我们专门对比过的。而且你看它是不是太新了,一点坑洼都没有。” 锈妹现在身上的外层铁甲来自鸢尾的碎片,另外融合了金属块和源能块,而鸢尾的死铁,来自喜朗峰上那艘大尖巨舰。 这可能是柱剑之下,目前最强死铁。 也就是说,只要蔚蓝舍得,整个源能世界的武器等级,估计都得重新排序。 不义之城还没见过它,至少刀老大和钱道风这些人不可能见过和了解。 “是么?”刀老大眯眼仔细看了看,“还真是。瞧你们这搞的,胡闹!你们弄个假的干嘛?” 全甲没了,他有些沮丧和生气。 钱道风“给小女孩玩的。” 奥勇“里面是个小丫头。” 其实他们俩最近两天有一个猜测,就是铁甲里被叫做铁妞的那个小姑娘,她可能超级无敌漂亮。 所以他们才要这样把她藏起来,免得在不义之城这种地方招惹上麻烦。 折医生就很好看了,而且身材那么好,那么凹凸有致,他们都不藏她。可想而知,铁妞得多漂亮。 “铁妞你说句话,随便说什么。”钱道风故意严肃提醒。 锈妹犹豫了一下,说“嗯。” 还真是小女孩的声音。刀老大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然后顾自完全忽略刚才那一幕,就当没借过,坐下来。 “上阵的危险,你们都知道的吧?时时刻刻都是生死之间……”刀老大说。 他并不知道,其实这个屋里才更危险,刚一会儿的工夫,他已经差点死掉两次了。 温继飞“知道的。” “我想你们也应该知道,毕竟上过阵。不过既然是到了我这里,有些地方不一样的,你们记住得按我的方式来,知道吗?” 这边聊起来了,奥勇连忙去拿了杯子,然后钱道风拿了之前存的酒,给他倒上。 “咕咚……啧!”一口喝干,刀老大放下杯子,摆手阻止钱道风继续倒,说“不喝了,不喝了,我下午还要去挑人。” “赶巧了,今晚就有活”,他转过来说,“你们五个都能去吧?” 温继飞“能的。” “那行,吃过晚饭记得早点过来,互相熟悉一下。”刀老大转身迈步往门外走,走到门口站住回头,看了看韩青禹说 “好好跟着我干,知道吗?我很看好你。你的前途大了!” 说罢,潇洒转身。 436.第一次散团行动 1992年的3月7日。 下午大约五点半左右,韩青禹一群人就开始吃晚饭了。他们今晚没有班,不过中午刀老大交代过,要他们早点过去。 晚饭是折秋泓做的,第一次做,做了两道菜。 一道大概是用四种菜叶子,洗干净切了拌在一起,其中有两种是她在附近找的野菜。 异国他乡的野菜,都没见过,因为她是医学家的关系,她说能吃,大家也就都信任她。 毕竟韩青禹和吴恤现在并没有那么容易被毒死。 菜叶没有煮过,另一道外面买回来的珍贵鸡肉煮了,在白水里煮熟,捞出来,然后就着那锅汤,煮了鸡汤面。 饭菜上桌后,折秋泓就去洗手了,水声持续的时间稍有些长,她大约有些紧张。 “这怎么没味道啊,折大厨。”温继飞尝了一口,嘴上叼着一根面,抬头笑着喊了一句。 “是吗?重咸对身体不好。”折秋泓平静应了,走出来自己尝了一口,转身又回去厨房抓了一撮盐,按剂量,往每人碗里加了几粒。 平静坐下来,拌了拌,开始吃。 大家都拌了拌,“嚓嚓,嚓嚓。” “想不到菜叶子生的还挺爽口的,但是鸡肉也没味道。”贺堂堂顿了顿说“不过切得真好,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工整的鸡。” 鸡是折秋泓用手术刀切的,一块块纹理清晰而且精致。 “其实这样吃对你们身体好,还有身材。” 折秋泓说完想了想,可能觉得这些人的身体和身材也不用太在意这些,于是伸手往白煮的鸡肉里倒了些醋,又想了想,加了两勺辣椒。 然后用公筷拌了拌,带头开始吃。 韩青禹开始想妈妈了,想了一会儿,小心翼翼试探说“要不以后我们还是外面吃吧?这样折医生你也辛苦……” “我会进步的。会按你们的口味来。我一会儿就去做笔记整理。”这次,折秋泓说话的时候没抬头,把鸡肉藏在腮帮子里。 过分了!锈妹转头狠狠瞪了那五个家伙一眼。她的眼睛外面人看不到,怎么瞪呢?就咔一下快速转过来,然后看着你不动,就是瞪你。 这时间,夕照正好落下来,铺在门口,门外早上洗好的衣服已经晒干了,变得很轻,在晾衣绳上随风轻轻摇晃着。 五人互相看了看,埋头大口吃起来。 饭后,五人各回房间,换了一身深色系,看着很旧的普通衣物。其实这些是来这里之前专门准备的作战服,特级标准,韧性很好。 也幸亏是备了这个,不然他们很快会买不起衣服。普通衣物穿去战斗的话,一次坏一套是必然的,然后这里的普通作战服,下午打听了一下,3万米刀一套。 每人背后都背了一把刀。 都是刀,表面看着跟蔚蓝普通制式战刀差不太多,但是其中有三把,其实是这个世界最顶级的,分别在韩青禹、吴恤和贺堂堂手里。 检查装置,检查源能块,检查金属匣开合……互查。哪怕是在不义之城,一场小战斗,五人依然按照蔚蓝小队的全套程序,仔细做了战前准备工作。 一切就绪,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奥勇和钱道风开着重卡垃圾车,一个急刹车停在门口。 这比他们平时的下班时间要早一些,两人下车时的状态,也明显看得出是一路着急赶回来的。 “还好,你们还没走。中午光顾着替你们高兴了。”钱道风说着转身把门关上了,转回来的时候,眼神里有些担心说“有两件事,出发前一定得跟你们说一下。” 五人站着,韩青禹点头。 钱道风看看他们,按着早在路上就打好的腹稿,小声但是严肃问“都是战斗的话,你们觉得是砍人合算,还是砍大尖合算?” 五人愣了愣。 这个,可能要看我抢不抢金属块吧,韩青禹心想。 “我的意思,像这样的散团,一起砍完大尖你们五个人可能分三到四块,除去战斗消耗,最多赚两块。而如果趁战斗出现的混乱,偷偷砍人,每个人身上至少一块,虽然未必是满的……” 钱道风继续说,因为关了门,屋里有些黑,加上语气的关系,他愣说出来一种恐怖小说的氛围。 就连此时门缝下透进来的夕阳,感觉都是血红色的。 “想不到你还是个狠人啊,小道风。”朱家明说着嘴角笑起来一下,目光里的神色,大约有点儿欣赏。 关于背叛、抛弃和出卖,小王爷一直都特别擅长。 不过近期他刚被自己的亲信手下出卖过一次。然后,还遇到了一个大致旗鼓相当的对手。 现在那个人就站在他的旁边。 转头,正好和温继飞目光对上,两人互相热情笑一下。 “对比想想,咱几个能这样互相信任,真好啊。”朱家明先开口。 “可不是嘛?!一点都不用担心。”温继飞说。 “记得上次互相扶持,一起逃命。” “是啊,画面一幕幕,犹在眼前。当时亏得有小王爷舍身带走那么多人,不然我们一定更艰难。” “我后来看见你们一身是血站在那里等我的时候,也是热泪盈眶。” “不是,我不是让你们这样做,也没说你们需要互相防备。”听着已经有些懵了,钱道风不得不打断说“我的意思,是你们出去要小心点,防着别人。” 钱道风说这种情况之前曾经很多,尤其散团,队友有时比大尖更可怕。那时候,不义之城的散团几乎接近全废。后来不得不有人站出来,把散团大佬们凑在一起,订了一个针对性的规则但凡有此行为的人,查实后所有散团一起追杀。 这项规则意外得到了不义之城几大高端势力的公开支持,甚至束幽都曾经公开表态,如有需要,他手下的力量也可以参与追杀。 “他们在维系这座城市的基础生态。”折秋泓突然说道。 韩青禹点头“嗯。” “生态什么的我不懂,反正规矩定下来了,也确实杀了一批,之后情况好转了很多。”只是好转,钱道风说“可是其实还有,总有人铤而走险,也有人做了抓不出来,而且……” 他迟疑一下说“而且外面传,有些散团的老大,其实自己偷摸在设计做这种事。这样很难抓到。” “刀老大啊?!”贺堂堂问。 钱道风急忙摇头,“不是,刀老大虽然有些小毛病,带的团死伤率也不算低,但是他整体名声还算挺好的,不然我们那艘也不会每年都找他做。他这人做事算公平。” “嗯。”奥勇点一下头,接过去说“我们挺相信他的,不然肯定不会给你们介绍过去。但是,传言方面,倒是也有的。” 神情有些犹豫,奥勇转头看了看钱道风,“因为刀老大有一点很奇怪,就是他老不死……” “他也不是很老吧?”贺堂堂问。 “经常,总是不死的意思,反正好几次了,再惨烈他都能活下来。有几次我们听到消息,都准备开始怀念他了,他一身纱布,又出现在街上……总之说不清。因为这样,外面也有人传他设计坑弟兄,然后另一个说法,是说他运气好。狗运滔天。” “这个我相信……我是说我信后面这个。”韩青禹接了一句,语气有些笃定。 钱道风和奥勇都看了看他,没问,直接说 “嗯,所以我们想说,第一次去,你们记得该跑的时候千万不要上去顶,更不要强出风头,可以的话,尽量都跟在刀老大身边。” ………… “呐,考虑你们几个是第一次出来,让你们跟在我旁边,放心我会罩着你们的,只要你们听指挥。” 一群人趴在土坡下,刀老大说。 此时时间是夜里11点多,地点在不义之城东北方向80多公里外。 夜空没有月亮,四周黑漆漆一片,散团里的黑人,感觉跟失踪了似的。 因为这次这一团,黑人的占比还挺大的,夜幕下突然有一种人很少,势单力薄的感觉。 “他们不会偷偷跑了吧?或者躲起来。“贺堂堂探着头四向看着问。 “在的,放心。”刀老大说完俩指头塞嘴里,吹了个小口哨。 这似乎已经是一个惯例了。 四周围埋伏黑人队员听声集体抬头咧嘴。 黑色夜幕中,一排排白牙。 “看到了吧?都在。”刀老大说。 “那后面两排牙干嘛的啊?”要不是这一咧嘴,温继飞还没发现,原来在他们后方,四五十米距离外的一个土坡上,还有两个黑人趴在那。 要说梯次埋伏,这俩孤零零的也埋伏得太远了。 “记刀啊,你们不知道吗?” 华系亚语说得带点儿口音,这次开口的是刀老大身边的一个亲信,听说跟了他三年,难得还活着,现在团里大约可以算是刀老二级别的人物,不过是个老外,叫做菲力欧。 记刀员是不义之城散团特有的配置。算公共服务职位的一种,需要有大势力背书才能做。出来一般一次两个,不参战,只负责记录战斗贡献,免得有人太混。 他们的记录,会成为战斗后源能块分配的最重要依据。 “其实他们最重要的作用,还是防那些背后鬼!”刀老大补充这一句的时候目光冷冽,在韩青禹五个脸上逐一扫过。 437.散团的打法 刀老大用目光在警示面前这几个新来的,尽管他们看起来不太像是那种人。 韩青禹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朝远处天空指去说“来了,刀老大。” 斜向的夜空中,一架黑漆漆的梭形飞行器正在游弋着下落。你能看到黑点摇晃,和它逐渐变大的过程。 “估算得还挺准的。”刀老大看天的时候,韩青禹转头和温继飞对视了一眼,眼神说。 不义之城并没有类似拒绝者的装置,大尖落在城里是很平常的事情。他们推断飞行器的到来主要靠规律。 用蔚蓝的理论推断,这里很可能存在一条大尖探索的固定航线,类似蔚蓝的固定探索地。 当然,他们可以推断的只有一部分,剩下的部分就完全乱来了,而且来得超乎想象的频繁,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很吸引它们。 由此,不义之城对大尖飞行器的争夺形成了两大部分大势力划分和大家自己抢。 眼前这架是划分的,是两个黑人电工,今年的福利分配。 他们雇了刀老大的团来打,开团前出来跟大家说过拜托。 这样雇人来打,他们自己能分的源能块并不会很多,基础保障两块,再加上记刀分配,一般也就三四块的样子。但是死铁碎片他们按规则可以拿五分之一,所以,打完后他们还要另请一顿饭,送死人,谢活人。 “话说我这突然想到,黑人做电工好像挺危险的……可能一个都已经电焦了,旁边的人还以为他没事。正好他们多数头发也是卷的。” 四周围一片紧张,温继飞突然小声说。 韩青禹“……” “不要说话,不要害怕。”刀老大微微抬头,压着嗓子说了一句。 温继飞“好的。” 此时,天空中的飞行器已经差不多有锅盖大了。韩青禹看着它,突然有些感慨挺久没砍大尖了,实话说,很想念。 所以我到底要不要抢走金属块呢? 算了,第一次还是不要,不然有一种好明显的感觉。而且这次这艘是电工师傅的福利,抢了就过分了。 “嚓!”比吉普车稍大一些的飞行器,以一个并不激烈的状态,落在了沙地上。 韩青禹五人伸手摸刀。温继飞也会上,当作锻炼。这种小场面贺堂堂就能罩得住他,哪怕他一直翻出f。 手在刀上等着。 等了可能一分钟。 梭形飞行器那边没动静。 刀老大也没动。 “咱们不上吗?”贺堂堂忍不住问。 “等他们自己出来。”刀老大目视前方,沉稳说道。 贺堂堂愣了愣,心说那样两具大尖不就站一起了吗? 通常蔚蓝小队的战术,在飞船落地的第一时间,会上两个阵型,一阵展开冲击迫使它们出来,并承受第一波范围攻击,而后二阵切入,完成战场分割。 在蔚蓝的战术课上,战场分割永远是一切战斗程序中最核心的部分,大尖的战力1+1大于2,2+2就更夸张…… 又三分钟过去了。 “还不上吗?”贺堂堂嘀咕了一句。 终于是不耐烦,刀老大皱眉看看他,“你行你上啊。” 贺堂堂俩胳膊肘一撑就要弹起来。 被韩青禹伸手按住了。 他们今天的战斗计划是中规中矩,既要表现出一定的战力和价值,又不能太猛。这样慢慢勾引刀老大野心膨胀,带团去参与野场的飞船争夺。 “你以前在部队肯定是打后阵或侧翼的,对吧?前面有小队高手在扛着。”刀老大有些生气,看着贺堂堂说“这要上,没十来个特别能扛的,上去第一波就得死一片,知道吗?我们是散团,散团!” 贺堂堂弱弱地点了点头。 然后,一个小时过去了…… 温继飞点了一根烟,翻身仰面朝天躺着,一边抽,一边看天空。 贺堂堂睡着了,开始轻声打呼。 “欸,我去,它们在里面搞什么?!”刀老大嘀咕了一声。 “说不定一会儿搞个小的出来。”温继飞接茬说。 刀老大转头看他一眼,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伸手到嘴里,吹了一个口哨,“逼它们出来!” 终于要动手了,韩青禹叫醒贺堂堂,五人再次伸手摸刀。 “duang!” 夜色中,一块石头飞出来,砸在梭形飞行器上,弹开。 “duangduangduang……”四面八方,乱石纷飞。 韩青禹五个互相看了看,松开握刀的手,开始捡石头。 “duangduangduangduang…… 可能砸了有个十来分钟吧,正当韩青禹几个开始怀疑这样到底能不能把大尖逼出来。 “颂!”梭形飞行器上方,两具黑甲大尖弹射而出。 “开灯!”刀老大一声令下,四周地面上二十多盏大手电同时打开,光束略微朝上,打在大尖身上,同时照出一个亮区。 “唰!”拔刀声一片。 装置连绵启动,蓝光闪烁。 热血澎湃。 刀老大站起来,大喊一声“游击阵。” ……游击阵吗?韩青禹五个前冲的身形猛然顿住。 在唯一目击军团,游击阵并不属于常规三阵,它通常只有在困境下才会被采用,一来拖住大尖,等待援助,二来随手碰一碰运气。 结果这里一上来就是游击阵。 “跑!” 陡然,耳边一声炸雷,五人回过神来,抬眼看去,正面,两具大尖挥舞柱剑正迎面冲来。 刀老大已经闪开了,不过没忘提醒了一句。 “好人啊!好老大!这要是我们直接上去一刀剁了,或者正面挡下来,好像太显眼了。” 韩青禹五人只好也朝另一边跑开,一边跑,一边互相看了看。这样很为难他们,因为他们既不能不跑,又不能跑得太快…… “这样搞,什么时候才能砍死啊?” 贺堂堂这话音刚落,“欻!” 那边,刀老大侧面切入,在一具大尖的后腰上猛砍了一刀,而后迅速跑开。 不错。韩青禹把心里对刀老大的战力判断往上提了两分。 两具大尖反身追向他。 “欻!”又一声,菲力欧从侧翼划过,刀锋擦过大尖装甲,虽然没有造成伤害,但是成功吸引了大尖的注意力。 而后他跑进黑暗里。 另一边的人主动进入亮区移动。 “草你们大爷的都别怂啊,跑起来。找机会出刀。”刀老大喊完,又用英语喊了一句。 整个场面开始流转。 这样有灯光的地方还好,没灯光的地方,韩青禹只能看到一排排白牙,在黑幕中快速的移动。场面无比诡异。 贺堂堂“原来他们打的时候也是咧着嘴的。” 温继飞“嗯,也难怪需要记刀员。” “你们几个干嘛呢?!”刀老大的声音再次传来是在空中,而且有些含糊。 他刚架刀被劈飞了,一嘴的血。 “跑跑跑,跑起来。”韩青禹招呼一声,斜向穿越的同时,随手用刀面在一具大尖屁股上拍了一下……“砰!” 瘪了! 一具大尖屁股上的铁甲瞬时间凹进去。 大尖痛苦“嗷”一声,反身追向韩青禹。不过因为卡了裆,跑起来已经不是太流畅了。 “还好没人注意到啊!”下手重了,韩青禹后悔一下,迅速遁入黑暗中。 同时间,刀老大人在不远处落地,鱼跃弹起,眼神感激看了看韩青禹消失的地方。 “这小子还挺仗义的。”刀老大想罢有些担心,呼喝着,再次举刀冲来。 438.刀老大的眼泪 战斗已经持续了超过三十分钟,期间韩青禹五人总计出手十一次,多数是为了救人。 此外的绝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只是在光暗之间奔跑而已。 刀老大带团一直反复强调的一项规定人只有在亮处的时候才能对大尖出手,在暗处,哪怕再好的机会都只能跑。 因为需要控制跑得慢一些,观察的时间就比较多,韩青禹差不多算看懂了。 把眼前散团的打法,放在自身战力严重不足的前提下重新审视,其实并没有他们最初以为的那么傻叼。 大尖并不会只待在亮处,它们在黑暗中的感知力依然很强,这是蔚蓝课堂上教过的常识。 但是,散团这样的打法,在无形之间进行了一次潜意识构建,让智力不高,且刚到这个星球的黑甲大尖形成初步意识判断 【这里的攻击和威胁只会来自亮处。】 于是,它们的注意力,就在一定程度上被暂时局限在了现场二十多盏手电构建的亮区里。 这让弱势团战得以维系,让很多人活命。 韩青禹不知道刀老大这些人是否真的懂得这个战术原理,亦或者只是用生命积累的朴素经验而已,但是就目前来看,它确实是有价值的。 只不过这种价值依然很有限,它可能能把伤亡率从高降到中,但也在同时削弱了团队战力协同。 这样的战术,蔚蓝或许也知道,但是并不会采用。蔚蓝自身的战力水平决定了,他们有更高效的战术体系和策略。 另外,大尖的这种意识构建随时都可能会被打破。一旦打破,接续的很可能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而且,这么拖下去,一会儿手电没电了怎么办?”韩青禹一边慢跑观察场内情况,一边思考着。 夜幕中时不时一排白牙从他身边飘过。 “青子。”吴恤的声音在身后。在光暗游击下,怕自己跑丢了,他今晚几乎全程跟着青子。 “嗯?”韩青禹回应。 “这个很难。”吴恤说。 吴恤说话总是这样言简意赅,好在相处久了,韩青禹能听懂。他的意思是,这样做作的战斗对他来说很难,演戏很难,比真正的战斗难太多了。 “嗯,你找个地方站下来看吧。”韩青禹说“顺带看着点瘟鸡。” “好。” 身后吴恤的脚步很快消失了,韩青禹想了想,干脆自己也停了下来,只留朱家明、贺堂堂和温继飞继续参与后续战斗。 现场两具大尖中,那具被他拍瘪了屁股的,因为行动迟缓遭到了频繁的攻击,现在基本已经失去战斗力了,场面形势大幅度好转,并不太需要他们再控场。 韩青禹决定去看一眼飞行器…… 五秒钟后,梭形飞行器,朱家明,韩青禹,三者出现在一条线上。 “小王爷你这是准备干嘛?”韩青禹在身后问。 “嘿、嘿、嘿!”朱家明缓缓回头,看看他,“瘟鸡呢?!瘟鸡哪去了?小鸡你不要乱跑啊,我这到处找你!” 转身战刀一扬,小王爷哧隆,消失在了韩青禹面前。 飞行器外壳上刻着一道浅浅的凿痕。 朱家明的刀砍不动飞行器。 现场能直接砍得动飞行器的刀只有三把,其中韩青禹手中的这把,在看到飞行器的瞬间,突然有了自主意识。 它想去砍飞行器,韩青禹很努力在控制它。 道德和欲念在这一刻惊天大战。 所以,这场战斗最终大概只有温继飞和贺堂堂,真正完美融入进去了。虽然也要有所克制,但是打得很亢奋。 “刀老大很强啊!” 又一次,跑进暗处站下来,目视刀老大从后冲砍大尖,温继飞气喘吁吁地赞叹了一句。 记得当初,他在看了几天电视转播后,来找韩青禹下围棋,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那天,韩青禹刚弄懂围棋规则。 “嗯,实际战力应该比劳队强,可惜缺配合,发挥受限制了。” 用一种向下审视的眼光,贺堂堂认真肯定了他的看法,与温继飞不同,他在享受的是一种职业初段棋手回到街头看棋的乐趣。 关于刀老大,除去战力方面的惊喜外,还有一点是很值得肯定和欣赏的。 与所有关于他为什么总是能够活下来的猜想不同,刀老大并不苟且避战,一点都不。 作为老大他几乎自始自终奋勇当先,哪怕受伤也不断出手,一次次帮陷入危险的队员解围。 这种人,这样的战力,按说应该很容易死,甚至应该早就已经死了。但是他还活着,除了运气逆天,很难有别的解释。 你只能一边看着他头顶四周仅剩的一圈长毛,一次次在风中飘荡,一边一次次感慨哎哟,竟然又没死! 又15分钟后,战斗终于结束了。 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也没有需要韩青禹几个正面站出来力挽狂澜。伙收拾好战利品踏上归程。此时多数人的身上都已经破破烂烂,但是脸上都有笑容,一路小声议论说笑。 外国话韩青禹几个能听懂的不多,也不想硬凑,就默默地跟在队尾走着。 “你们看刀老大。”贺堂堂突然提醒了一句。 剩下几个目光看去,队伍最前方,刀老大低头走着,一声不响。想了想,他似乎是从战斗结束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响过了。 从感觉上说这不太像是他的风格,或只是作为散团老大,他本也很应该说些什么。 “他会不会是察觉什么了啊?”朱家明小声问。 “可能吧,不清楚,不过就算他觉得我们有点强也不碍事。”经过今晚的观察,韩青禹现在的想法,只要不是太全面的战力暴露,比如突然被意识到他们是顶级战力这种情况,剩下的都在可控范围内。 不义之城的顶级就只有那么多,一旦出现新的,一定会引来各大势力的全面关注。 就这样一路无言回到了刀老大家的院里。 统计战斗情况,分割战利品,约定聚餐时间…… 韩青禹五人拿着一共4块源能块和50公斤死铁,准备离开。今晚的这场战斗,他们出刀不算多,记刀员也看不懂他们出刀的逻辑和效果,所以表现大概中等。 “要不要去跟刀老大说下再见啊?” “不用吧?” 正说着呢,五人走过刀老大房屋门前,一串低低的,男人呜咽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刀老大在哭,一个坐在桌子前抹眼泪。 “十一年了!十一年,第一次没死人,呜呜呜!老子带的团,这次没死人,呜呜呜呜……” 这一天,是刀老大自己出来带散团十一年时间里,第一次没有人在战斗中死去。 加他本人在内,一共只有11人受伤,而且都不算很重。 439.膨胀 原以为只是随手控一下场,没想到结果会这么夸张,11年最强记录都出来了。 “难怪刀老大从战斗结束开始就一声不响,敢情是太激动了,一路憋着呢!”贺堂堂小声嘀咕。 老爷们的眼泪,不容易见的,何况是这样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一个总在生死间来去的人身上。 “也可能是在想怎么跟我们说呢。”温继飞跟着小声揣测了一句。 屋外,韩青禹几个互相看了看,回头细算一下,这场战斗如果没有他们,死亡人数大概5到7个左右。 如果那才是正常情况,现在的结果确实有些夸张。但是人既然在现场了,就算只是临时队友,也不能眼睁睁看他们去死吧? 在蔚蓝小队待久了,有些东西是潜意识里抹不掉的。 韩青禹嘴角扯动一下,露出几分苦笑。这次散团新加入的人不算少,但是其中最集中的,就是他们五个。 现在,这样巨大的反差都已经摆在面前了,要说刀老大还意识不到他们的战力水平恐怖,就真的见鬼了。 正想着,屋里头刀老大转了过头,抽了抽鼻子,看向他们。他站了起来…… 贺堂堂“来了。” 韩青禹“嗯。” 温继飞“他不会直接上来抱咱们大腿吧?” 朱家明“理智点的话……肯定抱了。” 吴恤听到这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啪!”刀老大抬手,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朱家明的肩膀上,然后依次贺堂堂,温继飞,韩青禹,最后连已经后退的吴恤也没放过。 “不管实际情况你们表现怎么样,从今天开始,老子就把你们几个当作我的福星了!”刀老大俩眼眶通红说。 韩青禹“……”如果刀老大不是在演,就是他见鬼了。 “以后好好跟着我干,知道吗?你们的前途大了!” 刀老大抬头看向门外,俩手一张,说“咱们团牛逼了知道吗?只要今天这一战的名声宣传出去,最好过几天再打一场漂亮仗,咱们以后就可以呼风唤雨了!” 温继飞“这么厉害?” “废话。”刀老大说“好了,走吧,后天晚上记得来吃饭,咱们好好喝几杯。” 韩青禹五个走了。 刀老大站在门口,抽着鼻子,看着他们的背影离去。 其实之前的某几个时间点,他也有想过,今天这样的奇迹,是不是因为他们其实很强。但是看了下记刀员那里的统计表,也就一般,中规中矩而已,甚至其中还有两个,有一段时间很可能脱战了。 “所以应该是我自己变强了,不管战力也好,战术也好,就算是运气,也是我的狗屎运终于发散出来了。” 主观上,刀老大还是更愿意也更想承认,是自己蜕变了。他等了十一年才等到这一天。 ………… 五人回到家的时候,差不多是凌晨3点。 钱道风和奥勇也刚回来一会儿,站在一楼堂屋,看见他们安然无恙地归来,脸上神情一下都轻松了很多。 “嚓!”略沉重的一声,五十公斤死铁放在了地上。 韩青禹转身把4块源能块交给锈妹保管。 “这么多的吗?!好强!”奥勇和钱道风羡慕地互相看了看,“所以,等他们卖了死铁,会不会还我们钱啊?” “还钱干嘛啊?只是吃饭,又不是直接借的,你好意思让他们还啊?不过要是他们肯给我们几块死铁就好了。” “嗯。其实说不定很快,他们就会搬走了。” “是的,可能以后慢慢就不熟了。” 这一刻的心态变化是奥勇和钱道风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他们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不止一次。 当战力层级相差太远,当以源能和死铁为最高衡量标准的阶级层次彻底拉开,那些最初是他们出面接来,或曾经住在这里的老乡,不管故意还是不经意,慢慢都会变得不再熟悉。 那些人里,有的人现在还会偶尔看到,但是已经站在另一个阶层了,有的后来没又了消息,而他们,始终还是这样,大概率会永远这样,一直是不义之城的清洁工。日子不会改变,直到他们有一天死去。 “饿不饿?我们买了夜宵,坐下一起吃。”韩青禹把用两块死铁片换来的一大摞夜宵放在桌上。 “好……不了。不饿,我们洗个澡就得睡了,明天一大早还上班呢。” 钱道风突然改口,他也搞不懂自己是不是自尊心太强了,大概他希望对方能再邀请一下,再热情一点。 当他们帮人的时候,他们会心疼钱,但是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反而当对方比自己好了,他们会变得敏感。 “我们俩今天掏下水道了,身上很臭。”奥勇补了一句,尴尬笑了笑。 因为看见桌上的食物打开了,他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唉哟,原来传说中不义之城的地下之王,就是你们俩啊?”朱家明左手一根烟,右手一个鸡腿,面前一杯啤酒,笑着调侃了一句。 平时互相乱开玩笑的时候多了,大伙都笑起来。 奥勇和钱道风也一起笑了,笑完干脆说“那你们慢慢吃,我们上楼洗澡去了。” 既然这样,韩青禹几个也就没留他们。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奥勇主动跟钱道风说起了这一点,他说“道风哥,你觉得会不会是咱们俩自己太敏感了啊?” “也许吧”,钱道风想了想,苦涩说,“我老记得以前刘浪那次,咱俩去找他帮忙砍飞船,他应付完咱们,转头就手下人吩咐,说别给优惠,往高了开,我跟他们不熟。” 那一次凑巧听到的现实,带给钱道风的影响很大。 其实那个叫做刘浪的人,曾经也在他们这里住过。 “但我觉得阿敬他们不一样。”奥勇嘀咕了一声,拿起垃圾斗往远处走去。 ………… 第三天,还是差不多的时间点,钱道风和奥勇下班的时候咬牙用刚拿到手的工资,主动买了三瓶啤酒和一些散碎食物带回来。 白天在街上听说了刀老大散团“全活”的好消息。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他们俩想着,这样阿敬他们几个估计就快要起飞了,得回来给他们庆祝一下。 他俩想交这几个朋友。 但是等回到家的时候,阿敬他们几个都不在,只有折秋泓独自坐在桌边,在写笔记。 她面前的桌面上放着各种荒漠里找来的植物,以及被解剖开的动物。 “阿敬他们呢?睡了?”奥勇明知故问,想等折秋泓说是,就说自己去叫他们起来喝酒。 “嗯。”折秋泓抬头拨了拨桌面的草叶说“今晚那个刀老大叫他们去外面一个什么穹顶酒楼吃饭去了,喝醉了三个,回来就睡了。” 已经喝醉了啊……钱道风眼神失落一下,说“哦。” “那折医生你呢,要不要一起吃点夜宵啊?”奥勇鼓起勇气再问一句。 “不了,我这忙呢。”这次折秋泓没抬头,一边写笔记,一边说“对了,要不要把桌子让给你们?” “不,不用。” 奥勇和钱道风把啤酒带上三楼,放起来了,没喝。 之后的将近一个月,奥勇和钱道风见到阿敬五个的时间变得少了很多,他们一边要上班,一边要干刀老大那边的活,参加他们的聚餐,变得很忙碌。 连铁妞和折医生两个,他们见面的次数都变少了,她们总是去荒漠里找动植物,或者去陪阿敬他们上班。 好像这就已经开始渐渐不熟了,虽然他们还没搬走。 在这一段时间里,刀老大的散团一共接了3次任务,总共只死了5个人。 就那5个,还是因为自己慌了乱跑,把大量队友带进危机情况,实在来不及救,才死掉的。 这已经是不义之城最最顶级的散团表现了。 ………… 这天早上,不到六点,奥勇和钱道风就坐在了堂屋里。 他们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等到韩青禹五个下班回来,又等他们换好了衣服。 “阿敬。”赶在他们睡觉前,钱道风开口说。 “诶。怎么了?”看出他有事,韩青禹走近问。 “我们想找你们帮个忙。” 韩青禹点头,“你说。” 奥勇和钱道风互相看了看,“你们能不能帮忙跟刀老大打个招呼啊,我们今年的福利临时划下来了,就大后天晚上……” 奥勇拿了一张通知单放在桌面上,说“我们想找刀老大带团帮忙做一下。” “哦。”韩青禹拿起通知到看了看。 “可是你们自己跟刀老大不是很熟吗?上次还是你们给我们介绍过去的啊。”一旁的贺堂堂问。 钱道风转头看看他,眼神犹豫了一下,无奈摇头说 “没有的,其实也就一般的认识,跟街上其他华系亚人差不多,碰到能打个招呼的那种。上次是他那里缺人,我们正好去问了一下。” “嗯,最主要还是因为刀老大最近牛逼了。”奥勇有些气闷地嘀咕了一句,说“他现在名气太大,到哪都有一堆人捧着,眼睛长到头上了。我们上班也忙,找时间去了两次,都打不上招呼。” “卧槽!刀老大这么膨胀的吗?”温继飞打了个趣。 现场笑起来。 这次,钱道风和奥勇没有心思笑。 其实他们俩自己,已经去刀老大散团那边联系过了,结果被下面负责对外联络的人告知,因为前一天晚上有活,大后天这一团,不接。 这几年,他们的活一直都是刀老大的团在做的。现在时间这么紧,再去外面另找也不好找,总不成再去找刘浪吧?而且第一次找的团,对方开价肯定都要高一些。 那可是源能块啊,一年就这一次收成,钱道风和奥勇也是没办法了。 “阿敬你看……”实话说,散团里的事,钱道风也不知道阿敬能不能安排,毕竟那边前一晚真的有活,要他们连续两晚开团,很不现实。 “没问题的。”韩青禹微笑起身,拍了拍他俩的肩膀,把纸条收起来。 440.紧张 一般情况,散团不会连续接任务,综合考虑伤情、状态等因素,这个周期多数在一周左右,更别说连着了。 结果阿敬答应得这么干脆,而且感觉似乎很轻松的样子。钱道风在意外和高兴之余,不免还有几分担心。 可是人已经回房间了。说好就回去了。 阿敬爱睡觉这一点,钱道风和奥勇也是知道的,但凡在家的时间,他几乎都赖在床上。按说被源能温养过的人对于睡眠并没有普通人那么大的需求……搞不懂,可能是个人爱好吧。 他们的这栋三层楼建得很大,光一楼就有六个房间,除去锈妹和折秋泓一起睡之外,剩下正好一人一间。 其实以前在小队睡大通铺的时候,锈妹都是挨着韩青禹睡的,反正就一坨铁疙瘩,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合适。 就像她现在和折秋泓睡一起,他们也不用担心她会睡着睡着,突然被解剖了。这一点不像吴恤和韩青禹,他们俩就不敢跟折秋泓睡一起。 很快,现场剩下的人也都各自回屋。折秋泓照例抱了一摞换下来的衣服去洗,锈妹跟着去帮她提水。 其实她早两天,也有问钱道风和奥勇要过换下来的衣服,说一起洗,不过他俩没好意思给她。 堂屋就这么一下子空了。“是那么大的事啊,就这样,就算说好了吗?”看看时间差不多,钱道风和奥勇出门上班。 “可能阿敬他们现在面子大了呢,我感觉刀老大很器重他们的样子。上次他说他们前途大了。”在车上的时候,奥勇说。 其实刀老大跟谁都这么说……钱道风点了点头,带着几分自我安慰说“嗯,我没担心。刀老大那个团现在这么强,就算连着肯定也没问题。” “那就好。”奥勇点头,然后靠在椅背上,笑着搓了搓手,稍有些激动的样子说“话说咱还没看过阿敬他们出手呢。” “他们也没看过咱们出手啊!”钱道风悠悠地接了一句。 驾驶室里的气氛顿时有点儿僵。 他们俩很菜,菜到一般公共服务人员找团做福利任务,自己也去参加,基础分配加上记刀的份额,能拿四到五块源能块,而他们俩,最高也就拿过三块。 甚至前年那次,因为是傍晚时候的任务,打得实在太激烈了,他俩加起来也没记上一刀。 “今年还好,是晚上十点钟左右。”发下来的任务单已经在阿敬那了,不过这么重要的事,奥勇记得很清楚。 钱道风用力点一下头“嗯。那咱们争取表现好一点,不能太丢人了。” “好。”奥勇用力点头。 上午十点半左右,分配管辖的街面已经打扫了第二遍。这口饭其实吃得挺折腾人的,钱道风和奥勇好不容易歇下来,躲在一处巷口的阴影里,满头大汗拿着扫把杆子在对练。 舍不得源能块,自然也就不敢用真刀,他们俩就只是以普通状态在模拟。 “不对,道风哥,你不能架刀。我现在是大尖,你架一下你就飞走了,说不定就……反正你得绕背,还要保证在速度最高点经过我背后。”奥勇停下来,拄着扫把杆擦了一把汗,按过往经验说。 “行,那重来。”钱道风也一样气喘吁吁。 汽车刹车的声音传来在巷子口,一辆金色的轿车停了下来,“滴滴”,按了两下喇叭。 钱道风和奥勇转头看去。 车窗摇下来,是熟人。 刘浪探头招了招手,笑着说“道风,小勇,你们俩这干嘛呢?躲这么偏,害我这开车来回来的找你们半天。” 奥勇努力笑了一下,“刘浪哥。”然后钱道风也喊了一声“刘浪哥。” 刘浪早两年就已经混起来了,在一个老大叫谢尔维的高级散团里,当着二三号的人物。钱道风和奥勇心里再怎么赌气,依然不能也不敢得罪他。 “诶!”刘浪应了说“我来是准备跟你们说个事,你们今年那单,哥这边给你们做了吧。基础给两块……” “我们已经找到团了,刘浪哥。” “嗯?” “不知道刘浪哥你有空,我们昨天已经找过刀老大那边了。”钱道风顿了顿说“对不起,刘浪哥。” 听见是刀老大的时候,刘浪的眼神里,不快和困惑都掠过一下,只一下,他笑起来说 “那没事,有人做就好了,我就是担心你们没找好。” “谢谢刘浪哥。” “客气什么啊,都自己兄弟。”刘浪笑着掏烟,丢了两根出来,“对了,我这顺带还一事,听说你们家里现在住了几个人,平时也在跟团,是吧?” 有些茫然,钱道风和奥勇看看他没吭声。 “回头找时间一起出来吃个饭,我认识一下。你俩今天回去记得先帮我打个招呼吧,就说我想交他们这几个朋友。”刘浪继续说。 “……好的。” “那就先这样,说好了你们找我。” 刘浪摆了摆手,金色轿车开走了。 钱道风等到车子消失在前方拐角,把夹在耳朵上的那根烟摘下来,看一眼准备扔掉。 “别啊!道风哥。”奥勇伸手拦了,拿着烟示意说“挺好的烟,带回去给小鸡哥他们抽吧。” 钱道风顿了顿,把烟递给他。 “道风哥你说,刘浪为什么想见阿敬他们啊?”一边把烟用塑料纸包了,小心收进胸兜,把扣子扣上,一边奥勇问。 “想挖墙脚吧,我估计是。”钱道风说“我听说刀老大的团起来后,谢尔维那边活就少了很多,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主动说基础两块接咱俩这单呢?!上次他都只给一块。” 不义之城公共服务人员或者奖励性划分的情况不算太多,那些不敢去野外争抢的散团,基本都分区域,靠这些任务维持,总之竞争关系,此消彼长。 当然,顶级散团是不管区域的。 钱道风这么一说,奥勇立即就反应过来了。 “所以,阿敬他们是不是很强啊?!肯定是,对吧?我还说怎么刀老大那边突然就厉害起来了呢,一比时间,正好是阿敬他们过去后。”奥勇有些亢奋。 从逻辑上来说,合情合理,不过跟他们同期的新人,另外又还有一些……钱道风皱眉想了想,说“可是我看他们每次拿回来的源能块,好像也不是核心战力的记刀数啊。” “哦”,奥勇神情失落一下,心想要是阿敬他们很强就好了,“那咱们跟他们说吗?刘浪想见他们这事,咱们要不要说?” “说一下好了,见不见让他们自己决定。”钱道风想了想,“不过咱们说了,不要跟刘浪说咱们说了,我不想让刘浪觉得是他们不给他面子……还有,我其实挺不愿意他们去他那的。” “我也是。”奥勇点头。 不过这天晚上,他俩并没有见到韩青禹五个,他们去刀老大那边吃饭,顺带做战前准备去了。 然后又是上班,再又是散团任务。期间碰面两次,钱道风和奥勇都忘记提了。 ………… “希望他们今晚顺利点,少些人受伤。”奥勇说着,用毛巾又抹了一遍他的死铁战刀,这把刀上有好些个豁口,还有两到裂纹。 豁口和裂纹都不是奥勇弄的,他没这么强的实力,更没有经历过那么激烈的战斗,刀买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不然他们也买不起。 这天晚上,刀老大的团有任务。然后明天晚上就是奥勇和钱道风那单了。 两人趁着上班前休息的时间在做准备。按说今晚他们是应该好好休息的,可是他们睡不着。 “嗯。”钱道风有时候很不愿意承认,他这个当哥的其实很多时候都比小勇更容易紧张和不安,小勇相对要乐观些。 一把同样有着裂纹和豁口的死铁战刀,钱道风用布条把刀柄缠了一遍,扎实。 他紧张了手会出汗,出很多汗。不缠怕刀脱手。 弄好了,钱道风拿远看了看,满意地点一下头,把刀在枕头边放好,跟七代装置金属匣子对齐。 不放心又打开匣子,检查了一遍他唯一全满的源能块,再对齐。 “我得争取睡会儿。你也回去睡会儿吧。”他说。 “好的。”奥勇拿起自己的战刀和装置,起身,走到门口顿了顿,回头说“道风哥你明天别护着我了,我也想砍一刀。我跟小鸡哥还有老堂吹牛了,说我以前记过两刀。” 说完他出门。 441.向心力 其实两个人这一晚都没有睡着。但是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他们起床出门上班的时候,韩青禹五个仍然没有回来。 这让奥勇和钱道风很不安,因为过往当这种情况出现,很多时候都意味着任务出事了。就像海上有风暴,而出海的渔船迟了很久仍没有回来。 “他们不会有事吧?” 带着这份巨大的不安,两人上班路上,绕路先去了一趟刀老大那里。 结果看门的大爷告诉他们,这单任务的时间本就接近早上,整个团在家待到凌晨三点多才开拔。 俩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去扫街,然后准备请假,去做晚上的任务。 此时天刚亮起来。 城外的荒漠中,刀老大的散团正走在返程的路上。因为一部分人已经衣不蔽体的关系,白花花,黑油油,看着很尴尬,韩青禹五个一如过往沉默走在最后。 这个散团的实力正在慢慢强化。任务多了,经验积累,信心提升,配合加强,因为得到了源能补给的关系,同时能够吸引到一些实力较强的人加入,团员们的整体实力也在增强。 又一次奇迹团。 短短不到两个月时间,刀老大的团再一次打出完美团,没有一名队员在今晨的战斗中死去。 不过这一次,刀老大没有再哭,他控制住了,一路上显得很激动,然后兴高采烈。 “今天大家干得不错!但是,记住都不要膨胀啊!” 走着走着,突然就停下来讲话了,好像是第三次还是第四次。 刀老大转身,胸前一道血口,因为两臂张开用力上举的那一下,滋出来一些血水。 刀老大浑不在意。 菲力欧站一边大声翻译他的话。刀老大其实也会英语,但是有点蹩脚,最近牛逼了已经不太自己讲了。 “都记住我的话,千万不要膨胀,更不要得意忘形,然后就好好跟着我干。只要你们跟着我,这样的奇迹团就……时不时会有。” “我们真实的水平,已经是顶级团了知道吗?!” “你们的前途大了!” “……” 人群最后面,温继飞靠过来,拿手磕了磕韩青禹手臂,小声说“刀老大果然很膨胀啊,现在。” “嗯,而且也更秃了。”贺堂堂凑过来接话说“不过剩下那点儿毛,最近特别柔顺的感觉。” 韩青禹笑了笑,其实他很期待刀老大能更膨胀一些,这样,他才会不自量力去参与野外飞船的争夺,然后莫名其妙赢了,成为一个更膨胀的人。 人群一片喜气洋洋。 菲力欧翻译结束,回到刀老大身边,小声说“对了老大,有个事我得跟你说一下,谢尔维那边好像准备挖我们的人……” 这一次,刀老大这边被挖的对象并不止韩青禹这几个,这个团每次任务的记刀表格上,都有远比他们表现更突出的人。 他们只是很稳定而已,每次都拿五块源能块,五十公斤死铁左右。 大概情况对面也实在搞不清楚刀老大这边为什么突然这么强,所以就乱挖。 除了刀老大本人和菲力欧之外,剩下但凡能看得过去的,他们都试着挖一遍。 “其实连我都有人试着递过话,只不过知道希望不大,说得比较隐晦。”菲力欧说“然后阿敬他们五个可能也有接触……” “啊?!”这一瞬间,刀老大神情紧张起来了。 刚才菲力欧说了好几个名字,他都自信沉稳,这一刻突然紧张。 心里一暖,菲力欧心说你果然还是在意我的…… “阿敬!”刀老大踮脚,朝人群后大声喊道。 他紧张了,很紧张。因为一种很诡异的感觉,虽然阿敬他们五个看统计挺中庸,但是似乎只要有他们在,就觉得很安心…… 大概这就是所谓福星效应吧?刀老大心里想着。 “诶,这呢。”韩青禹举手答道。 “要是有别的团来挖你们,你们去不去啊?” “不去。” “好,聪明!我早说过的,好好跟着我干,你们前途大了!知道吗?晚上聚餐记得早点过来,咱们喝几杯。” “晚上我们有点事。” “这样啊,那没事,我给你们算钱。” “谢谢刀老大。” 韩青禹的这次感谢一听就很由衷。 哈哈,我这人做事就是这么公平,周到……刀老大满意了,顺带着被自己的人格魅力征服。 转身,一边走,刀老大一边对菲力欧说 “你看,搞定了。知道这叫什么吗?向心力,归属感,所以这个团队只要我在,然后我一直做到公平,就谁都不可能舍得离开……他们去外面,有在我这安全吗?有在我这放心吗?没有。” 正说着呢,斜向不远处,一群大概二十几个人背着装置走过来。 每个人身上都有战斗的痕迹,还有几个伤势挺重。 刀老大认识他们,他们中领头的那个,叫做黑牙。 这是真正的顶级散团,甚至平时都只有三十人左右的配置,而且他们是会参与野外飞船争夺的。 这要是以前,刀老大见面就得直接矮一截,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自信笑了笑,挺胸往前一步说“黑牙老弟,怎么,有事找我?!” “嗯!正好看见了,想请刀老大帮个忙。”对面那个,牙真的是黑的,中文很差但是会,打过招呼开门见山说“我想跟你借几个人,不用多,三五个就行,也不一定要多强,就凑几个侧后方的位置……” 黑牙团刚参与完一次野外飞船争抢,结果东西没捞着,反而伤了十来个。 “不凑巧,我们今晚七点,还有一单活。”黑牙说。 “哦,没问题啊。可是我这些兄弟,也都刚干完活回来,”刀老大沉吟一下,转身向身后人群说“估计没人愿意……” 人群最后方,一只手缓缓举了起来。 “我们去。”韩青禹说。 “你们,不是,你们……” “去帮忙。” “……”刀老大“哦。” 韩青禹五个被留了下来了,就地和黑牙团沟通晚上任务的时间、地点,然后战阵位置之类的问题。 刀老大带人离开的时候,一路u忍不住回头看了好几次。 莫名有一种失恋的感觉。 虽然刀老大不知道失恋是什么感觉。 442.朋友 钱道风和奥勇这天下班吃完晚饭是六点半。平时都是能塞尽量塞的,他们俩今天没敢吃太饱,怕一会儿战斗起来肚子胀。 离开食堂后,他们带着刀和装置,开车直接去了刀老大那边。 但是没人,连看门的老头都不在。 “可能是还没到时间聚起来。”站在空荡荡的院子外,奥勇说。 “嗯,他们今早刚做完任务,肯定得多休息一下,不急。”钱道风说“咱们先回去,待会儿跟阿敬他们一起过来好了。” “好。” 两人开车回到家。 家里一样没人。 这次连铁妞和折医生都不在。 “不会是正好岔开了吧?”站在空荡荡的家门口,奥勇说。 “有可能,我们再过去看看。”两人锁好门,开车再回到刀老大这边。 院子里依然空空荡荡。 奥勇想了想,“要不咱俩就这等吧?” “嗯。”钱道风点头。 两个人蹲在院门口。 一个小时过去了…… 八点了。 距离任务时间只剩两个小时。 “要不这样,小勇你留在这,我再回去看看。”钱道风起身说。 “好,那我也去四处打听打听。”奥勇起身。 心里已经开始有点儿急了,钱道风开车回家转了一趟,还是没人。 再回到院子里,院子里也没人。 他开始彻底慌了。 二十分钟后,奥勇一路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他的眼眶是红的,跑到钱道风跟前的时候,抬手先抹了一把眼泪。 “怎么了?!”钱道风担心加着急问。 奥勇抽了抽鼻子,“刀老大他们,他们在酒楼吃饭!说是早上又打了全活,都去庆祝了。” “啊?那阿敬他们也在吗?” “不知道,酒楼的人认得我是扫地的,不让我上去。我就跟人打听的,然后站下面,听到刀老大的声音,他们在喝酒,好像刀老大已经喝醉了……”奥勇顿了顿,说“道风哥,你说阿敬他们是不是忘了啊?还是刀老大不同意,他们不好意思跟咱们说……” “我,我不知道。”钱道风整个人都很无措。 时间已经快九点了。 “说不定刀老大不愿意,阿敬他们找别人去了呢。”钱道风说。 抱着最后一点希望,他们再一次回到家里。 时间九点二十分,家里面依然一个人都没有。 “要不我们自己去吧。道风哥。”找出来,找了一路,站在路口,奥勇把刀拔在手里说。 钱道风摸刀,转头看看他……摇头。 “走,我们回家。” “那飞船呢,不要了啊?!” “不要了。是没法要,知道吗?小勇。” 钱道风用力攥着奥勇的胳膊,硬把他拖回了家。 从九点二十到十点的每一秒钟都很难熬。 一年就一次的福利,他们唯一得到源能块和死铁的机会…… 今年要是能分到多一些死铁,钱道风和奥勇想换把新刀来着,然后再攒两年,换一套第九代装置。 第九代装置是一个飞越,不管是对于战力提升,还是单纯外观方面,都完全是另一个时代的产物。他们在别人身上看过无数次,在心里想过无数次。 至于源能块,肯定是不能卖或换的。在这个幕后世界里,源能块就是一切,是实力,是人生,是命。 ……十点过了。 如果飞船下来的时候,旁边没有人在等,福利飞船就变成野的,随便别人去砍。每天,荒漠里都不缺人。 奥勇突然一下趴在桌上哭起来。 钱道风木木地坐着。 ……十一点了。 突然,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阿敬走进来。 他看了看他俩,困惑说“小勇怎么了?这么担心啊?!” 钱道风“……” 奥勇转回身,抹眼泪,但是说不出话。 “怎么还哭了啊?”韩青禹困惑问,但是笑了笑。 然后老堂走进来……他手上有东西。 钱道风看见愣了一下,倏然站起来。 奥勇拼命揉了揉眼睛。 老堂把那两大袋东西放在地上了,沉重的一声响,然后铁片互相倾轧的声音……阿蜥走进来,四袋,朱家明,四袋。 “这,这得一千多公斤了吧?!”钱道风和奥勇想着。 “咔哒,砰!”铁妞进门蹦跶了一下,似乎很开心的样子,但是空手。 最后小鸡哥走进来了,走到两人身边,把手上拿的一个小袋子放在桌子,歪头问“怎么了?!” “不是,别哭啊!你们”他笑起来说“要哭看这再哭,痛快点哭,放声大哭!” 一边说,他一边揪着袋底,把袋子扯开去。 “骨碌!”一块蓝晶源能块滚出来,翻倒在桌面上。 然后第二块,第…… “一共32块,提炼手续费百分之二十,没错吧?”温继飞说。 奥勇和钱道风互相看了看,使劲甩头……觉得不对,改点头。 所以,他们找别人去了,只是没带我们而已…… 他们知道我们很弱啊?! 有些哀伤,但是总比没有好多了,两人自觉地伸手,一人拿了一块,这是基础福利……然后钱道风说“这些,今晚不分吗?” “不分啊,今晚不分,明天也不分。” “嗯?” “都是你们的,源能块和死铁都是。全部。”韩青禹一边背身倒水喝,一边说。 “啊?!”钱道风和奥勇异口同声“嗝!” “我们帮朋友打架不收费。”很平淡的一句,韩青禹转回来,笑着说。 “那其他人……”朋友这个词让奥勇很感动,可是其他人呢,不及客气,他先顺着开口。 钱道风伸手拉了他一把,没让他把话说完,而是等奥勇看过来,用力看了他一眼。 他刚终于听懂了,或者意识到了…… “没有别人,这艘飞船就是阿敬他们几个砍的。” “就他们几个。” 意识确定的一刻,两人开始颤抖,激动的,紧张的,说不清的,无法控制的颤抖。 这意味着一直相处的阿敬他们,很可能来自华系亚精锐小队,五六个人就能去砍飞船那种。这种人在不义之城虽然还站不上金字塔尖,可也一定大富大贵! “对了,折医生呢?”接过韩青禹递来的水,温继飞顺嘴问。 钱道风和奥勇茫然摇头。 “怎么你们没见到她吗?她没告诉你们我们去了啊?!”其实韩青禹五个并没有想给什么惊喜,因为折秋泓留在家里呢,交代过了,她会告诉他们这件事。 而不带他俩的原因说来也简单。因为锈妹想试一下单挑!他们几个也就是去放哨的……那要是让钱道风和奥勇看到,太夸张了。比目前的夸张还要夸张无数倍。 自从换上新装甲后一直没参加过战斗,韩青禹他们还能做做任务,可也不带她,铁妞憋坏了。 “没见到啊。”到此,奥勇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尴尬抹一把眼泪,假装没有误会。 “折医生!折医生!……”有些着急,温继飞大声喊了好几声。 终于,“嗯?” 门开了,折秋泓从最里面的一间房间走出来。 她身上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左手剪刀,右手拿着一只蜥蜴。 那是一只黑色的蜥蜴,但是接了绿色的腿。 剩下几人扭头看看吴恤。 “这你都能忍吗?恤儿。”温继飞小声说。 “换我我肯定不能!”贺堂堂说“这天天这么折腾你家亲戚……” 443.我的朋友很强大 目光看了看贺堂堂,又看了看温继飞,还是跟以前一样没理会,不过这次转身的时候,多了一个深呼吸后吹气的动作,吴恤走开倒了一杯水,在韩青禹旁边站下来,拿着喝。 温继飞和贺堂堂敢这么肆无忌惮作死的原因在于,吴恤如果真的恼火了动手揍他们,很可能一不小心就把他们打伤,甚至打死了。 尤其温骰子,整个跟一瓷器似的,在团伙内部谁都不敢动他。 要是这个作死的人换成青子的话,吴恤想了想,他刚才应该会说“对练一下。” 然后哪怕打不赢,也得揍他几下。 吴恤打架不在意“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这个逻辑链,他只在意那“八百”。 这种意识在很早的时候就形成了,早到吴恤自己,都不记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不是因为我像折医生说的,我能再生,所以才变这样?所以我不会真的是蜥蜴吧?” 轻微皱了皱眉头,没让旁人察觉,吴恤目光看去。 此时折秋泓的手里,黑蜥蜴还活着,正在左右挣扎扭动,新接的四条绿色的腿跟着动,就好像在扒拉似的。 不可否认折秋泓的医术很好,可是这样折腾……“为什么突然莫名有点儿心疼啊?” 看不过去了,吴恤把视线移开。 “哇,那里还一条!”奥勇扭着头,眼睛看着折秋泓出来的房间门口,突然说。 大伙目光看去,另一只蜥蜴正从房间门槛上爬出来,前爪落地…… “不对,那好像是蛇吧?”钱道风说。 那确实是一条蛇,不过接了黑蜥蜴的四条腿。 大概是自己从手术台上跑出来的,而且生命力依然不错。头昂着,它保持着蛇游动前进的习惯,但是因为有了腿的关系,看起来就像是在歪歪扭扭地向前,扒拉着走。 甚至,折秋泓还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在蛇头顶装了两个白色的小角。 “龙!”朱家明果断说。 “龙你三大爷,那顶多也就是只蛟。”温继飞说。 “为什么我感觉它好可爱啊?”铁甲里的笑声起来了,锈妹笑着,意味深长说“欸,怎么正好一只蜥蜴,一条蛇啊,咯咯咯咯咯……” 这意思,现场除了钱道风和奥勇外,全都再明白不过。 “砰!”韩青禹经过,照后脑勺直接一掌,把铁甲头低去,把笑声打断。 他可没有吴恤那么好说话,两步走到折秋泓面前,恼火看着她说“你不会告诉我这是切实必要的科学研究吧?” 折秋泓抬头,目光直直地,点头。 “研究验证源能在肌肉、血管、神经生长方面的作用。”她镇定说。 但其实这一点在蔚蓝医学漫长的历史上,早就有定论,而且找到明确的方向了。近十几年来,连实际应用都已经渐渐普及。 所以这解释假得简直不要太明显了,她这样折腾,明显就是冲着韩青禹和吴恤来的……这是一个很盼望可以解剖他俩的女疯子。一时间有些苦笑不得,韩青禹说 “这样浪费源能块!信不信我会揍你?” 折秋泓仰头看着他,依然是那样直接的眼神,但是似乎这一次藏了一点儿憋屈,说 “信。” 她怎么可能不信呢,她被绑起来过,被强行挤塞到驾驶座下面,被丢在地上翻过面。面前这个家伙,可不是什么绅士。 “那还不赶快收起来?!”真揍有点说不过去,毕竟折秋泓算救过他们,而且人一个女科学家,现在每天都洗衣服做饭呢,做饭还做笔记,算数据……韩青禹拿她没办法了。 “嗯。”折秋泓点头,把剪刀放到口袋里,一手拿着蜥蜴,一手捞起来地上的“小蛟龙”,跑回房间去了。 铁甲转头看看吴恤,又看看韩青禹,再一次笑起来,“库库……”她就是觉得好好笑啊。 “砰!” 韩青禹折回来的时候又是一掌,把铁甲头打低,把笑声打断。 然后他回到吴恤旁边说“你不生气吗?要不要也试一下?” 吴恤蓦然转头看他,眼神明亮,看起来跃跃欲试的样子,不过想了会儿,最后还是摇头放弃了。 ………… 钱道风和奥勇的状态其实很茫然,不管是对刚才的这一幕,还是今晚上发生的事,再还有面前的这群人,都是这种感觉。 不过还好,现在除了折医生外,其他人都已经重新坐下了。 “那死铁我们要了,我们想拿去换刀和第九代装置。源能块……源能块我们拿十块。” 骨碌碌,钱道风和奥勇一起,再一次把桌面上剩余的源能块推过来。 十块就已经很多了,已经很贪心了,他们连做梦都没敢梦过自己两个有一天,能有32块源能块,还有那么多死铁。 这其中,他们尤其没法接受自己有这么多源能块,就好像这是不对的。 圆桌对面,韩青禹俩手臂抱着,摇头撇开目光说 “别这样,别烦了好不好?都说了是朋友了,之前那段时间吃你们的,用你们的,我们也没提过给钱。” 这次的金属块,他留下了,考虑接下来的计划,他现在最缺是金属块。源能块是他们自己拿出来的,按正常手续扣了提炼手续费,不矫情,也免得奥勇和钱道风多想。 阿敬看起来有点生气了的样子,手上先停住了,钱道风和奥勇互相看看,说 “可是我们的实力……” “好了,别可是了。”温继飞走过来,一左一右揽了兄弟俩的肩膀,看一眼韩青禹然后笑着说“再客气就真没了,我跟你们说,真的,到时你们想反悔都来不及。” 旁边一圈响起来低低的笑声,他们都知道青子现在忍得有多辛苦,多心碎。 钱道风和奥勇茫然困惑看向温继飞。 “收起来,注意藏好,别让人盯上。”温继飞沿桌边张了袋口,把源能块扫进去,免得青子再看见,心疼。 把装满源能块的袋子丢钱道风怀里,他继续说“刚你说你们要拿死铁去换新刀和装置,去哪换?安全吗?” “安全的,有个束幽手下人开的店,规则上说就算是有人杀了他老婆,他们都不会通过那个店的线索去查,去找人。真的这样,十多年了。”钱道风说。 “那就好。”温继飞点头,返回来坐下。 场面终于安静下来了,一直到这一刻,心绪稍微不那么乱了一些,钱道风和奥勇才确定 他们真的已经拥有32块源能块和一千多公斤的死铁碎片。 然后他们会有梦寐以求的新刀,新装置,也会变强……还有,他们有朋友了。 这一点完全无需疑问,奥勇想了想,小心说 “你们,很强哦?” 韩青禹说“很强。” “我知道,其实你们几个,就可以砍飞船了。” “嗯。” “所以,你们其实是华系亚精锐小队出来的对吧?”钱道风的声音很低,而眼神期待。 “……算是吧。” “嗯。” 兄弟俩没再继续往下问,他们知道的已经够多了。再知道更多就不合适了。 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钱道风把怀里装源能块的袋子递给奥勇抱着,自己起身过去试着抱了抱其中一袋死铁碎片,回来说 “抱不动。” 奥勇点点头。 444.醉了 兄弟俩的眼眶就这样一下又红了,自己俩觉得很尴尬,一时间笑也不是,哭也不是,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要是实在很想说感谢的话,要不你们去买点酒吧?咱吃个夜宵,补上次,加庆祝。” 说完,看了看兄弟俩窘迫的神情,温继飞笑着说“知道你们没钱,我们也没,拿两块死铁碎片去换就好了。” 在不义之城,死铁碎片算硬通货。每个店都收,也都有称量的标准秤。 “好。” 这要是放以前,这样操作是绝不可能的,死铁片存起来不容易,有一次奥勇在扫街的时候捡到一块,激动得一晚上没睡着。可是现在他们有这么多了…… 钱道风和奥勇起身,开心地去了。 没一会儿,两人就抱回来了两大箱啤酒和一大堆吃的回来。楼上房间里还有上次买的三瓶,奥勇也去拿了下来。 “折医生吃夜宵吗?”温继飞朝里喊了一句。 折秋泓穿着白大褂,从房间门口走出来,“吃。” “会不会喝酒?”贺堂堂拿手拧瓶盖问。 “嗯。”折秋泓点头。 “我想你也应该会,当医生的酒精味道闻多了,没喝过都是海量。”贺堂堂说着拧开一瓶放在空位上。 折秋泓走过来,坐下自己倒了一杯,仰头咕咚咕咚喝掉,气定神闲。 她的酒量似乎真的很不错,然后吴恤现在也已经强化过了,这样下来,反而是钱道风和奥勇最先露出醉意。 他们俩平时没机会跟人喝酒,自己更舍不得买酒喝,今晚因为心情激动,喝得急,没一会儿就差不多了。 趁着彻底喝醉前,他们把刘浪那事跟阿敬说了,喝了酒话多,顺带着就把他们和刘浪之间的渊源也说了。 韩青禹听完只是很平淡地点了一下头,说“知道了。” 因为他俩明天还要上班,还要去换新刀和装置,韩青禹几个没敢把人彻底弄醉,差不多一点来钟,就催他们回去睡觉。 哥俩互相搀扶着,抱着源能块上楼。 “死铁,那么多死铁,放下面没事吧?”钱道风的醉意比奥勇更重些,舌头打结说。 “没事,有阿敬他们在呢。” 奥勇用力搀他一把,过了二楼。 “欸,道风哥。”上三楼的台阶上,奥勇突然停住,然后小声说。 “嗯?”钱道风转头看他。 “你看阿敬,他要是没有那道疤,你看他右边眉毛和眼睛,再左边脸没坏的部分,这样试着想象他没有那道疤的话,他是不是,其实很帅啊?” “是么?你在意这个干嘛啊?!你一大男人。” 话虽然这么说,钱道风依然不自觉眯眼回忆,顺带让脑海中视线模糊一些,试着想象,说 “好像还真是。唉,可惜了,也不知道阿敬以前……!!!” 一瞬间,一后背的汗。 可能刚才喝的酒,一下全都变成汗出来了。钱道风身体猛然间僵住,晃了晃,缓缓转头看向奥勇。 那次街上的锈妹梨涡斩,当时他们好像刚来没几天。 他们是蔚蓝出身。 阿敬开玩笑,说过他是韩青禹。 “他……不会真的是青少校吧?” 奥勇不吭声,但是眼神在说“万一呢?” “别,可别,这太夸张了。”目前的一切,就已经足够夸张了,钱道风认为它不应该再继续夸张下去。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顿住……等抬头再看奥勇,眼神已经严肃了很多。 “不行,咱不要猜这个。小勇你懂我的意思吗?这事咱俩就忘在这一步楼梯上,不要再去猜了。阿敬就是阿敬。” “嗯。”奥勇看他,点头想了想,懂了说“我知道了,道风哥。” 说完,兄弟俩沉默上了楼。 但其实心里,还在想着那个万一……万一呢?!!! ………… “他们猜到了么?”韩青禹问。 吴恤从门外走进来,拍了拍手上的土说“嗯,不过猜完又自己说不是你,不猜了。” 他把两人的对话简洁复述了一遍。 韩青禹和温继飞听完互相看一眼,都点了点头,对钱道风和奥勇的心地、人品,他们是有信心的,不然也不会一直留下来。 桌上的酒还没喝完……他们准备继续。 “你太欺负人了,我说,你太欺负我了。”折秋泓的声音,突然悠悠响起来。 折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趴桌上了,直一条右手臂,侧脸趴上面,这会儿一边嘀咕,一边抬头。 满脸通红。 她喝醉了。 “她什么时候醉的?”韩青禹转头困惑问。 贺堂堂摇了摇头,“不知道啊!”他光顾着一瓶接一瓶给折秋泓递酒了。 “我是科学家。”完全没理会他们的对话,折秋泓晃晃悠悠站起来,指着自己说。 “好好好,你是科学家。”韩青禹转身准备找锈妹给她搬回去。 “你欺负科学家,你说我胖,你用脚,把我踢翻过去,拎起来,你还动不动就说要揍我!你揍我……科学家才是第一战斗力!” 最后这一句是用了力气的,折秋泓说完整个人晃了晃,用手撑着桌面。 然后,她把人都看了看,继续说 “装置换代进步,生命源能拓展,源能潮涌叠浪,源能提炼技术发展……你们知道现在的顶级,实际战力比十年前提高了多少吗?百分之三十多。二十年前呢,翻倍,你们知道了吗?” “厉害了。”温继飞捧场地接了一句。 “嗯。”折秋泓点点头,“所以,陈不饿砍死红肩的时候,他有多可怕,你们知道吗?那是三十多年前。” 当她说到这,韩青禹几个突然有兴趣听下去了。 “他这么可怕,我都给他看过病。你们蔚蓝都对我很好。”声音突然又委屈起来了,折秋泓说着抽了抽鼻子,说“没有人这样欺负我。” “他错了。”锈妹哄着说。 “嗯,我错了。”韩青禹随口说。 “是吧?源能在断肢再植,伤口生长方面的实用普及,我贡献很大的。”拍着胸脯,折秋泓说着又有些哭腔。 “谢谢你。” “不用谢,其实我也没想救人,就是积累病例。” 韩青禹几个,“……” “我还给你们洗衣服。”似乎发现自己岔远了,折医生突然又直接折回去,“其实我很会赚钱,你们知道吗?这里要论赚钱,没人比得上我。” “我很厉害的。你们去找一个厉害的人,钱最多的,把他砍到快死掉,我就能赚光他的钱。然后他还要感谢我……” 折秋泓说到这。 桌边,贺堂堂和朱家明同时转头看向韩青禹,眼神激动。 “好像很有道理啊,青子。” 445.我的龙呢 “怎么样,现在有没有点后悔得罪她?”温继飞小声问。 “有一点。”韩青禹思索说“科学家好像真的很可怕。” 假设现在,韩青禹他们真的去干蒙面抢劫之类的活,他们最多也就抢一抢对方身上带的东西。大人物的身家和大势力的仓库,他们都碰不了。 至于绑票,在这样一座走不出去的孤城里,绑票大势力,基本等于找死。 而折秋泓可以。 她是一个超级神医,来自神医的绑票和敲诈,都是温和的,是绝对意义地拿人软肋,收人钱财…… “软肋么?”韩青禹思路突然分神,他被这个词抓住了一下。 他当然也有软肋,以现在这里来说,他身边的这些人,就是他的软肋,是拿住了,可以击垮他的那种。 他不自觉看了一眼温继飞,温继飞的狙击枪,现在只剩最后一发子弹了。没了那玩意,他在不义之城就真的是一件瓷器。 温继飞说“看我干嘛?” “青子可能在想,让你出去找个大人物,抽冷子给他一枪。”朱家明笑着说猜测,其实是隐晦的建议。 “对了,青子。”温继飞不理他,突然喊了韩青禹一句。 韩青禹“嗯?” “折医生说得这个,我想咱们可以先试一下,看看效果……就,先把小王爷砍到半死吧,他肯定还有秘密。” “咦?”好像很有道理的感觉,韩青禹转头看了朱家明一眼。 “……自己人啊。青子。”朱家明说“而且我都说了,真的我全都说了。” 韩青禹笑一下,点头,说“开玩笑嘛。” 其实小王爷肯定还在某处藏有永生骨,而且不止一两块,毕竟为这事,他已经忙活了二十多年。 但是那玩意,他看得估计比命都金贵,强逼很难拿到手,反而可能真的给他弄死了,失去很多线索。 反正人在这呢,现在赶他,他都不会愿意走,韩青禹不急。 “你们,怎么都不理我了呀?” 桌子对面,折秋泓站着,微微歪着头问。 因为喝醉了,她一向直接的眼神显得有些迷离,就连日常理性感十足的说话的语气,都诡异的有点儿软糯。 “哦,理的。我们这正商量呢。”温继飞说“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人去捅他,你理解么?得先选好对象。这事一般人不值得,大势力的话,咱目前还不熟,万一一个不慎砍到超级,我们就全挂了……” “全挂了么?你们……”折秋泓思索嘀咕一声。 然后她的眼睛亮了一下,伴随着哀伤。两种情绪诡异地交杂在一起。 “那,我就把你们另外几个先好好埋了。”她顿在这,看了看韩青禹和吴恤,眼神好像已经在规划下刀的位置和顺序。 “其实我有想过,解剖你们的时候,我可能会哭。哭很厉害……” “滚!”韩青禹诚恳地骂了一句。 折秋泓摇摇头,“不要滚,我给你们讲讲我目前的研究,要吗?” 她目前的研究? 不就是蜥蜴和蛇咯!韩青禹说“不要。” “那我给你们讲陈不饿好不好?讲很厉害的事……” “嘘,停。” “我不欸。” “停下。” “就不,我跟你们说啊,陈不饿……” “啪!” 轻轻的一掌,拍在颈后,折秋泓晕过去了。 铁甲咔哒转过来,怒说“青子你!” “嘘,有人来了。”韩青禹示意他们安静。 有人来了,现在院墙外,趴在墙头窥探。 韩青禹刚察觉一丝震动,具体情况无法判断。 用眼神示意他们固守屋里,韩青禹摘了战刀出门,走到院子里,站下来。 对方没动。 “不知是哪里的朋友,出来吧。”他猛地一下看向那个墙头。 卧槽,好亮。 窗口透出来的光打在一个秃头上,像一盏路灯。 秃头慢慢冒起来,下沿一圈头发。 “呃,刀老大,刀老大你怎么……”韩青禹语塞。 刀老大爬起后,从墙头上跳下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今晚也醉着呢。落地看了看韩青禹和他手里的刀,突然就恼了,一步上前,直接一巴掌拍头……被韩青禹躲开了。 又试了两次,还是失败。 看来我真的醉了,不然他不可能连续躲开的……刀老大想了想,放弃不打了,直接骂说 “你出来干嘛?!你还拿刀,你很能耐啊你?!在不义之城遇到这种情况,你还直接走出来,嫌命长啊?!” 身后温继飞、吴恤、贺堂堂几个奔出来……韩青禹心里尴尬一下问“那我应该?” “埋伏他,或者赶快带上源能块溜啊!” 刀老大这段不是醉话,尽管他看起来已经有点醉了。这是在不义之城生存的正确法则,当有人敢窥探你的家,对方大概率有备而来。 “以后知道了,谢谢刀老大。”温继飞接了一句。 刀老大看看他,点头“嗯。” “那刀老大你来?为什么你要趴在……”贺堂堂看了一眼墙头,心说幸好青子先问了啊,要不然你就死了知道吗?刀老大。 “我……咳。” 这要怎么说呢?看看面前的五个小弟,刀老大为难思索着。 他今晚带人在酒楼,一直吃喝到十二点多,也没等到韩青禹五个过去。他担心他们挂了,或者打完跟黑牙他们喝去了……这其中尤其后者,是一种很矫情的状态,刀老大不能说,说了丢份,也不好意思说。 “我,随便逛逛,正好逛到这了,就说来看一眼你们几个怎么样。”其实这样依然无法解释他为什么爬墙头,但是他是老大,他说了算。 刀老大说完一甩手,直接往屋里走。 韩青禹五个只好跟着。 堂屋地上六大袋死铁碎片直接呈现在刀老大面前,他站那看着,神情有些茫然的样子。 温继飞“既然这样了,差不多也可以说一点了吧?” 韩青禹“嗯。” “还没分吗?黑牙怎么放你们这了啊?以后这种事不要同意。”刀老大自己直接下了定论,然后转身……又愣一下。 他看到地上的折秋泓了。 “她怎么了?” “喝醉了。” 锈妹连忙把折秋泓抱起来,搬回房间。刚才还以为有架可以打呢,她现在看起来有点失落。 “哦。”刀老大看了看桌面的小吃,再是啤酒……掏口袋,把十块死铁碎片放在桌上,说“你们五个今天省的饭钱,以后自己别这么乱花。” 说着他坐下来,扭头看了看他们“都站那干嘛?都坐下,继续喝。” 酒还有,刚才除了折秋泓,其实大家都没喝太多。刀老大看看,自己找了个杯子,倒上一杯,示意一下干了…… 看他没什么感觉的样子。温继飞把上次剩的白酒拿给他。 这样一直到两点半左右,刀老大彻底晕乎了。酒倒是还有,贺堂堂拿筷子扒拉了一下,说“没菜了,刀老大。” 不义之城再晚都能买到东西,他想着再骗点儿酒菜钱。 结果,“嗯。”刀老大迷迷糊糊点了点头,转头,眯着眼睛伸手一指说“去,把那条龙煮了。算了,我自己去。” 折秋泓的小蛟龙,又跑出来了。 ………… 第二天上午大伙醒来洗漱完毕的时候,折秋泓刚起。人从房间里出来,已经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表情冷淡,眼神直接……哪怕她头发乱得像个鸡窝。 “折医生你昨晚……”贺堂堂试探说。 “昨晚没事。” 直接把这个话题打断了,藏起来尴尬,折秋泓从几人面前走过,不自觉伸手揉了揉颈后的包,她隐约记得是谁打的,经过的时候,狠狠地看了韩青禹一眼,没提。 “对了,我的龙…蛇呢?!”走到门口的时候,站住了一下,她回头问。 “啊?不见了吗?不知道啊!” 屋里几个人一起摇头。 446.开刀 单是看这群人的反应,折秋泓就知道事情肯定跟他们有关了。何况锈妹这个时候只是坐在那里不说话。如果真不是他们干的,锈妹一定会帮着解释。 “可惜了,才刚接上,都还没来得及观察后续情况呢!”折秋泓在心底稍微埋怨了一下。 在脑子清醒的时候,折医生并不是一个喜欢掰扯问题的人,当场只是看了看,她转身在门口边上开始洗漱。 反正荒漠里蛇和蜥蜴都多得是。至于手术,虽然有点复杂,但是她本身乐意做,也喜欢做。 “哎…草。这是?”声音响起在侧面院墙边,然后是人从沙土地面上爬起来的声音。 声音有点耳熟啊,韩青禹几个听到动静连忙跑出去。 院墙边上,刀老大站在那里…… “刀老大你昨晚醉…睡这了啊?”贺堂堂照面直接问。 准确地说,时间应该是凌晨,当时喝到散伙,刀老大非说他没事,能回去。这边几个醉醺醺地也都没拦他。还好,人没真回去,不然没准被人砍死在街上了。 此时,侧边的院墙角落,沙坑里有一个蜷缩的窝。 刀老大横移一步,挡住他们的视线,说“不是啊,我是上午起了,没事逛过来看看你们怎么样。” “哦。”韩青禹说。 “都没事就好。”刀老大拍了拍身上的沙土,扶着后脖子仰天拧了拧,咔咔响着岔开话题说“说起来,昨晚那条龙,味道还挺不错。” 凉了…… 这时间,折秋泓就在边上洗漱呢,听到这里当即停了,转回来看向他们,牙刷还在嘴里,俩唇上好些泡沫。 韩青禹几个不看她,也不吭声。 “怎么了?!”刀老大问了一声,也不看几个人使的眼色,揉揉额头顾自往前走了两步,冲折秋泓大咧咧说“对了,丫头你好像是医生,对吧?” 折秋泓犹豫了两秒,点头。 唇上牙膏泡沫落下来,抬手用手心接了,差点滴在衣服上。 “我这最近几天,我这个头老是痛,你帮我看看行不行?”刀老大问。 折秋泓看看他,点头,然后转身漱口,洗脸……把牙杯摆好,拧干毛巾挂上。 “跟我来。” “诶,好。” 两人前后脚进了门。 门外五个继续杵着,互相看了看,他们没有见过这么作死的人。 这情况,简直就是羊入虎口,刀老大是羊。 “完了,我猜刀老大可能要被开颅了。” “嗯。也不知道他那圈头发还能不能保住。” “头都没了。”贺堂堂说“顾咱自己吧,这也就是刀老大说完自己顶上去了,不然咱们估计都要完。” “所以说刀老大仗义啊……要不咱进去看着点他?!”朱家明笑了笑说“我还没看过开颅呢!” “……”温继飞啧一声“你盼刀老大点好吧。” 五个人商量完了进门的时候,折秋泓手上拿着一个小金属锤子,正在敲刀老大的头。逆时针,绕着圈敲。 “笃笃,疼吗?” “不疼。” “笃笃,疼吗?” “不疼,就是感觉有点晕,脑子里嗡嗡的。” “嗯,被源能温养过的身体,不敲重点查不出东西来。”折秋泓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理性。 “笃!” “嘶,疼。” “笃笃笃笃笃……” “疼疼疼疼疼……” 这就是医生的厉害之处,刀老大这么牛逼胡来的一个人,被这么捶,也只是坐那干叫疼,身体愣是一下没躲。 折秋泓停手,揉了揉手腕,“确定疼是吧?” “确定。”刀老大伸手想去揉,又放下说。 “嗯。”折秋泓转回去,放好小锤子,拿毛巾擦手说“这疼就对了,你这里有个包。” 韩青禹五个“……”怎么说呢,这大概就算是善了了。 “没事,外伤,可能你上次砍大尖的时候撞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战刀反弹回来拍自己脑袋上了。”折秋泓又说了一句。 “哦,我想想,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刀老大说着站起来,礼貌问“那我就没事了,是吧?折医生。” “脑袋没事。”折秋泓转回来,打量一下他说“不过我感觉你的身体状态不是很对。我这器械不够,你在这边找家医院,跟他们借个诊室吧,回头我再给你检查一下。” “啊……好!”刀老大一听就慌了,砍大尖的时候那么不要命的一个人,当场眼神慌张,说“那我这就去找医院联系,麻烦折医生你一会儿再过来……我让人来接你。” 刀老大火急火燎地走了。 折秋泓走过来,看了看剩下五个,“你们要不要也检查一下?” “不用了。” “不用。” “……” 说不用的同时,五个人包括吴恤在内,都用手把耳朵捂上了,生怕折秋泓给自己也来上一句 “我感觉你身体状态不太对。” ………… 刀老大的效率很高,短短一个小时后,来接折秋泓的车就到了。 怎么说他现在也是自家的老大,韩青禹五个担心他直接被解剖了,随车跟去,到医院,被折秋泓命令在诊室外面等着。 一个多小时…… 刀老大出来的时候,人还是完整的,但是脸色不对,一脸的灰暗。 他好像被什么事吓坏了。 “刀老大你……怎么了?”温继飞有些不忍心问。 刀老大抬头看他的时候眼神有些弱,嘴角苦涩地扯动一下,欲言又止。 “应该高兴,你捡回了一条命。”折秋泓走出来的同时说。 “啊,对。”刀老大努力笑起来,说“折医生说我胃里有个肿瘤,要抓紧动手术……再晚就来不及了。” 刀老大说着,苦笑用手在自己肚子上比划了一下。 “什么?!胃里,肿瘤?!”这种病在他们这类被源能温养过的人群里无比罕见……韩青禹五个现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所以,这不会就是因为吃了她的蛇吧?她就报复,要给刀老大胃切开。 好狠。 太狠了。 “那我就先回去安排团里的事,腾时间了啊,折医生,咱安排在三天后是吧?”一旁,刀老大问。 “嗯。”折秋泓点头。 “那,费用?”刀老大小心问。 “十五块源能块。”折秋泓平静开口说“一份是租用诊室,加器械和药品的费用,一份是手术和快速康复的消耗,再一份是我的。” “好。”刀老大爽快点头,说“那我先走了。” 事情不好当面拆穿,等到人走后,韩青禹的脸色开始稍微有些不好看,忍了脾气说“这样有点过了吧?折医生。” “是啊,刀老大人不错的,而且这样怕不好收场。”贺堂堂也说了一句。 折秋泓转头,眼神掠过贺堂堂,定下来看着韩青禹……似乎犹豫了一下,语气有几分无奈说道“再晚一两个月,他就真的死了。” “……”所以,是真的? 是真的。 折秋泓是一个不屑撒这种谎的人。她的整体状态也让韩青禹几个相信,她不是在开玩笑,或者报复,赚钱。 赚钱可能有一点。 所以…… “能治好吗?”温继飞换了关切的语气问。 “我做,能。”折秋泓点头,这一刻,完全是超级医生的架势,然后她转身,白大褂轻扬,落下。 她去找医院的人商量手术的事情去了。 这一点不用韩青禹他们操心。她去了随便聊聊,对方肯定就知道她的水平很高,另外不义之城的医院也没有那么多规则。 考虑折秋泓在这个幕后世界,医疗科学方面的地位,如果她说自己的名字,这家医院的医生们大概会疯。他们肯定都读过她编写的论文,手册…… 诊室外,剩下的几人继续杵在那,各自茫然了一会儿,不约如同缓缓转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走廊。 那里,刀老大的背影已经消失了。 “他总死不掉是有道理的。”温继飞说。 吴恤“嗯。” 447.绑架 下午三点多的阳光洒在身上,一幢华系亚式大宅的门口,搁了一把大号的竹椅子,刀老大靠坐着,在晒太阳……其他部位还好,就脑门稍微有点烫。 今天,刀老大没穿装置,脚上穿了一双华系亚款式的布鞋,身上是宽松柔软的绸制衬衫和裤子。 在知道自个儿有事之前,其实一点感觉都没有,知道后,突然就觉得自己是一个病人了,得有病人的样子。 “万一明天我要是进了手术室出不来,咱这团人……”眯眼看了看面前空荡荡的院子,刀老大突然哀伤说。 “不会的,阿敬他们说折医生很厉害的,老大你别担心。”菲力欧站旁边安慰了一句。 “也是。对了,他们人呢?” “没见着。昨天不是伯里克那边来借人嘛,他们五个去了,可能这会儿还没缓过来呢。然后他们明晚又还有活……那什么,黑牙又来借了一次,他说他们几个站阵型很扎实。”菲力欧说。 “哦。”刀老大点了点头,不是很想承认,因为那样很矫情,但是心里就是顶不住,一阵莫名的酸涩。 “这几个小子怎么那么不懂事啊?!我当他们是福星,亲信……他们娘的跟交际花似的,谁来叫都去,一点都不知道检点。” 其实韩青禹还是拒绝过的,只是菲力欧没提而已。昨天,谢尔维团刘浪来借人的时候,点了他们的名,他当众拒绝了。 “这样下去,也不知道等俩月我好了,他们还算不算是我这个团的人。”刀老大在心里犯嘀咕。 实话说,刀老大挺担心这事,挺舍不得的。要不然他那晚喝完酒也不会跑去看他们回来没有,他要是不去,不吃那条龙……他再过俩月,就没救了。 “所以他们真的是我的福星啊!”刀老大想道。 “其实,老大……”菲力欧开口犹豫了一下。 “嗯?”刀老大回过神来,抬头,“你说。” “我觉得两个月不干活,真的不行。一个是咱把活都推了,那些早先跟咱们定好的人,他们再去找别家,都挺难的。第二个,咱前阵子的气势也断了。第三,我害怕人心散了……” 菲力欧目光里藏着忧虑。这两天,不光阿敬他们五个在外面频繁跟团,就连其他队员,都已经开始另外找活了。 虽然说他们是散团,但其实团里目前的这拨人,之前那段时间,已经慢慢固定下来了。 绝对数量固定战力的稳定存在和成长,是一个散团走向顶级团队的重要过程,也是最必要条件的之一。 “嗯。”刀老大点了点头,这些东西,他这个当老大的自然都清楚。 他们原本正走在最好的发展态势上呢,突然这就断了,之后再要起来,怕就没这么容易了。 但是他也没办法。在不义之城这种地方,人怎么能生病呢?!可他就是病了啊。 “没事,等我好了,咱们一把重新打开局面……”刀老大强提精神说。 “我的想法是,这俩月我带着兄弟们先干。咱们可以少接点活,但是不要全停下来。”菲力欧直接说了,迎着刀老大眼神,说“放心,我能撑的。” “狗屁!没有我在,你们去了就是死。”刀老大直接给他否了,在椅子上瘫下去,摇着头,嘴里嘀咕,“不行,不行……” 之前的每次战斗,自己出手补了多少必死的空位,刀老大自己很清楚。这些人真放出去让他们自己干,怕两次就得没掉一半。 ………… 时间稍晚一些,第三街区。 温继飞坐在一间小卖铺的柜台里边……就是他之前赊过烟的那家店。那个钱现在还没给呢,老板娘也没问他要。此时,瘟鸡正一边帮忙看店,一边和老板娘聊天。 “姐,问你个事,不义之城有没有什么名声特别恶,又特别有钱,但是实力挺一般的人啊?!”温继飞小声说。 眼角有颗风情痣的三十多岁老板娘,落手放下了已经递到嘴边的瓜子,抬头白他一眼,没好气也没大声说 “没有!不义之城哪个有钱的没实力?!没实力还敢有钱……早死八百回了。” “哦。” “我跟你说啊,你别动那些歪心思啊,那种事不是你们能干的。”老板娘眼神认真一下说“我可不想哪天早上来开店门,看到你们的尸体倒在这街上。安分点,能活下去就好了。” “诶。”温继飞乖巧点头应了。 老板娘扔给他一包烟。 温继飞拆了又放下。 来客人了,他起身招呼。 同时,相隔100米左右,的另一间店里,贺堂堂正在帮面店老板削面。 小王爷坐在五百多米外的一个巷子口,专心看着对面,那些站在店门口的各国姑娘们。按说他应该有钱的,可是他们不给他。 吴恤低着头,左手扫把,右手拎着一个垃圾斗从他面前经过,没吭声。 继续走了一百多米,他走到垃圾车旁边,把垃圾倒车里。 “你那边好了啊?”韩青禹问。 “嗯。”吴恤把扫把柄抱在怀里,靠在垃圾车车门上点头。 “那我亏了,我这边都两斗了,还没扫完。”比划了一下手里的垃圾斗,韩青禹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他俩今天下午过来顶钱道风和奥勇的班。 那俩货昨天刚换到新刀和新装置,太兴奋了,回来在院子里互相比划……因为不熟悉新装置,没控制住,互相捅了一刀,躺着了。 “锈妹在家一定闷坏了。”低头扫一块玻璃渣子的时候,韩青禹在想,要不以后干脆让她直接出来吧? 这一下午,韩青禹已经在街上看到4个全甲路过了,虽然他们的装甲看起来要差很多。 正想着,“吱……!” 红色的跑车,开过去又折回,折回的速度一点不慢,急刹停下来。 韩青禹偏头,茫然看了看车里的棕发女孩。 “你还记得我吗?你英语有没有好一点?”琳恩手握着方向盘,偏头问。 韩青禹不记得她,不过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位上她的包,想起来了,点头用英语说“记得。” 因为这两个多月,经常在外面混,他的英语现在勉强能凑合。 “嗯,我叫琳恩。”棕发女孩眼神在他身上打了个转,有些失神……最后自己反应过来,仓促掩饰了一下说“后来我们就没去过那个酒吧了……去过一次,但是没看到你。” 所以你欠我钱了!韩青禹想着,点了一下头。 “我,我刚路过,碰巧看到你……很高兴你还活着,而且找到了新工作。这工作很好。”琳恩有些局促说。 “谢谢。” “嗯。”琳恩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转身伸手翻包。 她先掏出来5张100面额的米刀,想了想,加了5张,又想了想,捏了两块死铁碎片扣在钱下面,一起递过来说“不是施舍,呃,是谢谢你的侧影。” 侧影这个说法,韩青禹没听懂。但是,“应该不是要睡我的意思。” 她说不是施舍吗?其实无所谓的呀,姑娘,韩青禹开心把钱接了,笑着说“谢谢。” “不用客气。我走了。”跑车开走,琳恩回头笑了一下,招手说“活下去,希望下次还能看到你。” “你也是。”韩青禹难得真诚笑一回,一样摆了摆手。 等他转回来。 另一辆车停在前方不远处,车门向外打开,丢下来一个烟盒。 韩青禹等了几秒钟,走过去,俯身把烟盒扫进垃圾斗里。 “艳福不浅啊?” 声音从车里传来的时候, 韩青禹看了看自己胸前。 那里,一把刀靠在车门边,刀尖距离不足五厘米,指向他的心脏。 “我猜你肯定比我们以为的要强,但是不够,千万别反抗,吉瓦先生是a级……”副驾驶座上,刘浪偏头笑了笑说“能给奥勇和钱道风各一副新刀和新装置,你好像没那么简单。” “可是我好像没有得罪过你。”转头看向这里,韩青禹诚恳说。 刘浪突然笑起来,似乎觉得这很好笑,说“你得罪了,尤其当你可能很有钱,你就把我得罪大了……上车吧。或者死在这。” 448.不行,一定要继续 绑架不犯法,不义之城没有法律。它仅有的一点秩序规则,也只保护像奥勇和钱道风这样的少数公共服务人员。 当然,如果公共服务人员被证明是主动卷入战斗或纷争,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他们都将立即失去规则的保护。 关于生存的残酷竞争,就是这座城市的基础生态。这不是一个讲道理的地方它名为不义。它提供给每个人不得不强大的基础逻辑,把额外的部分全都交由命运决定。 所以,抢劫,可以,绑架,可以…… 总之没有人会来抓你入狱,审判,一切只看你有没有足够的实力和势力,去实现,去承担后果和报复。 “但是,不义之城实际发生的绑架和抢劫,可能比你们想象的要少得多。不是没有或很少,只是通常没人会把这个做为主要生存手段。” 小卖铺里,老板娘转头,避让一口二手烟,对温继飞说道。 “为什么?”温继飞忙把嘴里出来的烟,又从鼻孔吸回去问。 “因为啊,这种事做多了就会出名……你要知道就算是在这里,那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老板娘看看他说 “这样出名以后,总难免会有人看着不顺眼。或者哪天,某个大人物心情不好,想要发泄一下,心情很好,想要做点好事,都很容易找上这样的人开刀。” “哦,我懂了。谢谢姐。” 还好,我们其实也没想以此为职业,温继飞想着点了点头,随手从柜台里拿起一包盐递给面前的顾客,把钱拨进抽屉。 这个人挡住了他的视线。 几百米外,韩青禹眼神无奈,看了一眼刚打开的后车门。 这是一辆很高级的车,后车门向前开,后座还坐了一个扎着头巾的人,那人把另一把刀抵在了他胸前。 刘浪朝里使了个眼色。 “可是我身上真没几块钱。谁出门也不会带很多钱啊,对吧?你会吗?”韩青禹看了看车里的三个人。 “没事,我会通知你的朋友把东西都送来的,快点上车吧。”刘浪嘴角依然笑着,他不懂这个人说话的逻辑为什么这么愚蠢…… 但是他的眼神,阴狠了一下。 “那,好吧。”韩青禹松开手上的扫把和垃圾斗,老实地缓缓坐进车里,甚至他顺手关上了车门。 ………… 本就没有熄火的车子重新启动。 后排是韩青禹和小头巾,前排a级的吉瓦开车。刘浪坐在副驾驶座上,看了看道路两边,那几个被绑者的同伴。 等一会儿,他的人就会来这里,找到其中的一个,让他们带上一切,来换回后座的那个什么阿敬。 “就那个吧,或者那个。”车子缓缓向前开去,刘浪先看了看正在削面的贺堂堂,再是坐在巷子口的朱家明。 “然后,当然他们都不可能再回去!对了,他们那个女医生似乎长得很不错……” 想到这,刘浪突然反应过来另一件事,马上说 “对了,让他卸装置!” “没关系的,可以不用卸。” “怎么就不用……”小心驶得万年船啊,刘浪恼火开口,又猛然定住……他觉察声音好像不对。 带着巨大的茫然,刘浪缓缓转头。 后座被绑架的那个人,灿烂地对他笑了笑。 此时的韩青禹,右手拿着一把刀,抵着小头巾的咽喉上,左手拿着一把刀,向前架在吉瓦的脖子上。 他自己的刀还在肩后。 “……”刘浪不理解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不对啊,明明没什么动静,他也没开装置……” “我开了。”似乎知道刘浪的困惑,用源能装置的一声轻响,韩青禹证明道。 在他这个等级,源能装置可以通过身体本身的源能潮涌带动,来完成启动。 其实他不开装置大概也能做到这些,但是他是一个很怕死的人,所以他开了。 “疏忽了。”刘浪懊恼想到。 “你,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刘浪自己的装置,自然也是开着的,同时他的刀也在手上,眼神犹豫了一下,他开始思考要不要拼一把。 “啪!” 清脆的一声,韩青禹右手腕一抖,小头巾被刀面拍晕了。 紧接着刀锋轻转,改架在刘浪的脖子上。 “别这样,我可不想杀你。” 好快的动作……对了,他说他不想杀我?!对,他不会想惹麻烦,招惹一个大势力,刘浪眼神中的神采稍稍恢复了几分。 “那这样吧,咱当不打不相识,我保证以后不再找你麻烦。两块源能块,兄弟你这下车,以后大路朝天……” “不行。”韩青禹打断道。 “……那你要怎么样,改主意杀我吗?然后面对谢尔维和三团联盟的报复?!”色厉内荏,刘浪威胁道。 韩青禹摇头,“我要你把我绑回去。” “昂?!”刘浪眼睛瞪大一下。 “就继续,把我绑回去,去你们那。”韩青禹解释说。 刘浪“……” “不绑我杀你们。”刀刃往脖子上压了压,韩青禹思考说“对了,刚才你好像说什么三团联盟,三团……你们人很多啊?!” 废话!刘浪心说你到底想干嘛?找死吗你?!你…… “往前开一点……对了,这停一下。”韩青禹已经不理会他了,用英语指挥司机往前开,到地儿停车,打开车门。 他往路边小声“觑”一声。 吴恤转头,眼神茫然看了看车里的青子。 “上车。”做为一个很怕死的人,既然知道他们人很多,韩青禹决定带一个去,一个就好了,多了车里坐不下。 这样在场的几个人里,最适合的人选当然是吴恤。 这不光因为他最能打,还因为要是换另外几个乍看到这一幕,肯定会瞎咋呼……这可是街上,那样说不定就破坏掉了这次绑架。 而吴恤,绝不会。 “嗯。”垃圾车旁,吴恤平静点头,把扫把靠在车门上,把垃圾斗放好,然后上车,关车门。 “他们,干嘛的?”难得一次好奇,吴恤问。 “绑架。”韩青禹说。 “哦。”这几天团伙内部一直都在研究绑架和刺杀呢,虽然没有表达过意见,但也都有在听,吴恤点了点头,困惑说“我们,绑他啊?” 他困惑的原因,是因为其实他们之前考虑过刘浪,但是讨论了一下,觉得他地位不够,可能太穷,就放弃了。 “不是,是他绑我们……刚绑的,现在要绑去他们那里。” 韩青禹解释了一句,朝前用英语跟司机说“好了,开车吧。” 至此,刘浪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他还是有点搞不懂,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哦。”吴恤点了点头。 他懂了……因为刘浪太穷。 车子再次启动,往前经过第三街区。 449.刀老大的执着 伴随着面前买盐的那名顾客离开,温继飞的视线偏转,斜向朝前看了一眼……然后,手在柜台桌面上一撑,他直接跳了出来,几步跑到街边。 第三街区的尽头,源能提炼工坊的大招牌下,长长的黑色汽车拐了一个弯,车尾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原本正好好的聊着天呢,老板娘突然见他这样,着急地从店里跟出来,把手上瓜子放回口袋的同时拔出肩后死铁弯刀。 “我哥们,刚才好像,被人绑走了。”温继飞没回头,看着路口思索说。 在绑与被绑之间,温继飞思考了一下,觉得还是被绑的概率大一点,毕竟眼前情况并不符合他们本身的计划。 “胡说八道,又吓唬你姐是不……怎么,不绑人,改被绑了啊?!” 面前这小子胡闹的时候太多了,老板娘收刀,眼神里嗔怪,埋怨了一句。 “没胡说,不信姐你看那边。” 温继飞伸手往后边远处路对面指了指。这个向老板娘解释的过程,其实也是他自己在整理和推理事件的过程。 那里,韩青禹的扫把倒在地上,人没了。一阵风吹过,把垃圾斗里的两个塑料袋卷出来,带走在路面上打转。 然后视线拉回,近处吴恤的扫把和垃圾斗,还都靠在垃圾车车门边上,但是人一样没了。 “刚才有一辆黑色的车开过去,他们人就不见了。”温继飞缓缓说道。 到此,他完成了整个过程的情景重现,本身已经彻底不担心了。他只是有点遗憾,青子没带上他。 没有人能在这样一条街上,相隔三百多米,先后无声绑走韩青禹和吴恤,就是那个束幽来了,都不可能。 但是与此同时,在老板娘的脑海里,整个绑架的过程画面形成,掠过! “哎呀!真的啊?!”老板娘一下急了,大声咋呼出来。 她自然也认识阿敬和阿蜥,那俩孩子虽然没小鸡这么活泼可爱,但是人也都不错…… 老板娘就不能理解了,这一群穷小子,哪来的势力,绑架他们干嘛?! “快,小鸡你快想想,你们最近都得罪谁了?!”事关生死的大事,老板娘表情、声音急切说“快啊!快想!我好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啊!” 正如奥勇和钱道风曾经说过的那样,能在不义之城街面上开店的人,实力或背景肯定都不那么简单。 “谢谢姐,但是……”温继飞说着转身。 “怎么了?!谁被绑了?!”面店的老板赤膊跟在贺堂堂身后跑过来,俩人的手上都还拿着面团。 “阿敬和阿蜥啊,那俩老实孩子,就扫个地,也不知道得罪谁了。”老板娘抢在前头替温继飞说道。 很快,附近就聚过来了不少人,当然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来凑热闹的,这种热闹在不义之城并不少见,但是他们依然喜欢凑。 朱家明也跑回来了,听到议论,第一个反应是赶快回去偷永生骨;第二个反应是他肯定带着,就算没带估计也在锈妹那,我也打不过锈妹;第三个反应是把锈妹支开试着找找看……不对! “还好啊,还好老子反应过来了,差点暴露。呃,其实我可能一直都暴露得很明显……” 小王爷很快也整理清楚了整个逻辑,毕竟他如今对韩青禹和吴恤两个都是那么的熟悉。 “你倒是快点想啊!” 考虑对方很可能不是求财,再晚一点,人估计就没了,急性子的老板娘又朝温继飞吼了一句。 “……”这要怎么跟她说呢?温继飞挠头纠结着,难道要我说虽然他们俩确实被绑架了,但是,是喜事?! 而且事情真要让他们参与进来了,甚至找去了,万一让他们看到那个可怕的场面,那多破坏我们的形象啊?! “想不到?”老板娘皱眉问,这都已经议论了十多分钟了。 “嗯。”温继飞点头。 其实温继飞大约能做一点猜想,因为前两天,刘浪那边派人跟过奥勇和钱道风,他们是知道的。还叮嘱过奥勇和钱道风自己小心。 当然他也不是很确定,毕竟这地方太乱了……就算确定也没有必要去说,温继飞想了想道 “没事的,姐,这事没那么严重,我们自己能解决。” “你们自己……”老板娘开口。 “颂!”一声源能轰响从街面上传来,打断了她的话。 温继飞低估了街区内消息的传播速度。 刀老大的身影急速穿过长街,出现在人群外。 一双布鞋,一身绸布衣裤,他穿着装置,提着刀。 “小鸡……你们三个出来。”冷静的招呼了一声,刀老大转身,往回走去。 这几个孩子太没经验了,这种事不该咋呼的啊,更不可能一层层去托人,因为这样做多数时候都等于逼对方杀人。 而且如果他都不行,烟店和面店,肯定也不行,他们的背景刀老大很清楚。 再怎么说,他也已经在这街面上混了三十年了,其中自己出来带散团十一年,至少在这里,他不是一个小人物。 “既然刀老大肯站出来帮他们出头……”老板娘和面店老板互相看看,想想,虽然还是不放心,但也没继续掺和。 刀老大带着温继飞三个走了。 “散团这么讲情义的可不多啊,老刀这人真没话说。” “嗯,好像听说他最近身体不太好。” “是啊,他那个团,最近把活都推了。” 街面上的人们看着,议论着。 ………… “怎么样?!查到了吗?!”看见菲力欧带人从院门口进来,刀老大站起来。 三十年不是白混的,刀老大不缺人,也不缺关系……刚才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人就撒出去了。 “嗯。”菲力欧点了点头,眼神有些犹豫说“有人看到那辆车,最后直接开进了谢尔维团的大本营。” 直接这个词很伤人,代表对方根本不屑顾忌。 “哦。”意外的是,似乎并没有被这个词戳伤,刀老大缓缓地应了一声,抬头……刚才的气势和愤怒,已经都从他身上完全消失了。 这样沉默了大约四五秒后,他说“知道了,我去要人。” 这几个字说得有些沉重。 说罢,刀老大谁都没招呼,独自向前走去。 他没办法了,谢尔维团不弱,核心战力长年稳定……而更麻烦的是,它们有一个三团联盟,其中有真正意义上的顶级团存在。 至于刀老大这里,到现在都还只是一个散团,彼此之间远不在一个档次。 “别啊,老大你的身体……” 去了,闹起来,会死的。 散团远不够分量,刀老大一个带散团的老混子,放到那些人面前也没有任何面子可言,因为散团前阵子的风光,他们可能正巴不得他死呢…… 这些,菲力欧都很清楚。 但因为是当着温继飞几个的面,他不好直接说破利害关系,只能借口刀老大的身体问题开口劝阻。 人在前方站住一下,刀老大没回头,想了想说“那可不正好嘛,正好我本来也快死了,老子怕他们个鸟。” 同一时间,朱家明往温继飞身边站了一步,“怎么,你不劝一下刀老大啊?万一他去了看见……” “嗯,多好的一个人啊。而且青子之前说过,已经可以让他知道一些了。”温继飞说完笑了笑,往前走去。 “谢谢老大。” “谢你大爷,滚回去,带上那俩女娃,赶快找地方躲起来。”刀老大没转身说。 450.够有钱吗 刀老大的大本营就在第三街区。此时,远远近近的高楼,街角,不知道有多少目光正看着这个院门口。 根据奥勇和钱道风之前的说法,刀老大在第三街区的名声并不是很好,至少他不能被算做是一个好人。 比如这条街上的大小店铺,包括烟店、面馆,就大多都被他赊过一些账,然后被他忘掉了。 前两年散团最穷,穷到很多兄弟都快要吃不上饭的某段时间,他还曾经在街上摆碗收入过路费。 ……是收过路费,而绝不是讨饭。 奥勇说当时情况虽然看起来非常像,但是确实是强收的,不给钱过不去,店门都开不了。 他也没有眼前或者在砍大尖的时候看起来那么不要命。 他跟人约架鸽过,不知道多少次。 他在真正的大佬们面前狗腿的样子看起来也很油腻。 另外统折秋泓说,上午做术前最后一次检查的时候,她拿手术刀比划,给他讲大概的手术过程,刀老大现场瑟瑟发抖,几乎要哭出来。 另外他要求全麻,深度全麻。 就是这么的一个人,混了三十年其实也没混出太大的名堂,不然他也不会跟奥勇、钱道风这些底层混交情。 除了狗屎运之外,这个人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在生死关口前,永远都顾着兄弟了。 现场,见刀老大去意已决,菲力欧带着散团仅有的十来名核心成员,只好也跟上来。 “别!别跟来,你们跟去也没用,反而可能照面就干起来。放心没有人会说你们不义气的……这地方本就没多少义气。” 可是我想讲点义气啊,刀老大想着,用力吹了口气,说 “那什么,今天万一我没回来,你们以后就算散了,散在各处,也要记得互相照顾着点啊。” “走了!”没给机会菲力欧等人再开口,刀老大说了一声,迈步往前走。 他准备一个人去要人。 去了要是低头去求有用的话,他准备先求一下。 温继飞、贺堂堂和朱家明三个不做声跟上来。 刀老大听见声响,转头看他们,眼神有些不耐烦起来。 “那是我们的兄弟啊。”朱家明眼睛里泛着水光说。 ………… 第十一街区的建筑风格偏西式,教堂式的尖顶和钟楼,每隔几百米就能看到一两处。 当车子停下的时候,韩青禹知道自己大概来对了。 面前谢尔维团的大本营明显不是刀老大那边能比的,那边就一间破院子,除了大没别的有点,而这里是一幢占地面积很大的六层楼,挺新的,而且是大到可以开商场的那种。 “是这吗?”车里,韩青禹问。 刘浪点了点头,因为刀锋在脖子上呢,点头幅度不敢大了。“我要不要试一下撞车门跑,然后喊人?!”刘浪在脑海里想着,“可是他的刀好像很快……” “那咱们下车吧。” 声音从后座传来的同时,刘浪肩膀突然一轻,脖子接触死铁的触感消失了。 韩青禹把刀从刘浪和吉瓦的脖子上收回来了,开门和吴恤一起下车。 车里,吉瓦和刘浪互相看了看。他们刚才一路上的猜测,是这俩人打算挟持他俩……就是拿刀比着脖子,上去跟谢尔维,索达两位大佬要钱要东西。然后再挟持他们离开。 这就已经够找死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还是又一次出乎了他们的预料……“所以这算什么?”愣在车里的俩人眼神迷茫,互相看着。 “下车了。”韩青禹敲车窗催促。 “哦。”刘浪应声,开门下车。 既然这样,他们自己要上去找死,就让他们上去好了。刘浪和吉瓦对视一眼,走前带路。 三团联盟的大本营一共五层楼,他们一直上到了第五层。 中间几层有人背着装置武器来往,刘浪和吉瓦一声都没吭,平静走过。 第五层的门很大,像那种办婚礼用的大酒店的门。 “笃笃!”尽管门口有人站着,刘浪还是敲了门,报了自己的名字。 “进来!”里面有人回应。 然后两扇大门吱呀着,缓缓打开。 门后是一个很开阔的空间,完全没有分隔,整个连在一起。除了四壁简单粉刷过的白色的墙,就只有一根根粗糙的水泥柱裸在其间。 整个空间没有任何修饰,感觉像是战斗前集合用的场地。 椅子不多,只有十几个人坐着。 然后站着的,大概有六七十个。每一个都全副武装。 “颂!”“颂!”酝酿已久的刘浪和吉瓦在这一刻同时源能爆发,以最快的速度从门口冲进屋里。 然后他们刹车转身,刘浪伸手指向门口,“别让他们……” 他没把话说完。 因为那俩人正自己走进来。 甚至他们进来后,还主动转身帮忙把门关上了。 “请问谁是谢尔维啊?”环顾现场,韩青禹问。 侧边,正中间摆了两把大椅子,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光头留胡子,拿着雪茄向韩青禹点了点头。 不义之城的光头真的多。 难怪刀老大坚持留一点。 “我是他们绑住来的,我问个事,这件事你们几个老大知道吗?”韩青禹的英语有些不够流利,但是勉强能让人听懂。 眼前阵仗这么大,韩青禹觉得肯定不是为他们准备的,他们还没有这么大的排面,所以还是先问一下的好。 谢尔维笑了一下,跟刘浪一样,他不是很能理解这个人讲话的逻辑……点头,他说“我知道……正好我们需要一个医生,所以她不会死。” “那就好了。”韩青禹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转头小声对吴恤说“现在我们完全是正义的了。” 吴恤“……” 他以前没见过青子在意这个,尤其当他想抢东西的时候……结果偏是在不义之城,他突然开始在意了。 同时间,谢尔维和身边另一位大佬索达,交换了一下眼色。身后他们的手下默默散开,准备结阵扑杀。 事情有点诡异,跟刘浪说的感觉不太一样……怂是不可能怂的,但是他们也不能不防。 “所以你们来这里……”准备好后,谢尔维再次开口。 “我们是被绑来的。” “……”谢尔维苦笑一下,“然后呢?” “二十块金属块,你们凑一下,我们拿了就走。”韩青禹比了个“yeah”说。 谢尔维眉头皱了皱。 同时,侧面一声低吼,“找死。” 一名身材高大的白人源能爆发,侧身挥刀横斩而来。攻击爆发的力度很强,速度很快,在狭小的空间里震荡出一声闷响。 这楼质量很好。 紧随这个人身后,一个三十多人的锋锐阵扑杀而至。 韩青禹和吴恤依然站在那里,甚至他们没有转头。 只是吴恤伸手拔刀了,左手拔右肩刀,顺势划出一个半圆,往左下砸落。 “啪!” 明明不是很快的感觉,但是中了,他的刀面,拍在那个人的头顶。 “砰!”白人巨大的身躯砸在地面上,灰尘扬起。感觉整栋楼,好像都震了一下。 这楼质量真好。 下落的刀锋重新提起,转腕,用刀尖指向后续而来的锋锐阵,阻住了……吴恤小声问韩青禹“他们够有钱吗?” 在之前几天的讨论中,青子和瘟鸡、小王爷几个一直研究的核心问题就是这个。 “应该还行。”韩青禹小声说,说完向谢尔维伸手说“现在是三十块了,要不要继续?” 451.孤身营救 第十一街区和第三街区之间的距离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远,不义之城的的街区划分没有任何规律,完全根据大佬们建立势力的前后顺序而定。 当然,那些建城的大佬们,后来绝大多数都已经不在了,只剩他们建立的街区,一直保留了下来。 “就这了,停车。”三团联盟大本营的五层大楼到了,副驾驶座上,一路上都沉默不语的刀老大开口提醒了一句。 温继飞扭头看了看那幢楼,靠边停车。 “一会儿下去后,你们三个都不要出声,知道吗?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或对方怎么说,你们都不要冲动。” 刀老大叮嘱着,转身朝车后看了一眼。 这一路过来,他们后头跟来了一些人,不管是关心事态的还是看热闹的,车子在几百或几十米外纷纷停下。 路边上,车子很快停了长长的两排。 人不少,加上现场停下来看热闹的,可能得有几百人了,而且后续还在不断地汇集而来。 “要是我在这么多人面前低头求人,你们会不会看不起我这个老大啊?”手握上车门把手,刀老大突然苦涩笑一下问。 温继飞转头看看他,说“当然不会。” “嗯。”刀老大推门,说“下车吧……非要来,你们也来了,待会儿一起出事,那俩女娃以后怎么办?” 刀老大话音刚落,一辆重卡垃圾车,刹车停在了他们旁边。 车门打开。 身背长短两个木匣子的暗金色铁甲坐在副驾驶座上……机械感十足的,转头看了他们一眼,朝温继飞问 “是这吗?!” 锈妹的急切或紧张,因为铁甲的阻隔,只有自己人能察觉,外面人完全看不出来。 “怎么她也跑来了?!”刀老大看见先恼火一下,再抬眼看去,他的医生也来了。 折秋泓头发束着,一身白大褂,但是明显看得出来是背了装置的,刀在腰间。 人在驾驶座上,一样偏头看过来,但是状态还算平静。 这事儿传到家里的时候,锈妹一个本就没有太强逻辑能力和社会经验的小丫头,加上关心则乱,一下就急了。 折秋泓倒是够理智,可是拦不住她,加上了解的信息不够多,对实际情况不能确定,于是也跟来了。 这情况……温继飞知道,现在只要自己稍一点头,铁甲就会直接从垃圾车车顶上发射出去。 他连忙梗着脖子,开车门上了垃圾车。 “你们俩跑来干嘛?!” 上车后,发现后座上奥勇和钱道风也在,温继飞在伸手向前按住锈妹肩膀的同时,先问了一句。 他们兄弟俩不能加入这种场合,这意味着他们主动卷入纷争,会从此失去规则保护。 “我们……来帮忙。”俩人一起转头,看了看温继飞,弱弱地说。 通过这件事,奥勇和钱道风现在已经排除了之前心里的那个猜测。阿敬不可能是青少校,不然他怎么会被绑架? 不过,当锈妹和折秋泓开车出来的时候,他们还是选择跟来了。 “不要吧,万一待会儿真打起来,你们再把自己砍伤了。”温继飞说着,指了指俩人右胸口的绷带和纱布。 奥勇和钱道风当时是同时命中对方的,连命中的部位都一样,都是右边胸口……作势对冲,刹不住,噗一声就刺进去了。 要不是他们俩凑巧都是左撇子,估计就出人命了。 钱道风和奥勇“……” “坐车里别下去。”温继飞说。 “坐车里,别下来!”刀老大站在车门下,压着嗓门,但是语气激动,着急提醒道。 “你个小丫头,你这样……装给谁看啊?!”郁闷地先骂了铁妞一句,刀老大偏头朝里,“哎呀折医生你怎么也跑来了?要是一会儿咱们一起死那这儿了,回头谁给我做手术?” “要是一起死那儿了,刀老大你就不用做手术了。”刀老大身后,贺堂堂出声提醒。 “……倒也是哦。”刀老大点头笑了一下,“但是你们……总之不许下来。这事得我来……我要是来不了,你们赶快跑,知道吗?” ………… 街道两头拥挤的人群探着身子张望着,议论声各自压低了,但是汇集在一起,依然嘈杂。刀老大用力吹了口气,在这些目光中挺直腰板,迈步,走过街面,走到那栋五层楼下。 刀在肩后,他没有拔出来。 温继飞三个也一样。 “怎么好像没人啊!” “嗯。” “好安静。” “那怎么办?咱们直接上去吗?” 三人小声议论。 刀老大没听见。眼前没人的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 “三团联盟谢尔维老大在吗?……索达老大,朴老大……第三街区刀大理,有事想见个面谈。” 因为看到高处有人影晃动,他兜手朝楼上喊。 没回应。 楼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在一片瞩目中,刀老大又喊了一遍。 可是结果还是一样。 这样搞,不光温继飞三个有些好奇,就连跟来围观的路人们都觉得有些奇怪了。 “这也太不给刀老大面子了吧?” “刀大理有什么面子?不较真的话,叫他声刀老大,其实就一街面上混散团的老混子,踩了几回狗屎运而已。放在这些真老大面前,他屁也不是。” “听说他的人被绑了,我看他也没带几个人,估计还是准备低头。” “他不低头能怎么样?就他那几个人……” 两头人群的议论声中,“咔!” 高处,第五层楼,一扇黑色的玻璃窗向外推开了。 “刀老大你上来吧。”没人露面,但是有人说。 “谁的声音啊?”路人抬头向上问。 “谢尔维。”旁边人说。 然后,所有的目光都重新投向刀老大,“他敢上去吗?” “好。”刀老大应声,迈步。 温继飞三个跟着。 刀老大说“站那,不许跟。” “老大!”菲力欧带着人从旁边一辆车里出来,急切喊道。 刀老大回头,瞪了他们一眼,摇头。 ………… “有种哦。” “嗯。” 低低的议论声中,刀老大的背影消失在了一楼楼梯上。 没人,一个人都没有,刀老大上二楼,还是没人,然后是三楼……到四楼的时候,什么东西突然滴在他肩上。 刀老大扭头看了一眼,是血。 “我草!” 可别死了啊!脑海中浮现的画面,阿敬和阿蜥应该已经不成人样了……、 刀老大抬手握了一下刀柄,又松开,加速快步往楼上冲去。 五楼到了,还是没人。 楼梯口侧转,两扇起码两人高的大门关闭着,血从门缝下流出来…… 刀老大定定地看了两眼,咬牙止住愤怒……走过去,伸手推门。 452.前途 十一年前,刀大理还在跟别人的固定团的时候,头发比现在多一些,也经历过类似的情况,面对过一扇关着的门。 那时候,因为对老大的分配方式和为人不满意,他想着自己出来干,团里的一个小兄弟,二十岁不到的b级,想跟他一起出来。 刀大理一直都记得,那天,他在另一栋楼的楼下跪求了很久,才终于被允许上楼。 不同的是那天的楼道上有很多人,紧闭着的门口也站着人,那些昔日的队友们都只看他,不跟他说话。 他亲手推开了那扇门,一地的血。准备跟他一起出来的那个小兄弟倒在血泊里,已经死了,被慢慢放血放死的。 那天,刀老大失去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小弟。 那是个很有趣的孩子,平时没正形但是有真诚,喜欢陪他一起吹牛和幻想,说等出来了,他们一定会风生水起。 脸上的这道疤,也是那时候留下的,要不是那个团当晚正好被仇家偷袭,刀大理自己也不可能活下来。 他活下来了,转眼十一年,一直也没有混得太好…… 他也没有成为一个好人。 “老子草你们祖宗!” 开启装置进入休眠,踩着地上的血,刀老大咬牙低声骂了一句,推门。 如果他的两个小弟还活着,他可以跪下去求,只要能带他们回去;如果他们死了…… “咯……悾!” 大门敞开,撞在门后的墙上,人僵在门口。 “卧,槽尼玛。” 这一句缓缓出来,声音在嗓子眼里。刀老大第一时间并没有能看到阿敬和阿蜥,面前的情况有些太过混乱了。 至少五六百平米的空间里,白墙、水泥柱和水泥地面……一地的人,一地的血。 白墙上也有血,水泥柱上也有。 人没死,站在门口着急而意识凌乱地用目光找了一圈,刀老大发现躺在地上的人竟然一个都没死。 他们横七竖八地躺着,不敢做挣扎,也没有大声哀嚎,但是确实都还在喘息。 最终,刀老大还是顺着侧边地面上趴着的,谢尔维恐惧的目光,才找到了阿敬和阿蜥。 沿着谢尔维的目光,他缓缓转身,抬头向远。 那两个臭小子,就靠着正对面的那堵白墙,坐在地上,正看着他。阿敬那小子还对他笑。 刀老大没说话,回身,先把门关上了。 再转回确认了一遍。 满地都是躺着的人,只有他两个坐在那。 所以情况大约很明显了,他们两个,干翻了这里所有人,包括谢尔维,包括索达…… 他们的脚边也躺着人,刀都放在地上,背后的白墙上一道道血迹。 “老大。”目光碰上,韩青禹笑着喊了一句。 “嗯。”刀老大语气平淡,甚至是有些不待见的,应完了这声嗯,然后沉默了大概十来秒钟…… “草!我就说,我最近老觉得他妈好像哪里不对。” “他们都说我是运气好,我也以为是我运气好……” “结果他妈真的是。” 最终再开口的情绪有些复杂,刀老大既像是在跟阿敬、阿蜥谈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因为是华系亚语,四周地上能听懂的人不算多,少数能听懂的也不敢吭声。机灵点的埋头装没听见,再机灵点的,有两个挣扎着,爬去挪了一把大椅子过来。 “这,是你们俩干的吧?”确实需要坐一下了,不然怕会有点抖,刀老大走过去的同时,最后又确认了一遍。 韩青禹笑着说“嗯。” “好,干得不错。你们俩前途大了!” 刀老大转身在大椅上坐下了,坐得四平八稳,有一种大马金刀的感觉。 两手搁在软扶手上,转头再次确认了一下,谢尔维躺着,索达躺着,全都躺着…… 所以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那两个臭小子里,至少有一个顶级战力。而且另一个也差不了。 不义之城现在摆在明面上的顶级战力,大概有二十几个,这些人就算本身不是大佬,也几乎都是顶级大佬们手下最风光的重要人物。 “咳,阿敬啊。”刀老大酝酿了一下说。 “诶。” “你们几个……” “前途大了!”韩青禹接话,笑着说“谢谢老大。” “嗯。”刀老大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那现在,怎么搞?” “他们可能有一些人以后想跟刀老大你混。” “哦,这个可以考虑。那剩下的呢,要不都砍了吧?”刀老大说“斩草除根啊!” 四周一片垂死挣扎。 “可是他们还欠我们钱呢。”吴恤认真开口说。 难得听阿蜥开口,刀老大愣一下,“啊?怎么欠的,多少?” “绑架我们的赔偿,六十块金属块。”韩青禹接道。 刀老大“……”我说怎么一个都没打死呢?! 关于钱的事,似乎这么公开谈不太好,刀老大说着起身走过来一起商量,目光热切。 “本来不止的,他们说死都凑不起来了。”吴恤小声对他说。 “你信他们个鬼哦。”刀老大当即一个亚洲蹲,蹲下来小声道“三团联盟,这七八年都混得很好的。啥都干。” 懂了,韩青禹笑着点了点头。 ………… 三团联盟的五层楼,突然间激烈地震动了一阵。 街面上的人茫然而紧张地抬头看着。 突然间,西边街道一阵喧哗,“朴老大带人回来了!” 一阵仓促的避让,一群人下车,抬头,看了看他们的大本营。 “嗡……”源能装置全部启动,但是没有着急冲上去。 朴在理的团,才是三团联盟里那个真正的顶级团。他这样的反应让整条街的人都茫然了一下。 “不至于吧……” “是啊!刀大理而已。” “咔!”第五层,又一扇黑色的玻璃窗打开。 人们错愕地发现,站在窗口的人正是刀老大。 “上来吧。”朝下,看了看朴在理和他身后的二十多人,他平淡说。 朴在理犹豫了一会儿,带人上去了。 “钪啷轰砰,嗵……” 五层楼又是一阵激烈地摇晃,然后恢复平静。 这楼质量真好…… 人们等着,看着楼梯口。 大约十分钟后,刀老大的身影出现在那里,他背着刀平静走出来,身后跟着他的两个小弟。 453.准备扩张 楼梯口没有其他人再出现,包括刚刚上去的朴在理和他带去的三十多人在内,没有一个再下来。人们试着去想象现在楼上的情况…… 黄昏了,夕阳的金辉洒在街面上,整一条街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一阵风吹过,吹起来刀老大仅有的头发。 菲力欧和散团的核心们一直也没离开,此时僵直地站在路边,喜悦而又茫然地看着他们的老大,他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那一圈毛。 “我就说,老大这么多年,怎么怎么都死不了呢。”其中一名老队员木木地道。 “嗯,而且最近咱们团战绩也这么好。” “他不藏了。” 一片寂静的街面上,刀老大转身看向他们,招了招手,等人过来,接了一根烟就火点上,平淡说: “帮忙去附近找家医院,让他们抓紧派车过来,把楼上几位老大接回去抢救一下。” “诶,好的,老大。” 这意思,楼上的人需要抢救……两名小弟惊喜地应声去了。 刀老大平静地低着头,站在路边继续抽烟。 所有的目光都在他身上。 韩青禹和吴恤走到重卡垃圾车旁边,锈妹和折秋泓此时也都下来了,靠着车子站着,阻隔掉大部分视线。 “怎么,真担心了啊?!”韩青禹看看锈妹身上的两个木匣子,感觉一下,自己的柱剑也在车上,苦笑抬手拍了拍铁皮面颊,大概侧边下颚位置说:“你这么不冷静的吗?” 锈妹抬头“哼”了一声。 韩青禹转过去,大概是顺手了,自然流畅地衔接,也拍了拍折秋泓的面颊,温和笑着说:“折医生会不会很失望啊?有点吧?” “……拿开你的手。”折秋泓目光直直地看着他。 同时间,他们头顶上方,对街的另一栋楼上。有一个他们以为他正在满世界逍遥的人…… 事实他也确实挺逍遥的。 “啊……是他们啊!” 刚猛然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世亨少爷现在整个人趴在空中,正扒拉着向窗口挣扎。身后叶简一手提溜着他,不轻也不重地往后拽。 “锈妹,你,你怎么变漂亮的了啊……你们怎么来这鬼地方了?你世亨哥也在这啊!” 锈妹的铁甲换了外形,但是她抬头哼的那一个动作,刘世亨依然是那么的熟悉。 虽然一直都相信他们没死,但是真的看到人在眼前那一霎,刘世亨眼眶就红了。 “瘟鸡!” “堂堂!” “青子!那个是青子啊……青子的脸怎么了啊,呜!” 突然看见韩青禹转头,看到他脸上那道狰狞而巨大的伤疤,刘世亨猛一下哭出来,一边哭,一边挣扎。 那一看就是旧伤了,为什么青子没有褪皮?而且他们来了不义之城,似乎过得不是很好,他们怎么了? 刘世亨奋力挣扎,但是抓着他的人是叶简,他怎么都挣不脱。 “叶哥你让我去见见他们吧,叶哥……求求你,求求你。我要问一下青子的脸怎么了啊……呜……” “……叶贱人你放开老子!”刘世亨转头在叶简手上要了一口,咬不动,又胡乱抡了一通王八拳。 “操你大爷!老子弄死你信不信?” “老子给你下毒,烧你头发,趁你睡着让你做太监……” “你想让雪莲知道他们在这吗?!”叶简手上不动,冷淡问。 刘世亨猛地僵住一下:“……” “科特妮满世界在找我们,以她的实力,就算是我也不确定她在不在附近。”叶简继续说。 “那我,我呜……”少爷又开始嚎了。 “啪!”叶简无奈左手轻轻一拍,把刘世亨拍晕,拎走。 五个小时后,世亨少爷在海面的一艘夜航船上醒来,睁开眼睛看见叶简,立即热情灿烂起来,“叶哥。” 叶简:“……” “叶哥你绑着我干嘛啊?”刘世亨挣扎一下笑着问。 “给你下毒,烧你头发,让你做太监。”叶简掏了一把小刀,在手里比划着。 “叶哥别闹,咱哥俩谁跟谁啊,就差穿一条裤子了。” 刘世亨努力低头,用下巴开了装置,然后“嗡”,震一下。 绳子没断。 这东西好像不是普通质地。 叶简无奈看看他,“为什么你跟我混了都快半年了,源能块也随你用,实力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 “因为不需要啊,叶哥。”其实进步还是有一点的,刘世亨说着眼神可怜,又示意了一下身上的绳子。 叶简拿刀给绳子割了,看看说:“就尼玛的干胖了二十多斤。说起来当时真放你下去,我怕他们都未必认识你。” “那不能。”刘世亨坐起来,揉了揉手臂,转头看看其实一样胖了十多斤的叶简,说:“那咱们接下来去哪玩啊?叶哥。” “去雪莲总部。”叶简说。 “嗝!咱去那地方干嘛啊,叶哥!” “跟ne开会。” “那,祝叶哥你一路顺风啊,我去拉斯维加斯等你。” “一起。”叶简冷漠说。 “哦,好。”刘世亨点了点头。 三秒钟后,海面上哗啦一声,有人从甲板上跳下去了。 叶简也不追,只让船停了,坐在甲板上等着。 半个小时后,世亨少爷手里抓着一条鱼,爬上船来,远远地抬高手臂,热情说:“叶哥,你看这条鱼怎么样?!带给ne老大当见面礼行吗?” 叶简平静点头,“行,不错。” ………… 手术服穿在身上了,手术室门口,刀老大躺在担架车上,神情看起来有点儿绷不住的样子。 “安心开刀,刀老大。”温继飞安慰说。 “好。”刀老大点了点头。 现在这情况,接下来两个月的活,自然都不用推掉了,另外昨晚阿敬跟他说,他们准备纳入三团的一部分人,整合一下,开始出去抢野船。 然后让外面的人去猜,刀老大的手术和修养,到底是真的,还是烟幕弹。 当一个散团开始参与野船争夺,它就是另一个概念了,但是那也意味着更多更大的危险,刀老大抬头找到韩青禹。 “记得照顾好兄弟们啊。” “刀老大放心。”韩青禹点头。 八个小时后…… 刀老大从深度全麻中醒来,扭头看了看病房里的人,确认自己还活着。 “楼下什么声音这么吵啊?” “哦,是三团的那几个大佬,换了几家医院了,还是救不过来,快死了。”菲力欧说。 “哦。” “要不刀老大给他们另外介绍一个好医生吧?”温继飞站另一边说。 刀老大点点头。 十分钟后,折秋泓检查完毕站到一旁,简单两个字说:“能救。” 病床上本已经快死的几个人,纷纷动弹一下。 “可是会很贵……治疗难度很大,需要各方面长期的配合,为了救你们,我必须把这间医院先买下来。” “好。” “有。” “有。” 诊室外,温继飞、贺堂堂和韩青禹互相看了看,果然特么的还有,之前欠账,他们死活说拿不出来了。 454.宣布死亡 在靠近,试探了这座城市两个多月后,韩青禹和吴恤终于用了一种很快的方式去赚钱,六十块金属块的账,他们第一笔就收上来了四十块。 这是一个以过往经验来说,会感觉很疯狂的数字。 从心态上来说,大约他们想的是先狮子大开口,然后等对方还价……结果竟然就实现了。 但是隔天,折秋泓直接在不义之城拥有了一家自己的医院。 所以她是对的,科学家不光是第一战斗力,还是赚钱机器。 另外,这次三团联盟所表现出来的财富积累,也让韩青禹和温继飞对于不义之城的评估又高了很多,相应的,热情也大了很多。 要知道这些人其实仍算不上是大势力,用刀老大的话说,他们也就是在最近的七八年时间,在中上这个阶层里,混得算比较风光而已。他们的积蓄,就已经如此庞大。 无止尽的倾轧、掠夺和剥削,财富在绝对意义上的高度集中——这是不义之城的另一个核心生态。 一种蔚蓝在正义和公平原则下,暂时绝不可能拥有的生态。 也是一种从实际意义上来说,最适合蕴育高手的生态。 他们需要从最为艰难、残酷和血腥的竞争中成长起来,脱颖而出,然后自然占有绝对数量的资源。 以人口和高手的比例而言,这里甚至要高于蔚蓝,以及雪莲等各种势力。 “这么看来,我们好像必须让刀老大成为一个大势力了。”现场声音有些嘈杂,温继飞看了看韩青禹,笑着说。 “为了找永生骨也需要。”朱家明探头过来,眼神巴巴的,用气声说道。 韩青禹点头,目光转去。 今天算是这家小医院易主之后重新开业的日子,现场来了很多人,包括一些在附近街区叫得响的名字,还有很多他们根本不认识的势力,大多都有人到场。 不义之城并没有明确的保护医生和医院的规则,但是这两者在逻辑上,受到天然的保护。 没有人希望在自己重伤的时候找不到医生。 同时在医生们的背后,也往往拥有很多别人可能不了解的交情和关系。通常你都很难保证,自己今天欺负上的某个医生,是不是曾经救治过某位大佬。 至于眼前的这家小医院,它的新院长,这两天刚凭一己之力把三团联盟的大佬们,集体从死亡线上挽救回来。 没有人敢保证自己没有求她出手的那一天。尽管他们今天连新院长的面都没见到。 折秋泓待在家里呢。医院换了主人,但是平时的运行会维持原样,折院长只负责创造奇迹的那部分。 “我们要发财了。”离开的时候,温继飞恋恋不舍的从人群收获目光,就好像那些人都已经躺在手术台上。 “嗯,只要咱们以后多砍人,就一定发财了。”贺堂堂贼笑着说。 这一天,是1991年4月30日。 一群人到此转身回家,准备换衣服去酒吧上班。 身后的人群还在议论。 “外面说这次三团联盟是刀在理一个人砍翻的,这事说实话,你们信不信?” “我倒是想不信啊,可是那天现场,听说有很多人看着。另外三团联盟下面的人,现在也全部被他收编了,看到还都他妈的感觉挺高兴……这你们说怎么解释?” “还有,刀在理过去三十年,狗运滔天,怎么都死不了这事,你们应该也都有听说过吧?现在想想,是有点奇怪的。” “嗯,不说别的,就说他以前那个老大,正准备杀他儆猴呢,正好当晚就被仇家突袭,干死了……这特么是不是也太凑巧了一点啊,你们说?” “嘘,都小声点吧,我听人说刀在理前两天刚在这家医院做的肿瘤手术,说不定还在呢。” “肿瘤手术?狗屁吧!咱们这些人,怎么可能还会得那种病?!” “可我听说是真的。” “所以是听说啊!反正虚虚实实吧,这种事要查也等以后大势力去查,我们就别跟着掺和了。指不定人家是借此避风头呢?或者隐起来准备做下一单。” ………… 不义之城关于刀在理过去三十年一次次该死不死的狗屎运,似乎终于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同时关于他的病,是一个谜。 不过,之前被他单枪匹马救下来的那两个小弟,人们发现他们在休息两天后,依然回到了第十五号酒吧上班。 这活韩青禹几个谈论了一下,觉得还可以继续干一段时间。白衬衫和小领结又都穿上了,毛巾换了条新的,搭在肩膀上。 擦车的活已经变得很熟练了,看见一辆白色的车子在身边不远处停下来,韩青禹走过去,因为是敞篷车反而没多看,经过顺手开了车门,就走到后部开始擦车。 “欸!”琳恩先劝了一起过来的詹娜进去酒吧,免得她干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然后才喊了一声。 韩青禹扭头。 “上次我以为你换工作了呢,原来不是,你现在跟刀老大的团了是吗?” “嗯。”韩青禹点了点头。 “那挺好的,早知道你想跟团的话,其实我可以介绍你去我们那里,不过刀老大那也很好,他现在很强。” 琳恩笑了一下,但是似乎今天心情并不是很好,说完沉默了一小会儿,就下车了。 一边往酒吧里走,一边姑娘扭头看了看那个身影,“是啊,你既然像他,又怎么可以擦一辈子车呢。” 第三次了,韩青禹不太能理解这个外国小妞莫名的亲近,擦完车回去继续站着,等下一部车,等一会儿她出来,拿小费。 虽然现在有钱了,但是蚊子肉也是肉啊。 就这样,到大约1点钟左右,琳恩从酒吧里走出来的时候,脚步有些摇晃,手上拎了一瓶酒,拿了两个玻璃酒杯。 韩青禹走过去。 姑娘坐进车里,但是并没有掏小费,仰头说:“我知道你不愿意进去,你可以在这里和我喝一杯吗?” “坐进来。”她挪到驾驶座上说。 韩青禹站车门边茫然看着她。 “十分钟,三块源能块。”琳恩眼神有些憋屈,像是豁出去了说。 三块啊!!!这大概是一种类似李太白喝醉了,千金裘和五花马都无所谓的状态。 “好的。”韩青禹坐进去,接过来一杯酒。 没有干杯,琳恩自己喝了一口,往后靠在椅背上说:“你有没有发现我今天心情不好啊?” “哦。”韩青禹专心等着她付款,随口应了一句。 “你得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韩青禹老实按她要求的问。 “嗯~哼哼,他死了,他们今天正式宣布他死了。里面刚在放蔚蓝剪辑的,他的影片,你知道吗?今晚这里包场,在斯罗格的酒吧,放他的影片,因为斯罗格曾经去刺杀过thekg,我们故意选在他这。” 要不是韩青禹这俩月英语好了不少,她大概率已经死了。 “斯罗格,我的大老板,曾经去华系亚刺杀过我吗?这么巧!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韩青禹想着,突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自己被宣布死了……他问: “宣布他死了是什么意思?” 琳恩转头看着他,答非所问,目光和语气都温情,说:“你长得很像thekg,你知道吗?你应该知道他的,你来自华系亚。” 韩青禹的手指跳动一下,背后战刀蠢动。这听起来很像是一次试探。对他而言,在这个略有些黑暗的角落里无声杀掉一个人,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只要另外开走一辆车就好了。 “当然只是一个角度的侧影而已……给你看这个。”琳恩暂时活下来了,当然她自己并不知道,她伸手递给韩青禹一张长长的,有点儿硬度的红色的纸。 这似乎是一个榜单,不,两个。 韩青禹在纸页最上方,看到一个大概可以翻译为【这是天空的极限】或者【穹顶榜】的东西,在第一行看到陈不饿的名字,正兴趣大涨,准备继续往下看。 琳恩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过来,手指直接掠过半张纸,直接给他指到了下半部分。 韩青禹目光随之看去,纸页的下半段命名翻译,大概应该叫做【那些穿透云层的人】或者【出云榜】。 “没有他了,没有了,这等于说不义之城的信息和情报机构集体宣布,他死了。” 琳恩靠回椅背上,看着远处夜空里的星辰,瘪着嘴说。 455.这是天空的极限 在【那些穿透云层的人】榜单里,没有韩青禹的名字或代号,往下也没有找到吴恤或者锈妹的身影。 暂时收起来好奇心,没有着急仔细去看其他名单,韩青禹先转头看了一眼身边这个扎着一个棕色发辫,同时有着雪白肤色的外国小妞。 她在这里应该属于过得很不错的那一类人。 如果相信她是真的在伤心,她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好像是真的……这是一件会让韩青禹感觉到尴尬的事情。 在这座他第一次到来的城市,有完全不认识的人,好像还不止一个,正在为他的死去感到伤心和难过。 这算什么鬼?! “所以榜单上没有他的名字,就代表他已经死了吗?”韩青禹再一次问。 琳恩似乎被这个重复的问题刺痛了一下,不过还是缓缓点了一下头,两下,然后说: “去年的三季榜,他排在第一位,到四季榜,他还在第二名……所以就算他后来再没有任何战绩,他也应该留在这上面的,你理解吗?可是他们,这次一季榜直接把他拿掉了。” 琳恩说只有当不义之城负责制定榜单的情报和信息机构,都确认thekg真的已经死去,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她抽了抽鼻子,真的有清鼻涕。 但是韩青禹并不是一个会递过去卫生纸的人,他只是转回来不看她,说:“可是你们也不认识他啊,为什么会在意?” “嗯?”似乎从来都没有面对过这个问题,琳恩这次先认真想了一会儿,才开口。 “因为我们生活生长在这里,一个在这个世界上最依赖武力,也最崇敬武力的地方。” “在这里的人们追随强者。我们也渴望可以变强。” “当我们还是少年的时候,我们努力训练,每个人都总是幻想,要成为传奇。” “过去这一年他的崛起,就是一场我们幻想中的传奇。” “你能明白吗?他代表我们的梦想,一切都太灿烂了……”琳恩的双手在空气中凌乱地舞动,酒从杯子里漾出来,她停住,怔怔说:“可是也太暂短。” “哦。” 韩青禹的回答让琳恩一口血堵上胸口。你是华系亚人啊,你不感动到难过吗?哪怕只是一点惆怅。你难道不想成为他吗?或者追随他的脚步? “可是他是蔚蓝的人啊,你们不是应该憎恶他的吗?”韩青禹继续好奇问。 “谁告诉你我们一定要仇视蔚蓝啊?!谁告诉你的?!”琳恩终于忍不住激动起来了,说: “好吧,不管是谁这样跟你说过,现在让我来告诉你,不是这样的。就算是斯罗格,你的大老板斯罗格,他曾经去华系亚刺杀thekg……但是你认为他就憎恶蔚蓝吗?不!他去刺杀他,执行自己的使命和任务,挑战自己。但是实际的情况,斯罗格曾经不止一次表示过,他是那么的欣赏他。” 韩青禹:“哦。”这特么是什么鬼逻辑?!然后我还要不要继续在这干了?! “不义之城确实存在有仇恨蔚蓝的人,就像这里有人仇恨雪莲,仇恨清白炼狱、远航、地心一样……但是,你要明白,我们中的绝对多数,都只想着活下去。” “尤其当我们最是频繁的面对大尖,最是频繁的去战斗,我们更了解那种残酷和艰难。我们是那么的渴望活下去……” “所以,我们不仇视蔚蓝,我们为什么要仇视它?!当有一天,全面入侵真的到来,我想,我们中的多数,都会愿意和蔚蓝站在一起。只要他们也愿意。” 小姑娘亢奋的申辩像是一场演讲。 “明白了。”韩青禹若有所思地点了一下头,然后低头看一眼手表。 他的酒还没动过。 琳恩怔怔地看着他,眼神有些不能置信。 韩青禹低头继续数着时间。 “笃!”重重的一声。 三块源能块被涂着红色指甲的手砸在韩青禹面前,琳恩等他转头,认真说: “你是我见过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 韩青禹:“哦。” “我发誓我再也不会给你钱了。”琳恩说。 “对不起。”韩青禹说。 “……”突然的转折让琳恩愣住一下。 琳恩呜……流着鼻涕眼泪笑出来了,哭中带笑,有一种恼火但又无奈的感觉,气炸了所以气不起来了的感觉。 “我才不会幼稚的以为一个有些像他的人就是他呢,我可不是詹娜那种胸大无脑的女人,我以后不会再找你说话了。” “对不起。” “没关系。”琳恩应声,然后走神了一下,如果他去做手术抹掉脸上的疤,这里大概会有很多女孩愿意跟他恋爱吧? 詹娜刚才,说让我雇佣他进去站在幕布后……她甚至准备好了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的战斗服,少校军装,还有两把刀……thekg的标志性配置,双刀一高一低,同出右肩。 跟詹娜不一样,琳恩心里其实不喜欢这样,所以她没有提,她不希望thekg以这种方式被占有,那很恶心。 “你谈过恋爱吗?”但是考虑到他其实可以借此过上另一种生活,琳恩还是问了一下。 韩青禹怔了怔,“没有。” “是么?我也没有。”只是顺嘴了,琳恩说。 “哦,我不跟你谈的,我还要回家相亲呢。” “……你滚!” “还有二十二秒。” “出去,马上!” “好的。”韩青禹放下酒杯,拿着源能块走了,顺手带走了那张榜单。 琳恩下车一边哭,一边把她的白色跑车踹得到处都是鞋印。 ………… “那是什么啊?你昨晚拿的那个纸。” 回家吃早饭的时候,等到奥勇和钱道风离开,锈妹忍不住问。 “哦,是不义之城排的榜单。”韩青禹嘴里咬着一个鸡蛋,含糊说,同时把那张纸从口袋里掏出来,摊开放在桌面上。 纸页上方,【这是天空的极限】 陈不饿1,(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军团长),(无需讨论)。 ne2,(雪莲领袖)(我们必须这样认为)。 波臣3,(亚美利加洲第一高手,蔚蓝上将)。 克里斯汀4,(地中海的星辰),(世界上最强的女人)。 阿方斯5,(蔚蓝第一代星耀蔚蓝),(信息匮乏,也许很强)。 不知名5,(南极出现的独行者),(疑为熊占里失踪名将,屠夫伊万)。 束幽7,(不义之城杀手榜第一)。 叶简7,(从蔚蓝到雪莲)(复杂的背后,也许他比我们想象的更强大)。 阿木古楞9,(深海组织最强战力),(来自一个没有海的地方)。 姜龙池10,(当他清醒的时候,他的排名可能应该更高一些),(当他糊涂的时候,他的排名……算了吧,那样我们根本找不到他。) 456.那些穿透云层的人 按榜单排列的意思,大概这就是目前人类世界里最强的10个人了。 但是哪怕是此时的韩青禹几个,榜单上有好几位他们都不认识,他们也能迅速发现,这个榜单臆测的成分占了大头。 没有人能真正去检验以上那些人的实际战力,尤其是当他们选择搏命时候的战力。 榜单排名高低缺乏实际对战做佐证。 甚至其中有的人因为已经久未出手,连实战信息都缺。 然后,制定榜单的那些人,其实也没有办法保证,自己已经把这个世界所有隐藏的高手都挖出来了。 “两遍看下来,感觉只有第一是毫无疑问的。”温继飞笑起来,眼神骄傲说:“真的是到出来了,才知道军团长到底有多牛逼。” 这句是实在话。之前可能因为接触多了,他们对于自家军团长的体会,更多集中于那是一个有趣而又无赖的老头。 直到这两个月身在不义之城,陈不饿三个字的高山仰止,才慢慢真的被发现。 当那些其实没有蔚蓝背景的人开口不自觉避讳,叫他“军团长”,那种自豪来自最心底。 “嗯,老陈是真的牛比。”饭桌边,韩青禹笑着抬头,用水把嘴里黏糊发干的蛋黄冲下去说:“不过能上去榜单的人,肯定都很强。” 这个榜单上他们实际接触过的人有三个,陈不饿、叶简、姜龙池,其中正面动过手的有一个。 上次韩青禹斩断过叶简的双刀。 但是毫无疑问,他当时占了用蓝色星光柱剑突袭的便宜,而且那天在姜龙池出现之前,叶简明显都是一种来玩在闹的态度。 哪怕后来姜龙池出现,他也没有选择搏命对拼。 那是个他们看不懂的人,也是至今为止,唯一真正让韩青禹打架亏过本的人,另外贺堂堂的重剑还在他那…… “嗤啦!”铁手的指尖,突然在阿方斯的名字上划了一道。 这个是他们将来必须要去直面的敌人,按榜单的排列,他们要杀世界第五。 “这个上面怎么好像都没有青子啊!”贺堂堂突然抬头问:“有吗?还是我没看到?” 他已经从头到尾找了两遍了。 榜单是英文,但是拼音贺堂堂还是会的,下面这个看起来应该是属于新人的榜单,但是里头似乎也没有青子。 “真的没有欸!”锈妹也看了一遍,看向韩青禹。 “嗯,他们说我死了。”韩青禹笑,想了想,没好意思说其实这里还有女孩子为我哭了呢,而且还不止一两个。 他过往对自己的故事色彩缺乏认知,一直到这次来了不义之城,在酒吧上班,遇到琳恩那些人,才知道原来自己在外面的世界里是这样一个情况。 知道了会有点儿得意,同时觉得尴尬。 “啊?那悬赏呢!悬赏归谁?!”一旁温继飞着急问。 “按他们的逻辑来说,应该是姜上将。” 韩青禹认真分析,既然现在不义之城认定他已经死亡,那就等于他们认可华系亚方面先前给出来的说法,是姜龙池错手杀了他。 “哎呀,那可惜了,老头带一半丢海上面了。”温继飞说。 “是啊,唉。”韩青禹叹了口气。 “感觉很像是一个阴谋啊。因为觉得姜上将基本不可能来领悬赏,所以他们打算昧掉它。”温继飞说。 “欸?好像还真有这种可能。”韩青禹想了想道。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死了。 去年第三季榜发布的时候,正是他战绩的巅峰期,他毫无争议地排名第一,第四季他开始销声匿迹,滑到第二,这次彻底从榜单上消失了。 连着带一起消失的还有吴恤。 早上回来的时候,跟奥勇旁敲侧击了一下,韩青禹打听到吴恤去年曾经排在过第七位。 他有两次击杀顶级的战绩。 锈妹没有,所以锈妹没上过榜单。 “既然这样,这就是个狗屁榜了。”贺堂堂不屑地把纸页扔开。 折秋泓伸手拿了,说:“不是的,其实下面这个榜单,比上面穹顶那块要可信得多,这些人的战斗信息,他们更容易收集。” 按折秋泓的说法,不义之城甚至知道韩青禹在喜朗峰顶的那冲天一剑,并非他自身真实水准,而是借助主舰源能场做的暴发。 “要不是查实了这一点,他们当时就该直接把你排上穹顶榜了。”折秋泓说。 “至少在这上面的人,都是货真价实的,有实战战绩打底,另外……”她说着抬头,看了一眼韩青禹和吴恤,“这十个里,单是我能推断的,就至少有四个跟你们是同类。” “那你想解剖他们吗?”锈妹问。 “那他们都是些什么东西啊?”贺堂堂问。 “那上面那些都不是吗?”韩青禹问。 “欸,有没有女的,这个分公母吗?”温继飞问。 “不管他们是什么,反正龙最厉害。”小王爷没问。 “想。没有明确掌握特性,不是很清楚。上一代的情况我没办法了解。不知道分不分。应该不是龙。”折秋泓回答完毕。 现在这张榜单上的第一位叫做佩格芒特,来自蔚蓝。 榜单注释说他是融合度超s级的超级天才,22岁,最强战绩曾经独自前往挑战过阿木古楞,虽然被打了个半死,但是成功活下来了;曾经来不义之城挑战过束幽,虽然被打了个半死,但是成功活下来了;曾经评价过克里斯汀的屁股不够翘,虽然被打了个半死,但是成功活下来了…… 第二位叫做沃尔夫,暂时没有组织归属。 榜单注释说他没有融合度检测结果,17岁,独自在草原与狼群同居,一个人守护着家乡草原,日复一日感知和击杀大尖,三年没有出过任何差池,速度惊人。穹顶榜上至少有三个人曾经亲自去看望,并出手指导过他。 早饭后,折秋泓照例主动起身,挽起袖子收拾碗筷。 可能因为她这双手现在很能赚钱的关系,就连她做的饭菜,最近都感觉可口了很多。 然后她抱了衣服去洗,锈妹去帮忙提水。 韩青禹五个补觉。 今晚,他们会第一次带领整合后的刀老大团,出去参与野船争夺。 457.抢野(1) “笃笃!”窗帘拉开,指节在洒满阳光玻璃窗上敲了两下。 折秋泓听见了,顺手向下把湿漉漉的白衬衫捋平。晾衣绳轻晃一下,侧脸从阳光里转过来……因为隔着玻璃说话需要大声,但是她不想大声,就只偏头“嗯?”了一声。 韩青禹握着拳头把手臂朝外,左手小臂贴在玻璃窗上,指着上面一处兴奋说:“折医生你看,看这。” 那里有一点小小的皮屑翘起来,还未剥离。 早上睡觉之前,因为实在等得太焦虑,韩青禹主动嗑掉了两块金属块,当它们是补品,用来促进蜕皮。 结果睡觉的时候,果然那种遍布身体的脉搏感变得强烈了不少……他在一个小时后激动地醒来,自己检查身体,在小臂上发现这个变化。 折秋泓凑近,贴着玻璃窗看了看……人从玻璃窗外消失,又很快从房间门口走进来,走近拿起韩青禹的小臂仔细看了一下,像丢一条死鱼那样丢开说: “只是普通的皮屑而已。” “啊……是吧。”韩青禹神情失落一下,说:“折医生别着急走,我这还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 折秋泓在房门口停住回头。 “你看这个。”韩青禹先拉上窗帘,然后转身从床里侧抱出来他的木匣子,捧着打开,露出里面璀璨的蓝色星光柱剑,递过去说:“折医生你看这个东西,有办法染色吗?” “染色?”折秋泓一边困惑,一边伸右手食指在柱剑表面抹了抹……柱剑给它一种极致的光滑,毫无摩擦阻力的感觉。 “对,染色,染成黑的,要遮住颜色和光芒,而且黏附程度要到即使战斗撞击也不会剥离,有办法吗?”韩青禹问。 折秋泓大概懂了,这把蓝色的星光柱剑实在太有标志性,韩青禹用它出手即等于暴露……而它对他战力、战术的加成,听说又很大。 染成黑色的话,如果是在夜里,大概确实可以用一用。不凑近看,一般人估计会以为是一把黑色的大刀。 “可以想办法试试,但是有难度,估计没那么快。”折秋泓说。 “好的,不急。”韩青禹把木匣子合上递给她,并没有犹豫。 折秋泓接了,看了他两秒钟,“你需要用到它了吗?我的意思是,咱们现在这样还不错,没必要的话,还是不用吧,因为就算染成黑色也不保险。” 她发现自己有点儿喜欢这段日子,话说出来,自己才发现。 “防个万一吧,怕万一要用到。”韩青禹眼神认真说:“其实就算是现在,这里顶层的有心人在幕后观察,可能也早已经有疑心了。总之我知道阿方斯不敢来就好,剩下的,总都要慢慢接下来。” “哦。”折秋泓点头,转身。 “我其实比较担心你弟跑来瞎折腾。吃了你这么多饭,还总麻烦你洗衣服……”在她身后,韩青禹顿了顿说:“我会杀他。” “嗯,记得,你说过只放一次。”折秋泓说。 “对。” “不过我猜他既然被你们华系亚方面军盯上了,现在日子大概率很难过,没办法跑来折腾。” 说完,折秋泓皱了皱眉头,抱着木匣子出去了。 韩青禹继续回床上睡觉,然后吃午饭,然后继续睡,一直睡到傍晚。 ………… 不义之城城外荒漠,东南向70公里左右位置,此时时间是夜里八点多。 这里白天也落梭形飞船,但是白日时间里下来的,全都归属大势力瓜分,只有夜里,才有一部分固定区域允许下面的团队进入,争夺飞船。 重组后的刀老大团第一次出动参与抢野,来了61个。 “就这里吗?”温继飞问了一句。 月光很淡,前方视线很糟糕,他们之前打听过,抢野是没人开手电的。同时他们脚下的沙土松软,一踩下去就陷到鞋面,这样很不利于奔跑。 这绝不是一块适合阻杀大尖的场地。 “嗯,四面各一块区域,东南就这。”菲力欧点了点头,现在团队名义上他是最高指挥,不过因为刀老大的交代,韩青禹五个的地位已经提高了很多。 队伍又往前走了三四分钟。 “卧槽,这么多人?!这是准备把大尖压死吗?”贺堂堂站在小土坡上惊了一声,黑暗中远处人影绰绰,一堆一堆。 “老休的团,阿尼罗,暴风血战团……”菲力欧和三团那边过来的几个老手一起,一边看,一边报出来他们能认出的团队。 此时,位置已经差不多都被占住了,当然,也说不定大尖突然往这边落。 总之现场团队和人都实在太多了,给人一种狼多肉少的感觉,突然一瞬间甚至会有点同情大尖……贺堂堂转过头说: “这样怎么搞,大尖下来大家先互砍吗?” “不会……以前会像你说的,先互砍,后来大家发现一旦谁家这样做,跟人发生全面冲突,就等于和对面团一起掉下去,可能再也爬不起来,白白便宜了其他势力。因为都不想没落,就都比较克制了。” 给贺堂堂解释的人是刘浪。他站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孤零零的既不靠近三团的人,也不靠近刀老大这边的人。 毕竟当时是他把阿敬和阿蜥绑回去的…… 现在两边对他态度心理都有点儿复杂,也不是很友好。 当时在五楼,刘浪伤得并不重,因为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投降了,甚至试图把自己变成“功臣”。 这样的结果,他个人一共承担了十块金属块的赔偿。 用积蓄交了两块,还欠着八块。 欠的八块金属块每天利息算四块源能块,利滚利,利滚利…… “原来是这样,那具体怎么抢?!”韩青禹第一次开口。 目光转向他…… 此时的团队里很奇怪的一个现象,是三团过来的人神情都很轻松,反而刀老大这边的人,大多紧张恐惧,手心冒汗。 “卡位置,卡线路。”“不杀人但是可以趁别人在砍从后面冲阵型,还有心理战。”“……主要用大尖害人。” 现场七嘴八舌,很快说了一堆打法。 458.刀老大显灵了(2)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心理,在这里似乎并不被认同。 因为历史下来,野船争夺确定的规则只有一个,最后一刀是谁家砍的,飞船死铁和金属块就是谁的,如果两只大尖分别是两个团队砍死的,那就平分。 所以谁也不能保证,黄雀若是晚了一步,还能不能碰到蝉。 毕竟黑甲大尖本身,对于这些团队来说,击杀的难度都不算太高。 至于具体战术……三团过来的人讲了一些,比如怎么冲阵,怎么在生死关头堵别人的退路,怎么偷窃指挥暗语,到战斗时突然乱喊。 “我这听下来,怎么感觉好像就是纯比谁更阴险不要脸啊?!”贺堂堂嘀咕。 “是么?那稳了啊!”朱家明接过去微笑着说。 “嗯。”温继飞点头的时候目光看向小王爷,再转看韩青禹。 韩青禹也在看他们。 只有吴恤茫然地站着。 “还有一点要注意,这里东西拿到后,出去被截杀的情况另算。”刘浪又补了一句,再次提醒不义之城规则背后的残酷和血腥。 他现在必须很努力表现自己,免得天天被追债。 “不止吧?据我所知,进去之前被截杀的情况,也是另算的。”声音从夜幕中传来。 旁边不远处,一队人走过,带头的独眼光头开口阴恻恻地接了一句,挑衅笑着说。 “啊,古扎扎老大。” 菲力欧嘴角紧张,打了个招呼,换做以前,他打招呼得弯腰……刚才差点就弯下去了,还好,菲力欧庆幸自己挺住了。 同时古扎扎说的这种情况,确实是存在的,只不过在顶级团之间不多见而已。不多见,不代表不会发生。 “嗯。”光头独眼古扎扎目光在这边人群里转了转,“刀老大呢?你们刀老大没来吗?!刀大理在哪?” “我们刀老大做手术了。” 菲力欧在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照实回答,团队先前对外公开的信息就是这样,反正虚虚实实,他怎么说别人都未必会信。 “哦,那你们来找死吗?!”古扎扎背后战刀在钩钉里吭啷啷响动了几下,像是开玩笑说:“会死的啊……会有十个团,在前面的那个坡下埋伏你们。包括我在内。” “古扎扎老大说笑了。”菲力欧讪笑一下说。 “谁特么跟你开玩笑,你觉得你配吗?!……我开玩笑的,嘿嘿嘿嘿嘿。” 从严肃、不屑到突然又神经质的笑出来,古扎扎猛地又变脸,说:“其实是真的,他们找我了,我也会参加。” “……”菲力欧显然还不能适应这种场合和对话,当场弱势,眼神有些无措。 “你想啊,本来三团联盟垮了,对我们是多好的事情?但现在,你们刀老大竟然搞起整合来了,反而可能会变得更强……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很想你们死啊?!是吧?” 声音依然神经质,古扎扎靠近逼视菲力欧问。 菲力欧:“……”好有道理的感觉。 “记住不要过来。站这里感谢我的善良。”古扎扎转身,伸手示意了一下前方的下坡,带队消失在夜幕土坡下。 一路轻蔑的笑声从他的队伍里传出来。 队伍就这样在这里停住了。 “他们怎么停下来了?”锈妹困惑了一下。此时,在一个距离大约三百米左右的侧方向沙坑里,她和折秋泓一起趴着。 铁甲的身上一共背了五个木盒子,长的两米五十多,短的一米多。 东西是带来防止出现重大意外情况的。 五个木匣子,重倒是不可能觉得重,但是单单是看着,就有一种很累赘的感觉,趴着好像被埋住了一样……锈妹头撞了一下长木匣,连忙扶一下避免声音扩大,然后委屈皱了皱眉头,抱怨说: “气死了,我是一辆移动货车吗?!” “货车本来就是移动的。”折秋泓憋着笑,数着袋子里的蜥蜴和蛇,还有她找来准备制作染色剂的矿物和草木。 “折医生!”锈妹扭头气鼓鼓一下。 折秋泓转过来,宠溺地对她笑,“说起来,其实妞你应该叫姐的,可以叫的吧?” “这个不可以的,我不能和你弟弟那种人用一样的称呼,这个我有认真想过。”锈妹说。 “哦。”折秋泓犹豫一下,点头,接着抬头说:“你看大尖来了。” ………… 远天的一艘梭形飞船正在渐渐放大,下落……看位置,它会落在多数团队埋伏的位置右侧。 “两艘!”有人仰头嘀咕了一句。 果然,天空中还有一个更小的黑点,也在落下来,看样子似乎会落在更远一些的地方。 “我们不过去吗?他们看我们呢,你看还有挥手的,肯定在笑话咱们。”终于还是有三团的人忍不住问菲力欧。 “我们……”菲力欧犹豫了,当刀老大不在,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了这样重大的决策。 “第一次,要不就这观战一下好了,结两个阵防止意外。我去尿个尿。”韩青禹说着走开。 吴恤和温继飞也跟去了,一起去尿尿。 在原属刀老大团的人回过神来之前,菲力欧意外地发现,三团那边的人,已经开始结阵了。 同时,“轰嚓!” 大尖飞船落地。 “卧槽,这也太贱了吧。”贺堂堂看了会儿,忍不住大声感慨了一句。 视线中,老休团距离飞船最近,在他们的前锋迎击上大尖的瞬间,身后两个团队猛然斜向穿插,把他们的二阵阻住了。 死伤在第一时间出现。 此起彼伏的暗语指挥口令在夜幕中响彻,有人吹口哨,有人用明显不属于任何语言的方式咆哮。 战斗在一片混乱中开始了…… 惨叫声,死铁交击……大杂烩的各种语言在互相威胁,叫骂,“n和fuk,”尤其清晰。 接战的团队带着大尖跑远,努力速战速决的同时,还要更努力地防止被人突袭抢走胜利果实。 “感觉怎么样?”一处突破后面,韩青禹看着问。 “其实都挺英勇的。”温继飞顿了顿,其实他想说感觉还有点可怜、可悲。想了想,没有说。 另一边,菲力欧踮着的脚,脚跟落了地,“唉”郁闷了一声:“古扎扎的。”换是其他任何团队都好啊,为什么偏偏是他呢?!他刚这样嘲讽过我们,等赢了回头,更不知道会怎么说了。 但是不管菲力欧怎么郁闷,那艘梭形飞船,都是古扎扎的了。两具黑甲大尖现在在他的阵型扑击下,已经伤痕累累,只待最后的击杀。 “嗯?什么情况?”菲力欧猛地一下木住了。 “草!什么情况?!”远处的古扎扎同时大吼。 画面中,那两具垂死的大尖,突然脱战了。在古扎扎的视线中,向战圈外围跑去……在菲力欧的视线中,朝他们这边跑来,角度偏离不到三十度。 大尖后面,古扎扎的人在追,轰隆隆…… “这,我们怎么办啊?”菲力欧紧张问。 “砍啊!便宜送上门了,难道不要?”朱家明抽刀,身后战阵虽然茫然,但也立即跟着抽刀。 他们快速切到大尖正面。 “好,砍,砍。” 正面相对,菲力欧尽责地站在最前方,双刀持刀,眼看着大尖拼命奔跑,越来越近,就好像很爱他,死也要死在他怀里一样。 古扎扎带人依然追在大尖后面,手中战刀指来,“你敢动一下试试!” 同时,场内的人也几乎全都回头,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议论声混乱的响起。 “什么啊?他们在说什么?”突然间得到大尖的热情,突然间变成全场的焦点,菲力欧脑子混乱,视线混乱,听也听不清,茫然问:“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 “刀老大显灵了。”贺堂堂举刀,大声喊道:“兄弟们,刀老大显灵了。冲啊!” 459.刀老大快显灵吧(3) 两阵前冲迎击。 两分钟不到,那两具本就已经垂死的大尖,就完成了他们的使命,迅速倒在刀老大团脚下,开始自毁。 人生从未如此的轻松……刀老大团的第一次抢野行动,就此宣布得手。 只是,得手的方式,似乎有点太诡异了。团队自己人觉得懵逼的同时,远处场内的各家团队,也在这一刻集体懵逼。 “他们刚喊的什么?” “刀老大显灵了。” “显灵是什么意思?” “神鬼出来做事。” “放狗屁。” 与此同时,当然也有人保持着冷静和专注。暴风血战团,老大风暴一边加紧出手,一边大声提醒 “不要去看,别管他们,趁这机会咱们赶快结束战斗,待会儿…… !窝草特妈的!” 不义之城几十年民族融合的一大成果,就是这里几乎全部老外,都会这句华系亚国骂,以及它的各种变形。 这个团刚包上了另外一艘梭形飞船的两具大尖,正准备结束战斗呢……大尖跑了,突然也跑了,而且一样诡异地选择跑向战圈外。 而战圈外,只有一个团队在。 菲力欧“……” 他们刚再次切换了位置。所以大尖又变成正面而来了,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拼死奔向他,就好像死也要死在他怀里。 “刀老大又显灵了!” “冲啊!兄弟们……” 贺堂堂大声喊道。 两阵亢奋挥刀,不管是华系亚人还是老外,黑人还是白人,全部一起大声喊着“刀老大显灵了!” 从菲力欧身边涌过。 ……结束了,就这样,在一片“刀老大显灵了”的呼喊声中,战斗又结束了。 两艘梭形飞船在黑暗中下起来盛大的破片雨,人们趴在地上躲避,同时茫然着……野船争夺唯一的规则被遵从。 在一片或仇恨或茫然懵懂的目光中,菲力欧一边如芒在背,一边带着人,打着手电,从整一大块荒漠里逐一捡回他们的战利品。 其中阿敬和小鸡捡到了那两块金属块。 这次的金属块好像有点小了,但是没关系,这已经是巨大的胜利了。菲力欧想着。 后半夜应该还会有飞船下来。今天按不义之城传统的说法,是一个“大潮日”。 “不抢了,够了,我们先回去了。”实话说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抢,菲力欧眼神有些抱歉。 这句话他表面是说给自己团队的人听的,但是故意提高了嗓门,实际说给那一排各团的老大听。 他们都在看着他呢,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 就这样,带着战利品一直到他们回到不义之城,菲力欧才松了一口气,他们真的得手了,第一次出动,带回了两艘飞船的战利品。 没有人截杀他们,有人沿途窥探,但是没有人出手……也许他们也怕刀老大突然显灵吧。 菲力欧突然一下无力,虽然一刀没砍过,但是精神冲击太大了……他蹲在地上无声哭出来。 ………… 两个星期后,小潮日。 这会儿,刀老大的手术刀口已经愈合了,可以下床活动,但是依然不能参加战斗。 可能因为现在的刀老大实在太过诡异,大家都很尊重他,同时不太愿意去接触和打扰他。 所以,带队的人依然是菲力欧。 晚上十点钟,西南面出城110公里的夜幕下,荒漠里的土坡上,菲力欧抱膝坐在地上,沉思着。 他最近经常克制不住思考一个问题大尖是不是对我有某种特殊的兴趣?! 土坡下面一圈,十几个老大正集体仰头看着他。 “一起过去吧。”眼看梭形飞行器的黑店已经在远天出现了,古扎扎终于忍不住开口,目光诚恳说。 菲力欧转头看他,思考,然后摇了摇头,“我们还是就这看看好了。” “……我看你大爷哦!”风暴团长在心底骂了一句,已经两个星期了,五次抢野无一例外都出现了第一次那种诡异的情况。 “刀老大显灵了”这句话,现在已经变成所有大佬们的梦靥了。 也正是这句话,让他们不得不放弃,一起先团灭刀老大团的想法——他们没看见过刀大理,这是最恐怖的。 “还是一起去吧。”又一位老大,是个女的,娇滴滴的邀请道。 菲力欧“不了。我们没经验,混战怕出事。” “去吧,你们团不去,我们心里没底啊,都怕待会儿砍着砍着就又没了……”老休说实话了,他也是华系亚人,跟刀老大不算熟但是至少比别人关系近一些。 目光从菲力欧身上移开,老休转头朝四向的黑暗里看了一圈,突然“刀大理你出来!出来!” 老休豁出去了。 但是荒漠里没有任何回应。 “搞什么嘛!”无力地抬手抹一把眼眶,老休语气弱下来说“不带你这样玩的啊,刀大理你要是真那么牛逼,你出来,我以后跟你混。” 荒漠里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轰嚓!”梭形飞船落地了。 人没动,全都站着,平时抢得热火朝天的梭形飞行器,被冷落在大约七八百米外的地上,无人问津。 “你们都不去吗?”菲力欧问。 每个人都看着他,但是没人回答他。 “那我们更不敢去了。”菲力欧说。 大佬们“……” “咱们要是都不去的话,是不是大尖跑出这块范围,就变成那些大势力的了啊?”菲力欧认真问,然后解释“我们没经验,真的不太懂。” 他说的是对的,不义之城的规则如此……在场大佬们连忙互相看了看,现在菲力欧可以不急,但是他们没办法,他们最近的收成实在太差了。 “这样吧,咱们每个团站一个位置,列成一个半圆,围上去……把他们挡在身后,然后大尖冲向谁,就归谁。”阿尼罗建议说“都配合起来,不然真没饭吃了。” 现场大佬们想了想,同意了,他们没有别的办法。 战圈很快形成,各团结阵列成一个半圆,把刀老大团挡在身后,缓缓向梭形飞行器移动。 包围圈不断缩小。 韩青禹和温继飞互相看了看,要是这十几个团,真的能这么团结的话,他们的“显灵”战术,就真的要被破了。 前方,“颂!”大尖完成弹射。 “咔!”接着死铁战刀被斩断的声音传来。 惨叫声激烈的响起。 “跑啊!” “泛蓝,三具泛蓝!跑!” 其实这些团队如果真的团结起来,互相配合一起死拼,他们是有机会击杀三具泛蓝的,但是他们做不到。长期的对抗和互相“残害”让他们谁也不信任谁,谁都希望对方死。 战圈在第一时间迅速膨胀破散。 夜幕下所有阵型崩溃,人在死去,在奔逃。这一刻,他们看起来是那么的脆弱和无助…… “刀老大快显灵吧。”夜色中,不知是谁带着绝望和祈求,先喊了一句。 反正肯定不是自己人。 然后,全场突然间各种口音此起彼伏,“刀老大快显灵吧。” “请刀老大显灵!” 460.真的显灵了 夜幕下十几个团的人在奔逃,因为之前是以一个扇面围上去的,此时几乎全部人都朝一个方向在跑。 刀老大团也跑了,因为本身处在最外围,跑的时候集体跑在了最前面,暂时没有出现伤亡的情况。 “其实他们可以打的。”黑暗中,贺堂堂一边跟着跑,一边不甘心的说了好几次。 刚才他停下来过,站在一块石头上,举刀招呼过大家结阵……但是那些人从他身边跑过,头也不回。 事实其实是可以打的,曾经在喜朗峰下,蔚蓝的两个非精锐小队,就一起拼死过一具泛蓝。而这里有十几个顶级团,他们的老大中,据说有人正走在通往顶级的路上。 他们本身都很悍勇,三具泛蓝,完全可以搞。 只要他们敢出手,韩青禹和吴恤就会加入进去,出手帮忙。 从心态上来说,韩青禹对于这座城市和这里的人,没有任何主观情绪上的偏向……不喜欢,不憎恶,同时也没有任何善恶判断。 他曾对以前遇到的清白炼狱、雪莲的人毫无怜悯,但是在这里的两个多月时间,除了最初那个偷袭瘟鸡的杀手外,他没有对任何一个人下过死手。 比如之前的三团联盟,再比如现在身后的这些人,他们肯定不能被定义为好人,但是,他们一样不能被简单定义为恶。 真要说,他们就只是一群,在这座城市的特殊生态下,用尽一切方式求生,求强的“动物”而已。 韩青禹自己的处境,也是在放逐和逃亡中挣扎的兽。他们都是。 “会反抗吧……该反抗了!”习惯性的跑在团队的最后,韩青禹在心底想,甚至隐约有一部分是期待。 但是没有。 所有人都在夺路奔逃,就算是那些团队的大佬们,最顽强的表现也只不过是替手下的核心队友挡了泛蓝一两刀,然后带上人,继续跑。 “轻刀捞哒仙零!” “庆,盗烙大,现领!” “……” 黑暗中老外们的发音让人听着想笑,但是笑不出来。因为那些声音,很多都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泛蓝的速度很快,而这里90的人,他们连黑甲大尖都跑不过,他们现在只是在努力争取跑赢其他人而已。 可是奔跑很难,脚下的沙土太松软了,对于他们这些源能世界里的人来说,这比前方有巨石阻挡更可怕,更限制速度。 “前面是怎么回事?”团队最后,韩青禹突然抬头,困惑了一下。 前方是一个类似峡谷的结构,但是挺宽,两面山坡光秃秃的,也不算很高。奔逃的人群正在朝那里而去,这没有问题……但是两面的山脊上,竟然有人影。 从韩青禹第一眼看到的几个,十几个,到最后加起来站了估计得有一百多两百个。 他们站在上面看。 当奔逃的人群进入山谷……泛蓝大尖追来。 两面的山脊上传来笑声,拍手的声音。 接着,他们开始唱歌,那是一首曲调很简单的歌,歌声很整齐,飘荡在夜空中。 “他们在唱什么?!”贺堂堂听着,恼火起来问。 旁边的人告诉他,他们在唱: “在一个猎人被狩猎的日子里,我在山顶上吹着风…… 我捡了猎人的刀啊! 又捡到猎人的钱包! 好多。 好多。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猎人全死了,哈哈哈。” 刘浪告诉贺堂堂,上面那些都是周边区域几家大势力的人,他们出现在那里,是来过“收获日”的。 这样特殊的日子,每年总会出现几次,当抢野的团队偶然碰上两或三具泛蓝大尖,像现在这样奔逃,被屠杀,他们就会来过“节日”。 他们会这样看着,一直等到最后,才组织出手杀掉泛蓝大尖,然后拿走战利品和沿途满地的“遗物”。 他们把这个叫做“收获日”,把通过这样得到的东西,当作是抢野团队上交的税收。 “草!”实在是太憋屈了,贺堂堂听完解释忍不住骂了一句。 但是他身边不管是刘浪、菲力欧,还是各团的大佬们,全都在埋头奔逃,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 山脊上歌声还在继续……老休在跑,一边跑一边转头四顾,寻找自己的队员……有一些队员不会再回来了。 “其实我们可以把大尖带过去,我的意思是,我们冲向他们,泛蓝也会跟着冲向他们。” 老休突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有些错愕,他没有听过这样的建议……扭头看了一眼,一个脸上有疤的年轻人跑在他身边,这句话是他说的。 “找死啊?!”老休骂了一句。要不是对方也是华系亚人,他理都不会理他。 “会被报复?”年轻人接着问。 “废话。”老休有些不耐烦,继续跑说。 “那我们回头一起试着砍一下吧?”对方建议。 “你是脑子有问题吗?!”老休恼火的同时有些无力,说:“咱们去砍,让其他人跑,咱们煞笔啊?!” “可是如果砍赢了,会不会有机会搞一个联盟出来?以后我们也有自己的固定场地,大家不用这么憋屈。” “窝草,你说赢?赢你大爷啊,你这个脑子,你……闭嘴,滚一边去。”老休不想跟他解释了。 现实的情况,这样别说大概率搞不起来,就算真能搞起来联盟,结果还不是一样找死? 不义之城的势力范围早就被瓜分完毕了,后续每一个新势力的诞生,都等于是从那些固有势力的手里分蛋糕,开始阶段必然要面对一场绞杀……他们站不住的。 “唉你别跟着我了啊!”想到这,老休气急败坏说:“有本事你叫刀大理现在出来显灵,站出来扛旗搞联盟……” “那你会加入吗?”对方问。 “我”,因为对方问得很认真,老休开口顿住一下……真的能搞出联盟吗?老子不信,他说:“你先让他出来显个灵看看,别只会欺负我们啊,遇到泛蓝他就躲着了,有本事像你说的,去搞那些大势力……” “刀老大显灵了!” “谢天谢地,真的显灵了!” 猛然一震欢呼声响起来。 老休住口愣了愣,转头。 就连韩青禹转头都先困惑了一下,他在这呢,吴恤也在。 但是现实的画面,仓皇的人群背后,一路追出来的两具泛蓝大尖,真的突然转向了。 绝望奔逃的人群在茫然和庆幸中放缓脚步,回头看去…… 夜幕下的山岗上,一艘梭形飞船正在往山脊上“飞”去,飞向山脊上的那些人。 两具,不,三具,连原本留守飞船的那具泛蓝都一起来了。 三具泛蓝大尖跟着梭形飞船一起,猛地砸进山脊上的人群里。 厮杀声,惨叫声,响起在山脊上。 “休老大你看……显灵了。”韩青禹忍着哭笑不得,冷静说。 但是老休并没有任何他想象中的激动和庆幸。 “完了。”他眼睛看着山脊上,喃喃说道。 461.开始庆祝吧 战场从山谷到山脊上的转移只用了不到十秒钟。三具泛蓝的速度和冲击力让山坡上一时间落石滚滚。 不过,山上这些毕竟都是来自大势力的团队,有高手坐镇,而且配合默契,在初期一波措手不及的损伤后,他们立即组织起几套阵型,开始对三具泛蓝展开分割绞杀。 激烈的战斗迅速展开,源能装置不断的暴发和死铁交击的声音,响彻整片山谷。 战场边缘,一个土坑里,一副铁甲微微抬头,安静看着这场激战…… 因为夜是黑的,铁甲也是黑的,锈妹行动的身影并没有被看得太清楚。在把飞行器扔出去后,她就近扒了个坑,趴着……想等一下看,能不能把金属块捡回去。 “等待会儿破片雨一起来,我就唰一下出去。嗯,捡着了就捡着了,要是捡不着,就看看谁捡了……然后抢他。” “这次,韩青青应该要夸我了吧?肯定要的。”一边趴在坑里,锈妹一边得意地想着,“而且这个真的很好玩。” 与此同时,在山谷里停住的人群,呈现出来了截然不同的两面。 现场绝大多数普通战斗人员,都在兴奋的欢呼,为他们的劫后余生庆幸:三具泛蓝啊,这次!要不是事情这样的变化,后果这里接近一半的人,大概都会死。 他们活下来了。 同时,他们也看到了山脊上那些大势力的人陷入苦战的画面……内心一直以来的憋屈终于有了一个出口,带着宣泄的呐喊声此起彼伏。 这一刻,战士们都忘了顾虑和怕。 但是他们各家的老大们不一样,带领一个团队的能力并不只在刀口上,他们一向都不得不保持清醒和谨慎,不得不思考更多。 所以今晚这件事的后果……“完了,山上的人已经在找空隙往下面看了。” “怎么办?!”今晚过后,来自大势力的报复,他们每一个都承担不起……老休目光在菲力欧身上转了转,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咬牙别过头,“只能对不起了!” 老休选择向山上解释,准备把所有问题都推给刀老大团。 当他准备这么做的时候,山谷里另外有几个老大,已经在向山上打手势喊话了。只不过因为战况太激烈,战斗的声音太大,一时间还没能说清楚。 “这群贱人!”站在韩青禹身边,贺堂堂看懂后骂了一句。 事情如果这么发展下去,刀老大团后续的处境势必会很糟糕…… 温继飞和朱家明快速对视了一眼,现在是他们的场子了。 ………… “休老大牛逼!谢谢休老大救我!” 只是眼神交流了一下,甚至没有开口对话,朱家明先动了,他突然跑到人群里开口喊道。 小王爷的声音在这里几乎没几个人熟悉。 老休更是连听都没听过,当场有些困惑,“嗯?谁啊,怎么突然谢起我来了?!” 转头看去,一群人正笑着热情冲向他。 “他们要干嘛?!”场面太奇怪了,老休一时间弄不清楚,但是长久以来的戒备意识,让他第一时间选择后退,不让人群靠近。 但是,“欸?!” “怎么回事?!” 老休猛然间发现自己动不了,有一只手从后按在他的肩膀上,重重的下压……“卧槽你特么……高手?!谁?!” 老休发力转头去看,目光刚触过半张麻木的脸,变成眉毛,额头,然后是头顶……他飞起来了! 一群人把他扔向空中,同时大声欢呼,“休老大牛逼!”“休老大无敌!” 在源能的世界里,腾空是一个人最无力的状态……而且这群比,他们竟然开着装置扔! “你们特么的谁啊?!你们想干嘛?!” 两三百米高空上,风声呼响,休老大脑子有些乱,强行翻身,准备去看下面到底是谁。 但是当他的身形转过去,目光随之转过去……他先跟山脊上那些大势力的人打了照面。 “窝…草!”目光相对,休老大猛地一下清醒过来,着急抬手想捂脸,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无措中,他努力笑了一下,向山脊上的人示好。 这一笑,对面在苦战中投来的目光,顿时充满仇恨和愤怒,仿佛在说:“好,你笑,你等着……” “不是啊!”休老大心里喊着,慌乱摆手。 “呃,他们会不会以为我是在跟他们说拜拜啊?拜拜,去死吧?“ “……好像会。” 果不其然,山上有人向他举刀。 想来要不是战斗激烈,实在脱不开身,他们肯定立即就杀过来了。 “完了!这下全完了!”休老大放弃挣扎,颓然闭了一下眼睛,任凭身体下落。 山上正在死人呢,而他,已经开始庆祝了。 我庆祝什么呢?……呜,我庆祝泛蓝大尖去砍他们了。 这样的庆祝让他们看到了,看清了,也听到了……这一刻,休老大知道自己肯定完了,这事他死都不可能再说清楚。 等他终于落下来,下面在接他的人,已经都是他自己的队员了。 队员们很开心,一边激动的欢呼着,一边举手如林,接住休老大,然后再一起源能暴发,把他再次抛向空中。 “……”心如死灰的休老大在上升途中不经意地一偏头……距离它不到三十米外,古扎扎老大的身影正从高处落下来。 一起一落间,两位老大目光短暂交汇。 “我们好像死定了。” “嗯。” “你看左边。”古扎扎伸手指了一下。 休老大转头看去。 在他左边,风暴团长也上来了……这货手下队员的实力最强,所以飞得比他们都要高。 然后还有贺广,无畏团老大……此起彼伏。 就这样,山谷里突然开始庆祝,包括菲力欧在内,十几位老大相继被飞起来,被欢庆的手下们一次次抛向空中。 欢庆的场面与山脊上惨烈的战斗,形成鲜明的对比。 画面外, 温继飞退回来,低头点了根烟,也发给朱家明一根,兜火帮他点上。两人并肩站在阴影里,仰头看着天空中的盛况,缓缓吹出一口烟。 “记得第一次见你,我就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小王爷突然感慨道。 “我又何尝不是呢?”温继飞缓缓点了一下头,转头看他,“每天,我都担心你会突然一个想不开,就被韩青楼砍死了。” 朱家明:“哈哈哈,温少尉说笑了。我知道你们不免会担心,但是几块永生骨而已,哪里比得上咱们兄弟之间的情义。” “有道理。”温继飞说完在烟雾里眉头轻皱……开口,低声哼了一句:“人生于世上有几个知己……” “多少友谊能长存。”朱家明小声和上。 462.逼上梁山 “咔!”次日下午三点左右,饭桌边,锈妹把手里捏碎的一把核桃,连壳带肉放在桌面上。 桌面上已经一大堆核桃壳了,剩下的几个围桌坐着,专心扒拉挑肉吃。 “韩青禹。”从昨晚回来到现在,已经等了快一天一夜了,沈宜秀终于忍不住主动开口求夸奖。 “嗯?”韩青禹抬头看她的同时,顺手把一块大块的核桃肉从吴恤手指尖抢走,扔进嘴里。 “你都没说谢谢我。” “谢你什么?” “金属块呀。” “哦,可是那个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没有你也跑不了。而且你自己不用吗?你也用的好吧。” 韩青禹低头继续扒拉核桃肉,可是核桃肉的颜色和壳差不太多,自己找很费神……还好,只要看着吴恤的手往哪里伸,哪里肯定有。 咦?突然觉得青子这样说,好像很有道理,沈宜秀想了想,没有争论这个,而是说:“那我还帮刀老大显灵了呢!” “那个啊,那个你闯祸了,知道吗?!”韩青禹低着头像是随口说。 “嗯,你把好多人都害惨了。”温继飞接了一句,抬头笑着看她。 嗯?我害人了吗?我明明就是救人,而且我根本都没接触别的人……沈宜秀心里困惑,正想开口问为什么。 门外“吱”,一声尖锐的摩擦声,重卡垃圾车拖着急刹的长音停下。 现在是上班时间,通常奥勇和钱道风是不会回来的,众人转头起身。 “快,阿敬你们快跑!”钱道风开着装置,满头大汗一边从门外往里跑,一边喊。 “休老大,古扎扎……今天外面好多老大都在打听你们。”奥勇跟着跑,同时帮着解释。 两人情绪激动地一头扎到桌边,站住……和阿敬几个对视了大概五秒钟左右。 “你们,不,不跑吗?老大,很多。”奥勇试探问。 “嗯,没事的,而且也来不及了。坐下来吃核桃。”韩青禹笑了一下,转头看去。 同时在他身后,温继飞抬手敲了敲铁甲,“你的受害者们来了。” 此时院门外,在老休的带领下,包括古扎扎,风暴在内的十几个团队老大,正全副武装,一起走进来。 这个阵容要是放到街面上去,看着确实是有点吓人的,所以也怪不得奥勇和钱道风会这么紧张。 距离渐近。 眼神有些哀怨,老休眯眼,仔细看了看韩青禹脸上的那道疤,“昨天是你吧,跟我说话那个,你叫阿敬?!” “嗯。”韩青禹点头。 “我们找不到刀大理。”老休开门见山说:“我的意思,现在事情出了,昨晚山顶上死了十二个人……可是我们找不到你老大。” “啊?那要怎么办啊?”韩青禹认真问。 “怎……”你们还好意思问怎么办?!老休一下狂躁起来,非常想狂躁,但是目光转去,猛然间看到了一旁吴恤的左眼,眉毛,再额头…… 是他吗?昨晚那个一只手就按住我的高手,是不是他? 老休很想当场跳起来,再看一下吴恤的头顶,但是如果他真的是昨晚那个高手的话……语气弱了一下,老休说:“你们也找不到他吗?” “嗯。” “哦,那,完了啊。” 老休颓然坐下来。 按说他本来应该的没有心情吃东西的,但是核桃的香气诱人,他不自觉捻起一块放进嘴里,嚼开……又去拣了第二块。 大佬们都坐下了。 通过他们的对话,锈妹终于明白青子和瘟鸡为什么说她闯祸了。昨晚,山上死了十二个人,在座的这些老大一个没漏,全都被记下了,上午就被逐一找上门。 “现在那边开出来的条件,我们每个团要交三个人,50块金属块,再500万米刀……包括你们刀团在内。由各家老大出面,跪着送上门。时限三天,没得谈。” 其实能想的办法早都已经想过了,能低的头也早就低到了地底,老休没说的事,他们一上午都在努力告诉那些大势力,这事是刀老大的团干的,不关他们的事,只是对方根本不信。 “不照做会怎么样?”温继飞把一杯热茶放在休老大面前问。 老休抬头看他一眼,说:“灭团。” 韩青禹:“那要交的话,你们真的都有那么多……” “草!那还不如联合起来跟他们干了呢!”贺堂堂激动抢话,然后目光定了定,“你们都这样看我干嘛?!” “干!”老休身边,一脸络腮胡的风暴团长,攥着拳头悲愤说。 “没退路了,这样条件,跟团灭也没差别了。”老休的目光在吴恤身上转了转,“我们商量过,只能干……” “行,那你们先干起来,我们想办法去找刀老大。”韩青禹”热血沸腾“说。 “……”老休一口血顶上胸口,强忍住了,说:“问题我们现在缺高手,我们不缺人,但是缺高手,你们懂吗?” 目光再次装作不经意掠过吴恤,老休说:“刀老大是不是顶级我们不知道,但是这件事,得他出来立旗。而且我知道,你们刀团除了刀老大外,还有高手……” “然后呢?然后那些大势力都先来砍我们?”朱家明问。 老休看了看他,神情有些疑惑,但是一时顾不上了,无奈说:“那你们倒是让刀老大先出来啊,然后具体他要怎么弄,让他说。” “刀老大说让你们先把旗立起来。”韩青禹说话的时候给老休几个一种奇怪而明确的感觉,这事他说了就算数。 ………… 两天后,医院的地下室里,刀团的人集体窝着。 “他们真的立旗了。”菲力欧木木地说:“老大是咱们刀老大。” 立旗的意思,等于宣布建立势力。事情成了以后就是一方豪强,有自己的街区和固定狩猎区域,但是……要是事情那么容易成,这么好的事谁不知道干啊? “嗯,死定了。”墙角边,一个队员哭丧着脸嘀咕。 “死定了吗?我看不一定吧?”刘浪挪过去,凑到那人身边说:“说不定能站住呢?这样,要不咱俩打个赌,赌全副身家。” 其实心里也没底,不过刘浪不怕,他现在的全副身家,是负9块金属块,加26块源能块,而且这个数字每天都在长。 对方犹豫困惑着,抬头看了看他。 “刘浪你别闹了,烦着呢。”菲力欧说完,抬手抚了抚额头,“刚才他偷偷去见过刀老大……刀老大好像还什么都不知道。” 最近的一切都在诡异的变化。 其他东西菲力欧现在不太能确定,包括刀老大实际的武力水平,他现在都有些模糊。但是有一件事菲力欧是明确的,那就是刀老大确实动手术了,到现在还没恢复,他也没有参与过抢野。 结果人在病床上好好躺着,突然之间,就要成为一方大佬了。 463.五天 “谋刺上帝”是不义之城的中心和枢纽。单以前十而论,杀手榜即是权力榜,也是仅有的秩序所在。 发生在这里的一切变动都要通过他们。 相关告示在【绝杀馆】外贴出来的这一天,全城25个街区全部轰动。因为已经有很久,不义之城没有出现过新的大势力了。 这里上一次的势力变动,还是【天堂鸟】因为花帅带着手下大量核心成员离开,而选择主动收缩,放弃手中的权利。 是放弃,而不是新生。不义之城的大势力,也由此定格为12个。 现在,第13个势力宣布建立。 野团联盟目前还没有自己的名字,经过内部商议,他们向“谋刺上帝”申请的势力区域以华系亚人最多的第三街区为中心,实际范围涉及整个第三街区,以及第五,第七,第九,第十一街区的部分区域。 这意味着: 一,城内,原本掌握这些区域的势力,要让出他们手中相关的店铺收租权,对外货运权,以及工坊运营权等一切利益。 二,城外,将会以相应比例,从相关势力手中切割,在东南西北四向,各划出一块固定狩猎区,归属新势力。 这意味着战争。 没有人会甘心让出手中的利益,何况是这些大势力——于是,四十多年前,新生势力绞杀规则应运而生。 五天。 这次,谋刺上帝给出的绞杀时间是五天。 以第三街区为中心,如果五天五夜之后,野团联盟还能站得住,还不选择放弃,他们可以派人接收以上一切权力,并拥有自己的“招牌”。 再之后的战争,就是势力与势力之间的战争了。 对此,街面上给出的反应,主要分两个方向。 第一种观点认为,这是野团联盟在自身反正已经招惹上大势力之后,垂死挣扎,狗急跳墙,破釜沉舟的选择。 基本死定了。 而第二种观点认为,刀大理隐藏实力,隐忍十几年,等的就是这一天。这件事从他前段时间出手收服三团联盟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开始了,现在他又悄无声息收拢了这么多野团。 他有把握。 “欸,小鸡你说,你们刀老大其实是不是失心疯了啊?风光俩月,膨胀了。”小卖铺里,老板娘今天连瓜子都没心情嗑了,压着嗓子小声问道。 温继飞熟练地递烟,收钱,等顾客离开,转回来笑着说:“膨胀好像有,不过失心疯……姐你为什么这么说啊?” “怕你死了呗。”老板娘语气在调侃,但是眼神真切担心,说:“会死的啊,就你们这个草台班子,人是够多了,一千多把刀,但是高手呢?!就算刀老大真是顶级,就他一个,怎么可能站得住?” “还有我啊,高手还有我呢,姐。”温继飞嬉皮笑脸的调侃。 “滚!就你?耍嘴皮子你就行,但是拎刀上阵,你也就是当炮灰的料。”老板娘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没好气说:“你有点正形好不好?姐今天没心思跟你闹。认真跟你说,回头你看形势不对赶紧跑,知道吗?叫上阿敬他们一起,先往荒漠里躲上几天,像你们这种小角色,没人会记得的。” “啊……好。”温继飞暖心想了想,又说:“姐,那万一我们刀老大真站住了,这里回到华系亚人做主,你高兴还是不高兴啊?!” “给我减租我就高兴。”老板娘实在说。 “减租?那可不行。”温继飞说:“姐你算剥削阶层,最多我保证以后没人能再欺负你。” “咦咦咦,说得跟真的似的。”老板娘笑。 俩人说话这时间。 韩青禹和吴恤在街面上,正帮着奥勇和钱道风一起做打扫。 锈妹和折秋泓逛街回来,坐在垃圾车里看着聊天。 小王爷照例坐在巷子口,看着街对面那家风情店的姑娘们。 这一次,朱家明想好了,决定出死力参战。因为事情一旦成了,对面那个店就将归属他们的管辖。到时……真是想想就很美好。 “欸,老堂。”热锅边上,面店老板突然说。 贺堂堂转身把手里面团一扔,砰说:“说了多少遍了,你不要叫我老堂,我19岁,19岁!你大爷的你四十多你叫我老堂?!” “好好好,小堂,小堂。”店老板覥着脸赔笑,凑近小声搭肩膀说:“欸,小堂你跟哥…叔,说句实话,你们刀老大到底什么实力?有把握吗?” 贺堂堂困惑看看他,“干嘛?” “我去下注啊!赌场昨晚开盘,今晚七点就收盘,赌你们能不能站得住。”店老板俩眼睛发亮说:“站不住开1赔13,不算低了……” “那站住的呢?”贺堂堂打断问。 “1赔10。”店老板说。 “哦……那啥,我突然有点事,我去尿个尿。”贺堂堂丢下削面刀,转身撒腿就跑。 这情况一看小堂就肯定是去下注了,而且大概率要压野团联盟赢…… “草!带我啊,带我一个。你是当事相关势力的人,不可以下的啊,想下什么跟我说,我帮你下。” 店老板压着嗓子,店也不顾了,从下层抽屉里抓出三块源能块和一把死铁碎片,开启装置撒丫子就追。 ………… 二十分钟后,他从赌场里出来,抱着源能块绕了几圈绕到一条巷子里。 贺堂堂丢烟站起来,四向张望了一下,小声说:“怎么样?下好了吗?” 店老板看他,看了五秒,摇头。 “我下不去手。刚差点让你带蒙了,还好我最后临撒手那一下回过神来……就你,你知道个屁啊你,你以为刀老大很牛逼……你懂那是什么级别的火并吗?!” “他妈什么级别啊?!”贺堂堂心说超级我们都干死过啊,叔,韩青禹啊,叔,吴恤啊,叔,锈妹啊,叔,瘟鸡还有一枪啊,叔,但是这些,他都不能说。 “火蝎,东流……” 店老板掰着手指,数了两个野团联盟将要面对的势力的名字,还三个数都懒得数了,把贺堂堂的两块源能块还给他,直接转身。 “算了,我不跟你说了,跟你说不清,我还是回去卖面。” 464.属于弱者的第一夜 “火蝎,东流,草王……”属于刀老大的旧大院在第三街区的东头,老休这边也在数,五个势力数下来,说“盘算下来最好搞,机会最大,就是这样一个情况。” 势力领地按规则必须要有一定的覆盖面积,不可能你说我要建立一个大势力,然后把自家茅厕圈出来做为势力范围。 那样在谋刺上帝那里就通不过。 在此原则下,野团联盟按下限圈定自己的势力领地,小心翼翼地回避那些他们绝对碰不起的势力,比如四大超级,前十的大佬们…… 然后,他们才能去考虑树敌多与少这个问题。 高端战力是他们首要回避的点,剩下若论人数,野团联盟这边加起来1000多把刀,比起其他势力并不算少。 “其实只要我们能扛过这五天,真的把势力建起来,接收到领地,后面肯定会有高手主动过来加入,毕竟谁都知道,加入新势力得到的机会和资源倾斜都更多。” 贺广盘算着给大家打打气。这件事,目前在观望的人肯定不少。 “先考虑这五天的事吧。”暴风血战团的老大风暴沉声说,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五点了,他改口说“先考虑今晚。” 不出意外的话,今晚七点钟后,大势力的第一波联合绞杀就会如期而至。 就历史经验而言,这一波通常会带有一定的试探性质,但是规模,反而总是最大的,几大势力下辖的战士群和辖区内的依附势力,会是这一波的主力。 “对了,刀老大来了吗?”古扎扎把刀负起来,问了今天第五次。 一旁的老休皱了皱眉头,“还没。” 刀团的人都在,一早和其他野团的人一样,在院子里整装备战,但是刀老大本人,始终没有出现,就连菲力欧都说不清楚他到底什么时候会显灵。 这种不确定感让人不安,甚至恼火。在座的十几位老大互相看看,都是一脸的苦色,事情如果有的选,他们绝不会走到这一步,就像他们原本绝不会站在一起,互相团结。 但是现在,他们莫名其妙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再也没有退路。 退一步他们在不义之城就混不下去,与死无异。而他们,离不开不义之城。外面有蔚蓝和各大势力的狩猎队伍时时刻刻盯着,在等他们,找他们,这里甚至连顶级战力,都不敢走出去。 “我出去院子里看看。”一片沉默中,老休用手撑了一把椅子扶手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在都知道事情困难的情况下,他比其他人要稍多一点信心,这点信心来自那晚从后按住他肩膀的那只手。 能用一只手按住他在装置启动状态下不能后退,那个人要不是顶级,他就把死铁刀吃了。 这两天,老休一直在猜想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那个闷不吭声的阿蜥,他感觉可能性很大,但是没法直接问。 你必须对一个顶级战力保持足够的尊重,尤其当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想搭理你。 在院子转了一圈,问了几个刀团的人,发现阿蜥那伙人并不在,老休开始变得愈加不安。 现在时间是五点二十分了。 “你看一下。”奥勇和钱道风家的三层小楼,折秋泓把木匣子抱过来放在桌上,然后顾自动手开始收拾碗筷。 韩青禹打开木匣,蓝色的星光柱剑,现在是黑色的了,同时又不止黑色。 在主体黑色调之外,它覆着一道红,如熔岩一般的红,给人感觉像是有温度。 “为了好看吗?”韩青禹笑着问了一句,因为确实挺好看的,跟原本的样子,是不用类型的美感。 “黑夜里灌注源能,红色部分呈刃状,会让它看起来很像一把刀。”折秋泓抱走碗筷说。 “谢谢。”韩青禹在身后说。 “不客气。”折秋泓没回头。 一旁的锈妹坐下来,“青子你看,我的也染了,折医生说一般战斗肯定不会掉色。” 她把自己的小木匣子打开,小号蓝色星光柱剑现在跟大的一样,主体黑色,上面覆着一道熔岩红。 “你也去啊?”温继飞问。 锈妹理所当然地点头说“嗯啊,我上街都可以了,我都逛了三天了。” “那折医生呢?她一个人……” “我去医院等你们。”折秋泓在厨房说。 “瞧这话多不吉利。”温继飞笑着抱怨。 “那等赚钱行了吧?”折秋泓笑,没出声。 时间走到五点四十。 在相隔不远的第九街区,伯利克团是东流辖区内的一个顶级团,真正的顶级,可以分管小块街区的那种。 但是很不巧,这一次他们所管理的那一小块街区,被新建的野团联盟划入了自己的预定势力范围。这也就是说,如果这次野团联盟事成,他们的家业会全部被划过去,前途好坏难料。 伯利克团团长老查尔斯其实并没有称呼中那么老,他只有五十二岁,但是他的浓密的胡子很白,从他三十岁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最后紧了紧身上的装置,老查尔斯抬手看表,然后说“我好像必须出发了,亲爱的。” 说完他摆手,跟女儿道别,然后转身向门外走去。 “父亲。”身后,琳恩叫了一句。 有着一头棕色头发的团首女儿也是战士,而且实力不错,但是今晚,父亲让她和其他成员的家属一起藏入地下室,因为城市过往的历史中,不止一次出现过新势力反向偷袭的案例,他们必须谨慎。 老查尔斯回头,如平常般宠溺地看向琳恩。妻子很早之前就离世了,他只有这一个女儿,他把她养得有些任性。 “注意安全,爹地。”琳恩担心说。 “放心,你的老父亲曾经参加过势力战争,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保存实力。”老查尔斯嘴角笑了一下,意思直白等于说没事的,只是因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去而已……爹去混。 像他们这种依附于大势力生存的情况,看起来给人感觉很风光,但其实并不容易。比如这种事吧,你如果不出人出力,会是大麻烦,但你若真的是用命去拼了,回头自己实力受损,大势力往往并不会真的多么保护和照顾你。当另外一个团取而代之,他们依然有狗。 “那……”琳恩眼神有些尴尬。 “如果遇到一个脸上有疤的年轻男人,身高大概一米八三左右,华系亚人,请不要杀他……你今天说了五遍了,我的女儿。”老查尔斯还是笑。 刚开始女儿说脸上有疤的时候,老查尔斯还以为女儿要自己放过刀老大。 笑过后,老查尔斯再次摆手,微笑对视,然后转身离开。 门外,他的四十名老伙计正在等待。带四十个应该说得过去了吧?老查尔斯想着。所以他留了四十个在家看守老巢,带去的几乎全部都是老滑头。 时间走到六点十分。 韩青禹一行六人先开垃圾车送了折秋泓去医院,然后徒步回转,穿行第三街区,准备去旧大院报道。 过往总是热闹的街道,街面上路灯亮着,地面有些脏,风吹过卷起来落叶和纸片。没有人在打扫。 沿街的窗口有一些人在关窗,咔咔的响声中,一扇扇死铁窗门向里紧闭。 灯光被挡住了,路边又更暗淡了一些。 “唰拉!”金属的声音在手心里,站在街面的店铺老板们用巨锁锁好死铁铸造的大门,把钥匙收进口袋,怀抱着小箱子或小布袋,左右顾盼着离开。 “姐你东西不用搬走吗?”温继飞问。 老板娘回头,放起来钥匙串说“搬什么?” “货呀,留下待会儿被人偷了怎么办?” “笨的你,待会儿这里什么情况你猜不到?小偷你想请都请不来。”老板娘说。 “就是,能砍死砍活的时候,谁还有心情偷啊?”隔壁面店的老板锁好门,接茬说。 “呵呵,我一会儿就把你的锅背走。”贺堂堂说。 这边,老板娘的神色有些匆忙,走了几步又回头说“小鸡,姐白天跟你说的话,你切实都记住了吧?” 温继飞用力点一下头“嗯,姐放心。” “唰!” “什么啊?姐。”温继飞接住,发现是钥匙。 “没地方跑了,就趁乱往姐店里躲。”老板娘说罢转身继续走,没再回头。 温继飞把钥匙收起来。 一行人由西向东继续往前走,沿路满街的人在夜色中匆匆四散。 “你们来了啊?怎么刀老大还不来?”长街东头,最早出来等候的老休在心底默默松了一口气,抬手远远地打了招呼问。 主观上,老休认定这几个人才是刀大理真正的亲信。因为上次就是他们传的话,而且他们里面很可能还有一个高手。 “刀老大说,如果今晚对方有顶级,我们就有顶级杀他,要是对方没有顶级出现,我们也不会有。”贺堂堂按温继飞教他的喊说。 “……哦,知道了。”老休应了一声。 在他身后,各家老大陆续走出来,互相传达完毕,并没有一个人提出质疑。 他们都是老江湖了,一路刀口舔血走过来,每个人都懂,如果这样的情况,他们都顶不住,那么就算以后势力范围建立起来了,他们也不敢去狩猎,不敢去收租。 命运这个东西,他们不能都指望别人,尤其这次,当他们走投无路,拔刀向命运宣战。 此时时间,是六点四十分。 站在第三街区的队伍沉默而立,呼吸声在空气里鼓荡,从错落到渐渐一致。 风把三面的声音在夜色中送过来,远远地,大队人马穿梭行进的脚步声轻微二密集,源能装置暴发的响声听着像一处处遥远的烟火。 465.这是一场下层人的豪赌 “来了。”突然而来的脚步声很近,有人喊,然后立即又有人阻止,说:“别动手,好像不是。” 夜色中从侧面巷子里跑出来一队四十多人,领头的那个站下来后,在路灯下笑了一下,一口黑牙。 因为这口牙,偏平时又很喜欢笑的关系,不义之城几乎没有人知道他原本的名字,每个人都叫他黑牙,他带的团也被叫做黑牙团。 从整体战力上说,平时以接任务为主,只偶尔参与抢野的黑牙团,实力和在场野团其实还是有一些差距的。他们此时出现在这里,有些没道理。 当场,三个认识黑牙的野团大佬迎上去,“黑牙你跑这来干嘛?” “入股,不,入伙,要吗?” 黑牙认真说完,又笑了一下,“我想,现在过来加入的话,待遇肯定比事成之后再来要好很多,对吧?” 这个问题,答案必然是肯定的。 因为目前的情势,根本没有几个人看好野团联盟,选择入伙需要有陪葬的勇气……这三天下来,黑牙团是全城唯一跑来加入的团队。 这个逻辑接近于共患难,或者说雪中送炭,哪怕他们送来的只是一筐炭灰呢……这次如果真的成事,他们也将是创始团队之一。 “你,疯了吧?”古扎扎站那憋了半天,问出这么一句。 就连自己人都这么说,后方队伍里响起来低低的笑声,还有带着笑意和郁闷的骂骂咧咧。 黑牙笑,笑起来有些憨厚说:“没疯,我在家犹豫,前后想了三天,一个小时前才刚想好,来赌这一把。” “草!来赌一把?你说得这么轻松……你特么真的知道你在赌什么吗?”贺广插话问了一句。 黑牙团跟他们不一样,他们是莫名其妙被逼到绝路上了,不得不赌这一把,而黑牙团本身与此毫无关系,他们完全有得选择。 换做自己是黑牙团,贺广想了想,老子才不会掺和进来,绝不会。 “赌命,四十三条命。团里不想赌这一把的兄弟,我已经都分钱遣散了。现在来的都跟我一样,准备一次全部押上……我赌你们赢。”黑牙说。 他所表现出来的信心,看起来比当事的任何一个野团都要大,没有人能理解他的依据在哪里。 但是临战前听到这样的话,终归是一件很提士气的事。 而且四十多人的战力补充怎么说都有意义,尤其黑牙本人,听说实际很有可能是a级十一年战力,只是因为资源不足,才一直没有机会冲击顶级。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到底可不可信?虽然他们哪怕是卧底好像也做不成什么大事,但如果真的是来卧底的呢?!这可是临战的关头。 在场大佬们互相看了看,眼神都有些犹豫。 “没事的,黑牙老大不会是卧底。”刀团所在的人群边上,韩青禹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大佬们纷纷偏头看向他。 “听他的。”老休这一句说得有些急,说完忙接着解释说:“他们几个之前一直在帮刀老大传话。” 既然这样,在场大佬们也都去过奥勇和钱道风家……没人再反对,黑牙团的队员入列。 “谢谢阿敬帮忙说话。”黑牙本人从旁经过的时候,看了韩青禹一眼,没多说什么,转身入列。 事实上,黑牙今晚真正在赌的,正是阿敬这五个人的真实战力。 他之前曾经从刀老大手里借用过着五个人两次。这三天,他一直在思考两个问题: “为什么他们五个在的那两次,明明也没见他们有多强,可我就是觉得打得特别顺手?” “为什么刀老大的散团前段时间会突然崛起?” 当这两个问题合并变成一个问题……黑牙突然意识到,这有可能是自己和手下的弟兄们人生最好的一次机会。 他决定赌这一把。 这个笑起来有些憨厚的家伙,其实比很多人都要聪明,至少他比刀老大聪明多了。 另外,那段时间借用过韩青禹五个的团队,也远不止他一家。 黑牙不止聪明,他还对自己足够狠……说到底,这一点到现在为止,也只是他单方面的一个猜测而已,并没有足够的把握。 “可是生活在不义之城的人,又几个对自己的命运有把握呢?”站在列阵的队伍里,黑牙默默对自己说。 此时时间已经来到六点五十七分。 第二十五街区,钱道风和奥勇刚从赌场里走出来,停在门口十几米外。 他们刚按小鸡哥的交代在里面下了注,赌野团联盟赢,不过他们下注的赔率,并不是之前老堂说的1:10,而是1:65,而且注码的上限,也被限制了,最多只能下五十块源能块。 听赌场下面的熟人说,是因为半个小时前,有人用超级重注把赔率打下来了,老板怕有什么内幕,不想再接太多筹码。 要不是因为有熟人,他们都没办法把小鸡哥给的200块源能块全下进去。 “道风哥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啊?会不会是赌场故意这么说,好压低赔率,顺带再骗人下注啊?道风哥……道风哥!” 钱道风好像走神了,奥勇不得不提了一下嗓门。 “嗯?”钱道风猛地转头。 “走神了啊,你在想什么?” “我,我在想,要不咱们自己也下一注吧?小勇。下十,不,二十块。”钱道风的眼神决然,似乎压力很大,但还是下了决心。 二十块源能块对于他们俩来说,本身可能是二三十年的积蓄,要不是因为阿敬他们的出现,他们想下也不可能有这么多源能块。 “啊?”奥勇脸色有些惊惶,“真,道风哥你真的想下啊?” 这两天因为担心阿敬他们,他俩在外面打听了很多,打听出来的东西,全都对野团联盟完全不利。 “嗯。”钱道风点头,谨慎看看四周,然后看着奥勇的眼睛,虚声说:“我赌阿敬是那个人。” 奥勇的眼睛一下瞪大:“……嗯!” 这个猜想,钱道风之前曾叮嘱过他不要再猜,但其实他们一直都在猜。 俩人迅速回头,托了那个熟人帮忙。 二十块蓝晶块落在桌面,下注单到手,墙上时钟走到七点。 “现在停止下注。”赌场的人说。 ………… “来了!”阵列中,有人喊了一声。 激烈的脚步声三面而来,根本辨不清方向和位置,源能装置的轰响声不绝于耳。 “铿!”各家老大拔刀。 “铿……”连绵的锐响声中,一千多把死铁长刀出鞘。 源能装置蓝光连片闪烁。 “呼!” “准备……”各家老大,用各种语言说。 韩青禹几个不约而同地转头,互相看了看,他们突然都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要是还在蔚蓝的话,接下去该喊口号了,“为了一切正在……” “刀老大显灵了!”因为太紧张,想给自己壮胆,伪老大菲力欧带头喊了第一句。 “刀老大显灵了!”刀团的人整齐喊了第二句。 “刀老大显灵了!”全阵1000多人一齐喊道。 “……”六人默默顾自转回去。 长街那头,黑压压的人群终于出现。敌方第一波的试探进攻,大约五百人左右……照面,一句话没说,甚至没有任何战术,直接正面扑杀而来。 这是一种不屑,碾压的姿态。有刻意为之的成分。 据说这座城市的历史上的某段时间,曾有过很多次,新建势力崩溃于像这样的第一波攻势。心理先于战力崩盘。 战阵里有人的手脚开始颤抖,有人紧张到喉咙发干,干咽口水…… 他们怕他们。 怕了很多年,已经变成惯性了。 就如他们习惯了自己在峡谷里亡命奔逃,而那些大势力的人在山脊上鼓掌,唱歌,把那一切当成节日过……对此,他们甚至失去了愤怒。 这是一早被料想到的情况,正是因为这样,老大们之前商议过决策:这第一波,不能躲,不能迂回,不能后退,必须正面干翻。 干翻了就可能有戏。 干不翻?要是这都干不翻,那还有屁好讨论的,本就松散的联盟,肯定一下就瓦解了! “要是以前,每次在外面列阵碰上他们,我们都要鞠躬让路,记得吗?”战阵未动,暴风血战团风暴团长突然开口说。 无人应声。 “现在有没有人突然腰板发软,想去鞠躬的?……有没有?!有没有?!”他再问。 “我鞠你大爷!”人群中不知道谁骂了一句。 “大爷,华系亚语,哈哈哈!”风暴团长笑起来…… “好!既然今晚你们都不想再鞠躬了!那么,今天这里,这条路,咱们不让了……” 风暴团长站在阵前举刀, “跟我干翻他们!” “颂……轰!”源能装置整齐爆响,野团联盟中实力最强的暴风血战团,带头正面反冲。 当即,六个团队的全部战阵跟随而去。 侧面一支大势力的人马突然杀出……被后续而来的古扎扎团截杀在巷口。 一个个战阵从他们身边经过,直扑而去。 更新明早看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八戒中文网章节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466.清晨的街(上) 没有人知道不义之城准确的人口数字,但是这座城比想象中的要大。所以就算是这一夜,夜幕下的第三街区正在发生一场势力战争,第五街区的第15号酒吧也依然营业。 它只是换了一组看车、擦车的员工而已。 今晚酒吧的客人来得比平常要早很多。 因为夜色里,源能的轰响和死铁的交击声离得不远不近,刚刚好,它们带来的刺激,似乎可以超过所有激情的音乐,可以下酒。 经常来的客人们下了车,因为没看到那几个已经眼熟的员工,而随口问了一句。听到主管解释说他们去了野团联盟那边……应“哦”,停住脚步,点了点头。 这听起来像是又一个底层年轻人最终不甘平凡,选择去尝试改变命运的故事。 多数时候故事的结局都会是失败,而失败的代价,是命。 “也许我应该多给他们一点小费的,那样说不定他们会舍不得这份工作。” 有客人嘀咕着走进酒吧,然后仅此而已。 这座城每一天都在死人,每一天都有无数人梦想着改变命运,或者真的那样去做了,去把握他们以为的机会…… “可是现在不是那个年代了呀。” 某个老成的客人追忆着过往曾经经历,那几个全城动荡的年代,带着醉意感慨。那是最残酷的岁月,也是下层人的黄金时代,他自己也是从那时走出底层的。 总之,这一次基本没有什么人看好。 但是在关注的人,依然很多。 比如这个夜里正在打扫长街的某两名清洁工,一些下了一两块死铁碎片注码的人,以及更多没钱下注,正在夜里为明早的粮食辛苦劳作的人们。 赌场的历史统计说,那些总是下注渺茫的高赔率的,往往多是穷人,因为只有穷人才总是指望以小博大,改变些什么,而富人们总是有本钱和心思去赚安稳钱。 所以穷人总是一输再输。这些人是这座城市的下层,是数量最庞大的一群人。 大概他们中有不少人,心里都是盼望野团联盟可以创作奇迹的。除去赌注的因素外,哪怕是见证到一场别人的奇迹,也能让他们看到一点希望。 第三街区。 夜幕下的路灯昏黄而耀眼,风依然不停从街面上卷过,店铺老板们关门时清理出来的垃圾被吹得到处都是。 这座城市的人们总是说,不义之城的每一条街都有它的故事和印记,然而,第三街区依然是特殊的,它的主街道上的历史印记属于传说。 “杀!”战阵扑杀迎击的脚步经过陈不饿的刀痕,束幽的脚印…… 这一夜,那些在山谷里亡命奔逃的人,向站在山脊上的人挥刀。 大佬们说这第一阵不能退,一退就会是溃散。躲避和迂回也不行,那样会让人心存侥幸,失去勇气。 “轰!”“轰!” 前方,暴风血战团撞上去了! 阿尼罗团撞上去了…… 死铁斩在死铁上,死铁斩进血肉和骨骼。 “呼!”“呼!” 沉重的呼吸,卢比阿渣在狂奔中,根据源能潮涌的频率不断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尽一切努力,保持自己在冲锋阵型中的位置。 “反正我只要跟住食粮叔就好了。” 级融合度,17岁,从出生到现在没见过不义之城外的世界,卢比阿渣是贺广团103人里很普通的一个。 他的奇怪的名字,源自分别来自东方和西方的父母。小时候妈妈叫他卢比,而父亲总是坚持,叫他阿渣,说那是遥远东方的传统,贱名才好养活。 父亲和母亲在卢比阿渣十岁的那年就死去了,死于一个两具泛蓝大尖出现的“收获日”,死在亡命奔逃的途中,山脊上的歌声里。 从那以后,他就开始跟着爸妈的一个东方朋友生活,阿渣不知道他的名字,跟别人一样,叫他食粮叔。 食粮叔在贺广团混饭,这是他自己爱用的说法。混饭食粮叔养活了卢比阿渣长大,长大后,卢比阿渣也进了贺广团。 “阿渣跟紧我!”猎猎过耳的风声中,食粮叔的声音传来。 “跟着呢!”卢比阿渣用比食粮叔更大的声音回应,因为他是逆风,然后他抬头看了看食粮叔的后背,再更前方的战团。 阿渣知道,他们团马上就要也斩进去了。 今天下午做战前准备的时候,野团的老大们说:“就这么冲,往死里冲,最后大势力一定会先怂。” 怂的意思就是害怕……老大们说: “因为我们没有退路,只有死活。” “可是他们有,大势力争的不过是面子和手中的一部分利益而已。” “放弃这些,他们依然是大势力。” “可要是跟咱们拼残了,他们会失去一切。” “所以咱们要做的,就是让他们知道,拼下去,他们会跟咱们一起完蛋。这样就够了。” 阿渣不是太懂这些道理,问食粮叔,食粮叔说老大们说的是对的。说在遥远的东方有一句老话,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还有一句老话,叫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他们是横的,咱们这次不要命了。 遥远的东方似乎有很多像这样的老话,以及很多特别的传统,那是父亲和食粮叔的故乡,卢比阿渣一直很想去那里看一看,但是他知道,自己到死也不可能离开不义之城。 “燕子!”前方,贺广团长喊了一声。 其实并没有一个姑娘叫做燕子,这是野团内部的战斗指令暗号,是为了在抢野怪的时候不被其他团听懂准备的。 在贺广团,它的意思是“左翼扑杀”。 “颂!”卢比阿渣背后源能装置暴发,左脚向外,从食粮叔的背后出来,到他的斜后方。 同样运动的人不止他一个,整个冲锋阵型的左翼,都在这一瞬间如鸟类的翅膀伸展出来,然后猛然向前扑击。 “轰!” 他们斩进去。 卢比阿渣甚至没看清对面的敌人,刀锋立劈而下。 “当!”巨大的阻力传来,他斩在了一把横架的刀上。 “呼!”转腕,叠双手合握,战刀横切,同时向前压……卢比阿渣没有任何犹豫和思考,按阵型运转行动。 “我们在向前!”阿渣突然意识到,跟着有些激动起来。 因为这说明他们处于攻势。 阻力在变小,敌人在退! 终于有空隙看清楚眼前的情况了……一如过往,卢比阿渣先看了一眼右前方的食粮叔。 他还是老样子,在所有人都双手握刀的时候,只用右手握刀。他的左手握着一把短刀在身后。 这把短刀……已经救过卢比阿渣7次。 记得前两天,最紧张担心的时候,卢比阿渣问过食粮叔,如果可以选,他愿不愿意打这一仗。 食粮叔说愿意的,我渐渐老了,你的命运,在这一仗。 卢比阿渣知道食粮叔意思,他总是骂他太没用,说万一哪天他死了,阿渣估计也活不长……而如果赢了这一仗,阿渣死的概率就会小很多,会有机会变得足够强。 他将不必再去抢野,不必度过“收获日”,会有更多源能块。 “会赢的。”卢比阿渣朝前看了一眼。 贺广团长在战阵最前方,盯着对面阿渣记得很有名的一个人,正拼死砍他,疯了一样的砍他…… 以前贺广团长在那个人面前赔笑讨好的样子,跟狗一样。 现在,他像疯狗一样砍他。 今天野团每个老大都在最前方,都盯着视线中最强的人,在砍。 467.清晨的街(中) 不义之城也有学校,卢比阿渣十四岁前去上过学。学校里的老师说,一个人要想在不义之城过得好很简单,只需要做到两点:活着,变强。 老师说这是一种公平。 但是食粮叔说,老师说的是狗屁。 因为这两个条件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公平。 一是这里的底层与上层,死亡概率完全不一样,从出生开始;二是变强的基础,资源上的差距,简单来说就是源能块的巨大差距,一样从出生开始就会一直存在。 “如果这次咱们赢了,从你出生起开始的不公平,会被抹去。这就是我不带你逃避的原因。” 这是一个小时前,食粮叔在阵列中对卢比阿渣说过的话。 “但是像贺广老大这样的人,去投靠大势力,他们一定会要他吧?为什么他不去?”当时,卢比阿渣问。 食粮叔说他也不知道,贺广团长从没提过,然后他说:“总有理由的,可能有人心不甘,有人心很高,也可能是某个他们不愿意说的原因。” 卢比阿渣的心不高,权势和地位这些东西,他不懂也不会去想,但他想变强,因为在这里只有变强才能活着……阿渣想活着,他才十七岁。 为了可以活着,他现在身在刀丛中,跟随着战阵,跟着食粮叔,一刀一刀向前斩去,去博命。 战阵战斗的核心原则是位置,在混战状态下保持位置需要冒险,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刀锋会斩在自己身上,卢比阿渣不知道,食粮叔也不知道。 “我呢,叫做许十良,出身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第四军。你爸跟我是一个小队的战友。” 战斗中,食粮叔突然说了一句。 这是他第一次说这件事,到此即止,食粮叔没有继续说他们离开蔚蓝的原因。卢比阿渣也没有问,现在不问,事后也不会去追问,他只是重重地“嗯”了一声,表示听到了。 然后阿渣有些激动。 “唯一目击军团啊,爸爸曾经是,是陈不饿军团长的兵,好厉害。” “这样我也应该算和唯一目击军团有点关系吧?” “嘿!我们现在正踏着军团长的刀痕战斗呢。” 卢比阿渣这么想着,手中的刀锋向前斩去,斩去…… 也许十分钟。 或者更久一些,他面前渐渐失去了敌人的身影。 “停!停下来……不要追!回来!”老休团长的声音,从前方传回来,“退了……兄弟们,他们怂了!” “他妈x,被咱们砍退了!哈哈哈哈!” 卢比阿渣跟随战阵一起停下来。 食粮叔看了他一眼问:“没事吧?” 阿渣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说:“没事。”然后他看了一眼食粮叔,“叔,你伤了?” “小伤。”食粮叔笑了一下,展示伤口。 还好,真的不严重。 卢比阿渣松了一口气,踮脚张望了一下,在他的位置看不到老休团长,但是他能从刚才的声音里听出来老休团长现在有多激动。 现在他身边的每个人都很激动,有人在欢呼雀跃,有人沉默,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刀,似乎感觉不敢相信。 “对了,后面呢?!” 厮杀声似乎停止了,卢比阿渣回头看了一眼,后面侧巷里杀出来的敌人,也一样被砍回去了,现在第三街区的主街道上,站着的全都是野团联盟的人。 所以,他们真的把大势力的第一波攻势砍退了,正面对冲,正面击退…… 这似乎有些不可以思议,但是真的发生了,卢比阿渣眼神茫然看着四周,甩了甩脑袋。 “不要乱!保持阵型。”老休团长继续喊道:“还会来!随士会来,注意警惕,保持阵型散开……五人一组,相互帮忙警戒,依次更换源能块。” 真的砍赢了,但只是第一波而已,老休一边努力让自己冷静,组织阵型分散和源能块的更换,一边扭头看了看两侧高处。 那里比路灯高,黑漆漆的,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但是这场战斗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到大势力的人仓皇退去,始终没有一个敌方高手突袭进入战阵。 这是不合理的,因为这是夜,两侧除了巷子还有很多屋顶,高手个体的突入按道理应该无可避免才对。 这种不合理,让老休心里的猜想变得合理。 “欸,我,我跟你说个事。”刚才带队在后方巷口阻击的古扎扎跑过来,站老休身边小声说:“刚才上面,侧边的屋顶啊,有个黑影想扑下来,被凌空劈回去了……可能飞出去两三百米。” “啊。”老休张口应了一声,因为愈加激动而一时无语。 “不信啊?就远处那栋楼,墙上砸一个洞,我跟你说……不信你跟我去看,我那边有个角度能看到点。”古扎扎的眼神恳切而激动。 “不用看,我知道。”老休再次点头,眼神明亮说:“嘘!回去组织防御吧,还会来,他们恼羞成怒,很快就会来……这次可能是四面八方的来,咱们要快点组织阵型站好位置。” 古扎扎一路跑回去了。 老休深呼吸,继续组织站位。这或许是刀大理的安排,或者是高手自己的想法,老休没说破,总之他知道高手真的在就好了。 ………… “咔哒。”金属匣子重新合上,阿渣紧了紧手里的刀。 他们是贺广团的第二阵,现在,他们和老大还有一阵、三阵都分开了,结阵守在一个墙角位置。 整条街的每一个墙角和巷口,被一个个战阵守着。 老大们说大势力脾气大,受不了委屈,很快就会再来。 没有人说话。 “呼!”“呼!” 整一条街,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在空气里鼓荡。你甚至能再呼吸里感觉到紧张之下的那种激动,信念正在滋长的声音。 “我们可能真的会赢。”阿渣想着。 猛然,“来了!” “来了!” “……” 各种语言,同样的喊声,在至少十余处错乱响起。 脚步声在四周,纷乱的出现在耳朵里……“轰!”阿渣甚至还没听清楚口令,他们的阵型就被冲乱了。黑暗中出现的敌人直接破进阵型。 激烈的战斗声响起。 一瞬间巨大混乱冲击下,几乎只是凭借本能,他招架,还手,闪避,寻找空当突出敌群…… “不对啊。”偶然一眼回望,阿渣发现远处,二阵正在重新组织,而自己,距离他们已经超过两百米了。 两百米中间,是穿梭的敌群。此时整一条街都在混战。 “食粮叔,我在这啊……不,没有,食粮叔,你千万别看到我。”心理的转折发生在一瞬间。 这种情况下,个体脱离战阵之后的救援,几乎无法实现,而如果食粮叔看到自己,他肯定会来。 所以,阿渣只犹豫了半秒钟,就转头反向冲进敌人突进来的一条巷子。 跑,跑,他听到密集的脚步声和源能轰响在身后,他们追来了,好多人,可能有十个,可能不止。 前方大概也有敌人,顾不上了,卢比阿渣拼死奔跑,但是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好像要死了,我太弱了,食粮叔。唉,我都还来得及没变强呢……我很想去你和爸爸的故乡看一看。” “呼!”“呼!”右脚侧步,左脚回转,卢比阿渣回头,举刀。 他跑不了了…… “kong!” 一幅铁甲落下来,出现在他面前,背对着他。 它从房顶落下来的。 “你,我……”阿渣想解释自己不是临阵逃跑,他认出来这副铁甲了,刚才列阵的时候,他远远地看到过一眼。 所以这是自己这边的全甲战士。 “瞎跑什么都不知道。”铁甲说,同时把一个冲到面前的敌人拎起来。 是女孩子的声音,好像跟我差不多大的感觉,她把一个握刀的敌人拎起来。 468.清晨的街(下) 铁甲里她说话的语气,就像是你七岁或八岁的那年冬天,被人欺负了,邻居家那个只大你一或两岁,但是个子比你高好些的姐姐,突然出现在你身前…… 来帮忙,但是没忘先嫌弃你,说:你真是个没用又慌张的家伙呀。 一瞬间心情有些窘迫,卢比阿渣很努力想说不是的,我只是还没来得及变强呢,而且我刚才已经准备回头拼命了,我要还手的……你看见了吗?没有看见吗? 可是他现在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在说话的同时,铁甲已经把一个敌人拎起来了,对方手里还握着刀呢,就这样被简单的一伸手,揪着衣领拎了起来,在那里挣扎,但是没用。 阿渣过往站这么近看过出手的高手只有贺老大……现在想想,贺老大好像也不是很高的样子。 “轰!”对面剩余的十多人愣神过后,喊叫着继续冲过来。 卢比阿渣毅然举刀,准备迎上去。怎么能让女孩子一个人战斗呢?他可是男子汉。 “喂!”铁甲还是没回头,说:“站在那。” 然后,卢比阿渣看见她轻轻得一抬手,把手里的人直直的往高处抛,动作流畅握住了他的脚踝。 “呼!……砰!” 视觉跟不上,听觉像是有一条鞭子在空气中甩动,那个人在破风声中,被扔出去,重重地砸进敌群里。 全倒。 脚下的地面晃了晃,卢比阿渣右手举着刀,木木地低头看了看。 “喂!”铁甲转回来,看了他一眼说:“你能回去吗?” “我……”卢比阿渣偏头看了看巷子口,那里堵着一场混战。 就这一犹豫思考的功夫,铁甲里的人像是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声:“算了。” 然后,阿渣就发现自己也被一把拎了起来,接着向上,被直直地抛向空中…… “嗯?她不会也把我砸在地上吧?!因为我太没用了?” 身在空中的时候,阿渣想着。 下方“嗖”的一声,他被接住了,还是拎着,但是已经出现在屋顶上……铁甲问说:“你的队友在哪?” “啊,那里。”卢比阿渣不敢耽搁,一眼看到了二阵和正在战斗中不断四处张望的食粮叔,伸手指了一下,回头。 “嗯。”铁甲点了一下头,说:“装置休眠,在落地的瞬间重启,打滚缓冲,你会落在你的队友身后。” “啊?”阿渣茫然一声。 “呼!”他被甩出去了,还好不是砸。 卢比阿渣飞在空中,看见食粮叔的脸越来越近。 食粮叔也看见他了,站在那,神情有些茫然和无措的样子。 “别接!”阿渣挥手,侧身落地同时开启装置,团身滚滚滚滚滚滚滚……站起来,“食粮叔。” 食粮叔看看他:“……” 没顾上解释,阿渣快速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屋顶,黑色的夜幕中,铁甲已经消失了。 “你们刚才有人看到那里出现一副全甲吗?”有人问。 “嗯……刀老大显灵了!”答话的那个突然喊起来。 “刀老大显灵了!” “刀老大显灵了!” 振奋的呼喊声沿着整一条长街蔓延…… “不是的,是一个姐姐。”阿渣小声在心里辩说。 其实也说不定是一个妹妹,可要是打架被妹妹帮了,那就更丢人了啊,阿渣坚定自己的想法:“是姐姐,小姐姐也是一个姐姐。” 呼啸的敌群再次冲来,卢比阿渣回归战阵,出刀。 那年测试完融合度,爸爸有些失落,妈妈说级也可以很强的。 ………… 大势力第二波的攻势相对第一波最大的变化在于战场的分散,正面对冲变成了一处又一处的突入混战。 似乎每一条巷子,每一个屋顶,都可能突然跃下人来。 野团联盟按照既定的作战计划,阵型铺开,固守主街道,就算是破敌追击,也绝不深入太多。 “草!”古扎扎懊悔大喊。 刚一时冲动,他全阵追进了才200米,身后突然密集的脚步声和源能轰响声传来…… 被抄后路了,“右翼回斩,站住位置。”古扎扎用暗语,着急大喊,同时自己也急速转回。 不算窄的巷弄里,两群人持刀面面相觑。 “阿尼罗,你干嘛?!”古扎扎愣了愣问。 阿尼罗也愣住了一下,两秒后回过神来,大怒:“草你大爷的,我我干嘛?!老子现在是你盟友啊!草!老子以为你们被困了来的!” “……是哦。”古扎扎赔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说:“抢野的时候,后阵被你们冲过太多次,一下没反应过来。” “知道就好。”阿尼罗占着理呢,面色郁闷说。 其实吧,他刚才赶来的时候看见一堆后背……确实有一股强烈的,冲阵的冲动。 “大嫂洗澡了。”古扎扎突然又喊了一声,手下团队阵型迅速变动。 “呃,暗语,我是说,后阵改前阵,快回去……我们去反包街上。”古扎扎转身向阿尼罗解释……意外发现,阿尼罗的阵型已经配合完成两翼反包的转换。 “你,听得懂啊?!”古扎扎试探问。 “呃,嗯……金!跟古扎扎老大道歉,你以后不用再卧底了。”阿尼罗说。 古扎扎身边的一个核心队员,名字叫金的黑人,傻笑露着一口大白牙,“老大对不起……其实我有爱上你。” “滚你xxx……”古扎扎骂了两句回头,“左拉,你也别藏了,以后不用了。跟你老大道歉。” 两阵转头,放弃巷子里逃走的敌人,回包主街。 韩青禹看着呢,但也没有去阻止那股敌人逃跑,这些人不是他的目标……人伏在屋顶上,他在观察,随时准备斩回敌方突入的高手。 不过,现在他的注意力,被巷子里一支奇怪的敌阵吸引了。 这个四十人的阵型,一次次喊杀声震天,装置雷鸣,冲到巷口,又退回来,冲到这头,又冲到那头……就这样激烈地在巷子里冲来冲去。 他们中甚至有人主动划出伤口,往脸上身上抹血。 然后另一些人来借他们的血。 “好像是个在保存实力的依附势力。”韩青禹看得入神,在心里下了判断,然后并不打算对他们出手。 正当他准备退走,换一个位置,巷子里一个白胡子的老外突然抬头,他是这群人的头。 就这样,四目相对,面面相觑,路灯昏黄的光打在两人脸上…… 韩青禹摸刀,虽然没必要杀他们,但如果他们想动手,韩青禹也没办法。 “go,goaa”白胡子老外突然摆了一下手,他希望对方听得懂。 这么友好的吗?韩青禹愣了一下,点头,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外面,围绕整个主街的战斗依然在持续,到处都是混战的战场。 第二波攻势退去了……三个小时后,第三波攻势到来,不过规模小了很多……第四波并没有持续太久……快天亮前,第五波攻势被击退。 天亮了。 蒙蒙亮。 清晨的第三街区主街道,只有一家店铺开了门,是那家面店,朱家明刚用一根地上捡的铁丝开了锁,现在他和贺堂堂正在煮面,铁锅里水开了,热气升腾。 除了这唯一的烟火气外,满街都是席地而坐的人。 他们身上有血,有伤,疲惫地靠在墙根下……同一个团或不同野团的人坐在一起。成群的,三三两两的。 有人互相发烟,帮着点火。 有人在吹嘘自己昨晚的战绩。 有人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刀,小声的啜泣,用小臂抹眼泪…… 但是当有人过来拍肩询问,抬头又笑出来。 “你们猜今晚他们还会不会来?……你觉得会,是吧?那我吃点亏,我赌不会。咱俩赌全副身家怎么样?!” 刘浪到处问,过了这一夜,他的负债又多了一些。 老休走过来,在韩青禹身边靠墙坐下,递了一根烟。他找阿敬的原因,是因为阿蜥的眼神每次看见都仿佛在说:我不想和你说话。 而且阿敬看起来像是他们这群人的头。 “谢谢。“韩青禹接了烟,就火点上。 “咳……tu”,老休摘烟,啐了一口血沫,似乎犹豫了一下,说:“说起来,咱们现在应该也算并肩死战过了?” “嗯。”韩青禹点头。 “呼…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 韩青禹:“好啊。” 老休:“阿……你们,很强哦?” “个别,算有点强吧。”韩青禹说。 “嗯。”这就够了,老休低头,想欢呼,也想哭。 “我能不能也问一个问题啊?”韩青禹咬着烟,微微仰头,没看老休,突然问道。 “好啊!”老休一下有些激动。 “那什么,休老大你相过亲吗?我一直想找一个有经验的长辈请教,但是没遇到过适合的人。”韩青禹说的是实话,他来蔚蓝后没见过几个正常人。 “……”老休努力缓了缓,“这样啊,没有,我也没相过。” “哦。” “怎么,阿敬你想女人了啊?”老休转头看到一眼阿敬脸上的疤,瞬间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担心这个。 “其实在不义之城,只要你足够强,这个问题根本没必要担心的啊,这里的女人更不用相亲……实在不行,等这仗打完,我帮你介绍。”老休想着。 韩青禹说:“倒也不急,但是讲道理的话,好像必须要结婚的感觉,爸妈会操心,然后他们几个又总说我肯定没戏。” “哦。”居然真的跟我聊情感,聊家常?老休放松下来,笑了笑说:“其实女人这个东西吧,我跟你说,没有的时候觉得孤单,有了就变成负担……” 没有人能想到,第一个新势力绞杀日,一夜血战后的街头,他们在聊这个。 这一天随着晨光铺散,不义之城最轰动的消息,是野团联盟站住了。 469.顶级来袭 野团联盟的人在早饭时间后集体回去营地休息。 医院将夜以继日的忙碌,第三街区沿街的店铺这个白天依然会开门营业,整座城市都会恢复它的白日生息。 它将一如过往,亦或者开始发生一些小的变化。当那些来自山谷里的人顶住了第一夜…… 人们不得不开始认真思考,再过四天,这里的格局会不会发生一些变化,一部分街区是否将变换主人。 不过这种可能性其实微乎其微。因为在这场战争中,真正具有决定性的高端战力,昨晚还没有出手。 “父亲。”琳恩背负着装置和武器从门口进来,她的眼睛因为一夜未眠而有些发红。 “早上好,亲爱的。”老查尔斯一边拆解装置,一边笑着转身回应。 琳恩脸上猛地僵住了一下,因为她看到了父亲胸口衣服上的血,连他的白色的胡子上都沾了血迹,他看起来像是经历了残酷的战斗。 “怎么了吗?”老查尔斯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血迹,明白了,抬头笑着说:“是你艾尔叔叔的血。” “艾尔叔叔他……”琳恩依然紧张,艾尔叔叔就是詹娜的父亲,詹娜就是那个曾经向阿敬开价的家伙,是琳恩最好的朋友。 “他撞到了鼻子,他的大鼻子撞在了铁窗上面,你懂吗?他总是表现得太激烈。昨晚他流了很多鼻血,整个胸口都是,最后躺在担架上被抬回来。” 老查尔斯说完笑一下,归置好装置坐下,接过仆人递上来的热咖啡,喝了一口。 琳恩终于放下心来,大概不是全部……她跑去端了早餐过来,然后在桌子对面坐下,说:“我听说野团联盟的人赢了?” “啊……也许吧。”老查尔斯皱了皱眉头,其实现在的情况于他而言,比他所表现出来的要糟糕很多。 做为大势力的依附力量,如果全力参与血战,实力损伤严重,他的团将会自己陨落。而如果真的野团联盟胜利了,从势力区域划定的范围看,他的团或许将失去目前所有的产业。 “那样也许不得不搬走,留下所有带不走的。” 老查尔斯计划着,但是伯利克团的产业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失去这一切,他们很多都要重新来过。 而且这还是假定野团联盟不做后续报复的结果。 “对了,我遇到你说的那个小子了,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老查尔斯主动提起,描述韩青禹的样子……但是没抬头说:“他独自一人冒失的出现在我们的阵型面前……” “啊?!那他……” 琳恩有些紧张,这是一种奇怪的情绪,她那么自然的不希望他死去,当他们之间有几次短暂的交集,每次他都坦然地计较,贪婪而激动地把小费捏在手里。 他以不屈而耿直的姿态,毫无掩饰的贪婪,那样子可爱极了。 对了,他的侧影像thekng。琳恩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他当然没事。毕竟你的老父亲查尔斯,总是因为害怕他唯一的女儿,而被认为不如年轻时那样富有勇气。” 老查尔斯笑起来,并没有借此继续去开任何发散性的玩笑,比如关于女儿的爱情之类……如果事情真的变成那样?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琳恩松了一口气。 “战争还会继续吗?”她问。 “当然,还有四天。”老查尔斯说。 “今晚就继续?” “谁知道呢,也许会继续,也许他们需要重新整理一下。你可能也听说了,对手的抵抗完全超乎想象的顽强。不过我并没有权力参加他们的会议,今早回来后,他们也没有给我们这些附属的势力任何通知。” 也许晚上还有战斗,老查尔斯咬下最后一口全麦面包,起身说:“我去休息一下。记住今天不要离开家。” 这天晚上,绞杀日的第二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三天,第三夜。 长街的那头,一辆破旧的卡车缓缓开过。 “有没有可能,他们放弃了?”等待的阵列里,卢比阿渣问。 “把你幻想的精力用来思考战斗,或者吃饭都好。”食粮叔神情严肃,语气也严肃。 黑暗中的风徐徐吹来……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卢比阿渣没听到任何脚步声和源能装置的轰响。 但是,“来了。” 频率的感知也有等级差,有些他们多数人听不到的振动,老大们触到了……休老大他的声音远没有第一夜那么激动,抬头起来,沉声说:“准备。” “嗡……呼!欻啦!”沉默中,一排排长刀出鞘。 阿渣有些兴奋。 “不是你们。”食粮叔说:“好好等在这里,不要放松警惕。” 前方贺广老大说:“走。” 跟随他一起沉默冲出去的只有十一个人,其中包括食粮叔。贺广团总共一百多人,只去了这么几个。 现场每个野团跟随老大离开的都在十人左右,其中最弱的黑牙团,更只有四个。 这似乎只有一个解释:剩下的人去了也没用,去了就是单方面的屠戮。 “是什么人啊?”因为身边的位置,没有了食粮叔,卢比阿渣有些不安,他还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身边的老队友转头看他一眼,刚要开口。 “轰嗡……”巨大的源能装置的暴发响起在不远处,而后波纹似的绵延,让整一块区域的让空气都在共振,一声,两声。 顶级来袭,两个。 而后一连串尖锐的呼啸,顶级携精锐来袭。 对于野团联盟各家老大来说,今晚才是他们真正的豪赌,赌刀大理到底有多强。 “铿!”“砰!”第一声交手,死铁交击……黑牙老大的身影从巷子里飞出来,重重地砸在地上,砸在整个千人阵列前方不足三百米的位置。 五秒钟后,他浑身是血,用刀支撑着站起来……转头,摇头阻止他的团员们过去……然后咳血几声,踉跄往巷子里走回去。 那个巷子,记得深处有一个很大很大的东方式的老院子,听说花帅曾经住过。 “那是另一个层次的战斗。”身边的老队友说。 每个人都知道不义之城有顶级,甚至有超级,不算很少,但是真正见过他们全力出手的人,很少很少。 五大势力当然也有顶级,而且不止一个。 “嗯。”想到食粮叔也在里面,阿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问:“如果你去砍一个人,他能直接把你拎起来,那个人是不是顶级啊?” “这我哪知道啊。”老队友说。 ………… “我去吧。” 就在老院子边缘不远,街区最高的钟楼顶上,朱家明主动站起来,看了看旁边几个,诚挚说:“很奇怪吗?我是觉得青子和吴恤的身体都还没彻底恢复,该我出这份力。” “去吧,小王爷威武。”温继飞笑起来。 朱家明转身扑出。 “轰!”凌空碰撞的巨响在下一秒发出…… “唰……咔咔咔咔咔。”远处飞射而来的瓦片,大片大片的落在主街道上,落在卢比阿渣等人面前,破碎一地。 那是他们无法想象的战斗。 但是人们依然激动…… “我们的顶级出手了,我们有顶级。” “嗯,是刀老大吧?那他要以一敌二啊……” “轰!”又一声。 众人抬头,浅淡的月光中,一副全甲正凌空在泰山压顶之势,将一名敌人劈向地面。 外面的人看不到整个画面,院子里各家老大和精锐们仰头看着,热泪盈眶……我们有顶级,两个。 “其实可能是三个。”从身形上,老休判断阿蜥还没出手。 470.还有两天 是顶级战力啊,自己这边的,至少两个,大概率三个。 这一刻老休终于确定自己赌对了……这是艘大船,这样的战力配置,完全足够在不义之城撑起一个大势力,而且不在下游。 只不过这艘船上得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它不是靠在岸边请你上来,而是停在河中央逼你过去,你得自己跳下水,拼死命游过去,任何的退缩都会错失机会。 与此同时,在场各家老大也都是和老休相近的心情。 他们中的多数,或许在一开始被逼上梁山的时候还没有察觉,但是后续,其实每个心里都有自己的猜想和期待。 毕竟这些人的江湖经验摆在那里,要说真的到前天晚上,还什么都看不出来,那也太蠢了。 差别大致只在于猜多猜少而已。 老休以为他是洞悉最多,猜测最乐观的那个……其实不是,此时的黑牙满身是血,想着在外面跟他来赌这一把的兄弟们,傻笑出来。 黑牙没有故事,如果一定要说有,就只是从父亲手中接下来这个野团而已。黑牙希望那几个至今还在战斗的父亲的队员,以及更多父亲的队员的孩子们,能有一天在这座城市过得好一点。 “杀!”院子里的喊杀声继续响起,顶级之下,属于他们的战斗还在继续…… 刀大理拉他们上船,不会让任何人安逸地坐享后续的成果,他们现在都明白。 同时间,黑漆漆的钟楼顶上,拱形的出口朝向大院方向,吴恤站在那里,一手扶着墙缘,目光向外。 其实刚才也没做什么思考,只是当青子决定出手的时候,吴恤很自然地站起来,拔刀走出去。这种事以前一直都是他…… 可是结果,朱家明去了,锈妹去了……人够了,没他的事。 “现在怎么办呢?”吴恤在心底想了想,转身回去?刀要收起来吗?装置要不要休眠啊? 心里有些苦涩和尴尬,吴恤回头看了一眼。 里头剩下的三个也都正看着他呢。 “没办法啊,恤儿,你现在太菜了。”韩青禹说:“打不过锈妹吧?万一也打不过小王爷……” “万一打不过我。”贺堂堂说。 “滚蛋,咱恤儿现在菜归菜,打你还是绰绰有余的。”温继飞接了一句说:“要不恤儿你去帮小王爷一起,二打一?” 我才不要二打一……吴恤看看他们,转头向外。 三个月了,来不义之城已经快三个月了,青子一直还没蜕皮,吴恤的心口再生也迟迟没到完全恢复的状态,他的情况就像是流水的总阀被堵塞了一部分,源能潮涌变弱,冲不开它。 要知道自上次被绑架过后,吴恤最近几乎每天都是十块以上源能块的消耗,韩青禹更是隔天一块金属块的嗑法,就这样,两人还是继续被卡着。 关于这一点,就连折秋泓现在都已经完全解释不了,开始胡说八道了。 前几天问她,她说可能是因为华系亚的蛇和蜥蜴到了亚美利加洲,水土不服。 总之锈妹和青子,吴恤现在肯定是打不过的,四个顶级里,目前无疑是锈妹最强,然后青子依靠无赖阴险,可能勉强能跟她拼一拼…… “我不会真的打不过小王爷吧?”吴恤想了想,发现这个可能性很大,他现在也就勉强站在顶级而已。 “锈妹问要不要杀。”吴恤回头说。 顶级的战场在楼顶,铁甲刚才抽空做了几个手势,吴恤看见了,转达给韩青禹。 “不杀。”韩青禹说。 吴恤打手势告诉锈妹。 这时间,下方院子里某个被人叫做食粮叔的老兵,猛地一下有些哽咽。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刚才那个顶级全甲向上方做的几个动作,应该是唯一目击军团特有的机密级沟通手势。 他已经看不懂二十多年后动作变化所表达的具体内容了,但是对于动作逻辑本身,有充分的和确定的熟悉感。 “所以,这其实是军团针对不义之城的秘密收服行动吗?从底层开始……” 许十良快速把事件逻辑整理了一遍……在心底,认定了这种可能极大。 “第四军老兵,许十良,永远无法再归队了……但是很开心,能有机会再为军团死战。” “……” “老酒鬼!”贺广在战斗间隙转头,猛地吼了一声,因为食粮那家伙竟然在战场中发愣,他怕他死了。 但是,“颂!”许十良横刀冲出。 “老……草!”贺广自己愣住了一下,缓缓说:“这个贱人。” 老酒鬼食粮,此刻所展现出的战力,不比贺广弱。也就是说这货看起来如果资源和机遇都足够的话,是有机会冲击顶级的。 而这份战力,他藏了十多年。 ………… 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是依然能听见那边巷子里碰撞厮杀的声音,顶级战力之间的对决不时让他们脚下的地面震动…… 千人阵列在第三街区主街东头,警惕着四周的同时,也在等待结果。 如果那里战败,接下来不论他们这些人怎样死战,都不可能再改变什么。 在源能的世界里,战力规模固然重要,但是高端战力,是0前面那个1,没有1,数字就没有意义。 “好像结束了。”声音渐渐平息下来了,两秒后,有人说。 “嗯。”有人应。 没有人再说话,每个人都专注看着前方几百米外的巷子口。 等待, 等待, 终于,一个弓着背的身影摇晃走出来,走到街上。 “是风暴老大,老大!”暴风血战团的人喊。 风暴老大扭头,对他的队员们笑笑,猛地“噗”,血从他的嘴里喷出来,从鼻子流下来……他缓了缓,再次直起身,笑着,把手里的刀举起来。 “吼!”战阵回应。 同时间,在风暴老大的身后,更多互相搀扶的身影陆续从巷子里走出来,站在那里,努力直起身。 这一夜,第三街区的主街道,千人阵列的前方。这些野团老大和精锐们的影子错落,被月光拉长。 如果后续没有意外,今夜过后,他们都将带给自己的兄弟们一个好的未来……以前不敢想的那种。 “吼!” “吼!” 队员们尽力压抑着兴奋,保持着队形,一起跑过来……这一夜,第三街区属于下层人的胜利的吼声,震撼整座不义之城。 “当然是咱们的顶级厉害啊,他们的,跑得跟狗一样。” “没杀,我觉得是没必要,杀了顶级就是不死不休了。” “呵,什么大势力精锐,你哥我照砍,知道吧?” “是还有两天,但是我想不出他们还能怎么样……我们要赢了。” “……” 战斗归来的人们在自家兄弟们的包围中聊着天,吹着牛。 “食粮叔。”卢比阿渣走近,看了会儿,开口小声喊了一声。 “诶。”食粮叔的声音带着喜悦,他从和贺广老大的可能名为“无可奉告”或“懒得解释”的对视中转过头来,看着阿渣笑了一下,伸手招呼。 等到阿渣走过来,食粮叔把自己挂在他的肩膀上,一边一起往回走,一边说: “记得以前你老是问我,你爸爸是不是不爱你妈妈和你,你说他看起来,好像不是很爱你们。就好像他只是为了找一个女人,生一个孩子,看看融合度怎么样……” “其实应该是爱的,只是他脾气不好,加上不会表达……他们死的那天我不在场,但是我想,如果不是为了救你妈妈,你爸一定不会死,他是a级融合度,很强。” 471.尸人维泽 这些年没有人跟卢比阿渣具体说过他父母的死,那太残忍了。在隐约听闻的片段里,他们当时似乎同时面对两具泛蓝…… “那大概是爸爸想去带回妈妈。” 阿渣想着,眼眶泛泪的同时,咧嘴无声笑了一下。爸爸很强啊,也并没有不爱我和妈妈,哪怕妈妈和阿渣都只是级。 他转头看了一眼挂在肩膀上的食粮叔,今天的食粮叔,准确地说是现在刚从巷子里回来的食粮叔,似乎有些奇怪,阿渣能在他身上感觉到一股难得的喜悦,同时又有某种决然的味道。 这大概是他突然说起这些的原因。 “食粮叔。” “嗯?” “你们,你和我爸,为什么会离开蔚蓝啊?”卢比阿渣壮了壮胆子,鼓起勇气小声问。 食粮叔似乎并没有生气,但是抬手打了一下阿渣的脑瓜说:“跟你没关系的别瞎打听。”然后大概两秒,他转过来,眼睛明亮说:“欸,阿渣啊。” 阿渣:“嗯?” “要是有一天,你有机会去蔚蓝,你去吗?” “唯一目击军团吗?!”阿渣的调门一下高起来,为怕人听到,又着急捂住了嘴。 “是,唯一目击军团。”食粮叔眼神深沉而骄傲说。 阿渣立即说:“去。” “……嗯。”食粮叔重重地应了一声,抬手把阿渣的头发揉乱了,这是两人间很少有的亲昵。 他们就这样,随着队伍回到了大本营。 医生来了开始救治伤员,从重到轻。 食粮叔靠坐在屋里墙根下,喊阿渣过来坐下,从包里掏出两块源能块丢给他,说:“有空就吃了,吃完还有。” 吃了的意思就是非战状态下的吸收,食粮叔自己也正在吸收呢……阿渣木木地接了源能块在手里,看看确定是真的,有些不解问:“不过了吗?叔。” 这是食粮叔的口头禅,不过这次轮到阿渣来说了。 “给你就吃,废话那么多,你弱成这样小心别人不要你。”食粮叔没好气骂了一句,转回去蓝光闪烁,继续吸收,看起来他好像更怕自己太弱。 阿渣也一样做了。 墙外来来往往,联盟的人互相谈笑,每个人的语气里都带着激动和喜悦。还有两天,野团联盟还没有赢,但是胜利的天平,现在无疑已经完全倒向他们了。 ………… 隔天上午,绞杀日的第四个白天,实际期限只剩一夜……第三街区主街上,一些胆大的老板们,已经开始重新营业了。 他们一边开门,一边互相讨论,新势力入主后的租金,有没有可能优惠些。至少刚开始,肯定会给一点福利的,他们觉得。 “听说了吗?昨晚出来两个顶级……结果二对二,五大那边的没扛过,受伤跑了。” “嗯,没听说的话谁会来开门啊?” “所以我说刀大……刀老大三十年隐忍不发,这次既然突然发难,就肯定有把握。” “你说过吗?我记得你们他们找死来着……” “我当然说过啊,就这说的。” 议论声中,小卖铺的老板娘眼角的痣漾了漾,带着欢欣,拆了一条好烟,拿出一包放在一边,等着某个无赖小子来还钥匙…… 突然,“卧槽我锅呢?!”面店老板开门后一声大叫,隔几秒,“不是,我面呢?!” 听这情况,大概锅找到了,但是面没了。 “老堂,肯定是他……混账啊,不就是没帮你下……哎呀!老子那注没下下去啊,一赔十啊,窝草……” 隔一会儿,面店老板搬了把椅子出来,放在店门口,像是跑了媳妇儿一样躺在那儿,痛苦的望着天空不做生意。 其实他在等老堂过来。 “那小子当时竟然那么肯定,他一定有内幕……能知道这样的内幕,老堂不简单啊,得好好巴结巴结了。”面店老板想着。 可是,这天一直到下午四点多,老堂那群人也没有出现,野团联盟那边没有一个人出现在街面上。 接着,大概到五点钟左右,街区尽头的金属块提炼工坊第一个开始关门。 通常来说,每个势力辖区下的提炼工坊,都是他们最大的利益来源之一,相应的,工坊的消息往往也最是灵通。 “怎么了啊?突然关得这么急?!”小卖铺老板娘走出店门张望,询问,与她一样走出来的还有很多人。 实际提炼工坊提前关门没问题,毕竟今天不能算是正式恢复营业,问题是他们关门的过程,从技术人员到打杂看门的,每个人脸上的神情、状态,都显得太焦急和慌乱了。 等到提炼工坊的人全部离开,街面上开始出现连锁反应,一家又一家店铺慌乱而着急的关闭,老板们尽量多的带上财物,匆匆离开。 “你也关了吗?!”小卖铺老板娘扭头问了一声,“到底怎么了啊?” 面店老板刚跑出去一会儿又回来,立即开始关门。 “关,关门……尸人维泽。”面店老板气喘吁吁说:“三点四十分,尸人维泽宣布加入火蝎。” 老板娘:“……” 火蝎是这次五大相关势力中的一家。 尸人维泽是不义之城传言中的超级之下前三战力,战力站在顶级之上,而且是少数几个没有势力归属的高手之一。 恰好,今晚是绞杀日的最后一夜。 所以,尸人维泽在这个时间点突然宣布加入火蝎,意图指向不言自明。 “这,这么无赖的吗?!”屁股决定脑袋,满心盼着小鸡他们赢呢,刚高兴了不到一天,老板娘顿脚,气愤抱怨道。 “有啥办法?事情这样,只要谋刺上帝不干预就行。现在看来他们不会干预。”面店老板转过来,锁着眉头说:“而且他们有本事说服维泽,也是他们的本事……那人不是那么容易说动的。” 面店老板很快锁门走了,临走提醒催促小卖铺这边也抓点紧。 老板娘无奈关了店门,临走把一包好烟放在柜台向外的小台子上。 差不多时间,野团联盟的大本营。 铁甲从院子里走过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看着她,但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的样子。整个营地都在这天下午陷入了一种坠落和挣扎的状态。 “你……你好。”卢比阿渣在一个拐角后追上去。 铁甲转头看看他,锈妹在营地里还没和联盟的其他人说过话。 “我是,呼……你扔回来那个人。”阿渣主动说。 “哦,想起来了。”铁甲点头,“你有事找我?” “嗯。”阿渣看看她,稍微停顿了一下,小声说:“你别跟尸人维泽打。” “为什么?我比他弱吗?”锈妹有些不高兴问。 “不是……我不知道。但是他很厉害,所有人都说他很厉害……他杀过顶级,不止一个。”卢比阿渣眼神认真说。 尸人维泽在出云榜上,排名第七,是上面年龄最大的一个,32岁了。 按说这个年龄的高手,不应该再出现在这个属于新生代的榜单上……榜单给出的解释,是因为尸人维泽的真正崛起,其实才只两年。 同时榜单标注:【维泽告诉我们的事:这个世界,不应该只有天才少年横空出世的故事。 级融合度,他从炼狱走来。】 472.旧街新斩(上) “这要是在青子状态好的时候,没什么好多说的,直接切了就是……” 身边就坐着曾经同一张榜单上的第一和第七,可惜因为水土不服,现在都是“残废”状态,温继飞说着用手弹了一下纸页,并没有任何小看的意思。 如果说榜单上的排名代表战力水平,那么这段注释的话,代表那是一个死战经验和战斗意志都完全值得他们小心谨慎的对手。 这个尸人维泽,和之前被吴恤捅死的于银斗不一样,和渠氏的超级兄弟不一样,那三个都是隐世家族的人,因为长期规避争战,实战水平要低于自身战力等级。 这就像青子和吴恤的实战能力,多数时候都要高于他们所处的等级一样。他们长于死战、苦战,而且有东西压箱底。 至于群殴……估计对方不会让。情报上说对面自身一共还有四个顶级,真的明牌出去群殴,怕还是自己这边吃亏。 温继飞抬头看了一圈,说:“恤儿。” “嗯。”吴恤点头站起来。 “你就算了吧。” 吴恤:“……”纠结着重新坐下。 “其实这个没有什么好讨论的呀,我呀,我去。”铁甲开口,指指自己说:“现在这里我最强,我去砍他。” 锈妹说罢转头看了一眼韩青禹。 青子正在用一块深色的窗帘布裹缠他的木匣子,锈妹有样学样,也去扯了一块窗帘布下来,一边裹缠,一边背书似地小声念说: “史记,壬申年一月后,船行向西,过重洋,青与恤不服水土,皆废,溪流锋锐自此以沈宜秀为最强。” 韩青禹和吴恤:“……” 事实,不管他俩怎么不服,这事目前确实没有什么可争议的,温继飞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转向朱家明。 “不如我先去试试手?”朱家明主动说。 “辛苦小王爷。”温继飞感动道。 “哪里话,都是自家兄弟和妹妹。” 朱家明淡定说着,看了一眼锈妹,认识这么长时间,他早就看明白了,眼前这副日常被嫌弃,被巴头,被砸来砸去的铁甲,从来都不被允许去冒险。 所以他肯定推不掉,既然推不掉,不如主动。 “等我露过脸,风情店的那些姑娘们知道,原来坐在对面巷口的那个人,其实是顶级战力……她们该是什么心情啊?!哈。”朱家明想着。 另外,寻找永生骨不是几个人就能做到的事,单凭他们自己,怕连名单上的那些人都挖不出来。 商议结束,计划就这么定下来了,时间缓缓流逝…… 城市悄然入夜。 ………… 夜幕笼罩,第三街区主街道后方的一栋老楼,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身背破旧的源能装置,费力攀上了第五层,然后回身,拉上来两个差不多年纪的同伴。 “我们真的可以看吗?小山哥。”其中一个少年,短头发乱糟糟的,脸蛋也有些脏,开口却是小女孩的声音。 她背了个黑色的木头盒子,充作也有装置的样子,神情看起来有些不安。 “没事,尸人维泽说了,他今晚只砍刀大理。”另一名少年接茬,然后目光炽热,转身看向下方被黄色路灯打亮的街道。 正如之前琳恩对韩青禹说过的那样,这座城市的少年们,不论贫穷富裕,都对武力和英雄充满向往。 这种向往超乎世界上任何地方,这里的几乎每个少年,都抱有成为传奇的梦。 “嗯,只要打不起乱仗,咱们就不用怕。”被叫做小山哥的这个也说,然后伸手指了一下说:“你们看,不止咱们,下面还有好多人呢,他们站得比咱们近多了。” 时间不到七点钟,街道两侧的屋顶和高低不平的一栋栋楼房内,已经悄然聚集了很多人。 其中有人因为关心自己的赌注而来。 有人是为了目睹一场高手对决而来。今晚,尸人维泽确定出手,刀大理大概率会亲自迎战,这个层次的对决并不常见,既是一场热闹,更是一个学习领悟的大好机会。 当然,处于黑暗中的人群里,也有人是因为关心或担心而来。 小卖铺的老板娘有些担心自己放在柜台外的烟被人拿了,看看还好,并没有人直接跑到街边去。 奥勇和钱道风今晚没有去上班,也来了现场,他俩已经有四天没见到阿敬他们了。 “道风哥你说,阿敬真的是青……那个人吗?”奥勇小声问,同时攥着拳头的手心冒汗。 他俩都知道,今晚出手的人大概率不会是刀老大……如果是阿敬他们的话,除非阿敬真的是那个人,否则他们就危险了。 尸人维泽的名声,实在太过恐怖。 钱道风犹豫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相对当时下注赌那一把的时候,他现在显得很没有信心。 在他们身后,两个低着头的女人从楼梯经过,向上去屋顶。 “你跑出来真的没事吗?”詹娜拽了一把琳恩说:“查尔斯伯伯叮嘱让我看着你,你……” “艾尔叔叔也让我看着你呀,是你说想来的。”琳恩反驳了一句,转头继续向上走去。 “是你先问我我才说想的啊,谁知道你来真的。”詹娜无奈追上去。 今晚,她们的父辈,伯利克团的人全都被召集去留守大势力的大本营了,她们本该去地下室躲藏的,却私自跑了出来。 “你真的关心那个人啊?就因为他有那么点像thekng?!”屋顶上,詹娜继续问。 琳恩犹豫了一下没回答。 “其实这样根本看不到他。”詹娜说着,目光转向街道。 同时间,下方一声惊呼:“来了!” 呼啸声中,五大势力的精锐团队,数百人出现在长街西边路口,列阵静止。 立即,野团联盟的千人阵也在东边出现,结阵以待。 两面之间,是路灯下空荡荡的长街,和街面上延伸的旧日刀痕。 “看到维泽了吗?” “还没。” “刀大理呢?” “也没看到。这边连前天晚上出过手的顶级都看不出来有没有到场,倒是五大势力这边的顶级,全部直接站出来压阵了。” “铿哧!”一声刀刃落地的响声,不大。 两侧屋顶和楼内的人屏息。 五大势力战阵开口,走出来一个人。 尸人维泽独自迈步走向街道,手里接近一米八的长刀在地上拖行,那把刀很宽,很粗糙,就像是一块长方形的宽铁片,随意斜切一刀,再加上刀柄。 他是白人,身高接近两米,留着莫西干发型,上半身赤膊,肌肉强壮,但是有一种病态的苍白……准确的说,是接近尸体的状态。 473.旧街新斩(中) “就是那个货啊?那个诗人什么的。”长街正对的一栋楼里,第三层房间,贺堂堂端着望远镜看着问。 “肯定是了,这么装。”温继飞在狙击镜后面笑一下说:“要不干脆我这一枪给他崩了吧?那样倒下去,一定很有趣,叫他装逼。” “好啊!就这么干,干他!”贺堂堂当即表示强烈支持。 韩青禹笑了一下。 瘟鸡说得倒是没错,那货一个人沿长街拖刀而来的样子,确实很装。 但是事实,在这个距离,瘟鸡很难保证他枪膛里这最后的一颗子弹,一定能够命中要害。 如果那个尸人维泽真的站在顶级之上的话,当他处于全面临战戒备状态,子弹的命中率会很低,而且一般就算命中了,也不致命。 “欸,他身上纹的什么?那个英文。”贺堂堂突然又好奇了一句。 “死亡是我。”“他要死了。”锈妹说着,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 同时在他们的身后,韩青禹神情突然木了一下,转头看吴恤,把望远镜递给他说: “吴恤你看看,有没有发现他的身体状态很奇怪,他像……” “像我们之前在科研二所看到过,那具浸泡在铁甲里的尸体。”吴恤看了说。 韩青禹点头。 尸人维泽的身体状态很像是华系亚科研二所地底下,那些被浸泡,用来制造生命源能饲养怪蟒的尸体。 区别是,他是活的。 “维泽这人真是,看着就好可怕。” “嗯,尸人嘛,不吓人才奇怪了。” “对了他是怎么变强的啊?” “不知道,外面有传言,但也都是瞎猜。” 围观群众的议论声中,维泽在街面上停住了脚步,长刀拖地停止在他身后,此时,他已经走到长街约四分之一处。 “我想跟刀大理打一场。”维泽面东而立,开口,是英文,嗓音低沉沙哑像是砂纸互相摩搓,令人耳朵难受。 两秒,三秒,“我想跟刀大理打一场,输赢,生死。”维泽又重复了一遍。 依然没有回应。 街道东头野团联盟的战阵里,卢比阿渣抬头看了看食粮叔的手,把刀攥紧,他们每个人都把手里的刀用力攥紧了,但是不可避免,都有些颤抖和苦涩。 刀老大依然没有出现。 “我们的顶级……” “来了!” 一片惊呼声中,野团联盟后方走出来了一个人,走过人群。 他们前晚看过这个身影。 朱家明经过己方战阵,没有任何感觉,经过陈不饿留下的刀痕,没有任何感觉,经过风情店的门口,精神一振。 “输没关系……只要装完活着回去,以后就幸福了。”小王爷想着,打,估计是打不过的,但是逃,他一点没问题。同时他对韩某人几个的战力评价,其实比一般人都要高,哪怕那个货现在不在最好的状态。 “怎么好像不是刀大理啊?” “嗯,不是。” “这意思难道是说,尸人维泽的程度,还不用刀大理亲自出手吗?” “不知道啊。” 低低的议论声中,朱家明渐渐走近,走到长街一半,路灯照在他脸上……两侧的屋顶楼房上突然几声惊呼: “怎么,怎么是他?!”“哎呀,好像是那个大叔啊!”“……真的是!” 此时开口的,基本上都是常去15号酒吧的客人,他们认出来了。比如詹娜和琳恩,现在就在屋顶上茫然对望。 “谁啊?!什么叫怎么是他?他是谁?!很出名吗?” 现场的绝大多数人并不认识朱家明,连忙打听询道。 “他,是15号酒吧门口负责擦车的人。记得好像是那一组五人里最老的一个。” “是了,我还给过他小费。” 有人木木地解释。 “啊,几年前吗?!”旁边人追问。 “不,就前几天。”解释的人看着街面说。 ……所以,几天前还在酒吧门口擦车的人,现在走出来,面对维泽,“难道他是?!” “顶级!” 擦车的是顶级战力,听着不可思议,但此时没有任何可疑,因为此时下方的长街上,朱家明已经动了……他不会英语,没法聊,干脆酷一点。 源能装置轰鸣,蓝光摇曳,小王爷横刀前冲的身影掠过长街。 只是这一个起手,现场就确定了,他是顶级战力。顶级的速度,顶级的暴发,朱家明的第一击,没有任何花哨,横刀直斩。 “来得好。”维泽眼睛睁大,开口的同时,巨型长刀已经完成从身后到身前的半圆,呼啸斩落。 “轰!”第一击正面对轰。 地面摇晃,满街刷啦啦玻璃全部震碎,死铁门窗内陷少许,“嘭嘭嘭……”鼓胀而回。 这个程度不是前天晚上的那场顶级对战可比。 这场顶级的对轰,双方都绝不是刚入顶级。 对轰过后,尸人维泽右脚后撤半步,稳稳站住。 同时,“尼玛。” 朱家明整个身体向后倒飞出去,在一片惊呼声中,倒飞近百米……凌空半截刀刃先落地,嵌进街面石板。 而后,人跟着后旋落地,战刀直接一挑。 “呼呼呼呼……”长长的一排石板被鼓荡的源能冲击卷起来,呼啸砸向维泽,同时,“颂!”一声爆响,小王爷再次前扑斩出。 “不错。”维泽再斩,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的一式立劈,纯以力破。 长刀划出一个半圆劈落,斩开连绵巨石,准确斩中朱家明的刀锋。 “哗!”哗然惊呼中,朱家明再次飞出去。 远远落地,连退十余步,才终于勉强站住。 电光火石之间的连续两击,都是朱家明主攻……都是他退。 “那个大叔好像打不过。” “嗯,好强。” 尸人维泽,好强。 “外面传说,尸人维泽有超级之下最重的第一刀,最快的第二刀,见过的人都死了的第三刀……现在应该只是第一刀。” “啊?那擦车的大叔怎么办啊?!他们怎么办?” 琳恩抓了一把詹娜的手臂,抓得她生疼。从情感上,她俩当然都希望大叔能赢……“不对啊,咱们的爹,都在五大势力这边呢!” 至于其他人,他们或许只是在心理上,更倾向站在弱者的立场而已……他们在期待一场意外而精彩的逆袭。 但是没有。 “噗!”长街上,朱家明在落地十五秒后,猛地低头喷出一口鲜血。 “所以,刀大理还不来吗?再不来,你就死了。”维泽说着,拖刀向前迈步,不疾也不徐。 他如索命的鬼而来。 “跑啊,大叔。” “快跑。” 人们在心底喊,甚至有人小声喊出来。 但是朱家明没跑,他依然站在那里,只是转头,远远地喊了一声,说:“这比他x的,真的有点强。” 他在干嘛? 在跟谁说? 人们困惑着…… “……哦,好,知道了。”长街那头,一声平淡地回应。 随声走出来的人一身黑衣,战刀随意拎在手里,同时肩后似乎背着什么,因为用布裹着,一时看不出来。 那是一个年轻人,他的脸上有一条疤。 他有乌黑的头发。 所以,依然不是刀大理。 “他是谁啊?” “……” “韩青青呢?!”三楼的房间里,锈妹并没有看到街上最后的几个画面,她刚准备下楼呢,却发现青子已经不见了。 “韩青青去砍人了。”温继飞笑了一下,挡在门口说。 铁甲哐当跺一下脚,着急说:“哎呀,那个人很强的啊……” 她很快意识到,正是因为尸人维泽比想象的更强,所以青子才自己去了,“可是明明就说好的,这场是我的啊!你们都忘了吗?江愁说我现在的装甲,是超级之下最强防御……” “没用的,最强防御不等于超级之下无人能破,韩青青怕你这身铁甲破损,怕到不行。” 锈妹的铁甲,破了就会死。 所以这两年,她拿到的勋章最少……因为但凡还有一点办法,他们从未让她陷入过死战。 就算是之前对上渠宗严的那一战,她也只有最后那一波绝杀的时候,才面对过渠宗严一下。 “放心吧,我也去。”温继飞拍拍背后一样用布裹起来的狙击枪,微笑一下,开门下楼,追上韩青禹。 474.旧街新斩(三) “韩青青刚才猫着腰,蹑手蹑脚的出去,他说让我看着你……不过,要是真有危险的话,我们就一起下去。” “所以,先别担心……桶妹。” 吴恤认真说,然后转向窗口,过去和贺堂堂站到一起,关切地望向街面。 这是他第一次像另外几个家伙一样,故意管锈妹叫做桶妹,叫着有些艰难和不习惯。 可惜这一次,桶妹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恼火爆炸,然后从思考中分神。 铁甲像是根本没注意,站在门口闷闷地“嗯”了一声,转身也走到窗口,抬头,看到韩青青的背影。 然后,看见温继飞背着用布裹缠的“广场的哀歌”,从战阵里跑过……快步追上青子,然后慢下来,跟他一起并肩向前走去。 他们这样向前,走过陈不饿留下的刀痕。 “所以不喜欢辜负人真的是一种病啊!唉,一种会很累的病……”贺堂堂突然小声嘀咕了一句。 同时间,下方野团的阵列里,上千人木然看着前方那两个正朝维泽而去的背景,再转头互相看看,都有些茫然。 “怎么是他们俩啊?” 在已经确定尸人维泽的强悍后,出手的并不是刀大理,不是前天晚上曾经出过手的顶级全甲战士,也不是老休一直猜想的阿蜥,而是之前从无表现的阿敬和小鸡。 “不会他们几个全都是顶级吧?”有人异想天开了一下。 “呃!可是就算他们都是,砍不过维泽,今天还是一样过不去啊。” “嗯,再看看吧,不行咱们只能一起上了。” 因为这回一次出去了两个人,野团这边多数人都以为这是准备二打一了,甚至三打一。 这种情况对面五大势力的人,大概率会一拥而上……那么,我们也上。 今晚是新势力绞杀日的最后一夜,双方底牌尽出,生死判定。 就在这边,野团联盟阵列下定决心的同时,街道两面的屋顶和楼房上,突然又是一阵嘈杂的议论。 “怎么了?又怎么了?!”不清楚情况的人着急问。 15号酒吧的常客们神情荒唐,哭笑不得说:“新来这两个,他们,也是在15号酒吧擦车的。” “……啊?!”所以不会15好酒吧擦车的全都是顶级吧?“这……窝草!” “你草什么草啊?!我还给过他们小费呢……我,该死的是我当时,把钱丢地上了!我现在好慌,呜!” 这位懊恼着。他不知道,还有人酒醉出门,直接在车里,在这几位“顶级”面前震过一发呢。 “那他们捡了吗?我是说地上的小费,他们捡了吗?” “呃,捡了。” “……” 他们何止是愿意捡啊,只要不是卖身,他们对小费热情执着得很呢……琳恩和詹娜在屋顶上互相看着。 “你倒是说句话啊,詹娜,你现在在想什么?”琳恩先开口问道。 “我?我突然想到,我差点用一块源能块睡了他。”詹娜眼睛睁大,木木地说道。 要是知道那家伙其实不止侧影像thekng,而且还是顶级战力的话,詹娜心说我当时就多出几块源能块了,不,我出全部积蓄。 “没有差点好不好!他根本一点都没同意!” 要说给钱,给源能块,谁给的有我多啊?!琳恩嘀咕埋怨一声,转头,脑子里依然有些恍惚,同时开始担心。 “远远地看身形,感觉人应该会很好看的样子,可惜了脸上那道疤。”女人的声音。 “谁会在乎顶级战力脸上有道疤啊?只要他们今晚能活下来。”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四周围纷杂的议论声依然在持续,琳恩在高处看着他们走近,“三打一的话……会不会直接变成混战啊?!” “也许维泽不介意?”琳恩想着。 这时候,下方的街面上,原本一直站在原地的朱家明,在看到韩青禹和温继飞过来后,转头一声不响,顾自走开了。 走到他最熟悉的那个巷子口,坐下来,擦擦嘴角的血,然后关闭装置,点了一根烟。 “所以,大叔好像已经不行了……那么,二打一吗?二打一他们有没有机会赢啊?!五大势力这边会允许吗?!” 几乎每个人都在想。 答案似乎是否定的。因为这一幕,五大势力在街口的战阵一阵骚动,源能装置连片震响。 东边野团联盟战阵给出回应,长刀如林。 眼看就要变成全面混战的这一刻,维泽抬手,等声音静下来,沉声说:“没事,我不介意。” 维泽不介意以一敌二。 但是, “我介意啊!”对面有一个声音,用蹩脚的英语,拒绝了……他竟然了。 当人们错愕的视线转去,维泽对面那两个人中的其中一个,正一边说,一边独自走向街边。 老板娘今晚就站在对面的楼上,她看着呢,小鸡背着一把奇怪的长武器,正走向她的小卖铺…… 他似乎准备掏烟抽,突然看到柜台外的那包烟了,拿起笑了一下。那包烟现在已经破损严重,他撕开烟盒,找到勉强一根还算完好的,丢进嘴里,点上,把剩下的放进口袋里。 然后,就这样平静地靠在紧闭的小店柜台外抽烟。 烟在风里向西,徐急变幻。 “所以……是一对一?!剩下那个人要跟维泽单挑?!” “好像是。” “他在找死吗?!” 尸人维泽啊,战力顶级之上,传言中更是不义之城四大超级之下前三的战力。 结果在他同意以一敌二的情况下,对方那个黑衣新人却选择了单挑。 “他干嘛啊?!明明是那么赖皮的人,干嘛突然这样?”琳恩埋怨着,她莫名其妙有些乱,整颗心都提起来了。 “你来?”相隔不到两百米,维泽沉声问。 “嗯。”韩青禹点头。 “那么,快点去死吧!刀大理还不出来,我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话音落,源能装置轰然震响,维泽抡刀前冲。 速度在他脚下和刀锋上的同时暴发,给人感觉,如同是一台重型机械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从眼前经过。 这是今晚上第一次,维泽主攻,巨型的长刀破开空气有如实质,斩落。 “这比还真的很强!”韩青禹感觉到正面笼罩而来的源能潮涌,迅速做了判断,身上三块金属块在一瞬间消融……三块是他现在的极限。 生命源能溢出,牵动骨源,同时装置源能潮涌,液态源能潮涌,四涡轮同时运转。 可惜,不是巅峰。 韩青禹现在的身体状态,做不到四涡轮同时巅峰运转,就好像一台齿轮生锈的机器,这卡一下,那卡一下。 “当!”金铁交击的锐响在一霎间穿透空气。 “草!”这一瞬间,韩青禹在心底骂了一句。 维泽的源能潮涌在力量方面,比他以为的还要恐怖,就算是四涡轮的巅峰状态,韩青禹自忖在纯力量上都要吃亏,何况现在他不在巅峰。 “架住了!”高处有稚嫩的少年的声音在喊,语气激动、惊喜。 他们看得太入神了,情绪投入…… 视线中,街面上新来的那个黑衣年轻人横刀,直接架住了尸人维泽的第一斩,脚底死铁片摩擦街面,后退十余米,站住。 同时,维泽也退了两步。 475.旧街新斩(四) “哗!”惊呼声在两面屋顶和高楼同时响起。 虽然肉眼可见,还是处于下风,但是那人竟然能在硬扛维泽一刀后站住,甚至反震让维泽也后退,那他……能排前几?! 这个问题暂时没有答案。 或者说只有最终的生死,能够给出答案,今晚如果他死在维泽的刀下,那么不管前几,都没有任何意义。 反过来,如果他能杀死维泽,那他从此自然就是不义之城,超级之下前三战力。也许还不止。 只不过这种可能性现在看起来很小,维泽才出了第一刀而已,而且他似乎并不是全力。 “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要强,可惜,还是差一些。我解决你……让刀大理快点来。” 通过刚才这一击,维泽已经把握住了对手的源能潮涌,很浑厚,但是跟他相比,还有不小的差距。 他决定速战速决。 说罢突地“熬啊”,嘶吼一声,维泽赤膊的上半身,本身如同尸体一般的皮肤上,密集的青筋和黑斑一同绽出…… 一瞬间,整个人如同恶魔。 四周围尖叫声起。 尖叫声中,“死!”维泽怒吼前扑,第二刀落! 这第二刀的强悍,就连现场实力最弱的人都能看出来,但是,在一片不解的目光中,黑衣选择正面立刀对劈。 “当……砰!” 两刀对撞,空气炸开,黑衣身形爆退。 在约五十米外制动,强行站定。 但是,马上“野熬!”又一声。 低沉嘶哑的嗓音,怪叫如同一具僵尸的狂暴,维泽魁梧的身形已然欺近,抡刀再攻…… 似乎还是同样的一刀,这一刀就只有一个特点:重! 一刀比一刀重……这第三刀最重,比刚才更重很多。 “轰!” 这一击,金铁交击的声音完全被地面的土石飞溅掩盖了,路灯的黄光明显不够,漫天灰尘中,视线被遮蔽…… 刀刃在土石中摩擦的声音传来。 等到土灰落下,人们才终于看清楚,黑衣年轻人依然站着,这次站在大概一百米外,右臂的袖子破碎,皮肤渗血…… 他手上依然握着刀,身前是他用刀锋贯地,强行制动,履开的一道长长的沟壑。 “噗!”终于,他低头,喷出一口血水。 胜负已分了……好像。当那个人还没有还过手。 维泽没有继续抢攻,场面暂时安静了一下。 “其实,我是说如果,如果他接第二刀的时候,就干脆点让自己飞出去,不接第三刀,也不强行制动,会不会受伤反而轻一点?” 楼顶有人小声问。 旁人不假思索地点头,“就算他想拼第二刀试试看,到第三刀,也应该有自知之明了,他不该再强行站住的。” 情况很明显,黑衣不应该这样硬扛维泽的第二刀,更不应该两次强行制动……放任自己飞出去,才是在这种情况下,对身体所承受力量冲击最大的缓冲。 “伤了,太逞强了,唉。”在自己这边战阵里,有人因为担心而嘀咕出声。 “可能战斗经验太少吧,尤其是在弱势下。”旁边人语气沉重接着说道。 “不是的。”议论声中,食粮叔突然转过头来,看着阿渣,小声说,“他们不懂……” 阿渣茫然:“嗯?” “他再退,就退过军团长留下的刀痕了,以维泽的打法和攻击力,刀痕会毁在他脚下。” 许十良目光看向前方街面,那里阿敬停住的位置,距离陈不饿留下的刀痕,不足一米。 此时,血,正从阿敬的耳后流下来。 “他,伤了,好像很重。”沿着屋顶跳过了几栋房子,才终于看清楚,琳恩木木地说。 “嗯,他已经很强了,可惜对面是魔鬼。”詹娜看着道。 这一刻,其实不少人都在惋惜,天才少年横空出世的故事,第一战,遇到了过于强大和凶悍的对手……故事结束。 细碎的议论声里裹着各种情绪。 ………… “青子伤了,吴恤,我们快下去吧。”锈妹着急,伸手拔刀,准备直接从窗口跳下去。 贺堂堂也把刀拔在了手里,另一手按上窗台。 这一刻,要不是因为吴恤说了一句话,不义之城的人就要提前看到溪流锋锐的集体冲锋,和曾经扑杀超级的协同作战。 吴恤平静说:“不是的,青子快赢了。” 相对锈妹和贺堂堂,吴恤要更懂生死胜负的那一个瞬间,或者说生死时刻的决定性细节,因为他经历过太多。 现在的青子,在战力上确实不及维泽,但是他已经快要赢了。 嘴笨不会阐述,吴恤说完不知道怎么想锈妹和贺堂堂解释才好,只好把手指向远处小卖铺门口的温继飞。 已经到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了,温继飞站在那里,点了又一根烟,依然没有去碰他背后那把“广场的哀歌”。 这说明他跟吴恤是一样的判断。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温继飞更了解韩青禹。 在第一次碰撞,明知力量差距巨大,正面战力不及的情况,他依然选择继续正面硬接两刀,这不是韩青禹的战斗风格。 维泽要死了。 从斩小王爷的那两刀,到斩青子的这三刀,五刀了,五刀下来,刀刀破敌,他的思维惯性已经被引导建立,直觉认为,潮涌力量碾压,只要这样继续劈杀就可以,就足够。 不用怀疑,他下一刀还会是这样劈斩,抡出至少一个半圆…… 但其实,没有人可以在青少校面前以这样的幅度抡刀。 也许站在超级最巅峰的那几个有可能可以,只是有可能,而剩下的人,确定没有一个可以在the青少校的面前,这样大开大合的持续抡刀,而不付出代价。 因为在实战状态下,当一种特殊的逻辑被建立起来,就不可能有人比青子更快。 不义之城的传言说维泽有超级之下最重的第一刀,最快的第二刀……温继飞没看过,不知道那一刀到底有多快,但是确定,一定没有青子快。 所以维泽要死了。 如果他知道站在对面的人是谁,他可能还有一些机会,可是他不知道。 如果今晚他的对手是锈妹,这一战可能会惊天动地,长街破碎,但是现在,他会是另一种死法。 他已经在设定好的死法里了,待会儿会有一个个瞬间,他的刀锋会落在身体重心下方。然后因此死掉。 场中,陈不饿当年留下的刀痕前方,黑衣抬头,用小臂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水,看向维泽,然后说:“到我了。” “他说什么?”有人大声问。 “他的回合。”有人大声喊。 当人们都以为他败了,他说才刚到他的回合。 “他……” 侧面屋顶的议论声未落,街面风动,人动,黑衣背后蓝光摇曳,拖成一线渐淡的光雾。 似乎只是眨了一下眼,黑衣已然在维泽面前腾空,约到他胸口高度。 “哗!好快!”黑衣的第一次还手,其所暴发的速度,让现场绝大多数人肉眼不能反应过来。 人们试问自己,如果这一刀是向自己而来,能不能做出反应? 答案确定为否,所以,这个新人强到可怕。 但是,维泽反应过来了。 因为他的刀很快,号称不义之城超级之下最快。再次正面劈斩,他斩中了,死铁交击……一次酣畅淋漓的碰撞。 刀锋下落。 黑衣凌空倒射。 但是有一样东西没随他去,他身后背着的那件长方形用布裹着的东西,被冲击震断了系带,呼呼呼急旋着,垂直在空中…… 其实人们当场并没有直接注意到这个细节,就像他们这一刻的惋惜或心疼,也是后来回忆才隐约记起。 这一夜,现场每个人都自认记住了这次出手,准确的说,是那个人在不义之城的第一次正式出手。 可是当有人问他们,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都说不出具体过程。 因为一切都太快了,无法想象的快。 “那一下你不能用飞去形容,知道吗?飞射也不行,不够,反正我不会形容……总之他被劈飞出去了,凌空一个残影,两个,结束了。刀刃有碰到过,有一点声音,不过我听到时,他已经站在维泽身后了。” “然后大概三秒,或两秒,有一个东西凌空落下来,笃一声,立在地上。他们后来说那东西原来背在他背上。” 这一夜,在场的数千人,几乎都只看到了结束的一幕。 只有隐在黑暗中观战的那么三五个人,勉强有一个过程,只是勉强,因为距离有些远了……通过源能装置金属匣上的蓝光,他们加上自己的推理,回溯那一幕: 黑衣凌空飞出去,在约150米外留下一个残影,那个位置正好在刀痕上方,这让他好像从陈不饿留下的刀痕里斩出来。 下一个残影直接出现在维泽面前,凌空而下。 如果蓝光没有错位的话,其实他在飞射而回的过程中,应该有有一个头左身右的侧向翻身。 侧翻身,右手刀斩落。 维泽不一定是反应过来的,很可能只是本能的招架,他把刚劈落的长刀强提起来,努力护住脖颈咽喉。 所以有那一声轻声碰撞。 但是没用。合理的推理,在刀锋接触的瞬间,他已经转腕,下劈的刀锋向左旋去,旋过维泽脖颈侧面。 然后,他在维泽身后落地。 那件东西在另一侧落地,笃一声,立住。 476.刀老大复出 黑衣说战斗到了他的回合…战斗结束。 这中间的过程算起来出现过两次碰撞,但是实际过去的时间很短。短到这座城和这里的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自木匣子落地的那一声后,整一条街都安安静静。 人们试着去跟自己确认这件事的转折,真的在刚才一瞬间发生了,然后努力回忆,它具体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又意味着什么。 他们需要思考的东西有很多,甚至他们中的多数人,连下方黑衣新人到底叫什么都还不知道,只知道他之前在第15号酒吧擦车,是刀老大的人,然后,他现在砍赢了维泽。 不义之城超级之下前三战力,出云榜第八的维泽。 这是一件大事情。 维泽并没有死,他也以为自己死了,动作一下,觉得脖子侧面疼痛,抬手抹了一把,抹下来一手的血,有些过分黑的血。 刀锋并没有切入很深。 韩青禹让他活着,是因为他的身体状态,实在很像是从那种试验铁甲里活着出来的人,这可能意味着很多东西。 至少折医生会有兴趣,而这项研究,说不定会对锈妹有帮助。 维泽的动作被人们看见了。 当然,没有人会认为这是因为黑衣做不到,包括维泽自己也一样。刚才那种情况下只要他刀锋稍斜几分,维泽的头颅就会离开身体,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身体上的青筋和黑斑在缓缓地收敛……维泽转头,看了看落在另一侧立住的那件东西,看了大概三五秒钟,转回来说: “好像有偷袭的成分,你不趁机杀了我,不怕付出代价吗?” 韩青禹的英语现在还行,听懂后,稍微整理了一下,平和说:“没事的,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十次。” “……也是。我输了。” “我输了。被饶了命。”维泽朝五大势力那边喊了一句,然后呼一口气,拖着刀,从侧边一条巷子离开。 四周围的视线继续看着。 黑衣也没有再停留,他把死铁直刀收回肩后,转身走过去,单手拎起来那件用布裹着的东西……无视身后十余座战阵,五大势力的全部精锐,开始不紧不慢地往回走。 “所以,就算不是最佳状态,他也是韩青禹啊……准备好迎接变态吧,此城,各位,故事正式开始了。” 在来到不义之城三个多月后,这是青少校的第一次正式出手……温继飞笑着小声嘀咕,仰头去看两侧屋顶楼房的那些安静的影子,顺手把烟头弹向空中。 烟头飞得很高,回落时火星零散,落在街面上。 “虽然变态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变态。” 温继飞又嘀咕了一句,在夜色中咧嘴笑起来,然后他背着“广场的哀歌”向外走几步,站在路边等韩青禹。 那个货是他最好的朋友。这两年,在他们身上发生了很多原来不敢想,想不到的事情。 从离家,到蔚蓝,天赋融合度测试出来结果,一次次的战斗……最近折秋泓说韩青禹可能是异类继承,温继飞知道,青子早已注定要走一条绝不平常的路。 前方可能是荣光万丈,也可能是深渊悬崖,粉身碎骨。 “走了。”韩青禹到位置停下来,偏一下头说。 温继飞走过去,并排,然后随口问:“怎么样?伤得重吗?” “还好……其实有点惨,那个人刀很重。”韩青禹苦笑一下说:“我刚才在想,你会不会忍不住开枪帮忙。” “想法不错……不过半死的程度,我都绝不会开枪。”温继飞笑着说。 两人继续这样往回走。在他们的背后,是五大势力集结的数百精锐,包括顶级尽出。 黑压压的一片人,一片蓝光和刀刃的星芒。 温继飞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可惜了,这本来应该是我的场子。要不是枪里只剩一发子弹了,瘟鸡哥今天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残忍,什么叫长街血案。” 这一瞬间,温继飞在脑海里幻想了一下……然后小小的沮丧了一下。就只一下,他不是那种会表现哀伤或纠结的人。 他只是快要跟不上好朋友的脚步了而已。 当枪膛里这最后一颗子弹打出去,他就会落回一颗普通的骰子,实际战力连一般的战士都不如。 ……周围低低的议论声这才起来,然后突然被某个声音放大。 “啊啊啊啊啊……好帅啊!”一个女人亢奋的声音。 “这不是刚才嫌他脸上有疤那个声音吗?”距离不是太远,詹娜恼火转头看了几眼,因为光线问题,并没有找到人。 “管她呢,反正今晚过后,那些像风暴夜的水浪一样的女人们,肯定会成群像蜜蜂一样扑上去。” 在不义之城,当女人有机会攀上一个这样等级的高手,意味着太多了,琳恩有些郁闷,突然觉得还是在擦车收小费的那个家伙更顺眼些。 “是呀,我也是这样的女人。”詹娜目光炽热,喜滋滋看着下方说:“我也像水浪一样。” “我发财了!”突然又一个男人的声音喊:“我发财了!” “刀大理的牌,捏得真死。”另一些声音低声在说。 “……” 同一件事,四周的人们在同一时间,各自关心和思考、议论着很多不同的东西,包括赌注…… “道风哥,我们好像,发财了。”奥勇木木地也说。 按比例,他们的20块源能会变成130块,小鸡哥的200块会变成1300……这样想想,那个用重注把赔率从1:10打下来的人,真讨厌啊。 钱道风点了点头,眼神激动但是压抑着,因为这次在源能块之外他们赌中的东西,可能才是真正惊人的。 “不管阿敬是不是真的是那个人,咱不讨论了,再以后他来帮忙扫街的话,我们……镇定点。”钱道风声音有些发干,小声说。 奥勇用力连着点了好几下头。 相比之下,野团联盟这边反而是最迟反应过来的一群人。第一时间他们并没有欢呼,战阵里的人们互相看看,都无声笑起来,然后有人小声骂了脏话,几乎掉眼泪。 比如黑牙和他的兄弟们,比如食粮叔…… “这特么也太刺激了。”有人说。 “嗯。” “真想冲过去砍一场啊,把五大势力全部砍翻在这里。” “疯了吧?!”骂的这个笑着。 低低的议论声中,突然一阵巨大的骚动,然后几声惊呼。 “刀刀刀大理来了!” “什么?!” “刀大理在后面!” “……” 这些声音来自长街那头,显然不是自己人喊的,要是自己人,喊的应该是“刀老大显灵了”才对。 下一幕,五大势力全部战阵转身。 所有视线随之转去。 昏黄的路灯下,刀大理一个人站在那边的街口,身上是医院的病号服,右手握着刀,背后源能装置蓝光闪动……他衣服上有血,很多。 没有人认为那是他自己的血。 五大势力这边的想法,他们留守后路的人,既然没有追来……可能已经全完了。 477.招牌 刀大理是从医院赶过来的。 之前他在秘密病房养病,在虚虚实实中输出威慑力……能实际接触到他的人很少,而且也都不敢直接乱问,所以他知道的东西其实并不是太多。 折腾吧,反正老子这边有顶级呢,他这么想着,很安心。 刚才,是菲力欧派了资格最老的兄弟过来报信,刀老大才知道事情已经严重到这个程度了。 连尸人维泽都出来了。 报信的兄弟说维泽已经砍翻了阿敬这边出去的小王爷,小王爷是顶级,但是没顶住两刀。 所以,刀大理来了。 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还是原来的自己,还是很菜,但是这事他得扛。 五大势力加上尸人维泽……刀大理不知道来了怎么扛,但是一定得来,得扛,谁让他是老大呢?! 一路全力狂奔,陪护的几个小弟都没跟上,刀大理最终独自一人出现在街口,五大势力的后方。 当十余座战阵同时转过来的时候,实话说,刀老大抖了一下,就一下,他顶住了。 “妈拉个巴子……” 与此同时,五大势力这边脑洞爆炸。 在手下新人已经击退维泽的情况下,刀大理来,有可能是来迟了,但是,更可能是游刃有余来抄后路的,来彻底结束他们。 从他独自一人站在那里的情况看,后者的可能性无疑更大。 那么,怎么办? 从绞杀日的结果来说,五大势力到此其实已经接近输了,输的结果,是丢掉一些面子加一部分利益。 这样过后他们还是大势力。 但如果今晚继续下去,再折损几个顶级在这,被留下大批精锐在这里,他们接下去就真的彻底完了。 “别冲动,先试探一下,说不定事情能有缓和,毕竟他们拼完也不会很轻松。”火蝎老大小声开口。 信心已经随维泽的落败被彻底击垮,他们决定先怂。 于是,以他和他的手下为开端,五大势力十余座战阵沉默向两边分开,从正当中,给刀老大让出一条路。 这是退步的表现…… 刀老大茫然抬头看了看,目光经过五大势力的战阵缺口,沿长街看去…… 他看到阿敬和小鸡站在街上看他,小王爷在抽烟,最远处自家的战阵,依然整整齐齐。 “所以,砍赢了?!” 短暂的思索了一下,刀老大把战刀负到身后,让装置休眠,平静走过来。 他走进五大势力的战阵,从刀丛中间走过。 夜风吹着他的头发,刀老大走得很淡定,就这样,一直走到等候的阿敬和小鸡旁边……没说话,偏头示意他们转身,一起继续走。 “你们,咳,你们真的砍赢维泽了?”一直到走了好几十米,刀老大才目视前方小声问。 “嗯,凑巧。”韩青禹笑一下说。 偏头看看他身上的伤……似乎真的有些重,刀老大想了想说:“好吧。以后别逞强了,人不能总靠凑巧啊,运气这东西……咳。” “这是谁的血啊,老大?”一旁温继飞问。 “嘘!”刀老大说:“我自己的,刚才路上冲太快,伤口崩开了。” “哦,好像还在喷欸,老大你挺得住吗?” “还行,我没问题。”刀老大深呼吸,抬头。 这俩小子还是老样子没变,所以……我真的要成为不义之城第13号大势力的老大了。 好突然的感觉。 地面好软,像云。 “既然这样,恭喜刀老大正式建立第13号势力。”街面声音从身后传来,火蝎老大大声说。 野团联盟这边还没有挂牌,没有自己的名字,街道两侧的人小声议论: “会不会叫刀区啊?” “我看更可能叫显灵。” “……” 议论声中,火蝎老大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既然绞杀日的程序走完,咱们之间也正好,就此揭过,交接程序三日内完成,以后……” “就此揭过吗?”刀大理嘀咕了一声,本意是询问。 结果话音刚落,他身边,阿敬已经转身,说: “要赔钱。” “哗!”一片低声的哗然,感叹。 对哦,要赔钱,当然要赔钱,我们自己弄个势力玩,你们过来砍我们,砍完砍不过,说就此揭过? 那要是你们砍赢了呢?! 刀大理想罢转身,说:“是的,要赔钱。” 然后也不管五大势力那边的反应,四周的反应,转回来,领着俩小弟继续往前走。 周围的议论声在这一瞬间大起来一些。 “刀老大好强硬!看来野团联盟的野心不止于此啊。” “嗯,他有实力嘛,自然硬气。” “对的,说起来这回百分之九十的人,估计都看走眼了。” “……” 屋顶上,詹娜和琳恩互相看了看,别人都以为这是刀老大或黑衣的愤怒、强硬和野心,按道理也应该是…… 但是她们就是莫名觉得:他可能真的就只是想要钱而已。 这时,夹杂在一片嘈杂的议论声中,一个声音不大但是清晰地,在路边屋顶响起。 “青少校。” 三个字,中文,距离很近,叫得很平常,除了口音稍有一点问题外,就像是熟人碰到打招呼一样。 刀老大没注意到。 韩青禹和温继飞没转头,没迟疑,没停步,没反应,没对视。 做到这样其实并不容易,准确的说是很难,很难……至少刚才的一瞬间,他们心里其实都紧了一下。 被认出来了? 不,是在试探。 如果答案是确定的,对方绝不会问这一声,不管善意还是恶意。 问,即是试探。 ………… 三人就这么走过了长街,走到自家战阵里。 战阵里一丛丛的目光在阿敬和刀老大的身上转着。 各家老大围过来。 “老大。” “老大。” “……” 他们省略了一个刀字,这代表关系的改变,也是心理上的彻底认同。 “老大,要不咱们趁现在人多,阿敬又刚砍赢了维泽……气势正好,兄弟们都正激动着呢,咱把招牌挂了吧?” 老休问,然后错开一步。 刀老大随口“哦”了一声,抬头看去。 后方的一栋高楼,大门敞开,大门上,有人刚嵌好死铁钉子落下来。 门口的地面上一块裹着布的大招牌躺在地上,按惯例应该是死铁铸的。 有两个人正打算去抬。 “不用了,放那就好。”韩青禹提前说了一句。 那两人退开。 “这怎么搞?”刀老大小声问,这情况让他去把招牌抱起来,挂上去,血不知道要飙成什么样啊…… 而且虽然能挂上,动作一定不会很好看…… “老大你跟我一起走过去就好了。”韩青禹笑一下说。 三人继续向前走。 没有任何变化的一步,踏上石阶。 “呼!呼呼呼……” 死铁招牌翻转着,从地面上弹起来,飞向高处。 三人继续向前走过,死铁招牌翻到高处,“砰”一声,挂在门上,钉子嵌入。 同时,红布落下…… 刀老大转身,负手而立。 全场都在这一刻,一起沉寂了超过十秒。 五大势力的人再没出声,远远地退去。 振奋地手臂冲天而起。 “吼!” “吼!” “刀老大显灵了!” “刀老大显灵了!” “嗯?……这特么的什么啊?老子还没死呢!” 刀老大心里困惑想着,脸上表情努力保持,纹丝不动。 同时间,韩青禹也好奇抬头看了一眼招牌,他还不知道势力名称叫什么。 结果…… 【青龙帮】 “我,帮你大爷哦……这特么的,什么啊?!” 韩青禹转头看了看温继飞,再小王爷……这要不是他们俩想出来的,他就把死铁招牌吃了。 478.钱钱钱 刀老大本身对于青龙帮这个名字还是很喜欢的,不义之城的团队、势力名称或说代号,以帮派命名的极少,招牌上有个“帮”字在,他感觉义气感就强了很多。 “三十多年啊。”这一刻负手立在门口石阶上,正式宣告不义之城第13号势力正式建立,要说心里不感慨,肯定是假的。 “多辛苦,才走到这一步啊。咳……”目光向前越过欢呼的自家战阵,长街,街边两侧的人,远处正在退去的五大势力的战阵。 刀老大禁不住眼眶红了一下……太不容易了。 因为他的神情,战阵逐渐安静下来,人们仰着头,都在等刀老大说点什么,按道理现在这种情况,他是该说点什么的。 “我……你们”,刀大理目光顿住,似乎酝酿了一下,最后说:“你们前途大了。” 还是那句日常忽悠小弟的口头禅,这一次的语气依然听着很笃定,但是并非像平时那样大声吼出来,而是带着感慨说的。 刀大理说完转身,进屋,上楼。 “也许他怕在大家面前掉眼泪吧。”大家看着,想着,其实这一刻,再回忆那些在山谷里奔逃的日子,很多人都想掉眼泪。 “快快快,给我包扎一下。”三楼房间里,刀老大自己挽起来衣服,露出腹部的崩开的伤口,着急催促。 “这个我们也不太会啊。” 贺堂堂为难了一下,一般的战场临时包扎他们当然都会,但是那种情况,回来一样是要让医生重新处理的,而现在这里已经不是战场,医院也并不远。 “干脆去医院包扎吧?”贺堂堂建议。 “不用,就这点小伤……”刀老大说。 “这还小伤啊?!”温继飞伸手指一下说:“都快崩成蚌壳了!还是快点回去找折医生吧,老大。” “别别别…那啥,看不起了,收费太贵了。”刀老大红着眼眶说。 韩青禹靠在墙边甩了甩头,他的伤势在加剧,难以理解的,在战斗结束后比战斗当时更进一步的加剧,全身骨骼剧痛……不过因为听到的话里涉及钱了,还是忍不住关切了一下问: “怎么,除了手术费,后续的治疗也还收费吗?” 刀老大抬头看向他,目光委屈了两秒,点头,“嗯,每次都要收,而且死贵,死贵。” 屋里几个:“……” “是因为你这个伤比较难处理吧?”温继飞努力尝试化解一下尴尬。 “不是的,折医生说,说是因为我应该还有钱。”刀老大说。 ………… “什么?!我,我也要收钱?!” 医院机密楼层的手术室里,韩青禹在手术台上挣扎了一下。 他是在房间里突然晕倒被送来的,送来后转醒,现在身上多处皮肤在不断往外渗血,正准备处理。 “嗯,六十块金属块,这个伤很麻烦,而且你现在很有钱。” 折秋泓穿着一身白大褂站在手术台边,戴着口罩,只露出那双总是直直看人的眼睛,点了一下头。 “要麻醉吗?要麻醉加五块。”她问。 “可是我……不是说好的,医院我们也有股份的吗?”韩青禹试着挪动一下,全身剧痛,留下的位置上都是血。 “嗯,可是分成归分成,收费归收费。”折秋泓在口罩下偷笑一下,继续说:“我没事做的那段时间也洗衣服、做饭了啊,而且现在还做,咱们是合作关系不是吗?” 身体好痛……韩青禹眼神弱一下,坚持说:“可是相处这么久了,彼此不能讲一点感情吗?” “可以的,但是谈钱的时候不讲。”折秋泓说:“记得之前我向你借过钱,想买两件医疗器械,你说,开玩什么国际玩笑,折医生,我们又不熟,而且我跟你弟还有仇呢,就算熟也不借。” 最后一段,她模仿韩青禹当时理所当然的语气说。 韩青禹:“……” “谢谢不义之城和你,让我领悟了,钱其实真的很重要。我以前做错了,以前替你们蔚蓝的伤员治疗都不收钱,现在准备改……我想好了,我要做不义之城最有钱的人。”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折秋泓的眼睛亮了一下。 毫无疑问,目前的手术定价跟手术难度其实无关,折医生的收费标准是对方的身家,而韩青禹现在是一头很肥的羊。 折秋泓刚听说他向五大势力索赔,开价每家200块金属块,这样一算,他得分多少啊?! 六十块,六十块啊!韩青禹想了想,视死如归说:“那老子不做了,不用你救。” 她不可能真的见死不救的,韩青禹想着,又是一波接一波的剧痛。 “好。”折秋泓应完走到一旁,背身摘掉手套,悠悠说:“其实也不是没有免费的办法,你要不要听听看?” “……嗯。”韩青禹应,因为真的很痛。 “给我一些你的生殖细胞做研究。”折秋泓转回来说。 “什么?什么是生殖细胞?!你研究它干嘛?为什么……” 韩青禹问,问,问……突然一下明白折秋泓说的是什么了,躺在手术台上,顿时惊恐错愕地看着她。 “看来你知道了哦?”折秋泓通过表情得出判断,然后淡定说:“目前我们的研究结论,是人类的源能融合度与遗传基因无关。但是,这项研究其实并不包括你们这样的异类,你们说不定不一样,所以我想要一点,化验研究一下……” “那你找吴恤呀。” 韩青禹打断说。 “找吴恤要吧,吴恤很好骗的……然后给我算免费。” 韩青禹真诚建议。 “……我有在等他受伤,不过他其实可能不受威胁,他这个人没有弱点。”折秋泓目光直接看着韩青禹说。 韩青禹:“……”想想,似乎是这个道理。 “怎么样?考虑一下吗?对身体完全无害,但是值六十块源能块。” “……滚。” “好吧,那我先出去。对了,这个手术室的租金收费标准,是一小时三块金属块。”她说着伸手掏了个小本子,写上租金规定,撕下一张贴在墙上。 然后走出去。 ………… 十分钟后,手术室外的走廊地板上,一道长长的血痕向西。韩青禹爬回到房间,让锈妹把五块永生骨都给他,然后让她出去,锁门。 “怦怦,怦怦……”剧烈的脉搏感遍布全身。 如同换骨的痛,韩青禹在病床上蜷缩身体,死死咬着牙。 其中一块永生骨,渐渐小了一小圈。 差不多时间,折秋泓回到手术室…… 看看空荡荡的手术台,然后再地上的血痕。 “我服气了……不会真的是龙吧?传说龙都喜欢收集财宝,守财成性!” 479.挑战绝杀馆 第九街区,东南角。这一块区域原本属于此次五大势力之一的东流,但是后天起,即要划归新建的青龙帮。 伯利克团团长老查尔斯的住所和团队几乎所有产业都在这一块,做为东流的附属势力,他们之前一直帮忙管理这一小块地方,不说多富裕,但也是城市社会的上层。 时间已是深夜,屋里头的灯依然亮着。 坐在侧边沙发上的琳恩突然有些愧疚,自己之前竟然盼望野团联盟赢。甚至今晚,她是一边心神不定,一边带着喜悦的心情回来的。 “父亲。”她小心喊了一声。 “……诶。”稍微迟钝了那么一两秒钟后,老查尔斯把手从眉间放下,抬头然后转过来。 “对不起,我之前和詹娜跑出去了。” “没关系,安全回来了就好,然后希望琳恩小姐下次注意。” 这是父女间过往常有的玩笑似的对话,老查尔斯勉强笑了一下,给人感觉很疲惫,但是努力控制住了情绪。 因为源能温养的关系,父亲过去只是胡子白,但是面容其实不算老。可是现在,父亲看起来很憔悴,仿佛突然苍老……琳恩心疼了一下,说: “我们不跟东流走吗?” “不跟……不是不跟,是他们不敢带咱们走,五大势力所有在青龙帮划定区域内的附属势力和产业都被留下了。这是赔偿条件的其中一部分,因为与他们的切身利益关系最小,被第一时间答应了。” 老查尔斯的坦白,是因为这些事肯定瞒不住。现在的情况,连五大势力都被敲诈,他们这些小团队能怎么办呢?! “然后会很糟,是吗?” “啊,大概吧,因为几乎每个团队都曾经参与过绞杀日的行动,被报复也合理,用华系亚语说,这叫做成王败寇。我正在等消息。现在外面传回的消息说是,那边可能打算第一步没收60的财产,然后全部划为四级团,再然后可能还有……” 四级团即是每个势力层级最低的团队,战斗任务最重,福利最差。伯利克团曾经在东流,也是从四级团慢慢爬起来的,那是一段艰辛而让老查尔斯不愿再去回忆的岁月,有太多老伙计,都在那段日子里离去了。 现在青龙帮创始团队自然全都是一级团,然后二、三两级空置,直接把全部划分过来的原属五大势力的团队划为四级团。 有实力,有底气,刀大理无比强硬。 “那么,就完全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琳恩试探问,眼神有些犹豫。 “没有,除了期待宽恕,用征战赢得信任。”老查尔斯说着站起来,因为门外,急促脚步声正在传来。 老伙计艾尔急匆匆跑进来说:“青龙帮的第一条指令发出来了,让所有新划分过去的团长,明早自己去报到。” “好,知道了。”老查尔斯沉思了几秒钟,转头说:“琳恩,好好待在家里,我要出去一下。” 今晚可能会有动荡。 但凡新旧势力交接的时候,总是会出现这种情况,老查尔斯需要去稳定他的团队,避免卷入今晚的混乱。如果有小势力愚蠢地选择反抗,甚至可能出现屠杀。 父亲直接和艾尔叔叔一起离开了,保镖和仆人守在房子四周。 琳恩回到房间,继续思考了一会儿刚才自己想向父亲提,但是最终没给出的建议……“去找那个人求情,有用吗?他现在在那边的地位应该很高。” “我给过他一些钱,大概一千多米刀,还有两块死铁碎片和三块源能块……当然他替我擦车了,陪我聊了天。” 以小费而言,这是一个天文数字,但是放在眼下去看,它又小得像芝麻粒。 琳恩犹豫的原因也在这里,“这样找去,拿这些作为友情的依据,提出请求……我和父亲会被嘲笑赶出来吧?” 一贯优越的生活让琳恩有些恐惧这种窘迫,她坐下来。 可是父亲憔悴的面庞一直在脑海里划过…… “试试吧,我长大了。”琳恩起身,穿好装置,把刀插回肩后,犹豫一会儿,叫来最亲近的女仆人告诉她转达自己安全的信息,然后,从窗户跃了下去。 今晚凌晨的街道上人很少,反而是各处屋顶和墙角的身影要多很多……有人在趁着交接前的动荡,用刀谋取利益。 这种情况很危险,因为孤狼总是最狠,琳恩小心戒备着前行。 原本不到一个小时的路,她花了快三个小时,才来到第三街区,那栋悬挂新招牌的大楼前。 “我找阿敬。”她向门口的守卫说。 “阿敬不在。”对方说。 ………… “所以,终于又吞噬了?”病房里,贺堂堂小声问,眼神有些激动,因为目前的情况下,他们其实迫切需要青子恢复,而恢复,确定意味着进步。 “一点点。”韩青禹说:“嘘,别让小王爷知道。” 锈妹和吴恤都点了点头。 “所以,不会是要受伤才行吧?”贺堂堂突然一下站起来,说:“我记得你说过上一次,你跟那个肖恩战斗,也是在重伤的情况下,完成了吞噬……这次伤得不够重吗?” “那渠氏那次怎么说?明明那次伤得最重。”锈妹疑问。 “嗯,所以不是受伤……准确说是不只是受伤。”韩青禹说:“我自己的感觉,应该是需要一些特殊的源能力量打进身体,造成伤害,骨源里的东西才会生气,壮大,解决它们。比如肖恩炽热化的生命源能是特殊的,维泽的源能冲击里裹着死气,暂时就叫它死气吧,总之应该也是特殊的,跟他战斗后,伤势会自动急剧恶化。” 锈妹小小的后仰,这是惊叹感慨的反应,说:“难怪小王爷回来的时候看着没什么事,现在反而痛不欲生在那哭嚎。” 韩青禹:“嗯。” “那你要再去找维泽打吗?干脆天天找他打吧?”贺堂堂说。 韩青禹摇头,“没用,他的死气不够强,暂时能做到的,应该就这么多。” “所以……” “青子刚和我商量了一下,决定明早放消息出去,两个月后,以青龙帮新人阿敬的名义,开始挑战绝杀馆。” 绝杀馆是谋刺上帝建立的,算是不义之城的重要上升通道之一,在那里全城杀手榜上的高手,包括第一的束幽在内,都接受生死挑战。 赢了的新人名利双手,输了死,或最幸运的情况,被大佬收为手下。 当然前提,是你得能一路打上来,打到那个位置。 这意思,青子打算一路打上去,伤上去,看看能不能遇到几个源能特性特殊的存在…… “可是青子现在的状态这么差……而且那样他的战斗方式会逐渐暴露的。”锈妹担心说。 “没办法,时间估计不会很多了,昨晚我们俩往回走的时候,有人躲在人群里喊青少校。” 韩青禹没说话,话是温继飞说的。 这件事青子自己提出来,别人都不可能拦,但如果温继飞强烈反对,他能阻止。 他没有阻止。 当昨晚那个人叫出青少校来试探,后续的试探肯定会接踵而来,而且大概率是武力袭杀试探……所以,温继飞决定主动给他们一个观察判断的机会。 定在两个月后开始的绝杀馆挑战,其实是在争取时间……温继飞想让那些人多一些耐心。 ………… 琳恩等了一夜,没有等到一个说话的机会,清晨回到家的时候,父亲在家。 老查尔斯回家换好衣服,准备去青龙帮报到,准确说是去接受处置。 担心了一整个早上……老查尔斯从刚回家的女儿身边走过,没有看她。 一直走到门口,他才停下来,用压抑的声音说:“为什么不能稍微有一点点懂事呢,我的琳恩不是小孩子了啊。” 480.女儿 老查尔斯试图让女儿明白,从今天开始,很多东西都将被改变。 这其中财富的减少,短时间内反而不是影响最大的,毕竟就算被没收走60财产,伯利克团这十多年下来也还有一些积蓄,只要从此节约一些就还好。 最核心的影响来自团队地位的急剧下降。 与其他被划分至青龙帮的区域团队一样,伯利克团即将以戴罪的身份加入新势力,成为下属四级团。 这意味着财富来源的巨额缩减,社会地位的严重下降,战斗任务的加剧和战斗环境的恶化,以及时时刻刻可能招惹愤怒的危险。 相应的,琳恩将失去她之前的生活。 “最糟糕的情况,也许突然某一天……你的老查尔斯,就不再回来了。” 老查尔斯想到这的时候,终于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女儿一眼。 女儿长大了,很漂亮,甚至比妻子年轻的时候更漂亮,但是却没有妻子温柔坚定的性格,以及可靠的成熟,她实在太不懂事了。 这些在过往都还好。 但是以后,当伯利克团失去很多,确定衰落,它们就会变成危险的因素,这是必须警惕的问题,老查尔斯的心里一时间涌起来巨大的忧虑和担心。 “也许我不该让她总是和詹娜混在一起的。”作为父亲,老查尔斯在心里毫无意义地懊悔了一下。 “好好待在家,等我回来,知道吗?!我想我们之间需要有一次足够正式和严肃的谈话了,琳恩。” 老查尔斯嗓音低沉说。 “嗯。”琳恩红着眼眶,点了两下头,在她的记忆里,父亲这样的状态似乎从没出现过。 脑海中的画面,她的老查尔斯,每次生气的脸总是会自己变柔和,然后眼神宠溺又无奈地,向她妥协。 女儿犯错后装乖巧的样子看起来一如既往……老查尔斯有些无奈。 “听我说,这次是警告,确定正式的警告,琳恩!如果你不想让我太伤心的话。” 不得不又强调了一句。时间快来不及了,不忍过度苛责,查尔斯转身走出家门。 琳恩就这样看着父亲离开,颓然地站了一会儿,没有回去房间,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凌乱地思索着。 客厅里,仆人们的身影不断穿行。 他们正在准备搬家,替老查尔斯家做着搬家的准备,同时也收拾自己的行李。 “不能让父亲出面去找他,跟他说这些……告诉父亲,然后我再去等他,总会等到的,然后我会哀求……” 第三街区。 老查尔斯把车停在了街边,这是一辆由艾尔昨晚去借来的车,普通而廉价。 他们彻夜谨小慎微地准备着一切,思虑一切,并非希望这样一辆车能够掩盖财富,或为他们赢得同情……他们只是很害怕刺激到野团联盟的神经。 开门,下车,老查尔斯身上没有穿装置和武器。 他站在路边等了一会儿,等到他认识的几位团队老大进去后,才跟着走进去。 他们从那块簇新的招牌下走过…… 【青龙帮】 这块招牌现在意味着至少单势力5名顶级战力,其中两人确定可以在一对一对决中击退五大势力手上的顶级,再一人,昨夜当街击败了尸人维泽…… 另外,刀大理虽然还没有公开出手过,但是今早,外面的信息贩子们,突然一致提高了对他的战力评价。 在这样的战力碾压下,没有任何一个团队敢于以戴罪的身份状态,愚蠢地提出任何意见。 “所有团队一次性没收60财产,降为四级战斗团,后续根据具体表现,做财富奖励和等级提升,或者消失……” 没有任何侥幸,处置办法跟昨晚听到的消息完全一样。 因为思绪混乱,老查尔斯有些昏沉地坐在那里,听到名单里伯利克团和自己的名字……听到菲力欧先生结束陈述。 身边的人起身了。 老查尔斯跟着起身。 接下来,他们要回去准备团队财产清单,成员名单等等很多东西,然后接受审核,完成交接。 当他们从后门准备向外走的时候,前门有一个身影走进来,走到菲力欧身边站下来,互相说了几句,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其实老查尔斯本身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但是四周老大们中间突然响起的议论声,让他回过神来。 “是那个人吧?昨晚一对一击败维泽的那个青龙帮新人。” “对的,应该就是他,确实很年轻。” 因为不是精锐,这些人昨晚都在后方留守,并没有直接目击那一战……有人说:“不会错的,那道疤就是证明,我听说……” “嘘!谈论这个…你不想活了吗?!” “走,都不要再议论了,不要看。” 议论声中,老查尔斯偏着头,怔怔地站着,这是他昨晚错过的细节……那个人已经出去了,他认得那个身影。 他们打过照面,甚至有过一句对话…… “上帝!伯利克差点在第一夜直接团灭。”这一瞬间,心有余悸至轻微颤抖,老查尔斯迟缓的思路努力转向。 “他,琳恩,琳恩曾反复请求让我不要杀他,但是他,一对一打败了维泽……” 乱套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明明应该被想到,但是一时间怎么都想不到,更整理不出具体逻辑,老查尔斯努力思考着。 “查尔斯?查尔斯!”声音在耳边响起。 老查尔斯惊惶转头。 “你在做什么?!走啊!” “哦,好。” 老查尔斯赶忙转身。 “稍等一下。”菲力欧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等到所有人都停住或者回头,看向他,说:“有一个大胡子很白的家伙。” 菲力欧按照他听到的原句复述出来。 目光渐渐地汇集到老查尔斯身上。 “是你吗?查尔斯。”菲力欧问。 “我……”老查尔斯开口犹豫了一下,他不确定自己应该怎么说,说什么,什么可以说。 “你的女儿叫琳恩?棕色头发……” 在一片关注的目光中,老查尔斯愣愣地点了一下头,有些紧张,不安。 “那么”,菲力欧说,“伯利克团,没收财产改为50,暂时保留住所及相关产业的管理权,升格为二级团。” 说完没有解释原因,他直接转身。 “在这么多曾经仰望的老大们面前讲话,还是有些不习惯,得努力啊,菲力欧。”菲力欧在心里对自己说。 “……谢谢!” 混乱、激动和无措在同一时间袭来,老查尔斯迟钝后慌乱地道谢。 几句话的改变,实际改变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包括命运…… 如果不是思维依然有些转不过来,他也许会鼻酸。 现场,一丛丛羡慕的目光落在查尔斯身上,就好像是他押中了中心赌场的那个超级重注一样。 并没有非议。不义之城本就没有公平可言,他们早都习惯了,在这里攀附是一种本事。 “也许老查尔斯早就私下站队了?” “有这种可能,可是那样的话,为什么依然没收财产,只减少了百分之十?” “不对,改变发生在刚才那个年轻人走进来后……上帝,我们差点忽略了菲力欧的话里,最重要的那部分,琳恩,老查尔斯的女儿。” “……” “琳恩?!”老查尔斯自己当然也想到了。 好不容易脱离热情亲近的人群,他飞奔回家。 481.老外 会议室里,刀老大和各团老大都在。 “正好今天我过来的时候,昨晚守卫的人跟我说那个外国小姑娘来找过我,守卫认得她,知道是谁的女儿。不过我去跟菲力欧兄长说的时候,突然忘记那个名字了……”韩青禹说。 “老查尔斯。”菲力欧在旁补充。 “哦,对,是大胡子很白的一个老头。”韩青禹顺带说了绞杀日第一夜,老查尔斯带着一伙人在巷子里“源能逛街”的情况。 再还有是他和琳恩之间的几次接触,最后挠头有些不安问:“匆忙间我提议暂定二级团,是不是有些高了啊?” 这是询问,但是刀老大不出声,沉默低头喝水的时候笑了笑,有一种归纳同类后的认可在笑容里。 “如果是你说的情况,暂定的话,还好。”暴风血战团风暴团长可能是各团里心思最少的一个,战力也最强,他说:“正好我们这些人都没有实际的势力领地管理经验,昨晚就有讨论过,需要尽快提拔一个起来帮忙,伯利克团还不错。” 说完他认真看了面前这个年轻的顶级之上一眼,点头,目光里有肯定和欣赏。 其实这一刻不光刀老大和风暴团长,在座的每个团长,心里感觉都很舒适,他们发自心底喜欢阿敬这样的性格。 粗糙的人不善表达,具体怎么说呢? 大约是这样一个逻辑: “当你足够强大以后,整个世界都会表现得对你和颜悦色,恭敬温良,世界看起来很美好。 所以,我们反而总是特别珍惜那些在我们看起来还不怎么样的时候,对我们好的人。” 阿敬注定未来将成为青龙帮的支柱,甚至现在就已经是了。他是同类这一点,让在座老大们都感到安心,毕竟他们其实都刚站起来,还没有足够匹配当前地位的实力。 “其实没收财产也可以考虑取消。”老休突然笑着提议。 “那不行的,已经减了非常多了。”韩青禹着急摆手说。 现场众人愣了愣,然后都笑起来,原来阿敬是这样一个人啊,他们开始逐渐了解,并觉得这比一个强悍的战力本身更生动和有趣。 “所以,你是真的这么确定,不会有点别的什么了吗?”笑声里,老休不甘心又追问了一句,嘴角笑容意味深长。 韩青禹困惑看了看他,说:“没有啊,能有什么?” “……相亲啊!”老休用口型说出两个人曾经谈论的话题,笑一下出声说:“我听闻老查尔斯的女儿是第九街区最漂亮的玫瑰。” “漂亮吗?我没发现。”韩青禹认真想了想说:“不重要,反正我也不娶老外。” 娶老外的话,老妈会吓坏吧?他想着。 在座有很多老外,他们都放声大笑起来。 直到韩青禹说:“对了,刀老大,还有各位老大,我决定今天去申请,两个月后开始挑战绝杀馆。” ………… 差不多时间,沿街送走了老查尔斯的各四级团老大们也还在议论。 “其实暂定二级团,减少百分之十什么的,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查尔斯家和那个阿敬的关系。” “他刚打败了尸人维泽,也许有偷袭的成分,但是他还很年轻……这意味着,也许他有一天将成为第五或第六。” “如果关系是我们猜想的那样……” 说话的人到此收住,目光一圈转去。 不义之城的四大超级势力近十几二十年来一直保持稳固,分别是杀手榜第一的束幽,黑手西奥尔多,维京人埃里克,以及魅惑猫女阮氏明月。 在拥有足够的实力、财富和自信后,他们并不怎么参与一般利益争夺,所以,第五或第六的排名,对普通人而言就是顶端的存在。 “幸运的老查尔斯。”他们说。 幸运的老查尔斯此时正开车往家里赶。 “是爱情吧?是吧?一定是的。” 他在车上反复对自己说,尽管这样的期待在不义之城看起来很愚蠢,但是作为父亲,老查尔斯依然这样希望。 可以作为佐证的依据在于推想中他们认识的阶段,女儿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应该都不知道他的实际战力,要不然她也不会恳请我不要杀他了。 所以昨晚,她先是去看了他的战斗,然后又彻夜跑出去……!!! “吱……”急促的刹车声响起在院子里。 琳恩连忙站起来,迎出去。 父亲打开车门。 “我有件事想跟你说,父亲。”琳恩说。 “是吗?正好我也有。” 老查尔斯说罢,转头先看了看屋里的仆人们,说:“把东西都放回去吧,我们会继续住在这里。” 会继续住在这吗?父亲现在的状态看起来虽然焦急,但是已经没有了一早的焦虑和哀愁,所以,是好事情吧?琳恩有些期待问: “早上发生了什么吗?父亲。” “所以琳恩并不知道?我还以为是你想给老查尔斯一个惊喜呢!好吧,你跟我来,我先告诉你我刚刚经历的。” 老查尔斯带着女儿走到后花园。 在这个过程中,他说了早上在青龙帮发生的事情,伯利克团所受到的超级优待。 然后在他期待又警惕的目光里,琳恩也如实描述了她和那个阿敬之间的认识和接触。 “就只是这样而已吗?”老查尔斯听完十分困惑问。 “嗯,詹娜并没有成功,他拒绝了。”琳恩说。 “我说的不是那个。”老查尔斯有些无奈,解释说:“我的意思,这样听起来你们好像连正式的朋友都算不上,那点东西在他而言,肯定也没有什么价值,所以……” “所以?” “确定没有别的成分吗?比如喜欢一个人,所以想为她做些什么。”老查尔斯适当推理,然后又连忙解释说:“抱歉,我必须说一下,这并不是来自父亲的请求或期待,琳恩,我只是疑惑,你明白吗?” 琳恩眼神思索,点了点头,“父亲我出去一下。” “出去,你去做什么?!” “我去问他。”琳恩转身飞奔,声音雀跃说。 老查尔斯站在原地,看着女儿的背影,苦笑,接着笑出来。 ………… 琳恩找到韩青禹的时候,詹娜陪在她身边,而韩青禹刚和温继飞、贺堂堂、吴恤一起从绝杀馆出来。 他刚提交了申请,做了战力评估,挑战将于两个月后开始。 这个挑战除了战斗本身的目的,在预设中还将带来两个至关重要的缓冲: 一、为青龙帮稳固势力提供时间; 二、为阻止直接试探,争取恢复提供时间。 温继飞的逻辑,既然有人已经开始怀疑和试探,那么干脆,我们自己给出最适合观察和了解的平台,让他们有耐心等待。 琳恩走过来…… 简短而直接的对话,少女心从炽热到冰凉只用了不到一分钟。 “那你为什么要帮助我家?”人生第一次被爱情伤害了,红着眼眶,琳恩不甘心问。 “可能因为你是我出来工作后,对我最善意的四个人之一。”韩青禹说。 “嗯,那为什么不喜欢?”小姑娘依然直接,说:“可以喜欢的。” 韩青禹:“我不喜欢老外。” 琳恩:“……” “要是这话让米拉队长听到了,她该多伤心啊。”一起往前走的时候,温继飞用华系亚语悠悠说道。 482.为什么是我 说起来,死铁直人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市场的,韩青禹至今已经遭遇过两次足够直接的表达(不够直接的他也听不懂),可惜这两次,一个半老外。 一个是身后这个叫琳恩的姑娘。半个是之前说过愿意“舍身相娶”的尹菜心。 至于米拉也是老外这件事,可能因为她在华系亚方面军服役,从一开始就相处,加上源自新兵期的那种“老师和姐姐的感觉”,韩青禹从没有思考过。 这会儿突然听瘟鸡提起她了,想了想,有些担心说 “也不知道现在熊占里的局势怎么样了,米拉队长过得好不好,咱们答应过要去接她的。” 他记着呢。当时米拉离开1777,主要是因为熊占里的局势不稳,联盟调派可信人手过去,她一家人都在名单上。 这样,如果熊占里局势稳定了,他们应该去接她。 如果局势恶化,他们更得去接她。 “我听说的消息是不太好,脱离蔚蓝和武装政府化的力量占据上风……不过前阵子,他们的领袖被绑架了,所以应该还能拖。”温继飞说。 “领袖被绑架了吗?”韩青禹有些想笑问。 “嗯,估计是花帅干的。”温继飞点头,遗憾说“突然想,要是花帅还在这里,咱的日子得多幸福啊,华系亚也是的,都不说再派一个超级过来。” “派了的。”吴恤难得接一次话。 等到韩青禹和温继飞都转头看他。 “被我们弄丢了。”吴恤说。 韩青禹说“……对哦,也不知道龙池大师现在云游到哪了,军团知不知道他丢了?” “嗯,要是知道,找不到,怎么也该另派一个了,以将来的角度看,不论资源还是武力储备,这里其实都是必争之地。”温继飞说。 三人就这么一边聊着,一边往前走。 这种平静感看得琳恩越来越火大。 “稀罕什么呀?!”一只手臂被詹娜抱着,小姑娘忍不住,红着眼眶站在街口喊“顶级很了不起吗?!我以后也会嫁给顶级,而且比你好看,比你强……” 韩青禹转头看她,眼神认真。 这一瞬间,琳恩好想说“是气话,我说着玩的”啊。 “那样就好。” 韩青禹说完转回来,他的想法,那样琳恩在这座城市应该会比较安全,自己就不用再管了。 不然比如说有一天她被人逼迫,或追杀,自己知道了,还真做不到不闻不问。 这个逻辑很通畅,韩青禹说完感觉轻松,转身继续往前走。 琳恩在身后远远地僵直了三秒钟,猛地一下源能暴发,“啊,气死我了!我要杀了他,呜……詹娜你别拉我。” 詹娜也开了装置,死死抱着她的一条手臂,拽着说“打不过啊,琳恩。” ……是哦,琳恩愣住想了想,“那我要要回我的钱,还有死铁碎片,还有源能块……我不给他了。” 就这一句,詹娜和琳恩发现,前方那家伙的脚步突然加速了。 真的好无语啊!一口气堵在胸口,堵得快炸了,小姑娘丢了脸,着急挽回局面,顺带安慰和说服自己,最后远远地大声又喊了一句,也不管他能不能听到。 “你不要这样得意啊,混账!我现在想清楚了,我根本就没有喜欢你,我只是太喜欢thekg而已。” 话音未落,他好像又加速了,背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这时候,从绝杀馆里走出来一个人,往公告栏上贴了告示。 琳恩和詹娜就站公告栏前面呢,转头看了一眼。 【青龙帮阿敬挑战绝杀馆,通过战力评估,确定7月3日初战对手杀手榜排名15,高大的斯罗格。】 一个小时后…… 穿着宽大丝质睡衣,正一起吃早餐和午餐的斯罗格,猛地一下把牛排从嘴里喷了出来,近生牛排带血,就好像吐血了一样。 “为什么啊?!为什么是我啊?!就算维泽那个野人没有实际上榜,可是他那么高的评价啊……绝杀馆做战力评估的那些人都是傻x吗?!”斯罗格跳起来。 不管是不是外面说的偷袭,那小子连尸人维泽都砍赢了,斯罗格基本确定自己砍不过。 砍不过,会死的。 “对了,他原来不是我的员工吗?”斯罗格茫然问。 一旁的仆人点头,“是的,斯罗格先生,他和他的另外几个同伴,原来都在您的酒吧负责擦车。” “所以是他在的时候,咱们对他很差吗?”因为自己根本不可能去注意一个擦车的员工,斯罗格问。 “没有,在他击败维泽后,我们立即做了很仔细的调查,他们在15号酒吧的日子过得很平静,甚至有些幸运。”仆人回答。 “那特么是为什么啊?!”斯罗格哀怨问。 仆人“……”心说那不是绝杀馆排的么? “神经病啊?就因为他们这几个混账,现在我酒吧的员工都快被那些大势力挖完了,是人就挖,是人就挖,招来就挖,招来就挖……” “结果他还要挑战我?!” 斯罗格咆哮。 其实斯罗格已经在转型了,自从那次入境华系亚刺杀韩青禹,结果被花帅恐吓,受了惊吓,他回来后就没再接过悬赏任务,计划挂着排名让它慢慢掉,专心做一个富贵闲人。 反正他的实力摆在那呢,怎么都不至于混得太惨。 谁能想到会突然出这种事?! ………… 次日,谋刺上帝公告 【斯罗格退出杀手榜,放弃一切权益。青龙帮阿敬挑战顺位上升,至第14位,肮脏的威廉姆斯。】 全城错愕。 1992年7月3日,初战,肮脏的威廉姆斯在一度重创青龙帮阿敬后战败,未死。 8月13日,青龙帮阿敬苦战47分钟,身中4刀,击败杀手榜排名第13位,最高全甲雅桑克莱,胜而未杀。 9月27日,青龙帮阿敬首持双刀,与排名12双刀流川端大生苦战未分胜负,次日带伤再战,胜,未杀。 重伤修养两月后,11月29,青龙帮阿敬首挟“那件用布包裹的东西”参战,于生死时刻击败排名第11位,一米九的女人罗克珊娜,未杀。 外界传闻两人关系暧昧,后被阿敬名言“我不喜欢老外”击破,全城大量女性拥趸因此倒戈。 是日夜,阿敬于重伤退场返回途中遭遇袭杀,青龙帮2000人到场,列阵护送。 后续四大势力之一的维京人埃里克亲自出面招揽,被拒。 同时,因阿敬每战皆胜而不杀,高大的斯罗格被戏称为全城最倒霉的顶级。如果当时不退出,他现在应该还排在第16或17位。 另斯罗格旗下第15号酒吧宣布因员工问题,暂时停业。 一个多月后。 1993年的1月15日,华系亚小年夜,杀手榜排名第十,看门人科洛斯基在全场占优的情况下,最终没能守住前十大门。 青龙帮阿敬历时半年,杀入前十。 没有人再认为他对尸人维泽的胜利来自偷袭。 曾经的野团联盟青龙帮,至此声势如日中天。 同时,有一个传言,开始甚嚣尘上。 有人坚称青龙帮阿敬极有可能是一年多前失踪的超级天才thekg。 因为这个传言,全城先前倒戈的大量女性,再次倒戈,重新成为他的拥趸。 483.一年多了 清晨,韩青禹醒过来,蜷缩的身体缓缓打开,根植于骨骼里的疼痛大约还残余十分之一。 腰背和四肢伸展的过程有些艰难,仿佛骨头一根根被重新放置,疼痛蔓延,然后才稍稍缓解。 他又熬过了一个这样的夜。 这半年来,不止一两次这样缩在床上彻夜忍痛,似乎都已经要习惯了,但是痛依然是痛,严重到确定没人注意的时候,the青少校也会咬着牙默默流眼泪,很想回去爸妈身边的那种。 眼睛还没睁开,已经惯性的左手先摸向床铺内侧的刀,同时右手按向胸口,默数了一遍怀里的五块永生骨。 永生骨并没有减少,只是除去角骨之外的四块,整体都略微缩小了一些。 然后也没有增加。这半年来,借助青龙帮在不义之城的强势崛起,他们挖出来了其中两个在小王爷名单上的人,但是并没能找到永生骨。大致的推测,很可能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这一夜,蜕皮依然没有发生,因为已经渐渐麻木了,并不会觉得太失落。一块金属块在身上无声消融…… “欸!”韩青禹心里突然惊慌一下,“什么啊?!” 骨源第一次离开身体,一丝丝渗透进死铁战刀,这大概是一件突破性的事情,但是就这样自然而悄无声息的发生了。 “好厉害!呃,可是这样有什么意义吗?”韩青禹想了想,“好像什么意义都没有啊,我的刀和剑都已经是这个世界目前最强最硬的了。” 这样一想,反而心疼起那几丝骨源来了,他试着把它们从战力里收回来,过程有些艰涩,像是在找回丢失的猫,但是终究是回来了。 韩青禹长出一口气,起床,换了衣服开门……有些无奈地,俯身敲了敲门口的铁脑壳。 锈妹坐在那里睡着了,如往常一样,在韩青青忍痛的夜里,在门口坐了一夜。 “嗯。”是一个迷糊的,低低的第一声,铁脑瓜子左转,右转,仰起来向后看,说:“青子你醒了呀?” “是啊!” “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颂!”铁甲点头的同时,铁臂猛然探出,伸手抓腿。 这是最近已经恢复了的日常。 韩青禹迅速一把反握住她手腕,同时一步向前,“砰!”由后向前干净利落的一个过肩摔,把铁甲砸在地上。 “史记现在该怎么写了?”他居高临下问。 “……写你头,哼!” 锈妹爬起来,气鼓鼓地走开。又打不过了呀,唉,早知道就应该趁打得过的时候,每天多揍几次的。 其实这半年来,锈妹也有不小的进步,在源能块如一日三餐般消耗的前提下,他们每个人都有明显的进步,除了温继飞。 无奈韩青青虽然还没蜕皮,但是实际战力,已经超过了之前的巅峰状态。 这样的量变积累,到最后肯定会发生点什么。 大致他们每个人,其实都一致地想到了那会是什么。只是抱着期待,小心地不去讨论,好像一旦谈论得太多了,它就会故意让人心焦,躲着迟迟不来一样。 “总之,韩青青顶级的时候在顶级里砍瓜切菜,等他……” “吱呀。”吴恤开门从外面进来,看看韩青禹,放下心来。 他已经结束早晨的个人训练了,具体起床时间不详。就如这半年来的多数早晨一样,温继飞、贺堂堂和小王爷依然还在睡觉,折秋泓端了一锅热腾腾的白粥从厨房走出来,放在桌面上。 “喊那三个起床了。”她说。 “哦,好。”锈妹转身去砸门。 折秋泓也转身准备回去厨房。 吴恤的脚步横移到她面前,犹豫了几秒钟,“折医生,我想借一些源能块。” “……那个人其实不缺的。”折秋泓说。 “嗯,可是我的份额用完了。我会还。”吴恤小声认真说,说得很为难,尽管如此他还是开口借了,大概第十次,或者第十一次。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害怕实力差距被拉开,吴恤现在的源能块消耗很大。青子给了他和锈妹一样的高配额,但是依然不够。 由此推理,锈妹应该也有源能块来源,可能是同一个来源,而且她很可能不用借。 这是某个人无耻的阳谋。 这事如果是换他自己来借,或者瘟鸡、贺堂堂、小王爷,折秋泓都会毫不犹豫地说“滚”。 可是吴恤,你没办法对他说这样的话。 “120块,够用吗?一会儿我拿给你。”折秋泓答应完了转头,看着某个人,咬牙切齿说:“无耻、卑鄙。”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折医生,这半年我给你送去多少肥羊你忘了?”韩青禹覥着脸笑。 “那我没分成给你吗?”折秋泓郁闷反问。 “有的,可是我们这些人消耗多大啊,不像折医生你都不怎么用,全存着。话说你存那么多干嘛呀,不会是真准备当首富吧?那估计得我去把四大超级都砍一遍才行……怎么说,为了首富的理想,要不你先给我投资一点?” “滚!一颗都不会给你。我就存着看着高兴,要你管?!”折秋泓气愤骂了一句,又回去厨房端了包子出来。 温继飞三个终于也起床了,不刷牙不洗脸,洗把手直接先吃饭,一群人围桌坐下。 “欸,折首富,折首富……”韩青禹热情地一遍遍喊。 折秋泓抬头,“干嘛?!” “没,是瘟鸡想跟你商量个新生意。”韩青禹笑着说。 “……说。”折秋泓犹豫了一下,终究没能顶住诱惑。 “咱们把你存那些源能块拿出去放高利贷吧?”温继飞咬着半个包子,开门见山。 很快,他发现折秋泓的眼神变了……抓紧添柴说:“放心,只要选好放款对象,有他们几个在,完全不用怕收不回来。” “……”折秋泓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抬头看向韩青禹,“收不回来你赔?!” “他赔,赔不出来你直接从医院的分成里扣,放心了吧?”温继飞说。 折秋泓想了想,“那行,那我先给你五……八千块吧,试试看。” “好嘞。”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折秋泓沉默吃完,等到大家都吃完,才说:“对了,你年前不打了吧?快过年了,咱们要不要也买一点年货?” “好啊。”韩青禹开心应了,却没有半分掏钱的意思。 “那我和锈妹一会儿出去逛逛。”折秋泓倒也没计较,说着起身开始收拾碗筷。 锈妹过去帮忙把叠好的锅和碗端了出门。 门口水声哗哗地响着…… “快过年了啊?”贺堂堂仿佛突然才意识到。 “是啊,一年多了。”韩青禹说。 484.唯一的存在 从去年年末喜朗峰事件后“越狱”离开蔚蓝,到后来,在过年的时候乘船离开华系亚,一年多了。 锈妹和折秋泓洗好碗后一起出门逛街。锈妹早就已经可以在街上随意走动了,不过还是爱逛……在不义之城,她这样保持全甲隐藏的状态,并不算异类。 剩下五个男的坐在院子里,靠着墙一边晒太阳,一边聊天。 “上次袭杀我的人,帮里还没查到吗?”韩青禹问。 朱家明摇头,这方面是他负责的,他说:“没法查,对方做事很严密,当时连尸体都被带走了。” “那干脆不要继续查了。”韩青禹说。 “为什么啊?!为什么不查了?!”贺堂堂不解问。 “因为肯定查不到,然后,肯定是四大超级势力的其中一个,查到和没查到的区别不大。”温继飞说:“以现在青龙帮的声势、战力,还能动我们的,也就四大超级势力了。” 这个判断并不难得出,这半年时间,他们已经扭转了局面,青龙帮建立后势力迅速扩张,现在有效战力已经提升至三千人。 同时,内部出现了两名新的顶级战力,分别是黑牙和风暴团长。因为资源的日渐丰富,还有更多人走在通往顶级的路上。 外部,半个月前,尸人维泽公开回来找场子,在私下和锈妹打了一场,战后选择加入青龙帮,两天前,斯罗格令人意外地主动提出申请,也加入了青龙帮……坊间还有传闻,罗克珊娜极有可能也会挟旗下势力与青龙帮结盟。 所以,现在就算外面关于青子是thekng的传言再多,敢去幻想杀他,搏取那份名利的人,也已经少之又少了。 “相应的,如果还有某些人,是一定要动我们的,肯定也该着急了。”温继飞说。 “按说早就该急了。”这半年来每天都做着死战的心理准备,都已经有点儿烦了……贺堂堂说:“真有那个本事的话,他们到底在等什么呢?!” 温继飞转头看他。 “我问你们啊,现在,在一个击杀我们的所得和付出,明显都已经失去吸引力的情况下,如果还有人一定要动我们,可能会是什么原因和理由?” “旧仇。”小王爷说。 “所以?”贺堂堂顿住两秒,倏然站起来,“阿方斯那条老狗的人?!” “嗯,也可能是他用利益收买的人,我只能这样推理。”温继飞说:“那么,如果四大超级势力中确实有一家,和阿方斯存在利益联系,因此准备对我们下手…… 他怕的其实不是我们,而是束幽。 因为他们和阿方斯的关系一旦暴露,就必然会招来束幽的扑杀,所以,这半年他们并非是在等什么,而是在准备后路。” 没有人知道黑影中的那个势力到底要怎样准备后路。 因为束幽在不义之城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不管是个体还是势力,都是碾压性的存在。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条件,会让四大超级里有人愿意冒险帮他做这件事,我想就算曾经是他安插在这的手下,都不可能无条件去做。”朱家明嘀咕,不解道。 “管它呢,这又不重要。关键是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准备好,什么时候会来啊?!”贺堂堂郁闷说。 “不知道,说不定今晚,有可能明天,也说不定他们自己权衡后突然就放弃了。” 温继飞站起身,在阳光里伸了个懒腰。 “总之再担心,日子也还是得过,你们每天都做好准备就好了。” 他说的是你们,而不是我们。 广场的哀歌只剩下一发子弹,这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这半年时间,蔚蓝源能枪械的存在,它的实际威力和缺陷,已经都在别的地方完全暴露了。 这样,枪的实际作用和威慑力,就下降了至少百分之九十。 因为它其实打不动在戒备状态下的超级,甚至多数情况下两三枪打不死一个顶级,而只会把自己打炸。 所以,如果真的是超级来袭,大势力扑杀,温继飞的作用,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了,去了反而可能成为累赘。 而那一战一旦真的到来,势必很难。 说完这些,温继飞独自朝屋里走去。他似乎又要回到曾经一旦开战立刻跑路的那段日子了,在打完那一枪后。当然也说不定他到时翻出一个f,死在最后一枪炸裂的死铁碎片下。 “那束幽不会杀我们吗?!”完全没有察觉异样的贺堂堂,依然在身后追问。 “不会。”温继飞没转身说。 “为什么?” “因为要杀他早就杀了,我们逃不过他的眼睛。” 贺堂堂想了想,说:“还是不懂。” “因为他太大牌了!大牌到无别处可去。别忘了,他认识陈不饿,陈不饿也认识他。以束幽的能力,要查到我们的大部份资料并不难,在这种情况下,除非必须要杀,否则他绝不会动我们……因为那样,华系亚那个姓陈的老头,一定会再次驾临不义之城。” 温继飞说完的时候,人已经走进屋里。 院墙边,韩青禹突然站起来,跟进去。 温继飞转头,“有事啊?你可别是来安慰我的啊,怪恶心的。” “不安慰,你把广场的哀歌给我看看。”韩青禹说。 温继飞有些茫然地去取了广场的哀歌来。 韩青禹抱了木匣子,直接回房间。 一块金属块无声消融在身上,两块……终于,骨源涌动。他开始试着像早上那样,让骨源进入死铁…… 大概半个小时后,温继飞看到韩青禹从房间里走出来。 “到底什么情况啊?我以为你怕我开最后那枪出事,提前搞没收呢!” “没什么,还给你。”像是老友之间送礼物,有点尴尬,韩青禹把木匣子递还给他说:“对了,现在你应该可以开很多枪了……我是说源能死铁子弹。” 说完他转身,脸色一下苍白,同时鼻血流下来。 “窝……草!你到底做了什么啊,青子?”温继飞迅速绕到韩青禹身前,看一眼,立即慌了,“这什么情况啊?!” “骨源渗透,一般情况应该不会炸了。”韩青禹身体晃了晃,目光看向院子里,同时很小声说。 这意味着什么?!温继飞一瞬间明白了,这意味着广场的哀歌和他,都会成为唯一特殊的存在。 跟着他一下愣住,既激动,又有些无措和哀伤的样子。 “放心,我没事,身体一会儿就能恢复,我现在主要是心疼。你再说小心我后悔啊……”韩青禹抹了一把鼻血,往门外走去。 “可是……可是我只有两发子弹了啊。”温继飞在身后小声说。 “……”韩青禹一头栽倒在地上。 二十分钟后。 “醒了啊?”温继飞问。 韩青禹睁开眼睛,视线从模糊到清楚,一把抓向温继飞,“枪给我,给我。” “别啊!”对此早有预料的温继飞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说:“你先等两天,等我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再给你。” 485.Bug 不义之城还有华系亚方面军留下来的联络点。之前盯上后,盯了一段时间,判断出来那并不是花帅或者说军团方面的点,而是议事会方向的,就一直没去联系过,哪怕再困难,再危险都没有。 说起来,其中多少有些争气、赌气的成分。 可是现在,温继飞顾不上赌这份气了。 青子给广场的哀歌带来的改变,以及它所可以提供的展望,用老外的话来说会让他成为一个bug。 一旦拥有足够多的源能死铁子弹,他就是这个世界现有一切战斗规则下的那个漏洞。 超级以下,就算是对上顶级战力,他的威胁都将很大。 至于对上超级,他以后也能提供给青子他们足够的策应。 “子弹不是枪,耗费没那么大,工艺也没有那么复杂。联盟那边的研究室肯定还有之前留下来的,多余的子弹。就算那边拿不到,华系亚这边的实验室肯定也能要到相关资料,能造……” 温继飞一边脑子嗡嗡地想着,一边直接跑到院子里,拉了吴恤陪他一起出去。 “他这什么情况啊?”看到温继飞情绪转折有些突然,朱家明一边把韩青禹拉起来,一边困惑不解问。 “可能想到要过年了高兴。”韩青禹说。 “这要是小王爷知道了,我其实可以吸收,一直在吸收永生骨,而且还用了……估计要疯啊。”韩青禹想了想。 这一年的相处状态,虽然还是有时不时的互相防备和算计,但是真要让他们再和小王爷刀兵相见,似乎已经变得有些困难了,也不知小王爷真到下手的那天,会不会觉得困难。 这天午饭是小王爷做的。一直到下午四点多,温继飞、吴恤才和锈妹、折秋泓一起回到家。 问了,说是在路口遇上的。 “你们看,我们买了好多东西,这两袋是衣服,有你们的,还有奥勇和钱道风的,先不给你们看。这个是吃的瓜子茶点,超级贵”,锈妹一边大包小包地往下放,一边说,“我们还看到有华系亚老人摆摊写对联,就买了几幅……” “还有一件事特别厉害,你们猜……算了你们肯定猜不到。他们说今年除夕晚上,城东向海的那边,会办一场烟火会,我和折医生都想去看,咱们去看吧?” “咦?韩青蛇人呢?!”锈妹抖落一块大白布在身前,转身问。 屋里头,温继飞的状态,激动得真的就像是一个买好了新衣,等待过年的孩子……他说 “青子你猜我联系上谁了?” “谁啊?!”韩青禹问。 “涂紫!联络点一层层的转接,接到华系亚拒绝者总部的时候,正好他在。” 哦,那小子还欠我钱呢,韩青禹想到。 “那小子挺义气的,问起你的时候,喊的青子哥,连嗓子眼都颤。” “……嗯。”韩青禹有些感动,这一年真心关心他的人,大概都不那么好过……心说那就不算利息了,他说“那最后怎么样?就这样用了这么久啊?!” “没,我和吴恤在那边等回复,一直等到刚才。” 温继飞稍微走近一些,神情激动说“他们答应帮我搞子弹了,问我要多少,我说能搞多少搞多少,我这遇到个科学家,搞实验。而且你猜怎么着?正好议事会那边也准备派人来不义之城呢,说是抓紧的话,最快年前应该能到,会把子弹给我带过来。” “那就好。”韩青禹开心一下。 “还有!涂紫最后用敲击密码告诉我,来的人里,大概率会有一个超级!”温继飞小声说但是表情夸张。 ……会来超级吗?!韩青禹整个人愣住了一下,排除陈不饿、花帅、江老头,“那要么吕神,要么邵队啊!” 两个里不管来的是哪个,他都很熟。 难得地,韩青禹也跟着激动起来了。因为一旦这名超级到场,他们和那个躲在阴影中的势力之间,实力对比就该倒过来了,毕竟青龙帮现在手握八个顶级的阵容,就差一个超级立住塔尖。 “不对,如果瘟鸡的子弹足够,他也应该算一个,而且是尤其难缠的一个。只是自身安全上差一些,得说服堂堂跟他组队……”韩青禹正想着。 铁甲的咔哒声传来。 “青子,瘟鸡,你们干嘛呢?”锈妹探头在门口问。 “闲聊。”温继飞说。 “那先别聊了,先出来。”锈妹说着转身。 韩青禹走出门口的时候,“呼!”一块白布裹过来,拢住大半身体,然后缠了脖子……锈妹绕到他身后动手打结。 “干嘛?干嘛?” “理发呀,快过年了呢,瞧瞧你们几个这头发,长的乱的。”锈妹一边说,一边拉着韩青禹在预先放置得椅子上坐下。 “理发?!”韩青禹转头不信说“你会啊?” “我不会。折医生说应该不难,她试试,我负责打水。”锈妹笑,似乎觉得这是一件很让人开心的事情。 于是这天,在冬日下午的阳光里,折秋泓用原本做手术的剪刀,依次给五个人剪了头发,也给自己剪了刘海。 整体效果看着还行。 而后,吃完晚饭后,她又在灯光下用一块新买的大红布,还一块黑的,给锈妹做了两件新斗篷。 所以女科学家就是厉害啊,连理发和做斗篷这种事,都能钻研出来。 “睡觉咯。”时间已经很晚了,小王爷和贺堂堂、吴恤都已经去睡了,折秋泓在洗澡,锈妹把刚试穿过的新斗篷叠好,开心说。 “别,等会儿,你先跟我来一下。”韩青禹起身说完,先一步走回房间。 锈妹抱着叠好的斗篷茫然跟进来。 韩青禹关了门。 “你叫我干嘛呀?青子。”锈妹好奇问。 “做个实验”,韩青禹看了看说,“这样,你先躺床上。” “嗯?什么,什么实验啊?”锈妹似乎有些紧张,但还是听话躺下了,把两手扣一起,搁在肚子上,惴惴不安地扭头看着青子。 “把手给我……算了,头也行。”韩青禹一手按上铁甲的额头,犹豫了一下,这要是万一出什么问题,脑子坏了可不行啊。 想到这。 “还是手吧。”他说着掰过来锈妹的一只手臂,握住手腕,说“要是感觉不对,一定要马上说,知道了吗?” 话音落,一块金属块在他身上无声消融。 “知道了。”锈妹说。 “确定?”韩青禹追问。 “确定。”锈妹用力说。 韩青禹点头。 既然骨源渗透能给“广场的哀歌”加固,那么锈妹可以吗?这个问题下午韩青禹想了很久,最后决定试一下。 这事若是能成功,锈妹的防御力势必再提一个等级,那样也许她就将成为另一个bug,后续她的安全问题,也可以少担心很多了。 说起来这可是骨源,韩青禹咬牙咽血能舍得的人,也就这么几个。 “哎呀。”突然间一股奇怪的源能涌动缓缓进入铁甲,锈妹似乎想惊叫,但是忍住了,变成小声的嗯哼。 “疼?”韩青禹立即中断骨源涌动。 “没。就是吓着一下。”锈妹弱弱地说。 “这样啊,没事别乱叫。”韩青禹深呼吸啊,暂时放下心来,重新开始,小心翼翼地控制骨源涌动。 心理困惑着呢,锈妹偏头看着青子……汗水正一颗颗从他额头上滑下来。 “这是什么呀,青子你没事吧?” “专心点。”韩青禹说。 “哦,那除夕那天的烟火会,咱们去看吗?”哇,鼻血!锈妹看到一下有些慌张,但是不敢乱动。 “专心点……噗!”韩青禹一口血喷出来。 排斥力,锈妹身上出现了排斥力,很弱但是有感觉,这是广场的哀歌没有出现的情况,韩青禹一边小心空置骨源不再涌动,一边更加谨慎专注地观察锈妹的反应。 铁甲下,锈妹的眉头皱着,痛!骨源带来的感觉仿佛是一只温暖的手在触碰她,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但是这只手上传来的源能涌动,突然像刀在割她。 刚骨源直接侵入皮肤了,锈妹想起来青子叮嘱的话,连忙开口说“停,停……青子。” 韩青禹连忙停止,已经渗透的那部分骨源被排斥,自动涌回,眼神紧张看着锈妹。 “我感觉里面的那些死铁,好像要裂开。”锈妹不安说。 “这样吗?”韩青禹思索着,顺手找了一块普通死铁碎片,尝试向它灌入骨源……刚一点儿,“咔”,死铁片开始龟裂,骨源回涌。 所以,普通死铁承受不了骨源的渗透。 而锈妹铁甲的最内层,那套真正维系她生命的源能内循环系统,当时用的都是普通死铁。 外加的涂层倒是高级的,可是已经融合成一个整体了。 “还好我小心了!不!是我怎么连这点都没想到先试验一下?!” 韩青禹愣愣坐在那,一阵懊恼、后怕。 锈妹爬起来,去门外拧了一条湿毛巾回来,递给韩青禹。 “你还好吗?青子。” “没事。”韩青禹把毛巾接过来。 锈妹站在那,看着他擦了汗,擦了血,看着那道疤……疤痕似乎淡了一些。 “对了,青子。” “嗯?” “你猜我和折医生给你们买的是什么样的衣服啊?” “什么样的衣服也没意义啊,打一架就坏了……我还是穿那几套改造的战斗服比较习惯。”韩青禹说。 “是西装,全黑的,还有白衬衫和领带,可贵可酷了。”锈妹说“折医生说你要是伤好了,穿上出去走一圈,不义之城的女人就该全都支持你了。吴恤穿了肯定也好看,折医生说你想啊,吴恤穿着西装,斜背着长枪,死人一样的脸,嘿嘿,然后瘟鸡穿着西装,端着狙击枪,白衬衫的袖子露出来一点……” “瘟鸡以前在学校穿过西装的,不过是红线格子的,很骚气那种,我还没穿过西装呢。” “那过年就穿。” 486.一年多后的那些人 快过年了。 “菜心啊。”爷爷坐在椅子上说。 瑞士,家里的对话现在一致只说华系亚语,这是尹菜心提的意见,爷爷和爸爸妈妈全都赞同了,只要她能因此稍微开朗一些。 “嗯?爷爷。”一年多坚持下来,尹菜心的华系亚语现在已经很标准了,她只是懊悔自己当时没有早一点学好。 记得在喜朗峰巅,那个家伙就是因为这个嫌弃她,连舍身相娶都不要。 然后没多久,他就不见了,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只是失踪了。总之再无音讯。 “按华系亚的传统,快过年了,咱家今年也过华系亚年,你出门去后勤基地逛一逛,买身新衣服吧?” 这一年多来,孙女身上只有军装和训练服,爷爷已经很久没看到她别的状态了,比如以前小女孩的状态。 甚至因为尹菜心经常下小队实战的关系,家人连见面都变得很少。 “好的,爷爷。”尹菜心紧了紧身上的装置出门说“我训练完后有时间就去。” 训练,战斗,战斗,训练……这就是这一年多来填满生活的一切,尹菜心想让自己尽快强大一些,能有一天,有能力回去第三固定探索地查清真相。 那是他们一群人认识的地方,后来回看,也是那颗黑暗的种子被埋下的地方。 那次是她接的试炼任务,才借了他们去的。要是早知道会这样,尹菜心宁愿自己从没认识过他们。 ………… 华系亚,蔚蓝唯一目击军团下辖,第九军,第425团,第1777小队驻地。 傍晚的阳光下,直升机盘旋落地。 本来年货应该是运输队送来的,不过因为杨清白正好要回来,上边就让他给带回来了。 “哎哟,好多,还有酒,今年福利不错啊!”秦国文看一眼说。 “是啊,都够办酒席了,要不就这么东西,咱们把劳队的酒席办了吧?”跟来的队员们嘻哈起哄。 劳队长的恋情,如今早就已经不是秘密了,但是婚礼一直都没办。 他不急,队嫂也不急,就好像他们在等着什么。 在等什么呢?老队员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有大抵一致的猜测,但是谁都没有说破。 “滚滚滚!废话那么多,还不赶紧搬东西?!” 劳简故意板着脸,骂了两句,然后独自走到杨清白身边,小声问“怎么样,这次出去有打听到他们的消息吗?” 杨清白摇了摇头。 他在隐世家族联盟那次战斗中,先行送了被俘的蔚蓝战士们回来,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过青子他们的消息。 对了,他立功了,在上头明显不打算太声张的情况下,拿了一枚银质勋章,几个月前刚升了少尉。 “没有,我也不敢瞎打听。”杨清白说。 劳简点头,“说得也是。” 那几个混蛋到底跑哪去了啊,他埋怨想着,说“这都要过年了,也不说想办法捎个信回来。” “是啊,这样万一嫂子哪天突然怀上了,等不及他们回来喝喜酒。”杨清白皮了一句。 “……对了,你这回突然被调去,到底干嘛去了啊?”劳简假装没听到问。 杨清白收敛笑容,眼神认真看看他,“不能说,劳队。” “好吧。那你去洗漱一下,吃完饭早点休息。”劳简说完转身过去帮忙搬东西。 杨清白独自沿着山路走了一段,走到那个岗哨,先去看了狗和猫。 作为小团伙的驾驶员,他和猫狗一样被丢下了……“其实以我的战斗力,跟去了也是累赘吧?”杨清白靠在墙上,嘀咕说“不过以后可能不一样了!青子你们知道我这回去干嘛了吗?!” 这一瞬间,眼神激动而坚定,杨清白说“作为联盟选定的第一批顶级飞行员,我去试飞源能战斗机了。” “那东西虽然不能发射炮弹,可是真的太疯狂了,你们知道吗?!等一天它们出现在穹顶,你们一定会被吓一跳。” “我当时就被吓了一跳,我没想到,蔚蓝原来早就已经仿造,改造了那么多源能飞行器,就只差最后这一个发动机而已。其中最大的一艘,还没建完,大得跟堡垒一样。” “我就说怎么以前咱蔚蓝那么缺死铁呢,明明那东西也不会被消耗,原来可言那边飞船方向的人,一直都在准备。” “对了,他们好像还在改造那艘大尖留下的巨舰,边拆解研究边改造,我偶尔会听到研究人员说起你的名字,他们都很感谢你。” ………… 蔚蓝,华系亚科研二所。 “报告。”士兵在语言实验室门口敬礼。 “进。”束着马尾,额头有几丝乱发,辛摇翘抬头。 她身上穿着一身硬朗的唯一目击军团军装。 这一年多来,辛摇翘每天上下班都只穿唯一目击军团的衣服,这是她对外公、爷爷,乃至整个议事会和科研体系的无声抗议。 “报告辛少校,这是刚从南极战场传回来的最新录音,大尖又说话了。” 士兵喊辛摇翘少校。 这个少校并不属于行政或科研体系,而是属于平行的唯一目击军团。 蔚蓝的军衔体系分两条线。 在知道小姑娘因为某人跟爷爷、外公闹翻后,陈不饿特意在今年的晋升程序中,授予了她这个战斗体系的少校军衔。 那天,辛摇翘很开心。 “知道了,放这吧。辛苦你了。” 实验室现在就她一个人,辛摇翘等到士兵离开,拆开包裹,把录音文件放进专用播放设备,戴上耳机。 就这么坐着,安静地听着耳机里战场的声音。 同办公室的阿姨从窗外走过,看到她的侧脸,招了招手,“摇摇,我先走了啊,今天年三十呢,你也记得早点回家。” 辛摇翘没听到。 “吱,咻,炎朽……” 等等,炎朽吗?! 辛摇翘停止播放,清除杂音,反复听了几遍,确认这是当时韩青禹问她那个“炎朽”的发音。 第三次了,这是南极传回来的录音里,第三次出现这个发音。那里也有红肩出现。 所以,炎朽并不只青子一个,蔚蓝还有别的跟他一样的天才。 “可是,韩青禹就只有一个。” “青子你们还好吗?你们现在在哪啊?你们那里过年吗?” 这一年多来,爷爷,甚至是外公,都一次次暗示明示,那些家伙没死。唯一目击军团那边参谋长的表现,隐约透露的也是宽慰。 可是,没有音讯,也不知道人在哪,什么确定的消息都没有。 “那家伙还欠我一只活的大尖呢……” 辛摇翘走神了。 “笃,笃笃。”稳定的敲门声,传来,渐大。 辛摇翘听到了了,转头摘下耳机。 爷爷站在门口,笑着说“辛少校年三十都这么勤奋,不过年了啊?” “一会儿就回去了,爷爷。”辛摇翘说着,打算继续往下听。 “还要一会儿吗?看来爷爷今天不拿出点实际的,我家摇摇的这个年,是不会开心了啊。你看你都不开心一年多了,你外婆问你过年去不去她那呢,你这一年多不去看她,她都要恨死你外公了。” 似乎这一次很有把握,辛明执微笑走进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专用磁带,放进播放设备。 “这是什么啊?爷爷。”辛摇翘困惑问。 “超级机密文件……拒绝者那边的那个小孩给我的。”辛明执示意孙女重新戴上耳机。 磁带开始播放。 “你们都还好吗?那里很乱吧?青子哥他还好吗?”涂紫问。 “好,都好,乱就天天打架呗……青子?他问你源能块什么时候还。对了,他毁容了,现在脸上好大一条疤,认不出来了,你可别趁机会不认帐啊。”温继飞的声音是轻松的。 眼泪无声从辛摇翘眼眶里爬出来,顺着面颊往下滑。她是开心的,也难过。 487.米拉小姐在熊占里 正在哭的这个年轻女军官,她的爷爷是蔚蓝科研系统的领袖人物之一,第九代源能装置的主设计师,外公是蔚蓝华系亚方面军议事会主席,自己是大尖文明语言研究的年轻天才…… 但是她人生至今最珍贵的一群朋友,却都是用刀说话的人,而且什么都敢“说”。 家族“矛盾”的起始源自韩青禹等人出事当时,辛摇翘跑去求助,外公、爷爷带着一群人正在开会…… 但是他们并不是在商讨怎么帮忙,而是专心在研究怎么减轻事件后续影响,稳定人心、局面。 站在政治的高度,这样的思考或许无可厚非,但是辛摇翘不懂,也不管那些,她就是觉得愤懑,失望。 这一赌气,就是一年多。 原本今晚是打算哄孙女开心的,结果年三十的傍晚,还是掉眼泪了。辛明执也戴着耳机,他本人也是第一次听这份录音,听着想象,有些心酸……在旁安静站了会儿,才开口打破沉默说: “录音只此一份,归你保存。” 辛摇翘抽了抽鼻子转头,点头说:“嗯。” 爷爷伸手揉揉孙女的头发,“那爷爷先回去……听完擦擦眼泪,回家吃年夜饭了。” “好的,爷爷。”辛摇翘把眼泪往两边抹了抹说:“谢谢爷爷。” 谢谢爷爷吗?好久没听到这样的话了。所以,总算是有一点效果,辛明执慈祥笑了笑,转身向门外走去,同时忍不住小声嘀咕: “真是的,竟然跟自己的爷爷、外公赌气,赌这么久……自己这么一门心思地想着念着,还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想念呢。” “嗯?”辛摇翘听见了,思索了一下爷爷的疑问,心说:“那当然不想啊,还用问?” 韩青禹是什么样的人,她太清楚了。 想到这,就真的笑起来。 时间往后走约5个小时,熊占里。 这里本身并没有过华系亚新年的传统,但是有人因为在华系亚待得太久了,感觉到想念,也想着得自己过一个年。 蔚蓝熊占里方面军第一军官学院,米拉回到熊占里后并没有和父母工作在一起,她在这里当教官,住在教职工宿舍。 宿舍门开着,米拉站在门口,长发束在脑后,身上围着围裙,她的双手还有粘着面粉,白扑扑的。 门外独立的小院里,阿历克塞在冬天里找来了花束,捧着递上前说:“我听说今天是华系亚新年,所以新年快乐,米拉小姐。” 米拉有些无奈的看着他。 熊占里方面军内部的形势正越来越糟,反叛势力对于年轻军官的争夺又十分看重,阿历克塞作为学院教官中新晋的顶级战力,在军官学院这里的任务其实很重,但是他依然总是折腾出各种花样。 “还是不接受么?”阿历克塞苦笑,“让我算算,这是第几次了。多么令人哀伤啊,熊占里第一军事学院不到三十岁的新晋的顶级战力,连一束花都送不出去……” “如果只是朋友之间的祝福,我当然……”米拉说。 “如果不止呢?事实就是不止啊,我的心不容许我说谎,我的追逐的眼神和颤抖的手,也已经出卖我了……也许是时候考虑给我一次机会了,米拉小姐觉得呢?” 阿历克塞眼神暧昧挑衅,同时嘴角微笑,正如学院里的传闻那样,他其实是一个情场高手。 米拉干脆把双手背到了身后,无奈的摇头。 “所以,又一个悲伤的故事,关于残忍而坚决的米拉乔中校,第一军事学院最伤人的花朵。”阿历克塞嘀咕说:“还好,我并不是这里唯一碰钉子的那个,我只是碰了最多次而已。” “谢谢,阿历克塞。”米拉表情认真一下说:“我因为你的欣赏而觉得骄傲和光荣,这里有无数喜欢你的女孩子,教官或学员……” “好吧,接下来的话我帮你开头。”阿历克塞说:“但是……” “但是我还在等我的队员来接我。”米拉笑起来,坚定说。 “一年多了。”阿历克塞的眼睛看向米拉,这一年多时间里,米拉在等待的人杳无音讯,而她看起来分明也已经走出了哀伤。 “嗯,这一年多时间里,我总是跟自己说,我的那个队员,他说过的话,一定不会就这样不算数了。”米拉笑。 因为她想起来那个人其实坑蒙拐骗。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阿历克塞犹豫了一下问:“你们的约定关于爱情吗?” 米拉思考了一下,“不,他大概不懂或者不思考这些。” 米拉心说我好像只是怎么都没办法做到,在将来的某一天,当他们来接我,我却向他们介绍,某某是我的男朋友。那样,那群人一定会鬼哭狼嚎。 那样可不行。她跟自己说。 这是最糟糕的,阿历克塞败于不确定的感情,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他笑了笑,依然把花递过去。 米拉依然背着她粘满面粉的双手。 “是朋友的祝福。”阿历克塞说:“新年快乐,米拉中校。” 米拉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花束,“谢谢,阿历克塞上校。”然后逗趣指了指飘在空气中的音乐声说:“我想你该去舞会了。” “啊,是的。”阿历克塞讪笑起来,摆手转身,解释说:“总是这样,我不得不通过超凡的个人魅力,来使那些年轻的女军官们,不至于落入叛乱势力的蛊惑。” 他说笑着向外走去。 超凡的个人魅力吗?米拉笑了笑,想起来某人“死铁直人”的外号,被他气着过的人大约有很多,那个外号也因此,被医疗和文艺系统广泛流传,而女孩们依然珍藏他的花朵。 对了,饺子还没包完呢!米拉站了几秒钟后抱着花匆忙转身。 “呼!”很轻微的一声传来在身后。 暗影中,人从屋顶侧面落下来。 米拉惊慌一下回头,拔刀…… “咳咳,那真是一个幸运又该死的小子啊!我是说那个死铁直人,米拉中校觉得我说的对么?”对方站那微笑。 米拉瞳孔犹疑,然后猛地慌张一下,“你,你是花帅?!华系亚方面军五大超级……” 连带“五大超级”的打招呼方式,当面说显得很突兀,米拉顺嘴说出来,只是因为通常当他们提起这些人,都是在私下这样说。 “暂时认同。”花帅笑了笑,说:“不过等如果有一天,那个小子也晋升了超级,我一定会退出六大的合称……只因为羞于与他为伍。” 米拉:“……” 所以,刚才的那些对话,花帅全都听到了。 这是在华系亚方面军时从未说过的话,米拉因为被打趣而有些害羞和尴尬,抬眼看去,花帅身上有血,浸透衣服,脸色苍白。 “花帅你……快请进。我家里有伤药,但是不知道够不够,不够需要什么,我再去医疗室拿……” “不用,伤药我自己也有。”花帅示意一下她粘着面粉的手说:“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今天是年三十了。饺子有多吗,能不能分一碗?” 花碧楦他已经在熊占里活动快两年了。 以一己之力,也许无法力挽狂澜,但是蔚蓝分裂,世俗政府化的开端一旦打开,后果不堪设想,出现直接的分裂战争也一样……花碧楦尽一切努力在拖延。 也许等南极洲的战事结束,联盟能腾出手来解决这件事吧。 米拉进屋后着急把做好的一部分饺子端到厨房,先下了锅。 花帅在外屋,给自己敷药,包扎。 “我听说格里乔亚,分裂派选拔的那个新领袖,又被绑架了。”因为好奇,同时也是找话说,米拉说起局势。 “啊,是我干的。”花帅笑了笑说。 果然如此,米拉犹豫了一下,又说:“可是莫索里金被放回去了,就是那个之前被绑架的分裂派领袖。” “是的,还是我干的。”花帅笑起来,自夸说: “简直天才的计划,不是吗? 我绑架他们的领袖人物,不杀他,等到他们营救、寻找未果,不得不选出新的领袖和他的核心团队,我又把旧的放回去,绑走新的。 就这样,让他们内部一次次的,不断地做权力争夺……” 488.除夕有一场烟火 “真是,好厉害的计划啊!”米拉说着,把浮在水面上的饺子捞起来,放进大碗里,满满一碗端出厨房,放在桌面上。 “这里有醋,这是辣椒,我有时会给自己做一些华系亚菜……”面对一个华系亚超级战力,还是中将,她有些紧张说“可是那样很危险吧?” “啊,是的,那些狗贼现在学的阴险了,无耻地布置了陷阱。”花帅示意一眼自己身上的伤说“这次被两个超级围攻了。” 低头吃饺子的时候,花帅嘴角溢出的血滴进碗里……他放了些辣椒,拌了拌,把饺子吃完。 “你的左手好像有伤,对吧?真的发生公开叛乱的话,军官学院估计会是重点目标之一,记得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我想他们一定会来接你的,不管熊占里到时是什么局面。” 花帅说完,就从后门离开了,带着伤。 所以,与受伤无关,这个华系亚超级战力真的就只是在这个年三十的夜里,路过顺便来讨一碗饺子,把年过了而已。 米拉收拾了碗筷,清理痕迹……继续包饺子,开始准备自己的年三十。 时间继续走。 几个小时后的不义之城,天刚黑下来没多久,锈妹和折秋泓已经洗好了碗筷。 折秋泓还在房间里换衣服,她是女人,慢些也能理解。锈妹自己已经穿好了红色的斗篷,站在堂屋左看右看说“穿好了吗?怎么还不出来?!” “……快点呀,哎呀你们!一会儿赶不上看烟花了。”她着急跳脚说。 今晚的烟火燃放会在出城的荒漠里,向海的方向,锈妹问过了有至少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怕赶不上。 “可是新衣服不应该是明天早上才穿吗?!” 房间里,韩青禹依然穿上了有死铁片嵌在底部的战斗短靴,起身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衬衫、西装和领带,有些不习惯。 “今天就可以了的,我小时候都年三十晚上就拿出来穿着了,还因为舍不得脱哭呢。”锈妹说“而且我们要出去啊,正好是夜里,可以让你们先适应一下,明天再拉出去逛街。” 正说着呢,“吱呀。” 贺堂堂开门出来了,他的个子魁梧,肩背很宽,穿黑西装背负战刀的样子其实很有气势。 “怎么样?锈妹。”贺堂堂得意问。 “厉害了,堂堂,你现在像一个电影里混黑社会的大叔。”锈妹说着笑起来。 然后小王爷也出来了,他像一个电影里的贵族……或者可能是管家。 再是温继飞,他是最自在的一个。 “吴恤。”锈妹喊。 “哦,来了。” “韩青鱼?!韩青青?!韩青蛇?!韩青花瓷……” “来了,来了。” 青子是那种慌张或尴尬了,会装镇定的人,所以走出来的时候,装作大大方方。 反而吴恤是微低着头走出来,站那目光不看人。 其实他和韩青禹差不多,都是修长挺拔的身材,肌肉不夸张但是有线条,穿一身黑西装尤其好看。 锈妹愣了几秒钟,“哇……折医生,折医生你快来看啊?!” “怎么了?”折秋泓推门走出来,头发束得很整齐,扎了马尾,然后身上……身上竟然也是黑色西装,白衬衫和领带。 个子高高的,胸脯挺挺的,这个女人穿西装的样子看起来帅极了。 “看我干嘛?女人不可以穿西装吗?!” 折秋泓一边没好气地说话,一边目光在韩青禹几个身上依次扫过,眼神渐渐越来越明亮,似乎对自己挑衣服的眼光很满意。 “以后蔚蓝要是公开征兵,还真可以拿他们做宣传,西装照,军装照,战斗服……”她突然想到。 这些都是她以前不会去关注的东西。 “可以啊,超级可以,太厉害了折医生!”锈妹定定地看着她,语气羡慕,顿了顿说“我不想要连衣裙了,要是有一天我能出来,我也想穿西装。” “好啊,到时咱们一起穿。”“呼!” 话音刚落,折秋泓翻手,也披上了跟锈妹一样的红斗篷,戴上兜帽,过来和她站在一起。 两个小红帽和她们的保镖?好像是这个感觉。 “出发了。”锈妹雀跃,红斗篷飞舞说。 黑色的面包车停在院子里,几人搬了大大小小的木盒上车,然后由温继飞开车,跟随同向的车流,出城向海,开往荒漠里。 “不是说一个多小时吗?怎么还没到?!”车子走了快两个小时了,温继飞问。 “可能车子太多了吧,或者我问的人说错了。”锈妹说。 ………… 这时间,华系亚的大部分地方,年初一的天空已经亮了。 封龙岙,位于公路边的某间小店里。 老和尚在床上醒来,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心说“过年了啊?!是的,过年了,我昨天还吃了年夜饭呢,等等……好像吃完年夜饭,我得去干嘛的,我得去干嘛呢?” 昨晚的情况,大概是傍晚的时候,姜龙池整理自己的东西,偶然在他的衣柜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布包。 这一年,韩家夫妻俩给他添了不少新衣,旧衣服早都收起来压箱底了。 布包原本是用线钉在旧衣服上的,当初张洁霞帮忙拿去洗的时候看到了,觉得这可能是老人在外面流浪的时候,放钱财用的。 韩家是规矩人,张洁霞没去碰布包,更没打开,直接拆下来,放在了老人自己用的柜子里,然后把衣服洗了。 就这样,布包在柜子里待了一年。 姜龙池打开了它,在里面发现一张纸条 【记得赶紧去不义之城,照顾好一个叫韩青禹的孩子。你没有亲人了,姜龙池,他就是你记忆里的亲人。你现在待在他家,他的父母想要照顾你终老……】 落款时间是1992年的2月。 “……”老头一看日历,1993年了,当时就乱套了,“窝草,一年了,臭小子不会死了吧?!那什么,我在你家啊!” 正好当时,韩友山夫妻俩来喊他吃年夜饭。 老头见着人立即就心虚了,心说这可怎么跟他俩交代啊?!慌乱间,他把纸条捏在手心里,想着等吃完年夜饭就找个理由出发。 整个吃饭的过程,姜龙池都把纸条卷好了,死死捏在手里,一刻也没松开。 到吃完饭出门上厕所的时候,一个熟悉的村民走过来,给他发了烟。 姜龙池接烟夹在耳朵上,去了厕所。 出来时又有村民围上来给他敬烟,他推说自己有,对方就兜了火,递过来帮他点……姜龙池发现烟在手里呢,顺手就把那个卷好的纸条拿起来点了,被呛得咳了好半天。 “我到底忘记什么了啊?”年初一的早晨,老头躺在床上,努力思索着。 “笃笃”的敲门声传来。 “大师,龙池大师你起了吗?”韩友山在门外说“去年你给取名的那几家,一大早抱着孩子来给你拜年呢,另外还有人来求个结婚的日子。” “起了,马上来。”姜龙池起床营业…… 小小的封龙岙,又一年平静的生活,开始了。 489.烟火下的刀 “到了!”锈妹像个小孩子一样兴奋地伸手指向车窗外。 伴随着“嚓”的一声响,侧面的玻璃窗碎了一个洞。铁掌穿透,然后默默收回来,假装没事发生。 原本说是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在荒漠里开了将近两个半小时后,前方的车流终于开始逐渐停下来,然后向两边分散出去,各自停向荒漠深处。 烟火表演还没有开始,看一下手表,离预定时间还差十几分钟的样子。 头顶的天空中有少许月光。 几座废弃的灯塔式的建筑,在延伸的视线中,轮廓高耸着,在高处燃着熊熊的火光,把前方的一片空间照得有些明亮。 温继飞也打了一下方向盘,车子向右转,同时车速降下来。 但是并没有停,就这么缓缓地,在已经停好的车辆和下车步行的人流中,继续向前绕行。 可能因为不义之城实在难得一场热闹的庆典吧,平时的生活太压抑了,今晚来的人有些多,不止华系亚人,老外也很多。 只一眼看去就至少有几千人,而且后续还有源源不断的车辆在途中。 “我们不下车吗?我们也下车吧?”锈妹推了推身边韩青禹的胳膊。 韩青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西装和白衬衫说“外面吹风呢,都是沙,出去一下衣服就脏了,再待会儿落满硝烟味。” 他看起来似乎真的很喜欢这身衣服,甚至很宝贝。 吴恤和贺堂堂也一样,他们都是第一次穿西装。 折医生倒是确实说过这衣服不好洗,在家洗过一次,线条就垮了,锈妹转头看向折秋泓。 韩青禹伸手过来,按头把她往后推,让她的头侧抵住车窗上那个洞。 车里低低地笑起来。 “脏了坏了让他自己再买就是,他又不缺钱。”折秋泓笑着说了一句。 “其实主要是怕尴尬吧?还真是奇怪的人啊,厚脸皮的事情做了那么多,却怕这个。”折秋泓想着。 正这时候,“砰!” 一团烟花在前方的夜空中升了起来,升到最高处炸开,绚烂的星火如喷泉的水散落。 这一声如同序幕拉开。 而后,“劈啪啦砰砰砰砰……”连绵不绝的声音炸响。 漫天的烟火绚烂多彩,如一道幕墙,如一条银河,人群开始惊叹和欢呼,几乎每个人都仰着头,追逐着烟火的方向,向前走去。 伴随着人群逐渐聚拢,车子已经不太好走了,锈妹矮着身体在车里朝上看烟火,看得也很别扭。 “我想下车看,好不好,青子?”她转过来,抓着韩青禹的胳膊晃了晃,再次请求说“我们下车看吧?” 韩青禹犹豫了一下。 “你不会是真的那么不好意思吧?外面穿西装的又不止你们。”折秋泓帮腔说了一句,示意窗外的人群,自己也有些兴致勃勃的样子。 “不是。”韩青禹否认,想了想说“主要是这些东西在车上呢,要不你们下去?我和瘟鸡留在车上。” 他示意脚底下横着的那些木盒子。 “借口。”锈妹说着俯下身,把装着大小号蓝光柱剑的两个木匣翻上来,摆在最上面,压了压说“这样就好了,这样只要我们不走太远,有人动它们,你就会感觉到。” 她可不好骗。再说一起来看烟火,少两个算怎么回事呀?过年呢!锈妹是爱热闹的,热闹就是他们一起看热闹。 “那差不多就这停吧?”温继飞看看韩青禹,见他没有反对,便依着锈妹做了决定,找了个位置把车停下来。 到这里其实基本已经没什么车了。 车门“唰拉”打开,人下来,门再关上。 七人沿着人群侧面往前走。 “你看吧。”很快,韩青禹转身,无奈地对锈妹说。 周边看向他们的目光一如预想的那样,迅速就多了起来。 “哇,他们也来了。” “不奇怪啊,他们是华系亚人,哇,穿西装欸。” “嗯,原来穿西装背刀也能这么好看。” “谁啊?!” “谁你不认识吗?!青龙帮阿敬那几个啊,去年下半年起连挑六场,年前刚杀进前十的那个。” “哦,知道了,原来是他啊!” “嗯,都说他今年没准能到第五或第六呢,那可就是真正的大人物了,何况他还这么年轻。” “有人说他其实是thekg……” “谁知道呢?!” 一阵纷杂的议论后,人群的注意力终于渐渐回到夜空中的烟火上……韩青禹在心底庆幸了一下,依着锈妹继续向前走去,同时不断感受自己和蓝光柱剑之间的联系。 其实他也是爱看烟火的,偏僻的封龙岙从没有这样漂亮的烟火,但是过年的鞭炮会很热闹,他的小时候,会和小伙伴们一起去炸牛粪堆,把铝制的破锅炸飞很高。 人群中,詹娜用力拽了琳恩一把,说“走了,光看又看不到床上去,回去还要自己难过。就是穿了西装,也拉不到礼堂去……” 琳恩再看了一眼转回头,“我才不要看嘞,我讨厌死他了。” “是哦?”詹娜狡黠笑着问。 “是啊!” “可是有人说他是thekg!” “……屁嘞!我最讨厌就是他顶着thekg的名字招摇撞骗,骗女人。走了,咱们离这种人远一点。” 琳恩咬了咬牙,忍住那一阵阵的心酸和难过,反拉起詹娜快步向前走去。 前方的夜空中,灿烂的烟火如两排路灯被依次点亮,向远处延伸,人流自动跟着前进。 风吹来,充满硝烟的味道。 “不对啊,怎么好像还有海的味道,这里离海很近了吗?”韩青禹等人后方的人流里,食粮叔突然停下来,嘀咕了一句。 “海!海吗?!食粮叔你是说大海吗?!”卢比阿渣一下激动起来,着急踮脚张望。 他出生,生长在不义之城,从小听闻荒漠的那边有海,可是从没有看过海…… 因为不义之城虽然没有固定的边际,但是对于这里绝大多数的居民而言,一直都有一条无形的线在封锁着,走出那条线,就意味着危险。 外面有蔚蓝、雪莲等各种势力的猎人队伍在等着,会以各种目的,或杀戮,或带走他们。 除了像卢比阿渣这样的情况外,这城市更多的人当年因为负罪,从海路而来,但是后来一样再也没见过他们来时的海。 许十良不自觉也踮了踮脚,那里是他不曾回望的来路,二十多年了。 他们离海不远了……这似乎意味着他们已经在烟火的引导下,不知不觉突破了那条无形的封锁线。 可是人们并没有太慌张。 有的人没察觉。有的人或许察觉了,但是看看身边身后,好几千人的阵仗,也放下心来——这样的阵仗,就算狩猎的队伍在,他们敢出来吗?出来找死啊?! 韩青禹几个不一样,他们对封锁线的概念很模糊,因为去年刚在海上漂了那么久,对见到大海的感觉也不强烈,根本没有注意。 “是海啊!看到海了!”最前方的人激动地大喊。 天空中延伸的烟火把夜色下的海面照亮了几分,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人群就沸腾了起来。 激烈的欢呼声中…… “砰砰砰砰砰……”这像是,但却不是烟火爆炸的声音。 声音来自脚下松软的沙土。 源能装置从休眠中启动的那一串震动,韩青禹感觉到了,但是对方后续出手的衔接太快,他根本来不及思考。 “小心!”只来得及喊这一句,韩青禹错身腾空,拔刀,向下斩。 沙土被掀开,射向空中。 刀从地下斩上来,斩向他们。 490.黑手 从车子慢下来开始算,时间接近一个小时,从最终停车开始算,大约二十分钟左右,人并没有走得太远,袭杀在除夕烟火最的一刻突然到来。 烟花照海。 刀锋破土。 预想中一直藏在阴影里的大势力终于出手。 没有人知道他们具体是怎么布置的,这又是他们的第几次袭杀方案,总之这一次,韩青禹七人终如他们所想要的那样,踏进来了。 现实情况与之前的思考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落差。之前,韩青禹、温继飞和朱家明都认为,既然对方有所顾忌,谨慎小心,袭击就应该不会出现在一个热闹的场合。 为此,他们早先几次故意卖出破绽,设好陷阱诱敌来袭,但是都落空了。 没曾想,最终这一战的暴发,会出现在这样一个盛大的场合,少说几千人的面前。 这样似乎有很多东西需要去思考…… 但是暂时来不及了。 “轰!”韩青禹后撤、腾空、下压一气呵成,第一斩出手,刚从沙土下挥刀斩出的一名敌人,被他直接轰回地底。 这一瞬间,夜空中的烟火还在激烈的燃放,前方的人群仍在向天或向海欢呼。 直到,源能暴发碰撞,死铁交击的激烈锐响穿透烟花的声音,后方乍然目睹这一幕的人惊慌喊叫起来…… 前方的人才终于回头。 半天沙土成幕,如一场雨在他们眼前唰唰落下。 同一瞬间有至少几十处,穿着土色作战服的人从沙土中直接斩出来,是人都斩。 惨叫声中……血流满地。 吴恤脚下的敌人没能成功蹿起来,因为迟了一拍,直接被吴恤一脚从头顶跺回土坑里。 而后吴恤拔刀,衔接冲刺横斩,斩向温继飞和贺堂堂身后地面空处……两颗刚冒出来的头颅瞬间落地。 “左边。”他说。 贺堂堂应声挥刀向左斩落,“当!”被接住了,对方这一个战力似乎不弱,接了一刀后迅速弹射后退。 “别追。”吴恤口中说话,同时双手反握战刀,一刀灌入温继飞脚下踏向的地面。 那里刚有几分凸起的沙土,落了回去,血涌上来。 在这样的袭击下,七人里第一时间真正有生死危险的人,大约两个半。一个温继飞,一个折秋泓,半个是贺堂堂但是不能说出来,不然他会难过。 吴恤护住了一个半。 小王爷确定自保无虞。 锈妹和折秋泓站在一起。她脚下的敌人没能成功冲上来,刀子向上斩去的时候似乎撞上了什么,反向更加强劲地弹回来,刀背砸到头,人没露面直接死在沙土下。 这一刀,锈妹选择了凭铁甲硬扛,一脚顿地同时横身,拦腰抱住折秋泓,弹射出去近百米。 这一瞬间, 至少七到八把刀,在她们身后从地下斩出,斩向她们原先站立的位置。 而前方,沙土在她们弹射落地的位置,一圈微凸。 锈妹停步,右臂向上一抛,手扯着红斗篷的下摆,把折秋泓抛向空中,同时,左手拔刀,矮身旋转,快速完成一圈横斩…… “欻啦啦!”瞬间腰斩四人。 然后她起身,右臂一挣,将在空中旋了半圈的折秋泓挣回怀里。 袭杀到来的这第一波攻击,持续的时间实际也就5秒钟左右,两面人群甚至很多都还没回过神来。 但是,没有停息。 事实的战斗不存在第一波和第二波的间隙,只是来自最佳攻击位置的突袭,被挡住了而已。 “砰砰砰砰……” 临近的地面沙土一道道冲起,陆续又是近百人破土而出,然后以腾身的姿态直接转向,集中向两个位置斩去。 一个是锈妹和折秋泓。 再一个,是温继飞、吴恤和贺堂堂三人。 谁被保护,谁就最弱,大概他们是这样判断的。 “啊!”女人们的尖叫声,在这一刻终于响起。 四五十人凌空同时斩向一处的画面里,沙土纷扬……锈妹想将折秋泓揽向身后,但是身后也有破风声。 她将折秋泓揽向身后。 因为她的队友,有一个叫做韩青禹。 人们因为她的这个动作尖叫…… 尖叫声中,“呼呼呼呼……欻啦啦……” 一直到红色斗篷背后腾空的那些身影,突然持续不断地坠落,人们才终于看到那一把凌空无声划着弧线,飞旋的死铁直刀。 它还在飞旋,血水飞溅。 “这是……锈妹梨涡斩?!” “他真的是thekng?!” “……青少校?!” 因为是看烟火,韩青禹只背了一把刀,这把刀出手,手臂后探,他已经接住另一把刀。 这另一把刀,是温继飞扔出来的。他的枪还在车里。 这一瞬间,在刀丛中被人保护的骰子扔出战刀,同时大声喊了一句话:“狩猎队!狩猎队来了!” 他是骰子,是人类历史至今,唯一可以出现在对决超级的战场的骰子,更是任何情况都会想着要干一票的骰子。 温继飞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整片荒漠的人拔刀。人群带着惊恐,慌张,尖叫,但是无一例外的拔刀,就近结阵。 战场真正的暂停因此出现。 沙土下的动静暂时平息,已经出现在地面,还活着的敌人们,则同步集体退向侧面,完成结阵。 战斗就这样诡异地停止了。 暂时安静的荒漠上,夜色下。 “砰……啪!唰唰唰唰唰。” 少数几处还没放完的烟火,依然升空,炸开。 烟火落下,人群的目光看去,在一个接近夹缝的位置,青龙帮阿敬单手持刀,一个人站在那里。战斗让他西装的扣子开了,露出白衬衫。 夜色掩去了他脸上的疤。 “你是青少校?”有女人的声音喊。 “食粮叔,阿敬真的是青少校?”卢比阿渣有些不合时宜的激动着,问食粮叔。 “……” 没有答案。 “颂!”“颂!”“颂!”突然而来的连续三声源能爆发,打破了平静。 青龙帮阿敬突然回身挥刀立劈,看起来似乎斩向空气……但是左右激射而来的两道虚影很快证明,看错只是因为他们等级不够。 “轰!”眨眼的瞬间,三把死铁战刀已经当空碰撞! 气浪爆开的瞬间,三人分三向倒飞。 “丰塞卡?!” “皮埃尔?!” 人群中有人叫破袭击者的名字。 就在这些天,人们都在讨论青龙帮阿敬到底是不是thekng,有没有可能在年后继续挑战,杀到第五或第六的时候,他刚以一己之力,接下杀手榜第五和第八的联手偷袭。 杀手榜第5,丰塞卡。 杀手榜第8,皮埃尔。 他们属于同一超级势力…… “黑手西奥尔多。”有人木木说出一个名字。 “黑手办事,无关人等退避。”对方两人落地后说。 491.青龙帮接战 伴随着这一句,现场原本因为以为是狩猎队出现而结阵拔刀备战的人们,大多开始犹疑,一部分已经连忙收刀。 那可是四家超级势力之一!同时,事情既然是势力之争,自然与他们再无关系。 至于刚才在混战中被黑手“误杀”那些人,他们已经死了,或至少重伤。 ……这不是一座会有人仗义出手抱不平的城市,连匹夫一怒都很少。 这时候,夜风送来源能装置的轻啸,两侧的荒漠深处,突然影影绰绰的大批人马绕行而来。 目测,至少千人以上的规模。 这样的话,再加上已经在现场的这些,再地底下可能还藏着的一部分——黑手倾巢而出了。 单论人数,超级势力黑手现在其实并不如青龙帮多,规模只有一半,约1500人左右,但是论整体战力水平,无疑是他们领先很多。 而且现在的情况,是黑手有组织,有预谋,战力都集结在现场,而青龙帮的人,还不知道在哪呢。 现在的青龙帮可能有7—9名顶级战力,以数量论,至少在明面上,他们是目前全城势力中,顶级最多的一家。谁都不能理解他们是怎么以这么快的速度,聚集起来这么多的。 可是青龙帮的这些顶级战力,和黑手旗下的4名鼎鼎大名的顶级战力相比较…… 好吧,这一条似乎应该是青龙帮更强。 毕竟刚才,青龙帮阿敬刚以一己之力接下了杀手榜第五和第八的一次围攻,另外他们手上还有尸人维泽,有一个战力至今无法评估的龙头老大。 可是,超级呢?! 超级势力之所以是超级势力,并不因为规模,实际现在不义之城的四大超级势力,人数都只维持在1500到2000人左右,他们更精锐,但这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有超级。 源能世界里高端武力的层级差就是绝对优势。黑手西奥尔多坐在四大超级的位置上,已经十多年了。 “黑手今晚这样的布置,这么大的手笔……” “西奥尔多肯定也在。” “所以……不死不休了。” 人群里小声的议论,渐渐变成嘈杂的声响。 两侧黑手的人完成合围了,嘈杂声又停息下来。人群收刀开始后退,让出一定的距离。 荒漠的土地上。 三面是黑手战阵,至少1200人,一致穿着土黄色的作战服,战刀如林。 一面是数千安静的人群。 而中间孤零零,三人一组,二人一组,一个人一组,六人分立在那。 六个…… “小王爷这个贱人。”温继飞在心底低低的骂了一句。 同时间,卢比阿渣的刀,没有收起来,他转头看了看食粮叔……食粮叔也正在看他。 “想说什么?”食粮叔没有表情问。 “我们是青龙帮。”卢比阿渣说。 “是啊”,食粮叔笑起来问,“怕不怕?按道理应该叫你藏起来的,你还小,也没啥用,可是叔不能教你做那样的人。” “嗯!”卢比阿渣扭头看了一眼那身红斗篷,转回来说“叔,我不怕。华系亚的老话怎么说来着,十八相送后又是一条好汉,对吧叔?” “……也行!”食粮叔笑着点了一下头说“准备帮忙。” “阿敬竟然是the青少校!”对于这个华系亚老兵而言,他内心之前的判断更加坚定。 二十多年了,注定一生回不去唯一目击军团的人,竟然还能跟华系亚的星辰一起战斗…… 战无退路。 老兵握刀的手微颤,就像是初上战场的新兵蛋子。 当年结阵冲锋的画面掠过,身穿军团作战服的画面里,他还是年轻的面孔……当时豪迈,满腔归来。 其实这一晚,来看烟火的青龙帮的人并不止许十良和卢比阿渣叔侄两个,人群里两三百个确定是有的,只是没有组织,都分散在各处。 甚至其中有一个新晋的顶级战力,他叫做黑牙。 半年多前,黑牙用自己和手下43名弟兄的生死下注,赌阿敬五个隐藏战力,赌了人生至今最重要的一把,他们赌赢了,从底层翻身。 自那以后,黑牙就决定再也不那样赌了,因为他觉得,一个人不可能总是走运,谁都不能这样一次次赌命。 “可是今天这样的情况,不能算是赌,你们明白吗?是一起砍出今天这样局面的人在那里了,咱们必须要做。” 人群里,黑牙小声问身边的兄弟们。 兄弟们点头,没有多话,但是阿敬、铁甲……这几个战友曾做过什么,对于他们意味着什么,每个人都清楚。 他们之间,不是那种低头投效的关系,青龙帮的这份家业,是十几家无望、无路的野团一起,在刀老大,阿敬这些人的带领下,肩并肩砍出来的。 这半年,他们过上了不一样的生活,不论实际资源、物质的一面还是尊严的那一面,这半年,他们一次次以阿敬为荣,因他而风光满身,这半年,他们和阿敬、小鸡、老堂、小王爷都混得很熟,可以坐一起喝酒,胡闹玩笑…… 下一刻,安静的人群渐渐开始骚动。 一边,是许十良和卢比阿渣叔侄俩在往前走,另一边,黑牙带着手下的十几个弟兄在往前走。 骚动渐渐大起来,因为人群里开始不断有人涌向这两处,加入,然后一起向前走去。 “琳恩你干嘛?!”詹娜神情慌张,死死拽住琳恩的手臂。 琳恩挣了两下转头。 “不是讨厌他吗?”詹娜抢白说。 “是……可是,我们也是青龙帮啊。”琳恩说着,挣脱胳膊,拔刀向前走去。 詹娜追上去,“是……那我们帮忙回去通知刀老大好不好?” 她踮脚张望,伸手指向说“我们沿着海边绕回去。” “你觉得以不义之城的消息网络,黑手这么多人出城,出现在这里,城外这样的场面,消息真的需要我们跑去送吗?” 琳恩站下来,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并没有拉着詹娜一起走。 “……好吧。虽然我看你只不过是找一个借口,把‘还喜欢’说出来而已。” 詹娜嘀咕,泼辣性子上来了,豁出去也拔刀跟上去,往前走。 最终,两边合拢,队伍聚起来了300人左右。 当他们突兀地走出人群,四面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身后的人群,三面的黑手战阵…… 包括阿敬几个也看过来了。 目光碰上了,黑牙咧嘴冲他们笑了笑,说“让那三位兄弟来这里。” 他说的是需要保护的那三个,这是自知的情况下,他们在这场战斗中唯一能做的,而且很可能支撑不了太久。 说完,黑牙右手持刀举高。 在他身后,青龙帮日常演练的唯一目击军团超员防御战阵摆开,“嗡……”整齐一声震响。 “青龙帮接战。” 492.那一夜惊鸿如影 在人数绝对劣势的情况下,在即将发生的这场混战中,为阿敬他们尽力守住需要保护的人,让阿敬、阿蜥和铁甲放开手脚去战斗。 黑牙自己现在也是顶级战力,所以,他深知在源能世界高端战力的移动速度下,要保护一个人,对于战力的削弱,其实严重到难以估量。 从攻防两面衡量,源能世界是属于攻势的世界。在这里,矛,永恒强于盾。就算是防御再强的人,也顶不住顶级武器的全力穿刺。 这一瞬间,300人阵立下。感性如锈妹,江湖气如贺堂堂,都已经动容。韩青禹则同时有些惭愧和无措…… “其实一开始,我只是想借你们赚钱而已啊,唉。这是干嘛啊……”他想着。 “呼!”刀锋破风的声音传来,打断思绪,却不是在对面和两侧的黑牙战阵里,偷袭来自人群,里面有黑牙的人。 他们在这一瞬间从后方攻向300人阵。 但是,“唰!”铁甲掠过阵后,战刀在她手中横平掠过…… 在绝对的速度和力量冲击下,一排十余人在偷袭中向后倒地。 你无法去描述那种重型金属块超速飞掠过身边的感觉,红色的斗篷拉出虹影,卢比阿渣身形被带得摇晃了一下,愣愣站在那里。 “折……姐姐。”锈妹说,她现在其实很内疚,只是没空去说。 “诶,锈妹放心。”折秋泓小声说,笑着点头,然后主动走进300人阵。 同时,吴恤也完成了一次冲杀退回来,将温继飞和满是满是不情愿的贺堂堂送入阵中。 当然,贺堂堂第一时间站了一个次关联位。 他本来想抢黑牙的主关联位置的,黑牙说“我是顶级战力。” “……老子还捅过顶级战力的肾呢。”贺堂堂憋屈想。 而后,吴恤和锈妹转身,向两侧走去……站定,和韩青禹站成一道弧上的三个点。 三个人,压住三面蠢蠢欲动的人群。 “呼!”铁臂向后轻扬,红斗篷掠出风声,在仰头的视线中,向后飞进战阵,锈妹说“折姐姐帮我拿一下,我怕弄破了。” 折秋泓说“好的。” 300人阵左前,褪去一身红的暗金色铁甲岿然而立,一手横刀。 溪流锋锐从不矫情,不玩推来让去,哭哭啼啼的那一套,既然300人阵已经站出来了,这就是目前的最优解。 腾出手脚去战,他们三个战得越强势,防御阵才越安全,越有生还的希望。 而且那里有黑牙是顶级,有堂堂实战强悍,还有可能有他们不是很了解的人,其实战力不弱。 “小心超级。”一个女孩的声音,从战阵中传出。 韩青禹记得这个声音,没转身,点了一下头。 然后他突然说“小王爷……拜托。” 这一句突如其来,阿敬甚至没有回头,这让在场人群中很多人茫然不解。 但是他们里头,有一个早就已经混入人群,此时正矮着身子缓缓向后方移动的身影,停住了。 “你大爷唉,竟然说拜托。”朱家明直起身,在心里骂说“像你这样的贱人,也会说拜托吗?” “拜托,会死的啊!” “特么的这么多人,还有超级,而且搭了四个很强的顶级,这可是在不义之城厮杀出来超级和顶级……” 这一战,比对上渠宗严的那一战,凶险度少说加倍。 “而且这次吴恤还是一只弱鸡。”朱家明自然清楚知道吴恤在上次那一战中的关键性。 “说起来也是的,好像不管吴恤是什么状态,韩青蛇每逢死战,最信任的人都是他。” 朱家明嘀咕衡量完了。 同时,后方的混战也已经打响,激烈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这一波,不管怎么量,看起来都是要砸的样子,绝对应该溜。 可是,小王爷迈了一步,突然发现很困难。 “怕溜了也不好走掉啊,到时还我一个人……对了,我还要利用韩青蛇找永生骨呢,他身上就有至少8到9块永生骨……我管他们死不死呢,只不过我得保着永生骨。” “就是这样了,难怪我说老子怎么可能会犹豫呢,原来是因为这个。” 想罢,朱家明一鼓作气转回身,拔刀,说“哦,来了。” 激烈的战斗中,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声音,代价是混战中土黄色的身影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小王爷绕着防御阵偷袭,他是顶级,不弱的那种。 混战中,“轰!” 前方,吴恤在于杀手榜第五丰塞卡的碰撞中,重重地砸向地面…… 瞬时间数十把刀从三面斩向他。 吴恤迅速弹起,擦着刀锋反冲。 他是打得最艰难的一个。 “给他病孤枪啊,他用刀至少弱一半,怎么还不去拿枪?!顺便给老子拿把重剑啊……还有你自己的柱剑呢?!”朱家明心里着急了一下,看向韩青禹,“又要留着阴人吗?” “不对。” 此时的战场,韩青禹正以一敌二,对抗两名顶级战力。他和他们的车之间,相隔超过600米,中间是层层叠叠土黄色的作战服。 这种情况,如果两把柱剑过来了,其他木匣子就全都过不来了……所以,韩青楼要过去! 面对两名顶级的缠杀,他在寻找时机。 ………… 不义之城,刀大理站着,目光转去看了一眼身前各团的老大们。 门外,青龙帮的3000战力正在集结。 “事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对面是黑牙,超级势力……”刀大理说。 “他们说阿敬真的是那个thekg啊,所以,这会不会是和蔚蓝的私仇?这样咱们卷进去……” 古扎扎犹豫说了一句,很快发现目光一丛丛地落在自己身上。 “废话,他不是thekg,老子还不来你们这呢。”此时一样站在大堂里的斯罗格,偷偷在心里说“这可是天赐的,搭上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的机会,懂吗?傻10。我以前只是跑去看看,就连花帅都出来了,他的分量,你们不懂的……” 他并没有出声。 老休出声了,怒骂说“古扎扎你!特么老毛病又犯了是吧?!” 古扎扎是个贱人这一点,在座心里都是很清楚的。 “没事,他到打起来就不怂了,人就这么贱没办法。”风暴团长咧嘴笑了一下,在青龙帮这半年多,他这个老外现在已经连“怂”都会说了。 “既然这样……”贺广转头看向刀老大。 这些话得龙头来说。 “我不管什么蔚蓝,什么私仇和目的,也不管什么thekg,反正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叫阿敬,一个人出头去和维泽死拼的时候,他也是阿敬……所以,不管别人怎么说,他就是我青龙帮阿敬。我刀大理的小弟。” 刀大理说这一句的时候,维泽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不断转头望向门外。他和阿敬打过一场,和铁甲打过一场,被那个女医生敲诈过,欠了很多钱,但还没和他们一起对敌过。 “还有阿蜥,小鸡,老堂,铁甲里是个小姑娘……” 刀大理数了数说。 “我得去救他们。得去砍死西奥尔多。”他的声音并不激烈,青龙帮刀大理抽刀。 “是!”满堂老大抽刀,大声应和。 “那,得赶紧通知其他势力啊,尤其是另外那三家超级……”古扎扎举着刀说“也许他们有人会想到,可以趁此机会清掉一家呢?至少愿意趁火打个劫吧?呵呵,咱可比黑牙穷多了。” 古扎扎确实是个贱人。 大家都笑起来,同时转身。 ……数十辆卡车在夜幕下以疯了一般的速度冲进荒漠,青龙帮三千人弃家,带着家当,杀奔战场。 同时间,古扎扎负责安排的人敲开了绝杀馆的门,城内各大势力的门,告知情况,黑牙那边已经倾巢而出……告知 青龙帮正式向超级势力黑牙宣战。 ………… 同一时间,荒漠里的战场上,观战的人群集体失声,就连一部分土黄色的身影都愣住了一下。 他们正在目睹可能是他们有生以来,所见最快的一次移动。 有人曾说,半年多前发生第三街区的那一次移动,不可思议。 但是看过现场的人都知道,这一次要更快。 青龙帮阿敬反握战刀在皮埃尔腰侧留下一道刀口,而后凌空如飞梭而去……去路上一路有沙土炸起,600米距离,有人不断持刀从地下斩出。 然后,出现在那条直线上的人,差不多都死了,或重伤,人像麦草分向两边。 那个身影到了那头。 “轰!”一辆黑色的,线条硬朗的面包车猛然翻起在空中,卷起浩荡的沙尘。 接着,“砰!”被一脚蹬出,反向凌空飞掠数百米。 车子还未完全落地,后方的那道身影已经追上来,拉动车门然后伸手臂一揽,凌空急速转身,挥臂…… “嗖嗖嗖嗖嗖!” 同时间大约六个木匣子,凌空破风分射而来……在视线中放大。 大概是这一下速度暴发所带来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那些木匣在空中自行破碎,炸开。 变成各种武器飞射而来。 493.幽灵般的船队 两米四十多黑色的病孤枪在凌空飞射的同时,枪身震颤自鸣……吴恤没有回头看,借着丰塞卡一刀斩击的力道,直接向后腾身,探手接住长枪。 身形还在空中,枪尾已经连磕两下。 一下,将自己日常用的重剑磕给贺堂堂。再一下,将一把样子看起来普通的制式战刀原路磕回。 这瞬间,丰塞卡的追击已至,由低处斜向空中的一刀,裹着巨大的声势,猎猎作响着正面劈来。 “颂!”当空一声源能暴发,吴恤身体侧向后翻,同时单臂一枪递出,枪尖准确点中刀刃,随即他手腕轻微一撇,枪尖已然直刺丰塞卡咽喉。 这时候,吴恤的身形,猛地跟着长枪前冲的态势,一下翻回,以此借力,在瞬息之间又连刺三枪,枪枪直指要害。 原本一直占优的丰塞卡,一时间手忙脚乱,压力陡增。他这才发现,对面这个不吭声的华系亚年轻人用枪与用刀,战力完全是两个等级。 “裂!”下一瞬,死铁在空气中的自我摆动,竟发出如同木头欲裂的声音。 丰塞卡在双脚落地的第一时间抬头,头顶高处,吴恤整个身形展开,长枪上举,枪身在空气中自我弯曲,如棍子一般直直砸下来。 “不自量力!”自知源能浑厚度占优,丰塞卡恼火之下没有再退,源能全力暴发,双手持握一刀反撩而上。 “当嗡……” 激烈的碰撞,使得金铁交击的声音在空气中震颤扩散。 丰塞卡的双脚深陷入地面。 同时吴恤的身形凌空倒飞出去。 飞到最高点,在一片惊叫声中开始下落。 但是其实不是落,也不是飞,是坠!吴恤如一块千万斤的铁,猛然从空中砸下来…… “轰!” 右手持枪直立,吴恤连人带枪一起砸下来,落地时枪尾顿地,脚下顿地……在巨大的压强下,落地几乎是一个单膝跪着的姿态。 但是这一砸,让地面震颤。 300人阵前方,原本正在围攻的数十道土黄色身影,应声四面倒飞出去。 原本陷于苦战的青龙帮众人压力顿消,纷纷收回手中劈出一半的战刀,看向吴恤…… 吴恤低头咽下一口血,扶枪起身,看看阵中的温继飞三人,再看看他们,说“谢谢。” 就这一句,战阵前方早已浑身是血的黑牙、许十良等人全都愣住一下……半年多了,这是半年多来,阿蜥跟他们说的第一句话。 “莫名有一种好荣幸的感觉。”他们在伤痛中肆意地笑起来。 同一段时间内,锈妹早已经接住了属于她的两件武器,小号柱剑在到手的同时负到了背上,然后她再伸手,握住后续而来的骑士长剑。 这把中世纪样式的骑士长剑来自肖恩,是大剑,剑身很长,剑柄也长,铁甲双手合握,攥紧时死铁摩擦一声“咯吱”,摆剑在身侧。 “我们互砍吧,都不躲,看谁先死。”她突然用英语说。 对面顶级愣了一下。 而后叫骂着,挥刀砍来…… 铁甲对冲, “当!” 她竟然真的没躲。 锈妹知道自己有一副防御很强的铁甲,江愁说的,但是她在高手对决中,从未凭铁甲硬扛过武器,因为韩青青,瘟鸡飞,吴恤,堂堂,他们都不许,不让。 可是,现在全场唯一占优的对决,可能打开突破口的对决,在她这里。 她要速战速决。 于是,铁甲硬扛了一刀……同时双手完成暴力横斩,接横斩。 横斩,横斩,立劈,立劈,立劈…… 一步一刀,连斩十刀。 最后一刀,锈妹将对面那名顶级直接轰杀四裂。 现场第一例顶级击杀出现了,对手死于沈宜秀少尉剑下。 “我早说了,我现在很强。”锈妹说。 这看起来像是她在跟已死的对手解释,但是,其实是说给某几个人听的。毕竟史记都这么写了…… 说罢,铁甲转身,急切看向韩青禹那边。 这个时间点,贺堂堂早也已经接住了自己的重剑,接剑的一瞬间,他把手中的死铁战刀抛向朱家明。 这把刀是之前青子给他用的,用的是喜朗峰上大尖主舰的死铁,当时三把,除了青子自己,就他有。 “活下来的话,以后归你了。”贺堂堂对小王爷喊话说。 朱家明接刀说“赖皮是狗。” 温继飞自己接不了广场的哀歌,这种速度下爆射而来的死铁狙击枪,他自己去接,万一正好翻出个f,可能就死了。 贺堂堂帮他接了,回身递出的同时,扯下枪袋。 温继飞端枪,广场的哀歌暴露于所有人的视线中。 “枪?!” “不会是传说中那种枪吧?!” 只是脑海中的思绪在转而已,没有人来得及开口。 因为,接抢的一瞬,温继飞已经合上弹夹,扣下扳机。 子弹比说话快。 那边,韩青禹刚杀出重围归来。 现在他是双刀配置了,除此之外,人们猛然发现,原来他自己的手里,还留着一个长木匣子。 “这个配置……” “真的是那个人?” “哗!” 喧哗声的第一个音节还来不及出现时,子弹已经擦过韩青禹腰侧,打在他身后的一个黑影上。 那道身影极有耐心,在沙土里静候韩青禹飞射过去,又冲杀回来跟队友会合。 在大致掌握了韩青禹借柱剑移动的速度后,又等到他停步的一瞬间…… 才最终出手,从他身后破土斩来。 温继飞看见时,黑色的刀尖甚至还没完全刺破沙土。 那是一把全黑色的刀,人随刀而起。 子弹准确打在了他身上。 但是,那一刀依然强势斩出。 这种情况就是顶级战力全力运转源能潮涌也不可能丝毫不受影响。 所以,超级! 超级也在地下。 黑手西奥尔多! 传闻中的超级大佬,其实从来都不是一个很要脸面的人,他也很有耐心,他只要赢。 必杀的一刀。 韩青禹什么都没看到,也没感觉到。这是超级的背身突袭,如果等他自己发现,或察觉,他已经死了。 一片不及反应的目光中…… “当!” 挡住了,木盒在斩击中破碎,巨大的黑红色柱剑现出模样。 黑红色吗? 如果是蓝色星光闪耀的那种……有人想。 而更多的人,继续瞠目结舌。 因为这又是一次诡异到他们无法理解的突然移动。在肉眼看来,就如同是剑与人突然之间交换了位置,所以挡住了这一记斩杀。 韩青禹险死还生,他提前做出判断的依据,不在身后,在对面……在温继飞的接抢一瞬间,手部的动作。 他不及说话,已经准备击发。 ………… 但是,尽管挡住了这一斩,危机并没有消除。 西奥尔多身形完全暴露在地面的瞬间,握着黑刀的双手完全没有后摆动作,没有后摆的发力,“哧”,刀锋撇过柱剑,像划破纸页一样划破空气。 “欻!” 韩青禹暴退,但是刀尖依然划破了他的侧腹。 还好,伤口不算深。 不过西奥尔多的第三刀,正面劈杀,也已经衔接而至。 第三刀,韩青禹终于有机会还手。 柱剑到手的一瞬间,双手持握,他以一种很生气的状态,正面劈了回去。 “轰!” 正面的碰撞,暴乱的气流将地面轰出一个沙坑,韩青禹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向后飞出去,然后落向地面。 “他的剑碎了……”有人说。 “不是,好像只是碎了一层。”有人纠正。 与超级的对轰超出了柱剑表层涂料的承受极限,黑红破碎,一片片剥离……蓝色的柱剑逐渐显露,星点光芒耀眼。 “那把剑?!” “thekg!” “青少校!” 呼喊声中,韩青禹持剑站定,晃了晃,“噗!”胸前白衬衫片片血红。 “那把剑比资料上写的更好,你也比我想象的还要强一点……the,青少校。”黑手西奥尔多微笑开口,最后三个字缓缓说出,证实所有猜想。 人群无声。他们今晚受到的冲击实在有点太多了,不管是青龙帮阿敬的身份,他的队友们的表现,还是黑手突然的倾巢而出,超级西奥尔多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出手。 但其实,还不止…… 因为与此同时。 在他们后方远处,看似平静的海面,夜色与浓雾中,一支船队,正穿透浓雾无声而来。 不,应该是两支船队才对。 一支大约十余艘船,主舰巨大,从左侧而来。 另一支“船队”则就一艘船,不大不小,从右方向来。 494.特殊属性(补1) 从船队的角度,大的那支船队,其实已经隐在海面偏离航道的位置,藏了有一段时间了,直至今晚才接到出动的讯号。 之前陆地上的那两道,如同路灯依次点亮一般,一路向海盛放的烟火轨迹,就是陆上给出的指引讯号。 它同时也把人群向海边引导,让后续开战的战场,尽量向海边靠……这是为下一步计划做的准备。 而另一边,独行的船则是从另一片大陆,一路穿越风暴和巨浪疯狂赶来。按照承诺,恰好在年前的这最后一个时间节点赶到。 此时,从船上的望远镜中,远处夜色和雾气笼罩下陆地的轮廓,已经隐约可见了。 船行加速。 两只船队的领军人物听到手下报告,不约而同出舱,走上船头,负刀迎风而立。 连接三刀的韩青禹此时并不好过,在喷了一口后,血依然从胸膛涌上来,从他的嘴角往下淌,体内脏腑剧痛。 来自黑手西奥尔多的源能冲击进入身体,这是韩青禹迄今为止所承受过的生命源能冲击中最……激烈的一次。 他找到的形容词是“激烈”。西奥尔多的生命源能特性,在体内造成的感觉如同一道道闪电在不断地游走,一次次炸开。 身体承受压力巨大,骨源开始抵抗……“等到它发现无力抵抗,而我还活着,曾经跟肖恩战斗时出现的情况,也许就会再次出现。” 韩青禹这么想着,于无声中,强行再嗑下三块金属块,生命源能超越极限溢出,皮肤开始向外渗血。 同时,对面,西奥尔多在开口直接点破身份后,抬头又看了韩青禹一眼。 “换一般人,现在应该已经炸开了。”他心说果然有点东西,不枉我潜伏一场。 源能世界里除了真正站在最顶端的那几个,很少有光明正大的高手,因为这个世界太残酷了,几乎每个人的成长,都伴随着无数次的危机。所以每个人的的危机意识都很强,只求结果,能妥当的杀死,绝不君子坦荡。 “不过该死了,死吧。”西奥尔多轻声嘀咕了一句,他有不敢耽搁太久的理由,手中黑色的刀翻转,改为反握,准备完成扑杀。 但是,“轰!”源能冲击陡然扑面,一团暗金色的金属,突然从侧方向轰斩而来,斩向他。 像是一块巨铁砸来的感觉。 西奥尔多侧转,抬手挡了一刀,“当!”汹涌的力量砸在刀上,传导灌入手臂,身体,脚下竟然贴着地面滑出十余米。 他错愕了一下。 西奥尔多手上有一份很详细的资料。资料关于韩青禹的部分自然最重,内容包括他左右手的实际强弱,出手的习惯,战技的特点,武器的特性等等,该说到的几乎全都说到了。 其次的重点人物是吴恤,资料描述这个人有一种十分诡异的,可以将战力突然提升,直至接近超级的能力。 再次是温继飞的枪…… 连贺堂堂都被提及了一句,“拥有与吴恤类似的能力,但是不足以造成大的威胁。” 相比之下,沈宜秀被放在了一个极不起眼的位置,资料只描述说她是“顶级战力”,“但因自身身体缺陷,不堪死战”,“没有特点。” “但是她的冲击力……”西奥尔多判断资料有误,不过思绪到此为止,因为铁甲已经又一刀立劈而至。 什么,马夫死了?! 耳边传来手下的呼声,告诉西奥尔多,他旗下四名顶级已经阵亡一个,就死在面前这幅铁甲刀下。 “找死。”口中骂着,手上不敢怠慢,西奥尔多向右侧身,身体扭曲,避过铁甲立劈,右臂送刀直刺。 按照速度,他的刀会先到。 但是,“轰!”铁甲在电光火石间的选择,没有避让,左手拔身后柱剑,迎接斩中刀尖,同时她左手的骑士长剑,依然立劈而下。 为了弥补这次反向冲击所造成的阻滞……围观群众在这一刻,看到了铁甲在空中延展的全过程。 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机械感,精准、沉重而强力,“嗞…咔,咔,咔……”铁甲的一个个关节,如弹射般打开。 对于部分人而言,空中的这个画面,充满了重工业式的美感。 人们最初只把它看作是一个铁甲特别漂亮特别酷的全甲战士,现在才发现,它大约本就是一部机器。 全甲能起到保护作用,但是会在一定程度阻碍动作达成的一贯思维,在面前这份铁甲身上,完全被打破了。 现在铁甲的身体状态完全打开,几乎平直在空中,手臂完成充分前探,长剑直劈向西奥尔多胸口。 西奥尔多连忙收刀横移去架。 “当!”他整个人向后退,然后飞起来。 飞起来有主动的成分,西奥尔多需要尽快化解这次冲击的力道,同时判断铁甲在空中的运动,应该会弱一些。 但是,轰然的一股沙尘四溅中,铁甲以一个左膝和右手触地的姿态,刚一落地…… “呼!”左手柱剑已经如导弹发射,斜向朝上方射出,直追西奥尔多而来。 同时它右手一拍,左腿一挺,人也如一秒点燃的火箭,发射向空中……骑士长剑斩在空气里,斩出凝聚在剑尖和剑刃上的气雾。 “让你偷袭青子。” “让你不当人。” “让你躲在沙子底下。” “让你给阿方斯当狗。” “……” 一刀,两刀,三刀……仰着头的人们惊恐而茫然:铁甲比青少校更强吗?! 因为连续五刀,六刀,超级战力西奥尔多竟然一直“飘荡”在空中。 是的,就是飘荡。一直招架,一直承接冲击,一直飘荡。他因此甚至没有太好的发力的机会。 战斗的速率太高了,铁甲一次次落地弹射,从各种角度劈斩向空中,一次次接住被击落的柱剑,当作导弹用。 甚至偶尔当它第二次弹射的时候,人们视网膜内的成像,恍惚还能看到上一次弹射的虚影存在。 不对……应该是她。 人们终于意识到这一点,因为全场爆裂的战斗声中,一次次的冲击、对抗中,小女孩恼火骂街的声音,莫名的清晰。 “听声音还是个年轻的女孩啊。” “嗯,生气了的女孩子。 “西奥尔多……阿方斯的狗吗?” “阿方斯?!那么,如果不是栽赃,难道他不考虑束幽的态度?!” 人们想着。 同时,西奥尔多也在思考:“还不开枪吗?!还有,为什么她的动作似乎丝毫不受阻滞,她不受我的源能雷击影响?” 人在空中调整是子弹最可能制造威胁的机会,但是温继飞的最后一颗子弹,始终没有击发。西奥尔多好几次在诱他开枪,他知道。 而沈宜秀那边,其实也不是没有影响,只是挺住了,没让攻势断档,同时因为身上那块玉骨的存在,锈妹的身体不断吞噬灌入的雷击般的生命源能,修复速度很快。 “轰!”又一次的弹射冲击。 西奥尔多弹飞出去了,铁甲手中骑士长剑顺势斩在废弃的灯塔上,斜拉的一道细长缺口出现。 继而她的身体撞上。 灯塔上方足有七八米的一截垮塌下来,因为那里头燃着火堆呢,漫天火光倾泻而下。 人群惊呼着,仓皇避让。 495.你顾着点我啊(补2) 这一瞬间,地面人群混乱而狼狈地逃窜,哪怕他们其实完全有能力击破那些石块和燃烧的木头……眼前的战斗带给他们的无力感太强了,让他们觉得自己孱弱。 一时间,惊呼声纷乱四起。 高处的石块和火光纷落…… 更高处,西奥尔多的身形也正在下落。 铁甲在整个撞上灯塔的一刹,将反震的力借用了,加脚下发力的一蹬,身体弹出,侧方向疾射而去…… 这个延伸的过程很快,但是依然有一个侧向的翻身。 那是一具机械,以这样一个重量和冲击力做出的,精确的扭折归位和直线滑行,骑士长剑在前,锈妹横空直刺西奥尔多下落位置。 “啪。” 其实在当前这样一个环境里,这个声音应该是听不见的,但是空中的动作本身,给人声音。 就如有人按了一下打火机,电光明火的闪动了一下……西奥尔多的身形在空中突然“啪”一下,接近瞬移一般,完成制动,而后在横向的某一个点上,重新出现。 这个位置在锈妹的上方,西奥尔多双手高举黑刀,凌空斩下,斩向铁甲腰部。 他是超级!超级战力西奥尔多对于自身生命源能特性的开发,远不止应用于灌入后的爆破式冲击。 “啊……”一霎间,人群中,尤其青龙帮300人阵中传来惊声尖叫,焦急,恐慌,更有人歇斯底里。 下一幕,铁甲的破碎似乎已经可以被预见。 人们恍惚都忽略了那里面是人,是一个小女孩,感觉它将会断开,带着哧啪啦闪动的电光落下来。当他们意识到,一部分人红了眼眶。 但是,“轰!” 一道激射的蓝光突然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穿过下落的石块与火光,擦过铁甲侧边,向上,轰然撞上西奥尔多手中的黑刀。 人们并不能看清那团蓝光的具体形状,直到西奥尔多在愤怒中,凭借自身更胜一筹的源能浑厚度将它直接斩落,蓝光星光柱剑的样子才被看清。 对撞之后的黑刀慢了些,仍继续斩落。 但是,人也来了。相隔时间在02秒之内,青少校持双刀的身形随柱剑而至……一路撞开下落的石块,撞开沿途的火光,自下而上径直冲向西奥尔多。 右手刀横,贴着小臂支撑架刀,同时左手刀挥斩向西奥尔多的脖颈。 甚至,高手还能看到他在经过铁甲的时候,踢了她一脚……将她踢开。 而后,“kong!” 这不该是刀刃相撞的声音,黑刀与韩青禹右手刀的碰撞,上下两片刀刃想向运动,各自裹挟的源能潮涌对冲,让凝实的空气被无限挤压,在两刃之间形成毫米级空隙,因而发出这诡异的声音。 下一瞬,被压迫到极致的空气爆开。 韩青禹右手小臂内骨骼出现裂缝,握刀不弃。 同时西奥尔多也被掀飞,向后上方飞去…… 在那里,刚被踢起来的沈宜秀少尉已经在等他了。 这一瞬间,铁甲直立于空中,双手持握骑士长剑,通过预判先一步启动,从左至右半旋身暴力横斩,斩向西奥尔多飞过来的身体。 以拦腰斩,还拦腰斩。 ……这一斩看起来避无可避。 但是“啪”,又出现了,西奥尔多诡异到让人无法理解的移动再现,如闪电在夜幕中突然闪了一下,人已经消失。 “瞬移?” “接近瞬移了。” 下一幕出现在韩青禹身后的西奥尔多嘴角溢血,显然,这样的移动方式对他自身的冲击也不小。 “我想是应该让你们知道,到底什么是超级了。”他在身后说话时,黑刀已经在韩青禹的右肩下方,斜向留下一道刀口。 人向下落,血溅长空。 “哗!”喧哗声。 青少校的身体在重击下砸向地面,但是同时,一把小号的柱剑,已经一边自动剥离黑红色外壳,一边擦过他的身体,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射向他身后的西奥尔多。 西奥尔多手上有关于韩青禹的详细资料,所以他一直都在防着那把大家伙……如之前的渠宗严一样,他不知道小号柱剑的存在。 给他们后续信息的那个人隐瞒了这一点。 小号柱剑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距离面门已经不到两米了,渠宗严就是这么死的。 “啪!”第三次接近瞬移的移动。 西奥尔多面孔狰狞,出现在横向那座被截去了一截的废弃灯塔上,站着……突然一股浓血从他嘴里涌出来,同时他的右侧脸颊,也血肉模糊。 西奥尔多伤了,在他完成了又一次令人群震撼,令人彻底感觉到无力的“瞬移”之后。 自身出现了内部源能冲击伤,同时,被避让的柱剑,其实也留下了一道伤口。 这是青少校第一次伤到他。 这种情况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被痛揍垂死的人,一直在顽强的还手,终于打到对方一拳。 那个人是thekng。 这里的人们过往只听闻他的荣光和传奇,不曾见过他的顽强和挣扎,现在见到了。 这似乎比传奇本身更震撼人心,做着传奇梦的少年们开始明白,原来天才横空出世的故事背后,是这样的战斗和意志。 这一幕让人们第一次开始意识到,西奥尔多今晚有败的可能……如果西奥尔多真的能瞬移,并持续这样移动,他将确定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显然,他不能。 只可惜现在青少校的伤势似乎更重。 人从空中砸下来的那一下,直接在沙土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坑,四面的沙土垮塌。 坑里的人没有动静,生死未卜,可能已经被杀掩埋了。 “砰!”铁甲随后重重地落地,起身,站在土坑边缘,不及回头看一眼,持剑戒备望向高处。 就这个瞬间,主战力在调整。 本就没有停息过的地面战场,1200多人对300多人的攻势,猛然间再次全面展开。 大量土黄色的身影潮涌般冲向300人阵,而其中有三道特别强有力的身影,一致冲向了那个持黑色长枪的人。 西奥尔多旗下还剩三个顶级战力,三名顶级在混战重启这一刻集中冲向吴恤,准备趁机完成斩杀。 “草!吴恤现在是只弱鸡啊,就算他偶尔扑腾……”朱家明看见了,握刀叹了口气,拔腿冲过去……他不能让吴恤一个人硬接三个顶级。 我分一个吧。 可是分哪个呢?! 小王爷脚下犹豫了一下,他的战力放在这里不是太够看,而对面三个中,丰塞卡杀手榜排名第五,也就是说,是不义之城明面上的超级之下第一人。而朱家明连维泽都砍不过。 皮埃尔第八,有伤。另外那个应该最弱。 “瘟鸡!”小王爷没回头,突然喊了一声,“别总看那边,韩青蛇死不了的,你稍微顾着点我啊!” 这一声本该很悲壮,但是莫名有些凄凉,像是万般无奈下的哀求,恳求,抱腿求…… 话音落下,小王爷毅然冲向丰塞卡。 496.给你们看一下什么叫降神(第三更) “我一定是疯了,接触得太久,被传染了某种病。” 冲刺中风在耳边呼啸,朱家明这么想着,觉得自己堕落了,变得像一个傻x,他因此而有些难过。 其实选择去战的理由很简单,小王爷扛不住自己冷眼旁观,眼睁睁看着吴恤去死。 对,就是这块一年多相处下来也没说太多话的木头,朱家明知道他最近很弱鸡,但是肯定不会说,就算以一敌三,这个傻x也绝不会开口求援…… 他会阻在那里,战斗,战斗,战斗……直至最终力竭,战死为止。也许到战死的那一刻,他都不会出声。 朱家明试着去想象了一下,想到吴恤死了,就这样,世界上从此没有了这个人……莫名一下心头很难受,很难受。 所以他冲上去了,大概一时冲动。 现在那边锈妹被超级战力牵制,处境危险,韩青禹重伤还没缓过来,温继飞只剩一发子弹,这里只剩他能做点什么了…… 接近两千人的混战,小王爷双手持刀,从侧面冲进顶级战场,截杀杀手榜排名第五丰塞卡。 吴恤站在那,在无声接下另外两人的一瞬间,有些茫然地看了小王爷一眼。 “看你大爷啊,感动就哭啊,死木头人。” 小王爷在心里骂街的同时,“轰”,手上战刀已经与丰塞卡的双手横斩撞在一起。 源能浑厚度的差距在一瞬间体现出来,他主攻,但是碰撞之后身形直接暴退。 紧接着,丰塞卡脚下一旋,不依不饶地追击,又是一刀斩来。 “当!” 朱家明架刀再退,双手虎口同时震裂,血如泉涌,几乎握不住刀。 “窝操啊,这么猛……” “商量一下,现在反悔,投降,重新选行不行?我选另两个啊。” “不是,我退出。” “我跟他们其实不熟啊,只是表面兄弟,私下里天天互相算计……” 一边在心里懊悔、求饶,一边刀以剑用,不再硬拼,小王爷或刺,或接刀一触即荡起,缓冲力道,周旋求生。 ………… 西奥尔多的状态似乎有点糟,调整时间有点长了,青子不知道怎么样,锈妹攻不上去,温继飞持枪站在压力巨大的300人阵中,目光透过那些染血的肩膀,手臂和刀影,快速转了一圈。 黑牙斩杀出去,斩杀回来,斩杀出去,斩杀回来……一次又一次,以他还有些生疏的顶级潮涌,在苦苦支撑巨大的人数和战力劣势。 温继飞只剩一发子弹了,广场的哀歌不再易碎,但是原先以为已经超额配给的子弹,只剩下最后一发。 脑子里快速做出判断后,一阵强烈无力感侵上心头。这似乎是这一年多来第一次,温继飞发现自己好像什么都改变不了……就像以前那样。 这颗史上最强的骰子,总是在任何时候都想着要干一票,但是这次,他好像干不成大事了。 一颗子弹能解谁的危呢? 300人阵面对围攻在撑,锈妹面对不时到来的偷袭和上方超级战力的窥伺,也在撑,吴恤以一敌二在苦撑……但是,小王爷才是目前视线中撑得最艰难的那个。 朱家明和丰塞卡的实力差距有点大了,短短两三分钟的交手,西装破得像垃圾堆里捡来的一样,身上多处染血。 “差不多行了啊!” 一个鱼跃打滚,惊险避开一刀,小王爷说道。 “操你大爷的外国佬,别欺人太甚知道吗?”又一刀,小王爷仓皇架开后重重摔在地上,不敢有丝毫迟滞,四肢着地快速爬行然后狼狈站起两枪开,跑。 “不打了。” “求饶了啊,草!” 朱家明的英语不是很好,这些话说出来,一半华系亚语,一半夹生的英文。 丰塞卡听不懂,就算听懂也不可能停手。 因为击杀已经近在咫尺,杀完这一个,后续的屠戮就会如倒下的多米诺骨牌一般,不可阻挡。 “当!”又一次,朱家明被斩退,摔倒站起。 丰塞卡也停步调整了一下源能潮涌,眼神如狼看着兔子一般,盯着朱家明……他正在蓄势,准备完成最后的击杀。 奇怪的是这一次,对手没有再胡乱叫嚷,也没有再逃,朱家明诡异地停留,站那看着他。 “好吧!操你大爷的,记住,是你比我的。” “你当我一个大明蜀王后裔,堂堂的小王爷,真的就没有一点压箱底的东西吗?!” 他沉声说。 “老子……”朱家明猛然立刀,一口血水喷在刃上,“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算了,后面的不念也行。” “老子今天就教你们这些蛮夷知道,什么叫皇家气运,以寿降神。”他神情毅然。 说完,一顿脚。 从温继飞的视角看来,什么变化都没有。 但是从小王爷自己的神情和气势上来看,他又好像是真的变强了,被降神了。 “源能世界里还有这些东西吗?”温继飞恍惚愣了一下。 视线中,自第一击交手后的第一次主动进攻,小王爷速度全力暴发,前冲中膝盖微弯……以战斗常识判断,这是跃斩的预备动作。 他要腾空?!找死吗?! 这一瞬间,就连本已经不耐烦准备进攻的丰塞卡,都在惊慌和疑惑中,眼神警惕,小心后撤了一步,摆出守势。 “去死吧。” 小王爷一声怒吼,冲锋中一下跃……没有腾空,一个急刹转向,撒腿就跑。 “去你大爷的,又让老子拖了一分钟。” 所以,源能的世界里果然还是没有这些东西,温继飞一瞬间有些想笑,但是笑不出来。 同时,丰塞卡暴怒,强行扭转源能潮涌转向,速度爆发,追斩而来。 他很快追近…… “死啊。”朱家明小声说。 这一刻,一柄飞旋的战刀,正穿越混乱的战场,划着弧线,袭向丰塞卡的侧面太阳穴。 锈妹梨涡斩……仿制版。 在小团体内部,韩青禹的锈妹梨涡斩一直谁都肯教。有一次,小王爷问,他能不能一起听,韩青禹说可以,一样教。 后来他没学会。 这比装的,其实他是所有人里学得最像的一个,可能因为他狡猾。不过他藏着了,说不定原本准备等有一天,偷袭韩青禹本人用。 战刀出手无法再控制,为了让丰塞卡不跑过头,朱家明在这一瞬间主动刹车,身体制动后仰,翻转回头,顺势左手一把飞镖状的暗器撒出去,撒向丰塞卡面门,吸引他的注意力。 同时右手拔出腰后自己一直用的短剑,俯身向后,斜向上一剑递出…… “颂!”丰塞卡在追杀中,突然一下强逆源能潮涌,拼着脏腑受损,吐血刹车后仰。 他觉察了。朱家明版的锈妹梨涡斩速度太慢,且飞旋的声音犹在,在最后一刻被避让,擦着丰塞卡面门上方掠过。 至于飞镖,本就没有什么威胁,落在丰塞卡身上,顶多也不过就是留下一两个破皮的伤口。 最后的希望是那把短剑,剑尖递向丰塞卡咽喉,可惜在他弹射后退后……短了。 “咔”,突然,机簧跳动的声音,朱家明手中短剑猛然暴涨一截,直贯丰塞卡咽喉。 ……就这些了。 小王爷不够强,身位自称的皇室后裔,也没有降神的本事,他只有这一手又一手的旁门左道,偷鸡摸狗的雕虫小技…… 他就是凭着这些,在拼命,一对一硬拼杀手榜第五。 497.终于靠岸的船和船(第四更) “中啊!!!”朱家明在心里祈求。 事实如果他刚才想得更清楚一些,或有人提早告诉他战斗发展会是这样,上来直接被砍成麻花,秒秒钟接近死亡,他很可能会犹豫,放弃。 至少刚才这一阵,他是真的后悔了。 可是事情到现在,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而继续战斗下去的话……小王爷自知必死无疑。 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一剑上…… 可惜, “当!” 丰塞卡的实力毕竟强悍,千钧一发的一刻,他用尽身体内最后一丝源能潮涌,赌博式地将刀锋朝自己胸口斩下。 小王爷手里的剑,断了。 丰塞卡的实力远在小王爷之上,而死铁武器添加机簧这样的操作,也必然让武器本身变得脆弱,尤其是连接点的位置。 剑断,原本致命的一击,最终只在丰塞卡的胸口,留下一道不算太深的伤痕。 而小王爷,暂时技穷了。 憋一口气试着强提源能潮涌,朱家明努力想把身体拧回来……他该继续跑了。 但是,在双方都是一波势尽,强弩之末的状态下,很显然,丰塞卡会比他更快更早调整过来。 所以,“完了。” 小王爷在心里苦涩哀叹一声,“怎么就突然冲动,去做了这么蠢的事情了呢?唉,朱家明你是没朋友吗?” “是的,你没有……哈哈。”他恼火地自嘲。 就这时,“砰!”枪响。 当小王爷听到枪声的时候,子弹已经钻进丰塞卡的胸膛。 所以,不是普通子弹。 ……可惜这似乎仍不致命,丰塞卡在刚才那一瞬间,已经把源能潮涌重新提起来了,只伤未死。 思绪突然混乱,朱家明稍稍愣住了一下,因为他原以为哀求归哀求,叮嘱归叮嘱,在今天这样的战斗情势下,温继飞的这最后一颗子弹,是怎么都不会用在他这的。 结果,温继飞开枪了,最后一发子弹,设想了丰塞卡。 丰塞卡中枪未死。 ……丰塞卡死了。 小王爷突然看到了一截带血的枪头。一杆黑色长枪从丰塞卡后心贯入,从胸前贯出。 “对吗?”吴恤认真而难得的有些着急问。 “啊…对。”朱家明知道他在问左右。 厉害了,吴蜥蜴今天判断左右竟然连对两次。 朱家明困惑看了他一眼,面对两个顶级的围杀,朱家明不知道吴恤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等到吴恤拔枪转身,他才看到他背后的两道刀口,血如泉涌。 “窝草,怎么回事好像有点感动啊……不行,不行,这样下去真的会被他们带坏的。”小王爷努力让自己清醒,告诉自己,“在永生骨面前,没有朋友,没有感情。这一点,韩贱人也会赞同我的。” 目光侧转,韩贱人的身影正好落在视线里,他也在,从沙坑里出来了,可能因为来晚了一步,所以去挡了衔尾追杀吴恤而来的那两个顶级。 他一刀震退了那两人……也可能是惊退。 “你缓过来了?!”朱家明忍不住惊喜问。 韩青禹扭回头看看他,嘴里的血不停往外溢,有些惨说“交给你们了。” 说完转头。 韩青禹还没有缓过来,反而西奥尔多已经调整好了,因为丰塞卡的死,超级黑手此时正愤怒地从空中挥刀全力斩下来。 那边只有锈妹一个人在那里。 “轰!”锈妹架刀的一瞬间,落了空,韩青禹和柱剑横在她上方,阻截了西奥尔多的攻击。 一样的,身体下坠的同时,小号柱剑从诡异的角度冲来。 西奥尔多惊险避过,有些恼火 “你就只会这些了吗?!” 答案是对的,韩青禹就只会这些了,除了寄望身体脏腑的剧痛和身上正在逐步消失的四块永生骨,他今晚没有任何胜机。 但就是这样,一次,两次,三次,他和锈妹一起阻挡着西奥尔多的攻势,偶尔还能还手…… “轰!”终于,又一次,韩青禹整个人被劈进沙坑里。 锈妹架了后续而来的一刀,复又展开一群奔向沙坑的敌人,终于也支撑不住。 猛然一口血涌上来,因为陌生感,锈妹惊慌,强行咽了回去。 如果这一刻,是折秋泓看到或知道这一情况,她会惊喜万分。因为这代表有一些东西正在逐渐恢复…… 但是现在的时机不对,她不知道,知道了也没空解释和喜悦。 而锈妹自己,又根本意识不到这些。 身后一阵激烈的脚步声突然响起……又来了吗?!锈妹强提一口气,回头,才发现来的是自己人。 温继飞带着300人阵拼死靠过来了。 靠近到100米内回转,从圆形防御阵,展开变成翼状防御,阵型和锈妹、韩青禹以背相抵……他们,要为他俩阻挡从后方而来的集群偷袭。 这是300人阵现在唯一能做的,而且大概率并不能真的做到。黑牙和贺堂堂承担了太多厮杀,现在已经连站立都很困难,他们也撑不了太久了。 同时另一边,因为同样的理由,吴恤和小王爷也正奋力尝试,想要杀出重围…… “砰!”温继飞朝那边开了一枪。 因为这声枪响,正在围攻吴恤和小王爷的人群,后方追来的人群,同时惊慌停住一下。毕竟刚才枪响的时候,他们死了一个顶级。 “……别怕,已经第三枪了,就算他之前没用过,这把枪最多也只剩一发子弹。” 蔚蓝的源能动力枪械,现在已经不是秘密了,土黄色的人群里,有人大声开口。 “……”温继飞咬了咬牙,他不敢把普通子弹打在人身上,那样,他连最后的威慑都将失去。 现在是残局了,就算是顶级战力,也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在广场的哀歌不再易碎后,这本该是他的场子,可惜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一片吵嚷声中,锈妹站在人群另一面,身体晃了晃,抬头,眼神在面罩下倔强,看向西奥尔多说 “不义之城的四大超级之一,给阿方斯当狗,你不丢人,不怕束幽知道吗?” 西奥尔多笑了一下,打到现在,他终于胜券在握了……他开始变得不再着急,因为这些人,他想了想,不如留给正主来杀。 正主已经来了。 另外,关于铁甲的问题,西奥尔多不怕。因为这里太远了,束幽不可能这么快知道真相,这么快赶来,而他和他的人,今晚过后并不打算继续留下来…… 那个人曾经跟随过的人,这次会给他们新的身份,自由的栖身之所,还有大量的财富……最重要的,是他将分享给他永生的秘密。 此时,向海的方向,一直围观的人群突然一阵惊慌,因为海面近处,一支船队出现在那里,为首的船很高大,有一个身影站在船头甲板。 “什么人啊?” “谁啊?” “不会是狩猎队吧?” 人群紧张议论着。 温继飞在狙击镜后突然意识到阿方斯来了。 他们并没有见过阿方斯本人,但是见过他的子孙,亲手砍过。站在船头上的那个身影看起来似乎比他的孙子还要年轻一些,这不合理,但是直觉告诉温继飞,那就是阿方斯本人。 船队十几艘船,阿方斯只带来了200来人,大多当作船工用,他来并不打算进攻不义之城。 以战力对比,他和束幽之间的格局,目前大概是这样他不敢进城,怕陷入围攻,束幽暂时也没能力往外面去追杀他。 船是用来接黑手西奥尔多的人用的。今晚倾巢出动,黑手没准备再回城。 除了杀死韩青禹几个之外,顺带他们会收割岸边的人群,当作最后一次不义之城给的补给。或者其中有特别有身价的人,他们也不介意绑架去海上,让那些人所属的势力或家族带上赎金出海来交易。 “草!什么啊?!”温继飞的脑子很乱,一下想了很多,比如跑,能跑掉几个?比如不甘心,不甘心死在阿方斯手下,比如…… 目光转去,正好看到另一艘船出现,它从另一侧而来,没有停留,直接向岸边靠过来。 “是迟到的船吗?”西奥尔多想。 “蔚蓝?!”温继飞激动而紧张想。 船停住了,因为一早在望远镜里发现形势不对,停船第一时间从船上跳下来十几个人,落在岸上,其中两个拎着一个大木箱子飞奔,喊“温少尉?!温少尉在吗?给我们你跟涂紫说好的手势……” “这!”位置本就相对靠海,温继飞连忙跑上高处,抬手打出约定的机密手势。 木箱子呼啸着飞了过来,落在沙坡上,没往下滑,而是重重地嵌入地面。 498.一拒一千 那支有十几艘船的船队,还在视线远处停着。反而后面来的另一艘船直接靠了岸,下来人。 包括交战双方在内,混乱的现场因为这一突发的情况,而诡异地暂时安静了一会儿,只剩几处废弃灯塔式建筑上的火光在“噼啵”的响,然后风声。 期间发生的两句对话很清晰,有人没听懂,有人听懂了,听到温少尉什么的。 有一只箱子落在了沙坡上,砸出闷响。 情况表现出将要有所改变的态势,但是具体会怎么变,将发生什么,没有人了解。 围观的人们此时多数感到紧张,不安,但是他们既然刚才没跑,现在更不敢跑,生怕一个妄动就成为击杀目标。 另有少数胆大的,或自持实力强于在场绝大多数人的,则好奇更多一些,甚至隐隐有些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子弹?!”箱子落地发出的那一声闷响,让温继飞的心脏激烈的跳动了几下。 曾经他无数次幻想过一件事如果广场的哀歌不易碎…… 后来,广场的哀歌不再易碎了,因为倾注了韩青青的骨血。 他又开始期待另一件事如果我有无限的子弹。 从箱子的体积看,这一箱,至少五六百发是有的。 一切幻想和期待,完成在此时,这里! 温继飞手握刚才其实已经成为烧火棍的狙击枪,整个人鸡皮疙瘩泛起来一下,心脏“砰,砰,砰……” “等等,冷静,瘟鸡。”他抬头又看了一眼,确定了,“从船上下来的只有十几个人。” 太少了,这改变不了什么。 而且敌方超级,西奥尔多一个,另一个,他妈的是阿方斯啊!穹顶榜第五,阿方斯在现场…… “超级呢?!我们的超级呢?不是说有超级?!”温继飞急切朝侧面奔过来的那十几名蔚蓝战士喊。 刚丢出箱子的一名战士奔跑中伸手向后指了一下,说“在压制阿方斯。” 温继飞几个没见过阿方斯,不代表华系亚的各级军官都没见过他,毕竟这一年多为了报复,阿方斯没少出来活动。 这次来的人里就有人之前看到过阿方斯,所以早在船上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望远镜里把人认出来了,迅速整理了情势逻辑上报。 “哦。”温继飞点头,心说这是对的,只一个超级,就该抵掉阿方斯,阿方斯比西奥尔多可可怕多了。 同时间, “阿方斯?蔚蓝那个?!” “束幽点名禁止来往,誓死要杀的那个!” “西奥尔多想干什么?!” 围观的人群里响起来低低的议论声,有人困惑,有人在思考束幽的态度,他会不会来……有人则迅速联系到关于一年多前“蔚蓝喜朗峰事件”的传闻,猛地转头看向那群人。 记得正是那个事件,导致了后来青少校的消失。 当时说是死了,现在看来应该是被迫出走。 “等等,瘟鸡……他刚说压制阿方斯?他说的是压制阿方斯吗?!”贺堂堂在身后,声音有些茫然问。 温继飞脑子嗡一下,回过神来,他很少陷入思维混乱差失的状态,但是今晚,已经连续出现三次了。 实际,“压制阿方斯”这个概念,太惊人了! 细数一下华系亚方面军的超级战力,能用这个词的人,也就一个。 “老陈来了?!……不对,要是真的是陈不饿到场,现在这里,已经结束了。只要他出现,就结束了,不管阿方斯排名第几。” “所以,肯定不是军团长,那是谁啊?!” 温继飞困惑抬枪,狙击镜向海,掠过海滩。 圆形视图经过了又转回。 锁定一个不算清晰的背影。 那个背影看着像是一个三四十岁左右的人,穿的不是唯一目击军团的作战服,而是议事会系统的作战服,肩后背一把刀未出,负手平静站在海滩上,面向远处阿方斯的船队。 “欸?!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啊?!”眼熟的意思是基本可以确定排除老陈、邵队、吕神、姜老头后,自知应该不认识,看背影却又还有熟悉感。 温继飞努力思索了一下,没想起来……再抬枪口,发现远处阿方斯的船队没动,阿方斯也依然站在船头没动。 “真的压制住了?!什么情况啊?!”温继飞心说难道这一年,华系亚出来了什么新的超级,而且一出来,就是穹顶榜前五的存在?! “不可能啊,要是那样,消息不可能一点都不泄露。” “……不管怎么样,先不想。” 就算自家超级真的压制住了阿方斯,也不过是增量上的抵消而已,这边的形势依然危急,并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就连下船的那十几名华系亚战士都被移动的大批土黄色身影阻隔了。 这样就等于没有援军。 温继飞打手势示意他们后退,不要冲阵牺牲,而后再望一眼海滩,收枪,转身。 此时,300人阵早已经移动覆盖了沙坡,温继飞拿了一把刀,撬开木箱,给人视觉沉重感的一层层黑色的子弹,整齐排列在其中…… “呼!”温继飞偏头,摸出两个弹夹,目光转了转,递给现场唯一空闲的折秋泓,问“折医生会装子弹吗?” ………… “为什么他们不过来?”这时间,西奥尔多一样在困惑。 阿方斯船队没动,人没下船,反而接着下了一个旗令杀! “我杀吗?!” “不是说最好让他亲手虐杀?!” “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这份未知的恐惧,西奥尔多一下紧张起来,但是,他已经骑虎难下了。 视线急切转回,西奥尔多目光沉了沉,里头有一种狗急跳墙的狰狞。 ………… “会吗?!”温继飞问,同时卸了枪上的弹夹在手里,随手拨掉普通子弹。 “会。”折秋泓用平时做手术的双手握着两个空弹夹,点头。她是这个世界里最好的医生之一,她拥有超级稳定和敏捷的双手。 “要很快,不能有差错。” “嗯。” “设计不够完整,这个子弹并不好装。”温继飞一边说,一边平静装弹演示。 折秋泓安静观察。 “交给你了。” 说完,“咔!”温继飞合上弹夹转身。 然后,他对已经回到阵中的吴恤和小王爷说“去后边帮青子和锈妹吧。” 以现在锈妹和青子的状态,他们顶不住西奥尔多……可能四个都不够,但也只能这样。 吴恤和小王爷看看他,向后走去。 “顶出去两个。”温继飞站在横列的300人阵后方,又说。 黑牙和贺堂堂自觉从翼状阵中走出,向前顶出大概十几步。 敌人太多了,他们要为温继飞的击杀制造阻滞,尤其当他切换弹夹的时候。 另一个身影跟着往外走。 “食粮叔你干嘛?”温继飞问。 “报告温少尉,我……我很强。”许十良把差点抬起敬礼的手放下了,犹豫后,终究没报曾经的番号,军衔。 要是报了,该温继飞先敬礼的。 说完他转身走过去,和黑牙、贺堂堂站在一起。 这种场合,温继飞没拦着。 而后,广场的哀歌被端起来了,人站在高处,微微偏头在狙击镜后,枪口指向正在蠢动的敌阵。 那里现在还有土黄色的身影近千人。 温继飞和广场的哀歌,要阻止他们。 “时间紧迫,快,杀了他们!”终于,西奥尔多决定放弃猜疑,孤注一掷了,他在身后高处喊。 继而是源能爆发的声音,他人扑下来。 对轰的声音炸响。 人群惊呼。 同时,对面的人群也动,结阵准备前冲。 “砰!”动弹第一下,站在阵前挥手鼓动前冲的一个身影倒地,太阳穴血涌出来,淌在沙土上。 土黄色敌群顿住一下。 “不要怕,第四枪,他没……” “砰!” 第二个倒地。 温继飞远远说 “脚步在前者死!” “开口出声者死!” 499.盛大屠戮 海滩边,孤独站立。 庞经合其实很想过去和韩青禹他们几个打个招呼,说声好久不见。不过他现在没空,他要帮他们压制阿方斯。 “没想到一来就是这样的大战……阿方斯啊,你凉的,也不知道比渠宗兴强多少,能不能砍得过。” 庞经合担心想着,其实难免会有些紧张,但是一年多来养成的高手的气度,让他保持住了平静的姿态。 这一年多来,老庞在华系亚方面军并没有接触唯一目击军团,议事会行政系统好不容易捡到一个跟陈不饿没关系,而且好像也不崇拜陈不饿的超级战力,像宝贝似的藏着守着。 连当时说好的1777,上层最终都没让他去。 直到这次,庞超级得到一份并不确定消息后,连番主动申请要来不义之城,说他的朋友可能在这里。他们没法拦他。 这一年多时间,老庞养成了高手的气度,还有责任感,以及超级高手神秘装逼的腔调等等…… “嚯哟,阿老狗知道我么?!竟然真的没动。” 庞经合发现,好像压制住了,他一个人,压制住了一支船队,压制住了阿方斯。 他带来的十几个军官士兵也这么想着…… 对面,远处停泊的船队。 主舰的船头,阿方斯依然站着,目光阴沉,手在大腿边攥起拳头,攥了几次都又放开。 只差一点,他就可以为子孙完成报复,同时相比报复还有更重要的事,是他可以得到韩青禹的尸体,甚至可能是。 现在只能指望西奥尔多能带着尸体杀出来了…… “那个人,确定是炎朽……” 可是,阿方斯知道,岸上有人在等他。120多年的人生经验,让他在刚才行船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整个战场的外圈,有大量人马和高手在埋伏。 答案只有一个束幽。 曾经的那艘船上,唯一活下来的那个士兵,现在是他的死仇。而且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他也是炎朽…… “当年竟然被我错过了。”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我不是?!” “命运没给我的,我只好自己去拿,你们不能怪我。” 他想要那种天赋……现在,阿方斯有得到至少两具炎朽尸体的机会,但是他不敢下船。 他不知道束幽的人为什么这么快就到了,但是很确定,束幽在等他下船…… 当年的小兵现在已经成长得很可怕了,也许还差他一点,但是那点差距,挡不住一个愿意同归于尽的超级巅峰。 束幽会愿意同归于尽的。 当他当年,曾瑟缩在角落,咬断牙根亲眼目睹阿方斯的人将他的哥哥,队长,女友的尸体,封入生命源能提炼装置。 而这里,是他的地盘。 “然后那个人,他是谁,站那干嘛?华系亚的超级吗?!”阿方斯看着有些困惑。 但是无疑,庞经合独自一人在海滩上的平静站立,强化了他绝不下船的决心。 同时间,束幽也在想同一个问题他是谁,他在干嘛,华系亚的超级吗? 要对付阿方斯,你让他下来啊! 情绪急切到几乎要流泪,但是束幽暂时什么都做不了,更不能出去把人拽回来。 他一点都不关心此时战场上的激战。 ………… “轰!”又一次,韩青禹从空中被轰落下来。 四对一的战斗,他们依然处于很大的劣势。 “每次都是他。” “是啊。” 每次都是thekg在顶西奥尔多风暴般攻势中藏的杀招,他的状态看起来早该站不起来了,但是偏又一次次地站起来,一次次扑上去,一次次被轰击。 换成吴恤、锈妹、小王爷去挡那些杀招,他们会死。 “他不会想在这砸出一个湖来吧?哈哈!”地面上的沙坑确实越来越大了,一个穿着华丽的中年人,指着调侃了一句,然后大笑。 “你应该对这样的战士保持尊重。”旁边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说。 站出来指责中年人的,是一群三个少年中的一个,他们衣着破烂。 今晚来看烟火的孩子不少,他们心理和思维上的很多东西都在这场挣扎的战斗中被重塑,尤其这三个,他们曾经在第三街区侧面的高楼上,看过thekg第一次震撼这座城市的表演。 今晚,他比他无敌时候,更值得他们崇拜。 “嘿,你特么哪来的穷小子……”中年人一下恼火起来,伸手要去抓少年的衣领。 少年没躲,目光倔强地看着他。 周边一群稔的目光瞪过来。 “他说得对。”有人说。 很多人附和。 中年人讪讪地缩回了手,躲回人群里。 小插曲并没有引发太大范围的骚动,因为此时,现场很多人的目光,都已经转向了另一边,那里有一场相比超级和四名顶级的战斗,更令他们不解和震撼的表演。 枪?! 沙坡上站立的侧影嘴里叼着烟,人们看到烟头偶尔明亮一下。 黑色金属线条冷酷的狙击长枪端在他的手里。 他刚告诉对面一千个人,你们不能动,因为不被允许。 枪?! 这个世界的人们不怕枪已经很久了,哪怕在蔚蓝源能枪械出现后,消息传来,人们也只恐慌了很短暂的一段时间。 他们在知道枪械的大概数量和缺陷后开始笑话和轻视它,这种情况就像有人说那里出来一个高手的时候,他们常常不屑说呵呵,高手,打得过束幽吗? 他们因为这样的逻辑而趾高气扬,哪怕他们自己,其实都扛不住那样的一枪。 “第五枪!”有人仔细回忆,数出来。 “为什么会有第五枪?!”更多人困惑,难道之前的消息是错的。 这时,300人阵对面,终于还是有人开口了,“不可能!他不可能再……” 喊话的人站在两个人身后。 “砰!”最前面的那个倒下。 第二个往左闪,说话的人迟疑半秒往右闪。 “砰!”他死了。 侥幸生还的那个刚长出了一口气。 “砰!” ……倒下。 米拉教温继飞开枪的时候,要求子弹要先做到精确穿过己方战阵人群,再精确命中移动中的大尖,它的重心…… ……这一瞬间,全场陷入死寂。 直到,“第几枪了?” “忘了数。” “那把枪,那人……” “记得吗?之前他们来的人,叫那个人温少尉……我好像听说过一个姓温的人。” “擦车的事就不说了,我好像在他手里买过烟。” “啊?哪?” “第三街区的一个小卖铺。” 温小鸡?温少尉?!杂货铺的老板娘站在人群里,脑海中木然浮现他在柜台帮忙,死不要脸,嬉皮笑脸的画面,还有那天他笑着说“我啊,姐,我是高手……” “不要让说话的人站在你身后。”温继飞抬头,同时向对面说。 “砰砰砰!”话音落下第一瞬间,他猛地回头,朝西奥尔多连开三枪。 再转回,“咔”,合上弹夹。 这一声并不太响,但是莫名,让每个人都颤抖了一下。 “我们可能要加速了。”温继飞在狙击镜后沉声说。 “嗯。”折秋泓握着空弹夹点头,源能击发后的弹壳,没有一丝温度。 此时,借着温继飞的三发子弹……韩青禹终于又在西奥尔多身上切了一刀。 仰面下落时,难得一次不那么狼狈,而是游刃有余…… 他满是鲜血的脸有些狰狞,但是得意地笑着。 ………… “不杀他们我们全都要死,我们没有……”黑手那边阵中自然也有悍不畏死的人,这很正常。 “砰……砰!”喊话的人在急速移动中开口。 人倒下,第二声枪响的子弹捕捉到了他扭曲的轨迹。 但是,他的意思已经传达到了,他们这次出来,就不可能再回城,船队在那边,西奥尔多老大现在还占着绝对优势。 “颂颂颂颂……” 一时间,疯狂的源能装置炸响。那人附近位置前排,接近三十人同时冲出,有人尝试腾空变换轨迹,有人俯身低头而来,有人直冲。 “砰!”第一个腾身的人,才刚冲起,离地一米,就仿佛被定格了……然后血雨炸开,下一秒他的整个身体被冲击向后,砸回人群里。 这个画面很清晰。 人们开始想象,那把枪突然充满力量感。 “砰!” “砰!” “砰!” 每一个用枪的人都应该在这样的冲锋面前混乱,但是温继飞没有。 他无法第一时间击杀所有人,但是一枪一枪,每声枪响,一定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一定会倒下。 人性无法违逆的规则开始出现,对面集群冲锋,莫名渐渐变慢了。 血雨不断炸开。 一路的尸体横陈。 来了! 黑牙拔刀,准备斩出去…… “砰!” 这一波攻势冲到最后,最近处的那个,倒下在他身前不足三米的地方。 “……小心对面那两个顶级。”短暂的愣神后,黑牙依然紧张,提醒说。 “咔!”再一次合上弹夹,在全场依然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温继飞点了又一根烟,烟头火光亮起时,他抬头,“超级我都狙杀过。” 500.很贵的,要赔 温继飞点烟抬头,说他曾狙杀过超级。 听他的语气状态,不像是虚张声势地恐吓。在这个属于源能的世界里,任何人想要沉静地撒这种谎都会很难,很难没有破绽。 所以,尽管事情似乎完全超出了人们的常识和认识。但是现场过半数的人,这一时间都不自觉选择了去相信他…… “某些情况下,也许他确实可以,甚至真的做到过。否则他没法以这样状态、感觉说出来。” 而且他和他手里的狙击枪,本身就是超出常识和认知的存在。 超出认知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那是一把无尽的枪。 加一个在枪械长久无用的世界里,把枪练到超越人类极限的人。 他刚证明过这两点。 这一刻,抵背而战的300人阵和韩青禹四人,战斗的战场大抵平行于海滩。 人群背对海滩站在那里看着。在发现海船到来这个插曲,似乎并没有实际掀起什么大的波澜后,他们在情绪上重又陷入了围观的氛围。 老板娘的心花开到已经开爆了……本来,她就很喜欢小鸡这孩子,现在更喜欢了,然后决定不喜欢了。不过他要是还来店里帮忙,那也行。 同时间,全场不知道多少女人心花怒放。 小王爷看着这些,有些羡慕,他记得之前有看到,风情店的那些女人们也出来看烟火了。 莫名他联想起古时秦淮河的烟雨,楼船上的女人们出来看灯,看到侠士仗剑,一战成名。 “这场合,唉!好想上去一刀把西奥尔多砍下来啊……不过还是算了。” 在另一面这场与超级的战斗中,小王爷大致也就凑个数的份,负责虚张声势和卡位置,真正一次次接战的是另外三个,尤其韩青禹。 其实说接战其实都有些过了,真要说,他们只是在扛…… “轰!” 又一次,韩青禹被西奥尔多的移形斩击,轰落下来……地面上的沙坑,边缘继续垮塌,他看起来像是真的要在海滩上砸出一个湖泊来。 “……快不成人样了!”朱家明心说。 快要不成人样的韩青禹躺在沙坑里,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挣扎着爬起来。 现在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伤势具体情况了,骨骼和脏腑的剧痛因为持续的太久而渐渐有些麻木,但同时,除了角骨外的四块永生骨也正在消融…… 这次的吸收,对比和肖恩战斗的那次,慢很多,难很多。而西奥尔多不管是实力还是生命源能的属性冲击,明明都远在肖恩之上。 “也许因为我就像一个暂时本已经装不下骨源的容器……” “也许会发生点什么。” “也许在发生点什么之前,我先死了。” “就像垂死的人服用以毒药做的药引。” 韩青禹爬起时转头看了一眼海面,因为几乎一直在战斗中,一直在挨揍,他对整体形势的了解很片面,只知道阿方斯在那里。 同时,他也不认为海滩上的那个华系亚超级,真的能一直挡住阿方斯。所以,他必须尝试去斩杀西奥尔多,以搏后续一个合力死拼阿方斯的机会。 尽管西奥尔多实战实力,远在渠宗严之上。 吴恤和锈妹在这一刻已经攻出去,小王爷站了一个让西奥尔多很难落地的位置。 “砰!”夜幕下又一声枪响。 温继飞突然再一次旋身过来,左后转向,端枪向上,对超级开枪。 因为他刚才说过那句话,海滩一片哗然。 哗然声中,西奥尔多凌空仓皇退避…… “他怕枪,他真的怕!”人们开始想。 西奥尔多确实有点烦,因为把握不足,他不得不先避让……因为这一枪,正好打在他生命源能潮涌的最低点,打在一个他身形移动的趋势轨迹上。 毫无道理的预判…… “嚓!” 最终,西奥尔多狼狈避开了子弹。 但是,斜向刺来黑色的病孤枪,枪尖在他腿上扎出一个血洞。 超级的第三道伤。 “青子?!”暂时稳住局面后,温继飞问。 “打你的枪。”韩青禹的声音有些哑,他拖着大号的柱剑,沿着被自己砸出来的沙坑坡面往上走,走得有些慢和艰难,同时说。 韩青禹和温继飞自然都知道,在这个战场,枪,其实不具备决定性。 突然,“又动了。” 海滩上的人们激动地喊。 因为温继飞的转身,对面土黄色的战阵再次动了。 原本他们一开始追求的是冲击战阵的厚度,列阵层层叠叠,这一刻,突然开始切换,开始向两侧延伸…… 他们想将整个扇面扩大,把弧线向左右两边拉长。 这样,温继飞后续开枪阻击的难度就会大很多,因为覆盖面的问题,很难兼顾两侧。 喊声中, 温继飞已经回身,“砰!”“砰!”连续两声枪响。 枪响连接很快,这个动作落在视线里更快……要是慢下来看 他右手单手持枪,侧身向右回转; 在回转的初始阶段,开了第一枪; 然后回转继续,至偏右渐止,这时他的左手跟过来…… 托枪,开了第二枪。 对面土黄色的战阵停住了。 人不动,枪不响。 海滩无声。 因为,又倒下了两个,以扇形向两侧延伸的黑手战阵,最左边那个,和最右边那个,一死,一重伤。 这样,向左向右的规则也被定下了,跟向前的击杀规则一样, 谁的脚步在前,谁死。 “……继续么?”一片沉寂中,温继飞端枪问……他的目光从右到左,说“扇形,最好点人头。” 他杀不了这么多人,他也不能让他们冲过来,所以他要做到的这个词叫做“压制”,一人一枪,压制一面。 土黄色战阵没动,不是在阵中的人,很难真正体会他们此时的感觉,那种彻骨的寒冷和战栗。 而不动就没事的诱惑,又是那么的大,甚至迟一步动的诱惑,都已经足够他们迟疑。 夜色下,枪击的尸体零散铺在沙土上,只有两面之间的那些重伤员,还在低声哀嚎…… 这是这个世界第一次观看枪械这样的演出…… 人们试着找一个词去形容他,盛大或者华丽。 对的,这是一个人的盛大演出,是一场甚至给人感觉华丽的杀戮。 ………… 只不过,真正的高手们大致都明白,今晚决定性的战场,其实不在这,而在背面。 背面,西奥尔多今晚第一次清晰意识到了“输的可能”。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地面上的人还不死,如果那把枪可以专注对他开枪…… 看一眼海面远处停泊的船队,愤怒地咬牙,西奥尔多不敢再耽搁了。 生命源能的极致燃烧代价巨大,不到绝境,没有超级愿意那样做,他突然开始决死暴发。 “颂!”百米外的灯塔里,燃烧的烈火仅仅因为空中源能爆发的余波,被一下震灭了。 只不过炭火由黑而红,重新又在燃起。 西奥尔多斩下来了,第一击,空气中出现电光炽烈,电光在刀的轨迹上。 电光过后,刀刃的边缘延伸黑色的一圈…… 看不懂的人看着在惊叫。 地上还三个站着,西奥尔多第一斩的目标是铁甲,必杀的一击,西奥尔多轰下来。 打了这么久,他早知他们不会退,至少不会退过那个沙坑。 “当!”吴恤横枪,从侧面迎了上来。 撞击后,人在空中以死去的姿态落向地面。 但是西奥尔多知道他没死,这个人和thekg一样,不以刃真的刺穿,就好像怎么都死不掉。 果然,落地后的吴恤慢慢又站起来了。 “至少他废了,不必管他。”西奥尔多心想着。 第二次全力暴发,视线剧烈的模糊,他依然选择斩向铁甲。 依然是呼啸的雷霆…… 朱家明和锈妹站在一起,做好了决死迎击的准备。 但是,突然,“轰!” 一面墙从他们身后来,向西奥尔多而去。 人们看见那面墙,那是一面由沙土构筑的墙,不是太厚,但不断生长,高可能有几十米,它从地面的沙坑里来。 因为向外向上的延伸,土墙呈现一些向内的弧度。 “轰!” 墙在西奥尔多模糊的视线中立起来,向他笼罩过来。 ……西奥尔多收回了这一斩,持刀落地站住。 一直到这一刻,现场才重新有声音 “什么啊?” “不知道。” 人们说。 锈妹、吴恤和小王爷猛然转头,所有人转头。 画面慢下来,那个狼狈的身影,再一次拖着柱剑从沙坑里缓缓走出来。 只不过这次似乎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人们困惑着。 看见他先是抬手臂用力擦了擦脸上的血。 然后低头,仔细拍打西装上的沙土。 “他好像在嘀咕什么……” “嗯。等等……” “你们看他的脸!” 几处废弃灯塔上重燃的烈火照亮视线,视线中疑似the青少校的那个人,青龙帮的阿敬……他刚用衣袖擦去了血水的脸上,没有伤疤……没有。 同时回头的琳恩和詹娜在她们的角度,刚好看到的是他的侧脸,侧影。 尽管刚才就应该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她们俩依然彻底怔在那里…… 然后,沙坑边缘,拖着柱剑的韩青禹抬头,指了指身上的破烂而满是沙土的黑色西装说 “很贵的,要赔。” 501.超级韩青禹 青龙帮阿敬没有了脸上那道疤。 此时平行于海滩的沙坡上,拖着大号蓝色星光柱剑站立的那个侧影,包括他的侧脸,大致都很好地还原了冰雪断崖上那张照片……确定是thekg。 虽然按道理,他们其实早就应该确定了。 传言已经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乃至这座城现在很多人都已经学会叫青少校了,就连老外们的发音都很标准。 “记得以前啊,他在15号酒吧门口擦车的时候,有人向他开过价。” 300人阵里突然有人说道。 詹娜猛然一下回过神来,想到自己的丰功伟绩……转头,深深地看了琳恩一眼。 大体意思有很大的懊悔,恨不得那一次倾家荡产,再还有“我错过睡他一次,你的话……” 琳恩看起来错过的大了。 但是,真的是错过吗? 她在脑海里迅速把两人间接触的画面,全都回忆了一遍,发现并不是。因此,小姑娘先是恼羞成怒和难过,然后又不知不觉笑起来。 “真是一个可怕的,死要钱的thekg啊,跟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还有我竟然差点逼迫他喜欢我……我好厉害啊。” “总之,我家已经赚大了!为我的无知和幼稚骄傲吧,父亲。以及我破碎的初恋……”她心酸苦笑想着。 侧面人群里,细碎的声音开始出来的时候,她两个转头看去。 从刚才到现在的几十秒时间,就像是在海底无声酝酿巨浪一样……女人们的惊呼声终于猛地一下爆发出来了,响起在围观的人群里。 传说和传说中的人终于落实在一起了,而且还有新的故事发生,女人们激动,哪怕现在他的黑西装很破,满是沙土,因为扣子开着,白衬衫片片血迹。 “对了,他说那个很贵,要赔。”议论声说着在笑。 “但是他可能是真的在意啊……” 琳恩和詹娜听见了,互相看了看。 “上帝……你们这些女人,你们难道不应该先关心一下那道土墙吗?它有几十米高,而且西奥尔多退回去了。”有人说。 “所以那到底代表什么?”旁边人问。 “我,我也不知道啊。”提出问题的人,自己也没有答案。 这一刻,这些围观群众所不了解的东西,西奥尔多是知道的,他是超级战力,他刚亲身面对过那道突然掀起的沙墙。 那堵几十米沙墙突然而起,其中蕴藏的能量波动,主体发生了变化……那代表什么,他很清楚,不然他刚才那一下就斩过去了。 他当时那一下决定退回来,是因为突然和意外,更是因为不知道那边有什么在等他。 对面那个,超级了。 在战斗中晋级的情况并非没有,但是真的发生,发生在对手身上,而且是在超级阶段……西奥尔多不由得紧张不安起来。 韩青禹当然也知道自己超级了。 并没有人告诉过他超级的标准,或向他描述过进阶的感受,但是当那一切发生在身上,他自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刚才,除了角骨之外的四块永生骨,最终一下同时消融在身上…… 直观的来讲,突破发生在战斗过程中,这是第一次。 但是实际的情况,韩青禹站在顶级之上,已经一年多了。他在普通到顶级阶段的停留时间很短,却在这个环节,一度衰弱,被桎梏了很久。 这期间,他有五块永生骨却磕不动,他大量消耗着源能块,甚至近半年几乎每天像吃糖一样吃掉至少一块金属块,却跟吃维生素差不多,可能有用但是很难明确发现。 他在无助和忧惧中,用一次次主动战斗重伤来寻求特性伤害,催化身体的反应,不知几次,抱着永生骨蜷缩在床上,哭着小声喊娘,忍受换股的疼痛到天亮…… 这期间,属于不同个体,生命源能的炽热特性,死气特性、病毒特性、剥离特性……他一样样捱过来。 当然那些特性本身,其实都还不够成熟,直至今晚,西奥尔多这个货真价实的超级战力,他生命源能的雷电属性,造成一次又一次生死一线的考验,他挺过来了,量变终于抵达质变。 这一次的蜕皮几乎没有什么感觉。 但是基础源能的涌动,包括装置部分,液态部分,一同变成了默默而深厚有力的巨大海底暗流,完全不需要操控,只消心念起,源能便到。 然后,是生命源能的膨胀,它壮大,并被清晰而明确的感知到了,同时确定可以自主地加以控制,而不再需要像以前那样,强行去压迫它溢出。 另外还有一些变化,其实可能更重要,但因为时间实在太短,韩青禹暂时还来不及仔细去感受和体会。 比如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特性到底是什么。 “不会没有吧?好像渠氏那两个就没有。”他有些担心想。 不过有一点踏可以确定骨源可以不通过触碰和强迫,凭空外溢了。 在骨源外溢的范围内,当他指尖轻轻勾动,落在地面上的那些死铁武器,也在动,在沙土地面上留下痕迹。 这个范围暂时还不大,越远越弱。 “嚯,小王爷看起来很高兴啊,不对,他又皱了下眉头……还没到你哭的时候呢,小王爷。”韩青禹发现后偷笑想着。 身上的西装实在太破了,他把柱剑插在身前地上,然后把它脱了下来。 ………… “黑手今晚没有回去的路了。” 废弃的灯塔上,西奥尔多突然向远处他的人喊话,他看了一眼不义之城的方向,然后转过去,看向海面说 “但是那边,有带我们离开的船。” 说话时,他抬起一条手臂,黑刀旋转,在自己的小臂上转了一圈,鲜血流出。 这是黑手的加入仪式,死战仪式。 战斗至此,西奥尔多知道自己现在必须依靠他们了。当四个顶级变成一个超级加三个顶级,其中一个的战力,现在可能依然保持在顶级之上……西奥尔多的依仗,他还有1000多人。 只要他们能杀过来,形成牵制,面对一个新晋超级,单挑取胜的把握,西奥尔多还是有的。 “那把枪应该挡不住你们,那些人更应该早就已经伏倒在你们的刀下呻吟,不是吗?!至少,杀光他们。然后我们启航……” “来吧,你们杀过来,我杀过去。” 西奥尔多举刀。 土黄色的人群因为他的喊话,激烈骚动了一下。 温继飞本想打趣两句韩青青的身形转回,长枪一递,黑洞洞的枪口指去…… 就这时候,“呜ong……” 突然,不远处车轮滚动的声音密集地从身后传来。 青龙帮倾巢而出的车队,暴风血战团在第一辆重卡上。不等车到现场,风暴团长带头开启源能装置,在暴发的震响中,从车上一跃而出。 “颂颂颂颂……”连绵的震响中穿透夜空,卡车上数十人随他一同跃出,跃向战场。 卡车受力爆胎,直接垮塌。 几十人身在空中,跃向战场,同时拔刀,“青龙帮杀到!” ……该死的,这肯定又是瘟鸡和小王爷想的口号。 后续而来的卡车根本没有踩刹车。路程太远了,方向也只能靠车辙判断,他们终于赶到。 他们让自己的车,以最快的速度撞上前方那辆垮塌的重卡,“砰!”剧烈的撞击声中,车斗里的人飞出去,驾驶室里的人蹿上来…… 他们凌空开启装置,“铿嗡”,拔刀。旁边出现另一辆卡车上下来的兄弟……一样拔刀。 “青龙帮杀到……” 几十辆车分成几列,在横铺的截面上连绵撞击,停下。 青龙帮三千战力,无人守家,终于全部到场。 眼前战场形势一目了然,反向包围瞬间形成。 场面终于暂时安静下来了。 安静的画面中,突然的车轮的声音,一辆垃圾车出现在视线里,车速由快到慢,最后停在了一个两方中间的位置……开车的人低呼有些茫然无措。 车门打开了。 奥勇和钱道风下车,握着刀,紧张不安地看看左,看看右。 “小鸡哥。”终于看到温继飞了,奥勇激动又紧张地喊了一声。 “诶。”温继飞转头微笑一下。 ………… “人还活着,还活着就好。”刀大理目光转了一圈,举刀“准备!” 青龙帮人多,但是整体战力水平相对较弱,3000对1000,血战准备。 围观的人群在退,惊惶挤成一团。 就算是不义之城,这种规模的生死火并,近二十多年依然罕见。 同时,刀大理举着刀没有立即挥落,而是自己向前走,他要先过去,去对阵西奥尔多。 刀老大早就已经知道自己其实依然很菜了,但是,他得去啊,老大对老大嘛,不然多不像话?! “说不定能吓住一会儿……”他想着,“毕竟我虚虚实实,我自己都懵了好久。” 欸,海滩上那人是谁啊?他什么情况? 算了,反正不是阿敬。 终于看见阿敬了。 “阿敬啊!”刀大理开口声音有些激动。 其实他出发前就已经确定了,阿敬是thekg,不过此时开口,他还是喊了阿敬。 青少校是他需要仰望的人,阿敬不是,阿敬是小弟,兄弟…… 而且就算thekg,他也不是超级啊!刀老大想着。 “诶,老大。”韩青禹回头笑着喊。 “嗯,没事啊,你老大来了。”刀大理努力撑住身体不抖,脚步不乱,说,“交给我来。” 在他身后,风暴、维泽,还有自认接近顶级的几位大佬都跟着往这边来,甚至斯罗格都来了…… “加起来得八个顶级了吧?有机会的,赌了。”他想到。 结果,阿敬,不,是the青少校说“谢谢老大,不过不用了,我自己能搞定。” “什么,他说他能搞定?”刀大理等人都愣了愣。 “还有兄弟们,谢谢,不过这样围着就好,不用动手。”把情绪藏住了,青少校继续说“对面黑手的各位也一样,没必要,等我跟你们老大砍出生死,结果自然就出来了。” 说完,他转回去。 “锈妹歇一下,吴恤……小王爷帮忙扶一下吴恤。”他说。 抬头。 目光碰上了,西奥尔多刚才有些愣神,此时慢慢冷笑出来。 “单挑?这种局面,他竟然选择单挑?!” 西奥尔多刚才已经认定了,对面高端战力会一起上。 他以为会是一场决死苦战,但是结果,竟然不是。 然后正如韩青禹所说,等两人砍出生死,结果自然就出来了。 他找死吗?! 按说这个时候,是不该提醒和威慑的,但是属于超级战力的自尊心,还是让西奥尔多忍不住嘲讽了一句 “青少校刚踏入超级,未免太过自信。” 韩青禹仰头笑了一下,“在我顶级时,我杀顶级如杀鸡。今我超级,因为见过陈不饿,知道天高地厚……但至少,杀你如屠狗。” 他没谦虚,也不膨胀。 记得离开蔚蓝前,军团长曾经对他说过走吧,等有一天你到超级了,你的路才刚正式开始。 这个世界把他们所认为的少数,巅峰,一堆人全部放在一起,都叫做超级。 老参谋笑说,那只不过是因为,以人类现在的衡量标准和认知,还无法以层级标准,准确切划超级阶段的战力差距,更无法定义在超级之上,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韩青禹说完,伸一手握住重剑。 “轰!”那座失去顶部的废弃灯塔上,西奥尔多被他刚才那句话彻底激怒了,愤怒中带着莫名的恐惧……让他愈加着急,生命源能全力爆发,整个现场明灭一下。 暗下去的地面,人群里,议论声 “他们刚才在说什么啊?”韩青禹和西奥尔多,乃至温继飞、锈妹他们都已经知道的那件事,现场的人却是此时,才刚从他们口中听到明确的字眼。 “他们说……超级。” “什么超级啊?!” “进阶了。青龙帮那个阿敬,不,是华系亚的the青少校,正式进阶,超级战力。” “年三十。” 议论声中,“颂!” 人离塔顶,废弃灯塔如同软爆破一般垮塌下来。 西奥尔多抢先出手了。 随即地面上,“轰!”丝毫不弱的一声暴发,以人为中心,地面震动,漫天沙尘。 青少校左手柱剑,右手准备拔……他右手拿着捏成一团的破黑西装呢。 青少校把西装朝西奥尔多丢出去了。 “呼!”即将碰撞的两人之间,黑色的西装在空中展开…… 502.破浪 几处废弃灯塔灭了又重新燃起的火光,让黑色西服在空中上升、打开的过程变得意外的清晰。 毕竟那是柔软而且有面积的东西,不能传导源能,自然不是武器,韩青禹也没用上太大的力量。 就好像,他只是把刚说要人赔偿的东西,扔到对方的面前而已。 被捏成一团的黑色西服斜向上升,高度大约到两方正好中间的位置,势尽,定格,“呼”一声张开在空中。 这时间,全场都仰着头,目光被牵引,看向那个定格的位置。 围观人群很多都还在刚意识到the青少校确实已经是超级战力的阶段,仰面时仍有人在低声的交谈,向旁人翻译,议论他刚才的话。 但是另一些人,已经不自觉屏息。正如那个家伙自己所提及的那样,他的顶级之路,无敌,而且灿烂无比。那么,当他今晚一步踏入超级…… 温继飞坐在沙地上,背靠着他的宝贝子弹箱,把“广场的哀歌”朝上立着,靠在怀里,咬着一支烟,平静地仰头看着。 锈妹和小王爷带着吴恤回到了沙坑后,也坐下来看着。 他们都是那么的了解韩青青的恐怖,所以比别人更安心。 反而另一边,刀老大带着青龙帮一众高端战力,一身沙,站在最近处,依然仰头发愣超级了?超级了!我们有超级了! 可是这,行吗? 外围三千人持刀,把刚才几乎暴发的欢呼声压在嗓子眼里,紧张等待这场战斗出来好的结果,再一起欢呼我们拥有thekg!我们拥有超级,超级的the青少校! “曾经顶级之上的the青少校,在蔚蓝留下一身荣耀和赫赫战功后,被迫假死出走。 “他来了我们这里,成了我们的兄弟……蜕变超级。 “我们也许实力弱一些,也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至少我们没让他再那样失望……” 超级之战开始了,三千人不约而同紧了紧手里的刀。 而斯罗格收刀,默默握了握拳头,这次他赌对了。 同时间,战场向外,海滩向里,在离海面约不到200米的位置,一块长年被海浪冲刷的巨石后面,某个有着蓝色眼眸的男人,终于也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束幽察觉身后的战场,超级战力的源能暴发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商业,那小子超级了……阿方斯会着急下来杀他吗?难道直接放弃?!”束幽想着,有些焦躁起来。 相对平时而言,焦躁和急切都是束幽很少有的情绪。努力冷静了一下,他开始意识到阿方斯可能已经觉察他的存在了。 那样希望就会很渺茫。 在站上不义之城最高点后的这十多年,束幽其实不止一次偷偷离开不义之城,去尝试刺杀,但是阿方斯那条老狗的谨慎和无耻,让他根本没有机会。 没人知道束幽的年龄,按时间线索推断,他至少应该有45岁以上了,但是仍长着一张二十七八岁的脸。 这当然与阿方斯汲取他人生命源能不是一个逻辑,那年去往南极的船队里,束幽幸存生还,得到了一些什么,他自己也是后来才发现的。 一头丝毫没有杂色的白发在脑后,过肩,在尾部随意束了一下,这是一个因为长得太漂亮,气质太好,而被华系亚人把名字从“索尔尤”强行译成“束幽”的男人。 “去想办法找块木板给我。”他沉声说。 身后手下应声而去。 同时,“哗!” 落在人群眼里的战场画面,西奥尔多穿着土黄色作战服从高处斩下来,下跃姿态,他双持持握黑刀,全力立劈而下,身体逐渐绷开。 而下方,the青少校正向上冲起,整一块地面因此而震动了一下。一样是双手合握,但是大号的蓝色星光柱剑拖在身体左侧……伴随着他的上冲,柱剑摆动,挥出去。 夜色和火光让他没有了伤疤的脸和染血的白衬衫在空中格外清晰。 现场的呼吸声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沉重了许多。 “这要是用投票做裁定,西奥尔多肯定死得不能再死了。”男人们想着。 超级之战,碰撞点看起来会正好出现在黑色西服定格打开的那个位置。 没有枪声。 其实有一部分人以为西服打开,战斗爆发,温少尉会开枪帮忙,包括西奥尔多本人都有这样的顾忌和戒备。 但是并没有。 温继飞安心观战。 就连空中那件西服对双方视线的阻挡都是公平的。 “轰!” 黑刀斩透黑色西服。 柱剑斩碎黑色西服。 凌空轰然的对撞发生了,直接明了,没有任何花哨,爆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刀和柱剑短暂的角力,然后炸开。 “飞走了。”西奥尔多身体向后倒飞,同时几乎没有间隙,“啪”吐血出现在韩青禹身后。 第一下对撞后,他就开始用杀招拼命了,因为他已经意识到,韩青禹说的很可能是真的,“不然凭什么,他刚进阶超级,生命源能的浑厚度就完全不弱于我?!” 而资料告诉西奥尔多的事注意,这个人永远比你感觉和以为的要强,而且往往越战越强。 “青少校飞……” 韩青禹弃剑,柱剑手里飞走。 这样人反而并未受力太多,他停在那里,间不容发右手拔肩后刀,同时完成转身,战刀劈落。 西奥尔多近乎瞬移的位置变换,就出现在他刀下。 “当!嗡……” 黑刀还未递出,直接变成了横架。 西奥尔多坠落。 重重双脚砸地,地面摇晃……人群惊慌一刹,西奥尔多已经直线拉出数十米,接回身斩,如电斩回。 斩向晚一步落地的韩青禹。 沙土在他的刀刃过处掀起一道尘暴,滚滚而来。 “轰!”对面,落地的韩青禹出刀复制了之前的那道土墙。 土墙掀起,向前,盖顶……旋转的刀锋已经没入沙尘。 超级阶段的锈妹梨涡斩快到无声的时候同时几乎无影。 “当!” 直到沙尘中传来一声锐响,人们才意识到,西奥尔多刚做出了一次惊险的格挡。 “然而青少校人还在沙尘外!” “所以他占优?!” 人们在想。 “西奥尔多的决死暴发好像影响视力……那我生命源能决死暴发的代价到底会是什么啊?”韩青禹想,他还不是决死暴发。 沙尘渐落。 西奥尔多心有余悸,抬头看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并不是人。 “嚓!”此时,那把蓝光柱剑才刚落地。 它插在地上。 位置约在两人之间。 不过,对面飞奔的虚影已经启动了,很对经过那个位置,反手拔剑、握剑,身体没有丝毫停滞,凌空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线。 侧转身,重重的一剑当头砸落下来。 “轰!”西奥尔多惊恐间再次架刀,双腿几乎完全被砸进地面。 在没有生命源能的优势后,他如那份资料上所说那样,终于意识到同阶状态,他就是一部超级战斗机器。 伴随着地面的炸开,西奥尔多脱身向后弹射,身体擦着地面凌空,弓着如一条虾。 站定,抬头,他的目光惊骇。 因为刚才这一下,对面爆发的生命源能冲击,在提升,他的强度竟然还能提升?! 不容他多想,thekg已经再次正面劈杀而来。 韩青禹决死爆发了。西奥尔多现在所承受的,是双重的愤怒,一重来自他自己的行径,再一重,更重的那份,来自远处海面船上那个身影。 “西奥尔多好像打不过。” “嗯。” “欸,那边船在动,你们看!”某个角落离,有人突然发现,然后大声说。 只有他周边的一小部分人舍得回头。 他们看见,远处的船队动了,并不是靠近,而是要离去。 大船后退,开始逐渐隐入两侧中小船只之间…… 突然,“颂!” 海滩上突然一声暴发的巨响,一块门板上大小的木板被人射向海面,接着,一个人源能暴发冲出,纵跃踏一步礁石,掠过海面百米,踏上激射而去的木板。 “白发!” “银刃!” “束幽?!” “他……” “阿方斯啊!船上是!” 他们想明白了。 但是,背向这小部分人的惊呼声,此时完全被正面的绝大多数的哗然覆盖了。 正面的超级之战,the青少校的追斩……最终并没有落下。 “啪!”你就当它有声。 青少校在斩而未中的一瞬间,几乎瞬移一般消失在西奥尔多面前。 “这,不是我的特性吗?!”西奥尔多想,只想了一念,来不及再想,或做别的。 因为韩青禹消失的位置,在一个无比近的距离上,一把死铁直刀,已经如电贯向他的胸口。 不是控制柱剑,相对移动吗?怎么刀也会跟随了?! 刀在骨源范围内会跟随。别人那里得来的特性会残存一会儿。这两件都是韩青禹不会也没法跟西奥尔多解释的事。 “噗!” 西奥尔多正好是蓄势迎击,但是落空的一瞬间,生命源能潮涌回落……他被死铁直刀直接贯透了胸膛。 人站在那里,茫然低头。 韩青禹已经在他身后了。 落地,他伸手接住了穿透西奥尔多而来的那把战刀…… “赢了?!” “赢了!” “哗……” 呼唤和惊叹都在这一刻刚起,即止。 女孩们的热泪也补及泛出…… 因为此时的the青少校,并没有丝毫停留。 他在冲刺,手中蓝色星光柱剑被掷出,向海滩而去。 剑到海滩。 人出现在海滩。 然后,柱剑再次被他暴发掷出,这一次掷向海面。 然后人向海面。 “借一步。”借一步不是说话,而是借一步踏。 “行。”束幽说。 韩青禹握住柱剑后下坠,踏上木板的一步很重。 束幽趁势而起,腾身双手举刀,斩向那支船队。 几乎同时,韩青禹一步踏实,没有停滞一样腾身而起,双手持握柱剑,斩向船队。 503.斩船 青少校在他初入超级的第一战开始前说了大话? 事实结果证明并没有。 这场超级之战远没有人们想象的那样艰难和激烈,它像只是走了一个流程,为青少校说过的话盖章确认。 这个曾在顶级的天空下,如流星般划过星河的华系亚年轻人,曾经一度是星河里最耀眼的那颗星辰,一度他毫无争议地占据出云榜第一,无人质疑……后来却匆匆而逝。 一年多了,人们说他死了。在这个群星璀璨,总有新星不断升起的源能世界里,似乎很多人都已经快要渐渐遗忘他了。 而今他归来,已是超级战力。 进阶超级的第一战,只用了短短几分钟,他就告诉这个世界,站在超级时代的the青少校,一样不会是寻常超级。 只是他注定不可能再拿回出云榜第一了……超级不入出云榜。 也许穹顶榜在等他。 此时,超级之战的战场,空气中的沙尘仍未完全落定,西奥尔多也依然站在那里。 仅仅一个多小时前,他还是亲手布下这个必杀之局的不义之城四大超级之一,强势不饶的那一方。 可是现在,当他战败将死,除了远处他无助凝望的手下们,全场竟无几人看他。 这若在平时,该是一件多大的事啊?! 可是这一刻,人群已经背身向海。 那里,不义之城的最强之人束幽和血战之后的超级青少校,正突然联手追杀穹顶榜第五,蔚蓝初代星耀阿方斯…… 对于这座极端崇尚武力的城市和这里的人来说,这也许是他们人生所能目睹,最巅峰的一战。没有人愿意错过。 用生命源能锁定生机,西奥尔多没有趁着最后的一点时间再做什么挣扎。 刚才的这一战,或许是有一些偶然和不可测的因素影响,比如thekg最后用出来了属于他的特性……不然,这一战也许不会这么快就分出胜负。 但是西奥尔多的心里,其实并没有太多不甘。因为他很清楚,就算整理之后重新再来一次,他还是一样会输。 转头,西奥尔多目光黯淡,看了一眼远处的海面,那里阿方斯的船队正在远去。 “既然选择了做棋子,就要准备好随时成为弃子……东方的老话,似乎是这样说的。” “希望能在去往地狱的路上等到你啊,阿方斯…老狗,他们真的没叫错。” 西奥尔多这么想着,转回,感觉有些累了,缓缓坐在地上。 ………… 在他背向的人群里,有人刚偷偷按下了相机的快门。 相机是带来拍烟花的,结果拍到了一些一生难得见到的珍贵照片,虽然怕惹事不太敢私自传出去,但是,这终究是一件令人激动的事情。 在他刚拍下的这张照片里。 背景画面阿方斯的船队整体正在向远处宽阔的黑色海面驶去,所有其余船只都避让两侧,为主舰大船让出通道。 而聚焦,是那两个背影。 延伸无际的海面上方,束幽穿着黑色的战斗服,白发,手中是一柄银色的长刀,刀长,但是刀刃并不宽。 青少校白衬衫染血,蓝色的星光柱剑双手合握,从侧面抡上来,带动身体继续向前向上,然后扑斩而去。 此时他们身下原本平静的海面,整一块区域,如同被巨力猛烈压迫,呈现出来一个巨大的凹陷。 “嘭……哗啦!”海面巨响。 同时人群中惊呼声响起。 远处,被压迫的海水挤向两边,在两人左右百米外形成浪涌,海浪猛然向上汹涌而起,复又重重地砸回海面。 下一秒。 “嚓!” “轰!” 阿方斯船队后方的一艘小号海船,突然转头横摆,阻过来,阻在两人的去路上。 那艘船上的人挥刀扑向船舷。 束幽的银刃先斩,从视觉上看,他并未完全斩实。银刃的长度本也不够横切整艘船。 但是,伴随那一声“嚓”,海船直接被切开,分离。 分离的海船不是两段,而是三段。 因为另一侧,青少校的柱剑几乎同时斩落,船板纷飞,船身崩裂。 船上阿方斯的人连挥刀的机会都没有,就纷纷落进海里。 束幽和韩青禹分左右落在断开的船上,束幽奔跑,青少校掷剑,两人都是顷刻间就到了另一边。 腾身出去的一刹,他们脚下蹬船。 两个身影再起,向前如电。 在他们的身后,“轰隆”,断开的两截船身因为突然受力,在翻腾的水浪中,迅速沉入海面。 这一次,岸上无声。 因为海面上,很快就又横过来了第二艘阻击的船。这艘比前一艘要大一些,阿方斯的手下这次没有停留在船上,他们分成两队,跃出了船舷,凌空斩向韩青禹和束幽。 与此同时,位于最远处的那艘主舰,巨帆高挂,已经开始加速。 “颂!”韩青禹和束幽各在空中斩了一刀,身形越过阻击的敌阵。 但是因为这一击,他们在速度和趋势上,不可能避免的都受到了影响。 凌空的再次暴发让他们最终得以落在船上。 似乎仍是什么都没想,两人已经如刚才那般,从这一侧到了那一侧,然后再一步,跃出。 “所以这到底是多大的决心和恨啊?”岸上的人们在想,不自觉期待他们能做到。 可是,他们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人腾身出来,在空中,韩青禹和束幽互相看了一眼。 “…帮我。”束幽说。 前方,大船已经加速,同时从船身两侧打开数十个口子。 几十把巨大的死铁船桨探入海面。 “颂!”大船暴发般再次加速,破开水面如箭而去。 不难猜想,划桨的人里,甚至可能有好几个顶级。 而阿方斯,站在船尾,看着他们。 这一瞬间,骂了一句脏话,韩青禹猛然横向甩出手中的柱剑,身体随之而至。 旋身,源能暴发,他重重的一脚蹬在束幽脚底。 战靴鞋底有死铁片,撞击声中,束幽本已势尽开始下落的身形,猛然再起,同时加速,呼啸掠过海面。 “颂!”他在空中,银刀高举,去势无回的一刀,斩向大船船尾的阿方斯。 ……只要能把人留下,就能杀,死也要杀。 韩青禹借反震之力落回了身后依然裂开的那艘船,紧张而期待的目光第一时间看向前方。 束幽比他强,这就是做这个辅助选择的理由。 事实刚才在岸上,如果不是束幽先追出来,韩青禹不会追。 他一个人追出来留不住阿方斯,只会死在海面上。 那样眼睁睁看阿方斯离开会很难受,但是韩青禹能忍,能等,他正在一个快速成长的阶段……阿方斯的命,他迟早会去取。 可是束幽出手了。 他得帮忙。 虽然他们还不认识,具体不知是敌是友。 这一刻,其实废船的船舷边有人。几个刚才阻击后未死,落水刚爬上来的阿方斯的手下……看了一眼那个背影,没有过去攻击,而是迅速抱一块木板跳回海里。 韩青禹也没管他们。 因为前方……追上了! 束幽凌空银刃斩落。 阿方斯在船尾略微腾身,暗金色长刀,一刀斩回。 “轰!”滔天巨浪。 韩青禹“……唉!” 交战的位置,阿方斯的身形倒飞消失一下,但是很快又出现在船尾。 大船依然前行,渐远。 先看了看海浪中的束幽,而后向远,看向韩青禹……他那张用别人的生命堆积的明显过于年轻的脸上,狰狞笑起来。 那是一种特别恶心的感觉。 可是,韩青禹只能看着。 “两年,最迟三年,不管天高地远,联盟还是议事会阻拦,我都一定去杀你。” 束幽一样倒飞的身形,随下落的海浪落向海面。 一块船板被人抛下来。 束幽看见了,踏了一脚,腾身回到废船上,站定抹一口嘴角的血……愤懑失落的同时,情绪有些复杂地,转头看向那个华系亚年轻超级。 “怎么,你那么菜的吗?”韩青禹神情失望说。 “……噗!”束幽原本已经强行咽回去的一口血,喷出来。 504.战后问题(上) “他脚底是死铁甲板,那艘船船尾也包着死铁……而我当时已是趋势末,你给的力道太弱。还有,再怎么样,在战力上也不要小看他。” 束幽语气冷淡,解释了一句。 具体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解释,为什么会有心情解释,就像他不懂为什么韩青禹在刚才这一刻不是向海怒吼,而是先说这个,这么直接怪在他身上。 咱俩不熟,好吗?而且我比你强! 这样想罢,束幽转身在废船上坐下来。他仍比阿方斯弱一些,虽然自身一直是这个判断,但是真的被验证了,难免有些郁闷。 这时,“咔咔咔咔……” 废船船身发出裂响,开始从两人之间裂开,裂缝逐步扩大。 “要沉了……怎么,这货不怕船沉吗?!” 韩青禹心里困惑着,看了看束幽,心说可能因为他是不义之城最强老大吧,在这种情况下,拿一块木板划回去,或游回去,太难看了。 “既然这样,他肯定有办法!那就不急,反正我没所谓,大不了游回去。”韩青禹这么想了一下,就地也坐下来。 其实他不是不愤怒,也不是不失望,只是从小到大,他都没有无能暴怒的习惯。他杀阿方斯的决心也足够坚定,不在这一时。 同时,另外还有一个可能更重要的原因,是现在,他的脑海里不自觉已经开始盘算别的事了,比如黑手的财富,势力范围…… 当the青少校思考这些东西的时候,他和战斗状态下是几乎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他现在对“钱”有些过度迫切,因为就在刚才,他终于弄清楚了自己生命源能全力暴发的代价,至少是其中一方面的代价——会变穷! 超级之后,打架太费钱了! 刚才为了追船而再次全力暴发,金属块在身上自然消融,一次性,十六块! “这样谁打得起啊?这种代价,还不如跟吕神一样脱发,秃头呢。”韩青禹心疼想着。 “咔咔咔咔……” 船身的裂缝越来越大了,两头开始缓缓下沉,而中间部分以裂缝为界,正在缓缓向上翘起来。 两个人各坐一边不吭声。 ………… 岸上。 西奥尔多还没死。 血也没止,正从他胸前的伤口往外流。 脚步来到身前的时候,西奥尔多缓缓抬头看了一眼。 是那个女医生,还有用枪的温少尉,铁甲……女医生走在最前面。 “还没死。” 西奥尔多看见女医生转身对另外两人说。 “会不会,你不想死?”目光碰上了,女医生突然开口问。 问我么?西奥尔多愣了一下。所以,这是最后时刻的嘲讽和羞辱?他苦笑起来,低头示意一下身上的伤口…… “他没有选择刺穿你的心脏,看伤口位置,我还可以试一试,让你活下去。”折秋泓平静说。 活下去?!西奥尔多很快想起某些传闻了,问:“代价。” “私下加入青龙帮,追随青少校。” “……” “经过这一战,你应该比别人更清楚,他值得追随。”折秋泓继续说。 这瞬间,温继飞听到她的语气,有些诧异,因为折秋泓竟然带着期待感,向西奥尔多劝说了一句,这一点都不像原来冷淡的她。 “那,怎么被信任?换我自己都不信。”西奥尔多眼睛里泛起亮光,看着折秋泓问。 “做手术的时候,我会在你脏腑内动一些手脚,除了我没人能解决的一点小问题,将来会病变致死。”折秋泓恢复平淡说。 西奥尔多沉默了两秒,“可是束幽不会放过我。” 这代表他接受了折秋泓的提议。 毕竟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这个很简单……你死了就好。”折秋泓说罢绕过他,向海边走去,和他一起来的人也一样绕行。 西奥尔多很快明白了,锁住生机,沉入昏迷状态,缓缓倒下。这样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一定能救吗?”等到走得稍远一些后,温继飞好奇地小声问。 “不一定。”折秋泓看着海面远处,平静说。 “那如果要救,是不是得抓点紧?” “为什么要抓紧?顺其自然就好。反正快死的又不是我们的人。”折秋泓淡定说道。 好有道理的感觉,温继飞语塞了一下,接着说:“所以,真的有你说那样的手术吗?” 要是真有这种手段,她得已经默默控制了多少人啊?!温继飞在心底暗想,留了一份警惕。 折秋泓转头,灿烂笑了一下,说:“你猜?” 折秋泓不想说的事,是绝不可能问出来的,温继飞选择不猜,接着说:“对了,你觉得青子是真的留手了?” “为什么不是失误呢?他刚入超级,控制不够精确……这样想难道不是更合理吗?”折秋泓反问。 “合理。”温继飞点头。 然后他在心底突然想:“可是青子自从来到这里后,非不得已,确实越来越少杀人了。就像他原来一点都不喜欢拉一帮人一起干,在这却弄了个青龙帮。” “可能他……”折秋泓自己猜想了一下,想说也可能是因为青子已经吃过没有自己的势力的亏了。 其实更早一些,她心里就是这么想过了,要不然,她也不会过来找西奥尔多,多此一举。 另外,她事实上并不具备自己说的那种“手术手段”。至于定时毒药和解药那种东西,好像只存在武侠小说里。 现场,折秋泓的这句嘀咕并没有说完。 “是不是因为肖恩啊?”铁甲在一边转头看着温继飞,接茬说:“你讲过肖恩的死,你说青子当时说过可惜。大尖看起来一定会全面入侵,也许他觉得人类高端战力很珍贵?当然,阿方斯那种不算人。” 温继飞想了想没说话,只在心底说:韩青青大概并没有那么伟大啊,锈妹。 “也可能他只是认定黑手还有财富藏在第三个地方而已。”折秋泓说:“这种可能性最大。” ………… 突然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从身后而来,从身边经过。 温继飞停止对华,转头看了一眼,看到一个在火光映照下光亮的半球和一圈飘逸的头发。 “老大!”他连忙喊了一声,等刀老大停下来看他,问:“老大你去干嘛?” “我去看阿敬……阿青,青青,青少校,怎么样了啊!”刀大理有些担心,伸手指向海面说。 此时,整个海滩上,除了青龙帮的人还围着黑手的人,剩下的人全部都沉默看着远处的海面。 那里,一艘船正在断裂,缓缓下沉。 船上的两个超级战力坐着,不知道在聊什么,聊得怎么样,会不会突然打起来。 庞经合也在看着。 刚才他身后突然一阵风掠过,接着又一阵风,风力强劲到差点把他带到海里去。 等到看清是一个白毛和青少校一起出去追杀阿方斯,庞经合本也想去,但是稍微试了一下,发现自己好像跃不出那么远,跃不到那块破浪的木板上…… “要是跳出去,咚一下掉海里,就难看了啊!”他当时想了一下,放弃了。 “为什么都是超级,我比他们差这么多?!”这是庞经合现在在想的问题。 ………… 差不多时间,废船上,束幽又看了韩青禹一眼……可能第十眼了,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说: “船快沉了。” 韩青禹想着事呢,随意点了一下头,“是啊。” “……能不能让你们华系亚那艘船过来接一下我们?”束幽语气冷淡说道。 隔着船身的裂口,韩青禹眼神困惑,转头看向他,“嗯?” “我的人没船。” 束幽偏过头拒绝对视说。 说来很尴尬,但是作为这座城实际意义上的主人,他确实没办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拿一块木板划回去,或者下海游回去。 至于像来时那样操作,搞得那么激烈,好像也不合适。 “哦,好……五十块金属块。”裂缝另一边,韩青禹说。 505.战后问题(中) “不用去的,老大,咱们不用管他。” 远处海面的那艘废船,正在所有人的视线中缓缓下沉,海岸上,温继飞拉了刀老大一把,走近小声认真说: “现在真正重要的事情不是这个。” 现在真正重要的事情有三件,温继飞逐一说明: 一,找一找还有没有能用的卡车,没有的话问黑手的人要车,再没有的话偷车。 总之无论如何,在束幽回到岸上之前,青龙帮的人务必要先回城,顺带把黑手的人全部卸了武器带回去。 黑手的人这次出城不准备再回去,肯定是带了家当出来的,大概率藏就在附近,问出来,搬走。 二,回城之后,迅速分一部分人,连夜控制黑手的势力范围,以及包括提炼作坊在内,所有带不走的固定资产。 不义之城四大超级势力少了一家,这块大肉后续一定要分,算上另三家,怎么分是问题。 所以,青龙帮得先占着,占了再谈,怎么都更有优势。而且既然来之前已经全面宣战了,这就是他们通过势力战争打下来的,理也占住了。 三,把那边地上西奥尔多的尸体带回去,把受了惊吓的折医生也一起带回去,后续送伤员去医院,安排几个最可靠的人,听折医生的吩咐做事。 “有道理,就按你说的办。”毕竟是混了三十多年的老江湖,刀大理听完很快明白过来。 点头,他匆匆带人往回走了几步……突然间站住了,想了想,又折回来说:“小鸡啊!” “诶,怎么了,老大?”温继飞问说:“是不是觉得有哪里不妥?” “不是。”刀老大摆一下手,神情先是犹豫,然后坚定下来,小声说:“是我刚突然想到一件事……这以后,不义之城的超级势力,是不是其实还是四家?!” 他问得很谨慎。 “是啊,老大。”温继飞回答说。 “咱?!”就一个字,刀老大试探问出来,眼神紧张而期待。 “对,从此咱算一家。”温继飞笑起来。 “了解了!”刀老大压住激动,缓缓点了点头说:“那你们这次来那个华系亚来的超级,咦,人刚还在海边呢,现在哪去了?!总之你们先招呼着,回头我再安排。” 说完转身的这一刻,无风自飘然,刀大理挺了挺胸膛,把手背在身后,步伐沉稳向前走去。 现在,他是不义之城四大超级势力之一,青龙帮的老大了。 ………… 安排妥当这些,等到看见青龙帮的人已经按计划动起来,温继飞才安心继续走向海边。 此时,围观的人群已经全都拥在海滩上了。 看到他拎着枪走过来,每个人都在看他以及他手里那把致命的狙击枪,但是场面意外的安静,没有一个人出声。 因为他们都知道:此时走在他们面前的这个人,是一部杀戮机器。至少对于这个世界所有处于顶级之下的人而言,他如死神的镰刀。 火光的映照中,温继飞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而后,在群众们的视线中,这个刚才一人一枪,一挡一千的冷酷杀神,脸上突然间露出来了少年般顽皮而得意的神情,快步走到他们面前。 “姐。”温继飞朝人群里灿烂喊了一声。 “啊,诶。”被一丛丛羡慕的目光落在身上,老板娘有些仓皇和紧张,不知道下一句是该说“你小子”,“小鸡啊”,还是温少尉。 “怎么你也在啊?”温继飞继续问。 因为这一句,老板娘眼神尴尬了一下。 她也在,但是之前并没有帮忙。在这种场面下她没有那样的实力,没站出来的理由,似乎并不难解释清楚,但是此时面对,仍不免有些惭愧和自责。 温继飞却似乎根本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他笑着把手里的狙击枪举起来,拍了拍,得意说: “怎么样?我早说过我是高手吧?姐你还不信。” 他在向熟人炫耀。 有刚才那一战的画面在,他似乎完全用不着这么做。 但他确实就是在炫耀。 “是啊……”老板娘脸上的笑容才刚展开,就猛然一下变成惊慌惊恐,她的手臂抬起来,指向温继飞身后,同时喊:“小鸡!” 此时温继飞的位置在海边,因为说话而背向海滩。 锈妹没跟他一起过来。 一团海浪正推上岸。 在水浪和浮沙底下,有一个人随之潜过来。 这个人来自海里,所以确定应该是阿方斯的人。没有人知道他具体是刚才那两艘船上落水的人,还是更早受命下水刺探情况来的,但是,顶级! 那声强烈的源能暴发,证明他是一个顶级战力。 人持刀,从海水和沙子下面猛然蹿出来,扑斩温继飞……温继飞也是阿方斯家族仇杀名单上,一定要杀的人。 其实老板娘的提醒已经晚了,就像人群的惊呼声不及出口。 “砰砰砰!”连续三声枪响。 温继飞转身同时连开了三枪。 对方是顶级,并不容易打死。 不过因为是从水下扑斩,那人启动,有一个向上的趋势。 三声枪响后…… 这名顶级向后落了回去,仰面倒在沙滩上。 结束了。 “中了几枪啊?” “三枪都中了。” “那怎么只有一个枪眼。” “就一个吗?在哪?” “心脏。” “所以……跟枪?!” 顶级扑斩,向上的趋势中,温继飞跟枪,连开三枪。三枪打在同一个点上,第一枪破开顶级源能防御,第二枪穿透皮肤、肌肉,造成伤口,第三枪洞穿心脏。 这一刻,整个海滩悄然无声。 包括温继飞本人在内。 因为他刚用枪打死了一个源能全力暴发的顶级战力,而且是在被近身的情况下。 温继飞自己很清楚,其实这才是第一次实际意义上的顶级狙杀。 渠宗兴是被偷死的。 渠宗严,他只是辅助威胁…… 丰塞卡他打中了,没打死,是吴恤补死的。 他刚才在吹牛。 “也许有一天我真的可以狙杀超级!我好像变强了,老师……莫名其妙就变强了。”温继飞在心里开心说:“你在熊占里,一定也有一把源能枪械吧?真不知道有枪的你,对这世界来说到底有多么恐怖啊。” “等再见面的时候,你问青子要一点骨血,不是,是骨源……”他想。 温继飞的老师叫做米拉乔,是曾经整个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唯一特批在前线使用热武器的人。 蔚蓝联盟相关科研所,为她特制了6代专用枪械,并以她的名字命名。 因为米拉小姐不喜欢偶数,系列枪械编号:1、3、5、7、9、11。 506.战后问题(下) 废船上,束幽和韩青禹两人此时都已经改坐为站了,因为船身下沉的部分正越来越多。 两人因为枪声而转向海滩的目光,几乎同时收回来,然后互相看了看。 “所以,其实我们刚来你就知道了?”韩青禹问。 束幽转开,很不耐烦地点了一下头。他刚才已经解释过了,他不光知道韩青禹一行人的到来,而且在同一天,收到了一封信。 信里并没有拜托他照顾他们,因为拜托了也没用,写信的人跟他并不熟,更不是朋友。 但是那封信延伸的意思很明显,是威胁。 这个世界上能威胁束幽的人不多,能让他买账的更少。 写信的那个可以。 为了显得郑重,信似乎是亲笔写的,信上的英文字母,看着有一种小孩对着字帖描画的感觉。 “既然这样,为什么我们刚才差点被砍死,你不帮忙啊?”韩青禹突然有些郁闷问道。 束幽恼火扭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瞬间,又很想砍死他了……努力缓了缓,这位不义之城的最强之人冷漠说: “为什么我要帮忙?我只是承诺两年内我不杀你们而已。我不杀你们,不代表你们不能死。” 同时,他在心里很暴躁:你以为我堂堂不义之城的最强老大,被陈不饿威胁了,就要低头服输认了吗?我不要面子的啊?! “哦。”韩青禹点了一下头,就这样不再说话。 时间滴答……船身又下沉了几分。 “所以,你还是确定要收钱?”束幽无奈主动问。 “没办法,是公家的船,又不是我个人的。”韩青禹解释,然后低头看了看水面,说:“束幽老大,你好像得快点做决定了。” 束幽低头,深呼吸,深呼吸……早知道这个人这么贱,就算是陈不饿的威胁,我也死扛了! 真的好想砍死他啊…… 接着,船身突然猛地震了一下,下沉开始加速。 “你叫船吧。”终于束幽说。 说话时他不看人。 “这个,常理说买票上车,船……先钱。”另一边韩青禹说。 “……”束幽握刀的手用力紧了紧,“我没带金属块,但你放心,我说过的话绝对算数。” “那,也行吧。”韩青禹无奈转身,隐蔽向海边那艘蔚蓝的船打了一个手势。 ……船动了。 两人转身收刀,各一边貌似平静地站着。 “别说出去。”船快到之前,束幽突然再次开口。 韩青禹转头:“什么?什么不能说出去?” “我付你金属块的事。” “哦,这个啊,束幽老大放心。”韩青禹说。 然后就又没话了。 直到两人即将上船的时候,束幽才再次开口: “两年期满,你还没走的话……我一定砍死你。” “我很希望到时你还没走。” …………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华系亚的超级战力,老螃蟹。” “老螃蟹,这位是穹顶榜第七,不义之城的老大,索尔尤,不过我们华系亚人都习惯叫他束幽。” 船头一角,束幽听到脚步声,然后是韩青禹的声音,茫然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又来了?!我刚说很想杀你啊,你没听见吗?!”束幽郁闷想着,只是看了一眼,没答话,也没理会那个华系亚超级热情打的招呼。 “没事,老庞,束幽老大刚才受伤了,可能说话比较累。”韩青禹先把庞经合劝了回去。 这个货突然说他自己是超级,韩青禹试着推了他一把,差点把他推下海…… 但是想了一下后,他决定暂时先保留老庞的这个超级身份。 一个人的脚步声离开了。 束幽意识到韩青禹还没走。 “欸,束幽老大,你知道我跟阿方斯的仇对吧?说起来,你是怎么跟那条老狗结仇的啊?!”他走到一旁,扶着船舷问。 束幽缓缓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 “对不起啊。”韩青禹诚恳说道。 因为这一眼,束幽眼里的沉痛和恨,是他看了都难以去想象的。 束幽换了眼神看看他,没说话转回去。 几十年前,当阿方斯突然向联盟请辞,去驻守第三固定探索地的时候,他应该是从哪里知道了什么特殊的东西存在,去找那件东西。 只是猜测,束幽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是很显然,第三固定探索地没有给阿方斯想要的。 所以才有了后来的那次南极探索。 束幽和女友、哥哥所在的小队,奉命跟随船队行动,他们为阿方斯搜索了大半个南极洲。 阿方斯肯定在那里发现了什么,那应该是他一直在追寻的东西,但是尝试后,他没有办法得手。 为此,阿方斯开始用身边的亲随,进行那个邪恶的仪式,把人封入提炼装置,提供生命源能……或许他认为那样,生命源能足够强大,他就可以得到那件东西。 束幽所在那艘船上的一名战士,意外看到了那一幕。 他逃回来了,惊恐向其他人描述他所看到的…… 阿方斯带人紧随其后而来,整一艘船的人被杀死。 束幽是唯一幸存下来的人,他目睹了一切,等到夜里,终于找到一个机会,跳船进入漆黑冰冷的海水。 就这样一直游,一直游,他登上了南极的冰川,一路穿越南极,又离开冰川。 那时,他不过是一个级融合度的一般战士而已。 束幽原本想回去联盟举报这件事。 但是当他找回去的时候,阿方斯回报那艘船在南极沉没,全员牺牲的消息,已经被联盟官方定调了。 而且当他一出现,就有人开始追杀他,其中包括他找上的那名将领……阿方斯已经知道那艘船上有人幸存了。 束幽逃出来后,走投无路,拼死辗转来到不义之城。 那之后是另一个故事:在苟且忍辱活了几年之后,一次被迫出手,束幽发现自己莫名的强大。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得到了阿方斯在南极最终没弄到手那件东西。 之后的几年,争抢,杀戮,战斗,束幽的战力疯狂成长,直至他成为杀手榜第一,不义之城的最强者,接住陈不饿那一刀,踏入穹顶榜。 再之后,他的疯狂提升突然结束,开始进入一个漫长的瓶颈期。 之后的十年,束幽的战力提升缓慢。 直到最近这几年,情况才稍好一些,因为他得到了一些特殊的东西,但是那也只是稍好一些而已。 ………… 船很快靠岸了,他们离岸本就不远。 下船的时候,束幽说: “你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对吧?你找的那几个人,我都见过……所以,我猜你要找的东西,在我手里。” 韩青禹:“……” 砍他还是叫哥? 还是跑? 跑好像不必,因为这人其实人品不错,至少很守信。所以两年时间未到之前,他们应该都没事。 “我有六块。”束幽冷笑了一下,说:“另外,黑手的势力范围怎么分,明……后天吧,后天我叫上另两家,咱们一起再谈。” 说罢他下船,在一片注目中,平静负刀走过人群。 507.束幽手里的永生骨 海滩向城的方向,束幽独自一人背负银刃走来,背后是海,面前也像海。 夜色下的人群如退潮的海水般分开两边,沉默注目。 “当一个人沉默迈步走来,整一座城市的人,都在无声自觉给他让路。” “谁会知道他刚欠了一笔钱呢……” 由高向低穿行在人群里的时候,贺堂堂眼睛里看到的画面大致是这样。这让他看着有些羡慕和感慨,觉得人间豪杰当如是。 不过,既然是大人物,自然就会有属于大人物的形象桎梏。何况束幽是这座城近十多年来最大的人物,风度或风采、神秘感和距离感,他都必须要有。 上岸后束幽很快发现黑手的人已经全都离场了,战场被打扫过,收割到一毛不剩。 事情并不难推理,这本该是由他来处理的问题,但是青龙帮的行动比想象的更迅速。这群半年多前刚翻起来的家伙,感觉跟土匪似的。 现场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停留,束幽就这样独自穿过人群,离开了海边。 而后,两面的海滩和荒漠深处,千声呼啸,在夜色中远去…… 这是不义之城的最强势力,名字被华系亚人诗意地翻作【白发生】。 这场决死伏杀,他们最终没能等到阿方斯下船。 ………… 束幽和他的人走了,围观的人群却仍没有散。 伴随着战斗最终结束,情绪逐渐缓和下来,他们开始尝试从头整理,然后才终于发现,自己今晚到底亲身经历了一个多大的局。 局中最直观的事件,是黑手对青龙帮阿敬等人的伏杀。 今晚的整场烟火都是布局的设计,甚至连烟火的走向都是,它把人引导向海边。 由此延伸,牵出黑手与阿方斯之间的联系,蔚蓝初代星耀的到来……黑手竟然打算就此离开不义之城。 而所有黑手的这些行动和布置,现在回头看,其实束幽那边应该都是提前就知道了的。 只不过他们并没有知会和提醒任何人,而是借此机会,布下局中局,等待阿方斯的到来。 在这一系列大人物们的局中,青龙帮阿敬一行七人,原本是猎物或诱饵。 所以这一战简单来说就是一场猎物和诱饵的反抗。 破局的关键因素,包括青龙帮7人组出乎意料的强大战力,以及华系亚那艘孤船的到来,温少尉的枪和他的那场华丽演出…… 但是最根本和核心的一点,仍在青龙帮阿敬身上。 流言被证实了,阿敬就是“那个”青少校,这一夜华系亚农历除夕,thekg进阶超级战力,第一次超级之战,阵斩超级。 “所以说来说去,这个世界还是实力说了算,一力降十会,华系亚的老话,好像是这么说的。”人群里小声的嘀咕,目光转去。 因为这时,青少校终于也下船了。 现场未经任何议论,直接出现几乎跟束幽一样的待遇,当青少校迈步向前走,海滩上的人群无声自动分开两边。 “这……哇!”贺堂堂看见了,低低的哇了一声……作为身边最熟悉的人,他到现在才终于意识到 青子刚已经做回韩青禹了,而且他,超级了。他在这座城市拥有属于自己的传说,和曾被传说的名字thekg!尽管在他们这里,他依然随时可能变成韩青青,韩青楼,韩青蛇或韩青花瓷…… 海滩边,除了提前回去的折秋泓外,剩下五个人都在,包括受伤最重的吴恤,被小王爷和贺堂堂搀扶着,也站在那里一起等青子。 就算是对战友的迎接吧。 温继飞没说话笑了一下,迎面丢了烟盒和打火机过去给他。 青子超级了,同时他们又一次活了下来,又…… “以后大概会活得轻松些了吧?”瘟鸡想着,现在他身上没有别的东西。 所以这里头大概有庆祝和祝贺的成分。 就像高二那年韩青禹生日,温继飞送给他一支进口钢笔,也是装作很随意,这样连盒子一起丢过来。 那次钢笔从盒里掉出来了,笔尖撞坏了。 韩青禹连忙伸手接了烟和打火机,他日常没有抽烟的习惯,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可能是被瘟鸡带坏了,打完架会抽一根。 他人生的第一支烟,好像是高考最后一场结束的时候,也是温继飞给的。 白衬衫脏得不成样了,上面血和土都有,韩青禹扯了一下有破洞的袖子,从烟盒里弹出一根烟咬在嘴里……拿着烟盒低头兜手点上,然后把烟和打火机还给温继飞,说 “没事了?那回去吧。” 这样在画面上来说,大概是有点酷的。 “谁会知道他刚因为敲诈,差点被束幽砍死呢……” 贺堂堂挺了挺胸膛,六人一起往前走,鞋底沙响,走在两面人群中间。 ………… “老螃蟹是什么情况啊,我看他站在海滩边,他们说他在压制阿方斯,我当时都懵了……真的他就是说好的那个超级?”一边走,一边温继飞小声用方言问。 “啊,是。”韩青禹用方言回答说。 “是超级?!” “是说好的超级。” 韩青禹继续说“议事会那边以为他是,像宝贝一样藏着。他自己也以为是。还挺感人的,这次是他主动申请要来帮咱们,为这事还跟议事会的人掀了桌子。” “是哦?难得他都超级了,还想着咱们。你以前那样欺负他,他超级了竟然没先想找你报仇。”温继飞笑着说。 “可不是么!”韩青禹也笑一下,思索,然后继续说“具体实力的话……是有些进步,大概这一年多待遇不错,而且人变得很自信,不过真要动手的话,堂堂就可以把他扔下海。” “那什么,麻烦稍微尊重一下本大爷,以后当你们解释说一个人弱的时候,请尽量不要拿本大爷作比较。老子跟你们混一起玩,本身就已经很委屈了!” 贺堂堂不满,小声插话说。 “好的。” “好的。” 温继飞和韩青禹都应完了,才突然一下反应过来,转头震惊问“你怎么听得懂我们的方言?” “为什么?因为听太多了啊。”贺堂堂翻白眼,理所当然说道。 其实青子和瘟鸡老家的方言,因为确实使用太过频繁了,互相商量事用,连打牌的时候联手作弊都用……贺堂堂和吴恤、锈妹,现在都已经能听个大概意思了。 “难怪我说最近打牌怎么开始输了呢……好吧,其实这样也有好处。这样省得以后还继续用蔚蓝的战术动作和机密指令。”温继飞嘀咕。 同时贺堂堂问“所以咱们现在要拿老庞怎么办啊?” “我准备暂时就当他是真的,华系亚来的超级,先藏起来。”韩青禹说“就放刀老大那里好了。” 这样……青龙帮就有“两个超级”了。不义之城唯一双超级势力的威慑力,加上青龙帮旗下这么些顶级,再加上一个谁都看不懂的刀老大……啧啧,突然好吓人的架势。 “那束幽呢,束幽具体什么情况?”温继飞继续问。 “人好像很不错。”韩青禹笑一下解释说“我刚才已经作死到自己都想砍死自己了,他还信守给老陈的承诺,坚持等明年才砍死我。” “哦,那这人比咱们可好太多了啊……”温继飞一点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说“那就好,毕竟咱们和他有同一个死仇。” 韩青禹点头,“嗯,不过也有一个问题。” “怎么了?”温继飞问。 “他知道咱们在找永生骨,那些骨头在他那,有六块。所以他肯定也能猜到咱们手上有。”韩青禹说着皱了皱眉头。 温继飞的眉头,迅速也跟着皱了一下,“难怪咱们挖出来小王爷名单上的那几个人,都没有找到骨头,而且对于骨头去向,他们宁死都不说……原来是不敢说。” 永生骨落在束幽手里了,这可能是所有预想的情况中,最困难和麻烦的一种。 因为以他的实力,就算不能像青子一样直接把骨头融合吸收,也肯定能从中获得不小的好处。 束幽可不是于银斗那个怀宝无用,只能拿来拜祭的等级,而在于银斗之上,隐世家族里如渠氏兄弟这些人,肯定都是从永生骨里得到了益处和提升的。 “这要怎么搞啊?”温继飞犯嘀咕了。 现在的情况,砍,确定砍不过。 骗的话……估计也不是太好骗。 508.以后睡哪啊 “欸,青子。” “嗯?”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你说。” “如果这些来自隐世家族发现的永生骨,只有你可以完全融合……先假设确实只有你才可以。” 温继飞用最小的声音,躲着小王爷说: “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先认为,这是因为它其实正好是你继承的那只异类炎朽,留下来的骨头?” 韩青禹转头看他,想了两秒钟,点头。 因为这个推理听起来完全合理。 “那问题就出来了。”温继飞眼睛不自觉瞪大,看着韩青禹缓缓说:“其他炎朽的骨头呢?!” “或者不是骨头,而是别的壳之类的东西,它们在哪?是都没保留下来吗?还是一直没发现?” “比如咱恤儿的蜥蜴骨……” 他说。 韩青禹一下愣住了。 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当温继飞提出来,他开始意识到,这其实是一个无比重大的问题。 “如果推理是正确的,那些东西也确实存在,它可能将彻底改变人类的高端战力水平。” “那,那些东西为什么一直没被发现呢?它们在哪?蔚蓝存在近百年了,就算是靠凑巧,也不该到我才有人凑上吧?” 这些问题没有答案。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过了之前的战场。 奥勇和钱道风站在垃圾车边,看到阿敬,不,是青少校和温少尉他们,正向自己俩走过来,一下有些局促不安。 人过来了,受伤的吴恤和锈妹先了上车,坐的是驾驶室后排的座位。 然后,青少校,温少尉,老堂和小王爷四个爬上垃圾车车顶。 温继飞探头说:“愣着干嘛呢?道风?小勇?回家了……家里给你们俩留了酒菜。” “啊,好。”钱道风终于回过神来,转头激动笑了一下,赶忙钻进驾驶室。 奥勇想了想,没进驾驶室,而是也爬上了车顶。 重卡垃圾车启动,调头,在夜色中向不义之城开去。 车顶上,奥勇突然一下有些愣神,因为眼前的这一幕,恍惚就跟一年前,他们出城来接阿敬他们时一样。 “阿……”奥勇开口顿住,看着阿敬干笑,眼神有些无措的样子。 虽然一早就有过猜测,但是真的确定了,奥勇一时间还是有些适应不了,转不过来…… 阿敬他,是thekng啊! 这群赖在我们家吃住,被介绍去擦车,时不时跑来帮忙扫街的家伙,就是蔚蓝去年一直被传说的那群人。 “需要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吗?好吧,我叫韩青禹,我记得我跟你们说过的,只是你们没信。” 韩青禹放下脑中的思绪,伸手自我介绍道。 “嗯。”奥勇用力点头,有些别扭地握了手,顿了顿喊:“青子哥。” “诶,好。”韩青禹笑起来。 然后温继飞也伸手,说:“温继飞。” “嗯,小鸡哥。”奥勇脸上笑得很灿烂。 温继飞:“……”算了,小鸡哥就小鸡哥吧,反正瘟鸡哥也好不到拿去。 “我叫贺堂堂。”贺堂堂说。 “堂……”奥勇开口神情纠结了一下,堂字是对的,那以后还叫老堂吗?或者也叫哥……叔?堂叔?老叔? “我比你小一个月。”贺堂堂看着他,凶巴巴说道。 “……”奥勇都懵了。 然后小王爷挪过来,拉着他说:“以后还叫我小王爷,别改……记住了,我就是王爷,真的那种。” “嗯,记住了。”奥勇老实点头说:“真小王爷。” “听着感觉哪里怪怪的……” 贺堂堂突然嘀咕。 车顶几个笑起来。 ………… 重卡垃圾车消失在夜幕里,青少校等人也离开了。 人群终于开始担心狩猎队的威胁,准备散去。 这时,青龙帮最后留下的近一百人跑过来,到海边,接了船上的那十余名华系亚援军,围在阵中一起回去。 人们没敢靠太近,因为他们都知道,那里头有一个超级战力。 “青龙帮现在至少有两个超级了。”有人小声说。 旁边的人点头,“是啊,所以我现在有点担心,怕接下来超级势力之间会再开战。他们真全面开战的话,咱们也没有好日子过啊。” “这样看……华系亚方面军不会打算彻底拿下咱们这吧?!” “不知道啊。” “所以,青少校和束幽老大刚才在海上的对话,谁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人们在好奇那场对话。因为那场高端对话的内容本身,很吸引人,同时它还很可能会改变不义之城今后的格局,方向。 “还有,黑手竟然打算就这样离开不义之城,这么多人全部一起走!”有人坐上车后,突然对朋友说。 “是啊!” 朋友也觉得意外,感慨同时顺手关上车门。 虽然黑手这次的计划最终并没有成功,但是,这仍然是这座城市近百年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大势力迁移计划。 以前从这里离开的人虽然不是没有,但不外乎,都是有原属势力保护的超级,最多再带几个亲信而已。 总之今晚发生的事情有点多了,而且有之前没见过的情况出现,人们由此而渐渐意识到: 世界似乎正在变化,在幕前幕后两个世界的秩序,存在了近百年后,未来突然开始变得越来越不确定了。 就好像因为浩荡天灾将至,每一个有能力的人,都在重新审视、选择自己的路。 ………… “哐当,哐当。”依然是那栋三层小楼,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的声音。 在这个可能全城都在动荡中的除夕夜,后半夜,小王爷亲自下厨热了年夜饭,端上来。 因为今晚的局势,他们谁都没摘刀,就这样装备整齐,也没洗澡,围桌又吃了夜宵。 打架之后真还挺饿的。 差不多快吃完的时候,折秋泓从门外走进来,打了个手势,说明“西奥尔多活了”,然后看起来有些疲惫地,从桌边经过。 她从不吃夜宵。 “咔……pa!” 先是凳子翻倒在地上,然后是人…… 吴恤在折秋泓身后,突然从凳子上倒下去,直接陷入昏迷。 “怎么了?!” “怎么了?刚还说没事呢。” “还一起吃东西。” 剩下的人着急围上去,但是被折秋泓制止了。 现场快速做了一下检查,折秋泓抬头,眉头皱着说:“奇怪了,明明伤得没有这么重啊……” “这样,锈妹你把吴恤抱进来,我再仔细检查一下。” 折秋泓进了房间。 然后,锈妹抱了吴恤进去。 剩下的人在门外等着。 时间比想象的长,要不是灯亮着,锈妹也在里面,韩青禹都该担心吴恤被提取某些重要的细胞了。 “吱呀!” 门终于打开了,铁甲探头在门缝里说:“折医生说她确定吴恤没有大的问题,只是人还没醒,她得看着。她说让你们别担心,累了就先睡吧。” 然后,门又关上了。 韩青禹、温继飞、贺堂堂和小王爷四个,劝了奥勇和钱道风先回去睡觉,自己不敢离得太远,就各自从屋里抱了褥子出来,铺在地上,这样在堂屋里躺着。 或是因为对折秋泓的信任,加上实在太疲惫了,没一会儿,贺堂堂低低的呼噜声先起来了,接着温继飞睡着,小王爷的烟头烫了手,扔了也睡了。 具体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韩青禹迷迷糊糊撑着……突然感觉手臂被人磕了磕。 “青子你还没睡着么?” 静音过来的铁甲在身边地上坐着,抱着膝盖问。 韩青禹转头,“吴恤醒了吗?” “嗯,已经醒了,折医生正在问他自己的感觉,做记录呢。”锈妹说着,若有所思把双手叠到脑后,缓缓朝后也躺下来。 她躺在地上,就像来不义之城前,他们睡通铺的时候那样,躺在韩青禹身边那个位置。 记得最初离开爷爷的那段日子,只有躺在青子旁边,锈妹才能不害怕,才能睡得着。 “青子。”铁甲看着天花板,突然小声喊道。 “嗯?”韩青禹转头,勉强睁一下眼睛,发现锈妹并没有看自己,干脆也转回来,闭上眼睛,继续迷糊。 “你以后肯定要回老家,娶老婆么?” “那当然。” “那,等你娶了老婆,我还能像这样睡你旁边吗?” “干嘛?!” “就先问问,我怕有一天要是爷爷也不在了,不知道去哪。”锈妹小心翼翼说。 “行吧行吧,那样睡旁边是肯定不行了,但我可以带你回家,你,还有吴恤。”韩青禹心想这俩肯定没地方去,困意来袭,打了个呵欠。 “真的呀?!”锈妹的声音有些小激动。 “真的,就当养猫养狗嘛,别人家养这些,我家养一只机器人。”韩青禹说着笑一下,他快睡着了。 锈妹那边沉默了几秒钟,说:“那,那你都不希望我出来吗?” “怕啊……很怕。”韩青禹在半梦半醒中,迷迷糊糊回答。 “……嗯。”既然这样,锈妹决定就不告诉青子刚才折医生说的那些话了。 刚才在房间里,她突然想起来,跟折医生说,自己今晚差点吐了血,但是咽下去了。 折医生听到一下子红了眼眶,但是很激动,很开心,她说她可能真的有机会出来了。 锈妹本来很想冒险试一试的。 但是既然青子这么怕…… “算了,不试了,我好怕死啊。” 509.跌落顶级 已经很多很多年了,曾经完全依靠死铁源能内循环系统活着的沈宜秀,没有饥饿,没有正常人的血液循环,甚至悲伤哭泣的时候没有眼泪…… 她就是一个活死人。 折秋泓说吐血和吞咽的反应,代表她重新拥有了一个正常人的部分状态,身体机能在回归。 这或许与那块来自大尖主舰的玉骨有关。 问询和推测的结果,她把锈妹脱离铁甲的生存几率,从之前预估的10,提高到了40。 这是一个很大的提升,让人欣喜,可是折秋泓说最高就是这个数值,不可能再高了。 因为锈妹的“幸运存活”,本身就是同类情况下迄今唯一的特例,是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现场,而且根本无从着手研究。 所以,再怎么乐观这个数值都不可能达到50,哪怕时间再过去十年,二十年,锈妹状态再好,实力再强,想出来都一样要冒这个险。 40! 一般情况下,谁会愿意接受这样一次尝试呢?哪怕拖着身体的伤残或者疾病,也是活着更好吧? 可是沈宜秀愿意!时间若是回到过去,回到她遇到身边这群人之前,10她都愿意去试。 甚至她猜想爷爷也会同意她的选择。 然后姑姑、表妹……每一个爱她的人最终都会赞成的。 只要他们稍微想象一下,那个在铁皮里生活的小女孩,她的感受。 从12岁开始的少女时光,从那间白色的空荡荡的病房,到那辆密封的汽车,再到科研所的实验室,沈宜秀是在孤独、恐惧,痛苦和哭泣中长大的。 她总是害怕好多东西,害怕那些冰冷而无用的仪器,害怕那两年在实验室里见过的那些面孔,害怕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害怕他们跟她说话…… 甚至她害怕自己,每一次当她想象自己的样子,都会是一场噩梦。 后来,因为那次差点害她丧命的事故,爷爷一个人持刀冲进科研所,把她接回了家。 那时的爷爷,已经从第九军军长的位置上退下来了,他变得很苍老,很苍老,目光浑浊,满头白发。 正是从那时起,因为怕爷爷难受,沈宜秀学会了难受和恐惧的时候不再哭出声…… 然后她连默默流泪都做不到。 因为她没有眼泪。 “想去学校上课,去看一看老师和同学那次是哪一年了?”“忘记了。” 被记住的是小女孩最后的自尊心,她曾经可是班上的小公主啊……小宜秀执拗着,怎么都不愿意让曾经的同学和老师们,知道自己后来的样子。 于是,铁皮机器人被当作装饰,像蔚蓝星球仪一样,摆在了教室后面的墙角。 就这样上课,下课…… 有时到下课的时候,那些曾经熟悉的,已经渐渐长大了的同学们,因为好奇或无聊会过来摆弄几下这具奇怪的破烂机器人。 小宜秀不出声,不动。 “我不要想了……呜。”锈妹安静躺着想。 那颗眼泪从眼角滑下来的时候,热热的,圆滚滚的像水滴,锈妹先是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开心笑起来。 “以后你们再欺负我,我就哭,哼。” 铁甲无声侧了侧身。 “我不出来了,青子,大家。我舍不得死呢,反正铁甲沈少尉超级能打架的。” 同时间,房间里,折秋泓抱歉看了吴恤一眼。 “对不起,我真的不了解你们这类东…生物,没法给你解释,没法治疗,也给不了你任何预测。” 吴恤点头,“嗯。” ………… 第二天早上,按农历的算法应该是大年初一,睡在堂屋里的几个人醒来都稍微有点晚。 “醒醒……醒醒!”折秋泓用脚一个个踢过去,等人都醒了,站他们面前小声说:“我跟你们说件事……” “吴恤跌落顶级了。”她说。 “……他自己知道吗?”韩青禹问。 “嗯。” “长期还是暂时?” “不知道。”折秋泓摇头,然后转身去厨房。 没一会儿,房子的大门从外向里被推开了,吴恤走进来,如往常一样……他刚结束了个人每天早晨的固定训练。 看一眼坐在地上的大家,端了脸盆、牙杯出去。 门口水声响起来。 洗好了,吴恤走进来,放下脸盆,转身又要出去。 “吴恤你干嘛去啊?”温继飞站起身问,然后走过去。 “买油条”,吴恤转回身说,“今天轮到我。” 家里炸不来油条,但是都爱吃,街上有人卖,他们轮班每天会去一个人上街去买。 “别吧”,贺堂堂也走过来,顿了顿说,“昨晚过后,全城都在动荡,你现在这么菜,一个人出去估计不安全……” 吴恤看着他没吭声,难得一见的,眼神隐隐有些委屈的样子。 “而且你现在的速度,来去一趟估计很慢吧,万一回来我们都吃饱了……”贺堂堂继续说。 “砰!“ 吴恤一个过肩摔,把贺堂堂砸在地上。 这是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情况,吴恤委屈和因此而来的愤怒。 似乎自己也没准备好,于是先愣了一下,直起身的时候,装作没做什么,吴恤转头先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温继飞……没办法,这个团伙贱人实在太多了。 做完这些,稳住局面,眼神里的一抹尴尬一闪而过。 “我去买油条。”吴恤强装没事发生说。 ………… 院门开了,又关上。 吴恤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的时候,白发的华系亚老人带着孙女从长街那头走过来,孙女大概十岁左右,穿着一身簇新的手工花棉袄。 “喏,这就是青少校家,你看门上的对联,还是爷爷写的呢。”老头带着几分炫耀,对孙女说。 “哇!”小女孩惊叹一声,转头看看院门,又看爷爷说:“真的是青少校吗?” “可不是。”老头笑了笑。 “那,那他一会儿会出来吗?” 小女孩朝院子方向踮了踮脚,却哪里有那么高。 圆溜溜的大眼睛眨一下,她嘴里嘀咕说:“他们都说青少校脸上没有了那道疤,可好看了,爷爷。” “笃!”轻轻的一个栗子敲在头上,老人气鼓鼓教训说:“你才十岁!” 接着他把孙女拧回来,说:“走了,爷爷得出摊去了。” 一老一小的身影经过院门口,高低向长街那头走去。 “欣儿想有一天,去咱们华系亚看看吗?”老人突然问。 “想。”小女孩脆声应答,转头,仰头,扑闪一下大眼睛,“我能去吗?爷爷。” 她记得以前爷爷说去不了。 爷爷总是很仔细把华系亚的一切说给她听。 “也许能……谁知道呢。”老人说。 “嗯,那爷爷你给我讲一下昨晚海边的故事好不好?”昨晚海边发生的事,今早到小女孩嘴里就已经成为故事了,关于青少校,温少尉他们的故事。 可是老人昨晚也没去海边呀,哪里知道得那么清楚,一大早的,他也就听说了点儿。 “好啊!”老人酝酿了一下,拿出说书的架势开场,“说,夜战病孤斜,铁甲摧楼,温少尉的枪响了很久……血满长街。” “哪里有街?明明说是海边喏。”小女孩不信问。 “咳!说错了,说,烟花照海,青少校一步超级……因为是海边,当时那海潮啊,一剑翻起来千尺高。” “千尺高是多高?有那么高吗?”小女孩手指着远处雾气中的教堂尖顶,抓着爷爷衣角仰头问,“那么高的话,鱼会摔死吗?” “……你再乱问爷爷不讲了啊。” “哦,那我不问了嘛,爷爷讲嘛,说海潮千尺高……” 510.老人和小女孩 第三街区后街的一处破落巷口,行人往来总是不多,远没有主街区那么热闹。 巷子往里侧,有一顶旧雨棚,沿墙搭在半高处。棚上的几处破洞先挡了一重塑料袋,又叠上破瓦压住。 为了应对雨水,棚子有一定的倾斜。 这雨棚下就是老人的书写摊位了。 对联、书信、招牌或请柬他都写,华系亚的方块字走的颜体和瘦金为主,这两样都是得了精髓的,其他自然也都能写,只是相比之下不算大家而已。 最厉害是就连蝌蚪样的英文字母,老人都创出来了自己的风格、花样。 在于这样一座混乱的城市而言,这当然绝不是什么好生意,但已经是老人所能找到最好的生意了。 从旁边的一户同乡人家搬了寄存的方桌和凳子出来,再把随身箱子里的纸笔研墨取出放上…… 这一天的营业,又开始了。 这是第十个年头。 老人靠在椅子上等待顾客,孙女儿蹲在地上,在沙土上练字,日头渐渐高起来了,渐到中天,又渐渐落下去。 年初一,本该还有一些生意的,可是并没有。本就不怎么热闹的后街,今天连行人都没见多少。 想来还是因为昨晚那一战的影响。毕竟是一个超级大势力突然消亡了,这城市怎么都必然要动荡一阵。 “走了,欣儿。” 老人招手,等孙女跑过来,让她扯了衣角,背上箱子原路往回走。 路过的街道边,店铺里传来熟肉的香味。 零收入的一天,按爷孙俩的约定,本应该是没有零嘴的。 但是,毕竟是年初一啊,加上年前写对联也赚了些钱,老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掏钱,跟不耐烦的店老板买了三片牛肉。 回家的路有些远,夕阳的余晖满路,孙女一丁一丁地吃掉了其中两片,踮脚把第三片硬塞到爷爷嘴里。 然后吧唧嘴,偷偷舔手指头。 “嗖!嗖!”两声。 刀子从背后递来的时候发出轻响。 可能是买肉的时候,钱露白了?当然也可能只是蟊贼过路,看见爷孙俩老的老,小的小,顺手碰一下运气。 总之确定是蟊贼,因为城市虽乱,真有本事的高手又哪里看得上他们这点钱财? 再那两声源能启动的声音,也实在不怎么样。 “颂!”老人转身同时身形诡异地避开刀锋,穿过双刃完成近身,左手抓了其中一名蟊贼的领子,拎着他一起后转身,这样右手又抓住了另一名贼人的后领。 接着,脚下一顿,老人手拎两人直接腾身而起,翻过长满藤曼的旧院墙,落进旁边一处废弃的院子里。 “咔咔”,两声轻响。 胸骨断裂的声音,解决了。 “啧!这穷的,难怪没脑子。”老人掂一掂手上的六代装置、破武器、源能块和钱,虽然嫌弃,还是一样一样仔细收进箱子里。 “我的摊子,摆了十年了啊。” 收拾完起身的时候,老人心说,你们见过哪个一点实力都没有的老头,还带一个孙女,能在这城市安生活上十年的? 他背着箱子从院子里出来。 孙女就站在路边等着,眼神和表情平静,一点都不见慌张。 这样的情况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大概每年都会有那么三五次,她不知道院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每次,爷爷总是一会儿就会平静走出来。 习惯了,自然就安心。 “走了,欣儿。”老人说。 然后,“哦哟”一声,又说:“想不到居然还是个团伙。” 后方声音混乱,一下奔来了十余人,老人转身站定,看了看,伸手摸向背后的战刀。 通常源能世界里的人,刀都无鞘,只用作战服上的钩钉固定,或者直接在手里拿着。 老人的刀有鞘。 “欣儿闭会儿眼睛。” “嗯。” 但是,“颂!”一声源能的暴发,从侧面而来,接着一道身影出现…… 不到五秒,战斗结束。 吴恤转头看了看老人和小女孩,看到人没事,就没吭声。 “谢谢啊。”老人说。 “谢谢。”小女孩说。 吴恤点了一下头,蹲下开始收拾战利品。收着收着,突然抬头。 “那个,你们知道我家怎么走吗?我家……”他说了地址。 老人整个懵一下,眼神狐疑。 “可是,哥哥你不是早上才出去的吗?我记得我早上看到你了。”小女孩问,同时歪头,困惑地看了看吴恤手上拎的一大袋油条。 “啊,是。常去那家油条店今天没开门,我问了人,去别的街区买,然后……迷路了。” 吴恤说。 小女孩:“……” 这时,老人终于想清楚那个地址位置了,眼神荒唐,说:“请问贵姓?” “吴。” “黑色病孤枪,你叫吴恤,吴恤中尉?”老人问。 在小女孩激动无措的目光中……吴恤点了一下头。 “……你跟我们一起走吧,正好顺路。”老人说。 爷孙俩把吴恤带回了家。 “吴恤哥哥再见。” “……再见。” 房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应该是去找我了。”吴恤不敢反过来再出去找他们,只好坐在门口等着。 微微佝偻的老人和雀跃的小女孩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道路那头。 “他叫吴恤欸,爷爷,是你故事里说的吴恤中尉,和青少校一起的人。”转过一个路口,小女孩放开矜持,激动蹦起来说。 “嗯。”老人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顾自嘀咕说:“到底怎么回事呢。” 小女孩愣一下,“爷爷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不过爷爷刚突然想起来,我好像听过病孤枪。”老人说。 “哇,什么时候呀?”小女孩因为爷爷和吴恤中尉的病孤枪有交集,而一下激动起来。 “爷爷来这里之前喽。”老人苦笑一下道:“来这之前啊,我们住在大山里,还有一些人,住在别的大山里……” 老人姓袁,袁有阙。隐世家族当年最强的一支并不是渠氏,而是袁氏,只不过传闻中他们很早就消亡了。 “那爷爷要不要去问问他呀?”小女孩问。 老人想了想,低头看看孙女,说:“晚些。” “为什么呀?为什么晚些?” “因为爷爷听说,他们明天还要跟另外三家谈判呢,万一打起来,他们打输了呢?”老人眼神慈爱而又狡黠说。 卡住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511.超级肮脏和心胸狭窄 第二天,年初二,爷爷和孙女照样重复着他们简单的生活。 依然清晨从门前过,傍晚过门前回。 然而,这一天对于不义之城而言,其实很特殊,很重要。 整座城市不管身在哪个阶层的几乎每一个人,都在关心、关注同一件事: 旧有三大超级势力和青龙帮之间的谈判。 因为这将决定在之后的时间里,这座城到底是全面开战,还是只不过换一家超级势力上位,继续维持相对稳定的格局。 他们都失望了,失望不是因为谈判破裂,而是下午约定好的时间,超级势力三等一……青龙帮没来。 理由是刀老大受伤了,青少校重伤不起。 “青少校真的伤得很严重呀,爷爷?”名字叫做袁小欣的小女孩,在那处门前不自觉停住了脚步,“唉,我好像有点难过,他们说他从海边回来的时候,都还好好的呢。” 因为心理和情感上的倾向,小丫头一路上已经嘀咕询问好几遍。 “想来应该是真的,毕竟是这么大的事情。” 虽然街面上最普及的议论,大致并不是这样,老人依然说。 他对这群人的信任感和好感全部来自吴恤。 那个年轻人身上的纯朴和真实,绝不可能是伪装出来的,这一点袁有阙可以用他八十多年的人生阅历保证。 结果,第三天早上,当爷孙俩又近这家门前的时候。 “嗖……砰!” 不远处,一副铁甲突然被从开着的院门里砸了出来。 看着感觉就像是一发炮弹射向地面,然后,它在地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因为这一幕,袁小欣懵了一下。 “哇,铁甲……” “是沈少尉吗?” 她尝试把现在看到的和故事里的人联系起来,猜想着。 没等她得出确定的答案,“颂”一声,另一个身影出现,快速俯身起身,反向腰部一拧,又把铁甲砸了回去。 “砰!” “乓砰乓啷……”院子里好像还有其他人在混战。 爷孙俩认得吴恤,他被扔出来了,重重地砸在地上。 袁小欣吓得“啊呀”一声。 吴恤听见转头。 目光碰上了,爷孙俩站那,目光关切对他笑了笑。 吴恤爬起来也跟他们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杀回去。 就这样,在一阵“噼里乓啷”中,他们又一次经过这家门前。 “爷爷,爷爷,刚才那个人是不是青少校呀?”等到走得稍远些后,袁小欣问。 “哪个?”老人偏头说。 “摔铁甲的那个呀,乓乓乓乓,太快了,我就没看清。”袁小欣凝神回忆着说。 当爷爷的仔细想了想,有些颓然说:“可能是吧。” “可是他不是重伤了吗?”孙女天真问。 “这个,大人的世界比较复杂,你不懂才是对的。” “哦,那爷爷懂吗?” 袁有阙:“……” 没有人理解青少校到底要做什么,就像他们不知道,他到底会给这座城市带来怎样的改变。 ………… 第四天,第五天…… 就这样一直到了元宵节。 这一天是1993年的2月6日。 这个清晨,吴恤人生中第一次在一对一单挑中输给了贺堂堂,自此,正式进入溪流锋锐战力下位圈。 这个清晨,在爷孙俩经过后的三层小楼前,一个特殊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黑色长风衣,把领子立起来了,另外头上还戴着一顶黑色的呢制礼帽……这样就差不多把白发遮挡住了。 束幽抬头,看了看院子里飞上去又落下来的铁甲,调整情绪,抬脚一步迈进去。 院子里的人停下来,回头看他。 “束幽老大?!……哎呀,真的是,束幽老大过年好。” 韩青禹松开裸绞,从地上爬起来,拍拍手上的尘土,走过去伸手。 “青少校好。”束幽无视了他伸出的手,声音冷淡说。 他有洁癖!就算没有,他也不想和这个家伙握手。 “束幽老大亲自登门……”韩青禹把手收回去,顿了顿认真问:“是来拜年的吗?” “来……”束幽心说我拜你大爷啊,要是可以的话,我今天就是来砍死你的。 这十几天,青龙帮一边拖延着谈判,一边已经把黑手势力范围内他们能搬走的东西,全都搬光了。 比如所有工坊里的金属块提炼设备,相关工作人员……甚至车和一些不错的家具等等。 用外面的话说:简直就是掘地三尺。 束幽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被陈不饿那么看重的人,会是这样子的? 同时,在大部分消化吸收了黑手的人手和旗下势力后,青龙帮的战力规模,也达到了恐怖的5000加,其中约十名左右的顶级战力,和至少两名超级。 到底他要这么多“钱”,这么多人干嘛?! 束幽不理解,因为不义之城的超级势力,通常都很精简,顶多也就1000——1500人左右,多了并没有意义。 是想用来对付我的吗?在这里,这好像没意义吧?! 要说他是想统一不义之城,那就更搞笑了。 对于这座城而言,你可以凭实力拥有王座,但是统一和统治,根本不可能实现。 因为它总共就这么大,这么些资源,而到这里来的亡命之徒,无穷无尽,源源不绝。 在这两点不变的基础上,任何严格的规则和分配制度都注定无法维系,只会从精神上毁灭这座城市。 懒得思考了,也懒得说,束幽抬手,“嗖”一声扔过去一个布袋。 韩青禹伸手接了,顺势捏了捏,又掂了掂,觉出是金属块,标准规格五十块一块不少。 所以,真是一个很体面的超级大佬啊,韩青禹在心底感慨了一下说:“可是晚了这么多天……” “我猜你想说我需要支付利息。”束幽打断他的话,用目光示意院子里其他人说:“说出来,我会付给你的,就当作是你朋友的安葬费。” 他的语气听起来依然冷淡,但是很显然,已经差不多炸了。 打不过!韩青禹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我记得你挑战绝杀馆的第一战,打败的人是杀手榜第十四位,肮脏的威廉姆斯,对吧?” 似乎依然没有消气,束幽突然沉声问。 韩青禹有些困惑地点了一下头。 “你确实打败他了……你比他肮脏多了。”束幽感叹说。 “所以,超级肮脏韩青禹?” 说话的是温继飞,他笑着。 不义之城的几乎每个大人物,都有一个带名字一起叫的外号。这些外号通常用于概括这个人的特点,英文听起来还好,翻译过来就只剩简单粗暴。 青子暂时还没有这样的称号,或者人们觉得青少校和thekng这些,可能就算是了。 束幽扭头看了温继飞一眼,仔细看他的手。 这证明他从武力的视角研究过瘟鸡。 然后进一步证明,他切实想过和面前这群人开战。 “我很赞成你的说法。”束幽顿了顿,收回目光说:“不过我更想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我的外号?” 一群人互相看看,茫然摇头。 “看来没有。没事这很正常,因为最近的这十多年,确实已经很少人敢于这样叫我了。” 束幽指了指自己,说: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心胸狭窄的束幽。” 这听起来像是威胁。 ps:上午没更,预想大家会很生气,对不起。 但是我确实不到六点就起了,然后就坐着,码不出来,焦虑,烦躁,心慌,胃疼……因为我自己前天发现,这段过渡,我好像怎么写,都会写成流水账。 现在的情况,大概勉强算找到出路了,我吃过饭会一直写。 对不起啊。 跨过这段,后面还挺精彩的。 512.不义之城最强者战的赌注 不义之城是特殊的存在。 像普通世界里哪怕大战也会有被默许的中立国,它是这个源能幕后世界里的混乱中立,用于藏污纳垢的唯一地方。 包括蔚蓝在内的各大组织孤立它,在外围布置人手,围困和狩猎被放逐者,强势凌驾于它之上……但其实,没有人敢于轻易说要彻底击碎它。 因为那样的代价必然会很大,下手的不论是哪家,都势必遭受重创。 同时以蔚蓝为主,多数人的理智告诉他们,他们不能让这个极端武力世界里的所有亡命徒,都彻底失去希望,不能让污浊与仇恨,彻底失去流向。 那样,你将不知道他们会毁掉什么。 这是不义之城存在的逻辑和根基之一。 除此之外,这座城市自身内部的生态,或者说运行规则,是让它长久存在的另一个逻辑。 这种生态在高端武力层次的存在方式,简单举例说: 比如在四大超级势力的时代,如果束幽突然对其中一个势力痛下杀手,那三个势力会迅速联合起来,寻求自保。 而现在,如果韩青禹真的动用蔚蓝的力量,想要统治这座城市,那么以老三家为首的大量势力,会迅速站队,一致对外。 这其中很可能包括青龙帮中的一部分人。 他们能接受一个被蔚蓝放逐的青少校,不代表他们都能接受蔚蓝,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他们中有的人可能来自雪莲,来自地心,有的人可能曾经被追杀,亲亡友故,深恨蔚蓝…… 同时,外部的雪莲,清白炼狱,深海、地心等各大组织,为免不义之城完全被蔚蓝统治,也都有很大可能会迅速参与进来。 正是在这样的生态下,这座城,很多看似不存在的规则,其实都在默默的运行着。 这是韩青禹最近刚了解的事情,而束幽一直知道……他铺垫好了,目光看向韩青禹,“势力范围的问题交给他们去谈,你把你的永……” 在站在这座城市的至高点长达十余年后,束幽对于势力范围和财物的变得很小……这次,他想要的是永生骨。因为只有那样,他才有机会突破战力瓶颈…… 韩青禹知道束幽已经决定要这么干了。 上次对话后,他就猜到了。 所以这十多天来,他一直回避见面,一直通过青龙帮做准备,真正的目的,正是要应对这件事。 现在,人亲自找上门来了。这一样是预料之中的情况。 “我们有共同的仇人。”韩青禹抢话,打断,没让束幽直接把话说完。 束幽看看他,“那又怎么样?” “我很好奇,为什么束幽老大这么多年除了自己去尝试,从没想过动用这里的力量,去协助完成复仇?”韩青禹说:“别告诉我你想一对一堂堂正正地杀他,你比他弱……另外,阿方斯那条老狗可不会跟你堂堂正正,否则你也不至于一次次铩羽而归。” 这正是症结所在,每次在不义之城的范围外,束幽都是一个人,而阿方斯是一个组织,他连想同归于尽的机会都找不到。 当韩青禹说完,束幽看他的眼神猛地一下愤怒起来,咬牙说:“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你的蔚蓝……” “不是我的,我被放逐了。”韩青禹说。 束幽知道他的故事,想了想,转向一旁,压抑说:“总之我一个人出去,暴露后都会被蔚蓝追杀……如果我想要动用更多力量,蔚蓝的军队一定会像疯狗一样扑上来围剿。” “是啊……你不能。”韩青禹的眼神和语气一样真诚,缓缓说:“可是我可以。” “什么?!”束幽猛一下转回来。 “我说,我可以带一万人去杀阿方斯!这里不缺一万想离开的战士,我有陈不饿和华系亚方面军撑腰,有蔚蓝盟军内至少一半的人心。真到那个份上,阿方斯没有组织优势。” 韩青禹顿了顿,放慢语速强调说:“所以,你做不到的事,我可以,我可以带上一万人,去砍死阿方斯。” 束幽整个人懵一下,恍然: 是啊!他似乎真的可以。 原来他的目的,是这样! “等到那一天,当一切真相都被揭开,蔚蓝欠你,也欠我!欠我们的战友兄弟!”韩青禹再说一句。 这一句,重重砸在束幽心上。 “所以……”他犹豫问。 “所以把你那六块永生骨给我吧?” 韩青禹诚挚说,说得理所当然。 束幽差点就信了。 “可是,这话听着怎么感觉有点耳熟啊?” 他懵一下。 “fuk!这不是我来这准备说的吗?!” “明明我想的是,拿到这小子身上的永生骨,我就可能更强,就有更大的机会去复仇。而且,既然我自己有机会,为什么要假他的手去做?” “为什么不是你的给我?”捋清楚了,束幽沉声问。 “因为我机会更大啊。”韩青禹坦然说。 “明明是我更强。” “你给我了,就可能是我更强。” “……”好像又被绕进去了,束幽努力想了想,终于明白逻辑缺口在哪了,改换语气冷淡说: “我好像没有理由完全相信你,更根本没必要跟你谈论这些。因为至少现在这里,是我更强,我负责决定谁去。” “但你有把握吗?”韩青禹问。 束幽眼神避开一下,“你又怎么保证你有把握?” 韩青禹顿住。 “说吗?说我能吞噬永生骨吗?尤其超级之后,除了角骨想吞就吞,你敢把永生骨给我看一下,我就敢把它们变没……” 他犹豫着,因为他其实还不那么了解束幽,更不了解自己身上的特殊情况代表什么,直接说了可能会带来什么。 “你个人实力太差了。”束幽说:“相谈,至少等你能跟我接近平手再说吧……” 这一句说到这,束幽自己怔住。 韩青禹也沉默看着他。 “好吧,我决定了。这一年内你想走都走不了了。”束幽转身说:“一年后,你我城外一战,就用永生骨做赌注。” 说罢,束幽直接转身离开。 513.当你再次听说他 以复仇阿方斯为目标,韩青禹有他的优势,而束幽在实力上占优。 所以如果在实力上,韩青禹也能够接近束幽,那么一切优势就都在他手上。 两人约战的消息逐渐传开时,时间已近正月末。 正月末的某个早晨,吴恤在一场一对一训练中,败在了偶然手痒下场一次的折秋泓手上。 自此,在溪流锋锐内部的战力排名,就只剩远在华系亚的杨清白,还确定在吴恤之下了。 瘟鸡不确定,他不敢下场,怕一不小心一刀砍死吴恤。 “这样下去,吴恤会不会打不过普通人啊?”大伙终于再也没有了乐观玩闹的心情,都开始担心起来。 相比担心失去一个重要战力,他们更担心的是吴恤自己的心态。 你很难想象当吴恤这样一个人失去战力,他怎么去确认自己的存在。 尽管他看起来依然平静和沉默如故,甚至依然每天早起做个人训练……当他已经挥不动病孤枪。 对此,就连折秋泓都束手无策。 之后的日子,再轮到吴恤出去买油条的时候,小王爷或者韩青禹,会偷偷跟着他。 对于这一点,吴恤可能察觉了,但是忍着没有说破。 一直到农历二月二的那个早上,他早起训练、洗漱,出门走了几步又站住,回头说: “青子。” “嗯?” “能不能陪我一起去买油条?” “好啊。” 韩青禹迅速抹一把嘴角的牙膏沫,跑过去。 两人并肩往街上走的时候。 “实在不行的话,我想开始学做饭,也可以洗衣服。”吴恤突然说。 “好啊。”韩青禹笑着说:“这样等以后打赢了,一起去我家,你还可以帮忙干活。” 吴恤:“嗯。” 然后近乎神迹一般的,他苦笑了一下,是真的笑出来了,笑完小声骂说:“去他妈的。” 因为这个,韩青禹差点笑死。 差不多就是吴恤战力不断衰弱的这段时间,外面的这个世界,人们正在重新听说一个他们曾经熟悉的名字。 【青少校真的还活着。】 【还有吴恤中尉,沈宜秀少尉,温继飞少尉,贺堂堂……】 【他们都还活着。】 【在不义之城。】 【青少校超级了。】 从不义之城传出的消息始终没有得到官方的确认,大致只能算作是小道消息,但是流传渐广,而且影响很大。 人们原本以为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影响力已经渐渐消失了,直到消息传开,呼声和议论声四起,蔚蓝的高层们才意识到: 他刻在蔚蓝的故事传说,实在太过深刻了。 “那可是超级的青少校啊!一个在他顶级时,就已经触及星耀蔚蓝的奇迹般的战士。” “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 “如果蔚蓝依然拥有他……” 人们想着,谈论着。 因为这些消息,蔚蓝瑞士方面军软禁了一名叫做尹菜心的军官,华系亚科研系统和议事会的两名大佬亲自下令,软禁语言科副科长辛摇翘。 ………… 1993年3月1日,联盟总部,议事会中心会场。 环形的坐席上,近三百名议员同时到场。 “既然现在已经确定人没有死,而且在不义之城,联盟自然就该把人带回来,接受调查。” 主席台右手边第一排,阿方斯胸佩星耀蔚蓝勋章,亲自到场施加压力。 尽管之前从不义之城传出来的消息里,其实也有关于他的部分……说他亲自到场,策划袭杀青少校等人未果,反被追杀,乘船仓皇逃离。 主席台上的目光转了转,看向台下的华系亚方面军代表,表情有些纠结。 这名来自军伍的代表十分难缠,他们已经见识过了。 传闻红肩也见识过…… “刘将军,你看?” “看什么?!”刘一五起身说:“我倒是很想他们,可是人呢?谁来跟我保证,他们真的还活着,真的在……” “消息确凿,他们就在不义之城。”阿方斯沉声说了一句。 “那你把他们带回来给我看啊!你不是去了吗,怎么不把人带回来?!” 刘一五暂停,提醒熟识的翻译官小姑娘说,“记得按我的语气翻啊。” 然后再次转向阿方斯,“所以你不会是真的去了吧,去杀他们,结果被砍得落荒而逃?消息说的是真的啊?” 翻译官小姑娘耿直地按照刘一五的语气翻译,先是激愤,然后阴阳怪气,翻译得绘声绘色。 一时间,全场半数以上的人,都不自觉开始憋笑。这个事件从重大事件变成一场闹剧,他们已经看了一年多了。 阿方斯脸色难看一下,这是他绝不能承认的点。 “既然当初人是华系亚方面军弄丢的,同时为了证明当时不是你们私下放走他们,这事自然应该你们去查,你们负责把人带回来接受审问。” 阿方斯身边的一名军官突然起身说。 “查了啊,一听说我们就查了,我都承认了,我很想他们,很希望他们还活着,所以我们听到消息,很着急地去查了……可惜结果什么都没查到。” 刘一五摊了摊手。 “如果真的没有,你为什么还这么高兴?这与你刚才陈述的逻辑不符。”军官耿直问。 “我很高兴吗?”刘一五反问。 “你很高兴。” “那可能因为今天天气好。”刘一五悠哉悠哉转回去,接着突然举手。 “刘将军你?”主席台询问。 “既然都凑上了,我提议联盟立即对第三固定探索地进行第七次调查,并申请加入调查团。” “这,因为你们双方互为原告,这样做好像不合规矩。”主席台给出解释。 “是吗?那算了,当我没说好了。” 似乎非常好说话,刘一五坐下了。 会场诡异地安静。 “砰!”阿方斯重重的一掌拍在会议桌上,没说话,起身拂袖离场。 散会了, 艾希莉亚和伊恩目光激动地站在会场门口,等到刘一五经过,小心翼翼用蹩脚的中文打了个招呼: “刘将军。” 知道这个女记者就是当初为青子写那篇文章的人,刘一五停住,目光看向艾希莉娅,微笑一下。 “天气,天气真的很好吗?”艾希莉娅忐忑而期待问。 她几乎可以确定那些听闻的消息是真的,并为此而激动得连续几天彻夜难眠,但是“几乎”两个字,终究令她无法彻底放心和开心。 “是的,天气很好。”刘一五笑,然后转身出门。 艾希莉娅的眼泪下来了。 差不多时间,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总部。 老参谋坐着,伸手去拿茶杯,茶杯空了。 陈不饿站在一旁,拎了热水瓶殷勤帮忙续上,说:“超级了。” “嗯,怎么?你不高兴?”老参谋继续看着桌上的南极地图没抬头。 陈不饿眼神犹豫了一下,似乎因为自己的矫情和担心而有些尴尬,问:“总会回来的吧?” “应该会吧。怎么,现在知道担心了啊?当初不是你亲自出的主意吗?”老参谋说着在地图上某个位置画了一个圈。 “我是怕他们心里有气。” “气又不对你。” “我知道,可是假如他们真的不愿意再回来,难道我用私义压他?” 陈不饿说着,自己摇了摇头,放下热水瓶,转身出门点了一根烟。 514.真·第二个超级(上) 除了担心“那个人”不愿再回来外,其实就算是老参谋,也不能说陈不饿当初出的那个主意不好。 武人有武人处理问题的逻辑,基础就是相信武力或者说武力的成长,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虽然这在当时看起来有些荒唐,甚至鲁莽,但是事实产生的结果,目前看来大约都是好的。 比如韩青禹超级了;蔚蓝联盟总部对于事件的态度,也渐渐变得越来越消极和模棱两可。 就如韩青禹自己所说的那样,他现在在蔚蓝盟军中,至少拥有一半的人心。 而阿方斯方面,正在舆论中越来越失去信任。联盟连续六次调查未果后,质疑声非但没有变小,反而越来越大,因为调查团的组成情况和信息的公开情况都很糟糕,非议不断滋长。 然后,关于这一次的消息,华系亚方面的姿态已经摆出来了,就一条,绝不承认青少校活在不义之城。 这样,如果阿方斯和支持他的那些人,自己不敢去不义之城抓人,那么就不会有人去帮他们做这件事。 联盟也不会。 联盟现在的情况,已经连自己的麻烦都快要顾不过来了。 麻烦之一,是南极洲的战事。 因为拒绝者超级大站在那里的无理由失效,这一战断断续续已经打了快一年了,大尖规模性的降临依然没有被彻底遏止。 现在,联盟内部一些鹰派将领们的态度,大体已经不着急结束这场战争了。 他们试着把那里当作一个练兵场,让各国精锐轮番进去作战,收获物资和经验。 很多天才个人和精锐团队都在那里的雪和血中得到了成长。 这样看起来情况不算糟,只是谁都没有把握,战事会不会突然出现大的变化,比如突然来一波超乎预料的大军,来一具在红肩之上的大尖…… 第二个大麻烦是熊占里盟军的分裂问题。 目前的情况,前熊占里失踪名将,屠夫伊万(穹顶榜第5)依然活着的消息,已经基本得到确认了。更进一步的消息,是分裂派的人已经找到,并正在尝试和他联系,以取得这名绝对巅峰战力的支持。 一旦他们事成,武力分裂很可能在短时间内发生。 真到那一步的话,联盟要么就此承认蔚蓝下属各方面军的世俗政府化路径,要么,就要准备好调派兵力,面对一场大规模内战。 而这两者,大致都是现在的蔚蓝所承受不起的。 第三个问题大概不能简单称之为麻烦——蔚蓝是时候完成对这个世界公开一切的准备了。 因为瞒不住了。 从喜朗峰第一次迎击大规模入侵,到南极洲大规模战争的持续,再到各地大尖降落情况的日趋频繁……前段时间,阿根廷方面军不得已暂时封闭了一个小镇。 公开已经是很确定的事,剩下只有早些或者晚些的问题。 就在两周前,英格兰bbc新闻的一场日常直播,主持人在结束当天的新闻播报后,放下讲稿,突然面对镜头直接质问 “这个世界正在发生一些我们绝大多数人都还不知道的事情,真相可能很可怕,对吗? “我不知道组织隐瞒这一切的力量到底是谁,是政府,联合国还是别的,但是,你们到底还要隐瞒多久? “请告诉我们吧,哪怕是末日的厄运降临,至少让我们知道自己的命运……” 直播被掐断在这里,但是后续它的影响,已经不可遏止了。 这两周,全世界无数国家的新闻媒体都在对此发出自己的声音,各种证据和疑点被呈现出来,各种猜测纷飞。 已经有电影公司打算投资拍摄猜测向的新片了,脱口秀节目的主持人们也都拿这件事讲故事,开玩笑…… 有狂热的民众装扮成外星人的形象游行,巧合真的有点像。 事件娱乐化的发展是一件好事,它能让事件本身,渐渐变得不那么引人恐慌和紧张,但是这显然拖不了太久。 同时,蔚蓝内部认同公开一切的人也正越来越多,一切似乎就只差完成必要的准备和一个契机而已。 “当恐慌必然出现,重要的是,我们要及时给予这个世界信念,以及支撑人心的力量。否则将有更多颓废和绝望的人,选择倒向雪莲或者别的组织。” “没错,但请注意,也不要给出过于乐观的信号,因为那一样是有害的。” “所以,怎么做?” “也许我们可以抓紧时间,以好莱坞的名义发行一部爆米花电影,但是在电影里用上一些艰难、真实而卓越的战斗影像。” “你这样说,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 不义之城。 这半年来,外部的封锁似乎变得更加严密了,不管是外面的人想到这里来,还是这里有人尝试想离开,都变得更加艰难。 但是这座城本身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咵嗒。”老旧的土房子,位于城市的最边缘,木箱子摆上桌面的时候发出声音。 窗外清晨,老人开始整理一天工作的用品,把各色纸张叠进箱子,把大小不一的毛笔放平。 当他拿起来砚台时, “吱呀。”侧边的房门向外打开了,孙女从门里出来。 她已经换好了衣服,穿着一件土红色的小衬衣,外面套一件旧毛线背心。 过年时穿的花棉袄早就已经收起来了,因为已经是春天。 “爷爷。” “嗯?” “青少校打得过束幽先生吗?”她问。 “打不过。”袁有阙说。 “可是还有一年,哦,九个月,九个月以后也打不过吗?” “也打不过。” “哎呀!”袁小欣担心一下,难过说“可是他们明明看起来是朋友,不是吗?他们说青少校最近三天两头跑去束幽先生那里玩呢,虽然束幽先生好像不太愿意搭理他……” 这样应该也算是朋友吧?袁小欣想了想,又说 “那他们难道不可以稍微打一打,知道是谁更厉害一点,然后就结束吗?为什么人们都在讨论谁会死呢?” “因为在他们这个等级,不以决出生死的状态去战斗,就很难知道,到底是谁更厉害。”袁有阙说。 “哦……唉,要是青少校可以认输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争谁更厉害呢?”袁小欣嘀咕。 爷爷转头看看孙女,没说话又转回来,看了看手里的砚台。 青少校和束幽一战的真正原因,这座城市知道的人极少极少,但是袁有阙大概能猜到一点。 袁氏是隐世家族里最早来到不义之城的一家,早到根本没有人意识到他们是那样的身份。 但是在之后的漫长时间里,袁有阙其实一直有偷偷关注那些后来来到这里的“同类”。 所以,他其实知道束幽曾经找上过那些人……这个起点,似乎是其中有人为了能生存得更好,先主动找上他,献上永生骨。 近期,袁有阙又知道了,原来青少校也曾找到过他们中的某一两个。 “所以,真的为了永生骨吗?” “这玩意真有这么厉害?!” “值得青少校和束幽打生打死。” 袁有阙想着,掂了掂手里的大砚台。这砚台的里面,其实藏着四块永生骨,其中一块是角骨。 515.真·第二个超级(下) 这天早上袁小欣和爷爷路过那栋三层楼门前的时候,吴恤中尉正在院子里晾衣服,挽着袖子仰着头做得很认真。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有一段时间了。 爷孙俩见怪不怪,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等到他目光转过来,笑着对吴恤点了点头。 吴恤也对他们点了点头。 从上次开始一直到现在,这种点头之交已经持续有一段时间了,不过也就仅此而已,吴恤中尉好像不爱说话,不热情,也不会笑。 “最近都没有看到吴恤哥哥和他们打架了。”走在路上的时候,袁小欣说。 “是啊。”袁有阙点头。 其实如果有机会的话,他很迫切问一下吴恤的出身,到底是隐世家族哪一家,他是怎么跟蔚蓝的人凑到一起去的。 因为病孤枪这件东西,袁有阙确定自己是听过的,但是当时一起发现永生骨的几家里,似乎并没有吴家。吴家根本没在记忆里出现过。 继续往前走的时候,老人捂嘴低头咳嗽了几声,把手心里的血握住,伸进口袋,在每天准备好的湿毛巾上擦干净。 大概块两年了,孙女知道他会咳嗽,但是没有看到过血。 旧伤加上年岁的流逝,“我的时间,似乎不多了。” 老人想着转头看了看孙女,目光慈爱之余,满满的尽是担心和不舍。 ………… 这天,大致接近中午的时候,青少校从摊位前的街道上走过。 “青少校又去找束幽先生玩了。”袁小欣看见嘀咕说。 从第三街区步行到第一街区,抄近路的话并不算远。 束幽本人的住处就在第一街区,一栋看起来很普通的房子里。 这栋房子里住着束幽这件事,本来并不是公开的事情,但是这段时间因为青少校的频频到访,已经完全公开了。 这样倒也不是不能搬家,只是这座城总共就这么大,以青龙帮现在的能量,那个货肯定还是能找来,所以,搬也没用。 远远地看到青少校又来了,手下人着急关门。 但是,“颂”一声。 韩青禹已经站在他身边了。 同时间,束幽先生正从楼上下来,看到青少校脚步犹豫了一下,似乎想退回去,但是想到这里是自己家,又觉得凭什么。 “你再怎么说也没用,总之等下一个华系亚年过后,你能在我手下活下来,永生骨自然给你带走。不然的话,我还是相信自己的好。” 束幽一边下楼一边冷淡说。 “嗯,我今天也没打算继续说服你。”韩青禹的声音严肃。 束幽转头,“那你还来做什么?” “我来建议换一种方式决出胜负。”韩青禹认真而沉重说:“否则咱们决斗,打死一个,阿方斯那条老狗得多开心啊?!束幽老大你想想我说的对不对?” 束幽眼神犹豫思索一下,点头认同,实话说他并不想打死韩青禹……这样想罢,他谨慎说: “那你说说看。” “咱俩比跳远吧?”韩青禹说。 束幽整个人愣住一下,看看他,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 所以,跳远吗?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们都能跳很远很远,但是对面这个人,在一定范围内,柱剑摆在哪,他大概就能跳到哪。 这玩意防不住的,他甚至可以把柱剑提前埋在地下。 “呵呵。”束幽笑了一下。 “比跳高也行。”韩青禹说。 “滚!”这是束幽最近学到的一句华系亚语,发音很标准。 “比滚也行。” “……” “我本来想说比环城跑的,既然这样,环城滚也行。” 所以,不义之城是要开运动会吗?束幽无奈想了想,突然起了兴致,觉得有趣,想笑,但是忍住了。 这段时间来,束幽的生活和情绪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虽然仇恨依然时时不忘,但是仇恨所带来的压抑和阴郁,似乎被冲淡了很多。 这群人的身上,似乎有一种荒唐而神奇的力量。 他们甚至带给束幽一种当年和战友相处的感觉……谁身边不曾出现过几个贱人和无赖呢?! “我是叫你滚出去!”束幽严肃说,同时看向门口。 那里,另一个身影正好走进来。 “不会又找我打麻将吧?”束幽想着,心里隐隐有点期待,虽然他已经输了很多钱了。 温继飞进门先看了韩青禹一眼,数落说:“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以为你们是运动员啊?” 然后他转向束幽,“别听他的,干脆我提个建议吧。” 束幽看着他。 “我建议你们文打。”温继飞说。 “什么是文打?”束幽好奇一下。 “文明的打架,你俩站街上,你打他一拳,他打你一拳,都不许躲,谁先挺不住算输……” “我先打?”束幽问。 “不是,我这样说只是举例。”温继飞说:“具体,要不你俩剪刀石头布?赢的先打。” “……”这样倒也不是不可以,而且这样我应该有优势吧?束幽心想……不对,差点又被绕进去。 既然是他们提的,就肯定有鬼。 “我最后说一遍,这个问题以后不讨论了,没意义。”他很严肃说,然后直接转身离开。 躲着吧。 虽然过几天,他们肯定还会来。 时间就这样走着…… 又一个平常而普通的清晨。 袁小欣的头发最近长了些,走在路上的时候,她穿着一件短袖t恤,因为已经是八月份的夏天了。 快到那栋三层楼门前的时候,吴恤中尉和青少校的身影从横向的路口穿过来。 他们已经买了早餐回来了,吴恤中尉的手里拎着一袋油条。 距离不很远。 还是一样的,爷孙俩站住,等到目光转过来,笑着对他点了点头,顺道跟青少校也点了点头。 吴恤停住脚步看着他们,似乎思考了一下,走过来,打开袋子在袁小欣面前说: “你吃吗?拿吧。” 这是第一次。 袁小欣有些紧张,扭头看了看爷爷。 爷爷点头。 小丫头开心地拿了一根,仰头说:“谢谢哥哥。” “嗯,给你爷爷拿一根。”吴恤说。 “嗯?好。” 袁小欣又拿了一根。 就这样,道别,他们又从门前过。 “吴恤哥哥今天好像心情很好。”吃着油条的时候,袁小欣想着说。 “是吗?为什么啊,虽然给你又跳了,可是他也没笑。”袁有阙问。 “不知道,反正我就是这么觉得,觉得他好像很高兴,很高兴。”袁小欣也很高兴,说。 同时间,三层楼里,一群人正围着桌子一边吃早饭,一边聊天。当然吴恤是沉默的。 “跟你们说件事。”吴恤突然说。 大伙停下来,嘴里咬着各种早餐转头看他。 “我超级了。”吴恤说。 516.双超级时代 说这一句的时候,吴恤的语气、表情依然麻木、平淡,说完他低头掰了一瓣油条,塞进嘴里。 “你刚说什么,吴恤?”锈妹问。 吴恤转头看她,“我今天早上升超级了。” “……哦。”锈妹说。 然后,桌面上大约沉默了有十几秒钟,喝粥的喝粥,剥鸡蛋的剥鸡蛋。 直到,“荒唐。” 小王爷突然嘀咕说道。 “是啊,过分了。”贺堂堂也说。 他们几乎每天都坐在这里一起吃早饭,一年多了,也没吃出过什么事,今天突然吃成这样。 你会觉得超级不应该这样到来…… 它应该更激烈一些。 应该发生于某个契机之下。 但是没有。 对比而言,青子升超级的那会儿,他的战斗尝试和苦痛大家都看在眼里,所以其实都有一定的心理预期,知道那件事在靠近,会发生。 它也确实在这份期待中最终到来。 而吴恤呢? 在苦战渠宗严后的这一年多,近两年时间里,他的战力从顶级之上(开启濒死潮涌接近超级),到变弱,勉强站在顶级,到跌至顶级之下,再到打不过贺堂堂,打不过折秋泓……衰弱进度越到后面越快。 前面这几周,他甚至可能已经快要打不过一个身体素质稍好些的普通人了。 这期间,他开始主动喊韩青禹一起出去,自己申请学习做饭,承担洗衣服的责任……然后一样做个人训练,训练后偶尔抱着几乎收不到讯号的收音机发呆。 吴恤是那种你担心了,也只能偷偷观察他,或去闹他,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的人。 然后,突然今天早上,现在这里,他吃着油条喝着粥,说他已经超级了。 在饭桌上听到吴恤这样说,首先荒唐感会很强,这件事换其余的任何一个人来说,大伙都不会信。 但是他是吴恤。 所以,每个人都知道,是真的,吴恤超级了。 “什么情况啊?”韩青禹心里长长出来一口气,心底已经快开心坏了,鼻子有点酸,所以笑着问。 “就早上,自己感觉到的……对了,你现在可能打不死我。”吴恤耿直回答说。 如同之前的韩青禹一样,跨过超级那个临界点的身体变化,吴恤自己能感觉到,同时对于自己的战力情况,也会自然产生一定程度的认知。 “难怪我说今天早上怎么看着有点不太对劲呢……只是有点而已。这……得叫闷骚吧?”韩青禹稍微回忆了一下。 吴恤是开心的,哪怕他现场表现得再平淡、麻木。 以他自己的标准而言,他现在应该正处于一个超级开心和激动的状态。 换一个人,也许就哭出来了。 “祝贺你,吴恤。”折秋泓笑着,嗓音有些涩说。 “恭喜。”温继飞也笑着,缓了缓,继续说“另外有些话,我觉得现在不能不说了,不说我看不过去。你们不要觉得我是在挑事啊……” 当他说到这的时候,贺堂堂和小王爷的上半身正悄然从桌面上消失,就像船只在海面上逐渐沉没。 “小王爷,堂堂。”吴恤开口,把正要爬走的两人喊住了。 “诶,什么事啊,恤,儿……哥。”贺堂堂已经恤儿,恤儿的喊了快半年了,一下差点没改过来。 “啥事啊,恤超级您吩咐,哈哈。”小王爷半起身,瞟一眼门口。 吴恤起身收碗,同时说“吃完练一下。” 这是之前这半年多,他经常听到的一句话。 “……这小子学坏了啊。”温继飞想着,“老天保佑!”事实要不是因为他是一颗骰子,现在吴恤点名的人里,百分之百有他。 突然,“颂!” 朱家明俯身暴发,直冲门外。 在他身后,“嗖。” 装置的暴发声很小,在空气中被拖成线。 等到朱家明抬头,吴恤已经站在他面前了。他在后仰弹射的过程中站起,站住,整套动作快速而流畅。 而此时,贺堂堂的逃亡才刚到。 因为实力的差距,他想刹车都来不及了,人跃在低空,被吴恤直接一手揪住,跟一块腊肉似的,挂在那里。 “呐,你打我,我生气的啊!我可能会离家出走……”贺堂堂说。 吴恤看着他,隔两秒,眼神里笑起来。 犹豫一下撒手,无奈说“怕你。” 原来还能这样的吗?小王爷看着说“我也……” “砰!” 报仇了,吴恤拍了拍手上的土,转头,看向韩青禹,眼神恳切甚至热切说“青子。” “去城外打吧。”韩青禹笑一下,站起身说“咱别把家拆了。” ………… 【史记,癸酉年,己未月,恤晋超级,与青试手城外,战过处沙丘成谷,万物齐喑。 溪流锋锐自此进入双超级时代。 两年逃亡,回身可问天下试手。】 “沈宜秀少尉两个都揍过。” 锈妹把最后这一句藏心里了,她现在既开心,又有点儿郁闷。 刚才的这一战,吴恤没打赢青子,这是预想中的情况,但是他很强,超出预期的强,而且只是试手而已,他也没开濒死潮涌。 “超级之后的咱恤儿,如果开启濒死潮涌……”回程的车上,贺堂堂突然小声嘀咕说。 “不知道啊。”温继飞想了想,说“我比较在意的是,如果现在吴恤和青子联手搏命的话,他们大概可以打到哪?!” “咱不能把军团长那种人也放在穹顶下看。”他想了想说“所以咱要不要藏起来,找机会偷袭束幽呢?” “当然不要。”韩青禹睁开眼睛说“束幽这人还不错的,而且既然有同一个仇人,我们就可以是朋友。” 贺堂堂“所以?” “所以,我要堂堂正正赢他。”韩青禹目视前方荒漠说。 温继飞“……” 折秋泓则干脆翻了个白眼。 虽然他们都不信这个。 但是至少有一点,韩青禹做到了——他没有隐瞒吴恤晋升超级这件事。 短短两天后。 不义之城的绝杀馆外,张贴出来了一份新的告示 【青龙帮阿蜥挑战绝杀馆,通过战力评估,确定10月12日初战对手杀手榜排名第三,魅惑猫女阮氏明月。】 青龙帮的人再次挑战绝杀馆,出来的人不是阿敬,而是阿蜥。 当然他们要这么叫叫这么叫吧,谁都知道,那是thekg和吴恤中尉。 真正令这座城市轰动的是吴恤的初战对手——阮氏明月在杀手榜排名第三,是超级战力。 所以,吴恤中尉,也是超级战力。 “几个了?” “……不知道啊。” 不义之城自己还不确定的消息传播出去。 “双超级!”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总部,进门的士兵激动说。 陈不饿愣了一下。 老参谋先起身,问“什么?!” “吴恤中尉晋升超级!” 俩老头互相看了看。 同时,同一个消息,正在传向这个幕后世界各处,各方势力。 517.Ne想见你 世亨少爷把手里的红酒一口干了,“呼!”振奋一声,开心转身放下手里的高脚杯,走过来抢了叶简手里的情报去看。 他走过的位置是连片的晶蓝色玻璃。 这种厚而坚韧的玻璃,遍布这里的几乎每一个角落,在灯光或“阳光”下,透彻而耀眼。 刘世亨不知道那到底是特殊的灯光还是阳光,因为光线来自头顶高处,几乎无处不在,却又从不曾被看到过实际的光源。 这里是ne的老巢。 它可能在陆地的下面或者某处海底,具体不知道位置。 关于这一点,叶简说连他都不知道。 之前,他们来到这里的最后一段路程,人被关在一个漆黑的,密封的,没有任何外部运动感的奇怪装置里。 那个装置走了七天,把他们带到这里。 这是属于ne的国度,一个类似无为王权统治下的奇怪的城市,它充满科技感,及以源能为基础的异世界感。 刘世亨目前观察了解的情况,这座城市的人口规模,大致在两到三万人之间。 在这里生活的人知道外面的人类世界,但是并不很了解,他们以一种类似在伊甸园一般的状态生活,不被允许离开。 当然,叶简可以出去,这不他刚回来。 而刘世亨,已经在这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了,生活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也可以因为或者好奇心,去撩拨女人,或被撩。 最初世亨少爷感觉还很不错,但是待久一些后,他就开始觉得无聊了,觉得生活麻木,没有任何新鲜的刺激,像活死人一样。 这里的女人们甚至没有个人风格、风情和任何主动的姿势,ne在这方面的教育问题很大…… 刘世亨在沙发上坐下来,仔细看完那份过期两个月的情报,又抬头看了看叶简。 “实话说,我觉得叶哥你从现在开始,最好注意一下对我的态度了。”刘世亨说:“这样等我家青子和恤儿砍你的时候,我还可以帮忙说一句,其实叶哥人不错。” “滚!老子用不着。”叶简笑骂了一句说:“ne说要见你。” “……”刘世亨脸上神情猛然怔住,身体渐渐颤抖,然后声音也跟着颤抖,说:“还能这样转折的吗?” 之前,他们从海上带来的那条鱼并没有送给ne,刘世亨没见过ne,也没被查问过任何事。 “哈哈,你想见他吗?”叶简笑起来问。 刘世亨又怔住一下,看着他,“这个我还可以选的吗?” “当然,你实在不想见的话,我去拒绝就好。”叶简说。 “你人这么好?” “嗯,感动吗?” “一点点。”刘世亨掐指尖比划,然后开始犹豫。 他犹豫了很久,可能有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后,刘世亨说出来一句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的话: “我……想见一下。” 那可是ne啊! 他真的已经永生了吗? 他现在是什么样子啊? 他会问我什么? 又对我说什么? 我能不能给他提意见啊? 对话会关于什么? 世亨少爷在害怕,很怕,但是同时,心里跟有只老鼠在挠似的,心痒好奇得厉害。 ………… 这一年十月的天气很好,一般情况,爷孙俩都会摆摊到晚一些,然后在暮色秋风里,走过回家的路。 但是今天下午还不到三点钟,爷爷就起身开始收拾东西了。 袁小欣也收起来用着顺手的树枝,用鞋底抹了地上的字,起身等着,等到爷爷存好了桌椅回来,大眼睛圆溜溜说: “爷爷我们是去看吴恤哥哥打架吗?” 爷爷指了指耳朵,说:“去听听看。” 绝杀馆不是表演场地,没有向民众公开的看台,也不需要观众。他们去了就只能在外面听而已。 袁有阙估摸着自己还是能听出一点东西的,再不济,总能早些知道挑战结果。 “一门至少双超级的青龙帮,阮氏明月就算赢了,应该也不会下杀手吧?”一路这么想着,穿过两个街区,到城北。 爷孙俩来到绝杀馆外的时候,整一个斗兽场般的巨大场地,高耸的石墙四周,已经满是环绕的人群了。 当然现场绝大多数人都不敢站得离墙太近,怕万一战斗失控,石墙坍塌下来。 一片熙攘嘈杂中,议论声不断。这场战斗甚至比韩青禹当初的连续挑战更吸引热情和关注,因为大抵这里的每个人都在想: “如果今天吴恤赢了,青龙帮的双超级阵容,大概就真的有机会去挑战束幽的王座了。” “毕竟他们之间早就已经明确了,必有一战。在一座从不谈论公平和道义的城市,青少校也没有理由,一定要跟束幽一对一。” “……” 袁有阙拖着孙女的手,好不容易挤到人群最前方,找了一个位置站下来。 孙女却一路踮脚,扭着头向外看。 “铁甲,爷爷你看,青少校他们进去了。”她说。 ………… 绝杀馆虽然没有看台,也不让普通民众进入,但是总有一些人是例外的,比如那些有身份、地位的人。 在这座城,能进入绝杀馆,本身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馆内一共大约不到50人,每个人都站着,站着是因为挑战并不是表演,下场的人地位也都不低,坐着欣赏似乎是一种不尊重。 因为人少,韩青禹一眼就看到了束幽的身影。他带着两个人也站着,身边两侧空着一大块地方。 “束幽老大。” “束幽老哥,好久不见了,你忙什么呢?” 韩青禹和温继飞分别打了招呼,带着锈妹他们在他旁边位置站下来。 束幽转头看看他们,眼神犹豫了一下,点头。 最近,是这半年多来的第一次,束幽在韩青禹这个人的身上,看到了某种值得欣赏和认可的品格。 既然他没有隐藏吴恤晋升超级战力这件事,那么,至少对于那一战的态度,他坦荡而富有勇气……束幽心里这么想着。 “不义之城已经有很久,没有发生过超级层次的挑战了……对了,你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担心,是吗?如果你认为你可以随时救援吴恤的话,别忘了我也在这里,按道理我应该很希望吴恤死在这才对。”束幽主动说道。 “阮氏明月很强吗?”韩青禹转头反问。 “……比西奥尔多强很多。”束幽说。 “哦,那她长得很漂亮吗?为什么叫做魅惑猫女,她多大啊?”韩青禹还从没见过这个杀手榜第三,也是这座城市超级战力中唯一的女性。 上次他本有机会见的,但是约好的谈判没去,错过了。 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束幽思索了一下,似乎有些为难说:“等会儿你自己看吧。” 当他话音落下的时候,吴恤已经站在场中了。 黑色的作战服,黑色病孤枪,肩后背负一把重剑,吴恤一声不响站在坑洼不平的巨大场地中。 而他对面,一个看年纪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女人,背负装置,赤手空拳,正迎面缓缓走来。 阮氏明月实际的年龄至少应该有三十岁左右了,当然在源能世界里这不太重要。 标准东方面孔,黑色的头发简单地束成了马尾,不长也不短。 素面朝天,清汤挂面。 人长得似乎确实很不错,但是身上一件米白色衬衣,宽松长裤…… “这不是清纯小村姑吗?哪来的魅惑啊,谁家的猫啊?”温继飞嘀咕。 “就是啊!”贺堂堂和小王爷附和,语气里都有些失望的感觉。 人走到吴恤身前不远处停住,光着脚。 518.吴恤的超级第一战 “开始了。” 当束幽说开始了的时候,阮氏明月的手上并没有武器。 原本韩青禹几个还以为她空手进来是在摆谱,待会儿会有人给她送进来,就像古代将军专门有人牵马,扛刀一样。 可能他们会把她的鞋一起送进场。 然后她再现场穿鞋。 因为源能世界里鞋底的死铁片,还是有点用的。 “这女人的脚确实很漂亮……”小王爷想着说。 但是并没有。 战斗在一句对话没有的情况下直接暴发。源能轰响声中,吴恤长枪枪尾在死铁地面重重一抵,人稍后倾,弹射急退。 第一波碰撞,阮氏明月主攻。 “爪子!”锈妹猛地喊了一声。 真的是爪子。出手一刻,阮氏明月的左右手挥出,袖子后退。 她的双手小臂,大概接近中间位置,各戴着一个环状的支架,支架呈现出类似黄金的光泽,但是浅一些,很亮。 从这里开始,连接的死铁向前延伸,俩手腕处像是戴了一副手镯。 然后死铁再延伸,沿着手背走向逐渐分离,分成四支,如同外骨骼一般,分别附在除大拇指之外,另外四指背部。 爪子很长,长出手指接近两倍。 同时看着很薄,很利。 甚至透出金色和红色相映的光。 这是韩青禹几个第一次见到这样“不适合战场”的武器,大概吴恤也是,所以他选择了先退。 “kong…tong!”大片的铁,猛然鼓起,又落回去的声音。 铺着死铁铁板的地面,这样激烈鼓荡了一下,阮氏明月前扑,离地。 她的武器注定了,她一定要打近身。 何况吴恤偏偏用枪。 “好快!”韩青禹在心底惊叹一声。 此时,阮氏明月的身体凌空成虚。视线中,那个虚影在没有任何着力点的情况下,在空中左右跃动,划出z字轨迹。 那让她看起来确实像是一只猫。 这不合常理,因为她既没有着力点,也没有持续做源能爆发,却凌空在快速不断做着转折。 但是,每个超级的身上,大概都有不合理的地方。 所以这又很正常。 “叮!” 对于现场的绝大部多数人而言,他们直到听到这一声响,才知道两人已经发生实际碰撞了。 而当响声传来时,吴恤已经挡下阮氏明月至少二十次攻击。 “叮叮叮叮叮……” 病孤枪翻转如旋风,吴恤不断后退。 “噗!”陡然,碰撞声中掺进来一声金属入体的声音。 这么快?! 实力差距好大啊! 人们想着。 此时画面终于被看清,阮氏明月的身体在空中打直,一腿微曲同时左臂前探,她左手的爪子已经插进吴恤右边胸膛。 但是,人在空中猛地抬头,阮氏明月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 爪子入体不深,即像是被超级混凝土浇筑一样,阻力巨大。同时,吴恤的左手,扣在她手腕的镯子上。 “他的特性……”没时间让她再多想。 因为此时,横扫的病孤枪,已经在侧边发出响声了。 “呀!”短暂而急促的一声,阮氏明月上半身全力向后仰,同时右腿翻起,一脚蹬向吴恤,蹬向他手臂,同时也是蹬向他左边胸膛,攻他不能不防。 “噗!”手腕和爪子终于借力都收回来了。 吴恤作战服右胸处几个破洞,未见血涌。 然后,“当!” 声音到时,吴恤横枪而立,阮氏明月则依然保持后仰翻身的姿态,前伸的那一脚,踏在枪杆上。 爪子! 她脚上也出现爪子。 类似手部的结构,在脚腕的上方,有镯子式的结构作为支撑,然后死铁延伸,沿脚背逐渐分离,分成三支。 与手部不同的是,她脚上的爪子粗短很多,向前延伸不多,即向下勾。 同时她脚掌的前部,是偏宽偏厚的一块死铁,那看起来真的就像是猫的脚掌。 就是这一块,现在勾在病孤枪枪杆上,试图下压。 就在吴恤的眼前。 “嗖…颂!”吴恤偏头没看,手腕一抖,病孤枪激烈自转。 阮氏明月被荡开去。 落地,“哧……”双脚上的爪子,在地面死铁铁板上,划出前后六道长长的痕迹。 然后她站定。 暂时没有再攻。 “真的像猫了欸。”锈妹嘀咕说。 “嗯。那魅惑吗?”温继飞问。 “有点。”贺堂堂说,因为此时站定的阮氏明月,虽然还是那身装扮,清汤挂面的脸,但是因为手脚上四副爪子的存在,看起来有一种诡异的妖娆。 同时她站在那,正在大幅度地喘息。 起伏很大。 “还不够。”小王爷嘀咕。 他们现在都已经彻底放心下来了,阮氏明月不是吴恤的对手。 这并不是说她和吴恤的差距真的超级大,而是特点相克。 阮氏明月的攻击特点和武器决定了,在同等级,实力非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她基本都要靠速率取胜。 死在她手下的人大致会伤痕累累,先大量失血,或先残,而后才死。 而吴恤……他刚被刺穿的胸膛此时如果脱掉衣服,伤口应该已经不再流血了,甚至在愈合。 病孤枪一旦展开,也是优势。 在这种情况下,以伤换命,只要十次里成功一次,阮氏明月就得死。 “她打不过我。”吴恤想着,“我不想打了。” 因为知道输赢就行了,他们之间没有仇怨,这也不是决斗……而这样打,感觉怪怪的。比如刚才,吴恤就不太好意思盯着阮氏明月的脚看。 “我……”吴恤开口。 “嗖!”阮氏明月咬牙前扑,手掌在地面一按,身形较之刚才更快,更诡异地变化着,一手攻向吴恤面门,同时另一手在低处,蓄势待发。 “唉!”吴恤在心底叹了口气。 而后,“轰!”他右手长枪在身前直起直下,重重顿地,空气被枪身的运转带动,变得很沉重,像一个锤子在空中向下砸了一下。 阮氏明月身形稍受阻滞。 就这一刻,“铿!”吴恤左手已经拔出重剑,横斩。 “叮!”阮氏明月身形侧转,双爪交错,勉强挡住这一斩。 整个人凌空急退,然后翻折落地。 至此,吴恤还未发起过攻势,甚至没下过杀手。 “看来不义之城的超级,除束幽外都不算很强啊,不知道第二那个埃里克怎么样。” 韩青禹这么想的时候,几乎完全没意识到他和吴恤其实都算变态,早在出云榜时,他们就都进入过前十。 如今这个世界也将他们视为未来可能登上穹顶榜的人选。 此时场中,吴恤有些艰难地开口,说“你打不过我。” 说完,他提抢转身。 直接走。 不打了。 “不行,我还没有尽全力。”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这是阮氏明月第一次开口,她会中文。 “窝草……我酥了。”贺堂堂说。 “嗯,我也酥了。”小王爷说。 你不能说那个声音有多动听,因为动听的声音,往往用来形容山泉悦耳,风声温柔,或与脆生生和清澈、清亮这类的词相联系。 阮氏明月的声音不是这个路子,她像是一个能缠人的陷阱,像一个微醺的女人唇色诱人,在对你耳语。 吴恤麻木回头。 “我比你看到的快很多。” 刚才的那记横斩,不是全力,阮氏明月知道,所以迎着他的眼睛说。 然后,“嗤啦!” 她身上的衬衣和裤子突然被源能爆开,成碎片纷落……里面,全身上下只剩下最重要的部位有轻薄的遮挡。 “……我用皮肤感知空气变化,可以随最小的能量震动移动。”似乎已经看出吴恤是老实人了,她解释说。 说完右脚轻提半步前探,真就如猫一般。 519.访客 阮氏明月拥有特性,按她自己的描述,这种特性大概应该被叫做 【极度敏感】 因为源能潮涌也是一种能量波动,不管激烈还是微弱,都必然有所震荡,所以,身体每一寸皮肤的感知和反射,都可以为她提前预判攻击的方向、强度、速率,同时可以让她化身如风中的飘絮。 可以预想的战斗逻辑当长枪扫来,能量鼓荡,人会随枪先走,枪急,人也更急。 这样的闪避,再加主动闪避…… 她身体的柔韧性一定极端的好。 至于再次基础上,攻击方式的进一步变化,暂时还想不全面。 吴恤沉默思索了一下。 阮氏明月蓄势的攻击,也就停在那里,没有出手。 按道理关于特性的这些话,她都不应该说的,但是她说了,因为这早就已经不是一场生死战了。 吴恤先行两次留手。 也许他不想无故杀一个女人?阮氏明月想着。 同时,面前的这个人,他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是第一次,当自己这样战斗,阮氏明月没有在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任何杂质。 不管是轻蔑、不屑还是贪婪,亦或者哪怕仅止一丝的欲念。 最多也就有一点局促而已,一丁点,一闪而过。 这反让她当场有点尴尬和羞涩起来了。 其实她原本并不很在意这些的。 毕竟在这个残酷的源能世界里,在生死的面前,有太多人可以以最肮脏和屈辱的方式苟活了,她只是为战斗露出尽量多的皮肤而已,并不算什么。 同时间,看台上的人并没有听到阮氏明月后面的那几句话。 不过其中有一些人,比如束幽、埃里克,应该都是一早就知道她的特性战斗的。 “咕!”吞咽口水的声音响起来在稍远的地方,在身边。 贺堂堂和小王爷互相看了看,“还带这样打的吗?!” “她好白啊,腿好长……唔,她训练的时候一定都关着门吧?”铁甲转头那一声咔哒,成为全场唯一的声音,然后锈妹有些羡慕说。 “嗯。”折秋泓点了点头。 同时间,韩青禹看到束幽又一次转向自己。 束幽问“好看吗?” 因为他发现,这货好像很麻木。 “有点胖。”韩青禹认真说。 “那不叫胖!!!” 折秋泓突然插话进来,气愤说道。 她刚在心底比较了一下……应该差不多大。 然后可能因为阮氏明月更经常和长于战斗吧,另外一个部位,她要更翘一些。 “折医生说得对。”她的意见得到了贺堂堂、小王爷和温继飞的一致支持。 就连束幽都点了一下头,然后继续问韩青禹“现在在你看来,吴恤还能赢吗?” “赢不了了。”韩青禹感慨一声。 此时,下方的场地中,吴恤终于开口 “我,认输。” 这就没法打嘛,又不是必须要赢的战斗……这么想着,吴恤转身负剑持枪直接退场,到场边,俯身收拾地上的东西,准备离开。 “你,你看不起我么?”身后的声音问。 “……不是。”吴恤回答,然后突然手臂向后一扬。 “呼!”他的深棕色军制外套向后飞去。 展开,落在阮氏明月身上。 阮氏明月没有避让。 其实吴恤的回答和他的举动并不能对应上。如果换一个人,他的举动会让他的答案看起来像是在说谎,但是当吴恤这么说,这么做,阮氏明月并没有那种感觉。 “谢谢。”她尽量没有情绪波动说,然后翻手穿上风衣,两边拉住。 这一幕落在所有人视线里。 “过分了!”贺堂堂说“认输还好,丢衣服算怎么回事?” “是啊!”小王爷叹息,同时远处也是一片轻声叹息……然后他看了看温继飞,说 “要是刚才你一枪把那件衣服打飞……” “你就真的很伟大了。” “……”温继飞懒得理他,转头看着韩青禹,笑说“所以,咱恤儿这是在泡妞吗?青子你看看人家,多学着点吧。不然过几年小蜥蜴都能砍大尖了,你还在等着回家相亲呢。” ………… “看,出来了。”短暂的平静后,场外等候的人群很快发现,战斗已经结束了,青少校和束幽并排走出来。 而在他们后面,吴恤中尉也在,身上看起来连伤都没有。 所以,他赢了? “不,吴恤中尉输了。” 消息很快从其他刚才在场内的人口中传出,当然,鉴于青龙帮现在的势力,他们没敢说得太多太具体。 只不过在他们心底 “毫无疑问,吴恤中尉刚才在决斗场上泡了个妞……果然,超级的妞也只有超级才能泡,换一个非超级,大概早就已经死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有很大概率,青龙帮将拿下又一个超级,这样的话,不义之城的天平,就真的要完全倾斜了啊。” “……” 韩青禹和束幽反而完全没考虑这个问题,因为韩青禹要走,束幽很清楚,而且他们之间还有一战,算算也没有多久了。 “欸,束幽老大。” “说。” “那些骨头对你用处很大吗?”韩青禹小声问。 “废话!用处怎样,难道你不知道?”束幽说。 所以,束幽对永生骨的使用,可以确定最多跟吴恤差不多。 在吴恤踏入超级之后,韩青禹把角骨给他试了几天,他们并不能直接吸收骨源,但是能偶尔感受到能量脉动,辅助生命源能成长、转化,然后进行对源能潮涌的练习。 这其中,后者不具体,但似乎更加重要。骨源里的潮涌方式与他们之前的认知有不小的区别,凭空很难做到,但是一旦成功被引导,做到一次,就会得到一些进步。 正因为这样,骨源场当然越大越汹涌越好。这是站在溪水、河流、湖泊与海的区别。 “那么,得到更多骨头后,你多久去杀阿方斯?”韩青禹想罢了又问。 “不……”差点儿说了不知道,但是,这怎么能不知道呢?束幽想了想说“我会尽快。” “然后呢,最好的结果?”韩青禹再问。 束幽转头看他一眼没说话。 “同归于尽,对吧?而且并不是很有把握。” 韩青禹说到这,该说的都说完了,脚步停住,没有再跟着一起走。 要让一个像束幽这样的人,在一致的仇恨面前说,“好吧,我的资源都给你,又你去完成,我等你的好消息”,这几乎完全不可能,哪怕他自己去复仇的代价,确定最好也就是同归于尽。 回家的路上大伙都在调侃吴恤,当然小王爷不敢……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调侃也没有停下来。 “笃笃。”院门外传来敲门声。 夹菜的筷子一下都停住了,转头看向门外。 “不会是来还衣服吧?这么快!” “很可能,可是按道理,不是应该亲手洗了再还才对吗?” “可能猫姑娘太心急。” 当面议论人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520.这玩意到底有多少块啊? “吴恤,开门。”温继飞笑。 整一桌人,都在意味深长地笑。 “嗯。”吴恤放下筷子起身。 “窝草,你都没有点紧张的吗?”贺堂堂看着很气愤问。 “有没有心怦怦跳?”小王爷接着问。 他们不是不了解吴恤,只是觉得放在这件事情上,吴恤可能会稍微有点不一样,就像他丢衣服过去那种事,就很罕见。 吴恤摇了摇头,“没有紧张。” 然后他转身出了屋门,走过院子,伸手开院门,整个过程没有任何犹豫和迟疑。 门开了,门外站着老人和小女孩爷孙俩。 小女孩仰头正看着他,眼神有些紧张的样子。 每天他们都从这栋楼的门前过,门前回。 他们跟吴恤认识已经很久了,保持点头之交,跟另外几个也都已经面熟,但是登门拜访,还是第一次。 “打扰了。”袁有阙说。 “……不会。”吴恤说。 然后他让到一边。 ………… 同时间,第二十一街区,不义之城四大超级势力之一,明月的总部。 阮氏明月旗下势力1200余人,当然不可能都是女人,但是确实,她这里女性的比例,比其他势力要大很多,而且身边日常亲近的,也都是女人。 开着灯的宽敞房间,阮明月坐在米白色沙发上,穿着素净的衬衫,长裤,长发披肩,也穿了鞋。 在她侧边的衣架上,挂着一件棕色军制外套。 同时,另一边的沙发上,还坐着两个女人。这都是她身边可以说体己话的人,最亲近的那种。 “所以,我应该怎么做?”在沉默思考了好一会儿后,阮氏明月终于问。 既然这么问了,她的意思就很明确了。 “当然是赶快去还衣服啊,正好夜里好过白天,现在就去……要顺从你的心,明月。” 有着一头波浪卷发的露娜兴奋说道。 她们认识已经很多很多年了,终于第一次,她看到明月思考这件事,这样子紧张、不安和无措。 要知道,明月可是超级战力,一方老大啊……虽然平时不怎么真的进行管理,但是战斗和杀戮养成的气质,战力和权威,一直都摆在那。 这样的明月,看着有趣极了。 “所以说,爱情总是来得这么突然,就像雷击一样。也总是公平地,不管身份、地位,让每个人都焦头烂额。” 露娜开心嘀咕着。 “不,不行的,我觉得应该洗过后再还,如果我对母亲的记忆没有错的话,这才是贤惠的表现。他们从华系亚来,这很重要。” 春英是东方人,她说。 “哦,贤惠吗?”阮氏明月皱了皱眉头想了想,似乎很难想象,自己会跟这样一个词联系在一起。 “好吧。”想了一会儿之后,她说。 “那我交待人拿去洗。”春英激动站起来,走向衣架。 阮氏明月看见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尴尬,说:“不用……这个不用我自己洗吗?” “你只需要告诉他是你自己洗的就好了。难道真的你自己洗啊?你可是阮氏明月,哈哈!”春英笑着说。 “哦!也是呢。”阮氏明月点了点头,然后伸展一下身体说:“但我好像有点累了,今天不聊了,你们先出去吧。” “衣服呢?”春英问。 阮氏明月扭头看了一眼那件衣服,转回去,“一样,等明天再说吧。” 春英和露娜出了门,关门,然后像两只找到食物的小老鼠一样,激动地把头凑在一起。 她们无声用口型激烈地对话。 然后并没有真的离开,而是藏在了下楼拐角的一间房间里。 她们等了不到半个小时,果然,一名女佣神情困惑地走过,送了刷子和肥皂上楼。 ………… “实不相瞒,老朽也是犹豫很久,做了今日回不去的准备才来的。”在屋里待了一个多小时后,袁有阙终于开口说正事。 此时,折秋泓和锈妹正带着小女孩在院子里玩。 韩青禹愣了愣。 因为之前的时间,老人一直都在闲话家常,问说故乡的事情。 “青少校在找永生骨,对吧?”袁有阙问。 因为这一问,在场几个全都愣了一下。 小王爷更是直接站起来了,他跟袁有阙并不是同辈人,并未见过,当场细看,思考……最后才回过神来问: “老伯刚才说,你姓?” “袁。” “……我明白了。”朱家明坐下,心理十分激动,只不过他一时间有些恍惚:我到底是在为韩青禹高兴,还是为自己啊?! “没事,迟早都是我的。”最后他想。 “老夫袁有阙,战力堪堪顶级,放在各位面前自然远不够看。门外我的孙女,袁小欣,是我如今唯一的亲人。可惜按照你们的说法,她的融合度,应该是f级……” “老朽年纪大了,加上有旧伤……” 袁有阙继续说,说着,“笃!”从身边箱子里掏出一块大砚台,放在桌上。 知道青少校不久后将和束幽一战,袁有阙的考虑,与其等到事后再示好,还是事前下注,情分更大。 为此他今天甚至不惜冒险,入夜便去抓了一个当时在场内的人,询问吴恤和阮氏明月的战斗情况。 询问的结果,他并没能弄明白吴恤到底是不是比阮氏明月强,但是反而彻底下定了决心。 “我想请青少校给我一个承诺,将来不管你们在这里,还是回去华系亚……一定会尽力帮老朽照料我孙女,平安长大。” 他嘴里说着青少校,但是只看了韩青禹几秒钟,就转向吴恤。 “承诺的话自然地问青少校要,但是真正最可信可靠的人,是吴恤中尉。”袁有阙心里的判断一直都是这样。 同时,他手上用力,“咯咯咯……咔!” 砚台打开了,骨碌碌散落出来四块永生骨。 其中一块,是角骨。 朱家明已经傻了,他刚才就已经猜到袁氏有永生骨,也是因这事来的,却怎么都没想到,袁氏手上竟然有四块。 而且四块中,竟然会有一块角骨。 准确地说是另一块角骨。 所以……凑对了! “这,太贵重了……真的给啊?”韩青禹看起来弱弱地问。 “太虚伪了”,温继飞心里无奈说,“人老人家自己都说了,是做了走不掉的准备来的,你还以为他没打听过你吗?” “真的给,但是我刚才说的……”袁有阙似乎有些犹豫甚至后悔,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机会反悔了。 这样的交托绝不牢靠,但是他没有别的任何办法。 “放心,包在我身上。”韩青禹拍胸脯。 “谢谢青少校。”袁有阙说着又一次转向吴恤,似乎有些尴尬,但还是开了口,说:“那,不知吴恤中尉,可否也给老朽一个承诺?” 温继飞和贺堂堂在偷笑。 吴恤看了看青子,转回来,用力点了一下头。 韩青禹完全没注意到这些,他一边拿着骨头细看,一边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询问说:“所以这玩意整副到底有多少块啊?” 这是他最近才开始思考的一个问题,因为他渐渐发现这东西好像很多。 在场能回答他的只有两个人。 “不知道。”朱家明说着有些郁闷,似乎他也曾被这件事困扰。 “老朽也不知道,当初发现它们时,骨架就是残缺的。”袁有阙说。 “袁老伯当时在场?”温继飞激动问:“所以骨架被发现当时,具体是什么样子啊?是不是蛇一样……” “没有,当时我年纪尚小,是后来听家人说的。”袁有阙说。 “哦,那是在哪发现的啊?”韩青禹继续问。 因为他这一问,朱家明也把头凑过来,这可能是关于永生骨,仅有的,他也不知道的两件事之一。 他其实并非朱氏的嫡系子孙,而这事当时在场的那几人,已经都死了,因为都把这件事当成莫大的隐秘保守,并没有传播出来。 “这个,华系亚省区县地的划分与名称,现在或都已经变了,我……” 袁有阙努力回想,按照他的记忆和认知从大到小说来,说到最后,说: “那里附近有个村庄,当时叫做封龙岙,也不知后来改了没有。” 521.炎朽与遗骨 封龙岙这三个字的指向,外面人不知道,温继飞、吴恤、锈妹和贺堂堂是知道的。 当它从袁有阙的嘴里说出来,说这就是当初,永生骨被发现的地方。 小王爷的神情依然茫然而期待。按着袁有阙的讲述,他正在脑海里努力记忆那个地方的位置,准备将来偷了韩青禹手上的永生骨后,再偷偷去一趟。 同时,锈妹让袁小欣牵着自己的铁手,也正回来。当场,她在门口僵住了一步……顺势转身蹲下去掩饰,轻轻把小丫头抱了起来。 贺堂堂低头伸手抓了一把花生。 吴恤没表情。 温继飞在桌面下,默默把手臂伸过来给韩青禹看了一眼,满手臂的鸡皮疙瘩。 不管之前折秋泓怎么分析、推理;事实有多少依据,指向说青子是异类,不正常;也不管他们平时怎么玩笑、调侃,说他是韩青蛇,韩青虫…… 这一刻,当这件事真的落实了,建立起事实逻辑,它所带来的冲击感依然强烈——“青子真的继承了永生骨归属那条(只)(头)异类的传承。” “所以,才会出现他能吞噬永生骨,而别人只能借用这种情况。” “我特么真的是怪物哦?……不是,不算的。”韩青禹自我安慰,因为现在他自己也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所以,隐世家族拿走了骨头,但是没拿走传承的东西。传承的东西曾经发生异动,吸引来了姜上将,但是并没有被找到。” “后来,它被我得到了。” “具体是怎么得到的,不知道,但是可以确定是得到了,而且应该是小时候就得到了。” “再后来,当我第一次接触源能……就是碰到劳队砍大尖,吞掉金属块的那天夜里,封龙岙山崩……所以那天应该也发生了什么!” “继承最终完成?!” 韩青禹想着。 同时,温继飞也已经摆脱了一开始的冲击感,思绪开始发散 “这么说来,青子一直以来对女人的态度,死铁直人,从没喜欢过谁这个问题,是不是也跟这个有关啊?” 根据瘟鸡飞的了解,青子目前最多也就是因为普遍的观念,觉得人需要结婚而已。真要说对哪个女孩动心……他没有过。 “因为不是同类吗?!” “我靠,那他还有没有救啊?!” “……” 袁有阙犹豫了一下,“青少校?” “……诶。”韩青禹回过神来。 另外几个也一样。 “你这是?是不是我说得太让人不信了?”袁有阙笑,尽力表现得亲近些问。 “不是,是我在记袁老伯你说的地方。”韩青禹笑说。 “哦,要是能找到,是该去看看。可惜了,我知道的也不太多。”袁有阙说罢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桌上的四块永生骨,毅然转身。 他从锈妹手里接过来孙女抱着,道谢,接着道别说“既然已经得到了青少校的承诺,老朽也就安心了。这样,我今天先带欣儿回去。” 在座韩青禹几个纷纷起身。 “可是爷爷,我还想在这里玩。” 袁小欣小心说了一句,她平时没几个伴,又对青少校、吴恤这些人满怀好感,很早就想上门来玩了,可惜之前爷爷一直不让。 今个儿,好不容易,爷爷主动带她来了,却才待了一会儿就要走……小丫头有点舍不得。 “你呀,哈哈!”看见孙女在接触后依然这么喜欢这群人,袁有阙在心底彻底松了一口气,眼眶泛红,由衷地高兴起来。 伸手揉揉孙女的脑瓜,他说“以后欣儿自己可以多来啊,只要青少校、吴恤中尉他们不忙,你就可以经常来。” “是啊,是啊。”屋里几个都说,同时对小丫头笑。 “欢迎欣儿常来做客。另外,袁老伯你最近也可以抽时间,去趟折医生那家医院。”韩青禹说着,朝折秋泓示意了一下。 “好,多谢青少校,多谢折医生。”袁有阙爽快答应下来,医院他会去,这副身体要是能拖久些,自然拖久些更好,只是他知道自己的问题,不光是旧伤,更主要是岁月。 “那么,祝青少校新年那一战,旗开得胜,老朽回去等好消息。” 袁有阙带着孙女走了。 人送到门口,再回来,折秋泓先回了房间。 然后韩青禹拿着永生骨,也回了房间。 锈妹、吴恤、温继飞和贺堂堂跟着进去研究骨头。 小王爷想了想,没跟,而是主动选了去洗碗。 “他们肯定在藏永生骨,至少十几块了,其中两块角骨……我是等他赢了束幽手上那六块再下手呢,还是有机会就先上?” “角骨已经齐了啊!而骨架,既然一开始就是残缺的,可能永远都凑不齐……” 小王爷这么想着。 同时,韩青禹的房间里。 韩青禹把除角骨的三块永生骨,当着温继飞四人的面,直接变没了……反正早晚都得吃,早吃跟束幽那一战机会还大点。 在进入超级阶段之后,他要吞噬骨头已经很轻松了,只有角骨依然吃不动。 这样,他身上事实就只剩下了那两块角骨。 因为刚才就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另外四人情况还好,只懵逼了几秒钟。 “按这个逻辑推理,如果有一天,咱们能找回来完整的骨架,让青子全部吞噬掉,他的战力应该就会达到一个阶段顶峰……” 温继飞看了韩青禹一眼说“然后你不会真变成蛇吧?” “……滚!” 韩青禹骂了一句,吞噬永生骨对身体的重塑是怎样的,他自己有感觉,反正外貌上肯定不会变成怪物,他只是拿到传承而已,又不是异类的血脉。 而获得传承这件事本身,大致并不需要特定的人,它可能存在不为人了解的某种标准,但绝不是单一指向。即不是只有特定的某个人才能继承。 否则,哪来那么多正好遇上?异类或者说“炎朽”虽然肯定不多,但也并不止他一个,不止他和吴恤两个。 韩青禹把自己的思考简单说了一下,接着问说“这是不是说明,其实这个世界上很可能还存在没被人继承的传承?” “……”贺堂堂倏然一下站起来了,激动问“在哪?!” “那我哪知道啊!”韩青禹苦笑说“我只是这么猜测一下。倒是吴恤,你有小时候的相关记忆吗?” 韩青禹几个都知道,吴恤的经历,从小开始就曾一次次垂死生还,这说明他大概率也是在小时候就得到了传承。 吴恤摇了摇头。 “那我们以后有机会,去把你小时候待过的地方,包括于氏那里和到于氏之前待的地方,都去走走看。” 封龙岙肯定也是要回去找找的,虽然那里大概率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韩青禹说。 “嗯。”吴恤点头。 他其实不是太愿意回去那些地方,但是没关系。事情似乎挺重要的,青子他们说去,那就去。 “其实现在我最大的疑问是……为什么只见永生骨?!”温继飞说。 “其他骨头或壳呢?咱恤儿的蜥蜴骨呢?!既然炎朽不止你们俩,没道理其余所有的骨头都没了,或者都还没被发现吧?”他一连串问。 剩下几个人互相看看,这情况确实很不合理,没法解释,但是,又谁都给不了答案。 “会不会在博物馆里啊?那些化石,剑齿虎,史前巨蜥,恐龙骨头什么的……霸王龙,啊呜!”贺堂堂天马行空说。 “不会,如果这些异类真的曾经生活在咱们这颗星球,它们存在的阶段,应该比恐龙还要早很多,而且也强大很多。”锈妹说。 “那在地下?!”贺堂堂接着推理。 “就是在地下,也该有所发现吧?”温继飞想了会儿,突然拍膝盖说“能不能这样,咱们假定它们原先确实在地下,但是,很早就已经被人都挖走了?” “谁啊?ne?!”贺堂堂猜道。 反正这个世界所有不合理的怪事,坏事,他们习惯性都往ne身上猜。 “不是,人类接触源能是从二十世纪开头的那几年开始的,ne当时都还没出生呢。” 锈妹接过去说。 她的意思,如果那个人收集遗骨的阶段,人类已经大范围接触源能,出现一定量的高手,那么,这些高手不可能让遗骨都被他收走。 “所以,如果真的是瘟鸡说的那样,存在这样一个人。那么这个人收集骨头的时间,应该主要是在二十世纪之前,最多再加二十世纪初的那十来年……” 锈妹接着说 “正好最后的那几年,华系亚开始接触源能。” “永生骨因为被隐世家族那些人拿走了,而且拿走后直接隐世,躲进了大山里……这样,骨头才没全部落到那个人手里。” 反正只是推理,锈妹也就随意说。 “还是不对。”韩青禹摇头说“如果是你说的这样,那个人岂不是在全人类都还没接触源能之前,就已经掌握源能,知道一切了?!” 因为按照瘟鸡的猜想,加上锈妹的补充推理,会形成这样一个故事 有一个人,大概不是什么好人,甚至可能不是人。 他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经接触源能,知道一切。 他甚至能在一定范围内感知遗骨的存在,并一直在这颗星球上收集遗骨。不管是在地下的,博物馆里的,还是极少数偶然露出地面,被人得到的,最后都落到了他手里。 这个过程很漫长,在他完成收集的最后阶段,人类接触了源能……巧合之下出现了漏网之鱼。 至于这极少数漏网的鱼,目前来看好像只有永生骨。当然,也有可能其实不止。 522.跟Ne聊什么 叶简把人送到门口后先回去了。 所以,现在想反悔也已经晚了,刘世亨独自一人站了会儿,扯扯身上的衬衣,朝前走去。 晶蓝色玻璃构建的长长通道,连脚下踩的都是玻璃。 这感觉要是再来一点适当的音乐,世亨少爷会以为自己已经回到了港城的娱乐会所。 当然这里光也太亮了些,以至于玻璃耀眼,视线受限。 叶简说让他只管往前走就行。 他走了大概五分钟,停下来。 “呼!”“呼!”深呼吸,然后刘世亨咬了咬牙,最后一步从耀眼的蓝,踏进幽深的蓝。 前方是一个房间,视线中,一个背影听见脚步转身。 长腿,很大很挺,很翘,金发,红唇…… 要不是脑子里还有几分清醒,世亨少爷都想吹口哨了。 “我靠,ne竟然是女人?!”他想。 “而且是一个这么性感的女人!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我?!” 稍微冷静了一下,刘世亨抬手,风度翩翩说:“嗨!” “……嗨!”对方似乎迟疑了一下,一样回应,然后说:“是刘世亨先生吧?请跟我来,ne先生在里面等候您。” “……”刘世亨呆滞了一下。 他的英文很不错,所以不是没明白。只是他现在的心情稍微有点局促,因为刚才的某一刻,他甚至已经开始考虑用肉身平定这个世界的内乱,终结雪莲于床榻和厨房了。 所以这妞是ne的秘书?前台?刘世亨想着。 “你好?”见他没回应,对面女人礼貌提醒了一下。 “啊,好。”刘世亨把思绪收回来。 女人灿烂笑了一下,“那么,这边请。” 从房间另一边再出发,依然是玻璃通道,只是比之前幽暗些,身材很好的女人婀娜地走在前面,刘世亨收回心猿意马,跟着走了又大概两分钟。 在一处打开的门口,女人停下来,转身微笑示意了一下,而后离开。 面前是一间小教堂式的建筑,是真的很小那种,当然也是以晶蓝玻璃为主,包括墙壁、地面…… 反正来都来了,刘世亨谨慎走进去,站在门口,视线小心翼翼转了一圈。 没人。 进门两侧的七排长椅上空荡荡的,对面的台上,也只一面一面的晶蓝玻璃相连,因为其中有光,看着璀璨耀眼。 看这架势,好像应该说“喂,请问ne在吗”的样子……刘世亨提醒自己那是一个无比可怕的存在。 以地位而言,他即将见到的这个人,曾是在蔚蓝史册上留名的伟大贡献者,如今又是雪莲的领袖;以武力而言,人们将他排在穹顶榜第二位,仅次于陈不饿,但是,他其实是科学家啊。 “请随便坐吧,世亨少爷。”是一个温和的男性的声音,英文有口音,但是不难听清。 它就在距离很近的地方,但是,是环绕音,分不清方向。 所以,说要见我,但是自己不露脸吗?! “好的,谢谢。”刘世亨道谢后在旁边的长椅上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因为紧张只挨着一点点……身体转了转,他不知该面朝哪边。 然后,刘世亨突然意识到,ne刚才竟然叫他“世亨少爷”……好吧,大概是叶简告诉他的,或者嫂子。 “就这样聊,不介意吧?”那个声音问。 “当然,不介意。”刘世亨结巴了一下说。 “那……”声音迟疑了几秒钟,说:“我们聊什么?” “啊?”不自觉啊了一声,刘世亨心说我以为你有想法才找我的呢! ne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带着笑意说:“我当然有好奇的点,但是,我想客人的意见应该首先被尊重,所以如果我想聊的话题世亨少爷介意的话,你可以拒绝。” “啊?”这次是一个很虚弱的发音,刘世亨心底有些发毛,因为ne显得太有礼貌了,相对现在这样,他宁愿ne一开始就给他高高在上的威严感。 这种预料之外温和让人心悸……就像是面对一个会突然变成鬼怪,露出狰狞面孔,掏走你心脏的可爱小孩。 在他面前,刘世亨随时都可能死去,他现在已经后悔了。 “聊你的朋友们,介意吗?我对他们很感兴趣。”ne问。 刘世亨犹豫了一下,“聊…什么?” “比如那副铁甲和铁甲里的人?那是那项研究中我最成功的……不,应该说是唯一成功的作品。” 刘世亨错愕一下,“你,ne先生你是说,是你救了锈妹?” “不,你这样说让我惭愧。”ne说:“只是,是我创造了那项手术,以及死铁源能内循环系统。” “哦。” “所以,介意说说看么?再还有你们的青少校,我对他也很感兴趣……”ne继续问。 刘世亨没有直接回答。 他一点都不想ne对锈妹和青子他们有兴趣。 所以,如果我说介意,会死吗?他犹豫了一下。 “你反对?”ne的语气带着试探。 “……嗯。”刘世亨的汗沿着后背往下流。 “嗯的意思是?” “我,反对。” “……”对面沉默。 刘世亨开始颤抖,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以ne的实力,他适合有古怪的脾气,勇士他甚至不需要出现,刘少爷就会随时死去。 “那么,我们聊什么呢?”沉默了十几秒后,ne突然开口,然后说:“我实在是很久没有接触外面的人了,尤其是有趣的人,科特妮说你是一个很有趣的家伙,因为你的出现,她和叶简都变得快乐很多。” 刘世亨:“……”所以ne不会是真的找我闲聊来了吧?他这么无聊吗?按说他这样的人,难道不应该时时刻刻在想着怎么毁掉蔚蓝,或者做研究? “这样吧,我来建议,第一种选择,我们随便聊聊,说些无关紧要的事,第二种选择,你可以随便打听所有你好奇的事,或者由我来讲几个隐秘的,同时我认为有趣的故事。” 见他没反应,ne继续说。 这是一个生死题!刘世亨心底的判断,认为这是一个生死选择,如果选择后者,他问完听完后就会被灭口。 “我选a。” “a?哦,第一种。”ne思考了一下,说:“我听说世亨少爷是蔚蓝的逃兵?而且逃了不止一次。” “诶,是。” 似乎是被他的自然坦荡震撼了一下,ne顿住,然后缓缓笑起来,“为什么,因为恐惧死亡吗?” “差不多,但是在我知道了大尖这些事情后,其实也算不上太恐惧。”刘世亨诚恳说。 ne那边迟钝了两秒钟,说:“抱歉,我不是很理解。” “就,不想努力挣扎着死,ne先生你能理解吗?我不想一次次去反抗,去战斗,一次次去思考自己可能会死去,然后因为这个恐惧和哭泣……但是,我接受这个星球突然爆炸。” “哦,我……” “请不要告诉我。我的意思是,如果ne先生你知道那是什么时候的话,请不要告诉我。求求你。”刘世亨着急说。 “明白了。”ne笑起来说:“那么,到你发问。” “嗯……ne先生你真的是永生的吗?他们说你是永生的。”刘世亨渐渐有些放开了。 “你想知道吗?”ne说:“这算是关于隐秘的问题。” “那当我没问好了。” “好的,哈哈……真是有趣的家伙。”ne似乎也放开了,说:“对了,我突然好奇一件事,世亨少爷会羡慕你的朋友吗?” “羡慕?什么?” “就比如青少校,你会不会希望自己也成为强大的存在?” “一点都不。” “哦,是吗?我很意外,能告诉我理由吗?” “理由很简单,强有什么用?只要不是天下无敌,不,宇宙无敌,还不是一样随时可能会战死?而且从概率上来说,因为责任更大,战斗更多,被更多人盯着,我想青子其实比我危险多了。”刘世亨说:“比如现在,如果换做是青子在这里,ne先生你是不是会想看一下他的实力?” “……应该会。是的,我会。”ne说。 “对啊,你会这么想,然后他也会想,要不干脆砍你试试。” “哈哈,是吗?” “是的,他会!不管是什么样的敌人,只要觉得遭到威胁了,他都会想砍一砍试试。他砍过叶简,你知道吗?当他还只是顶级的时候。他当着很多人的面,砍断了叶简的双刀……“ “啧啧,太丢人了,真让人头痛啊!这么看来,你们的青少校还真是一个十分麻烦的家伙。”ne又一次笑起来。 “可不是么,所以你看,我就完全没有这些问题。我也绝不可能跟你打起来。”刘世亨眼神得意,摊手四向转了转,最后还是决定向台上方向探了探说:“对了,ne先生你真的很强吧?” “你想知道吗?这又是关于隐秘的问题。”ne说。 “这也算吗?” “那就不算。”ne说:“我很强。” “嗯。” “……为什么你不接着问我和你们的军团长谁更强?” “啊?!”刘世亨愣一下说:“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523.Ne版的故事 说完这一句的时候,刘世亨突然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其实随时都有可能会死,他重新紧张起来。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ne短暂的走神后,带着笑意,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 就这样,两人之间毫无方向的对话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刘世亨已经自然到整个人瘫靠在椅背上了。 “要不干脆我听你说故事吧,ne叔,刚才你说你有有趣的故事。”他建议。 其实当时ne还说,故事是关于隐秘的…… “哦,好的。”ne很干脆地答应了,然后缓缓说:“那么,我给你讲一个外星人的旅行故事吧?”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开始讲述。 “不,不对,停!”刘世亨猛然回过神来,大声制止。 “来不及了,少爷,故事已经开始。” ne的声音像是突然而起的审判,远近飘忽,因为看不到人,你也不知道他此时到底是带着笑意,还是已经露出狰狞。 “别啊,ne先生,别!我不想听了,我……” 刘世亨无措地抬手,想去捂住耳朵,尽管这似乎没有意义。 他的双手抬了起来,抬到面前……然后不管再怎么努力,也没法继续向上。 慌乱之下,他想离开跑去门外,可是他的双腿也不能动弹。 然后,刘世亨整个人缓缓浮起来,渐渐悬空,四周的空气粘稠而有力,包裹托举着他,并不造成伤害,但是让他不能动弹。 他像是落进了无形的蛛网里。 再然后,“很久很久以前……” ne重新开头,然后继续说: “具体多久已经不知道了,有一架在太空中探索的飞船,因为我们不知道的原因,也许主动,也许被动,降落到了一颗蔚蓝色的星球上。” “飞船在这个过程中意外发生了严重地损坏,但是里面的一只生物,活下来了。” “它从残破的飞船里走出来,踏上这里的冰雪和流水,开始观察这个陌生的世界。” “我建议你不要把它想象成黑甲,或者是红肩,你可以把它想象成像人的样子,至少大部分很相似……” “因为在它们的国度,它是贵族,是很强大的存在。” “好吧,为了方便讲述,我们给它取一个名字,比如尼科拉。”ne说。 在最初踏足的这片陆地,尼科拉在隐匿和探索中,度过了最初的恐惧期,这个时间其实持续了很久,很久,然后它终于离开。 从冰雪,踏上泥土和沙砾。 那是另一片大陆。 尼科拉见到了新的物种,它开始偷偷观察那些统治这颗星球的生物,发现彼此相似。 它用手触摸花草,用足踏足溪流…… 最终,尼科拉意识到自己似乎可以统治这个世界。 相对这个世界,它太强大了,它的超级飞船里也有超乎想象的源能储备,但是,这似乎没有必要,更没有意义。 而且,偶然地几次,尼科拉在人类的对话和奇怪的仪式中,听闻了,这个世界其实存在隐匿在不可见处,超乎想象的存在。 他们称那是“神”,各种各样的神。 “好吧,那么我该做什么?” 当尼科拉回到冰雪大陆,发现它的飞船已经怎么都无法修复,更不可能重建,它知道,自己将葬身在这颗蓝色的星球。 是的,以它故乡的标准,尼科拉很老了,就快死了,若不然以它的身份,绝不会踏上一艘探索飞船,那是工具们负责去做的事。 “也许,我可以走遍这里的土地,试着生活,我将与人交谈,求见他们的神。” 这么想着,在飞船里,尼科拉对自己做了残忍的手术。 它更像人了,然后,它从另一个方向,准备再次离开冰雪大陆。 这一次,它有了惊人的发现。 “这是……炎朽的遗存!”本身即是成熟体炎朽的尼科拉突然感觉到它,继而找到它,开始哭泣。 这正是它们所苦苦寻觅的东西之一啊! 它们寻觅源能星球,死铁星球,以及这个,这个是最伟大的。 欣喜若狂的尼科拉回到飞船里,用尽一切办法,用已然残破的装置,相隔星海,向它故乡的坐标,发送了一道信息。 然后,它没有留下来等待,因为等待太漫长了。 尼科拉再次离开冰雪大陆,开始探索这个世界,寻找炎朽的遗存,然后带走,封存起来。 人类将找不到它们。 而从故乡来的人,它们会找到的,因为它们最终把这颗星球翻过来。 在这个过程中,尼科拉开始以各种身份,融入人类的生活……它当过部落的王,真正的国王的马车夫,远航船队的船长,酒吧的招待,骑士和诗人,以及传教士,它甚至被几个姑娘爱上过。 尼科拉知道自己将完成收集,因为它会踏遍这里的土地,时间还来得及。 所以,它开始贪心了,它突然希望可以通过这个世界固有的资源和人类的方式,向周边临近的星球扩张……如果来得及的话,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 毕竟那些星球处于一颗曾经存在过炎朽的星球周边,它们有很大的概率,存在有相关的东西。 于是,一边放缓了收集的节奏,一边尼科拉开始学习这个世界崭新的知识体系。 尼科拉很聪明,同时它拥有相对人类而言漫长的岁月,可以去做漫长的学习、研究和思考。 后来,尼科拉成为了一名著名的大学教授,伟大的科学家。 这是它曾拥有的所有身份中,最显要的一个。 只可惜,尽管付出了很大的努力,也得到了很多帮助,关于星际探索的研究依然进度缓慢,尼科拉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他选择放弃,因为那太渺茫了。 “我将死去,在你们到来之前。” “所以,我会寻找并封存所有这个世界真正的财富,以免历史的进程有意外发生,产生可以对抗我们的力量。” “你们要明白,因为我带来的源能波动,有一些意志正在苏醒,而我无法重复继承它们。所以,这里终有人将继承那些传承,只是因为没有源能,他们不可能得到觉醒……更永远也不可能成长成为成熟体。” “这是我的功绩与牺牲,你们将来要唱颂它。” “我将记录这些,等待某天,你们的到来……” 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尼科拉所没有料想到的事情,发生在二十世纪初,它最后衰弱的晚年。 从时间上来说,家乡的飞船接到信号不可能这么早赶到,至少也还需要几十年。 但是,一艘同样在宇宙中探索的‘工具们乘坐的小船’,意外也落在了这颗星球上,它甚至在落地后向周边区域的飞船进行了信息扩散…… 该死的,那两或三只愚蠢的工具,竟然离开飞船很远去战斗,自己耗尽了源能,最后被人类干掉了。 它们的死完全无所谓。 可是,它们给了这个世界死铁和源能…… 以及后续分散而来的其他“工具船”。 已然衰落的尼科拉无法阻止这一切,它用最后的生命,开始疯狂的找寻最后的几片土地和那里的遗存…… “我想我做到了。” 生命最后时刻的尼科拉回到冰雪大陆,它的飞船中,带着心中种族火炬的荣耀,死去。 524.他们会来找你的 “故事讲完了,少爷听着还算有趣吗?”ne说着,温和地笑了一下。 刘世亨被从空中放下来,缓缓放回座位上,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他坐在那里,没跑,没闹,而是有一些呆滞。 故事刚才一开始,他确实陷于巨大的恐慌和挣扎,什么都不想听,但是伴随着故事进展,他开始不自觉投入,不光听了,还不自觉去思考和想象了。 ne向他展开的这个故事,虽然听似只有一个人物,但其实只需稍微一想,就会展开浩荡的画面。 直接来说 它至少关系近两三百年内,蔚蓝星球的历史进程和一系列剧变,它不光缔造和影响了现在的这个源能幕后世界,还影响着普通人的世界。 而如果把线索拉长,刘世亨想象和看到的浩瀚故事 【这个宇宙的某个时代,某处或某几处,曾经处于源能时代,或者说炎朽时代。 那些统一被叫做“炎朽”的异类们,统治着一些源能星球,它们无比强大。 后来,因为某些暂时不可追溯的原因,那个时代本身,已经过去了。 当然,时代结束的时间和进程,在不同的星域、星球,是不一样的。 譬如大尖所处的星球,就肯定比蔚蓝结束得晚,晚很多。 所以它们至今依然处于源能时代的末期,一切文明构建,都以源能为基础。(如果是真实可借鉴的科技碾压,尼科拉就不必从头学习蔚蓝星球的知识体系了。) 而蔚蓝星球,因为那个时代结束和消亡得更早,早已经衍生出了新的文明,即人类原始文明,农业和工业文明…… 那段历史,被彻底尘封了。人类的历史上没有炎朽,现实也没有源能。 但是,其实遗存仍然在。 它好像分成两部分意志与遗骨(壳……) 故事在这里,出现了一个让刘世亨稍微费神去思考和整理的点 后来的时代,人…不,应该说生物,生物因为环境的变化,已经不再具备自己进化成炎朽的能力。而只能继承。关于这一点,有很多依据可以判断,大尖的文明,应该也已经进入了这个阶段。 尼科拉说因为它所带来的源能波动,让蔚蓝遗存的部分意志陆续被惊醒了,但是它不能重复继承。 所以,它没法拿走意志……它拿走了遗骨,等待族人的到来。 意志醒来,某个人继承意志——这个人接触源能,积累成长,逐渐觉醒——找回遗骨,逐渐成熟——成熟,进步,然后经过漫长的岁月,依然走向衰亡,是这样吗? 说起来尼科拉的晚年,持续了至少两百年…… “嗡!”思维刚要发散,脑子里猛地嗡了一声。 刘世亨突然想到了青子。因为相处的阶段结束于一年多将近两年前,他并不知道吴恤的特殊,但是他知道韩青禹的很多事情,包括他加入蔚蓝的经历和骨头的存在。 “所以,幼年的炎朽?!”“等等……骨头!不是都被拿走了吗?!”瞳孔猛地震动了一下,还好他低着头。 刘世亨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抬头。 “ne先生是怎么知道这个故事的啊?”他说“一开始,我还以为你就是尼科拉呢,听到后面才知道不是。” “哦,是我想象的。”ne说着笑起来,然后继续说“想象的基础,是因为我找到了那艘飞船。” “……”没顾上去追问更多细节,刘世亨一下恍然,又茫然。 难道说这货继承了什么?所以,他自认是尼科拉的继承者! 迎接大尖文明的到来,他到底想要什么?毁灭?!还是另一个时代?! 这些问题没有答案。 而有一些原本存在的疑问,反而有了答案。 “难怪是ne创新了源能装置的体外连接,实现了跨时代的进步。难怪雪莲在源能科技上可以长时间领先蔚蓝。” “难怪后来的源能科技进步这么快,但是源能动力和飞船技术,却无比滞后,因为那艘的动力系统肯定彻底损坏了,不然它不至于无法修复。信息传送系统后来应该也废了。” “还有,难怪雪莲的源能供应看起来很充足……如果那是一艘巨舰,而上面有属于尼科拉,满舱的金属块。” “对了!ne说是他创造了那项让锈妹活下来的手术,以及源能内循环系统……这肯定也来自飞船,所以,它是大尖的制造方式?” “锈妹是大尖?!不,不是!要不然她就不会是唯一成功的特例了。这应该是相关基础上,ne自己的实验方向……” 刘世亨迅速联想到了华系亚科研二所旧址下面的那些怪蟒,和封闭在死铁里的活死人们。 “ne一直在实验,想创造什么特殊的存在,难道他想创造炎朽吗?”一时间怎么都想不清楚。 刘世亨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了。 “想好了吗?少爷。”ne带着玩闹意味的声音传来,说“我以为你会有很多疑问呢,也做好了回答你的准备。” 刘世亨抬头,朝着空荡荡的小教堂问“你是炎朽吗?” “当然。”ne说。 “来自尼科拉吗?”刘世亨再问。 ne笑着说“抱歉,我不能告诉你。因为这关系到一个很重大的问题。” 这感觉跟闹着玩似的,有点瘆人。 “好吧,那,既然你说你找到了那艘飞船,你也找到那些遗骨了?”刘世亨换了个问题继续问,他觉得自己反正肯定要死了。 “不,遗骨在另一个地方,一个我也找不到的地方。”ne的声音有些郁闷。 “哦。”刘世亨点了一下头。 等等,那艘飞船降落在冰雪大陆!南极洲?!南极,人类不是正在和大尖酣战吗?一年多了。 所以,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雪莲早就已经搬走了那艘飞船; 二,飞船仍南极在冰川下,甚至有可能,他们现在就在飞船上。 刘世亨沉默。 他都能想到这些,ne又怎么会料不到? 所以…… ne等待了一会儿,困惑问“少爷在想什么?” “在想你什么时候杀我。”刘世亨笑一下说。 “啊?哈哈哈,不,为什么我要杀你呢?少爷是那么有趣的人。”ne爽朗大笑,说“你,留在这里吧。” 刘世亨明白了。 他走不了了,ne原本就没打算让他走,所以才会跟他说这些。既然这样,ne自然也有办法不让他把事情告诉叶简,或者说了也没用。 他短暂的郁闷了一下,接着转念想 “那得把这里的娱乐活动搞起来啊,再还有某些有所欠缺的教育,我来教吗?那会很累的啊……” ne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也许有一天,世亨少爷的朋友们会来找你呢?比如青少校和我的作品。我想他们一定会来的,当他们终于有一天,知道你在哪。”他说。 他似乎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不能离开这里,或者并不着急。 刘世亨没去想这些,他直接抬头“我!“ ne愣了愣…… 而后,并没有因为早到谩骂而表现得很激烈,而是平和带着笑意说“我猜刚才的这一瞬间,少爷一定在心底咬牙,不让自己有机会犹豫,想让我因为恼火杀了你。” 刘世亨“……” “现在,这份勇气消失了。我想世亨少爷并不是一个会主动选择死亡的人,所以,我也不用担心你会自杀。”ne顿了顿说“另外,我想你一定会很快适应这种情况的……世亨少爷你,拥有超凡的适应能力。” “很高兴认识你,我会经常找你聊天的。”他说。 525.猫姑娘的表白 “聊得怎么样?”叶简站起来,走近拍了拍刘世亨的肩膀。 刘世亨抬头看他一眼,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选择把ne说的故事转述给叶简,因为这里是ne的世界,他们都被束缚。 “逃兵?!呵呵,我逃你大爷哦!一次逃,老子逃成了侦察兵,不得不冒死回去通风报信;二次逃逃成孤单英雄,背回来贺堂堂;三次逃逃成间谍,跟雪莲的两个超级混了两年。” “现在更厉害了,老子特么直接在ne的老巢甚至是身边卧底了!” “唉,我要是能从这里逃走,就真牛逼了。” 这么在脑海里幻想了一下,没有出来任何可实施方案……世亨少爷笑笑,轻松说 “还行,那家伙是个话痨,但是自己不露脸有点烦,下次再让我去的话,我得让那个女秘书留下来作陪。” 所以,ne说的其实没错,世亨少爷虽然没有强大的战力,也不想要那玩意,但是拥有超凡的适应能力。所以你别看他口口声声希望世界一下毁了,其实真要是大尖全面入侵,进入残酷世界,他很可能比绝大多数人适应得都要快。 就像他最初在叶简和科特妮两个超级的威胁下,活泼的活着一样。 他总是能自己整出花样来。 尽管这不是他自己愿意的,他原本有最潇洒的生活可以过。 听到刘世亨这么说,叶简直接笑起来,“少爷你是真牛逼。” “是吧?而且我以后在这就横着走了,我跟你说。” 刘世亨说罢转身,在心底深深吁了一口气,心说老子搞不死你?! 老子策反你的人民,不,女人民……小心这里以后都是我的子孙! 不过这里的人好像都不生育,而且就算这样,好像也推翻不了ne。 “唉,那群贱人一定都以为我正满世界逍遥呢。” ………… 不义之城,天刚亮没一会儿,路上行人稀少。 温继飞、贺堂堂和锈妹都已经起床了,没刷牙没洗脸,先一起爬了院墙的一角,小心翼翼露出一点视线,扒着往外看。 他们激动得像做坏事的孩子。 因为就在不远处,吴恤的面前,站着一身素净的猫姑娘。 “好像没有刻意打扮啊。”贺堂堂嘀咕说。 “有的,右边刘海戴了红色的发夹。”锈妹说。 所以这小心思,藏得还挺深的。毕竟人是四大超级势力之一的老大啊,杀手榜排名第三,凶名在外的人物,戴着红发夹出来见一个男人……暗示足够大了。 阮氏明月拨了一下头发,她当然不知道自己现在叫做猫姑娘。 堂堂超级战力天没亮就过来藏着等人,等了足足一个多小时,也是没谁了,她都有点恼自己了。不过还好,总算等到了他落单。 “呃,落单这个词好熟悉啊,感觉像我要杀他似的。”阮氏明月在心底笑起来。 “你叫我什么事啊?”吴恤等了会儿,不见她说话,只好先问。 “哦,我来把衣服还你。”阮氏明月把折叠整齐的军制外套从身后拿出来。 “嗯。”吴恤伸手接了。 ……就这样。 然后呢?阮氏明月以为他会说谢谢呢,然后自己就可以说“不客气,那天应该我谢谢你呢……” 再然后,可以再交流一下战斗经验什么的。 但是,预设的对话线索,突然就这样断了。 “那个,我洗的。”阮氏明月努力一下说。 “嗯。”吴恤心想我还洗衣服呢,怎么了? “我十多年没洗过衣服了,力道没控制好,衣角边刷脱了线,不过我又给缝上了,看不出来的。” “好。”吴恤不知道这场对话应该怎么结尾。 而另一边,阮氏明月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打开话题了,只得有些无奈说“那,那我先回去了。” “好的。”吴恤点了一下头,站那。 “……”话是自己说的,阮氏明月现在只得转过去,往前走…… “唉,好木啊!就算没有喜欢,也可以多说几句吧?”她想着,“这样回去,估计就没有后续了。” “然后也不知他们和束幽的一战,结果会怎么样,万一……” 想到这,阮氏明月转回身。 这一转是用了大决心的,所以虽然没开装置,超级的气势依然鼓荡了一下,街面平地一阵风起……树上黄叶落,地上落叶扬。 吴恤差点以为她想打一架呢,可是,穿着衣服的话,没必要啊,不穿的话,又没法打。 结果, “吴恤中尉有女朋友吗?!” 黄叶纷飞中,阮氏明月相隔十几米站在那,大声问。 吴恤摇头,“没有。” “那你看我怎么样?”她继续问道。 “我,没想过。”吴恤说。 “嗯。”点头,然后微微一偏头,阮氏明月让视线避过一片正落下的黄叶,直直看过来说“那你想想?” 吴恤顿了顿,点头说“好。” 然后,又是十几秒的沉默…… 这次,超级明月的勇气也用完了。 “那,那我回去等消息。嗯,我家里还有事,急事。”她说着转身,“倏”一声消失在街道拐角。 “唉,丢死人了。”姑娘心里想。 ………… 结束了。 “我靠,这超级谈恋爱也太吓人了吧?”墙头,贺堂堂看完木木说道。 “是啊,这才刚开始呢,要是热烈起来,不得一不小心直接房塌了啊?!”温继飞也说。 “可怜猫姑娘估计要等很久了。”锈妹也嘀咕。 吴恤走过来了。 “欸,恤儿。”温继飞并不掩饰偷看的事实,直接趴在墙头上喊他,等到吴恤抬头,问“怎么样?喜欢吗?” 吴恤想了想,“我都行。” 都行?过分了啊,这叫都行?贺堂堂一下恼火起来,说“什么叫都行啊?你这态度!” “就……等打赢以后,青子说要回家相亲结婚,你们也都要吧?要是你们都结婚了,我想我可能也要结,是她也行。”吴恤说。 因为这个解释,墙上三个呆滞了一下。 “……”温继飞心说求老天保佑,猫姑娘是真的走远了,要不然这可是要心碎的,心碎后恼火,说不定直接变成敌人。 女人这种生物,好起来能好死去,但是一旦小心眼起来,也是完全不讲理的。 “欸,瘟鸡。”一旁贺堂堂突然小声说“你觉得,吴恤有没有可能跟青子一样啊?” 他们过往对吴恤的感情生活关心太少了,加上不方便多打听他过去的生活,最近才第一次研究这个问题……于是,也才刚发现问题。 温继飞听完愣一下,立即转回去,“吴恤。” 吴恤“嗯?” “你喜欢过女孩子吗?有一点动心都算。”温继飞问。 吴恤摇头,甚至连想都没想。 “那男的呢?”贺堂堂问。 吴恤再摇头。 “完了!”温继飞说“真的一样。” 526.不义之城最强战 温继飞得出结论当场,心说应该就是这样了。因为吴恤和韩青禹身上的共同点,远不止于“没喜欢过哪个女孩子”这一点。 比如他们一样,都有着令一般人难以理解的战斗意志和战斗本能。 他们总是在每一次战斗中,都表现出超乎寻常的顽强、冷静,甚至冷血。 而且,这种天赋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青子在他来蔚蓝之前,就以极端冷静的方式和决断,杀了清白炼狱两个人。当时他才刚高中毕业,本身算是好学生。 吴恤更是从小就在极端残酷的训练和厮杀中成长,但是,他并没有因此变得暴戾和狰狞。 “你只能认为他们这样的战斗本能,来自被继承的那只东西,炎朽。” “同时,能在时间的长河不被彻底泯灭,保留来下自身意志与遗存的炎朽,想来肯定也都很强大,它们经历过无数战斗,烙印本能。” 温继飞这么推想着。 “不是的,我跟青子不一样。”吴恤的目光落在院墙屋檐上,像是在着急撇清关系。 “这还不一样?!”贺堂堂心说你就认了吧。 “嗯,我…我会觉得女孩子好看。青子只会说胖。”吴恤说着眼神尴尬一下。 墙上三个笑起来。 吴恤的表情似乎有些为难,但仍继续道“而且我刚才没说实话,我其实,好像,喜欢过一个女人。” “……哇!”院墙上的三个激动往前探。 吴恤只得讲下去 “十来岁的时候,有一次长途奔袭演练,我小腿被刺穿了,被丢在山上,遇到一个进山采蕨菜的姐姐路过。她去找草药,因为太着急摔破了手掌和膝盖,她还撕了衣袖替我包扎。” 温继飞“所以你就喜欢了!然后呢?” “然后她想背我下山,我说不行,山路太险,她背不动。她说那她去村里,叫她爹来背我,让我等着……” “那再然后呢?”锈妹的眼睛要是能被看见,一定在冒光,这可是吴恤的爱情故事啊。 “再然后……我就走了。”吴恤说。 “走?!走你大爷啊你走!那村姑姐姐怎么办?”贺堂堂气愤质问。 “被于家知道的话,会害了她。”吴恤说。 “哦,也是。那还有后来吗?” 三个人都很期待。 吴恤摇了摇头,“没有,后来就再没见过了。” “那她当时多大?”温继飞追问。 吴恤想了想说“可能十六,十七。” “漂亮吗?” 吴恤点头,“嗯。” “那应该已经嫁人了!应该娃儿都能打酱油了。”贺堂堂残忍说。 吴恤“……嗯。” 澄清到此结束,虽然故事结果不美好,温继飞依然长出一口气 “还好啊,恤儿跟那个死铁直人,还是有差别的。至少他捂得热,而韩某人……就算女孩子对他再好,他都不会产生类似喜欢那样的情绪。” 三人从院墙上下来的时候,吴恤也拿着衣服沿墙往回走。 此时时间,天还没多亮。 朱家明的身影从另一头的街上走来。 他背上背着一个大包。 手上拎着一袋子油条,面包…… “小王爷这么早?!几点出门的啊,怎么我们都没看到你出去?”温继飞站在门口笑着,看了看他背后的大包。 “是啊,凌晨醒来一次就睡不着了,我干脆出去走了一圈,把早餐买回来了。” 小王爷拎起油条、面包,示意一下。 “可是今天明明是轮到我啊。”温继飞说。 “咱谁跟谁啊,还分这?!”小王爷笑着说着,进门,大声招呼吃饭。 等到韩青禹起床出来,坐在桌边了。 他当着众人的面,从大包里拿出来一个小号的包裹,拎着走进韩青禹的房间,放回床底下。 然后再出来,笑了笑,把大包放回自己房间。 大包里是他的衣服之类的东西。 小包里,本来应该是永生骨的。 不过在一路死命跑到海边后,小王爷发现它们不是,是很像,但应该是别的什么动物的骨头。 大概率是折医生弄的。 “所以他们本身的计划,应该是拿来骗束幽的,结果我先撞上去了。我就说怎么这么容易呢!”他想。 实际的情况,朱家明最近一直都在等机会,好不容易等到韩青禹凌晨起一次夜,他顺利偷了永生骨,逃走…… 然后,就是现在这么个情况,他又回来了。 反正事情就这样,双方都心知肚明,而且已经心知肚明很久了。 吃早餐的过程一如平常,吃完早餐后,小王爷主动起身收碗,洗碗,洗完碗又抱了衣服去洗。 这意思从今天开始,一直到韩青禹和束幽那一战出结果前,这些活都他来干,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一大早,洗完衣服后的小王爷拿了一块塑料布,严严实实地罩住了洗衣盆。 “差不多得了啊,我这还要晒衣服呢,满天灰!”等了一会儿后他喊。 韩青禹和吴恤收手。 “怎么样?”看见吴恤走过来,锈妹第一时间迎上前问。 现在这里能给青子当陪练的人也就吴恤了。 “越来越强。”吴恤说着抹了一口嘴角的血,嘀咕说“我也想要骨头了。” 从袁有阙那得到四块永生骨,并且嗑掉其中三块后,韩青禹的实力提升越来越快了,现在哪怕收着手在院里打,吴恤都有些顶不住。 “那跟束幽比呢?有没有机会赢?”锈妹着急接着问。 吴恤想了想转头,“这我不知道,你问青子自己吧。” “打不过,一点机会都没有。” 韩青禹走过来同时笑着说。 他在很近的地方亲眼见过束幽的出手。不说他砍阿方斯的那一刀,单是斩船的那一下,两人的差距就很明显。这个差距不是三块永生骨和这么短的时间能弥补的。 “那怎么办啊?咱们短时间内,好像也没地方去找永生骨了。”锈妹担心说。 韩青禹看看她,“是啊,只能这几个月我好好努力了。” 几个月时间匆匆流逝。 1994年2月11日。 束幽答应陈不饿的时限结束的第二天。 年初二。 这座并不都过春节的城市,热闹得像是庆典,几乎每一个人都从家里出来了,但是街上所有店铺都关着门。 人们在晨光中走向城外…… 然后,又都在距离战场几公里的地方,集体停下来。 “在这里能看到吗?爷爷。”扯着爷爷的衣角,袁小欣仰头问。 “看不到,只能听到,然后看看是谁回来了。”袁有阙眼神有些凝重。 但是孙女并没有觉察,天真又问“那为什么我们不走近些去看呢?” “因为会很危险。”袁有阙说。 那是超级的战场……不止。 束幽很久之前就已经证明了,他是巅峰超级。他在穹顶榜上的排名,是第七位。 那么,如果韩青禹确实可以和他一战…… 527.最强战的结果 “这应该就是咱们不义之城的最强之战了吧?” “是的。” 这两句话,问的人藏在人群里,很普通,没几个人认识,他问得小心翼翼。 但是答话的那个人,在场每个人都认识。 维京人埃里克在不义之城杀手榜上的排名,是第二位,所以这里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回答这个问题。 这个答案意味着他亲口说,青少校的战力在他之上。 人群闻声侧目。 在一片沉默的目光中,埃里克背负长刀带人向前走去……人们看着他,直到他停下来。 埃里克最终停在了人群的视线里。 “所以,就算是埃里克,都决定要跟战场保持距离吗?那么,他刚才说的,应该就是真的。” 人们这样想着。 很快,阮氏明月也来了,一样停在人群的视线里,然后左顾右盼……她似乎在找什么。 再然后,青龙帮众人到场,一样在外围远远地就停了下来。 “你们看!” “什么?” “刀老大和那个华系亚超级,还有吴恤中尉,他们全都站在那里。” 这句话的意思是真的是一对一。 青少校要单挑束幽。 人群骚动议论起来…… “爷爷。” “嗯?” “一对一,青少校会赢吗?” “爷爷不知道啊。” 袁有阙眼神无比焦虑,因为他的判断,是不会赢,他先前以为青少校一定会使诈,他是那种人。 “他们明明可以埋伏群殴的……” 老人抬眼望向远处的沙丘。 所有人都在望着那个方向。 一阵风吹过,沙尘扬起来,迷蒙一片。 ………… “不先把赌注拿出来吗?”站在两片沙丘之间,远远地,韩青禹眯眼看了看束幽问。 束幽的白发在风沙里向侧面飘着,笑了一下说“哦,好,我刚在想你的柱剑在哪?” “自然是提前埋地下藏起来了,谁让你提前告诉我地点的。”韩青禹说“待会儿小心偷袭哈。” “嗯。”束幽点一下头,似乎有些欣赏。 这时候,韩青禹主动先把一个袋子扔了过去,袋子开着口,落在两人之间的地上,散落出来十几块永生骨。 其中包括两块角骨。 几乎没有犹豫,束幽也从背后甩出来一个布袋子。 袋子打开,散落出来六块永生骨。 “这样看来,我吃亏了。”韩青禹说。 束幽看一眼,“你这么多?” “是啊。”韩青禹顿了顿说“要不咱么剪刀石头布吧?其实真的是我去杀阿方斯是最合适的。你去了,最好的结果也是同归于尽,我还有机会活下来。” 这话他已经说了大半年了。 “还是战过才知道,否则一切都是空话。”束幽如平时一样回答。 同时,他当然也知道,战斗一旦激烈到一定程度,双方都不可能留手……抬头看了一眼韩青禹,束幽诚挚说“要是不巧你死了,我保证,我一定会杀死阿方斯。” “嗯,我也答应你。”韩青禹说。 束幽愣了一下“你觉得你有机会赢?” “万一呢?”韩青禹说。 “也是,确实也可能是我死。那么我提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南极向东的冰川下面,好像有什么。我好像在那里得到过什么。” 束幽说完了,站在风沙里,缓缓拔出肩后的银刃。 “你可能在那里得到了炎朽的传承。” 韩青禹没拔刀。 束幽拔刀的手停在一半,“什么?!” “炎朽,一种异类,我知道的也不多。”韩青禹说“最后,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知道了不许生气啊,毕竟咱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什么炎朽?异类?继承?好吧,这个好像还可以猜一下。 但是,为什么他告诉我秘密,我会生气啊?我又没老婆,没妹妹…… 束幽眼神有些茫然,“你说。” “不用说,你看着就好了。” 韩青禹话音未落,整个人突然激射而出。 那是超越一般人肉眼可见的速度。 很显然,只可能来自柱剑。 柱剑埋在地下。 在永生骨抛落的那个位置。 “他想干嘛?知道打不过,直接抢吗?”束幽转头看去。 韩青禹的身形在低空飞射,他伸手,一手抄起他自己的两块角骨,然后,这只手拂过地上束幽的六块永生骨…… ……骨头消失了。 “这……什么啊?!”“这就是他要告诉我的秘密吗?!” 束幽“混账!” 这半年多来,一直都以为韩青禹真的打算堂堂正正战上一场,还因此欣赏他,还担心,怕一不小心给他砍死了,会很可惜…… 这一刻没空,更没心思再多想,暴怒的束幽直接生命源能暴发,预判位置一刀斩了过去。 “轰!” 巨大的轰击声,如突然而起的雷与风暴,滚滚而来。 在远处的人群的视线里,一道弧形的沙墙突然拔地而起,高达数十米,铺天盖地向外围卷来。 最后势尽的沙尘落在身上,依然打得人脸颊生疼。 “这就是束幽先生的斩击吗?好强!” “是啊。” “我听到束幽好像很愤怒。” “嗯!我从没听说他骂人。” 在不义之城人们的印象中,束幽虽是最强的杀戮者,但是言行一直都很优雅……结果他骂街了,在这样一场本该很体面的最强之战中。 所以,青少校到底干了什么? 一个暴怒的束幽,他顶得住吗? 韩青禹不在原地,当束幽的刀锋斩过来,他再次弹射,出现在远处。所以……地下埋的不是两把柱剑,而是两把。 一把这里,一把那里。 “无耻!”束幽气得肝都快炸了。 “真的是天大的秘密啊,哥,这骨头本来就是我的……你的,我以后帮你找啊。”一边交替抛出柱剑,狼狈逃窜,一边韩青禹试着解释。 但是没用。 束幽紧追在后的斩击,一刀快过一刀。 “轰轰轰轰……” 巨响声连绵而来。 “看这情况,似乎一个在追,一个在跑啊!局面好像一边倒!”远处听声看沙的人群里议论。 “是的,青少校危险了。” “嗯,不过我曾经在海滩看过他的速度,他很快很快。“ ”……“ 议论声被连绵的斩击声淹没。 又一次,当韩青禹身形飞射,他突然感觉到阻滞。阻滞来自空气里突然凝实的一部分,如水结冰,当然不是一般的冰,也看不见。 “来了!这就是束幽的特性吗?” “难怪阿方斯当时会主动站在船尾接他那一刀,因为如果不接,可能整艘船都会受到阻滞。” “好强的特性!” 试想如果两人相对,同时挥刀,但是其中一人的动作突然被阻滞…… 韩青禹侧身,拔刀。 “当!” 未及完全出鞘的战刀在颈后,勉强挡住了这一击。 束幽没有留手,也许有愤怒原因,当然更主要是因为,如果连这样的攻击都接不住,韩青禹也没有资格去面对阿方斯。 勉强架住这一刀后,韩青禹整个人失去控制,向前飞去。 而更糟糕的是,空气中陡然又一道无形的墙,将他挡住了。 束幽没打算给韩青禹任何喘息的机会,特性再次启动,如箭追斩而至。 但是,“嗡!” “嗯?” 束幽错愕,因为他发现自己,突然被空气阻滞了一下。 阻滞很弱,刀锋依然斩过。 但是,“当!” 因为这瞬息间的阻滞,韩青禹已经来得及再做格挡了。 金铁交击的声音连续传出。 “终于砍上了。” “是啊,所以还是没逃过。” “……” 远处人群揣测议论,或激动,或担心焦急的同时。 束幽反而在出手之后,第一次暂时停手。 他站在原地,看着韩青禹跑远……等他停下来。 “什么啊?”束幽想了几秒钟后抬头问“你的特性和我一样?” “不是,是我在被别人用特性攻击后,短时间内能借用别人的特性。当然,会弱一些。”韩青禹抹一口嘴角的血擦在衣服上,坦诚道。 不管怎么样,束幽愿意停下来说话,就是很好的结果了。他并不愿意双方真的战死一个,尤其当这个人百分之九十是他。 “所以那些骨头……”束幽问。 “我的。”韩青禹说。 原来是这样……束幽沉默,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既然这样,你别跑了,我留手,咱俩好好打一场。” 韩青禹“我不。” 这么善意的建议,没想到他会拒绝得这么果断,束幽愣住“……” “万一你骗人呢?”韩青禹说。 “……我从不骗人。”束幽恼火,他想起来上次金属块的事,再想到刚才,大声道“你以为我是你啊?!” “万一你学我呢?俗话说,学坏容易学好难。” “……” 这么贱的人,一定有很多办法弄死阿方斯吧?所以他可能真的比我合适。束幽想着,苦涩笑了一下。毕竟把血仇交与别人,对于他这样一个强者来说,无疑是一种屈辱。 而且他还没办法一起去。 “让我看看你真实的战力吧,结束我会给你意见。”束幽说罢,缓缓横刀。 韩青禹不吭声,眼神戒备。 “你还是不信?” “嗯!” 528.昔以七人行,今以万人归(上) 不义之城的最强之战不应该是这样的。 在人们的讨论或者说期待中,它应该壮阔而豪迈,以巅峰强者的姿态,展开一场惊天对决,也为这座流放之城的历史,留下再一个后来人可以津津乐道的故事。 就如华系亚军团长当年留在第三街区的那道刀痕一样。 那道刀痕并不是这座城市的屈辱。 这里的人依靠武力,更崇尚武力,崇敬强者,他们因为这座城曾见证过人间最强的出手,而感到骄傲和热血贲张。 这里的几乎每一个少年,在他们拿到人生第一副装置与刀的时候,都会负刀去到那道刀痕前……哪怕只是沉默站一会儿。 所以还好他们看不见。 但是,束幽本人其实原先也是这么想的,这么期待的,所以这一刻,他横刀立于风沙中,暂时失语了。 你很难跟对面那个人讲道理。 当他以己度人,觉得人心险恶,你还能怎么办呢? 就这样僵持着,韩青禹远远地站那,看了会儿束幽,实话说,以面对阿方斯为考量,他确实很缺乏和巅峰强者的交手经验…… “好吧。”终于他说,同时左手一扬。 小号蓝色星光柱剑落在左侧千米外。 接着他再收回大号柱剑,右手一扬,让它落在身体右后方,一样千米之外。 “你这是做什么?”束幽困惑问。 “方便随时跑路啊!万一差距太大,或者你骗我。”韩青禹坦白笑一下,伸手,拔肩后刀。 一把。 两把。 左手刀直握斜指地面。 右手刀反握在身体侧后方。 束幽眼神犹豫了一下,“可是没有柱剑的话,你的战力恐怕会大打折扣。” “可能吧,我已经有很久,没有在不依靠柱剑的情况下战斗过了,我在想这样可能是不对的。” 韩青禹说罢,轰一声,生命源能爆发。 远处的人听见响声。 “所以,没结束,还在打。” 而荒漠沙丘的深处,韩青禹和束幽之间的沙土地面陡然裂开一刀深痕,仙人掌倒下,他的右手刀脱手而去,锈妹梨涡斩出手。 同时人持左手刀,直线扑杀。 “呼呼呼呼呼……”面对面的锈妹梨涡斩没有消声,弧线飘忽,快到近乎无形。 这一斩,斩向束幽左侧脖颈。 “这招,确实很适合抢先手。”束幽微笑一下侧转,银刃斩来近乎直立,精准劈向飞旋而来的战刀。 但是,就在刀锋即将触及的一瞬间。 “飒”,逆时针飞旋的战刀突然逆转,反向回旋。 这道弧线绕过了银刃,斩向束幽脖颈右侧。 “嗡!”束幽措手不及下快速发动特性。 空气中短暂的阻滞。 “当!”最终他用刀柄,磕飞了死铁直刀。 与此同时,他面前的滚滚沙幕中,另一柄战刀已经递出,翻转劈来,韩青禹的身形出现。 束幽提刀……不对,他脚下一踏急速后退。 因为刚那一下,他发现提刀太慢。 慢的原因,并不是韩青禹又偷了他的特性,在空气中造成阻滞,束幽对此早有防备,这一次慢的原因,来自银刃本身,就好像它突然有点不听使唤。 逆向的死铁直刀? 被阻滞的银刃? “这是什么?!”束幽停在远处,直身问。 “我自然也有自己的特性。”韩青禹答。 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特性到底是什么,除了短暂复制对手的特性外,还有一点不知道算不算,他能在骨源外溢的范围内,对死铁形成一定的控制。 这种控制在晋升超级之初很弱,弱到操控死铁只能在地上挪动,但是现在,因为3+6的骨量,加上自身实力的提升,控制正在变强。 考虑骨源在被吸收后,还有逐步消化的过程,这种控制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势必还会越来越强。 “哦,不错!你比我想象的要强。”束幽由衷地笑了一下,说“那么,好好打一场。” 说罢他开始反扑,简单的起手,一刀斩来。 刀未至。 但是刀锋所向的位置,四周的空气仿佛被收集在一起,凝成一条线,这条线从刀尖上延伸,可能十米,二十米。 这当然不是什么刀气,源能的世界里没有刀气,这是束幽将他的特性与斩击结合运用,产生的效果。 现在,韩青禹明白当时海面那艘横阻的船,是怎么被切开的了。当时那艘船甚至没有接触刀锋,就被横截。 这一刀,他不打算接。 但是, “这是斩阿方斯那刀的七分力。”束幽说。 因为这句话,韩青禹本已启动的身形停住,悍然正面前冲,一刀反劈回去。 人从无形的刃下穿过。 “轰!” 真实的刀锋相撞。 两人持刀停在那里。 但是,风沙一股脑往韩青禹这边激射。 且他身后的一座沙丘,已被无形的刃一刀切开。 “噗!”韩青禹一口血喷出。 他不动,除了右手。 右手刀自行从沙土中归来,被握住,横斩束幽腰腹。 韩青禹开始近身缠斗。 ………… 战斗终于激烈起来了。 人群听见一次次声势浩荡的碰撞,从激动,热烈议论……渐渐到缓和,到感慨。 长达一个多小时的战斗在源能的世界里极其罕见。 以这种程度来说,两人几乎势必决出生死。 战斗似乎终于停息了。 响声停止了,空气中的沙尘缓缓落回地面,整一片荒漠归于平静。 人群沉默着,集体把目光投向荒漠深处。 他们在等着看,回来的那个会是谁。 等待持续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后。 终于,“来了。” 远处的荒漠里,一个身形轮廓出现,缓缓走来。 “是束幽先生。” 那道身影的白发轻扬。 “所以,青少校……” “嗯。” 束幽背负银刃,渐渐走近。 “都是血=血。” 身上的血,嘴角的血。 “束幽也伤了。” “嗯,而且伤得不轻。” “可惜青少校了,要是他不着急,再等上几年……结果也许会不一样。” 低沉的议论中,突然,“轰轰轰轰轰”,一片磅礴的脚步声,从城里而来。 人们慌张回头。 脚步声渐近,黑压压的队列出现在视线里。 十列。 每一列,一眼都看不到尾。 终于看到了。 “看样子得有五千人。” “什么人啊?” “青龙帮啊。” “所以!!!” 人群迅速让出通道,同时视线转回,那边,束幽正独自走来。 他手下势力的人,并没有出现。 而他面前,是青龙帮的超级、顶级……以及一个五千人阵。 “青龙帮要就地报复吗?” “不知道。” “……看着不像。” 因为此时,束幽已经沉默走过了前方,青龙帮的大佬们身边,并没有人趁他受伤,向他出手。 然后他继续走来。 停在城门口的青龙帮五千人阵,也分开两边,为他让路。 束幽的背影就这样消失了,他身上的伤可以说明刚才那一战有多激烈。他自始自终他都低着头,也没说话,他看起来并不开心。 “所以,束幽赢了,但这是什么情况啊?”不知情的人群愈加困惑。 “等等,你们看青龙帮的人。”有人突然大声说。 “什么?” “他们,他们都背着行李。” “啊?他们要走吗?” 人群还没把这个问题讨论清楚。 猛地,“你们看那边。” 又有人大声喊了一声。 人群又一次集体转回。 荒漠的那头,又一个身形出现了。 “哗!” “是青少校!” “青少校也回来了!” 529.昔以七人行,今以万人归(下) 束幽的不开心,是因为他打赢了,但是在打赢之后,最终决定把血仇交与别人去复。 所以他没有说话,直接离开了现场。 而此时,全城的人,几乎都还在城外。 其中有大量普通民众,各大小势力的人,以及蔚蓝各方面军的情报人员,雪莲、清白炼狱的人,甚至阿方斯安插的人。 这一战的消息在半年多前传出,传开,几乎整个源能世界,都在默默关注和等待。 现在,结果终于出来了。 人群一致看着那个方向。 伴随着终于升起的朝阳走来,青少校的脚步看起来有些踉跄。 他停下来了,把什么东西交给了铁甲。 然后继续向这边走来。 用布包裹的柱剑和双刀在他肩后。 “所以,束幽赢了。” “青少校也没输。” “……可能输了,但是至少没死,而且他也伤了束幽。” 人群的视线中,韩青禹走得比束幽艰难,这可能就是他晚到的原因。他身上更多的血和伤口,也说明他在刚才的那一战中处于下风。 但是,他才刚晋升超级不到一年啊,才只二十出头的年纪。 而他的对手,是不义之城的王,穹顶榜上的第七位,束幽。 人们试着思考了一下将来,便不自觉肃立。 同时,“吼!” 青龙帮五千人阵,集体振臂一声大吼。 “他们的青少校,已经可以与束幽一战了。” 他们因此而振奋,看起来无比激动。 看现在的情况,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这些人将追随青少校离开不义之城。 青龙帮六千多近七千人战力里,将有五千人,就此离开这片他们原以为至死不能离开的放逐之地,这座残酷、血腥的城市。 “青少校要走了吗?!” 当韩青禹终于走近,从人群前方经过,沉默肃立的人群里,突然一个声音问。 是女孩子的声音,英文。 詹娜冲动开口,问完后有些紧张。 当视线转来,她扯了扯琳恩,让她挡住自己,小声说“我可是替你问的,你还不说点什么吗?再不说可就彻底晚了。” 青少校停下来了,转头看了看她这边,微笑点头,“是啊,来了两年了,该走了。” 很平淡的回答,证实了所有人的猜想。 詹娜局促点一下头,“嗯。” 人要走了,这两年,他们之间有过交集,可惜没有发生更多故事…… “但是,这就已经很棒了。”琳恩小声说。 青少校答完后继续往前走去。 琳恩的目光随着那道侧影移动,脑海中画面翻回……没有再说话。 这时候,突然,人群里的一个年轻人,激动地用双手排开身边和前方的人,他往前跑了一段,站到人群外面激动喊“青少校!” 韩青禹再一次停住,看他。 “你们要回归蔚蓝了吗?青少校!”年轻人说。 这句话和他说话时激动的样子,几乎等于暴露他是蔚蓝的情报人员。 但是,他顾不上了,他想着既然这样,干脆我跟青少校一起走好了。 韩青禹看着他,皱了皱眉,没说话。 年轻人激动的目光依然落在他身上,人群看着他,青龙帮的五千人阵也看着他,同时那边,温继飞、吴恤、锈妹等人和青龙帮的一众大佬们正渐渐走近。 “凭什么啊?!是被你们流放的人,现在又来说什么归还?!” 连告别都忍住了没有说话的琳恩,在这一刻突然走出人群。 因为刚才担心哭了,姑娘的眼眶依然有些发红,站在那里像是委屈极了说“以前的委屈谁给的,这么艰难的日子,熬完就都忘了吗?” 作为迷妹,她了解的太多了。 “你……”琳恩说着顿住,似乎不愿意指责韩青禹,哪怕这份指责是因为心疼,她把愤怒转到了那个蔚蓝的情报人员身上,看着他猛地说“你们蔚蓝要不要脸啊?!” 年轻人愣了愣。 同时全场沉默。 有人看着韩青禹,也有人担心的看向琳恩,怕这个小姑娘因为说错话而惹来麻烦。 滴答,滴答,也许五秒,六秒钟后。 “说得好有道理啊,琳恩。谢谢。”青少校的眉头展开,笑起来。 被夸奖了吗?以一种很熟稔的语气……琳恩愣了愣,“嗯。” 她也努力笑了一下。 韩青禹转向人群,“是的,我不回蔚蓝……就算终有一天,我们会和所有人一起,向天而战,那也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是为了我们自己,为我们的亲人、朋友,一切我们在乎的人。” 他的话音落下,青龙帮五千人阵又是一声振奋的大吼。 他们喜欢这个答案。 然后人群“嗡”一声,议论开来。 “青少校带五千人走,不回蔚蓝,这意味着什么?” “一个新的势力!” “难怪青龙帮这一年多来那么急切的扩张势力,收集物资。” “是啊,现在青龙帮的战力,对了,他们哪些人会走啊……” 人群里说到这,突然有人发现,青龙帮的大佬群分开了,一部分人停在原地,而另一部分人,正迈步走向五千人阵。 刀老大和华系亚超级并没有动。 走向五千人阵的人里,包括风暴团长、黑牙、斯罗格、尸人维泽…… “天呐,再加上他们自己那几个的话……至少两个超级,八个顶级的阵容,还有一把无尽的枪。” “不止!你们看那个是谁?!” “啊,是西奥尔多?!他不是死了吗?!” “别忘了他们有一个神医。” 所以,是至少三个超级,八个顶级的阵容。而且其中青少校,已经是巅峰超级了。 他的未来不可限量。 “这样一个阵容,如果他们与华系亚方面军保持很好的关系的话……就算不回归蔚蓝,也足以站住。还有,别忘了青少校在蔚蓝的人心,我不认为蔚蓝联盟敢于大规模围剿他。” “嗯,大概他们还需要一个资源充足的基地,要不然就算带走的物资再多,可能也很难长期……” “我猜他们会有的。” “哪?” “你忘了那个青少校和束幽先生共同的仇人了吗?蔚蓝第三固定探索地啊。” 当议论把一切逻辑理清,人群开始骚动和渴望。 正如韩青禹之前与束幽说过的那样,这座城市有很多人希望离开,这种离开有可能是苟且的想法,但更多是尊严、自由,利益、身份,甚至只是预想中末世将至的一个归宿和盼头。 这种心态,大概就像是乱世,罪地,那些最终选择去跟从起义军的人。 现在,他们有一个可能是人生唯一的机会,摆在面前了。 人们开始急切起来。 羡慕的目光落在青龙帮五千人阵中。 “青少校的船队能带多少人?!”终于,一张东方面孔率先走出了人群。 他被困在这快二十年了。 “我的战力,至少在那边五千人的平均线之上。”因为恳切,他着急又说。 沉默,现场所有人都在等这个答案。 “一万人。”韩青禹说。 530.溪流入海 “唉。”刀老大远远地站着,不自觉叹了口气,抬手抹去头顶的沙尘,同时抬眼望向那一片即将离行的身影。 目光慢慢地转了一圈,最后仍是落回那个家伙身上。 脑海中最初接触的画面又都浮现了一遍。 “你小子以后前途大了,知道吗?” 刀大理小声完口头禅,自己笑起来。 这句话在过去的三十多年时间里,他对不知道多少人说过,说了不知道多少遍,没想到还真说中了。 这次,这一去,他这个青龙帮老大并不会同行,他会留下来坐镇不义之城。 而且船队出航的时候,刀老大也不会去送。他怕万一哭出来,在小弟们面前流马尿,那就太难看了。 其实早在一年前,韩青禹晋升超级,坦诚身份的那时候,刀大理就已经知道了,他们迟早是要走的。 为此,这一年来,青龙帮疯狂地扩张,抢人,抢钱……默默准备好了一切。 昨晚,差不多半夜的时候,韩青禹和温继飞、贺堂堂几个专门过来找他辞行。 他们说“老大,你是一个好老大。” 刀大理说“废话。” 然后他就把他们赶出去了。 ………… 现场,人群在听到韩青禹给出的答案后,彻底陷入了沸腾。 追随thekg的机会,还有五千个。 对于这座城,对于这个几乎已经确定将会遭遇末世入侵的世界来说,这种机会似乎根本不需要犹豫。 它现在就已经足够令人向往了。 至于未来…… 以目前的战绩和成长推测,又谁敢说the青少校不会是下一个陈不饿,下一个人间无敌?! “所以,追随他。” “去死战。” “去活命。” “去骄傲的说自己的来处。” “去有尊严的生,或者死。” 内心蠢动的声音让名为“不义”的城市居民们,破天荒都腼腆了一下——他们实在有太多不自信了。 “青少校。”沉默的场面下,终于有人开了口。 韩青禹染血的身形晃了晃,勉强转过来,“嗯?” “老外可以吗?”那个人问。 韩青禹没开口,而是转头用目光示意了一下青龙帮的五千人阵,那其中有很多老外。 “可是你说过你不喜欢老外。” “不是啊!这就太以讹传讹了。”韩青禹着急一下,解释说“我只是说不娶而已。” 他说只是不娶而已。 “那么,光谈恋爱吗?”詹娜的胆子又大起来了,故意用妩媚的声音挑衅道。 “呃,也不。” “那真是很过分啊。”姑娘哀怨说。 因为詹娜的抱怨,四周响起来低低的笑声。 笑声中,有人藏着身形喊“我在雪莲待过可以吗?惹事跑出来已经躲藏十多年了。” 这个问题让现场重新安静下来。 “没问题。”韩青禹看向那一片说“如你们所知道的那样,西奥尔多先生曾经甚至差点杀了我,所以只要问题不比他更严重,都没有问题。” 人群酝酿着欢呼。 “这样,你们看,我受伤了。”韩青禹先开口,示意一下身上说。 “加上船队那边还有一些准备工作要做,我们不得不先走了。船队会在明天晚上出发,我们将在海边等候战友。” 他说完转身。 与他一起转身的还有锈妹、折秋泓。 当他们迈步向前走,青龙帮五千人阵背负行囊与刀,随行而去。 卢比阿渣走在队列里,走在食粮叔身边,昂首挺胸。 “青少校说我们不回蔚蓝。”卢比阿渣说。 食粮叔点了点头。 “那我们会回华系亚吗?”阿渣再问。 “一定会的。”食粮叔笃定说。 伴随着队伍的前行,欢呼声终于响起来了。 当然现场,青龙帮其实依然留下了不少人,尤其大佬们里,提前去海边的更只有一个尸人维泽……温继飞站在高处,抬手示意了一下,等到人群恢复平静,说 “现在,大家可以准备报名了。 “但是我要提醒两点。 “第一,战力评估肯定还是需要的,毕竟出去后,我们或许不得不面对很多艰苦的战斗; 第二,如果你是间谍的身份或者什么,我想,你最好还是不要来做尝试了。束幽先生已经同意,将他的情报和情报人员全部提供给我们。埃里克先生和明月女士也一样。所以,我们等于拥有全部超级势力的情报。” 温继飞的话说完了。 登记的台面摆开。 自我掂量后的人群停住了一部分,剩下的开始蜂拥向前。 琳恩和詹娜,最终留在了没动的那部分人里。 “真的不去吗?”詹娜又一次问,她可能已经问了十遍。 琳恩犹豫了一下,然后坚决摇了摇头,“去了继续被人嫌弃吗?说不定还会因为拖后腿挨骂,我们俩都还不是合格的战士呢。” “说的也是。”詹娜点了点头。 她们俩依然缺乏足够多残酷的实战,这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我还是留在这里,继续听着关于thekg的消息,继续崇拜他好了,要是离得太近,时间一长,怕是全部都要破灭了呢。”琳恩气鼓鼓又说。 “你是说thekg的形象?那个,难道现在还没有破灭吗?”詹娜笑着打趣。 琳恩转头看她,先是恶狠狠的样子,接着突然笑起来,特别灿烂地笑了一下说 “没关系的,我可以自己慢慢重建。” 就这时候,有两个身影从他们身前走过。 “你们!”琳恩仔细辨认了一下,“你们俩不是青……他们的房东吗?” 房东么?好像是。奥勇和钱道风停下来看她,点了点头。 “你们也不一起去?”琳恩诧异问。 “嗯”,钱道风和奥勇互相看了看,无奈说,“我们太菜了。” “那你们以后……还扫街吗?” “不,我们会去青龙帮,以后待在刀老大身边。”钱道风挺了挺胸膛说。 然后奥勇补充“等我们训练好了,再去找青子哥他们。” “哦,那很好啊。”詹娜上前一步,羡慕道。 当他们的目光找到刀老大的时候,远远地,队伍正从他身边经过,所有人都在向刀老大告别。 刀大理面无表情,站在那里挥手…… 他曾经有过一个小弟,后来没了。后来他又有了几个小弟,拿命珍惜。再后来,他突然变成了不义之城拥有最多小弟的老大,明天,小弟们要走了。 将呼喊着“刀老大显灵了”,去征战外面的世界…… 韩青禹带着锈妹和折秋泓停下来了。 “所以,真的不送吗?老大。”韩青禹问。 “不送。”刀大理板着脸说“我要回去睡觉了。” “明天才走呢。” “明天也有明天的觉要睡啊。” “老大就是老大,说得好有道理啊。”韩青禹点了点头,又抬头,压着嗓子小声说“记住永远不要跟人动手……除了老螃蟹,你们俩超级自己练就好。” “知道!”刀大理恼火白他一眼。 韩青禹笑笑,转向庞经合,“老庞你也一样啊,千万别在外面出手,反正不义之城接下去应该也不会出现势力战了。另外照我的意见,你还是别回蔚蓝好了,就留在这里当超级。” “嗯。”庞经合眼神哀伤地点了点头。 三个月前,他找吴恤练了练,然后换锈妹,换贺堂堂…… “对了,要是全面入侵真的到来,我会来接你们的,到时……”韩青禹继续说。 但是,刀大理和庞经合已经不想听了,两大疑似超级,一点不拖泥带水地转身,搭着肩膀一起往城里走。 “那么,走了。” 韩青禹对着两人的摆了摆手,转身。 531.起航 “怎么样,没想到会这么快吧?” 贺堂堂抱着已经跟大家都很熟的袁小欣,让过一个匆忙奔走的行人,转头笑着对袁有阙道。 他现在正陪爷孙俩回去收拾行李。 袁有阙点了点头,接着偏头,他原以为还要很久,最终孙女能去,而他,将葬在这里。 “也许我能葬在华系亚。”这一刻老人心里想着,对于他这一辈人来说,这其实很重要。 “哇,今天街上好多人啊!” 此时,还不知道事情到底有多么重大的袁小欣,左顾右盼说道。 这一天从上午到下午,再到傍晚,整座城始终都很热闹,每一条街都是着急奔走的人,或停在街边热烈议论的人群。 青少校要走了。 他将带走一万人。 这是不义之城史无前例的一件事情。 作为一座属于被放逐者的罪城,他们第一次,这样自由而光明正大的离开,或者对于部分人来说是归去。 所以,这种热闹可能还会持续一整夜,再持续到明天傍晚,直到远行的船队离开。 夕阳沉落的时分,第二十一街区,明月势力的总部。 阮氏明月坐在沙发上,不做声,不过神情有些复杂。 她从几个月前就开始等的消息,之前一直都没等到。 然后今天上午,从城外回来后,她就一直在这间房间里等…… 位置从阳台到窗口,最后到沙发上。 “好像真的不会来了。”露娜愤懑嘀咕了一句。 就算是想过后决定拒绝,也应该来说一声吧,都要走了!这可是明月的第一次啊……总之那个家伙真的太过分了。 “乱说,这不他们还没走呢吗?明天才走。”春英说着起身,说“我再去窗口看看吧?” 阮氏明月伸手拉了她一把。 春英回头,刚想开口。 “不许去!不过是一时冲动而已,我已经不在乎了。既然他不觉得应该跟我说一句,那就不用。”阮氏明月顿了顿说“再说,他们都已经要走了……” “如果他叫你一起走呢?” 春英突然问。 阮氏明月怔了几秒,“不走,我当然不走,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我们可以跟你一起走啊。” “胡说!那剩下的人怎么办?虽然现在的形势,不义之城已经不太可能暴发势力战争了,但是对源能的争夺,肯定还是要继续,也很可能会有外面的势力插手进来……” 她正说着呢。 “砰砰砰砰砰……”一阵激烈的脚步声,从外面的楼梯上传来。 “明月小姐,明月小姐。”通报的手下自然也是亲近的人,她远远地喊。 阮氏明月紧张起来。 “不会是吴恤中尉来了吧?”春英说。 “不会的。”阮氏明月说。 这时候,门被直接推开了。 “吴恤中尉来了,在楼下,他说找你。”来通报的人神情激动。 露娜和春英互相看了一眼。 “……嗯。”阮氏明月站起来。 “嗖!”她到门口。 尴尬停住,说“不许笑。” 然后努力慢下来。 春英和露娜一直等到她的脚步声出现在楼下,才激动跳起来,几步跑到窗口,探头向下看。 “哪呢?哪呢?” “那。” 楼下,傍晚的朦胧光线中,吴恤中尉背负黑色的长枪与重剑,一身黑衣,站在总部门前的一棵大树下。 “好帅。” “嗯,还很强呢。” “可惜听说很木。” “很木么?他都知道要来找明月了呢。所以明月还是很厉害的……” “那么,要帮她收拾行李了吗?” 两人刚嘀咕了几句。 阮氏明月的身影拽出现了。 虽然隔着几层楼的距离,两人依然屏住了呼吸。 她们很努力在听。 楼下,阮氏明月一眼就看见吴恤了,姑娘不露痕迹地调整了一下步伐,她刚才差点儿走成同手同脚。 吴恤中尉也看见她了,往前迎了几步。 “你……你好。”隔着大概七八步距离停下来,阮氏明月说。 “嗯。”吴恤努力了一下,说“我要走了。” 阮氏明月“我知道。” 然后看着他,等待着。 “所以,你上次说让我想的事情……我想就算了。”吴恤说。 就算了么?就这样,算了?阮氏明月偏过头,沉默了一下,“好的,那祝吴恤中尉一路顺风。” “谢谢。”吴恤转身。 阮氏明月听见离开的脚步了,咬了咬牙,也转身,向楼里走去。 “欸,明月小姐。”声音从身后传来。 “什么?你说!”阮氏明月转回身。 这一刻,如果吴恤问“你要不要一起走”……只要他开口,阮氏明月会马上收拾行李,哪怕她其实并不应该离开。 但是,吴恤说“我从哪边走能回去?” 阮氏明月愣了愣,难过说“你,你都能找来……” “是别人带我来的,那个人有事先走了。”吴恤认真解释。 “哦。”为什么会这么认真的解释呢?!阮氏明月闷声应了一句后,想了想,突然脖子一梗,“我凭什么告诉你?!” 说完,姑娘气冲冲回了楼里,上楼。 “要生气啊,明月,生气!”她对自己说。 可是这很难。 因为她现在很想笑。 “那个傻瓜……” 当她回到楼上的时候,春英和露娜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她的行李。 这么快的原因是春英其实提前就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要是实在舍不得,我去报个名吧,然后明月你去……偷偷跟去看看,不行再回来。”站在门口,春英说。 “是啊,你并不是束幽,所以这样也许行得通。”接着露娜也说。 阮氏明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头。 她从两人中间走过。 “以后所有关于他的消息,记得都必须第一时间报告给我。” ………… 次日下午,海边,夕阳照海。 近二十艘大船远远近近停在海面上。 上船的板桥已经架好了。 一万人的队伍,列队在沙滩上等候上船。 再稍远一些的地方,是送行和围观的人群。这一天海边没有狩猎队,可能有,但也远远地缩在某个角落色色发抖。刀老大和庞经合坐在一处沙坡背面,互相点了烟,不露头。 这期间,束幽的人来了一趟,把支援的物资送上船。 “准备登船。”一切妥当,温继飞站在高处抬手。 他的话音刚落。 “颂颂颂颂颂……”一阵激烈的源能暴发的声响,沿着海滩侧面传来。 人群骚动了一下,不管是万人阵,还是送行围观的人,都有些错愕。 “什么人啊?!” “看衣服……蔚蓝联盟。” 伴随着四下里小声的议论,一队十几名蔚蓝联盟的人,出现在了视线里。 他们停住了,扭头看了一圈。 “请问青少校在哪?”队伍领头的白人上校问。 现场的目光集体看向韩青禹。 此时,他正站在最靠海滩那一艘船的船头上。 白人上校顺着这些目光找到韩青禹。 “青少校。”他喊。 韩青禹没作声。 “抱歉,你们不可以走,不,你们可以走,但是这些人,你不能一起带走。”上校用目光示意海滩上的万人阵,继续说“他们中很多都有罪,其中很可能有雪莲的人,清白炼狱的人,还有其他组织的人……这会造成巨大的问题。” 伴随着他的陈述,原本激动万分的万人阵,开始陷入沉默。 蔚蓝联盟直接干预这件事了……他们有些憋屈,但更多是担心。 直到,“上船!” 韩青禹远远地喊了一声。 人群抬头,刚要动作。 白人上校跑过来,试图阻拦。 海面,“嗖!” 一柄泛着蓝光星光的巨大柱剑飞来,落在他身前,插进泥土立住。 上校停住了,看了看柱剑,眼神犹豫了一下。 “上船。”温继飞喊。 “唰拉!”白人上校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远远地向韩青禹打开,“这是联盟的加急电令……蔚蓝不同意你这么做,联盟决不允许你从不义之城带这么多人离开。” 他的口气很强硬。 人群再次停住了,是蔚蓝联盟议事会的命令啊,虽然青少校说他不准备回蔚蓝,但是在这个世界上,就算是敌人,或许都不得不顾忌蔚蓝联盟的反应…… 远远近近,数万道目光落在韩青禹身上。 他低着头,似乎在犹豫思考。 这种压力确实太大了……人们想着。 在他们的视线里,青少校缓缓抬起头。 他有决定了。 “但是,我也没有同意和允许,蔚蓝联盟再向我下指令啊。” 他缓缓说,语气并不激烈,但是莫名地笃定和不可动摇。 白人上校愣住了。 “不要跨过那把剑,我并不认识你们。”韩青禹接着说。 上校咬了咬牙,一次,两次……他最终没敢跨过那把剑。因为对面那个人,是the青少校,两年多前,他还在顶级,曾为小队队友复仇,手刃初代星耀蔚蓝一家三代…… 所以,不要逼他! 现场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几秒钟的沉默后,韩青禹的目光转过来。 “都在犹豫什么呢?”他灿烂笑了一下,然后说“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出身,有着怎样的过去,又因为什么被放逐,只要今天登上这些船……你们就和我一样,我们叫做,溪流锋锐。” 人群定住了一下,猛然,万人齐声,“吼!” 532.复辟,不在出云榜(上) 蔚蓝新历1994年2月12,华系亚历新年初三。 是傍晚,夕阳挂空,水波辉煌。 不义之城出城140余公里。 在近海停泊的船队,二十余艘船船头向外,如箭头分列。 “吼!”海滩上突然爆发,万余人整齐地一声怒吼。 接着“铿!”具体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拔了战刀。 然后这声音延绵,“铿嗡……” 成片的源能鼓荡,挥刀空斩成风,波纹状的空气猛然撞击海面。 “哗啦~” 上万人的战阵,上万柄死铁战刀出鞘在手,斜指天空。 ……这是连韩青禹自己都完全没有料想到的场面。 他自认刚才并没有说出什么足够激昂人心的话,做出什么足够振奋的事情。 相比他在蔚蓝曾做过的那些……此时现场给出的反应似乎有些大了,乃至于吼声里透出来一部分歇斯底里。 因为这个,韩青禹在第一时间茫然了一下,当然他掩饰住了。 事实的情况,虽然一样是“被放逐”,虽然也是逃亡而来,且在不义之城已经待了两年,但其实,韩青禹仍不能完全理解“这里的人们”。 他一直都拥有完全可信的伙伴和可以自信的实力,甚至还有陈不饿这样一座大山,不管多远,都可以依靠和信赖…… 而这里的人们,他们没有这些。 他们从来到这里,到生活于此,大多都经历了人生最艰难的挣扎,最无人可以信赖的孤单,他们过着世界上最没有期待的日子。 当他们尝试想要离开,他们会被追杀,那些会来追杀他们的人,被叫做“狩猎队”……听听,那些人叫做狩猎队! 而现在呢? the青少校很强,现在就已经很强,未来注定更强。 此行出海至少三个超级,八个顶级的阵容,也很强。 他说会带他们走。 为此不惜对抗的名字,叫做蔚蓝。 这就足够了。 对于此时站在海滩上的这些人来说,这是一种他们中绝大多数人都不曾有过,或已经很久不曾有的感觉。 虽然不义之城也有很多势力,他们也曾经归属于各大小势力,但是,那并没有这种真正被笼罩的归属感。 甚至此时,他们还有一种终于扬眉吐气的感觉。 “对了,是溪流锋锐吗?”站在群情激昂的战阵中,卢比阿渣偷偷嘀咕了一声。 他并不了解这个名称的含义,但是,依然盲目的喜欢它。 过往,当他们向外来人介绍自己的时候,他们总是要说 “我的出身是雪莲,惹事逃出来很多年了。” “我在蔚蓝待过……” “我的父亲,以前加入过清白炼狱,而我出生就在这里。去他么的,你敢信吗?我一出生就有罪,一出生就被放逐了。” “……” 因为这个世界并不会在意你在不义之城的势力归属。 而今以后,他们将会对人说“我来自溪流锋锐。” 这个有些奇怪的名字,一定会很响亮,从这一天这一刻开始,它就注定将拥有自己的符号。 ………… 这时候,在一处沙丘的背面,刀大理猛地起身转向,朝远处看了看。 “怎么,不是青龙帮了吗?”他嘀咕着,语气微微有些哀怨。 “那肯定还是啊,永远都会是……你就当他们是为了不给你和这里的兄弟惹麻烦。”庞经合摘了烟,拉他一把安慰道。 “哦,那不会以后也有新的口号吧?”刀大理下意识说,同时下意识想把我的名字喊彻这个世界吧,我才不怕麻烦呢。 这一次,庞经合毫不犹豫地摇了头,他说 “那不会,他们一早喊惯了,再要冲锋,肯定还是喊‘刀老大显灵了’最顺口。而且这口号有一种特诡异的神秘感,恐怖感,你不觉得吗?有种鬼气。” “是么?哈哈……随便吧,其实我无所谓。”刀老大稍稍满意,掩饰一下坐回来,不再继续看。 沙丘那边,他的小弟们开始登船了。 向海而去的队伍踏过沙砾,踏上木板,按队列登上不同的船只,鱼贯如一条条长龙。 而在他们经过的位置不远处,蔚蓝的白人上校依然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他最终没有尝试跨过那把柱剑去强行阻拦。哪怕他在心里始终觉得青少校应该不会向他们出手。 同时,他现在的感觉,其实有些委屈——他觉得他们这次奉命而来,并不应该被算做恶意。 总的来说,联盟现在是一种只想息事宁人的态度。 下这个命令的意图本身,除了一贯对于不义之城的封锁外,更多也只是因为不希望the青少校真的这样私自去报复阿方斯,把事情闹大。 至于两方之间的仇怨? 因为调查一直没有结果,而韩青禹的分量、人心都在不断提升,联盟现在已经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选择立场了。 至少他们不再敢说要带青少校几个回去,先就“阵前杀将”一事进行羁押和审问。 既然阿方斯一直都还拥有自由,还能坐在议事会的前排“配合调查”,现在的青少校,也应该是这样的待遇。 这在蔚蓝的法律角度,其实就是一个顺序问题。 原先,联盟倾向先明确韩青禹几人“阵前杀将”的罪责,再论其他,而现在,这件事将被放到“阿方斯家族是否真的隐秘罪恶”后面,去审问和判定。 当然,关于这个真相,已经两年多了,他们仍没有查出个任何东西来。 部分联盟议员甚至倾向于维持这样一个状态,认为这种“悬而未决”是好事,可以达成勉强的稳定。 ………… 立在船头的韩青禹保持着微笑,一次次点头示意。 但其实他的眼神有些局促和尴尬。 刚才他做了好像很厉害的事,他总是能做到那样的事,但是,这并不等于他能习惯接下来这样的场面。 下面,战士们正在上船,他们走在架于海面的木板上,在这个过程中,几乎每个人都会抬头看向青少校。 那些目光让韩青禹局促。 他没当过老大,也不习惯这种真诚的眼神和其中的感激。 脚步微微的挪动了一下,韩青禹不自觉开始向后撤。 “不许躲啊,站着。”温继飞伸手压了一把,把韩青禹按住。 韩青禹无奈转头看了看他。 “人员组成太杂了。”温继飞目光看去说“他们现在的拥护,其实更多还只是一种激情作用下的情绪。想要真的把凝聚力和向心力建立起来,没这么容易的。所以你得站那,再不习惯也没办法。” 韩青禹点头,这个道理他懂,哪怕他本身并不习惯这样的角色。 “再然后,就要靠青龙帮跟咱们一起从建立势力开始的那拨人,老成员们,慢慢去带动了。”温继飞也没走,点了根烟继续说“另外,我和小王爷商量了一下,觉得下一步,首先得把华系亚语普及起来,这种无形的东西其实很重要……” 就这样一个说,一个听,船头上两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各自都在努力适应着他们新的身份和责任。 终于,所有人都上船了。 夕阳也沉到了海平面。 岸上的人群在挥手。 刀大理站在沙丘上眺望。很多人在眺望。 船上的风帆都升起来了,很整齐,很好看。 终于,水面被履开…… 船队呈箭头状,向着宽阔而朦胧的大海驶去。 渐远。 天黑。 星辰开始在夜空中闪烁。 船队消失在茫茫大海。 533.复辟,不在出云榜(下) “the青少校回来了。” 尽管韩青禹亲口说过他不回蔚蓝,人们依然这样说。 因为至少对于这个暂时仍算隐于幕后的世界来说,那个曾经灿烂的名字,回来了。 一同归来的还有他的伙伴们,沈宜秀、贺堂堂,传闻说吴恤中尉超级了,温继飞少尉有一把无尽的枪…… 然后还有,一万名来自不义之城的暴徒。其中至少一名超级,六名顶级。 这是一股绝对不容小觑的力量。 这也是1994年初,整个源能幕后世界里最重大的一则消息。 所有人都在关注着那只船队的去向。 但是,它消失了。 出航之后,即消失在了茫茫大海中。 在最初那一部分试图跟踪或窥探的力量,全部遭遇打击和驱逐之后,这个世界彻底失去了那支船队的踪迹。 两个月…… 它没有如人们猜想的那样,直接出现在亚细亚的东南海面,也没有靠近故乡华系亚,没在任何地方出现。 两个月。 不义之城的人们,已经从历史变化的情绪中平静下来了,也渐渐适应了青少校和那一万人离开后的城市。 这段时间不义之城很安定,大势力和谐,刀老大依然神秘,该过的日子照样过着,面馆和小卖铺照旧开张,该抢的大尖飞船,也依然被争抢。 只是琳恩已经不再去酒吧了,不再贪玩。 她和詹娜现在跟着青龙帮的一支小队每天训练,出任务,砍大尖,皮肤黑了很多,战力也强了一些。 只不过每一天的早上,她们都会特意路过一下绝杀馆外的布告栏。 这个布告栏不光张贴挑战信息,也是整座城市的消息中心。 有时候,琳恩和詹娜会在布告栏前遇到第三街区小卖铺的老板娘,有时候她们会遇见奥勇和钱道风,他们俩也在跟随小队训练和战斗。 然后,几乎每天,她们都会遇到明月势力的人。那两个阮氏明月身边的亲信。 “欸,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啊?”一大早,还没走到布告栏呢,就先看到了黑压压的人群,詹娜伸手拉一把琳恩说。 “不知道……”琳恩应完想了想说“对了,是出榜的日子。” 不义之城的情报和评价机构一直都有列两个榜单,穹顶榜和出云榜,今天正是第二季榜单出来的日子。 布告栏前激烈的议论声传来,詹娜和琳恩着急小跑了几步。 “怎么了?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激动啊?!” 詹娜的性格就是这样,人还没到呢,就先叫嚷上了。 当然因为是美女的缘故,总是会有人回答她。 “青少校上穹顶榜了。”一个路人跑过来说。 琳恩的脚步猛地定住一下,品了品……混账啊,说得一点激情都没有,不会说你别说啊,让我自己突然看到多好。 “啊,那他排第几啊?!”一旁的詹娜兴致勃勃问。 路人“第十。” “榜尾啊?!那他把谁挤掉了?” “华系亚那个姜上将,不见了那个。” “哦。” 詹娜听完消息不再理会路人,转回来,定定看了看琳恩说“为什么我会有一种并不惊讶的感觉啊?琳恩。那可是穹顶榜,我明明应该很惊讶,很激动才对的。” “嗯,我也有这种感觉。可能因为他是thekg吧?”琳恩想了想说“主要因为我们曾有一段时间,离他太近了。” “他应该有距离的,那样我们就会突然听说thekg还活着,而且晋升了超级,激动哭泣。再突然听说他和束幽打了一场,突然发现他出现在穹顶榜上……我们会像以前一样去酒吧庆祝,对着照片犯花痴。” 琳恩继续说。 詹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发现琳恩说的是对的,神情沮丧说“是啊。好烦!” 其实琳恩所描述的这种感觉,恰是外面这个世界,人们的感受。 “啊,青少校真的还活着!超级了?!” “啊,他跟束幽打了一场,是穹顶榜第七那个索尔尤吗?!没死么,没死就很厉害了啊!” “啊,他带了一万人离开不义之城?!什么,至少三个超级,八个顶级?!” “他失踪了。” “他登上了穹顶榜!” “什么?!” “穹顶榜!” ………… 这一天,还不到中午,云集在不义之城的各方势力的情报机构,就把新的榜单和这则惊人的消息,传遍了几乎整个源能幕后世界。 没有人怀疑榜单的公正性和可靠性。 因为它已经存在几十年了,至少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一直都公正可信。 另外,姜上将确实该下来了,他都已经不见了两年多了。 而青少校,别忘了在他离开不义之城前,刚跟束幽打了一场。因为评价机构就在不义之城的关系,人们完全有理由相信,这是穹顶榜第七位的束幽,亲口给出的评价。 所以,没有什么可以质疑的。 那个名字,真的回来了。在他的船队出现于这个世界之前,先在战力榜单实现了回归。 而且这一次,不是出云榜。 那个曾经的出云榜第一,顶级时代的战神,以进阶超级短短一年直接杀进穹顶榜的最强势姿态,正式宣布星辰复辟。 ………… “呵呵呵呵呵……找不着了。”老参谋眼神恼火,冷笑着把情报扔在陈不饿面前。 现在的情况,就是蔚蓝都找不到那支船队。 “找不着就找不着呗,第十而已。”陈军团长倔强地扭过头不看。 反正那玩意英文的,他也看不懂,知道了就行了。 “什么?而已吗?!”老参谋站起身,直接一把上去揪了老伙计的衣领,“而已?那你给我一个?!要么你亲自去,把人给我找回来。” 找?这玩意哪去找啊?人也没踪迹。而且穹顶榜第十,双超级,你以为是路边的白菜么?陈不饿心里想着不吭声。 “还来!还来啊!是你出主意,你去把人给我找回来。”在外老谋深算,沉稳无比的老参谋,搁这儿继续报怨念叨,像一个无赖的普通老头。 华系亚的高端战力现在有多紧缺,多捉襟见肘,没有人比他这个统筹全局的总参谋长更了解了。所以现在的情况,自然也没有人比他更焦虑和郁闷。 “那,你当时不也同意了么?”陈不饿弱弱地辩解。 “我同意?!我……”当时好像确实是同意了,老参谋懊恼一下说“我就不该听你的,几十年都没听过你的,最后听一次就出了这种事。” “嗯,可不是么?所以还是怪你。”陈不饿说。 “……唉!”老参谋懒得争了,无奈叹了口气说“你看吧,全世界都知道熊占里马上压不住了,等出事,联盟肯定还得找上咱们。谁让咱近呢,还有个人间无敌,可是咱们自个儿这么大个家……” 老头碎碎念着,发泄压力和情绪。 “嗯?你刚说哪来着?”陈不饿突然把他的话打断了。 “熊占里啊,全世界都知道那边压不住了,我问你怎么办?”老参谋扭头困惑问。 陈不饿猛地一下站起来。 “他会去熊占里。” “什么?”老参谋一下没反应过来。 “既然全世界都知道了,熊占里现在很不安定,他会先去熊占里。”陈军团长说。 534.船向何处 老参谋本身正蹲地上闹情绪呢,一来借这事咋呼几声喘口气,二来,他手里现在要是多一个穹顶第十韩青禹,再一个超级吴恤,他也不必为难焦虑成这样。 听完陈不饿的话,老头当场怔在那,用一个挺累人的姿势,拧头仰面看着他。 心说“是了,1777那个叫米拉乔的副队长,好像三年前回了熊占里,而现在的情况,熊占里乱局一触即发……” 熊占里那边的局势,因为方面军拒绝者部队突然改投分裂派,最近已经连有效的信息传递都被控制了。 “但凡他有关注外面的消息,他确实极有可能先去熊占里。” 老参谋心里认同了陈不饿的说法,因为他曾亲身目睹喜朗峰事件——韩青禹将功铺路,阵前杀人。杀的是初代星耀蔚蓝家族三代。 所以他知道那个混账小子有多珍惜和在乎他的队友。 “啧啧啧,不得了了啊,陈军团长,这一点我都没想到。” 老参谋站起来笑着说道。 “是吧?哈哈!” 军团长同志当场得意笑起来。具体也不知道怎么了,反正一到有关那群小子的事,他脑子就特灵光,特别有主意。 “其实就算这样找不着他,我另外也还有一个办法。”兴致起来了,灵感滔滔不绝,陈不饿接着说。 “哦?说说看。”老参谋表现得很捧场。 “说出来其实也简单。”陈不饿贼笑着,指了指自己说“我装死。我死了他们得来吧?只要消息散播出去,让他们听到。” “……” “欸,欸,你不听了吗?我这还没说完呢。徐参谋,徐晓红!” 陈不饿说着说着,突然发现徐晓红同志背身往门外走,直接出门了。 徐老参谋没心情搭理他。 “装死?还要闹到在海上的人也知道?呵呵,亏他想的出来。” “这个世界陈不饿要是死了,就不是韩青禹他们会不会回来的问题了,而是一场几乎必然的大乱,外乱加内乱。” 稍晚两天,1777小队驻地。 因为信息传递的层级关系,劳简和杨清白等人又待在山里,他们暂时还不知道穹顶榜上有了新名字,而且正好是他们最熟悉的那个名字。 他们目前只知道韩青禹几个离开不义之城了,然后在海上失去消息,不知所踪。 “欸,老师……劳队长!”商年华套了一件宽松的外套,低头看看小腹,纠结不安说“看不出来吧?” 她现在偶尔还喊劳简老师,生气了或烦躁了的话,就喊劳队长。两人的婚礼一直还没办,不过,其实已经擦枪走火先“上车”了,而且出了点意外情况。 劳简盯着看了看,摇头小声说“没事,看不出来。” “嗯。”商年华点了点头,但是眉头依然皱着,小声埋怨说“那几个小子也不说回来,也一直没个消息……再等,怕要给人笑话了。” “没事,快了。”劳简轻松说“另外我已经把咱俩结婚的事报上去了,团里说很快就能批下来。” “啊?那他们几个要是赶不上,你不得特遗憾啊?听你天天念叨。”商年华说“而且我也想他们能参加……尤其温继飞,说起来咱俩还得跟他谢媒呢。” “赶得上,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等他们去熊占里接上米拉就会一起回来。就算真的不回蔚蓝了……在去找阿方斯报仇之前,他们也肯定会回来一趟的。” 劳简笃定说,说完做贼似的开了门。 该下楼吃饭了,他按平时那样准备故意先走一段,以免被目击他是从哪个房间出来的,但是只走了几步,劳队长就忍不住了,担心回头说“你下楼梯小心点啊。” “嗯。”商年华点头。 其实她知道劳简的心里有很多担心,只是怕她一起担心不说而已。他怕韩青禹他们跟蔚蓝起冲突,怕他们不是阿方斯的对手,怕米拉在熊占里出事,怕很多…… 可是,韩青禹他们现在站的那个“世界”,其实已经离他这个c级蔚蓝小队队长,很远很远了。 他再怎么担心思虑也没用。 1777小队吃晚饭的时间,海上某处是夜,且是深夜,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溪流锋锐消失的船队正在风浪中朝某个方向前进。 之前他们绕了很久,还在一处荒岛上停留过,一方面整顿队伍,普及华系亚语,另一方面也是给韩青禹时间,让他充分消化融合骨源的能量…… 穹顶榜第十这个排名,之前可能高了,现在则不一定。 “话说涂紫让老庞带来的这个屏蔽装置,还真的挺牛的啊,除了开头几天,一直也没人跟上咱们。” 温继飞坐在船头提了提鱼竿,他也不知道这种天气到底能不能钓到鱼,正因为不知道,所以决定试试。 被他拉来一起的还有锈妹、韩青禹和贺堂堂。 海上的日子实在太无聊了。 雨水和海浪打在铁甲上,乓啷乓啷响。 “嗯,那小子是个天才,次一序列除了我都是科学家,都是用脑的,包括那个死打铁的也是。” 韩青禹试着提了下竿,没鱼。 “话说他应该不会出卖咱们的动向吧?”贺堂堂扭头担心了一句,这段时间他们的对外联系只有涂紫。 每天一次,涂紫会借用拒绝者的设施,通过一个特殊频段把各种信息传递过来。 韩青禹“不会。” “对议事会那些人和军团长他们也不会说?”贺堂堂追问。 “不会,他还记得欠我钱呢,欠钱这种事,往往最见人品。”韩青禹说“而且你都不知道,他对偷摸做坏事的热情到底有多大。” 就这样钓着鱼,聊着天,天渐渐有些亮了,风暴平息下来。 南极洲,蔚蓝战场,天一样刚亮起来。 一个白人青年在军营里的病床上醒来。他已经昏迷三天了。他的名字叫做佩格芒特,是现任的出云榜第一。 佩格芒特的发型很特别,两边和后面都差不多推干净了,但是前面和中间留得挺长,而且染成了诡异的粉红色。 这让他乍看起来很欠揍。 但是,每次当那些先闻名儿后见面的人真的见到他,他们往往会发现,传说中“不知死活的佩格芒特”,其实有着一张很憨厚耿直的脸,笑容也很傻。 “醒了。”坐在床边的战友看到他睁开眼睛,问。 “嗯。”佩格芒特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能动,他说“我好像康复了。” “你康复个屁,你现在被包得像一具木乃伊。” 战友骂一句,唰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在他脸上方打开说“给你看个情报。” “什么……” “!太过分了啊!” 佩格芒特看着曾经出云榜上的那个名字,在消失一段时间后,突然出现在穹顶榜上。 “明明他们都说我才是更天才的那个。” 他是源能融合度天下无敌的佩格芒特。 “不行,我肯定是太缺乏战斗了。”佩格芒特说着挣扎爬起来,站住,然后去扯身上的绷带。 满身伤口露出来,有些地方重新开始流血。 焦急的护士们冲进来阻止。 佩格芒特就在她们面前果体…… 他换上了作战服,背上装置,扛上他两米长的大刀。 “我得先去把那只红肩砍了。” “然后再去打败the那小子。” 一边说,佩格芒特一边出门。 “得了吧,你就是被那只红肩砍成这样的,你差点死了。” 战友追上去,但是并没有阻止。 因为拦不住,而且真的不会死。 佩格芒特半年前在冰川上被那个疑似穹顶榜第五的屠夫伊万砍过一次。 当时联军发现那个人,谨慎回避,讨论说他可能就是熊占里失踪名将屠夫伊万…… 佩格芒特听说后直接跳出去说“原来你就是那个老逃兵!” 那样他都没死。 535.队长小姐 熊占里四月末的气温依然不高,尤其是方面军官方机构所在的西伯利亚高原,夜里或早上,零下的温度依然经常出现。 其实蔚蓝各方面军的大部分组织机构,在选址的时候,都会尽量建在人烟相对稀少的荒僻地区。对国土的覆盖主要依靠拒绝者、各军和前线小队来完成。 除少数特殊情况外,蔚蓝各方面军的人数、规模,一般取决于两点:国土面积和人口。 其中前者要更为重要一些。 因为大尖其实并不会说,哇,这个国家人口多,咱们多降落几个,这个国家人口少,咱们就少去一点。 所以,熊占里方面军在规模上,其实并不比华系亚少多少。 相应的,熊占里方面军在本国人口中的占比,比华系亚方面军要大很多。其政府和军方对蔚蓝的渗透,也是最为严重的。 熊占里方面军第一军官学院。 没有浇筑水泥的地面照样很坚硬,嵌有死铁铁片在鞋底的皮靴踩在上面嗒嗒作响。 米拉穿着黑色的军制短靴,蓝色的牛仔裤和驼色的薄款风衣,头发长了自然微卷,被随意地系在脑后。 她的怀里抱着一大叠文件,修长的双腿打着风衣的下摆,正走在校园里。 其实米拉现在在军官学院的工作更接近文员。 所以,她最近的工作内容很苍白……米拉发现近段时间的文件总是要么空洞无物,要么存在明显的造假的痕迹。 这似乎已经足够说明,现在的形势有多糟糕。 “颂!”“轰!”死铁武器互相撞击,突然而起的战斗声从远处传来。 米拉听见了,因为担心和着急,循声快跑了几步。 又有学员发生斗殴了。 “停手,我让你们停下来,这里是军官学院。”米拉站在外围严厉喊了一声……她重复了一遍。 但是并没有任何效果。 斗殴中主动挑衅的那几个学员看见她了,甚至都没有理会她……一名文职军官而已,听说只是e级。 “我是学院的教官,我要求你们现在马上……”米拉不得不强调自己的身份。 但是,“滚开!” 其中一名挑事的学员吼道。 分裂派的势力早已经渗透进了学院,近段时间随着局势的恶化,学员之间因为政见不合而发生冲突的情况时有出现,他们甚至开始不再尊重教官。 “总之伊万的选择就是这个民族的选择,莫索里金已经保证了,伊万将会加入我们。”那名学员无视了米拉,转回去说。 那可是穹顶榜第五的屠夫伊万啊,成群分裂派的学员激动喊叫着,再次扑上去。 “在你们毁掉蔚蓝之后,世界会随之毁灭,也包括我们的民族,明白吗?蠢货!” 站在对面的一名学员坚定地回应,用语言和他们手里的刀。 米拉阻止不了他们…… “混账啊!”伴随着吼声,一袭校官军服冲进两人中间。 “砰!”“砰!” 叶莲娜没有拔刀,在空中一个旋身,一脚一个把两名挑事的学员踹翻在地上。 然后她英姿飒爽地落下来,背身站定,说:“不要跟我说政见,我懒得再跟你们谈论道理了,停止斗殴,然后滚蛋就好。快点滚,如果你们不想进医院的话。” 学员们终于散去了。 “天呐,这些臭小子竟然敢无视你。看来他们是真的不知道,我们米拉曾经是谁的教官。”叶莲娜前进中轻快跳跃一下说。 其实除了一起从印德度回来的那批人外,学院内部很少有人知道米拉和韩青禹等人的关系。 因为那可能招致危险。 叶莲娜并不是那批人之一,她知道这件事是一个巧合,是她前段时间跟踪米拉的时候,偷看和偷听到的。 说到后半句,叶莲娜放低了声音,走到米拉面前对她笑笑,接着俯身一把挽住手臂,依偎上去。 “我这里刚得到一个特别厉害的消息,你要不要听?” “说来听听。”米拉微笑点头。 “那你亲我一下吧?最好在你离开之前的这段时间爱我。”叶莲娜把嘴嘟起来,然后嬉笑着凑过来。 什么叫在我离开之前爱你呀?又来了。米拉无奈看着面前这个小丫头。 叶莲娜其实才二十岁。而且因为从小在学院长大的关系,性格单纯。 小姑娘之前曾经一度很仰慕和喜欢阿历克塞,在被那个花花公子的行径伤透心后,自己突然决定不再喜欢男人了,而且决定要抢走阿历克塞心中的女神,米拉。 米拉用手给她挡住了,说:“别闹,口红。对了,你的厉害的消息与我有关吗?不然不说也行。” 说着,她作势要走。 “当然有关啊,不然我怎么会这么急跑来找你。”叶莲娜连忙把人拽回来,不敢再卖关子了,踮脚在米拉耳边缓缓说:“你们家青少校,登上穹顶榜了。” 米拉愣住。 叶莲娜趁机在她脸颊留下一个口红印……在米拉生气之前转换情绪,难得认真说: “看看这糟糕的情况吧,真希望他能早点来接你。” “另外,在他们到来之前,我将一直保护你。”小丫头说完调皮跑开。 米拉这才回过神来。 一边伸手擦了擦面颊上的口红,一边笑着嘀咕:“穹顶榜么?” 她突然想念那些一开始的时光了,当他们还是稚嫩的新兵。 “再见面的话,就是大人物了啊,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大人物……大人的样子。” 米拉想着从心底笑出来。 她知道韩青禹几个一定会来,决定修剪一下头发,购买一套化妆品……就下午吧,她想。 下午下班,先去买好了化妆品,回到军官宿舍那间独立小院的时候,差不多是晚饭时间。 米拉煮了面条吃完,试着化了妆,洗掉,顺便洗澡,然后看了会儿报纸,准备早点睡觉。 巨大的嘈杂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 战斗的声音。 呼喊声。 “你们干什么?!” “这里是军官学院!” “……” 分裂派突然行动了。 没有人知道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但是很显然,他们正在尝试控制军官学院。年轻的基层军官总是各方积极争取的对象,这很正常。 米拉连忙起身穿好了装置。 “嗖!”源能装置的呼啸声进到院子里。 “走,米拉,快点,他们正在俘虏教官。” 是叶莲娜的声音。 然后,更多源能装置的响声,也许一个小队,出现在院子里。 “混账啊!”叶莲娜的骂声。 战斗暴发…… 然后,很快就结束了。 院子里,叶莲娜靠在墙角,她的刀掉在地上,咽喉被人用刀指着。 “丢人了,丢死人了。”小姑娘心想。 “请出来吧,中校,我们无意进行杀戮,只要你们选择服从。”分裂派带队的人向着房门喊到。 房间里,米拉转身。 她打开了墙壁上柜子,又从柜子里取出来一个长方形的木盒子…… 这把枪被秘密送来时,蔚蓝取有名字。 不过米拉自己给改了,现在叫做“队长小姐”。 “出来吧,中校,否则我不担保会不会出现意外的死伤。”、 “出来!” 院子里的人开始不耐烦了。 “其实鲍里斯上校您完全不必跟她多费口舌,那只是一个e级的女人而已。”是白天的那个声音,那群挑事的分裂派学员的小头目。 “让我去把她抓来就好。”他说。 然后转身,准备向房门进攻。 “咯啷!”玻璃窗破碎。 碎片向外落在地面上。 黑洞洞的枪口,从缺口探出来。 “我想你们最好放开她。”米拉说。 536.援助请求 “你在说胡话吗?你这个愚蠢的家伙。”分裂派的那名学员不屑骂了一句,拔刀,在装置的轰响中向房门冲来。 院子到房门的距离其实很短。 但是,“咻!” 装着特制的消音器,队长小姐的第一发子弹,感觉有些浪费了。 人在前冲中猛然一下向后飞出去,学员倒在地上,开始痛苦的呻吟,蜷缩挣扎。 米拉并没有杀死他,子弹穿过右边胸膛不算致命的位置,如果及时抢救,人还能活下来。 外面依然嘈杂,不过院子里的人终于安静下来了。 短暂的呆滞和茫然…… 这一刻,他们终于联想起之前曾听闻的东西,那种罕有的源能枪械,他们想不到它会出现在这里。 叶莲娜神情茫然了一下,“哇!” 她当然也对此有所听闻,尤其是一年多前那个,不义之城温少尉以一拒一千的故事。 “天呐,我知道这么多事,竟然没联想到米拉小姐很可能也有源能枪械,我到底是有多蠢啊?!” 原本,叶莲娜是想来一场英雄救美的…… “好吧,做被救的那个,其实也不错。” “有点丢人,那么,就由我来负责柔弱的那一方好了。” “……” 同时间,站在她身前的鲍里斯上校也在不到两秒钟的迟疑后,迅速抬头看了一眼窗口。 他想动,想换位置到叶莲娜身后,掩藏身形,包括蹲在她屁股后面。 因为虽然这种枪在传闻中很容易损坏,只能开三或四枪,可是好死不死,鲍里斯知道自己就是现场最值得狙杀的那一个。 在他试图做出动作之前,米拉的声音先出现了。 “嘘,千万不要动,也不要大声喊叫,上校先生。” 从屋里传出来的声音无比沉着。 “看来上校先生知道源能枪械的存在,那么,你最好凑巧听说过我的名字,我叫米拉乔。” “请不要心怀任何侥幸。” 要是他不知道,好吧,会很尴尬。 那我也只好继续,说我是温继飞少尉的老师了,就是那个关于源能枪械的所有传闻,现在最有名的家伙的老师……真的。 谁让以前用枪的人总是不被在意呢?! 米拉想着,心里有些小小的郁闷。 鲍里斯知道这个名字。他们在行动之前拿到过一份重点名单,名单上是过去三年蔚蓝联盟方面特别派遣来的那些军官。 学院这边有六个这样的军官,其中重点人物是顶级战力阿历克塞,而这位米拉中校,只是剩下的其中一个而已。 【米拉乔,中校军衔,e级融合度,战斗力低。】 正是这句评价,让鲍里斯压根没去重视和思考后面的那句话: 【曾长期在华系亚方面军第九军服役,是军中唯一被特许在一线战场使用热武器的人。】 “……”鲍里斯选择安静不动。 因为现在,那个被用“唯一特许”定义的枪手,正用一把源能枪械,指着他。 他不认为自己能避过那颗子弹,大尖都避不过。 院子里其他人见鲍里斯都这样,自然也都不敢动作,只有躺在地上的那个还在流血和呻吟。 “过来,叶莲娜。”米拉温和说。 “嗯。”叶莲娜倒是不紧张的性格。 她伸手,用两个手指捏着,移开面前的刀,然后向前走。 “捡起你的刀。”屋里米拉的声音继续传来。 “对,架在上校的脖子上。” “很好,现在带他一起过来。” 叶莲娜照做了,一边谨慎地移动,一边抽空在心里感慨:“哇,米乔小姐真的好冷静啊,她这样更加迷人了。” “请不要担心,上校先生。” “只要你和你带来的人,都不做危险的尝试,我们将肯定不会伤害你,要知道失去你会让我们的处境变得危险,所以,请你放心。” 米拉开口安抚着现场的情况,等叶莲娜带着鲍里斯带入屋内。 “吱呀。” 终于,房门关上了。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漆黑一片。 “你们走不掉的。”鲍里斯小声开口。 “我们试试。”米拉平静说。 “是么,我希望不要。”鲍里斯说:“因为整个区域,我是说几乎整个西伯利亚,都已经在我们手中了。” “伊万将军回来了,熊占里方面军将正式宣布独立,并拥有国家政权。”他补充说。 米拉和叶莲娜同时愣住。 ………… “什么东西啊?”陈不饿在半夜被叫醒。 老参谋眼神沉重,看了他一眼,“熊占里那边正式分裂了。联盟议长刚打来电话,请求我们华系亚方面军出兵西伯利亚先稳住局面,然后等待欧罗巴的援军到来。” “花碧楦那小子呢?”没有理会联盟的请求,陈不饿先问。 老参谋摇了摇头,“暂时没有消息。据说屠夫伊万在那里……” 这句话的意思,花帅很危险,或至少他做不了什么。 “联盟没有更多布置吗?”陈不饿这才接着问。 “可能你就是他们最大的布置,万不得已的准备。另外欧罗巴那边也有一些准备。估计就这些了,机密会议开了十几次,但是似乎一直也没有更果断的决定。你知道的,他们习惯就每件事反复辩论,正因为集中制的伟大,他们害怕你。” 老参谋眉头皱了皱。 “南极洲的战力肯定是调动不了的,也来不及。阿根廷那边的麻烦也很大,南亚美利加那边能支援的部队已经全都堆在那了……其实现在这个阶段,各方面自身的防御都十分费力。还有些方面军,隐约有效仿熊占里的意图,正在观望。” “废话,难道我们华系亚就不费力吗?!”陈不饿恼火起来说:“随他们去好了,老子不管。” “别说这种没意义的话,说了也白说。”老参谋戳穿他,陈不饿在表面的无所顾忌和不守规则之下,是多大的坚忍和坚持,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他真想要军事独裁,是联盟能压制的吗? 在心底叹了口气,老参谋继续说:“现在还有一个情况很麻烦。” “什么?”陈不饿问。 “在熊占里分裂的第一时间,雪莲等几乎所有势力组织的高端战力,都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们正在向各国重点目标渗透。” 陈不饿想了想,“什么意思?” “他们在全力牵制各国高端战力的调动,比如威胁各国的科研所……而且他们渗透的最核心目标,是我们。所以,吕墨逸和邵玄他们,我估计都动不了。” “……哦,我知道了。”陈不饿懂了,站起身,问:“那咱们能去多少人?” 老参谋看着他,敛去眼底的无奈和不放心说: “一万左右,加一个人间无敌。” 537.对不起啊,叶莲娜 老参谋取来了斩红刀。 这把刀一直是他在保管,其实也说不上保管,就是放在抽屉里而已。 那是一张古时代大户人家用的矮桌,特殊的构造,拢共就一个大抽屉,角对角的差不多正好放下斩红刀,所以刀和抽屉,其实都不小的。 当然也不算夸张。 至于说一开始为什么会习惯把战刀放在喝酒喝茶的桌子抽屉里,大致因为那时气盛,觉得世间人,皆温酒可斩吧。 说起来,斩红刀的材质其实有些普通,也就是以前认知中的顶级武器而已。和韩青禹的柱剑就不要比了,就是比起喜朗峰上那艘大尖主舰的核心部分,材质上都有差距。 但是这不重要,也不必换,因为重要的是用刀的人。 这个世界每个国家的蔚蓝方面军都有军团长,但是如果省略一切前缀,只说军团长……几乎每个人都知道那是说的他。 军团长说“我再睡会儿。” “到飞机上睡吧,靠西伯利亚那边能调动的部队,都已经开始集结了。”老参谋说。 陈不饿只好换了军服,把斩红刀负上,依然是穿的第六代装置,老头把战术背心式的装置紧了紧。 看着只是很随意的动作,但是这样,你就见到了人间无敌陈不饿。 其实平日里他若不背这些,也不穿军服,看起来真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农家老头而已。 “伊万的刀烈,这个你也知道的,所以没必要的话,就不要硬压了。”老参谋叮嘱。 “哦。”陈不饿转头说“所以这次你不去啊?” “我去不了。” “也是。”陈不饿点头想了想说“那你另帮我找个骂街的人吧。” 他的意思,是需要找一个临阵敢骂万军,敢骂穹顶榜第五的翻译。 得骂阵不抖,能骂出陈不饿的语气。 这桩活本来一向是参谋长干的,徐晓红同志精通13种语言,而陈军团长连华系亚普通话都说得不是太好。 “行的,我让人去那边等你。”老参谋说。 飞机起飞了。 消失在了夜空的星辰中。 ………… 熊占里。一座位于寒冷的荒原中,因为蔚蓝军镇而逐渐形成的特殊城市,并不对普通世界开放。 高低不齐的建筑轮廓冰冷,街道地面的泥土坚硬,就连路灯的黄光从高处照下来,都给人一种萧条感,甚至是凄凉感。 动乱的感觉充斥着整座小城。一队一队混乱的脚步声,源能装置呼啸,有人在叫嚷声中踹开房门,搜捕中夹杂战斗的声音…… 街道后方,四面高低不齐的建筑之间,一个漆黑的夹角。 米拉持枪直立,贴着墙面小心而冷静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叶莲娜则依然用刀架着鲍里斯。 他们从学院跑出来了,而且摆脱了跟踪。 “看吧,我说过的,你们不可能离开。” 鲍里斯小声说着,同时用手示意街面上的情况,表示自己真的没有说谎。 整个西伯利亚的核心区域,现在都已经接近被分裂派控制了。 “而你只剩两发子弹……”鲍里斯继续说。 “闭嘴。”叶莲娜将手里的战刀压了压,然后转头去看米拉。 因为趴下的次数多了,她的身上现在很脏,但是情绪并不那么慌张和沮丧。 虽然感觉很难,很不可思议,但是米拉既然带他们来到了这里,叶莲娜相信她们会有机会离开的。 “感谢鲍里斯上校一路上的配合,感谢你是那么明智的一个人。”米拉回头微笑,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外面街道上的一辆卡车。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我想那辆车可以带我们离开……我希望上校一会儿能跟随我们快速的行动。我可以再次承诺,一定不会伤害你。” 那是一辆罩着篷布的军用卡车,它刚运了一队士兵进入城市。 现在米拉要登上它。 鲍里斯明白了,眉头皱了皱,他知道那辆车的去向,中间会路过大片无人地带,所以,她们似乎真的有机会逃走。 “好吧。”他点了点头。 今夜肯定会有人逃走,会有不少,所以鲍里斯觉得他不值得为此拼上性命。 “什么时候行动?”叶莲娜激动问。 鲍里斯也在听。 “当驾驶员回到车上后。”米拉说话的时候,眼神专注地看着外面。 一队士兵从距离他们不超过八十米的位置经过,她们让装置休眠,连动都没有动。 “呼,呼。” 卡车司机出现在街面上了,他正过来,叶莲娜用最微弱的方式调整呼吸,在心里规划路线……“总之跟着米拉跑就对了。” 司机走到卡车停放的位置了。 他掀开篷布看了看车厢,又趴下,看了看车底,安心站起来,走向驾驶室。 一边和副驾驶上的战友说话,他一边伸手拉住了车门把手…… 就这个瞬间。 米拉准备启动的瞬间。 “轰!”陡然间的一声巨响。 声音如同是一次对大楼的爆破。 卡车司机在惊慌中迅速撒手,抱头蹲下。 斜向距离不到百米的街边,一栋楼的整一个顶层,在空中被横截,平移……然后爆开,垮塌,砖石纷飞。 再然后,“咔咔咔咔……” 高处斩击和碰撞的源能波动,在空气中蔓延,折断了四周大片屋顶的旗杆、栏杆或者房梁。 接着是大块建筑连续砸落的声音。 “超级!”现场周边的每个人心里都在惊呼。 因为只有超级之间的战斗,才能造成这样的场面。 这其实对于上车和逃跑有利。 但是,米拉撤步仰头,从狙击镜里看了一眼。 有人从狙击镜里掠过。 米拉认识那个人。 “花帅!”米拉心里猛地惊了一下,此时高处,熟悉的华系亚超级战力手持一柄短刃,一身是血。 而在他的身后,对面的楼顶…… 米拉快速移动狙击镜,那里站着一名熊占里分裂派的超级战力,然后可能五到六名顶级。 凭他们,就能重伤并追杀花帅吗? “停下吧,花帅,我猜想这样下去也许不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你就会自己死去。”分裂派的超级战力开口,有些轻松。 因为此时的花碧楦已经浑身是伤,其中最重的一处,是他胸前那道斜向的刀口……他刚和伊万战过一场。 “哧!”花碧楦停步,笑了一下回头,勉强站稳然后不屑说 “搞得好像你们真的敢杀死我一样。” “是啊,谁敢直面军团长先生的怒火呢?!”对面的人坦然承认了,然后说“所以,留下花帅就成了最重要的事,因为我们需要筹码。” 分裂派有面对陈不饿的准备。 这一点花碧楦当然也知道,“x你大爷的蔚蓝,x你大爷的熊占里……”他在心里骂了几句。 曾经的花帅是蔚蓝最逍遥的高端战力之一,从没受过窝囊气……直到三年前,他奉命来到熊占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他将这场分裂,硬生生拖了三年。 “那么,试试吧。”说罢转身,花帅的身形启动,凌空再次向远处另一栋楼顶掠去。 几乎同时,“颂!” 对面楼顶的超级战力暴发追来,衔尾跃出…… “咻!”一声轻微的枪响。 子弹自下方而来,出现在他的眼球里,射向他的眼睛。是那种枪,从子弹的速度和轨迹上,他第一时间得出判断。 于是,“当!”他提刀挡了一下。 就这一下,“嚓!”花帅倒射而回的身形斜上,一刀自他胸口掠过。 他本该死了的。 “可惜……” 花帅知道自己的情况,无奈只得再次返身,向远处而去……他在有些无力地在空中偏头看了一眼,但是并没有看到开枪的人。 对方也始终没有出声。 “有人在暗中掩护,不会是海上那群小子来了吧?或者蔚蓝另外有布置?”意识渐渐混乱,花帅猜想了一下,但是并不敢有任何迟疑。 “咻!”又一颗子弹,在他身后了完成了最后的阻滞。 这是“队长小姐”的第三枪…… 花帅的身形消失在夜色中。 分裂派的超级战力带着伤,踉跄着,依然带人追去。 楼下,米拉收枪…… 回身的眼神愧疚,她看了看叶莲娜。 “对不起啊,叶莲娜。”米拉说。 “没事,嘻嘻,我喜欢跟你一起逃亡。”叶莲娜笑起来,然后如承诺的那样,松开架在鲍里斯脖子上的刀,说“你能让他们把我们关在一起吗?帮帮忙,鲍里斯。” 现在再挟持鲍里斯上校已经没有意义了。 因为米拉开枪,大量分裂派军官士兵从四面搜索而来……已经出现在视线里。 538.你当The King死了吗 “准备好了吗?” “好了。” “那来了啊。” 海面上,二十多艘船排成一排。 每艘船的前甲板上都放着一个死铁做的支架,然后铁链,铁板……铁板上面坐着人。 这特么是个秋千。 但是并不是荡来荡去那样玩的,而是荡出去,让人掉进海里,看那艘船的人飞得远。 “这是谁想出来的游戏啊?”韩青禹从船舱里走出来,一边穿戴装置,一边问。 “锈妹呗,我觉得调节调节气氛也好,就同意了。”一同出来的温继飞说着指一下甲板说“你看,忍不住自己上了。” 铁甲坐在秋千上。 “轰!”刚才喊话的是贺堂堂,不过动手的是吴恤,伴随着一声磅礴的源能暴发,他的身形冲出,接着双手猛地一推。 “咔!” 铁链断了。 铁甲“啊呀”一声,砸在死铁甲板上…… 吴恤木木地站那看着,表示自己是无辜的。 “哈哈哈哈!”成片的笑声响起在海面上。 “主舰,0米,下一个。” 隔壁的一艘船上,西奥尔多打着手势,拿着通话器喊道。 “别下一个了。”温继飞的声音出现在通话器里,说“都准备一下,带上物资储备和屏蔽装置,我们要下船了。” “……是!”短暂的迟疑后,通话器里传来各艘船上的回应,声音都有些激动和亢奋。 如果猜想正确,这将是他们第一次追随the青少校,以溪流锋锐的名义去战斗,像一支军队那样。 可是这里并不是南亚细亚…… “怎么,不是去找阿方斯吗?”他们疑惑着。 “那个我可以问吗?我们这次是去干嘛啊?”老休的声音出现在通话中,代表大家发出疑问。 “去接一个姑娘。”温继飞说。 “一万人?!” 用一万人去接一个姑娘吗?通话器后面的人们都在惊诧和困惑。 “是的,因为我们已经有点迟到了。” 温继飞看了看手上涂紫发来的情报说。 ………… 西伯利亚,万人围城。 荒原上的一万华系亚方面军战士负刀列阵,面城而立。 “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到访,请熊占里友军接待。” 涂紫独自一人站在军阵前方,以正常交流的姿态,向对面喊话。 他身后是一万人,前方可能一万多…… 涂紫一点都不紧张,反而很兴奋。 一直梦想的战场,他终于来了,以陈不饿军团长专属翻译的身份,荣耀而来。 只可惜,这或许会是一场友军之间的刀兵相向。 这已经是第三遍了,对面还是没有回应,涂紫只好回头看了看那辆停在阵前的军用卡车。 军团长没有指示。 于是涂紫再次转回,“请蔚蓝熊占里方面军接待友军。” 这一次,他的语气里包裹着愤怒和威胁。 “不错啊,这个小翻译。”驾驶室里,因为看到涂紫自觉凶起来了,陈不饿满意地扭头说道。 在他旁边,花碧楦身上缠着绷带,有些虚弱地靠在椅背上。 花帅转头看了看军团长,眼神依然气愤……要不是因为这个死老头,他也不会来熊占里受这份窝囊气。 “莫索里金是一个很狡猾的政客,他在等,想先看清楚我们的实力,再决定怎么回应。”他说。 这里的超级就他们俩,而且他身受重伤。 “哦,原来是这样。”陈不饿打开车门,走下去。 然后他就这么简单地向前走去。 对面的万人军阵短暂的喧哗,接着不自觉后退…… 直到被将领喝止。 他们知道很可能陈不饿会来,为此提前做了很多思考准备,但是当看见人真的来了,那种惊惶和无措依然难以避免。 而如果换做是另一个时间和情境下见到他,士兵们大概会用最大的热情欢呼。 “军团长好。”终于开口,莫索里金笑了一下。 涂紫把话翻译过去。 陈不饿点头,没说话。 “一直猜想军团长会来,果然您来了。想来真的很可笑,蔚蓝一直都用最大的戒心防备你,却又每次都依靠你……” 莫索里金继续说 “这样的蔚蓝,真的能带领这个世界生存下去,赢得胜利吗?……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军政府才是正确的选择,也请军团长考虑我的建议,我们可以订立盟约。” 说完他等待涂紫翻译过去。 等他传回答复。 “军团长说你说的很有道理,让他听了也觉得解气。”涂紫转身大声喊。 莫索里金开始期待…… “但是,军团长说蔚蓝过往对他警惕……是对的。”涂紫接着说道。 这句话陈不饿没有解释,但是涂紫大致能理解,因为如果没有这种警惕,也许很久之前,蔚蓝就已经陷入了阿方斯的军事独裁。 政治不能简单相信人品。 除非最后不得已。 “万一有一天是青子哥的话,青子哥的人品……”涂紫甚至抽空想了一下,猛然有点不寒而栗。 “然后呢?”对面,莫索里金冷笑问,其实他也没抱希望可以这样简单说服对面那位人间无敌。 “然后散了吧,军团长说有不满意的地方生个气没事,跟自己人动刀就过了。总之发泄完了就行了,战士们应该回去自己的岗位,而不是在这里,拿着刀面对友军。”涂紫说。 “哦?军团长这么忠诚于蔚蓝吗?”莫索里金的嘴角露出嘲讽。 “不,军团长所忠诚的,是这个世界。”涂紫第一时间郑重说“因为不管是否存在问题,蔚蓝都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其实蔚蓝体制中存在的问题,涂紫不是不知道,很多人都知道。 但是,把蔚蓝换成一个个分裂的,世俗化的军政府,它们能做得更好吗? 不!灾难面前,无力抵抗……上层开始控制资源,谋划逃亡。 这是完全可以预想到的情况,甚至是莫索里金这些世俗政客的计划本身,几乎不需要猜疑。 “而蔚蓝,它也许会在最后的危机面前改变吧,人类还有机会。” 答完了,涂紫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没问陈不饿,转头,眼神慌张了一下。 “谈不拢吧?”陈不饿平和问道。 “……嗯。”涂紫点了一下头,他甚至没去问莫索里金。 因为此时对面,又一批分裂派的军官和士兵出城……跟他们一起出现的,还有近千名被俘的蔚蓝军官和士兵。 这是极端无耻的行径,但是分裂派做了。 “唉!”因为这一幕,陈不饿在心底无奈叹了口气。 如果可以靠压制解决,他不想刀兵相向,否则以他的性格,哪里会跟一个政客费这么多话? 这里绝大部分人,都应该出现在蔚蓝决战穹顶的战场上,而不是在这里。 “我想,军团长或许不应该,也不可以死在这里……伊万将军说他很荣幸可以与军团长一战,包括确定他会死在这里,另外我们还有两名超级,也是一样的想法。” 俘虏的威胁是明摆着的,莫索里金再次开口,稍微要了一下脸,没提这部分,而是做了另一个威胁。 这是又一个明牌的威胁…… 我们用穹顶榜第五加两个超级,拖陈不饿上路。 华系亚能不能接受? 蔚蓝能不能接受? 这个世界能不能接受? 如果不能,请退兵。 说完,莫索里金目光沉下来,远远地看向陈不饿,努力让自己不避开。 其实这样他们也完了,但是,分裂派赌这个世界不敢失去陈不饿。而陈不饿自己,也清楚这一点。 涂紫把莫索里金的话翻译过去。 同时他也在努力思考…… 可惜,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局,除非…… “吭啷!”身后传来拨刀声。 一声,万声。 “非蔚蓝军方而持蔚蓝装置,武装反抗者,皆视为敌军剿灭。” 身后长刀如林,源能鼓荡,对面的莫索里金眼神慌乱,涂紫大声翻译陈不饿的话。 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的军团长,不接受任何威胁。 除了源能的激荡外,突然变得死寂的战场。 战斗一触即发。 “对了,那边的人里,有没有意味米拉乔小姐啊?”涂紫突然开口,看向那边被俘虏的人群。 他的语气一听就不像是在骂街,或者宣战。 “所以他在干嘛?”因为听不懂,陈不饿愣了一下。 “这破翻译什么情况啊?!” 对面,莫索里金也一样茫然了一下。 随即,身边的人告诉他,有这个人。正是因为这个人,他们得到了一把源能枪械,但是不知道还能开几枪,总之也许待会儿有勇。 “有。”莫索里金说。 虽然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但是对方有重要的人在自己手里,肯定是一件好事,莫索里金想。 “我xxxx……”涂紫跳脚,快速喷了几句脏话。 “你们他妈的竟然敢扣押米拉小姐?!” “1777的副队长?” “你们真当thekg已经死了吗?!” 这一瞬间涂紫似乎很激动,他喊得很大声,尤其是thekg两个字。 其实,涂紫阴了韩青禹一把。 那些屏蔽装置能让别人不知道他们的位置,但是涂紫能知道。 他们已经快到了。 539.这个世界不可能有那种神经病 刀都已经拔出来了,两万多把,而且其中有一把的名字叫做斩红刀。 装置也都启动了,源能在空气中激荡,碰撞。 巍巍两个蓄势待发的万人军阵之间,只有一个小翻译官,独自站在接近中间的位置,跟那不管不顾地跳脚骂街。 “你出事了我跟你说,莫索里金,你现在最好祈祷米拉小姐没有受伤,而且心情不错……” 这个还需要心情不错么?可是被俘虏的人,又怎么可能心情不错呢?对面听得懂的分裂派士兵们在想。 “穹顶榜第十!穹顶榜啊!”涂紫大声说不义之城的消息,你们不可能一点不知道吧?三个超级,八个顶级,外加上万名从不义之城来的暴徒……” “你算算吧,好好算算,你是不是在自寻死路啊,莫索里金?你还不快点想想怎么办么?!” 涂紫很激动,以至于吧啦卟噜的熊占里语,说的偶尔破音。 人生第一次站在战场,他就站在了两个剑拔弩张的万人军阵之间,站在了陈不饿的身前……而且看情况,他暂时似乎真的骂住了对面那个万人阵。 “我牛逼了。”涂紫想。 他的嘴巴没停…… 对面莫索里金也没动。 其实分裂派在这里的兵力不是一万多,而是两万多,近三万,还有一万多人现在埋伏在侧面。 问题莫索里金当然也听过关于不义之城的消息,看过最新的战力榜。 如果确实如那个小翻译所说,以韩青禹为首的三名超级战力和八名顶级战力会出现在现场…… 那么,双方高端战力的对比? 他这边将会被碾压。 那样的话,他们之前针对陈不饿的那则威胁,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只剩下人海战术,可以试着强撑一下。 “可是,他不是已经和蔚蓝彻底决裂了吗?” “真的就为了一个姑娘而来?用这样的阵容来接人?” “而且他们又怎么可能突然就出现在这里?!” 莫索里金犹豫思考这会儿工夫。 作为当事人,米拉的情绪其实有点儿复杂。涂紫不认识她,她自然也没有蠢到主动从千多名俘虏里站出来…… 因为担心她,旁边认识米拉的俘虏们制造了一阵小骚动,借着骚动,故意把她挤在一个隐蔽的位置。 尽管这看起来有些徒劳无用和自欺欺人。 “所以,他会来吗?”人群中间,叶莲娜小声问。 她扑闪的双眼发亮,满是期待。 “那可是thekg啊,而且是这样的场面……不对,我们之间好像是情敌关系。” 小丫头心里想着。 米拉犹豫了一下,她心里的感觉,知道韩青禹几个一定会来,但是那也许不是现在,也许他们都还不知道这里的情况。 “我,不知道。”米拉木木说。 “可是再不来就晚了,咳咳,你等了三年……你可是说他们一定会来的。”阿历克塞躺在地上,他伤得很重,但是依然没忘记吃醋。 “要是这样都赶不上,再来又有什么意义呢?!”他说。 米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但是我听那个翻译官的意思,他好像真的会来啊!”叶莲娜说着,仰头朝四向看了一圈。 远处荒原杂草,空空荡荡。 同时间,陈军团长的眉头皱了皱。 “徐晓红给我找的这个翻译到底什么情况啊?!” 老头听不懂熊占里语,小翻译也似乎忘了他的存在。 要不是看他骂得确实还挺凶,挺有气势,看了挺爽,陈不饿早就开口喝止了。 看样子还有得骂呢,那么,手上的刀总不能一直举着吧? 军团长把刀暂时先收了,身后华系亚将士看见,犹豫两秒,也都一脸懵逼把刀收了。 “所以这是谈好了吗?看着不太像啊!”战士们在想。 “等等,thekg……他刚才好像说到这个了。” “另外他似乎还提到1777,还有那个副队长的名字。” 士兵们尽力小声嘀咕议论,但是因为人实在多,还是被陈不饿听见了。 “thekg?”陈不饿怔了怔,“这不是那混账小子吗?好像是。” 他之前料想过韩青禹会来熊占里接姑娘,但是此时现场,并没有想过他们可能会突然冒出来。 “所以现在是小翻译拿那个臭小子,在压对面吗?” “那我在这算怎么回事?!” 老头想到这有些气闷,但是在心底,又隐隐有些期待起来……两年多,应该没怎么变样吧?这要是真来了,可就别想跑了啊,哈。 跟军团长不一样,花帅精通熊占里语,所以他全都听懂了。只是花帅并不认为人真的会来,他觉得眼前这情况大概率是小翻译在拖延时间…… “怎么,拖一拖,蔚蓝欧罗巴那边的人就能赶到吗?”只是因为起身看了会儿,血就从嘴角流下来,花碧楦一边努力调整状态,一边想。 老头的身体太差了,如果战斗真的发生,他得帮忙,至少扛下一个超级。 另一边,莫索里金犹豫了大概三分钟,他最后的猜想,与花帅不谋而合了。 他不认为thekg能出现在这里。从时间上,除非那个青少校原本就计划带着一万人来接人,而且正好已经到最近的海面,否则他突然听说政变的消息,根本不可能来得及。 但是这个世界又怎么可能会有那种神经病,没事带一万人去接一个姑娘呢?太荒唐了。 莫索里金判定涂紫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援军。 “闭嘴!” 想到这,莫索里金重重地骂了一句,把涂紫的激情骂阵打断了。 目前有一点很糟糕,是涂紫刚说的这些话,他这边的将士们全都听懂了,己方战阵的情绪出现变化,开始有些犹豫和慌乱了。 要是他再犹豫下去,怕就会彻底动摇军心。 “不要再继续蛊惑人心了,这只会让你们的心虚和恐惧,更彻底的展露出来。”他故意大声说。 “据我所知,你说的thekg,早就已经和蔚蓝彻底决裂了。” 莫索里金说到这,身后己方军阵里又响起来一阵议论声,关于thekg和蔚蓝决裂的传闻,他们很多人都有听闻。 士气似乎渐渐又起来了。 莫索里金心里安定一下,看向涂紫的眼神里重新充满自信,说“所以,人不会出现在这里,你的拖延也到此为止了。” 奇怪的是涂紫没有再说话,就站那,平静看着他。 这眼神让莫索里金莫名担心总不成thekg真的带一个那样的阵容,来接一个姑娘吧? “不管怎么样,先把那个米拉找出来看好。”莫索里金小声对身后的一名军官说。 下一刻,军官带人跑向俘虏群。 涂紫看见了,因为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一下慌乱起来,着急大声喊“你敢?!” 华系亚军阵重新开始备战。 就连陈不饿都彻底急了一下,他听不懂,所以只能就看到的情况做判断,然后往坏处想 “这要是米拉姑娘今天死在我面前了……再见面可怎么跟那个臭小子解释啊?” 老头的手握上刀柄。 同时间,俘虏群听到了米拉的名字,包括受伤的阿历克塞,叶莲娜在内,很多人开始反抗,集体往前拱,尝试把米拉护在中间。 分裂派的士兵们拔刀。 现场尖叫,推搡,呼喝,威胁,一片混乱嘈杂…… “嗖!” “嚓!” 物体呼啸飞行的声音先出现…… 然后,是一把武器。 一柄大号的蓝色星光柱剑,划着很高的抛物线,从空中落下来,直直落在两阵之间,俘虏群的前方不远。 那并不是攻击,柱剑直直落下,只是插在地上而已。 坚硬的泥土被撬起来,柱剑剑身微微向一边倾斜,人们可以清楚看见剑身,以及被翻起的土块上的裂痕。 现场在这一瞬间安静下来。 因为这把蓝色星光柱剑和某个人的联系,这一年多来早就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下一秒,所有目光都转向远处,柱剑飞来的方向。 那里是一个草坡,长着高高低低,新生与枯败的杂草。 风在摇着草叶。 一秒,两秒…… 没有意外,一个背负双刀的身影从草坡下走上来,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站在高处。 然后三个。 黑色的长枪,铁甲。 六个。 其中有一个背着狙击枪。 十三个。 thekg来了! 传闻中的三个超级,八个顶级,铁甲和无尽的枪,大概都站在那里了。 现场各种情绪,激动的或者慌张的,都在暴发边缘…… 但是,还不止。 “呼!”一阵突然而来的烈风,从那个方向扫过来,卷着残叶扫过整片战场。 那是源能战阵冲锋制造出来的风。 “颂颂颂颂……” 密集的源能装置的轰响声,千声,万声,在空气里激荡着由远而近。 传闻说thekg从不义之城带出来了一万人。 那不是传闻。 因为现在,那一万人,已经阵列在草坡高处了,在他身后。 “所以,这个世界真的会有神经病,用三个超级,八个顶级的阵容,带一万人去接一个姑娘?!” “是的,有。” 莫索里金现在很惆怅。 实体书+推书 前面有更新。 一实体书消息,出版商的文案 《穹顶之上》首次实体出版!第一册11月上市! 10月25日20点《穹顶之上1》准时开启预售,20点-21点还有特典福利限时加送!!! 《穹顶之上1》特典版包含扉页签章本+语录书签+人设明信片+q版蔚蓝日历卡+亲笔签名海报(随机)。 特典版授权店铺请认准大周图书专营店、湖南叶洋图书专营店和传书图书专营店。(链接好像发不了,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得搜一下。) 荣耀与血肉交织的战歌已经奏响,向勇士致敬! 二推荐两本书 1、赵家浮生《我真不是偶像》,火钳刘明,在线撩妹。 2、清泉流响《精灵掌门人》,当你的考试科目变成精灵对战…… 541.很复杂的韩青禹 莫索里金在说话的同时从战阵里往外走了一些,身边就有一名超级战力陪着,但是他心里依然发虚。 要知道对面在场至少两个超级,而且其中一个是在穹顶榜上的人。而屠夫伊万的位置,并不在这里。 在超级战力的示意下,分裂派前排的军官和士兵跟随莫索里金移动,把整个阵线前推。 这样他们就差不多等于把韩青禹几个和俘虏群都裹在阵中了。 当然,为了不阻挡视线,他们从中空出来了一条通道。 也没有人去碰插在地上的蓝色星光柱剑。 当莫索里金终于开口, 韩青禹没有回头。 但这并不是刻意的无视……事实是他没听见。 俘虏群里正议论着他呢,在一个嘈杂的环境里,当有人用你听不懂的语言跟你说话,总难免被忽略。 “还有叔叔阿姨呢?”韩青禹张望问话的同时,再一次伸手去牵米拉的手腕,准备带她走。 他下来的原因就是这个,怕米拉有伤,怕她一家都在俘虏群里,因为一旦混战开始,俘虏群不可避免会有死伤。其实青少校还是有细心的地方的。 但是, “我爸爸妈妈的工作不在这个区域。” 米拉回答的同时,侧了一下身。 她又躲了,这已经是第二次。 “哦,那就好。”韩青禹点头,有些茫然。 在心里困惑为什么不让牵呢?我牵着手腕……万一他们突然冲过来,我才可以带你飞啊! “这个傻x。”温继飞在身后小声骂了一句。 因为韩青虫刚竟然两次都是用左手,去牵米拉的左手腕。 所以米拉侧身,可能是想把右手腕给他…… “左手牵左手,这样待会你是要米拉倒退着跟你走吗?”他恼火着小声提醒。 “……”等等,左手?右手?左手牵左手,左手牵右手,右手牵……吴恤乱了。 好在韩青禹懂了,尴尬笑了一下说“那咱们走了。” 这句话发音有点重,说话同时他俯身改抓米拉右手腕。 这一次,米拉没有再避让,乖乖让韩青禹握了她的右手腕,带她转身。 叶莲娜蹦跶一下跟了过来。 其实韩青禹说那句重音的目的,就是提醒周围几个和米拉亲近的人,你们可以跟来。 他没法一次把上千名俘虏都带走,那样估计就直接开干了,所以他只能先带米拉出去,再考虑其他。 “当然,顺便多带几个应该也没事。” “虽然他们大概率都听不懂,但是聪明一点的话,应该能想到跟来吧?”韩青禹心里想着,听到身后叶莲娜的脚步声。 “这个thekg刚看起来傻乎乎的,想不到还会搞暗示呢。”叶莲娜想着,快步走到吴恤和温继飞之间。 其实在跳出来之前她特意去看了一眼阿历克塞,示意他一起来。作为顶级战力,阿历克塞在之前的动乱受了重伤,情况很不好。 但是阿历克塞并没有选择跟来。 “作为男人最后的尊严,再愚蠢也必须要坚持,我不能这样被他救走。”阿历克塞捂着伤口微笑摆手。 所以,就只跟来了一个。 “有点可惜啊!”韩青禹心里想着,因为对面的那个莫索里金,似乎很识时务,很能忍,他们下来折腾了快十分钟了,他都没阻止,甚至一句话没说。 其实这个时候,莫索里金已经说了大概八句了! 他现在处于一个两难的情况 如果跟thekg直接发生冲突,形势会很不利,他很可能会死。 最好的局面是让他把人带走,然后他就带着他的人离开,置身事外。反正他跟蔚蓝也早就决裂了不是么? 可是,莫索里金又不能这样,一声不响就让thekg把人从自己的军阵里带走,尤其是在刚才还发生了冲突的情况下。 战士们的士气会崩塌的。 所以,莫索里金其实迫切希望韩青禹可以理一下他,让他通过话术,把场面圆过去。 上帝保佑,thekg终于回头了。 “thekg打算就这样把人带走吗?我想我需要知道你是以什么身份在做这件事。”莫索里金压着嗓子说。 这次听到了,韩青禹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很善良,因为茫然。 他听不懂。 脚步声啪啦啪啦,涂紫激动跑过来,终于到他上场了,尽管这件事米拉好像也可以做。 “青子哥。” “诶,话说怎么会是你啊?” “参谋长让我来的,嘿。”涂紫搓手笑一下,说“他问你以什么名义带米拉小姐走。” “哦,个人。”对这个问题,韩青禹没有任何犹豫。 说完,迈步。就这样,他牵着米拉的右手腕,带着贺堂堂几个加上叶莲娜,从分裂派军阵让出的通道里往前走去,步伐平常,不紧也不慢。 涂紫跟上来,迟疑了一下,偷摸看看米拉,终究没有选择铤而走险,把话如实翻译了过去。 莫索里金心头一喜。 “这么说,thekg现在确实已经不是蔚蓝联盟的下属了?这次也不是受命而来。如果确实如此,我想我们确定没有必要阻止你带走你的女孩。” 终于找到台阶了,莫索里金用一种大人物对话的口气把话说完,眼神期待,等待答复。 “傻逼!”韩青禹听完涂紫的翻译,当即在心底骂了一句,因为这话问的……好贱。 他还要去砍阿方斯呢!同时更不想说自己还是蔚蓝联盟的人。 “不是。”韩青禹说。 听到答案的涂紫,怔怔地看着他。 “真的已经不是了吗?青子要当着这么多华系亚战友和陈不饿军团长的面,说他已经不是蔚蓝了!” “难道他来,真的就只想带走米拉小姐,就不管了吗?!” “他们刚刚在威胁军团长啊!” “我……”第一时间没有进行翻译,涂紫试着想先说点什么,心念一转,可是青子哥并不是一个要脸的人啊…… 不是,这样说青子哥好像有点过了!那么,青子哥并不是一个讲信用的人? 青子哥不是好人? 好吧,总之先这样,先让青子哥把米拉小姐带走再说好了。 “不是!”涂紫把话翻译过去。 thekg亲口说他已经不是蔚蓝的人了! 因为还有一些距离,涂紫翻译的声音挺大。 这一瞬间,米拉转头眼神心疼看了看韩青禹几个,没有出声,因为虽然不了解更多情况,但是她能理解他们。 莫索里金已经快激动哭了。 而对面的华系亚万人军阵,将士们集体沉默了一下。有人悲愤,有人能理解缘由,但是不理解为什么是此时这里,明明他们刚才还在为他的到来欢呼…… 更多人把目光投向军团长。 “嚯!刚才跟姑娘敬礼的时候,不还自称蔚蓝,报了番号吗?”陈不饿生气揶揄了一句,听着仿佛画外音。 因为说这话的时候,他根本没朝这边看,是对着侧面的空气说的。 这种感觉看着就像是两个人在冷战,其中有一个听到什么忍不住要开口,但是仍然强行摆出来我不是在跟你说的姿态。 ……场面和气氛都有点诡异了。 “这,不合适吧?干仗呢!” 战士们的感觉很茫然,因为实际说,除了仰望、听闻与传说,他们并不是那么了解面前这两位穹顶极限上的存在。 对了,军团长和青少校从刚才一直到现在,好像都还没说过话呢。 青少校转过来了。 “我什么时候提蔚蓝了?!” 时隔两年多后再见面的第一次对话,军团长阴阳怪气,青少校直接怼回来了……竟然是这样! “唯一目击军团,第九军,第425团,第1777小队……”老头念着。 “那个我们哄一下米拉小姐开心而已,您哪位啊?”韩青禹郁闷继续说。 米拉“……” 战士们“???” 陈不饿“……” 要不是现在有事,他就冲过去先揍他一顿,揍到他喊爷爷那种。 “实话说,倒是真想亲自看看他们现在到底成长得怎么样了啊!”老头心里想着,没再出声。 温继飞、贺堂堂几个低头在偷笑……记忆中每次青子和军团长碰面,都是这样互相伤害的。 只有莫索里金在兴奋激动。他身边当然也有翻译,但是翻译传递过来的只有语言,而缺乏语境和情绪,所以,他是真的快高兴哭了。 他准备把顺水人情送出去,把台阶下了。 “我想这是最好的消息,腐朽的蔚蓝,早就应该被放弃了。既然这样,我也不想与青少校为敌……”莫索里金笑着说,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那边的翻译还没有开口,但是thekg转回来,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跟刚才完全不同。 这一眼他的眼神里有不耐烦,有怒火,有警告……甚至还有一种让人身体冰冷,如面死亡的感觉。 似乎在说“笑你妈啊笑?!” 莫索里金不吭声了。他终究只是一个狡猾的政客,而不是铁血的战士,若不然战斗早就该发生了。 现场短暂的安静下来一下。 “老头这两年干枯了很多。”站在韩青禹身后,温继飞小声说道。 说干枯感觉不礼貌,但是他找不到更恰当更准备的词。 “……嗯。”韩青禹轻声嗯,点了一下头。 542.挑战 应完这一声韩青禹抬头,面无波澜牵着米拉的手腕继续向前走去,平静走过两面的刀丛。 插曲似乎就要这样结束了。 至少莫索里金在不安的同时,是这么认为和期待的。 那样他们又将回到一开始的局面。 “对了,米拉的队长小姐还在他们手里呢。”在韩青禹的身形已经走过莫索里金所在位置后,叶莲娜突然说。 是英语,原来她会,虽然发音带点儿熊占里的味儿,但是能听懂。 “队长小姐?”温继飞转头用一样挺蹩脚的英语困惑问。 叶莲娜点头,“嗯,是枪,那种可以打穿源能防御的,很厉害的枪。” 明白了,温继飞点头。 果然,米拉有源能枪械。 他们对此一点都不意外,别说全世界有十来把了,就算只有一把,那一把在他们心目中也应该给米拉。 然后,它叫做队长小姐么? 真是好真实的枪名啊。 “告诉他我要拿回米拉的枪。”韩青禹转头对涂紫说。 “啊?好!”涂紫点头,转身昂首挺胸往前走了一步。 这才是他要的上战场的感觉嘛,先是有军团长撑腰,再又有青子哥撑腰,他单纯负责嚣张…… “thekg要米拉小姐的枪。”目光直视莫索里金,涂紫说。 枪? 莫索里金当然知道那把枪,他转头看了身后的超级战力一眼。 那个超级战力隐蔽摇头,枪不能给,在他们的计划中,枪等一会儿也许还有用。它杀不了超级,自然更杀不了陈不饿,但是也许,它能造成些许阻碍。 莫索里金的眉头皱了皱,转回来,“抱歉我们并不知道米拉小姐的枪在哪。” “那你们找找,找久一点也没事,我们等。” 涂翻译又忘了他其实只是个翻译了,忘了身后还有个青子哥,就像他刚在忘了身后有军团长一样。 什么,等么?thekg带着人留在这里等! 然后呢? 然后大概会等到蔚蓝后续的援军来到吧? 已经忍耐了很多了,莫索里金不想倒在最后这一环上,咬牙继续忍耐。 但是,“颂!” “不要认为你们可以一直这样威胁下去。” 莫索里金身侧的那个超级动了。 与莫索里金不同,他是战士,超级战士。 对面的这个小翻译已经嚣张得他无法忍受了。 这一瞬间的变化让战场两面的人同时用重重地呼吸惊了一声。他们只来得及这样,连叫出来都来不及。 身形闪动,分裂派的超级伸手抓向涂紫。 身后就站着the青少校呢,涂紫倒是不怕,除了欠青子哥钱他几乎什么都不怕,热衷刺激。 但是因为条件反射,他还是眨了一下眼睛。 ……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 他已经站在韩青禹身后了。 韩青禹站在他身前,保持距离,挡在对方的超级面前。 短暂的僵持。 “正好想见识一下thekg到底凭什么这么嚣张!”对面的超级眼神狰狞一下,猛然伸手拔刀前冲,连莫索里金都来不及阻止。 “哗!”两面军阵终于差不多同时惊呼出声。 不同的是,近处分裂派的军阵在惊呼的同时,有一部分人的目光并不在韩青禹和那名超级身上。 他们在看地面某处。 那里的泥土被掀起来了,原本插在地上的蓝色星光柱剑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状态,突然激射而去。 沿途的分裂派军官战士握着刀呢,他们把刀往前递,去组柱剑,或有人试图斩落它。 “叮!” 然后“嚓嚓嚓嚓嚓……” 响声过后,满地的断刃铺展延伸,军官和士兵们木木地看着手里的死铁直……断刀。 柱剑碎刃而去。 “当!” 凌空横在两人之间,正好挡住超级战力的一记拔刀前冲斩。 碰撞处源能激荡…… 而thekg本人,他竟然直到现在才缓缓抬头,看了对面超级手上的刀。 “嚓!”柱剑落下来了,插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 然后青少校转头,改看莫索里金。 甚至这整个过程中,他忘了松开米拉的手腕…… “好强!”这一刻这是共识,也是无声的惊叹。 两年多后重新归来这个世界的the青少校的第一次出手,证明他配得上最近一切关于他的传闻。 他很强,可能强到足以凭一己之力改变眼下的战局。 分裂派的人似乎开始有点理解莫索里金了。 “唉,全是花样。”现场只有一个人可以这样嘀咕评价。 当然其实也还行,军团长此时的心情好了不少,没有不给面子把话大声说出来。 ………… 一刀过后。 表面依然僵持的现场,似乎一触即发。 “打起来吧,这不能忍的啊,莫索里金,各位,快打起来吧!打起来然后沈宜秀姐姐带着米拉姐姐先跑,青少校和军团长并肩作战……还有吴恤哥。” 这是涂紫刚才担心不会有,心底又一直梦想能看到的画面,他浑然忘了自己其实也在战场中心。 陡然,“铿嗡……”金属划过金属,一片沉重而密集的响声,从侧面传来。 那边的草坡上,溪流锋锐的万人阵已经全部拔刀,准备冲杀。 大场面。 “刀……”年轻的卢比阿渣几乎已经要喊出来了。 “刀你个头……等等看。”食粮叔骂了一句。 战场上所有人侧目。 “好啊!砍起来!”这一刻,连超级扑来都没有发抖的涂紫,激动得身体颤抖,“来吧,干吧!” 他期待着。 但是, “给他。” 莫索里金沉声说,同时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对面的华系亚战阵,以及陈不饿。 ………… “队长小姐”被分裂派的人送回来了,温继飞好奇帮忙接了,一边跟着走,一边仔细研究是不是每把源能枪械都一样。 熊占里小姑娘叶莲娜木木地走在他旁边。 “好浪漫啊。”叶莲娜嘀咕,她现在已经决定退出这场爱情争夺了,因为……已经输了。 同时叶莲娜现在也理解了,为什么明明阿历克塞那么优秀,有那么多优秀的军官追求米拉,米拉却一直要等一个在她口中完全不懂爱情的家伙来接她回家,一等就是三年。 “换我我也等啊!” “有这样一次,还要什么爱情?!” 叶莲娜看看那边的万人阵,又想想刚才thekg牵着米拉的手腕迎战超级那一幕…… “真的完全不用呢!” 小姑娘想着,嘀咕着,突然一下转头。 “青少校为什么会这么在乎米拉小姐啊?”她问。 温继飞看她,“嗯?” 刚才这小姑娘自己用熊占里语小声嘀咕的话,他听不清也听不懂,不过这句是英语,温继飞听懂了。 为什么,这还用为什么吗?死铁直人在乎的人多了,男男女女,感情不都一样么?! 可是如果这样回答的话,感觉好没劲,而且那可是米拉队长啊,怎么都得有点特别才对。 温继飞犹豫思考了一会儿。 叶莲娜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说青少校为什么会这么在乎米拉小姐啊?” “可能因为米拉队长是他人生懂事以后,第一个,也是现在为止唯一一个亲过他的女人吧。”温继飞故作认真说。 “……哇!”叶莲娜自动把那想成了kiss!心说原来进展已经这么大?! 等等,涂口红,牵手…… 叶莲娜不自觉看了一眼米拉被握着的右手腕。 “对了,你们有医生么?”她突然问。 “有啊,你怎么了么?”温继飞反问。 “不是我,是米拉,米拉的左手,大概骨头全都裂了,一直很痛,也没有得到治疗。” 叶莲娜指了指米拉哪怕在前行中也一直垂着的左手,心疼说。 温继飞愣住,原来不是青子牵的不对,原来是这样。 同时间,韩青禹回头,“你说什么?米拉……” 再转头,他直接看向米拉本人,“米拉你的左手?!”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米拉身上,有关切,有心疼,有温继飞无法言说的悲伤情绪……他的老师,不能开枪了。 米拉自己似乎也还没准备好说这件事,她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一眼温继飞手里的队长小姐,抽抽鼻子。 “我其实不能开枪了。” 米拉的手受伤是在三年前的喜朗峰周边战场,高原上。当时1777小队被设计追杀围堵,她在山坡上用米拉11重机炮开枪吸引大尖群。 阿方斯的一名手下用掷刀贯穿了她托枪的左手。 刀身就嵌在手臂里。 米拉继续开枪…… 那可是米拉11重机炮。 而米拉的体质不管再怎么温养,也是e级的底子。 这跟温继飞不一样,温继飞是骰子,但是那并不影响他翻a翻b时吸收的效果,体质本身的改变是哪怕他翻到f都不会消失的。 后来,左手治疗恢复的程度,只到可以正常生活。 医生的建议,连专属枪械都让米拉放弃。 而动乱的那一夜,米拉用的是队长小姐。 用这只废手,她开了三枪。 尤其后两枪几乎是连射。 她做到了。 但是当时收枪,她的左手小臂一下骨头就已经全部碎裂。 米拉简单解释了完了。 “所以,得给阿方斯再记一笔。” “当然这里的分裂派也有罪。” “没事的米拉,咱们那有这个世界最好的医生,还有超级多超级源能块。”韩青禹温和安慰了一句。 然后并没有当场发作,而是牵着米拉的手继续向前走去。 他们就这样,从两面军阵之间走过,离开战场,走向草坡。 “他真的就这样走了吗?” “留军团长孤身对抗对面的穹顶榜第五加两名超级?” “你就算只帮忙扛走一个超级也好啊,那对你应该不难。” 如果没有穹顶榜第五的屠夫伊万,两个超级在军团长面前当然不够看,但是在有一名强敌决死的情况下,那两个人就是大麻烦。 军团长依然会赢,这一点没有人怀疑。 但是,他老了,没有武装的时候看着像一个蹒跚的老人……传闻中他的巅峰爆发,只剩下一刀。 伴随着韩青禹几人离开战场的脚步渐远…… 莫索里金在庆幸。 而华系亚的将士们,沉默看着,这一刻他们的感觉,很难受,很憋屈,直至愤怒,但是军团长都没有说话,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青少校转过来了! 他一边走,一边侧转,看了会儿军团长,眼神里的意味让人说不清楚。 他什么都没说。 他们已经走到草坡下了。 好像说了几句什么。 贺堂堂带着米拉小姐和另外一个女孩上了草坡。 剩下的四人转回身。 ……青少校转回来了! “他!” 这一刻,华系亚军阵开始小心翼翼地激动,因为怕失望。 而莫索里金“……” “嗖!” 远远地,一道蓝色的流光从分裂派的军阵前拔起,飞射向韩青禹。 ……原来是他把柱剑忘了。 蓝色流光飞到身前了,the青少校伸手,握住柱剑,手臂持剑自然垂落。然后他转头,目光经过陈不饿,对视,朴实而得意地笑了一下。 青少校转向熊占里分裂派的军阵了。 “那个,说个事,就算是挑战吧,我想跟屠夫伊万打一场。” 他语气平常说。 543.只想打架 这时间的场面,是熊占里分裂派和华系亚方面军在平地上,两面军阵相对,然后溪流锋锐的一万人列阵在侧面高起的草坡上。 韩青禹走到坡底的位置回转,身后几步站着吴恤、铁甲,拿枪的温继飞,再远些则是来自不义之城的万人阵。 这个阵势现在正在整齐地前压。 从感觉上,你会发现那些来自流放之地的暴徒们似乎无比渴望来一场超级混战。 前压的过程中,西奥尔多身形闪动,先一步到场,和吴恤几个站在一起。他用自己的速度即告诉全场,他是超级。溪流锋锐确如传言那般,有三个超级战力…… 三万多人,三面对峙的现场。 其实韩青禹说话并没有用喊的,但是因为蓝光柱剑的吸引,这时间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等待看他要做什么。 所以话说出来,还是有一批人听见了。 身边的翻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莫索里,thekg具体说了是什么,但是莫索里金自己已经察觉到不对了。 因为他看到对面华系亚战阵的前排露出笑容,那是一种带着荒唐感,诧异、茫然而后释然,从心生出的笑。 甚至其中一部分给人傻乐呵的感觉。 同时,整个军阵仿佛有一种意气升腾起来。 涂紫站在三面军阵之间的空地上,一样先愣神了一下,接着他猛然开启装置跳跃起来,这让他跳得很高。 “thekg要战伊万!”涂紫跃升的同时用熊占里语喊。 “the青少校要战伊万!”他扭回头用华系亚语喊。 借助源能,喊声扩散他喊得声嘶力竭。 这下都听清了。 分裂派的军阵在这一刻全面陷入躁动和慌乱……事情进展明明不是这样的。 莫索里金呆滞了一下然后低头猛烈地咳嗽。 而华系亚这边军阵,他们本该沸腾欢呼的,带着感动。 因为此时在场每个人其实都懂,熊占里分裂派所有计划的支撑点,就是屠夫伊万带着两个超级赴死,可以威胁到陈不饿的生命,而蔚蓝、华系亚乃至这个世界,不能失去陈不饿。 现在青少校点名要战的人,正是伊万,他挑了最危险的那个。 所以有些东西就不用说出来了,虽然几分钟前他还在和军团长互相伤害。 华系亚的青少校刚说他不会归来,不会再为蔚蓝战斗,也不会和蔚蓝的部队并肩作战…… 现在他持剑站在那里,准备自己去做一些事。 他像个依然关心,牵挂,但是又必须赌气,嘴硬不愿意承认的小孩子。 战士们没有当即沸腾欢呼是因为一种难以遏止的荒唐感…… “怎么转一个身,就能用那么平常的语气说出来呢?好像理所当然似的。” “是啊,这样看起来,他刚才好像就只是为了平安地接回米拉小姐而已。” 战士心说那好像是一场欺诈。 “他刚才还跟莫索里金聊那么好……好吧,莫索里金现在一定很沮丧,他心目中穹顶榜上的战士,盛名之下的thekg,估计不是这样子的。” “这个,我心目中的……也不是啊。” 战士们小声的议论着。他们几乎所有人都曾听闻那些故事,但是绝大多数都是今天才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the青少校。 似乎跟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涂紫不这样觉得,因为他跟韩青禹很熟,而且存在有一段漫长的债务关系。 “青子哥果然还是青子哥啊!”小翻译落地后感慨想着,“果然还是那么的不要脸,那样平静而又理所当然的,就不要了……咳咳。” “这小子……呼!”差不多也是这时候,陈不饿扭头吹了一口气,为某件事而感动感慨什么的,实在太娘气了,军团长大人才不要。 人间无敌不可以这样。 虽然他事实是已经到了可以感怀的岁月和年纪。 “他挑了伊万!” “所以,这是因为担心,关心……他在瞧不起我吗?!啊呸,老子用得着你帮忙?!” 老头恼火想。 “伊万的话,估计不行啊!” 伊万作为穹顶榜第五,陈不饿对他的实力还是有所了解的,这次来之前,就连老参谋都提醒他伊万的刀烈,让他谨慎一些。 但是陈不饿并没有开口阻止韩青禹。 因为他在场呢,而且韩青禹那群人,一向也不是什么老实孩子,真打不过了,他身后的俩超级和那杆枪可不会干看着。 莫索里金终于找到韩青禹的目光了。 “这……”他开口结巴,再没有一点之前智珠在握,自信威胁华系亚与陈不饿时候的沉稳狠辣。 “米拉小姐受伤了。”韩青禹说,涂紫把话翻译过去。 看来thekg还是愿意解释一下的,尽管他真想做什么,其实并不需要解释。 “但是,还是受伤了么?那个姑娘。”莫索里金犹豫了一下,眼中一抹精光闪过,稳住说“因为那晚的冲突,俘虏中确实有不少人都不可避免的受伤了。” 这一句既是勉强的解释,也是威胁,莫索里金说话的同时瞟了俘虏群一眼。 但是韩青禹没理,也没看,他继续说“而且你可能知道,我将要去杀阿方斯。” “是的!”莫索里金立即激动起来,“那么我想青少校就更没有理由跟蔚蓝站在一起了,你将要杀的人可是他们的英雄,今天你帮助的人,或许很快就会阻拦你……” “不是,这与蔚蓝无关。”韩青禹顿了顿说“我就只是想打架而已。” 涂紫模仿着那种认真的语气,把韩青禹的话转述出来。 全场“……” “因为伊万先生在穹顶榜上的排名和阿方斯差不多,所以我想把握这次和伊万先生交手的机会。”韩青禹继续认真说道。 全场再次“……” “我突然觉得好合理,你们呢?”温继飞问。 一旁锈妹和吴恤都点了点头。 其实大家都感觉这个逻辑挺正确的,但是面对它可能带来的后果,莫索里金不能赞同。 他试着继续想办法…… 突然,“我同意。” 是熊占里腔的英语,说话的人出现,从另一面的草坡上走下来。 屠夫伊万说话时看了莫索里金一眼,但是并没有与他商量的意思。 大概40几岁的年纪,典型的熊占里凶恶类面孔。 他其实应该挺高的,但是因为有横向宽阔的身体,很厚很高的肩膀,脖子很短而光亮的头很大,以致于看起来不高。 他从那边的草坡上走下来,长刀拖在地上。 那把刀很宽很厚很长,不逊柱剑。 “早就应该这样了,让我砍死你,再看看我将在第几刀死被陈不饿砍死。” 屠夫伊万说,同时启动。 544.狂热 屠夫伊万在前冲。 从对面的草坡冲下来,进入两阵之间的大片空地,直扑韩青禹。 他的冲锋很快,但是在视觉上并非如此。 视觉上沉重的成分更多,他像是一块沉重而巨大的死铁,一头被按在泥土里,飞快的向前犁进。 草叶和泥土向两侧激射。 双刀持刀在右,屠夫伊万在冲锋的过程中,逐渐把重刀横举起来。 “颂!”韩青禹一气嗑下十六块金属块,趁着心疼生恨,恨激发力气,展开正面反冲。 在源能的世界里,如果实力不占优势,而你又不打算跑,你就必须反冲,站在原地接刀会让你的动能极度弱化。 略微侧身的疾进,韩青禹双手持握柱剑,一样在右侧渐渐横平。 两道身影在两面军阵之间,以超出认知的速度接近,碰撞一触即发。 “小心!” 华系亚这边前排的几个顶级战力几乎同时惊呼出声提醒,尽管这其实没有意义。 因为他们看见了诡异而可怕的一幕 伊万的长刀斜上,从右向左扫去。 那把刀掠过的地方,至少十余米扇形范围内,所有绿色的草叶茎秆一瞬间全部变成枯黄,然后变成枯黑,最后破碎,成粉。 韩青禹当然也看见了,但是他没有停滞,蓝光柱剑一样从左到右挥斩而去。 “轰!” 蓝色星光柱剑和重刀斩在一起。 碰撞发生的瞬间似乎有短暂的僵持。 然后,韩青禹身上西装成灰,西裤成灰…… 要不是他里面还穿着一身特级作战服,这一瞬间他就裸了。 也还好他是超级,身体有生命源能防御,不然身上头发眉毛啥的,可能都一起没了。 “好无耻的特性。”温继飞说。 锈妹直直看着场中“是哦。” “怎么,你不会其实想看吧?” “呸!” 一场穹顶榜上的对决,第一次碰撞,旁观的人竟然来得及对话。 接着,“噗!” thekg一口血喷出来。 这一口血像是引信,点燃,引发了定格之后的突然爆炸。两刃之间凝聚的能量和空气终于膨胀,炸裂,激烈的源能扫荡四面。 两面万人的战阵前面几排,同时不由自主后退。 等他们再站定。 现场中间已经出现一个直径超过二十米的土坑。 接着,毫无征兆的,青少校整个人突然笔直倒飞出去。 三面终于出声,“哗!” 喧哗声中,人还未停,韩青禹双手向后一甩,蓝光柱剑脱手射向屠夫伊万。 他在还手。 但这并不是攻击。 柱剑在伊万身前下落时,甚至只是垂直的扎向地面。 当然这一刻它还未落地。 “feng(第四声)!”声音炸响,空气中炸出竖着的蘑菇云,韩青禹还在空中的身形直接倒射而回。 身体倾斜,他在这个过程中做了一次顺时针侧转,同时拔出肩后双刀。 刀在手上,左右手各一把,但是都摆在身体左侧,双刀平行从左向右斩向伊万。 “哗!”喧哗声继续了下去。 因为他们看见,在thekg双刀掠过的至少十余米扇形范围内,所有绿色的草叶茎秆一瞬间全部变成枯黄,然后变成枯黑,最后破碎,成粉。 “这不是伊万的特性吗?” 这一瞬间,就连伊万本人都错愕了一下。 然后他架刀! “欻啦!”双刀斩中,撇过! 青少校落地站稳,站在插在地上的柱剑旁边,抬手,擦了一下嘴角残留的血。 对面伊万连续后退了十几步。 华系亚战阵中的一部分人欢呼起来,但是顶级以上战力,所有人都面色沉重…… 通过刚才两次碰撞,他们已经看出来了,青少校和伊万之间,依然存在不小的差距。 第一次两人正面对冲碰撞,青少校整个人吐血倒飞出去。 而第二次,伊万原地接刀,只是后退了十几步而已。 “军团长!”怕再战下去韩青禹会出事,有军官着急出声。 但是陈不饿摆了摆手,没动。 场中,伊万在连退了十几步之后站定,缓缓抬头,眼神困惑地看向韩青禹。 他刚感受到了自己的特性,他管那叫做狂热,但是还不止,因为还有另一股毁灭式的特性进入他的身体,现在在进攻他的心脏。 那东西也许应该叫做死气。 ……事实上,韩青禹在下场之前,先接了尸人维泽一刀特性攻击,再西奥尔多一刀,但凡可能存在特性的人,他都接了一刀。 只可惜接吴恤的刀时,他一如之前几次试验那样,什么都没有感觉到,更没有发现通过生命源能修补身体的运转出现。 这打法克不算耍赖,因为他确实就是打算这样去砍阿方斯。 “双特性?其中一种和我一样?”伊万把死气压下去,然后问,嗓音粗砺。 这声音只有他们俩听得见。 不过韩青禹并没有回答…… “你会疯的,如果你也拥有狂热。”伊万的眼神里掠过一抹哀伤。 就只一下掠过而已。 而后,他的眼神逐渐狰狞起来,那种狰狞中有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狂热,他在笑,从嘴角的微笑,到无声的大笑。 “看来你值得了!我得用点心,快点解决你!”他像是审判说。 说完一瞬间。 三面三万人屏息,他们本应该哗然的,但是他们没有出声,因为眼前的画面已经超越了惊诧喧哗的程度。 “那是什么?岩浆吗?!”有人木木地说。 “看着是,但是其实并没有真的岩浆流淌出来,什么都没有。”另一个人木木地回答。 这时候,伊万的身上,他的脸颊,手臂,胸膛,皮肤似乎透明了,衣服也透明了,从视觉上像是有炽热的岩浆在缓缓流淌。 他脚边的草叶瞬间枯黄,碎裂,这种消亡正在一圈向外蔓延。 生命源能决死爆发! 在仅仅两次碰撞。 “这疯子竟然真的这么不惜命?!” 到这个程度已经过了,陈不饿拨刀,准备出手。 同时,“杀了他!”“快杀了他!” 刚刚还唯唯诺诺的莫索里金,远远地狰狞地大声喊叫。 但是,“嗷!” 场中,面对熔岩,the青少校双臂一振,其实他没有出声,但是诡异地,人们似乎感觉有一头巨兽咆哮了一声。 青少校身体周遭的空气,也仿佛被固定凝实成一头巨兽的虚影。 草叶消亡的进程停止在他身前十米。 “我又何尝不是未尽全力。”他说。 545.替你,你们 “这!”陈不饿也顿住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东西。但是因为曾经见过各种特殊和诡异的战斗情况,所以相比身后战阵里的人,还不算完全回不过神。 他在意的是韩青禹竟然也跟着全力爆发了。 “何必啊?!臭小子。” “搞的老子现在鼻子酸酸的……” 陈不饿还不知道韩青禹生命源能全力暴发的代价是什么(其实韩青禹自己也还不知道)。 “万一是像吕墨逸那样变秃呢?”老头心酸着心酸着突然想。 “万一像老姜那样渐渐健忘。” “万一啥东西没了……” “你还没娶媳妇儿呢。” 其实韩青禹自己也不想这样暴发,他原以为打一打,证明他确实能单扛伊万一些时间就足够了。 可是伊万这个神经病,竟然这样就全力爆发了。 这个疯子既强悍,更决然,丝毫无惧死亡。 所以,他说不定真的能逼到老头全力暴发。 所以,韩青禹决定要把这一波扛过去。 只要他扛过去,一切就都结束了,全力爆发后的屠夫伊万将不可能再造成那样的威胁。 现场,两面军阵的大多数人都是直到看见那片草叶消亡的轨迹在thekg身前停止,地面变得泾渭分明,才真的回过神来。 此时,战场中的碰撞已经升级到连顶级战力都看不太清楚了。 除了偶尔一次,伊万的刀锋大开大合地斩落,空气中淡淡的痕迹,如一条熔岩的河流挂下来,河斩在地上,留下长长的沟壑。 而青少校的身形穿行如蛛网,除了空气里的波纹,快到几乎看不见。 “欸,刚才你们看清楚了吗?”贺堂堂从后面跑过来问。 和他一起过来的还有折秋泓、小王爷。 贺堂堂的意思是问他们刚才那道虚影像什么,因为那其实依然是空气,只是一个短暂的轮廓浮现了一下而已,很难看清楚。 “蛇,大蛇,没跑了。”温继飞双手抱着广场的哀歌果断说:“我现在主要不知道,当他想起自己曾经抓过那么多蛇去卖,他是什么心情?以后万一叔叔阿姨知道了,又是什么心情!” “不是吧。”锈妹摇了摇头,嫌弃说:“我看着好像是一条大虫子。” “虫你个头,就是蛇。” “就是虫子,不然吴恤你来说,吴恤。” 吴恤转头,“啊?好像,好像是……” “龙!”朱家明果断而坚定地接上,然后他自己愣了愣…… 龙么?! 窝草,韩贱人不会是把老子的龙骨怎么了吧?! “源蛇,异变。”折秋泓冷淡开口。 她是有权威性的。 当场除吴恤外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她。 “你研究出来了?!”温继飞激动问。 “没有,是我琢磨着随便取的。”作为一个本该很严谨的科学家,折秋泓回避视线说。 众人:“……” “随便取个代号至少叫起来方便一点,我还给吴恤也取了一个。”折秋泓继续说。 “叫什么呀?”锈妹兴致勃勃问。 这次连吴恤都关切地转过来了。 “守宫黑夜,你们觉得怎么样?”折秋泓说。 “呃……那是一种蜥蜴吧?”贺堂堂说:“抱歉我没文化。” 折秋泓点头,“嗯,是还挺好看的一种小蜥蜴。” “那倒是不错,但是守宫,恤儿你知道守宫是什么吗?”温继飞问。 吴恤已经不看他们了。 此时战场,韩青禹在这场貌似势均力敌的巅峰较量中,已经苦苦支撑了超过十分钟。 终于,“哧。” 一声如同纸页被撕开的声音。 但真正被撕开的,是空气。 青少校的身形从带着熔岩红,凝实的空气墙中穿过,向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没有任何停顿的间隙,他弹射向后,拉开距离站起来。 他站在了熊占里分裂派的军阵前,背对着他们…… 但是,整个分裂派军阵,没有一个人敢拔刀尝试一下。 伊万也暂时停手了,站在对面没有再攻。 所以对于现场的绝大多数人来说,他们终于第一次看清楚了在全力爆发激战后,两个人的状态。 伊万持刀的手在流血,血从手臂淌下来,经过刀锋落在地面,“嗤”,如铁水浇在地上。 他伤了,除了手臂外,还有肩后一条一直延伸到腰部的伤口。 但是青少校…… “军团长!”华系亚军阵前列的顶级们几乎同时出声,这一次他们的声音不止急切,甚至还有许的哽咽。 用华系亚习惯的方式说,青少校现在已经快要不成人样了。 全身至少六道伤口,虽然没有一刀是结结实实挨上的,但是依然有两处见骨……血在往外淌,他使劲摇晃了一下脑袋,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抬手臂擦了一下眼睛,却把满臂的血抹在了脸上。 韩青禹和伊万之间依然存在差距。 虽然这其实已经出乎陈不饿的预料了。因为以前都在蔚蓝的时候,就连穹顶榜排在第三的那位,都曾认真表示过不愿意和伊万动手,因为伊万这个疯子,一旦战斗起来,随时都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杀了他,杀了他!”全场只有莫索里金,在疯狂而狰狞的咆哮。 “军团长!”这边的顶级们又喊了一声。 嘈杂的议论声在全场响起来。 “好了,下来吧,已经很好了。”陈不饿终于开口。 接着“唰拉”,斩红刀出鞘。 他往前迈了一步…… 因为这一步,莫索里金闭嘴,全场安静。 只有伊万侧着头,在看着陈不饿狰狞地笑着,说:“终于有机会看你那一刀了吗?半刀也行啊,哈哈哈哈哈……” “大概还不行。” 回应从伊万的对面传来。 说完,韩青禹转头也看了一眼陈不饿,摇头。 “让我替你,你们,打完这一场吧。”他说。 语气依然没有什么情绪,但是,他终于肯好好跟军团长说话了,或者说终于愿意认真说一句话了。 于是这一刻,全场终于都懂了。 两年多逃亡归来,韩青禹死心拒绝再回蔚蓝,因此他也不得不拒绝华系亚方面军。 从再见面到现在,他没喊一声军团长,也没敬一个礼。 他最终选择了用这样一种方式来还陈不饿的恩,还华系亚方面军的义,以及唯一目击军团所有同袍的战友情。 韩青禹说这句话的声音有些虚弱。 但是,“颂!” 激荡的源能让那个虚影再次在空气中出现。 华系亚军阵这边还好,只是郑重而沉默地注视着,担心着。 而熊占里分裂派那边,突然间一片错愕。 “铿嗡!”密集的响声凝成一声,让耳膜剧痛。 他们后背的战刀,莫名跃出来。 可能上百把,两百把…… 546.随你所向 “你看,大虫子。”锈妹转头找到温继飞,同时手按上小号柱剑。 “蛇!蛇蛇蛇……”温继飞坚持,同时把广场的哀歌从背上摘下来。 吴恤紧握着病孤枪蓄势待发…… 他们从来都不是守规则的人。 “龙!”朱家明悠悠说,他忍不住又接了,然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激动什么。 此时韩青禹的位置,在熊占里分裂派的军阵前,以背相对。从正面华系亚军阵或侧面看他,一身血染,身形摇摇欲坠。 但是,伴随着他持刀的双臂一振……那个庞大的轮廓再一次在空气中出现。无声,但是给人吟啸感。 这一次它持续存在的时间比刚才更久。 只是依然不清晰。 骨源全力释放了。迄今为止,韩青禹吃掉的骨源已达16块,除了两块角骨之外,拿到手的全都吃了。 他人生第一次意外吞噬永生骨是在和准超级肖恩的那场战斗中,肖恩的特性是炽热,与伊万很相似,但是存在一些差别与巨大的差距。 伊万刚帮他完成了对后13块骨源的彻底消化和吸纳。 所以,现在的韩青禹虽然看似垂危,但其实处于他目前为止的战力巅峰状态。 “青少校!” “他……” “不要啊!” 呼喊声来自正面相对的华系亚军阵,他们看见韩青禹在搏命,有人拔刀准备冲向伊万,但是不敢越过陈不饿。 这一次陈不饿也不放心了,慌乱扭头看来。 在老头哀切而又焦急的目光里,温继飞默默敬了一个礼,没让太多人看见。 然后等到所有目光都追来,情绪复杂的一笑……大声喊: “没事,他习惯了。” 韩青禹看起来很虚弱,正在做最后的搏命,但是他习惯了——他就是那样鲜血淋漓去战的人啊,一次次,一直都是。 因为这短短的几个字。 后方托着刚包扎过的手臂奔跑过来的米拉站住了,整个溪流锋锐的阵列巍然无声。 而在华系亚的军阵里,人们猛然一下又回想起来三年前他在蔚蓝的那些故事,传说。 继而想到后来的这两年多…… 后来的这两年多,他们逃亡在外,也是这样过来的吧?以至于他最好的朋友,说他习惯了。 他们开始感到愧疚和刺痛,包括陈不饿。 目光转回…… 熊占里分裂派的军阵中,前列的一批人惊乱回头看自己的肩膀,而另一批人在他们后方仰头看向空中。 伴随着那一声锐响,在骨源强力覆盖的范围内,一百把,两百把,三百把蔚蓝制式死铁直刀笔直冲向空中。 那当然不是御剑,御剑的传说在速度和玄奇之外,总是给人飘逸变化的想象和轻灵感。 而此时如箭冲上天空的那些死铁直刀,刀柄在上,刀刃在下,全部垂直于空中,它们充满力量感,肃杀感! “既然一把柱剑加两把直刀斩不死你,那么两百把呢?!三百把呢?!”这是一个无比强硬的逻辑。 令人震撼的画面中,韩青禹抬头看来。 空气短暂的凝滞。 对面伊万眼神狂热,亢奋! 一声狰狞咆哮,他整个身体熔岩流淌,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动了。”当华系亚军阵前排的人这么说的时候,其实韩青禹还没动。 但是仅仅是空气中源能的鼓荡带来的,向前的压迫感,就已经让他们不得不装置暴发抵抗,才能勉强站住。 下一刻,韩青禹真的动了。 双臂一挥,双刀脱手。但是并不是锈妹梨涡斩惯有的弧线和平行自转,这一次双刀去向笔直,贴地竖着,急旋急进…… 空气中噼破声不断炸响。 而后他人动,一步向前,双手提起插在地上的巨大柱剑,在向前的扑杀中提剑至头顶…… 腾身! 挥剑! “嗷!” 伴随着韩青禹的身形向前。 伴随着柱剑凌空向前劈杀的轨迹。 空气中巨兽的虚影如龙蛇扑食,猛然弓身向前。 “欻啦!”空中三百多柄死铁直刀在同一瞬间轨迹向前,翻刃向上,随兽的身形向前斩来! 那分明是三百把刀,但是这一刻倾斜而去,仿佛是一把刀,一把超级巨刃,向前向下劈落。 浩荡的一击。 “轰!”空气中一声巨响,气雾炸开。 后方熊占里军阵近百人,身体不受控制被带向空中,摔落下来。 对面华系亚军阵的前排,数百人向后倒地。 陈不饿独自在前,站在扑面的风、草叶与土中,凝神看着。 “轰!” 凌空第一声碰撞。 刀剑对轰。 避让开双刀后,前冲腾身来接的屠夫伊万,如一只欲飞的虫子被手掌,“啪”,拍回地面。 他还站着。 三百把死铁直刀至! 超级巨刃至! 伊万站在地上,发现自己几乎动不了。 所有人都发现他动不了。 三百把死铁直刀倾泻而下,裹挟而来的巨大源能压迫,在整一块指向的区域压制一切,制造出封锁和超级的重力场,将他钉在地上。 “嘶啊……!”伊万一声嘶嚎,如疯子一般。 身前凝实的空气中熔岩流淌,他举刀。 已成火红的长刀带着浩荡的生命源能,悍然斩向空中那三百把死铁直刀构筑的巨刃。 “轰!”如雷的一声。 碰撞。 死铁破碎声密集响起! 巨刃前段崩碎了一截。 但是,“欻欻欻……”整个刀阵依然倾斜而下。 熔岩的火红, 星耀的蓝, 尘土,草叶, 死铁碎片在飞射…… 轰击声不绝于耳。 但是根本没有人能看清战场中心的情况。 伊万中刀了吗? 中了几刀? 青少校怎么样? 人们在看。 人们在听。 人们在关切。 人们沉默。 “欻!”最后一柄死铁直刀插进泥土的声音传来。 轰击结束了。 碎片雨又持续了十几秒,终于也止息了。 红光淡去。 星耀的蓝光淡去。 尘土与草叶渐渐落下来。 人们终于看清楚了。 一片狼藉的现场,满地的刀与碎片。 屠夫伊万还站着,站在刚才的位置,面朝刚才的方向,手里还拄着刀。 the青少校也站着,站在他身后约十米外,两人背身相对。 “他们谁……” 话音未落, “噗!” 韩青禹低头喷出一口血,抬头晃了晃,整个人向前砸在地上。 人们看到他背上一道新的,巨大的伤口。 华系亚的战士们向前涌去…… 草坡上溪流锋锐的战阵在燃烧。 但是伊万并没有转身,没过来对青少校做什么。 他沉默提起刀往前走。 走了几步,“噗”,胸口一道伤口崩开,如线的血雾喷溅出来。 他仍继续走,“噗”,第二道伤口在后背炸开。 第三道, 第四道…… 十一道伤口。 伊万右手拄刀,单膝跪倒在地上! 他没死。 隔了一会儿,仍站了起来,努力尝试向前走。 青少校也没死。 从结果上,大概韩青禹依然输了,输在穹顶榜第五屠夫伊万刀下,因为是他主攻,而后他先倒下。 但是……足够了,足够解决眼前这件事,亦足够他的名字,不管the青少校还是thekg、韩青禹……再次震撼这个世界。 当他挣扎着,摇摇晃晃重新站起来。 找到柱剑支撑,缓缓转头看了一眼草坡方向,看着溪流锋锐面孔狰狞的战阵,他努力微笑了一下。 “他没看我们。”华系亚战阵里战士们说着,有些落寞、哀伤。 同时间,“轰!”侧面的草坡上一声轰响。 源能激荡。 万人举刀。 继而,那万人同声: “我愿!我将与你同征,命运与刀皆随你所向,至你的旗帜永立穹顶之上,或我成灰飞扬!” 别问,问就又是小王爷和温继飞编的。 547.真的不回来了吗? 对于溪流锋锐的一部分人来说,当他们在不义之城选择加入船队,追随青少校,他们其实并没有真正看过他的战斗,以及他的待人。 换句话说他们根本不了解他,那只是一次命运的赌博,一份可能的前程,一个也许光明的出路而已。 现在,他们都看到了。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今天的这整个过程其实意味着很多……又谁不愿与这样的一个人同征呢? 尤其当他们都曾被放逐于血腥和残酷,当这个世界几乎确定将陷入一场末日的抗争。 现在小王爷教的这段话喊起来还不是很顺口,但是意思,似乎渐渐已经是这个意思了。 “你住在哪啊?以后想再找你打架的话……”韩青禹对伊万牌化骨消食片说。 似乎没想到他会开口,伊万停住。 没回头,身形稍微晃了晃,他说: “我以前住在南极,在我疯了以后我住在那……后来蔚蓝又来了,我也不知道我以后会住在哪。” 似乎已经有很久,没有这样平静地与人对话了……伊万心想道。 他疯了,清醒的时候他自己也知道。 一次次战斗,狂热特性暴发带来的后遗症,让他间歇性陷入疯狂,无法自制,因此作下过不敢回忆的错事。 他选择了出走,住在最寒冷无人的地方。 就这样一直住了很多很多年,直到南极洲危机爆发,他开始杀大尖……一片一片地杀。 后来,蔚蓝的大部队来了。他们发现他了,偷偷盯着他,研究他是谁,警惕他,跟踪他…… 他离开南极洲。 “哦,那只能碰运气了。”韩青禹遗憾嘀咕了一声。 伊万点头,难得不狰狞的笑了一下。 然后他继续向前走。 这段对话并没有被第三个人听到。 “杀了他啊!杀了他,快……然后再杀陈不饿!”莫索里金在一旁歇斯底里地咆哮,在这一刻他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 因为他并不懂这个层次的武力。 因为他的希望……要破灭了。 当分裂派没有屠夫伊万,而对面还有陈不饿,另外两个超级完全不够看,所有的筹码都将失去意义。 他所剩下的命运,只有被怎么处理而已。 伊万转头看了莫索里金一眼,最终连一个字都没有说,流着血缓慢地继续向前走去。 他只是来找陈不饿打架的,他想被陈不饿杀死。 但是当然,他必然会尽一切去战,去战至疯狂。 他恨蔚蓝。 一直到伊万的身影消失在对面的草坡下之后,韩青禹才动,这似乎是另一个证据,证明他其实在这场对决中败了。 相比伊万,他连看都没看一眼莫索里金。 然后也没看华系亚军阵,没看陈不饿。 他站在原地转了半圈,找到一把自己的死铁直刀然后拣起来,有些困难地插回背上,继而又踉跄找了一小段路,找到另一把…… 他回头捡了柱剑,搁在地上拖着走。 就这样,在刚被他决定了命运的两个军阵之间,以一种似乎什么都不关心的状态,慢慢向侧面草坡走去。 “真的不回来了吗?”数万人的沉默中,陈不饿突然大声问了一句。 全场安静,关切。 韩青禹停下来,转头看了看老头。 “嗯。”他说。 “那你……” “我去杀阿方斯。” “哦,好。” 就这样,对话结束了。 在华系亚时曾信誓旦旦跟老参谋保证会找回韩青禹的军团长大人,刚才还想着“既然来了就走不了”的人间无敌,最终一句话都没有劝。 “这就走了吗?留下聊聊也好啊。”老头想,但不愿意主动提议。 韩青禹转回去了,继续向前走到草坡底下。 贺堂堂和温继飞走过来,一人一边搀扶着他,回到了自己一方的阵营里。 “感觉怎么样?”折秋泓匆忙跑过来问。 “快昏过去了,咳。”韩青禹咳嗽吐血说。 “那你快躺……” “一会儿下面估计会缴械,会抄家。”韩青禹已经转向温继飞了,话说完……他昏倒。 ………… 溪流锋锐离开了,但是没有走远。 傍晚,当华系亚方面军完成了缴械,把收集来的物资也堆积在一起,派人看守,剩下的人继续搜捕叛军残余。 一个千余人的队伍突然从夜幕中出现。 紧张的华系亚战士们集体拔刀,但是很快看清楚了,对面来的是温继飞少尉,沈宜秀少尉…… “别别别,没事,是自己人!”军官收刀,放松下来,心里甚至隐隐有些期待,也许白天是场面话,也许青少校会回来。 “哈哈……抽烟。”温继飞笑着上前递了烟,帮忙点上,然后问:“上校哪个军的啊?” “第四军。”上校吹一口烟说。 “哇!那我们跟你们张赤远军长很熟啊,那次我们被人追杀,幸好碰到张军长了,他带着一百后勤去拦八百人……”温继飞提起旧事。 少校觉得面子大极了,开心说:“我们军长就这脾气,混不吝!” 攀谈就这么开始了。 聊着聊着,上校突然一下呆滞,手上夹着烟,眼神茫然地看着那些正在搬运物资的士兵。 “他们……”上校木木说。 “自己人啊。”温继飞说。 “是!可是……” “青子现在还昏迷着呢,生死未卜。”温继飞眼神沉重,说:“而且今天这仗,怎么也得一小份,算他打的吧?” 何止一小份啊,要是没有青少校,还不知要死多少人呢!上校点头。 “而且你也听到了,我们还要去砍阿方斯。” “我知道。” “我们,两个战士用一把刀。” “是吗?”上校愣了愣,仰头回忆白天的画面,溪流锋锐的阵型,“明明很整齐啊……” “假的,一半是普通的铁刀。”温继飞苦笑说。 “啊?那你们就这样去砍阿方斯吗?” “嗯,就这样,每个人三分之一块源能块撑场面。”温继飞说着眼眶泛红,缓缓吐出一口气。 到这,上校自己内心其实已经同意了,反正东西最后也是要交给联盟的。 但是毕竟职责所在……上校想了想说: “这样吧,已经拿走那些我就当没看见,剩下的你们先别动,我去请示一下军团长,要是他默许……” “明白!麻烦兄弟了。” 温继飞起身相送。 上校开启装置飞奔而去,身影消失在街道上。 温继飞缓缓转回头,“上校说他当看不见,你们听到了吧?” ………… 上校在陈不饿暂住的房子外等了半个多小时。 因为卫兵告诉他,溪流锋锐那边的折医生带着人来,正在给军团长做检查。 就这样,等了半个小时后,陈不饿终于出来了。 “什么事啊?”老头问。 “是温继飞少尉来了……”少校简单说明情况。 陈不饿怔了五秒。 “快,带我去看。” 当他们一路飞奔,回到物资存放地的时候,这个地方已经空了。 空空荡荡。 “温少尉说他们很困难。”少校弱弱地说道。 “他们困难个屁,他们金属块都一箱一箱的不知多少箱,你以为我没派人跟吗?”陈不饿压抑着,如虎咆哮。 “呃?!”上校小心翼翼抬头瞧了瞧军团长的脸色,鼓足勇气继续说:“反正咱们留着也要交给联盟不是吗?” “……你看过我到手的东西交出去吗?!”陈不饿沉声反问。 说罢老头转头,惆怅的目光投向夜空远处。 “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548.劳队长的婚礼 夜,西伯利亚,临近贝加尔湖的一处树林谷地,溪流锋锐的军帐密密麻麻分布其间。 夜风中送来几声源能的轻啸。 有人正往这边来! “都听到了吗?”其中一顶军帐中,贺堂堂倏然站起来,神情警惕指了指自己耳朵说“不会是老头杀上门来了吧?!” 陈不饿杀上门么?温继飞想了想说“以老头一贯的恶劣品性……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要知道那笔物资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那怎么办啊?”铁甲咔哒咔哒,左转右转,“要不咱们把东西还给他?” 此时,韩青禹还在床上昏迷着呢。 “还?!我看要不还是把青子扶起来,咱大家准备一下……砍他吧?”贺堂堂谨慎建议。 剩下几个都一下往后缩,同时倒抽一口凉气,心说贺堂堂同志现在竟然已经膨胀到这个地步了吗?那可是陈不饿啊…… “好的,扶我起来起来试试。”床上那个悠悠睁开眼睛说。 一片低笑中,“呼!”帐门被掀开。 折秋泓气鼓鼓站在门口,她听到刚才的对话了,眼睛直直瞪着说“所以你们不会是忘了我还没回来吧?!” “没忘,记得的,不过他们说你可能被扣押当成人质了。”锈妹说。 想到了我有可能被扣押么?那还算有点良心,折秋泓转头好奇问“然后呢?” “然后瘟鸡就说,反正她也没危险,咱们先走好了。” “……”折秋泓怔了两秒,噔噔几步上前,一脚把温继飞踹翻在地上。 陈不饿并没有扣押她的想法,大概因为一早知道扣押了也没用,不可能换回任何东西。 之所以这么晚才回来,反而是因为折秋泓自己在那耍赖不肯走,希望能给陈不饿做一个更严密的检查,或者说科学研究。 “军团长不肯!讳疾忌医!”折秋泓有些郁闷说。 “废话,谁肯……谁敢啊。”贺堂堂接茬。 “滚蛋,我明明是好意。”折秋泓还在气头上呢,顿了顿才想起转身说“对了,军团长让人送我回来,今天的那个小翻译也跟来了。” 面像看着仍只有十五六岁样子的涂紫,讪笑着探头在门口摆了摆手,“青子哥,瘟鸡哥,吴恤哥……” 看着听着,突然感觉很乖巧的样子,一点都不像白天在战场上的时候那样亢奋和失控。 “嗯,所以军团长他确定不会杀上门来了是吧?”温继飞不放心问。 “确定,联盟来了几个议员,正拉着他开会呢,军团长在跟他们要损耗,部队也准备天亮就开拔了。”涂紫说。 “那你呢?”韩青禹往上靠了靠,虚弱问。 “我也一起回去。”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想跟我们一起走呢。”韩青禹说。 涂紫激动的小表情顿时垮下来,“……” “别难过啊!我的意思是,我们很需要你待在拒绝者帮助我们,其实在心里,我们早就把你当成我们的一份子了。”韩青禹解释。 一份子啊!那是一份子的话,源能块还用还吗? 涂紫想了想,果断不主动去提这茬。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跑来看看你们。”涂紫搓了搓手说“那青子哥你们去杀阿方斯要注意安全啊,因为今天的消息肯定会传出去的,我怕事情会很麻烦。” “我知道。”韩青禹认真点了一下头。 今天的事传开后必然会让阿方斯更加谨慎防备,并且很可能引来蔚蓝的干预和阻挠,这些韩青禹和温继飞几个心里都很清楚,故意直接当众说出来,其实也是对蔚蓝态度的一次试探。 因为提到阿老狗了,气氛稍微严肃了一下。 “对了,我这还有一个好消息。”涂紫笑着,迎着他们看来的目光说“是关于1777小队的,青子哥你不是让我帮你盯着1777的情况嘛,这三年我每天都盯一次。” “1777怎么了?” “劳队长要结婚了,他打申请了,然后第九军也已经批了。”涂紫说。 “哦,跟谁?”贺堂堂问。 “叫做商年华……怎么你们不知道吗?” “这个知道,问一下就是怕万一换人了。” 贺堂堂说完,军帐里都开心笑起来。 劳简那家伙终于要结婚了,四十三岁铁树开花,而且娶了一个大美女,确实值得高兴。 “但是劳队自己好像对军里给批的日期有意见,又打了申请,说想延期再定,他还问军里有没有你们的消息……”涂紫说着,目光看来。 账里的几人都从嬉笑中沉默下来。 这两年多快三年,他们没有给劳简和队里传递过哪怕一个消息。 因为职责在身,蔚蓝分驻的小队要在驻地办一场婚礼还蛮麻烦的。尤其是劳简这样一个有故事的老兵队长结婚,团里和军里肯定都要去一些人,他的一些老战友可能也要来……总之定这个婚礼日期需要方方面面的协调,以防运转出现问题。 “定的是几号啊?”韩青禹打破沉默问。 “五月十一。” “哦,那就还剩19天……”韩青禹思索着,看了看旁边几个,转回来说“能去,你回去后帮忙联系劳队说一下吧,就说让他安心准备,婚礼照常举行,我们一定会到。” 涂紫笑着“嗯。” “但是你别跟军团长说啊,让劳队也先别跟军里和团里说,不然怕会很麻烦,总之事先都保密,我们到场参加完婚礼就走。” 温继飞在旁补充了一句。 “放心我知道的。”涂紫点头。 青少校回唯一目击军团,哪怕只是去参加一场婚礼,那也是大事件,这一点涂紫当然也清楚。 要是提前公布出去,1777的驻地可能会塞不下,可能整个西南区域都得乱套了,还有科研二所说不定也会乱套。 涂紫想着,心说总之我得去。 ………… 差不多时间,另一间军帐。 趁着韩青禹他们和涂紫聊天的这会儿功夫,折秋泓过来,拆开包扎重新替米拉检查了一遍她的左手臂,准备等回到船上的医疗舱后,再做进一步治疗。 手臂经过战场处理早就已经不痛了,同时感觉到麻木,米拉看到折秋泓起身,眼神跟着走,焦虑问 “怎么样,折医生,我能好吗?” “当然。”折秋泓说。 “我的意思是,我还可以恢复到能用枪的程度吗?”米拉小心翼翼说“源能枪械,持续开枪。” 她现在已经知道温继飞那把枪的秘密了,对于他们来说这如同是一个梦被彻底实现,而她却可能倒在梦想成真的关口。 折秋泓抬头看她,沉默一下。 “不能了么?”米拉问。 “你的体质太糟…普通了,而且这是老伤加新伤。”折秋泓说“保守治疗,恢复到能正常生活吧,然后……” “所以折医生有不保守的办法?”米拉敏锐地察觉了折秋泓的话中被隐藏的部分。 “……是。我可以尝试通过特殊手术,帮你完全重塑,但是如果失败。”折秋泓顿了顿说“代价是你会失去整条手臂。” 她想说以你的体质和融合度,这个失败的几率很大,我不想做,而且韩青禹也肯定不会同意。 “好。”米拉托着手臂站起来。 549.叛逆期的人间无敌(上) 折秋泓从米拉那边回来的时候,涂紫已经带着华系亚方面军的人先回去了。 “米拉的手怎么样了?”韩青禹看见她问。 “……还好,暂时稳定了,等回船上再做进一步治疗。”折秋泓当场并没有提重塑手术的事,因为怕韩青禹着急,而且这事本身暂时不急。 真要做那个手术的话,不论是她还是米拉都要做很多准备,而且似乎必须得到韩青禹的同意。 “嗯,那就好。”因为并不知道真实情况,韩青禹点头,接着问道“那老头的身体呢,情况怎么样?” 她问起陈不饿了,折秋泓转头,张嘴……但是没说话。 营帐里几人的目光一下全都急切起来,看着她。尽管他们不久之前还在商量联手砍那个老头试试。 “军团长拒绝做更进一步的检查,他说没必要,所以我的判断,其实推理的成分很大。” 折秋泓先铺垫了一下。 要这样铺垫的事,大致都不会是好事。 “你说。”温继飞沉声说。 “首先,我的第一个判断,军团长很可能不是炎朽……他的存在很可能是另一种特殊情况。”折秋泓说。 “唰拉!”话还没听完,贺堂堂就一下站起来了。 因为这个判断其实很惊人。 他们已经在韩青禹和吴恤的身上见识了炎朽的强大,内心默认这世界各种站在巅峰的强大存在,应该都与炎朽有关,比如束幽,伊万,甚至阿方斯。 如果那个三十多年来人间无敌的存在,他不是炎朽的话…… 你将如何形容他? 贺堂堂只有一身鸡皮疙瘩。 “先别急,关于这一点我其实并没有把握,我这样说,是基于我的第二个判断。”折秋泓解释,停下来……然后问 “你们知道超级战力身体将死的时候,可以用生命源能暂时锁住生机吗?都知道,对吧?” 营帐里几人点头,他们当然知道,他们杀过超级。 折秋泓酝酿了一下,似乎后面的话很难说出口……她说 “按照这个逻辑,我怀疑军团长其实已经死了。” “死于至少十年之前。” 大概是因为涉及专业了,她的声线莫名又冷酷起来。 “咵啦!”温继飞搭着当凳子坐的木板一下垮塌,人向后摔在地上,仰着头没着急爬起来。 十年!至少十年之前,陈不饿就已经身死了么? 所以他用生命源能锁住生机,长达十几年?! 要知道这玩意,以他们目前的见闻,最多也就几个小时而已。 十几年!这个世界竟然有人,就是那个叫做陈不饿的家伙,他用生命源能锁着生机,如正常人一样生活,战斗,支撑这个世界……十几年。 现场木然。 隐隐悲怆。 “这,这也太夸张了吧?可能指不定哪天就……”站在一旁的小王爷嘀咕。 铁甲咔哒一下转过来,瞪向他。 周围整一圈的目光看向他,眼神里都裹着巨大的愤怒。 朱家明很快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眼神抱歉,尴尬一下低头不再说话。 “大概并不会。”折秋泓在回答小王爷的问题,答完目光转了转,继续说 “实际情况可能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糟糕,我的推理,军团长很有可能因此走出了另一条路……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为什么明明不像是炎朽的传承,却又强大至此。” 折秋泓的目光飘过在震惊中的铁甲。 “总之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况。他活着,我在回来的路上思考,军团长的生死,其实已经跟我们所有人不是一个定义了。” 她继续说 “他独立于这个世界。对他来说,那就是普通的活着。直到有一天,他的生命源能耗尽……” 折秋泓说完了。 这似乎正好可以解释为什么会有那个传说,关于陈不饿剩有一刀可以破开苍穹,于人间斩谁谁死……而那一刀后,他也会死。 那大概是一次彻底的燃烧。韩青禹很庆幸自己今天替老头出手了,这样,老头就能活得久一点。 当然这一切其实并没有充分的依据,他们相信或者怀疑,都做不了什么。 ………… 1994年,4月末,蔚蓝盟军熊占里分裂派的叛乱,被平定了,而且这个过程中没有大规模自相残杀,这值得欢呼。 屠夫伊万不知去向。 华系亚方面军已经归国。 而青少校和他的溪流锋锐,再次消失在了茫茫大海中。 这些消息在之后的两到三天里,迅速传遍了整个源能世界,蔚蓝,不义之城,雪莲…… 有人因此而振奋,欢呼,因为他们终于归来的青少校,现身了,于熊占里一战,惜败但是重创穹顶榜第五的屠夫伊万。 他完成归来的姿态,比这两年间所有想念他的人们所想象的,更加强大。 “我想联盟是时候把欠他的星耀蔚蓝还给他了,三年前他们就应该给他了,三年后他出现,又帮忙平定了熊占里的叛乱。”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可是,他说他不回来了。” “那联盟就应该感到惭愧,不管是对于青少校还是这个世界,他们都应该马上开始忏悔哭泣才对。” “没错,他们把一切都搞砸了。” “我们很可能因为他们的愚蠢,失去下一个人间无敌的存在。” 激动与热议的另一面,是联盟至今仍然没有官方公布任何与韩青禹等人相关的消息。 蔚蓝,联盟总部,议事会紧急临时会议。 法兰西和华系亚的代表都被排除在外。 “来自熊占里战场的描述准确无误,与之前一样,韩青禹少校有强大的不对,并坚决要找阿方斯先生复仇。而且各位必须明白一件事,他现在很有可能能做到。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真的什么都不做的话,他和他的军队,也许很快会出现在第三固定探索地,他也许会杀死初代星耀。” 一名议员说。 “所以你的意思是,是我们应该去阻拦吗?”另一名议员站起来,顿了顿“那么你去?” “我……”前者支吾了一下,“我想我们现在在讨论的,是规则和法理。” “既然要说规则和法理,那么我很想知道调查委员会这几年到底在做什么?到底要到什么时候,你们才能拿出一份确定可信的报告,或给青少校一个交代,或还阿方斯将军一份清白。”又一名议员站起来,情绪激动说“如果你们做不到,你们就没有立场要求被冤屈者继续等待……在他艰难的活下来,并终于强大起来后。” “所以你现在是在提倡这样的行为吗?提倡这种内部仇杀?”一名议员拍桌质问。 “不,这当然不能被提倡!所以在他被追杀的那两年多里,你们默认这种行为!”第五人站起来,慷慨而愤怒道。 “别忘了他刚在熊占里为我们战至重伤!” “是的,并且早在三年前,他就已经不止一次为人类战至垂死了。” 激烈的争论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笃笃!” 敲门声从会场后方传来。 人们回头, 一名法兰西方面军的将军,也是他们驻总部的议员站在那里。 “抱歉打扰了,我并没有试图进来。”他说“但我想提醒一下,请不要弄错了,各位,现在的情况是一个已经不是蔚蓝的人,在威胁要杀死我们的初代星耀。” 550.一个笑话 亚细亚东南面海域,在群岛之间隐身的船队,时不时的欢呼声,起哄声,被死铁秋千弹飞出去的人扑通扑通落水。 因为某副铁甲的坚持,他们现在已经不比谁飞得远了,现在的规则,比谁砸下去溅起来的水花更高。 透过漫天飞溅的水珠,春末的阳光剔透,打在甲板上。 韩青禹缠着一身绷带,在船顶躺着晒太阳,他现在受伤后已经不再会蜕皮了,但是身体修复的速度依然很惊人。 只不过这次伤势有点严重了,所以大概还得一两天时间。 朦胧中突然感觉光线被挡住了,韩青禹缓缓睁开眼睛,发现有一张脸在正上方,凑得很近。 这要是贺堂堂或者温继飞、小王爷之类的人,他们肯定当场就飞出去了。 但是,是米拉。 你要知道她的金棕色的长发,雪白的皮肤和蓝色的眸子在阳光的射线里有多好看。 韩青禹觉得就像小时候捡到的玻璃珠子一样好看。 “干嘛?”他声音冷漠问。 “嗯~”米拉发出一个娇弱里带着哀求的鼻音,撒娇的同时眼神可怜兮兮的样子,望着韩青禹。 她想做那个手术,为此已经跟韩青禹申请过至少十次了,尝试过各种方式,但是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 要不然堂堂米拉队长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没门,想都不要想。那个……太费源能块了。”韩青禹说着侧身,不看米拉。 “啊…”这次是一个很急的哭腔,米拉挪过来说“可是其实就算只剩一条手臂,我也可以正常生活不是吗?而如果成功的话,我们就会有两把无尽的枪……我相信手术一定会成功的,折医生那么厉害。” “屁,她根本就没做过那个手术知道吗?如果你仔细问了,就会知道事实那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已,是她胡乱琢磨出来的。” “可是折医生还是很厉害啊,她是最厉害的,不是么?让我试试吧,我真的很想再端起队长小姐,站在你们身边,青子……青子。” 韩青禹一个反向翻滚,站起来就走。 “青子大人。” 米拉扑过来抱腿…… “嗖……” “pia!” 落水的水花很大! “谁,谁掉水里了?!”温继飞和贺堂堂快步冲到船舷边上问。 “好像是米拉队长。”吴恤淡定看着海面说,然后伸手指了指脑后高处,意思米拉是从上面飞下来的。 所以具体是什么情况就不用问了,温继飞和贺堂堂转头互相看看。 “服气吗?” “服气,至少在这方面,韩蜻蜓早就已经人间无敌了。” “嗯,回头想想,前几天他还去万军丛中牵人家手腕呢……” “……” 温继飞和贺堂堂聊了一会儿,看到米拉爬上来,看了会儿……准备回去老位置,跟小王爷一起欣赏其他船上的比基尼跳水。 溪流锋锐当然也是有女战士的,而且数量并不算很少。但是恰因为这样,他们身为“干部”,连看都只能偷偷躲着看。 当然这一条规定主要是为了防小王爷。 “等一下。”吴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通常当一个人喊别人等一下,都会有一个高音,而吴恤的死人音给人感觉就好像他是在说等一下,跟我去黄泉吧。 温继飞和贺堂堂回头。 “怎么了?” “想猫了?” “叫你不带她。” “那,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看?” 吴恤摇摇头,“我是在想,我们这样直接公开了,阿方斯会不会跑啊?世界这么大。” 世界对于吴恤真的太大了,毕竟他连不义之城都走不出来。 “不会。”温继飞眼神冷冽,嘴角笑一下。 “首先他一旦跑了,第三固定探索地肯定会被整个翻过来,那样不可能找不到一点证据。之后他再被找到,就是彻底孤立无援的状态了。 其次从逻辑上来说,以咱们溪流锋锐,尤其是你和韩青蛇的成长速度,事情越往后拖,情况只会对他越不利。 所以大概率他这次会借着是在主场,跟咱们做最后一搏。当然以他的品性和对死亡的畏惧,他一定不会那么老实等着我们去的,一定会设法折腾点什么。” “哦。”吴恤点头,松了一口气。 “那这么说,为什么我们不再等几年呢?”贺堂堂接着问。 “因为已经三年多了,不想再等了。更因为你不能给一个已经自知必死的人几年时间去做狗急跳墙的挣扎,尤其当这个人是那样阴冷可怕的魔鬼,那样的后果是我们谁都不能预想,也无法承担的。” 温继飞刚说完。 恰好韩青禹的身影出现在高处,俯身喊“瘟鸡你上来一下,涂紫刚发来一个东西。” 涂紫发来的东西是一份很简短的通气文件,华系亚方面军本身并没有收到,而其他各方面军大部分都收到了。 文件的发信方以法兰西方面军为主导,他们联合了几个欧罗巴小国一起发声,内容和他们的议员在联盟议会上说的几乎一样。 【我们不得不提醒一下各位,现在的情况,是一个已经不是蔚蓝的人,在威胁要杀死我们的初代星耀。】 ………… 联盟议事会,原本已经渐渐一边倒的形势,因为法兰西代表的这句话而出现反扑和逆转。 “如果蔚蓝连自己的初代星耀都保护不了,那么保护这个世界,大概就是一个笑话吧。” 原本已经被驳斥得有些气馁的那名议员又站起来了,觉得自己站在了绝对稳固的立场上。而后,纷杂的赞同的声音响起。 他们尝试把这件事和蔚蓝的名誉及存亡联系在一起。 “难道蔚蓝现在还不是一个笑话吗?” 混乱的现场,突然一个挺着大肚子的白人议员站起来,沉声开口。 他叫做迈恩,是联盟新闻部的副部长,他手下的战地记者艾希莉娅和伊恩,正是三年前那篇著名的《星辰不再》的作者。 “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迈恩!”议员愤怒地伸手指向他。 现场安静下来。 因为迈恩的这句话,实在太伤人了,它伤及了在场每一个人。 就连主席台上的几位都皱着眉头,把目光转过来,看向站着的迈恩。 “迈恩你刚才说……”议长开口。 “我说蔚蓝是一个笑话,而且早就已经是了,议长。” 迈恩抬头,不回避任何一道目光。 然后他继续。 出身是新闻播报员,迈恩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三年前就是了,当那时的我们品尝着喜朗峰战场胜利的喜悦,而忘记了那个在峰顶上浴血的人,刚开始一场流亡,我们就是一个笑话。” “后来更是……” “当后来我们的科研部门,因为那艘被留下的大尖主舰而硕果累累,激动庆祝,那个为我们留下主舰的人却已经杳无音讯,身陷流放之地,我们是一个笑话。” “当我们所谓的调查团三年来没有任何进展,对真相的探究却从没有成为必然的使命,我们是一个笑话。” “……” “当南极洲的战事如火如荼,战士在流血身亡,我们却还在这里争论谁才是蔚蓝的人,我们是一个笑话。” “他本应该在南极续写传说的!他本可以支撑信念!他曾经愿意为这个世界流血,记得吗?” “好吧,我这里还有一个大笑话,就这里……” “当我们无能迅速扑灭熊占里的分裂行为,却在事后,在这里讨论应该怎样去阻止那个为我们平定叛乱的人……我们,蔚蓝,是一个超级超级大的笑话。” 551.The King的回应 迈恩的慷慨陈词结束了,说完时红着眼眶,他站在那里,梗着脖子,愤怒地回应现场那些愤怒看他的目光,毫不退缩。 “啪!啪啪啪啪……”短暂的安静和沉默后,一部分人开始鼓掌。虽然他们知道,他们也是笑话的一部分。 这些掌声在议长深沉的目光扫视中逐渐平息下来。 “那么,你认为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呢?迈恩。”等到现场恢复安静,议长转向迈恩问。 所有的目光跟着转向迈恩。 “马上派联军包围第三固定探索地,现在,这里,马上行动,让我们去包围那个疑罪之地,去控制包括阿方斯将军在内的每一个人。然后审问、检查每一个人,搜查每一寸土地,地下、天上……” 迈恩说。 其实蔚蓝的调查团曾经每次都有进入第三固定探索地,但是那种在初代星耀威严注视下进行的调查,程度是远远不够的。 他们所调查的这个人,曾经在历史上拯救过蔚蓝。 这是一切问题的症结所在。 “混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简直就是在亵渎初代星耀!”之前的那名议员咆哮。 “那就先亵渎他!”迈恩转头更大声的咆哮,说“如果他真的不是站在阴暗里的话。” 然后迈恩转回,向全场说“这是唯一的办法,如果调查最后证明阿方斯先生是无罪的,我们再来讨论其他,你们也可以定我的罪。” “呵,呵,我想你并没有那么大的权威和足够承担一切后果的能力,迈恩。”那名议员冷笑着嘲讽。 “是的,我没有,但是真相有!蔚蓝无数在前线流血,希望得到真相的战士们有。” 迈恩用坚定的目光看着议长。 议长暂时沉默。 “如果阿方斯将军拒绝呢?他也许会因为觉得受到了羞辱,感觉愤怒而这么做吧?也许会。总之我的意思,事件这样很可能真的会引发武装冲突……” 疑问的声音在角落响起。 议长看着迈恩的眼睛,轻轻点了一下头,显然他也有这个担心。 “那就进攻他啊,军事占领,不然为什么要派去联军?” 另一个声音在别处回答。 迈恩在与议长的对视中点头,“是的,这正是我要说的。” 他的意思,不惜向初代星耀蔚蓝开战。 “哈哈,你这样的建议和thekg的行为又有什么区别?!”又一个声音响起。 “区别在于是我们去做,还是他自己去做。”有人代迈恩回答。 这两者的区别其实很大。 短暂的安静后,议事会现场响起来细细碎碎的议论声,争论声,包括主席台上的几位都凑在一起商量起来。 大概半个小时后,议论才停止。 议长抬头,并没有宣布就此进行投票,而是以迈恩为对象说 “我想你的建议本身并没有问题,迈恩。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其实很难真的那样去做,我的意思是,我们无法真的向初代星耀开战,我会尝试要求他配合你说那样的调查……” “我们其实那样要求过,但是被沉默拒绝了,这是一个问题。”其中一名副议长插话。 他们的话说完了,站在联盟的角度,这似乎有很多理由支撑,现场沉默下来。 “那就让他自己去做吧。”迈恩沉声开口说。 “什么?!” “既然我们做不到,那就让他自己去做吧。给不出真相的人难道要以无能为力作为干预和阻止的理由吗?” 迈恩问。 他的意思,蔚蓝现在的逻辑等于我查不了,有很多困难,所以为了名誉和规则,我也阻止你自己去寻找真相,就这样一直下去吧…… “这样的逻辑难道不可笑吗?!”迈恩再问。 无人应声。 直到一个声音在后方响起。 法兰西那名代表再次出现在门口,冷笑说 “我想迈恩先生你错了。按你的意思,蔚蓝给他自己行动的自由,那么我想,蔚蓝同样也应该给予各方面军自主决定是否干预的自由。” 他在威胁要干预。 但这其实只是表面,他真正的威胁指向,是蔚蓝的内部分裂,当各方面军军队都可以自由调动,自主行动。 现场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也许五分钟。 “报告!”一名秘书人员出现在门口,手上拿着一张纸。 议长转头看他,问“什么事情?” “thekg对法兰西方面军发往各方面军的那份通气文件,给出回应了。通过来自拒绝者的陌生频段,一样发往各方面军……”秘书说。 现场哗然,而后关切,期待。 秘书经过允许走进来了,把那张纸交给了议长。 议长看完,抬头,发现每一个人的目光都直直地盯在自己脸上。 这种情况下他要隐瞒文件的内容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何况这些内容其实根本不可能隐瞒得了,它被发往各方面军,等到散会每个人都能查到。 “thekg他说……” 议长以说明的语气讲了一句,顿了顿,低头,决定照着念 【就当这是公告吧,正如你们所知道的那样,我将去杀阿方斯。】 当议长念到这里,每个人都觉得thekg的语气态度和善,他接下去也许会说一说苦衷和理由,做一些解释说明,甚至请求。 那样效果一定会不错,因为必然很多人会同情和理解他。 但是,并没有。 【如今的我们,早已经与蔚蓝无亏无欠无关。所以,这就是一桩私仇。 站在蔚蓝的立场,你们若是要来阻杀我……名正言顺,无可指责。 但是如果真的那样遭遇了,我会为了去路拔刀……也将问心无愧。】 就这样,结束了,署名韩青禹。 议长念完抬头,想要听一下反应。 但是全场都在沉默。因为thekg的态度其实已经很明显了,他不会以蔚蓝为仇,但是此行必定一往无前,来阻者,便是敌人。 “现在,三年后,他有资格这么说。”角落里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 但是会场整体,依然沉默。 沉默中,人们不约而同缓缓转头,看向站在后门的法兰西议员。 “巧了,thekg的意思正合你刚才的意见。” “所以你去吗?” 552.叛逆期的人间无敌(下) “韩青禹!”米拉换了一身作战服但是头发还是湿的,人站在船舱通道那头,凶狠喊了一声。 “怎么了米拉?”韩青禹半边身体站在门口,讪笑一下,“对不起,我错了。” “不要跟我嬉皮笑脸的。”米拉没笑,板着脸双手背在身后,眉头皱了皱问“你刚叫我什么?!” “米拉……”韩青禹顿一下,感觉出来了,立正喊“米拉队长。” “嗯,原来你还记得。”米拉点头说“那么现在,我以队长的名义命令你同意我的手术……” “砰!” 船舱门关上了,一点迟疑和犹豫都不带,就那么关上了。 继而“咔哒”,传来反锁的声音。 米拉愣了两秒钟,“韩青禹!” 队长小姐的无能咆哮响彻船舱通道…… “这样……没事么?”船舱里,温继飞示意门外,小声问了一句。 “没事,这个不怕,我比较怕那个手术。”韩青禹笑一笑说“怎么样,公告发出去了吗?” “嗯,按咱们商量的意思发了。”温继飞点头,然后从桌上拿过一张纸,纸上正是蔚蓝联盟议事会现在听到的内容。 就这么几行字,英文版,中文版……韩青禹看的时候,贺堂堂也凑过来看了,字倒是差不多都认识,但是意思感觉有点糊。 “所以这样说来说去的,到底什么意思啊?来大白话。”他抬头向温继飞道。 温继飞笑一下 “不来还是朋友,来了别怪我砍你。” 其实就这么个意思,听完大家都笑了一下。 “那要是真来了怎么办?”贺堂堂接着又问,担心说“万一来很多人,再万一穹顶榜前五那俩高手也来了……” 韩青禹低头少许沉默,缓缓说“高手还好,我只希望一线的战士们不要来。” 如果可以选,他永远不愿意向蔚蓝一线的战士们挥刀。 ………… 联盟,议事会会议厅。 法兰西议员在一片包含各种意味的目光中,僵在后门口,脸上皮肤不自觉地抽了抽,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但是强行来了。 那段话刚才是他自己亲口说的,按说他现在就应该拍胸脯说去,但是去了,就要面对thekg的刀。 目前最新的情报,thekg与熊占里惜败,重伤穹顶榜第五屠夫伊万。 屠夫伊万是什么样的人物,在场的人大致都是有点数的,正因为这样他们才这么着急……现在的thekg确实有威胁到阿方斯的可能了,在他逃亡那么久之后。 除此之外,那里一共是三个超级,然后至少八个顶级,以及一万来自罪城的暴徒。 “难道你们都没意识到吗?他这是在挑衅!他在挑衅蔚蓝!”法兰西议员猛地抬头说。 他在试图转移问题,但是全场除了少数几个最亲近的议员稀稀拉拉附和了几声外,全无表态。 没有表态就是他们的态度,他们的眼神在说 “并没有哦,thekg说的挺温和的,如果一定要从他的这份公告里归纳出来一句话,他只在是说,请战友们不要逼我。” 法兰西议员的眼神颓丧了一下,低头看地面,像在找什么东西,会场内开始响起悉悉索索的议论声。 “要真是这样,也许我们将不得不请来‘地中海的星辰’出手。”另一名欧罗巴议员说道。 克里斯汀,穹顶榜第四,通常被称为“地中海的星辰”,或者“这个世界上最强的女人”。 如果把欧罗巴各方面军视为一个整体的话,她也是整个欧罗巴最强大的存在。 “如果克里斯汀出手,加上阿方斯……”有议员在心里计算双方的战力。 “但是克里斯汀在南极啊!”一名议员起身说“将军难道不知道吗?那里前几天出现了一具身形装甲诡异,前所未见的大尖,联军暂时还不知道它的实力,但是克里斯汀已经去会合波臣将军,准备应对了。” 穹顶榜第四,第三,这是蔚蓝除了那个人间无敌外,所能祭出的最强阵容,他们现在都在南极。 “而且以克里斯汀小姐可不听你们的,以她对帅哥一贯的宽容,我怕她也未必愿意出手吧?我们委内瑞拉的玫瑰斯特凡妮亚,可是至今都还在为thekg着迷呢!” 开口讽刺的是一名委内瑞拉的议员,他口中的斯特凡妮亚,正是该国目前唯一的s级融合度拥有者。 三年前,斯特凡妮亚及其梅里达小队,曾差点儿全军覆没于喜朗峰上…… 因为喜朗峰上结下这份的情义,委内瑞拉和墨西哥等部分国家的议员这几年始终顶着来自初代星耀及其盟友的一切压力,坚定不移地站在韩青禹一边。 四周响起低低的笑声,很多人在点头表示赞同。 议事会又快要变成闹剧了,议长的眉头皱了皱,“请安静有序,我希望能听到真正有意义的意见。” “向华系亚方面军施压。”那名刚才和迈恩辩论的议员站起来。 “对,向华系亚方面军施压。”仿佛突然被提醒了,法兰西将军在后门激动地跟着大喊。 会场顿时再次陷入议论和混乱。 “没错,目前唯一,也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请求华系亚方面军以蔚蓝大局为重,出面阻止thekg……” “可是据说军团长在熊占里曾与青少校对话,当时他并没有说什么。” “那我们就恳请他说点什么。” “至少他也没有对thekg表示支持,不是吗?” “……” “报告!”一片嘈杂中,秘书人员再次出现在门口。 会场安静下来。 议长转头,用眼神示意他说话。 “来自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的电报。”秘书人员放下敬礼的手,示意手上的文件。 议长犹豫了一下,说“念!” “念,念吗?”秘书紧张困惑。 “念。”议长说,他折腾累了。 秘书深呼吸,抬头看了看安静的会场…… 【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陈不饿,致联盟议事会函 议长,各位议员,老夫猜想你们现在大概正就我华系亚方面军少校韩青禹一事进行讨论。 对此,我有一些话想说。 时至今日,喜朗峰事件过去已经三年了,三年来我唯一目击军团为顾全人类抵抗大局,从未对事件做过任何公开表态……已尽最大之克制。 于心有愧。 愧是对他。 三年前,他将功铺路,为战友复仇,所有功劳一笔购销,我们没有表态。于是才有今日,各位谈论他是否还是蔚蓝的余地。 三年间,事件真相始终不明,他被追杀逃亡,远走不义之城。而当事的另一方,仍屡次在议事会上坐着如同英雄。 三年后的不久前,如果各位愿意诚恳,我想我们其实都知道,有人曾亲至不义之城周边,设局杀他未果…… 既然三来年蔚蓝从未真正保护过他,那么老夫想,三年后的今日,你我理所当然,也都无权再命令或阻拦他。 三年了,此事议事会既然无所作为,亦拿不出具体办法,不如就站到一旁吧,全当它是一场私人仇杀。】 信函有些长,秘书读到这里顿住了一下,低头看看后续的文字,再抬头神情看起来有些犹豫。 “条理很清晰,应该又是老参谋的手笔。” “那是肯定的。” 一如当年那样,议员们笑着议论。华系亚的军团长大人没这水平,也不是这个风格,换他自己来说,大概他会在信上画一把刀吧?人们想。 “怎么了?”议长扭头看了看秘书人员,说“继续。” “……是。”秘书点头,然后不自觉换了语气 【反正事情就这样了。】 【老夫丑话先说。】 【这事我不去帮他,就已经是最大的克制了。】 【一句话】 【此行他去,凡有沿途阻杀者,皆将被视为我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军死敌,他砍不动的,我来砍你,不死不休。】 署名陈不饿。 553.风云际会 念完了。 秘书一身军装,读完那个名字,抬头不自觉做了一个直身挺胸的动作,转头目光扫过全场。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不一样。就仿佛只是代替那个人念出他说的话,都带给他不一样的气势。 那可是陈不饿啊!这个世界属于他的时代,已经延续了三十多年了,而且看样子还会继续延续下去。 现场,包括议长在内,所有人都沉默着。 短短几分钟之前,在这个会场里,还有人在讨论说要就韩青禹这件事,向华系亚方面军施压。因为他们其实这样做过,不止一次两次,而且通常都会取得一些效果。 说起来。 虽然蔚蓝总是在害怕这个于人间无敌而且深受将士爱戴的老家伙,有一天会走向军事独裁,总是处处戒备他。 虽然陈不饿的性格,也常给人感觉强硬、乖张。 但其实在过往的漫长时间里,这位无敌的华系亚军团长,一直都还算遵从联盟的规则和意志,尤其在军事和武力方面,保持着最大的谨慎。 若不然,熊占里分裂派苦心经营想做的事,他大概用一句话就能做到。 若不然,三年前的那件事,阿方斯大概不会活到现在。 若不然,前些天那个事件,他也不会忍下对联盟议事会满腹的愤懑和恼火,拖着病躯,亲赴熊占里为他们收拾残局。 所以这其实是第一次,陈不饿真的用武力威胁盟友。 这可不是过往那种,他火大了丢一把刀在会议桌或主席台上的无赖蛮横,这是老人亲口说来,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他说“此行他去,凡沿途截杀者,皆是死敌……不死不休”。上一次陈不饿用不死不休这个词,还是因为蔚蓝的医疗系统受到敌对组织攻击。 老头终究是担心thekg,怕有巅峰级高手与阿方斯联手。 所以他这么做了,完全不讲道理。 因为正如老参谋在信函中所说的那样,他们尽了最大的克制,等一个真相和道理,已经等了三年了。 三年间真相和道理始终没有吭声,而韩青禹依然在私下被追杀…… 所以这一次,去他妈的道理吧! 会议很快结束了,全场一直到最后,也只有议长说了一句“暂时先散会吧。” 除此之外没有一个人发表任何意见。 包括法兰西议员和他的盟友们也一样,他们这次甚至没敢指出老人的问题,尽管那其实很明显,他在用武力威胁盟友。 因为今天,这里,当老人真的这么做了……他们才突然真切的意识到,那个名字其实是,而且一直都是,这个世界可以只手遮天的存在。 只不过因为他过往没有这么做,以至于他们都经常忘记了这一点。 “所以,用华系亚语说,这应该就算是盖棺定论了吧?剩下就看双方一战了。” “不一定,以我的判断,阿方斯可不是会老老实实等一场死战的人,他一定会另外想办法的,说不定……” “怎么样?他说不定会怎么样?” “他……不能说。” 散场的议员们一边扯着衣服,抖晾后背的冷汗,一边三三两两小声议论。 ………… “说不定阿方斯会勾结联合外部的力量。”束幽说话的时候身上刚穿好一身夜行衣,然后他用黑布把银刃包括起来。 “外部?!”亲信的手下问。 作为一个消息集散地,不义之城的消息一直很灵通,他们刚已经得到蔚蓝联盟那边的消息了,陈不饿出面阻止了联盟干预,但是束幽依然不敢放下警惕。 “雪莲,深海,地心……甚至远航里仍不甘心的那部分人,都有可能。”束幽说着,检查装置,戴上面罩拢住白发。 他要远行。 “老大你……首先你出去会很危险,现在很多人盯着咱们。”手下劝说“而且你去了,一旦被发现的话,反而会给青少校造成更大的麻烦……” “我知道。”束幽说“所以我不去他那里。” 手下愣了愣“那老大你……” “我去偷袭雪莲北极基地。如果来得及,地心和深海什么的也都走一趟。”以穹顶榜第七的实力,束幽要去为韩青禹牵制可能插手的外部力量。 他说完拿了东西准备出门。 “老大!……老大。”全速爆发冲进来的一名亲信手下,差点直接一头撞进他怀里。 束幽伸手将人按住,问“怎么了?” “陈……军团长发布的公告。”手下说着把一张纸递过来。 “给谁的?”束幽接过来,没看先问。 “好像就是给我们,给不义之城的。”手下说。 “哦?”束幽低头看见纸上的那行字 【莫插手,插手者死。署名陈不饿。】 当然他看的是英文翻译。 所以这则公告确实是发给不义之城的,然后通过不义之城这个消息集散地,发给整个源能世界。 束幽担心的事,陈不饿也想到了。 “……贴出去。”束幽说完,把纸张递还给手下。 手下应命奔跑而去。 束幽背身站在门口,沉默了一会儿,“呼!”缓慢而沉重地吹了一口气。 “怎么了,老大?” “没怎么”,束幽没转身,低头尴尬笑一下说,“就是突然有点羡慕。哈哈。” 当年的他,那个叫做索尔尤的蔚蓝b级普通士兵,没有人为他出过头。 ……… “啧啧啧,还是这么大的脾气么?” 蓝色玻璃建成的小教堂,ne的声音从四面空气中传来。 “怎么了?谁啊?”世亨少爷把双脚从前排椅背上放下来,坐好,顺手把茶杯递给一旁的性感女秘书。 “陈不饿,你们的军团长。”束幽耐心把前后两则消息一起告诉刘世亨,并且解释给他听。 “哈哈,痛快啊!”刘世亨心底舒坦一下,继而猛地坐直,四周看看说“所以,ne叔你不会真的帮阿方斯吧?” “你觉得呢?”ne笑着反问。 “我觉得,我觉得你不能这么干……呐,反正你要是帮阿方斯,我就放把火把这里烧了。”世亨少爷说。 “哈哈哈哈……好,我答应你。”ne说。 他竟然答应得这么干脆!刘世亨迟疑一下,“ne叔你这么仗义么?” “其实是因为阿方斯不值。” “穹顶榜并列第五还不值啊?” “我要是见过他曾经对着空气下跪,哭泣祈求的样子,你就知道他多不值了……”ne的语气淡淡,说“至少这么久了,我可能有十次差点决定杀了世亨少爷你,而你的膝盖,并不曾弯过一下。” “呃,谢谢……但是说句实话,我那是吓得人都僵了。” “啊?”ne愣了愣,继而大笑,“哈哈哈哈哈……” 立体环绕音。 “其实ne先生以前很少笑,至少在我来到这里后,他还从没像认识少爷你之后这样经常笑。” 离开小教堂的路上,女秘书说。 “是吧?那你呢?你喜欢么?” “我?” “是啊,谁会真的在乎一团空气呢?其实每次,我都只是想逗笑的人,都是你啊!”世亨少爷眼神诚恳说。 女秘书看着他不说话。 世亨少爷挑了挑眉毛,凑近在女秘书耳边,吹气然后小声说“怎么样,要不要去我家聊天啊?我可以让你笑到在床上起不来。” “不错的建议,但是我其实想告诉你,你刚才说的话,ne先生听见了。” “听……听见就听见。”刘世亨仰头四向看了看,“颂”一声撒腿就跑,他可不想浮在空中动弹不得。 之前有一次,因为悬浮时间太长,他差点尿裤子。 ………… 当这个世界风云际会,劳简在准备他的婚礼。 554.1777的喜事 国境西南,深山角落。 蔚蓝华系亚方面军第1777小队驻地。 1994年,5月7日。 距离队长的婚礼日期还有4天,整个驻地办喜事的氛围,已经开始出来了。 炊事班一早从下面的村子里买了一头大肥猪牵回来,顺便商量好了日子去借桌椅餐具。 倒是也有一些村民趁机会问了,说这部队首长的婚礼,他们能不能也上来道喜,讨杯酒喝。 小队这些年和村民们的关系很好,但是因为那一天会到场的蔚蓝军官肯定很多,只好都拒绝了。 这些天,队里男兵们没心没肺的,并没有没察觉什么特殊情况,整日除了训练就只知道议论两件事 一件关于韩青禹他们几个。 作为1777的骄傲,为了那一年在高原上死难的队友,也为了这些年背负的冤屈,他们终于要去砍阿方斯了,三个超级,八个顶级,无尽的枪,一万人…… 这件事现在全世界都知道。 所以当外面世界的人们说起旧事渊源,他们总是也会说到1777,这让新老队员们都很骄傲。 另一件比较实在,是关于婚礼那天要怎么整劳队。 女兵们就不一样了。 她们中有一些是这两年才来到队里,还没见过青少校他们几个呢。 “死铁直人的青少校。” “花炮的枪神瘟鸡飞。” “不吭声的吴恤中尉可能偶尔会向你问路,别觉得奇怪,也别觉得他是故意找你说话对你有意思,告诉他就好了。” “铁甲里是个姐姐或妹妹。” “见着堂堂要叫叔,就叫堂叔好了。” 这些都是听老队员们说的,听了不知道多少遍。 她们很盼望青少校几个能回来参加劳队的婚礼,好亲眼看一看这些个一直停留传说中的队友。 但是,因为都有听说消息,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他们要去做什么,小女兵们并不敢真的去期待。 “欸,你们看出来了吗?”聊完了青少校后,扎堆聊天的女兵里突然一个暧昧挑眉问。 另几个意味深长的笑着点头。 有人在肚子上比划一下,笑着说“是有一点了,不过到结婚那天应该还遮得住。” “嗯,其实看嫂子每天下楼梯就知道了,劳队看她的那个眼神哦,跟望着玉一样。” “嫂子自己也走得特别小心。” “嘻嘻,这就是他们说的先上车,后补票吧?对了,你们猜劳队会生儿子还是女儿啊?” “儿子。”其中一个女兵坚定说。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看到三次了。”女兵说“劳队偷偷一个人进山摘野果,兜回来都是青杨梅,青杏子……酸儿辣女知道么?” 正议论着呢,猛地,“嘘。” 劳队长走过来,目光迎上,看了看扎堆的女兵们……他其实隐约听到了一点,心虚笑笑问“聊什么呢你们?” “哦,我们正聊劳队和嫂子以后生儿子还是女儿呢。”其中一个女兵故意说。 劳简眼神慌张一下。 “劳队自己想要儿子还是女儿啊?”见他这样,又一个女兵故意问。 “我,我都行。”劳队长紧张说。 “那等嫂子怀孕其实就知道了,酸儿辣女,劳队听过吗?要是嫂子怀孕的时候想吃青杨梅,青杏子这些啊,那就是生儿子的概率大……” 女兵们越来越胆大了,故意说。 “啊?是,是这样么?哈哈,那啥你们聊,我还有事。” 在女兵们的偷笑声中,劳队长慌张走开,转过一个墙角,往厨房方向走去。 ………… “去!骨头给你了啊!你给我滚出去行不?不忙。” 远远地,厨师长老方的叫骂声从厨房里传出来。 “这特么不是腊肉啊,烫嘴知道么?年年偷我腊肉你这狗东西……那你偷了,叼回去岗哨,吴恤小哥也不会回来吃啊!你还年年偷。” “这是给劳队长结婚炸的过油肉知道吗?去!滚!” “嗷嗷嗷!”不忙不服。 “杨清白!杨清白!”老方只得朝外面喊。 “怎么了?!”杨清白在外面回应。 “来把狗和猫带走,这抢厨房呢!” “哦,好。” 杨清白从厨房里拎走不忙和茫茫茫茫的时候,出门正好碰上劳简进来,忘敬礼直接先喊了声“劳队。” “诶。”劳简停下来。 “对了劳队,我看你这几天好像特高兴,是不是……”杨清白想说他察觉的是一种除了娶媳妇儿之外的高兴,他看出来了,也猜了,现在想问。 劳简看着他,大约猜到他要问什么了。 想想,这事告诉杨清白,原本应该是没关系的,但是涂紫那边传过来的话,是叮嘱谁都不能说,说了怕有大麻烦。 考虑那几个孩子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上呢,劳简这几天一直把事情藏在心里,连对商年华都没有说过。 “废话,这人要娶媳妇了,能不高兴么?”厨师长老方不清楚状况,在屋里头边笑着骂了一句。 “那也行,我等。”杨清白心说应该是要回来了。 他带着猫狗走后,劳队长才走进厨房。 “怎么,不放心啊,还亲自来视察?”老方一边在灶台边忙碌,一边扭头打了个趣。 他是队里的老人了,从1777建队就在。这些年一直给大伙儿烧饭,逮谁偷吃都骂,骂完再给开小灶,所以也是深受爱戴,地位很高的。 “没,这些事有你在,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啊?”劳简四向看了看,走近说“那什么老方,我这有几个菜,你记得一定要准备起来。” “什么菜啊?”心想可能是团里或军里哪个首长的口味,老方拿了一早准备好的菜单和笔问。 “酒糟肉,油渣炒雪菜,笋干可以多放油但是不要和肉汤一起炖,怕有碎骨头……” 劳简等着他记,慢慢报出几个菜来。 老方拿笔记录的手猛地停住,抬头,直愣愣看着劳简的眼睛。 “你,你猜出来了?”劳简无奈一下,声音有些慌张。 “嗯。”老方点一下头,嘴角笑着,但是一下红了眼眶。 这几个菜分别谁爱吃,厨师长记得。要是一个两个他可能还反应不过来,但是全凑一起了,他就猜到了。 “嘘,就咱俩啊,这事现在对谁都不能说,我连对我老婆都没说。”劳简连忙说。 “嗯。” 老方用力点头,转身抹了眼泪开始拣油渣,拣漂亮的放起来。 555.血色婚礼(上,补1) “这老方……哭个什么劲啊真是的,大老爷们!”劳队长嘀咕着,叉腰站门口缓了会儿情绪,等到鼻子不酸了,才敢迈出去。 按习惯,他到装备室转了一圈。 出来的时候正巧遇到齐柔柔个人训练结束回来。 “队长。”齐柔柔打了个招呼往前走。 其实劳队结婚,齐柔柔心里跟其他人一样,也很喜庆,但他的个性就这样,一直就这么个冷冷的腔调,喜欢独来独往。 每年最烦躁的阶段是队里来新兵的时候,不管男的,女的,总会先有一阵误会他是女的,是漂亮姐姐,然后热情主动上来套近乎。 “等一下,柔柔。”劳简在身后喊。 齐柔柔回头,“嗯?” “我跟你商量个事,嘿嘿”,劳队长覥着脸凑上去说,“你那个老凤冠还在么?就是瘟鸡他们几个抄于家的时候,给你带回来的那个。” “嗯。”齐柔柔点了一下头,问“嫂子要戴?” “不是。”劳简眼神有点虚说“那什么,不是我结婚那天,会来挺多人的嘛,咱这深山老林的,老方刚顺嘴说了一句,说是不是得有个节目好一点,比如以前他们乡下结婚,就会请戏班来唱个……” “没门。” “……哦。” 劳队长弱弱地点了一下头,转身的时候哀怨地嘀咕 “浪费了啊。” 他的意思是浪费人才,都知道齐柔柔入伍前学了十几年的戏,是某省排得上号的小花旦,但是自从来到蔚蓝,他一次都没给大伙表演过。 然后那个漂亮的古董凤冠也浪费了。 “我刚听到通讯室的人说,好像这次的科研二所的宣讲队会来,所以劳队不用担心没节目,不热闹的。” 看着劳队好像失落了,齐柔柔在身后说道。 “是么?!”劳队长回头惊喜过望,同时也有点儿纳闷,按说是不认识的,“怎么,我这么大面子啊?” “韩青禹的面子。” “……哦。” “他好像跟她们有过节。”齐柔柔说。 “过节?!好吧,过节。”劳队嘀咕了一句,想了想,再次尝试说“宣讲队归宣讲队,柔柔啊,说起来这都四年了,你也知道队里大家一直都挺想听你唱一次的……” “等他们回来再唱。”齐柔柔说。 “什么?!” “等送凤冠的人回来就唱。” 齐柔柔说完觉得好像哪里有点儿别扭,忙转身走进装备室。 这就逮着了! 劳队长不能直说,在后面站着偷乐。 这一天是5月7日。 次日,1994年5月8日,一大早。 劳队长已经出去,回来,把一兜青杨梅放在桌上了,然后坐一旁看着商年华吃……看了会儿说 “欸,年华啊。” “唔,怎么了?”商年华含着青杨梅转头。 “酸吗?” “酸,可是我就是想吃酸。”商年华把杨梅咽下去,尴尬笑笑说“我吃得牙都倒了,可是还想吃。” “哦,那他们说酸儿辣女,你听过吗?” “嗯,听过。”商年华点头,抬头,一颗青杨梅递到嘴边又拿下来,眼神不高兴说“怎么,劳队长这就已经开始算计了啊,想要儿子,以后更好上战场是吧?你……” “不是,我没那个意思。” “还不是呢?哼!那我就偏要生女儿,你去,去给我拿辣椒来,我吃给你看。我非要生一个f级融合度的女儿不可。” 商年华怀孕后脾气跟小女孩差不多。 劳简宠溺地笑了笑,“我倒是想要女儿,f级融合度的话,也挺好。” “嗯?”商年华看他的眼睛,判断他没在说谎,“真的?” “嗯,以前韩青禹是被我坑到蔚蓝战斗部队来的,这个我有跟你说过对吧?后来我还一路沾他的光。那时候团长他们开玩笑,总说我要是有个女儿,就该让她嫁给青子。我想了想,真要那样其实也还不错,你说呢?跟你说我还想过,他要是敢不要啊,我就逼着他娶。” 劳简说着笑起来,其实他说起这事多少是因为人就要回来了,这些天回忆过往的时候多了,突然感慨。 但是商年华认真算了,说“我倒是也不反对,可是青子今年好像22还是23了吧?这样是不是差得有点大啊?” “也是哦。说起来我要是早一点结婚,早点生一个女儿,这事还真说不定……” 劳简嘀咕说着,全然没注意,一旁商年华的表情已经开始渐渐不对了,一直到她气鼓鼓丢了青杨梅,一下站起来。 劳队长才回头,“怎么了?年华。” “……没怎么。” “哦,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我就是怎么了。” “怎么了?” “我……!我听你刚才话里的意思,是等这么晚遇到我,娶我后悔了呗?!后悔没早点遇到另一个人,早点结婚是吧?” 劳简“不是啊我……” “亏我还总想着这辈子迟虽然迟了点,可是到最后能遇到你,嫁给你,也不枉人生多等了这些年。” 商年华头一低,委屈的眼泪就下来了。 5月9日。 仍是一大早,劳简在山上岗哨的顶上,站了两个多小时后下来。 副队长秦国文独自一人坐在楼梯下抽烟。 “嫂子哄好了?” “她自己气消了,嘿。” “李团长这次会来吧?” “会,他们几个都来。” “所以跟上面看后山直升机停机坪呢?” “是啊,看看。” “青子他们还没到么?” “嗯……”劳简转头惆怅一句,顿了顿,连忙转回改口,“什么,青子他们会回来吗?谁说的啊?” “别演了。”秦国文抬头眼神无奈一下说“太明显了,劳队。团长他们那几个老家伙,能让你每天这样望眼欲穿么?” 起身,拍了拍劳简的肩膀,秦国文一边走一边说“既然不能说就表现得淡定点啊,劳队,不然随便哪个老队员都看出来了。” “啊,好。”劳简心虚说道。 “所以他们真的会回来啊?!”秦国文转头咧嘴笑着,眼神激动。 劳简“……” 通过劳队的表情,又确认了一遍,秦国文有把握了,“放心,我绝不说出去的,劳队。还有回头你就别来了,我替你盯着,放心我趴坑。” 趴坑是1777的传统特长了。 556.血色婚礼(中,补2) 5月10日。 秦国文傍晚从停机坪回来的时候,接回来了439团的杨武东杨团长。 劳简站在门口,但是忘出声了,直接先看了秦国文的眼色。 秦国文偷偷摇了一下头。 “怎么?看你小子这脸色,好像不太欢迎我啊?!跟你说我这也是巡查我们团防区,正好凑上在附近了。” 都是老熟人了,杨武东大大咧咧开着玩笑,目光看了一圈。 “李王强呢,怎么还没到?!他不会是因为看到你结婚,发现自己还没人要,怕太丢人不来了吧?” “欢迎,欢迎杨团长。我们团长电报说是得明天才能到呢。” 劳简连忙迎上去,同时心说你们俩老情敌就别互相嘲笑了,还不都一样?! 而他,现在不一样了,可以嘲笑他们了。 待客的屋子一早就已经腾出来,准备好了,劳简带着杨武东一边走,一边说 “虽然我们李团长还没到,但是人已经来了有一些了,杨团长肯定都认识,喝酒打牌都不会缺搭子……” “那几个小子呢?”杨武东冷不丁问了一句。 “啊,谁啊?” “别装蒜,韩青禹那几个啊,怎么你这个亲队长结婚,他们都不回来啊?!” 杨武东凶巴巴完了,突然抬头看远,缓缓叹了口气。 “唉,记得那年他测融合度的时候,测了个a级,我还踹过他一脚呢,这就四五年了,超级了,穹顶榜了,也离了蔚蓝了。” ………… 5月11日,婚礼的当天。 宾客一早开始乘机,乘车,从四面八方赶来。其中有医疗站的人,拒绝者的人,有其他小队的队长,有团级…… 第九军金色板擦和白板都派人带了邵玄和卫疆的红包来。 另外还有第六军的长刀小队等等。 说起来,劳队长的面子比他的军衔和职务都要大得多。 这一是因为他在蔚蓝,光是当队长就有十来年了,认识的人多。 二来,1777是特殊的。 整个华系亚方面军,每个人的心里都很清楚,若不是因为三年前的那件事,1777早就已经是颜色板擦了,甚至应该是全军团最强精锐小队。 印象中,他们当时好像准备叫做血色的。 如今那几个名字正在整个源能世界的风口浪尖上,而1777小队,无疑是现在整个蔚蓝保留下来和他们之间,最后也是最大的关联。 所以这次许多人来的时候,心里多少都是抱有一点儿期待的。 但是没有。 那几个名字并没有出现。 “可能有事赶不回来。”趁着宾客们聊天的时候,秦国文走到劳简旁边小声说了一句,“还两个小时。” “嗯。” 劳简这刚应声,“哗”,宾客喧哗,几乎所有人的目光,整齐一致转向驻地大门口。 “怎么了?谁……谁来了啊?!” 新郎官激动得有些结巴,和秦国文一起用力往前挤。 好不容易挤出来,一看驻地大门口,三十多个漂亮姑娘站在那里,正踮脚扭脖子四下张望呢。 科研二所宣传队来了。 在华系亚方面军,这些女孩基本就等于普通世界里的明星,刚那阵喧哗声和宾客们的激动、兴奋,都是因为她们的到来。 “恭喜劳队长。”聂小真道了恭喜,同时递上礼物说“这是摇摇,呃,我们二所的辛摇翘少校让带来的,她说祝劳队新婚快乐,白头偕老。” “谢谢,辛苦你们了。”劳简接了道谢,有些生分。 “劳队长别客气呢!”聂小真把脚跟放下来,小声犹豫说“那个,劳队,你们小队有几个老队员,这次没回来吗?” “啊,没。”劳简苦笑一下,心说还问,老子自己这心都快碎了。 “……那就好!”聂小真强笑一下,说“没回来最好,要是他们在,我们表演的时候,还得把他们赶出去呢,我们跟他们中某个人有过节。” 就这样,一直到宣讲队的姑娘们全都进屋休息,场面才算平静下来。 劳简转身愣了一下。 准确的说是现场大部分宾客都愣了一下。 门口还有那么十几个人,一堆站那。 “团长?!团长你什么时候到的啊?”劳简跑过去连忙说。 “李王强你总算来了啊!”杨武东也喊。 现场一堆人热情打招呼。 “呵呵!”李团长呵呵他们一脸,“差不多跟宣讲队的姑娘们一块到的,老子跟这站半天了,你们这群混账……还不快给老军长打招呼!” 说完,李王强撤了一步,让出来身后站着的一个白发老人。 老人叫沈风廷,是第九军已经退休的前任军长。同时有另一个身份,是1777小队沈宜秀少尉的亲爷爷。 当然,现在外面世界知道更多的是韩青禹团伙里的那副铁甲,那个无人曾见,铁甲下站在顶级巅峰的女战士。 “老军长!”“老军长!”现场呼声一片。 “诶!我一个人在家闲着没事,跟过来凑凑热闹。”沈风廷一边回应,解释,一边四向看了看孙女曾经生活战斗过的地方。 这是他第一次来1777驻地,可惜孙女已经离开这里三年了……老人尽力控制着情绪。 因为在他身后,涂紫戴着一个帽子,压低帽檐正跟着呢。 “我的红包。”这几年已经把当年为“养活”孙女欠下的债务都还清了,沈风廷递上一个红包,很厚。 然后从另一边口袋里又掏出一个,说“这个是军团长和总参谋长让带的。” “哗!”现场一片惊呼。 军团长的红包!!!劳队长这面子,上天了。 不过这第二个红包看着有些薄…… “不用期待,陈老头的红包,顶天就二十块华系亚币。”沈风廷笑着说穿。 现场一阵哄笑。 “劳队,劳队。”乱哄哄的人群里,几个队里的女兵跑过来,扯劳简的衣服说“劳队你怎么衣服都还没换啊?!” “快去换衣服吧,该准备接新娘子了。” “哦,好,我这就去。”劳简最后看了朝四向看了几眼,心里有些失落。 看来是来不了了。 ………… 如果把训练场看做是操场的话,1777的小队驻地是一个类似小型学校的结构。 围绕操场,两面是围墙,再两面分别是楼房和司令台。 婚宴酒席就摆在操场上,人都坐满了,得有两百人出头的样子,其中百分之八十都如蔚蓝所习惯的那样,穿着装置,背着刀。 而接新娘子的地方,就是操场靠山一边的那栋楼房。 那时候商年华被韩青禹几个抓回来,就关在这栋楼上,如今也住在这,从这出嫁。 第一串长长的喜庆鞭炮响过。 简化的仪式,新娘子穿着一身红色的传统旗袍,直接下楼了。走在身后送她出嫁的,是如今已经谅解“妈妈”的阙清商。 新郎官一身西装,穿着装置,背着刀,戴着花,牵手走在新娘子身边。 掌声中,喝彩声中,两人走上了司令台前铺的红毯。 门外又一串长长的鞭炮响起来……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 “颂!颂颂颂颂……” 557.血色婚礼(下) 喜庆的鞭炮声中,突然夹杂进来源能装置加速暴发的响声。 在它一开始隐约响起来的时候,新郎和新娘还都激动了一下,惊喜转头去眺望。 因为就在刚才,劳简刚告诉了商年华,韩青禹几个本来说好今天要回来喝喜酒的,只是看样子似乎赶不上了。 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那些声音太多太密集了,来势也太凶了。 距离在一千多米到两千米之间,至少四五百人的群体冲锋,分三面而来,源能装置的暴发声强劲而有力。 “敌袭!”李王强团长猛地站起来,大吼了一声,拔刀。 今天的婚宴没有这么多客人没到,同时如果来的是唯一目击军团的人,他们绝不可能舍得用源能块这样暴发赶路。 说到底,只凭感觉他们就能知道这些人不是来道喜的,而是一次袭击。 在场有太多战场经验丰富,感觉敏锐的老兵了。 “操你xxx……” “铿!铿铿……” 训练场上,宴席桌边,倒满酒的酒杯被放下……宾客们无论级别、身份,全部迅速起身拔刀,三面向外,把没有战力的人护在中心。 “什么人啊?!” “怎么来的?!” 纷乱中有人困惑不解地大声喊着。 他们意想不到,怎么都想不到,因为这里可是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的防区,虽然它比较靠近边境…… “不对!外围的人撤回来,不要送死!” 杨武东的声音急切响起 “他们人多很强……草!有顶级!” 单是从越来越近的装置暴发声音中,就听出来了顶级的存在,而且对方的平均水准很高,整体战力要远远强过在场蔚蓝将士。 这并不是因为蔚蓝的战士素质底子差,而是因为源能的匮乏,蔚蓝小队虽说每天都在训练,但其实真正的源能实战训练,可能每周还不到4个小时。 其他时间都是靠出任务,以战代练。 所以对方的这批人,如果不是从很多支小队挑拣凑起来的精锐,大概率就是私兵,是大人物用源能块喂出来的…… 情势判断极端不利。 “呼叫援助……结阵!死扛!” “掩护非战斗人员先走。” 李王强和杨武东两位团长先后跳上桌面指挥。 “老军长!” “铿!”沈风廷说“别看我。”同时老头在心里焦急了一下,怎么回事啊? 此时现场,华系亚大约150左右战力,迅速开始结阵。虽然他们暂时连袭击到底来自什么人都不知道…… “非战斗人员等一下,先别着急撤!想一下,那边为什么没有敌袭,会不是陷阱啊?!” “有道理,去一队人探路。” “……” 虽然有序但是嘈杂的现场。 “操……是阿方斯。是阿方斯那条老狗的人!”秦国文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大声喊道。 1777小队的驻地相对靠近国境线,虽然因为蔚蓝联盟的特殊性,没有专门布置边防,但是也有拒绝者的监控存在。 所以在非大战时期,这个规模的袭击,四百多五百名战斗人员的武装进入……除非他们伪装成蔚蓝内部调动,否则绝不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所以,对方不仅得是蔚蓝的人,还得是掌握“过境级”机密的高层。 这样一想,就是阿方斯的可能性最大。 因为他符合以上所有判断,而且本身目前正被韩青禹逼上绝境,不得不面对最后一场死战。 ………… 来敌确实是阿方斯的人。 阿方斯现在选择这么做的原因,正如秦国文的判断一样,是因为被逼入绝境了,所以不顾一切,狗急跳墙。 而之所以选择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攻击1777小队驻地,阿方斯有两重目的 一,争取获得大量重要人质。 二,争取从疑似知情者劳简的口中,得到韩青禹家人的位置地址。 阿方斯先前并不是没有试图寻找过韩青禹的家庭信息,只是那时的他还有顾忌,没有做到这么极端罢了,他本身甚至还为此找借口向联盟施压过。 但是问题,韩青禹的相关个人信息,其实早在他测定源能融合度的那一天,就因为被陈不饿钦点进入次一序列,而全面隐藏修改了。 后来更成为连议事会和联盟都只能得到无数条虚假信息的超级机密。 “阿方斯?!”劳简错愕一下,接着思索了两秒。 “1777,顶上去!准备死战!” 一身西装,握刀站在新娘身前,今天的新郎官,1777的队长举刀。 阿方斯并不止是韩青禹他们几个人的死敌,他是整个1777的死敌,他欠着1777血和命呢,何况今天1777没有退路。 “是!” 整齐地应命声中,1777现有两个战阵向外顶出去。 前阵的人不让。 “在场的其他兄弟们,拜托你们有机会带着非战人员先撤,拜托了。”敌众我寡,敌强我弱,劳简喊话间准备上前和战士们站在一起。 脚步声跟在他身后,他回头看了一眼,“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商年华红着眼眶看着他。 “走啊,过去跟非战斗人员待一起,等机会撤离。”劳简说“不是儿女情长眼泪鼻涕的时候啊,商年华……好吧,我爱你,特别厉害那种。” 这是他第一次说这种话,说完,劳简“颂”一声装置暴发,向前扑去。 “要是生女儿,不漂亮的话,以后逼韩青禹娶她。” 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往回飘,人在阵势最前方落地。 “来了!” 敌群装置的呼啸声到近处! “轰!” 一声纷乱汇集的暴发声炸响。 三面来敌前锋数十人腾身举刀,斩向宴席现场。 三面结阵的华系亚战士持刀仰头准备迎击。 他们身后等待撤退时机的非战人员,也在看着高处…… “呼呼呼呼呼……” “嚓嚓嚓嚓嚓……” 响声中,人从空中掉下来。敌人,死了,像在飞行中突然死掉的麻雀一样,啪啪从空中掉在地上。 掉落的顺序从他们身后的司令台方向,分左右两边,弧线向前。 那是两把死铁直刀在空中划过的轨迹…… 同时,正面的敌人,前后层叠大约十几二十人,正从斜坡下一下跃斩上来。 “铿啷!” 长剑拔出时,死铁摩擦的声音,响起在空中。 人们仰头,是一副铁甲在拔剑,同时从他们头顶上激射而过。 铁甲举起双手骑士长剑了。 “轰!” 它只劈了一剑,正面近二十来敌全部被斩在一起,斩成一团,斩落下来。 然后,铁甲落地,“砰”,背身站定在阵势最前方,斜坡的边缘。 人们木然看着铁甲的背影。 不认识啊,这幅铁甲的外观和武器,都跟锈妹不一样,但是分明又有一种熟悉感。 “唰嗒嗒嗒嗒……” 此时的血雨漫天。 “因为带走村民,还有布置反包围,防止有人走掉,才把人放到这么近的……拿刀的战士婚礼时候见到血了,没事吧?队长,嫂子。” 一个他们熟悉而又已经许久未听的声音,裹着尴尬、抱歉,从后方传来。 劳简怔了一下。 “没事,红红的,喜庆。” 商年华说着笑了一下。 “嗯,而且巧了,我的小队在三年前取好了一个板擦名字备用,正好就叫做血色。” 劳队长一边平静地回答,一边缓缓回头,目光看向司令台顶上。 558.很好欺负的高手们 训练场司令台在靠山那面的正中间。 人站在司令台的顶上,站了一排。 “嚓嚓!”连绵两声,悦耳的死铁摩擦声。 当现场渐渐从绝境中恢复过来,当劳简及所有人的目光回转,少许抬头……刚在空中飞旋屠戮的那两柄死铁直刀,正好以一种难以理解的轨迹回归,直接落回站在正中间那个人的肩后。 除此之外,他的身后还背着一个长长的黑木匣子。 这个人外面世界叫他the青少校,或thekg,是新晋站上穹顶榜的巅峰超级,那意味着人类前十的战力……他是1777的韩青禹,他们以前习惯叫他青子。 然后是一身黑色作战服,手握着黑色长枪的吴恤,背后负着传说中那把无尽源能狙击的温继飞,贺堂堂,米拉,小王爷…… 这样再加上另一边,那副横持长剑的铁甲,一个人守在正面上坡边缘的沈宜秀。 除了预想中应该已经回归普通世界,正逍遥快活的世亨少爷外,全都回来了。 此时,四周源能装置的鼓荡声其实依然密集,预判中的敌人有四五百,还剩很多,但是他们暂时并没有继续攻上来。 因为他们刚才遭遇的情况,太可怕了。 当他们凶猛奔袭而来,展开攻势,准备屠杀……遭遇到的却不是所谓顽强的抵抗,甚至不是迎击,而是一场碾压性的单方面屠杀。 第一波攻势,扑出去的70多人在不到五秒内全部阵亡,无一归来。 “汪,汪汪。”训练场上,一条大黑狗打破了沉默,一边仰头东奔西窜,一边激动在叫。 接着,“啊……青少校!” 1777热情的新人女兵们暴发出第一波尖叫,就好像是被欺负了的委屈师妹们,突然看到传说中的师兄出现。 “吴恤中尉!”“瘟鸡哥!”“堂堂叔!”“米拉队长”“……” “咳!都回来了啊?”老队员们努力保持着波澜不惊和必要的矜持说,然后挨个互相打着招呼。 “妈的,刚吓死老子知道吗?!你们这群混账!三年前,老子帮忙送几个人,你们就把我丢下了。” 唯一不和谐的声音来自杨清白,他站在下面跳着脚骂街。 三年前,杨清白原本也是跟韩青禹几个一起的,后来渠家村一役,他开飞机送被俘的蔚蓝战士先走,然后……他们就走了,连个口信都没有留。 三年来,f级融合度的车机两用驾驶员杨清白同志,在1777,主要负责喂猫喂狗。 现场响起来低低的笑声。 一片热闹中,有一个老人和一只猫,全程没有参与,他们始终怔怔地看着另一边,那副感觉是那么熟悉,但又已经有些陌生的铁甲。 现场似乎已经忽略敌人的存在了,但是他们其实依然是存在的,依然在威胁全场。 “现在怎么搞啊,要不要先砍了?”新郎官配着红花,提着刀,扭头示意三面依然鼓荡的源能震动。 按刚才他们话里的意思,这些人已经不可能退走了,那么大概率他们会殊死一搏,劳简想着要不先集体出动清理一下,然后再说。 可是现场这些人去清理的话,难免会有伤亡,韩青禹想了想说“要不直接继续吧?” “啊?什么,什么继续?”劳队长茫然了一下。 “婚礼继续。”韩青禹转头示意一下新娘子和红毯。 这意思,战斗会继续,战斗的同时婚礼也继续。 劳简懂了,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几秒,收刀点头说“行。” 他正了正领带,扣上西服纽扣,朝商年华走去。 在一片掌声中,商年华也转向他。 陡然,“轰!” 巨大装置暴发声,混杂着大声的呼喊,那应该是敌方的指令,他们准备殊死一搏了。 敌人从三面袭来,看着混乱而危急。 “颂!颂!” 突然两声强力暴发,两名隐藏在普通战力中的顶级战力同时当空加速,目标一致指向穿着红色旗袍的新娘子。 她太显眼了,也太好判断身份了。挟持她是他们唯一生还的希望,就算不行,杀了她,把婚礼变成葬礼,也是今天最大的报复。 “哗!”现场惊呼声起。 “年华!”劳简连刀都来不及拔,挺身跃向妻子身后。 就这一瞬间,司令台上吴恤动了。 从一部分人群的视角,他们看见他消失在司令台上,接着出现在商年华脑后空中,当黑色的长枪显出轨迹,攻击已经是尾声。 “砰!”重重的一声,铁枪直接横砸在一名顶级胸口。 人在倒飞的过程中胸口塌陷,当场殒命。 顶级——秒杀。 传闻中吴恤中尉如今也是超级,而且不是一般超级。 “你,你们,刚吓着嫂子了。”吴恤落地持枪回头看了一眼,很努力想笑一下但是没成功,说“嫂子。” 商年华“诶。” 当嫂子了就是好啊,她当初是被他们抓回来的。 现场吴恤没退回去,守住了那一侧。 而此时空中,其实还有敌方的另一名顶级,因为有一段距离的存在,刚他在空中强行回拉,躲过了病孤枪的横扫,正连续暴发准备逃离现场。 但是,他的身形突然在空中僵直……子弹已经穿过他的心脏,连续三颗。 “砰!砰!砰!” 当人们听到枪声,这名敌方顶级的尸体,已经在源能子弹的巨大力量推动下,坠向围墙后了。 司令台上,温继飞的长枪回转,枪口重出左肩。他刚用右手甩出狙击枪,连开三枪,而后收枪,流畅甩回背后挂住。 “……”现场怔怔的沉默。 这段时间,他们听了很多传闻,早就已经知道,旧日熟悉的人,如今已然很强大。 但是真的在现场看到这一幕一幕,那种强大的程度,依然让他们感觉不可思议和震撼。 “那这边我来吧。”沉默的现场,小王爷拔刀跃向另一侧,说“我这干活顶份子钱啊,劳队,我特穷。” 人们以为他开玩笑呢……笑声起来。 “那就继续?”李王强团长提议。 其实现场,部分敌群的最后疯狂依然在继续,他们不断试图扑进来,但是锈妹在正面,吴恤在一侧,小王爷在另一侧,司令台上站着韩青禹…… “嗯。”劳简再次点头,走向他的新娘。 战斗声中,死铁的交击声中,血雨中,1777队长的婚礼继续。 “夫妻对拜!” “吼……亲她!” “亲她!” “吼……” 宾客们一边起哄,一边全不犹豫,收刀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端起来刚才倒了没喝的酒。 “超级顶级护场……啧,这待遇,值得好好喝一杯啊!” “可不是么!” 他们真的就在这样一个场面下,开心喝起来了。 这样,反而是站在司令台上看顾全场的韩青禹和温继飞、贺堂堂,暂时一点活都没有,就站那干看着。 韩青禹的目光随意在场中转了一圈…… 糟,对上了。 有人正等着他呢。 ……终于逮住青少校的目光了,二所宣传队的三十几个姑娘抓紧机会,第一时间仰头对着他嚷 “看什么看,我们不能来么?” “就是,超级了不起啊?” “等表演开始,照样赶你出去。” “哼!” 韩青禹只得弱弱地赔笑,“我就是想说谢谢你们能来。” “谢什么谢,又不是你结婚。” “结婚?他应该连女朋友都找不到吧。” “……” 一片得意,其实又委屈地低笑声中。 “瘟鸡。”李王强团长端了一杯酒站起来。 “诶,团长。”温继飞连忙回答。 “你倒是开开枪啊,咱都没见识过这玩意,刚也没看清楚……你那不是无尽的枪么?你就当你今天负责放鞭炮。” 放鞭炮么?用源能狙击?! “这放不起啊,团长,枪还好说,可是子弹不好弄啊。”温继飞苦笑着讨饶。 “那换韩青禹来。”杨武东团长也站起来了,说“青子你那个蓝光的柱剑,他们说chuachuachua,飞来飞去是不是啊?” “……嗯。”韩青禹无助点一下头。 “那就那个来一下,正好你也上去帮帮忙。”杨团长转头示意三面依然零星出现的战斗。 说完心想我特么竟然能这样跟在穹顶榜上的人说话,哈哈,好爽。 韩青禹“……” “青子,可以么?我也想看一下,我好奇好久了。”新娘子突然说。 “还有我啊,青子。”李王强团长说。 “别不好意思,青子,让叔也开开眼,叔这刚给你做了雪菜油渣呢。”厨师长老方亲自端着一托盘他们爱吃的菜,站在下边笑着说。 “我们也要看。”宣传队的姑娘们跟着起哄,说是看了满意的话,可以考虑待会儿不赶他走。 接着劳简说,秦国文说…… “那既然嫂子,团长,方叔、杨叔大家要看……好。”韩青禹无奈解下背后长方形木匣。 全场仰起头,努力睁大眼睛。 但是他们并没有看清,只听“嗖”一声轻响,成虚的蓝光一闪,韩青禹人已经在训练场左边角出现,一名敌人凌空倒飞出去。 “颂颂颂颂颂……” 蓝光拖曳的长尾如蛛网,亦如激光,在空中纵横交错,韩青禹的身形偶尔出现……漫天都是正在倒飞出去的敌人,如烟火散开一般。 全场沉默,保持着仰头的状态,陷入呆滞。 这是他们人生所见最华丽的战斗。 是thekg,一个人类前十,在1777小队队长的婚宴上,为他的队长送上的演出。 559.爷爷的安心 蛛网般的蓝光无规则交错在整座训练场的上方,极致的画面下。 “多牛逼!咳,多重情重义的几个孩子啊,怎么就被逼到离开蔚蓝了呢?”杨武东仰头嘀咕,然后转头看了看李王强,“怪你们没把人看好啊。” 被挤兑了,准确地说是指责。一向都是直接怼回去的李团长张嘴语塞,犹豫到最后,只得无奈低头苦笑了一下。 那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方面军团长能看顾得着的层面,那可是初代星耀蔚蓝啊,是整个欧罗巴的英雄,穹顶榜上的并列第五…… 不过韩青禹要去砍他了,公告世界,要去砍他。 想想真特么解气。 “重情重义么?”邻桌科研二所宣传队的姑娘们听见了几个字,转回头互相看看。 这似乎很难否认,但是聂小真坚持摇头,说 “得看具体对谁吧,要是对女孩子……你们知道吗?我以前有一次做梦,梦到和他亲嘴了……” 桌面上顿时,“哗!”“咦~”一片激动。 “别闹,别着急起哄,你们先听我说完。”聂小真说。 “好的,亲嘴,然后呢?然后……” “然后,亲着亲着,他手不是正好在我背后嘛……就趁机偷偷打开我的装置金属匣,把源能块拿走了。” “……咯咯咯咯。” 女孩们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笑得太没形象。 另一边,今天的新郎官,1777的队长劳简,终于也把目光从训练场上方收了回来。 站着沉默了几秒后,劳队长转身,从桌面上端了满满的一杯酒,缓缓洒在地上。 这一杯酒,是给三年前死在喜朗峰周边高原上的兄弟们敬的。 那年秋天,1777小队奉命深入高原,却被阿方斯的人设局困杀……决死突围的路上,小队战死7人,几乎全员重伤,伤重又失4人。 后续,为讨还一个公道,队中天才将功铺路,于阵前斩杀将……自此亡命天涯。 “兄弟们,今天你们的队长结婚办酒了,青子他们几个也都回来了……这不,砍人呢,砍的是阿方斯的人,跟砍瓜切菜一样。你们都看见了么?还满意吧?” “三年了。” 三年后的今天,又是阿方斯,派人袭击1777队长的婚礼现场。 不过故事到此,已经是另一番情况了。 现场正在上演一场华丽至极的屠戮,和一场血色的婚礼。 “等参加完这场婚礼,他们就去杀阿方斯。” ………… 结束了,最后精神崩溃的一部分敌人跑了,但是注定不可能逃出外围的包围,现场战斗声平静下来,酒席继续。 不过宾客们很快发现了一件十分诡异的事以副队长秦国文为首,1777的队友们一个接一个无声从桌面上消失。 “他们这是去干嘛啊?”有人找到劳简这。 “抢……打扫战场。”劳简小声说。 “不用这么急吧?这吃席呢!” “用的。”劳简答话同时默默扭头,看了一眼韩青禹,心说有这个人在,怎么可能不急啊?! 1777之所以会形成现在这种不要脸风格,还不是那时候遗留下来的?! “过分了啊,劳队。”韩青禹逮住了他的目光说道。 “什么啊?什么事,就过分了?”劳队笑着装傻,指着手里的酒说“真酒,这可不是白开水。” “……”韩青禹无奈一下,放弃了,说“那就当是我们交的份子钱好了。” 所以就不用交份子钱了。 说完韩青禹和温继飞、贺堂堂几个一起入座。 厨师长老方亲自给他们上了菜。 吴恤端了一碗米饭,夹了冒尖的肉菜,独自走到训练场边,坐在一块矮石头上,就这样一边吃,一边陪着不忙玩,不时夹一块肉给它。 没有人去打扰他。 偶有几个不了解的端了酒想去找他喝一杯,也都被温继飞、贺堂堂或1777的老队友们挡下来了。 就像他们都没去打扰锈妹一样。 “咔哒。” 铁甲收剑转身的时候,茫茫茫茫吓得一下蹦到了空中,像松鼠一样张开四肢和身体。 不过落地后,它还是鼓了起勇气,仰头试探着靠近,直到确定了,让铁甲抱起它。 “喵。” 锈妹抱着猫站着,在铁甲下面轻声哽咽,看着对面那个怔怔站着的老人。 “爷爷。” “诶,我家秀秀……好威风啊。” 沈风廷也在开口的一瞬间哽咽。 当爷爷的走过来,想要抱抱孙女,张手才发现好像已经抱不住了,最后只得伸手,在锈妹脸颊的死铁上轻轻触了触。 “爷爷你怎么来了啊?我跟涂紫说太远了,让你不用来……其实我很想你来。”锈妹呜咽说道。 “爷爷知道,爷爷也想你啊,日思夜想都是我家秀秀在外面过得好不好,有没有长大些,开心么……” “嗯,其实大部分时候都还挺开心的。” “是吧?”因为这一句话,沈风廷笑起来。 他知道锈妹没撒谎,这可是他的亲孙女,随便一个动作,一个语气,他就能判断出来。 铁甲点头,“嗯。” “那就好啊,来,咱过去坐。” 老人牵了孙女的手,尽管没握住,带着她往一旁走,一边说 “对了,这几年在外面他们有没有欺负你啊?有的话你告诉爷爷,爷爷揍他们。” 欺负么?锈妹转头看了看韩青禹、温继飞,想了想说 “有倒是有,不过说起来好像还是我欺负他们更多一点。” “是么?”沈风廷心想孙女明明是一个因为太懂事而容易拘束的人。 “嗯,之前有一段时间啊,韩青虫和吴恤的战力……” “韩青虫?” “嗯,就是韩青禹,叫韩青什么都行的。有一段时间,他和吴恤的战力下降了,溪流锋锐就我最强,然后没事我就欺负他们,把韩青禹砸了砸去,把吴恤和瘟鸡、堂堂拎起来走……” “哈哈哈,那后来呢?” “后来……他们两个超级了,我还没。”锈妹郁闷一下说。 “是啊,那他们有没有找你报仇啊?” “没,他们不敢。”锈妹说“是堂堂教我的。”她整理了一下情绪,绘声绘色道“呐,你打我,我真生气啊,我有可能会离家出走。” 沈风廷愣了两秒,哈哈哈,放声大笑起来。 他是真的开心,同时安心,听到这些比听到说韩青禹他们多细心照顾锈妹更加安心。 560.再出一次任务吧 没有人去打扰吴恤和不忙,也没有人去打搅锈妹爷孙俩和猫。 相对不熟一些的热情都由温继飞、贺堂堂和小王爷三个出面,体面同时更加热情地应对过去了。 因为在这种热情下其实挺容易尴尬的,韩青禹主要就和熟人们在聊,因为打算今天就要走,也没喝太多酒。 和包括劳队在内的老队友们叙了一会儿旧,又认识了一下队里的新人们,他回到桌边的时候,宴席已经接近尾声了。 二所宣传队的女孩子早早下了桌,去准备一会儿的表演,倒是也没再说要赶韩青禹走。 就连齐柔柔都自觉准备先退场。 米拉比韩青禹早几步回到桌边。韩青禹回来的时候,看见她正一手握着一只筷子,配合在撕碗里的一块鱼肉。 那好像是青鱼的肉。 “怎么了,米拉?”韩青禹问。 “生气,难过。”米拉眼神委屈,抬头看了他一眼说。 韩青禹“为什么啊?” “因为瘟鸡刚才那三枪……青子,你同意手术好不好?我想用枪。”米拉红着眼眶说。 在见到老队友们的激动暂时缓和之后,米拉刚才在司令台顶上的失落又回来了。 当时,就在她身边,温继飞出枪,开枪,收枪……三声枪响,敌方的一名顶级战力当场殒命。 虽然知道那需要配合,是吴恤创造了条件,让对方因为连续的暴发闪避,处于源能潮涌的低潮状态,给了温继飞轻松狙杀的环境。 可是,那依然是一名货真价实的顶级战力啊!死在枪下了!这是米拉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 当时,那名顶级在空中不断变换着身形位置…… 温继飞开枪。 三枪不在一个点,不在一条线,甚至不是一个角度,但是精确命中同一个位置,心脏,完成破防、穿透、击杀。 米拉没有试过像这样开枪,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能做到。 “我考虑几天吧。”韩青禹说。 “真的?!”仅仅因为韩青禹说愿意考虑,米拉激动跳起来。 韩青禹笑着看她,点了一下头。 “呜——呜——”绵长而刺耳的警报声突然传来。 但是现场并没有出现任何慌乱的反应。 因为这是在蔚蓝的几乎每个人都非常熟悉的情况。当有大尖飞行器要降落,拒绝者会联系驻守该地区的小队,在一次短呼无人接听后,通讯器材就会发出这样的警报。 这说明很快会有大尖飞行器将会在1777的防区内降落。 但是因为今天是劳简的婚礼日,上级早就已经协调安排好了,这次任务,并不需要1777小队去执行。 “没事啊,大家继续吃。”秦国文站起来大声说“只是例行通知而已,周边小队的区域覆盖,早都安排好了。” 他的话音落下,宾客们重新落座。 但是劳简依然站在那里…… 目光穿过人群,找到韩青禹,看着他,劳队长笑了一下。 队员们很快懂了,纷纷站起身,目光在人群中找到看韩青禹,找到温继飞,找到锈妹,找到吴恤、贺堂堂…… 他们如今已经不是蔚蓝了。 “再出一次任务吧?”劳简试着问。 全场的目光转来,都落在韩青禹身上。 “……好啊!”韩青禹说。 而后,温继飞和贺堂堂、小王爷从簇拥的人群里走出来,吴恤揉了揉不忙的狗头站起身,锈妹把茫茫茫茫交给爷爷。 “小涂你去帮忙和拒绝者那边沟通一下吧?让他们通知周边小队,这次任务不用他们覆盖出击了。”劳简说。 “没问题。”涂紫并没有奔向通讯室,而是现场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特制通讯器,以特级身份切入频道,快速完成对话。 而后,由劳队长接过通讯器。 转身,劳简发现他的前后两任副队长,米拉和秦国文,都已经全副武装站在他身边了。 米拉只有背后的一把刀而没有枪,长发捆扎严实,束在脑后。 “回复,1777小队收到预警,可以出击,1777小队收到预警,可以出击。”劳简按惯例回复拒绝者的通报。 “那么,辛苦了。祝劳队长新婚快乐,祝凯旋。”对面拒绝者说。 “谢谢。” 通话结束,劳队抬头。 “收到出击任务,升警示标,关闭各类仓库及所有相关出入口,后勤人员全部下安全室……算了,后面两条今天不用,你们……” “我们去看看行么?”厨师长老方抬手喊道。 他在蔚蓝二十多年了,从帮厨到厨师再到厨师长,每次队里有任务都进地下安全室隐蔽,从没有看过队员们砍大尖。 “是啊,队长,让我们也去看看吧?”其余后勤人员也都跟着申请。 劳简犹豫,看了看韩青禹几个,说“好。” 而后他按例继续 “全体队员集合,全体队员集合,穿戴装置,互相检查,准备出击。” 这一次,队员们没去地下战前整备室,直接在训练场上完成了列队,互相检查装置,检查源能块储备…… 今天他们每个人的储备都超多。 新郎官也来不及再去换衣服了,反正里面有作战服呢,劳队长一身西装,胸佩队长星标,背负着长刀。 表情严肃起来,目光沉落下来,他带着两名副队长走到队员们面前。 “报告,一阵22人集结完毕,装置检查完毕,源能块检查完毕,可以出击。”齐柔柔上前一步,敬礼道。 “等候命令。”劳简回礼,向侧面一步。 “报告,二阵20人集结完毕,装置检查完毕,源能块检查完毕,可以出击。” 小林三年前还是一个有点莽撞的普通队员呢,如今已经是二阵的核心指挥了。 “等候命令。”劳简回礼,转头再向侧面一步。 1777没有第三阵,已经很久了。 “报告。”韩青禹上前一步,顿了顿,“三阵6人,集结完毕,装置检查完毕,源能块检查完毕,可以出击。 “好。”劳简低头深呼吸,压住情绪抬头,故作凶狠的目光一排扫过。 “今天,是老子结婚的日子。我需要一场干净利落的战斗,就像我们军团的口号那样,我看见,我消灭……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平安归来,但不想看到任何怯懦和退缩……服从指令,我会站在你们身前。” “是!”1777全体队伍挺身回应,同时敬礼,“为了一切正在呼吸的,战无退路,身阻长空。” “为了一切正在……”喝了酒的贺堂堂跟着喊了开头几个字,接着猛地顿住,站那红了眼眶。 561.浩劫接近 那么熟悉的字眼,以前喊过不知多少次,这次跟着喊了不到一半,剩下的就都卡在了嗓子眼里。 这句蔚蓝的口号,是他们曾经用热血和生命去实践过的,在新兵期的野外拉练场,在1777小队的防区和周边,在101医疗站,在喜朗峰,在高原。 眼前也还是那两年,他们喜欢过的,蔚蓝原本的样子……可是他们已经不是蔚蓝了。 贺堂堂红了眼眶的当场,他身边韩青禹、温继飞、吴恤和锈妹,无一例外也都顿住了,没把这句话喊完。 劳简的目光一直在他们身上呢,其实全场的目光都在他们的身上。 他们果然还是犹豫了。 风吹过喜宴后的凌乱桌面,训练场上短暂的沉默…… 其实包括劳简在内,在场不少人想要开口劝说几句,但是犹豫后他们很快发现自己并没有底气去说,因为他们都知道,眼前的这几个人,曾经为蔚蓝做过什么,后来又经历了什么。 这样还要去劝说他们尽释前嫌么?哪来的脸啊?! “但行其事,莫问何属啊。” 缓慢而清晰的吐字,一个温和、沧桑的声音在队列侧边响起,沈风廷说话同时往前走了一步。 大概他是现场唯一有资格开口说点什么的人,因为站在三阵的那些人里,有一个他的亲孙女,她也经历了那一切。 韩青禹几个都转头看向老军长,贺堂堂的目光茫然。 “不会是听不懂吧?这群混账……那我家秀秀可太难了。”沈风廷心说。 滴答,滴答,两秒钟。 “铿!”突然一声刀鸣。 劳队长抓住机会,借拔刀重新起了头: “为一切正在呼吸的……” “铿嗡……”1777三阵拔刀,“为了一切正在呼吸的,战无退路,身阻长空。” 这一次,3阵的人没有再顿住,他们把这句话喊完了。 差点想哭……劳队长忍住了,直刀在手,目光扫过,沉声发布指令:“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第九军,第425团,第1777小队,第1、2、3阵……全体出击!” ………… 目标:防区第5至第7区块。1777小队沉默的阵列扑进山林,在枝叶和灌木中如风行进。 而后相隔大约两百多米,是跟随而来的宾客们,军长,团长,队长……他们把后勤人员围在队伍中心。 “你说这样大尖待会下来该是什么心情啊?” 行进中,2阵一个看起来像是中年人的战士突然小声嘀咕了一句。 “什么什么心情?!” 赵二柱扭头看了一眼胡彪锚,有些不耐烦。 “就它们下来啊,哇一看,两百多人,两个超级,再还至少俩顶级,它们得是什么心情?”胡彪锚说。 那……心情肯定好不了啊,赵二柱想了一下,猛地皱眉说: “你管大尖什么心情干嘛啊?!正事呢,你不是说了三年,说一定要巴结上青少校么?你的金条呢?” “金条?金条能有啥用啊,又不是金属块儿条,妞都没用。”胡彪锚说出自己的观察结果,反过来责怪赵二柱:“说我,你呢?!a啊你个废物,三年了还没上顶级,不然咱刚才就能说得上话了。” “我,我就差一点!”赵二柱郁闷一下说:“这回捡了那么多源能块,我估计用不了多久了。” 赵二柱想着这样等下次青少校回来,他就能说得上话了,就算不能出去跟他混,至少可以拍胸脯说替他看着家。 胡彪锚不是这路子,他心里的小算计,是杨清白这回肯定也会走,等杨清白走了,他就帮忙把猫和狗照顾好,然后等青少校他们下次回来。 混江湖嘛,蛇有蛇路,鼠有鼠路,在末日的江湖里……青少校可是一艘大船。 “你们俩给我闭嘴,丢不丢人?!”劳简回头小声严厉骂了一句。 目光转回时,朝天空看了一眼。 “来只红肩吧,来只红肩吧,趁那几个小子在,把积分搞上去,把颜色板擦拿下来。” 劳队长也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想着转头和秦国文对视了一眼。1777不久后可能会出现两个顶级,除了赵二柱,秦国文也站在顶级边上了,这三年他这个副队长作为队里的最强战力,打的很苦。 “对了,堂堂应该也差不多顶级了吧?”劳简突然想。 其实贺堂堂站在顶级边缘已经很久很久了,但是那一步始终跨不过去……这是三年前那次突围,他为掩护队友撤退强开“濒死潮涌”,留下的后遗症。 “来了。”齐柔柔仰着头小声提醒了一句。 斜向的天空中,一个移动中的小黑点,正在逐渐放大。 劳简叙述判断出梭形降落位置和距离。 “左转2500米左右,保持匀速前进……预备……”队长的指令从通话器中传出,“3、2、1,装置全开,全员加速!” “你们几个,!你们别加太多。” 指挥超级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么?这么麻烦。劳简低头苦恼一下,振臂说: “上!” “颂颂颂颂……” 连片的蓝光闪烁,树林中枝叶折断,土石飞溅,1777三阵集体扑杀而去。 “温继飞和枪就位。”通话器里传来温继飞难得沉稳、认真的声音,他已经选定好自己的位置了。 而三年前,他的位置是外围警戒。 “待命……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劳队长又郁闷了,仰头瞪了一眼斜向渐大的梭形飞船。 “三阵加速,至侧面就位,待命!” “一阵切换攻击阵型,减速待命。” “二阵防御阵型,准备突击,逼它们出来。” 明确的指令一如既往流畅的传达,劳简抬手,等待下达最后的攻击指令。 “等等,劳队。”韩青禹的声音突然说:“这飞船好像有点不对。” “不对吗?!”劳简声音激动,心说那可就太好了啊。 但是等他抬头仔细去看,看了又看,“没什么不对啊。” “色泽、质感,还有样子,好像都有点儿不一样,这个看起来比较厉害。”韩青禹说。 “哦,这个啊,你们有几个月没砍大尖了吧?”劳队的声音微微失落,但仍耐心解释说:“最近两个多月下来,都是这样的,看着飞船好像牛比一些,我们刚开始也被吓着过,但其实黑甲的实力还那样……另外,听说泛蓝好像下得比以前又多了。” “哦,原来这样啊。”韩青禹的声音里带着尴尬。 两人之间关于梭形飞行器质感变化的讨论至此囫囵结束。 但是如果这一刻,曾在ne那里听过外星人故事的刘世亨也回来了,也在现场,少爷也许就能很快得出另一个足以震惊世界的结论: 【如果说以前的那些飞船,大部分都是在更近处探索的散船,那么现在的这些,也许应该叫做前锋,真正来自大尖原生星球的大军,已经很接近了。 一场全人类的末日浩劫,已经很接近了。】 结合在南极洲出现的那艘古怪飞行器和那具前所未见的大尖,这个结论会被绝大多数人认同。 ………… “人类终于要开启一个新的时代了。”这一天的聊天中,ne对世亨少爷说。 562.应该结束的呼吸 “是让1阵2阵在他们面前表现一下阵型操作呢?还是让他们上去给战士们打个板,树立个远大志向呢?” 劳队长犹豫思考了没一会儿,空中的梭形飞船眼看就要落地了。 “所以这玩意不会像韩青禹说的那样,真的有鬼吧?万一是我没看出来,其实藏着个红肩啥的。” “算了,我还是抓紧机会再指挥一下超级战力吧,等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想到这,劳队长拿起通话器:“吴恤!” “嗯…在。”通话器里传来吴恤的声音。 “上去逼它们出来!” “好…是。” 吴恤握着病孤枪站起来了。 之所以选择吴恤而不是韩青禹的原因,是因为劳简太了解他们。韩青禹那货可不好指挥,四年前他就已经扛着飞船乱跑了,相对而言吴恤虽然不怎么吭声,但是做事一向严谨可靠。 “大家好好看着啊,能学的地方学一点……”这次劳队长没用通话器,他卧倒转身,对身后队员小声说:“再一会儿都把金属块给我盯好了啊,不然怎么没的都不知道,我跟你们说。” 劳队长说着就想起当年了。 那是他作为另一支蔚蓝小队的队长,和乡村少年韩青禹的第一次见面,在一个叫做封龙岙的地方。 其实劳简至今仍没看过韩青禹直接吞噬金属块,但是回想一下,要说当初那块金属块的消失跟韩青禹没关系,打死他都不信。 同时间,在远处树丛后围观的后勤人员和宾客们,也激动地指点议论起来。 “是吴恤中尉啊!” “嗯,终于能看砍大尖了,而且是超级战力砍大尖。” 远远近近的目光中,飞船降落至树梢。 树木弯折的破裂声传出。 吴恤扭头看了看劳简,发现劳简正在跟其他队员说话,没有新的指令给他……于是,吴恤走过去,走到正好落地的梭形飞行器前停住。 劳简回过头,“……咳,这个不要学。等吴恤中尉逼它们出来……” “dang!” 黑色的病孤枪,单手握着横摆,吴恤在“未开封”的梭形飞行器外壳上敲了一下。 “这个,也不要学。”劳队长木木说。 隐约听到队长说话了,吴恤回头看看他。 “你……随便吧,只要把大尖逼出来就行。”劳简摆了摆手。 “dang!” “dang!dang!dang!dang!” 终于,“嗤啦,颂!” 飞行器顶部开启,两具黑甲大尖开始弹射…… “来了,准备攻击!”劳队长喊。 “ha……!” 吴恤转过头来,看了看劳队长。 这时间他的右手握着病孤枪,黑色的长枪斜上,在飞行器的顶部,枪上挂着两具正在挣扎的黑甲大尖。 刚才,在它们弹射出来的一瞬间,猛然听到队长说要攻击,吴恤出枪,直接在弹射口把它们穿串了。 目光对上了,吴恤现在有点尴尬。 当然,那两具大尖现在还没死,很快脱离长枪后,也还有战斗力,它们的生命力比人类顽强不知多少倍。 “……你,直接弄死它们吧。” 劳队长已经麻木了。 缓了会儿才转回头,脸色严肃看了看自己身后的队员们说:“牢记战场操作规范,这些都不要学。” ……大尖死了。 吴恤砍死一具,贺堂堂也砍死了一具,堂堂现在很需要战斗。 然后尸体开始自毁,梭形飞船自毁…… 弹片雨嗖嗖乱飞,远处围观的人,大部分都已经先一步撤离了。 “上,抢…搜索金属块。”没敢等弹片雨完全停下,劳队长提前一步发出指令,全体队员速度暴发冲进场中。 “找到了,劳队。”一名队员激动喊道。 “我也找到了,这次好大一块。”另一个人喊道。 “我这也有。”第三个了。 等到队员们陆续把找到的“金属块”交上来,劳简拿着看了看,糊涂了,“这是金属块吗?” “老子的金条啊!” 胡彪锚欲哭无泪。 “大尖那里用金条吗?” 劳队长思考着应该怎么给上级些报告。 ………… 可能是1777队史上最轻松的一次防御任务,就这么结束了,除了金条,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 提前回到驻地的宾客和后勤人员们眺望等待,看到队员们终于回来,一股脑儿迎上去,他们有很多话想说,尤其是后勤人员们。 同时,司令台上简单的表演布置,也已经完成了。 “,他们人呢?”杨武东在人群里找了一遍,不光没找到韩青禹几个,也没找到劳简和老军长。 “走了。”赵二柱说。 “你说什么?!”聂小真猛地拨开人群走到前面来,不自觉有些气愤问。 赵二柱慌张一下,看看她,“我说……青少校他们走了,去杀阿方斯了,半路上绕后山去了。” “哦……那就好,本来我们等表演开始,也是要赶他走的。” 聂小真低头,转身,走向宣传队的队员们。 同时间,齐柔柔也无声离了队列,回去装备室,把刚出任务前拿出来擦拭干净的老凤冠,又装回了箱子里,锁起来。 “笃笃笃笃笃笃……” 后山方向,隐约的重型直升机螺旋桨转动的声音传来。 机舱门口,劳简用力拍了拍韩青禹的胸口,说:“这个你戴着,记住无论如何,你们都一定要活着回来。” 说完他转身。 “谢谢队长。”韩青禹低头看了看胸前多出来的那枚队长星标。 这枚队长星标,劳简其实一直在等着亲手为他戴上,三年前,他想着等小队从高原上回来就交给他,结果从三年前一直等到现在。 “爷爷我走了啊,你要注意身体,不要到处乱跑。”铁臂在后排挥手。 “放心。”沈风廷也挥手,目光看了会儿孙女,接着转向韩青禹。 一直到直升机离开地面,机舱门即将关闭,老人才再次开口,大声喊说: “谢谢,谢谢你们对秀秀的照顾,欺负……要是有一天,我走了,秀秀就交给你们了啊……沈风廷拜托了。” ………… 直升机拉高,出现在训练场上众人的视线里。 然后在空中摆尾,转向,远去消失。 “这孩子!怎么也不说先回家一趟,看看爸妈呢?”杨武东嘀咕着,看见从后山回来的劳简和沈风廷,第一时间说:“我还以为他们会先回趟家呢……” 是哦?韩青禹没有回家,劳简可是知道他有多想家,多想念爸妈的。 “可能因为今天发生这事,让他不敢再给时间让阿方斯继续喘气了吧。”劳简想了想,咬牙切齿说。 “也许是因为他要自己一定活着回来。”一旁的沈风廷说。 ………… 直升机正在飞跃山岭,机上7人挤坐着,向西向南。 “既然还是又喊了为一切正在呼吸的,那么,是时候去结束阿方斯的呼吸了。” 563.再临第三探索地 传闻中的亚细亚南部丛林危险难行,而且充满疾病,但是对于源能世界里的战士们来说,这并不构成问题。 他们将从丛林中来。 普通世界的国家政府和蔚蓝南亚各方面军都沉默让出了道路。 这些都不是什么隐秘。 等待在从林外的人们在杂草堆里已经趴了两天了,今天突然得到一个建议,说 “继续趴着的话,也许会被误会是阿方斯的人,那样你们就惨了。” 人群很快认可了,这是正确的逻辑。 艾希莉娅从柔软的草坑里站起来,一边听着四周的议论,一边拍打着身上的草叶说 “听,他们正在谈论那场婚礼,伊恩。” “是的,我也听见了,这很正常不是吗?因为时间点和出席的人的关系,那注定是一场将被载入史册的婚礼,以婚礼新郎的名义,劳简中校的名字已经快传遍这个世界了。” 伊恩说着拧开水壶的盖子,递给艾希莉娅同时往她身前站了一步,警惕地注意四周。 事实上伊恩并不是艾希莉娅的对手,但是这样的守护从三年前的喜朗峰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过。 这三年间,他们一起重访过喜朗峰,深入过事发的高原做调查,也去过南极洲战场,踏足血染的冰川。 因为对the青少校旗帜鲜明的支持,两人一起承担过巨大的风险和压力,其中包括十几次死亡威胁。 这两天来,沿着丛林的边际分散,在场大概有四五百人的样子,而且后续仍然不断有人加入进来。 这其中有不少是和艾希莉娅和伊恩一样的新闻记者类人员,因为蔚蓝在这件事上的一直沉默,有人试着过来看看,并没有受到阻止,于是更多的人来到了这里。 采访当然是不可能的,毕竟这是一场复仇。他们自己的想法,是希望最后能够站在现场,见证一些什么。 除此之外,这里还有来自包括蔚蓝在内,源能世界各个组织的情报人员;地位特殊,不受严格约束所以能来看热闹的天才们;曾在尼泊尔失去亲人或朋友的一部分人…… 然后,毫无疑问,肯定也有阿方斯安插的人。 人群因此而互相保持警惕,但是实际并没有暴发任何激烈的冲突,乃至于来自蔚蓝的年轻天才与疑似雪莲的天才遥遥对望,最终都没有动手。 克制是因为后续将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重大了,他们谁都不愿意错过。 就像人们都在说的那样“这可能是源能世界历史至今最重大,最引人注目的一场复仇。” 这场复仇的复仇者本身出身蔚蓝,且几乎在他20岁的时候拿到一枚星耀蔚蓝,而今他要杀蔚蓝的初代星耀。 在最危险的阶段,用了三年时间逃亡。 他归来时站在穹顶榜上,挟以三名超级,八名顶级为领衔,超过万人的阵容,先公告这个世界包括蔚蓝在内所有势力,再去执行复仇。 “这样的逻辑让青少校看起来像是一个嚣张、暴戾,过于自信以及习惯无视一切规则的人,但是实际并非如此,我接触过他,他总是在多数时候显得沉闷而诚恳。是坚定的意志和特有的原则坚持,让他不同于这个世界的多数。” 一手拧合水壶盖子,站着,看着丛林,艾希莉娅眼神明亮地说着。 这几年,艾希莉娅始终以曾经拍下那张在冰雪断崖上肩负旗帜的照片为荣,同时她也是目前已知,唯一真正采访过thekg的记者……那是在喜朗峰巅,青少校一剑冲天,留下大尖主舰的那一夜。 其实伊恩知道真相,所谓的采访不过是一句经人转达的对话而已,而且艾希莉娅十分明显地被敷衍了。 当然伊恩绝不会说破这一点……他又不是那个英俊而且无敌的死铁直人。 ………… “来了!”实力最强的人最先听到动静,出声提醒,人群不自觉的后退了一些。 隔一会儿,直升机螺旋桨的响声,逐渐清晰。 从丛林密集而茂盛的树冠上方,微偏侧飞的直升机出现,靠近,划着弧线进入从林外部区域。 它在做侦察么? 从战场规则上来说,这是很重大的失误,因为直升机的高度不够,而且直接接暴露在视线里。 “那是?” “温继飞中尉和他的枪,那把无尽的枪。” 说话的人仰着头,上面,直升机的舱门突然打开了,单手拎着狙击枪的身影出现在机舱口。 “哦,真的是他。我听说前阵子联盟还有议员在提议,说要在第一时间收走这把枪进行研究,然后他们就得到了青少校不会再回蔚蓝的消息,因此变得暴躁而不知所措。” “看吧,如果你拥护蔚蓝,我就拿走你的枪,而当你与蔚蓝无关,伟大而睿智的议员们就变得像呆头鹅一样茫然和无所作为。” “是啊,这样的蔚蓝有时候真让人糟心,议员们就像是还在吃他们妈妈的奶一样,只会扒拉着四肢哭闹,以为这就是他们立身这个世界的能力。” “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是他们的母亲或者父亲,不是吗?” “至少青少校说他没有他们这样的孩子。” 议论在丛林外传开,不认识的人也知道那是谁了。 “我的天!”有人惊呼。 因为这样其实很危险,虽然要造成死亡或许有些困难,但是这样造成伤害的可能性,其实仍是存在的。 尤其传闻中温继飞少尉的自身战力并不那么强大。 “如果我是阿方斯的话,我一定会在这里给他们一个见面礼,至少尝试一下不是么?” “是的,说不定就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呢!我是指温少尉,传说中他和他的枪,能够对巅峰级别的战场对决产生影响力。” 现场的声音刚落下。 “嗖!”突然一声热武器发射的声音传来。 人群后方茂盛的灌木丛下,一枚肩扛式单兵导弹射向空中的直升机。 “哗!”人群惊呼一声。 接着,“轰!” 温继飞少尉开枪,但是子弹击发的声音,被单兵导弹在空中爆炸的声音覆盖了。 那枚导演在距离地面大概30米左右的位置凌空爆开,巨大的火光和散射的铁片纷落下来,笼罩向地面。 人群低头四散,稍微避让了一下…… 接着很快看见灌木丛里倒下的尸体。 温少尉刚只开了一枪,这是可以确定的。 所以,那颗源能动力的死铁子弹,先是精确地穿过单兵导弹,提前引发爆炸,而后穿过爆炸,击毙地上发射导弹的人。 再抬头时,人群的目光变得恭敬了很多。 直升机盘旋了一圈,随后机舱门关闭,回归丛林,然后消失。 ……来自地面和树林之间的响声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一片。 艾希莉娅甚至觉得整片丛林都在摇晃。 然后,第一个身影出现,走出丛林。他的身上穿着黑色的作战服,背着两把制式死铁直刀同出右肩,同时背后还背着一个长方形的木匣子。 他似乎对于在现场出现这么多人感觉有点烦躁,但是并没有说什么。 接着,更多的人从丛林中走出来,十几个,一百,几百个……一万人。 在那个如今已然广为人知的故事脉络中,青少校多年前曾经来过尼泊尔,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的身份,参加了第三固定探索地的试炼,并且得到优胜。 那似乎就是后续一切危难的开始……包括阴谋与真相,杀戮与逃亡等等。 而今他回来了,再一次来到这里。 564.一座巨大的墓 一个小时前,在韩青禹知道丛林外有这么多人的第一时间,他想过他们中可能有蔚蓝联盟来的说客,因此而有些烦躁。 但是现在,那些人站在那里,并没有对他们的到来表现出预想中可能出现的反应。 “如果只是旁观者的话,好吧,可以。” 韩青禹并不想在这个世界面前打一场盛大的架,但是在不讲理的复仇背后,华系亚人凡事追求心安理得,名正言顺的毛病在他身上其实一样存在。 或者说偶尔存在。 除了结束他的呼吸,阿方斯的罪恶也需要见证,韩青禹曾经答应过束幽,要让这个世界知道蔚蓝曾亏欠他们的。 一个身影向他走过来。 是艾希莉娅。 伊恩站在后面,惆怅看着她的背影向青少校走去,已经有些无语了。他的搭档是一个平常总是坚强而冷静的女人,但是…… 你得知道,三年前正是她,写下了那篇著名的叫做《星辰不再》的文章,在文章的最后她说: 【我才不管特么的什么不能言明的真相,对和错,规则和选择呢,我只想再见他,再见the青少校,以及他未来注定无敌的死铁战刀。】 于是,在三年后终于再见青少校的这一刻,她表现得蠢极了。 “实在太蠢了,要是她当场哭出来的话,我还要承认认识她么?”伊恩这样想着,不过并没有担心更多,青少校应该认识艾希莉娅。 “欢迎回来,青少校。”艾希莉娅尽量让自己平静,然后抬起手,用英文说出来想说已经很久的话。 “……谢谢,但是请停下来,站在那里。”在不义之城的两年多时间让韩青禹的英文好了很多。 这个反应的话…… 艾希莉娅眼神无辜了一下,她并不是一定要走近,但是, “我叫艾希莉娅,是一名战地记者,三年多前我曾在喜朗峰顶采访过你……呃,就一句,当时你受伤了,光线也有些一般。” 她努力提醒韩青禹。 韩青禹回忆了一下,点头。 “他记得!”这一刻,艾希莉娅的眼睛里有水光,如星辰在闪亮,她开心地笑起来。 “但是谁能保证三年时间你没有变成坏人呢?”韩青禹说。 “……咔!” 实际并没有声音传出,但是伊恩很确定自己听到了心碎的声音,那是漂亮的艾希莉娅的心啊,碎了。 死铁直人的传闻在真人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就这时候,韩青禹突然偏了一下头,温情的视线穿过人群,看向一个刚从地上站起来的身影。 他们那一排人都在看她。 那是个女孩子,有着东西方混血的面孔,她穿着作战服,一身的草叶,头发很乱,身上背着一把相对身形来说很大的战刀。 “是尹菜心啊,她的中文名。”艾希莉娅认出来了,她们是朋友。 这几天尹菜心始终趴在草坑里的原因,是因为她的身份特殊,很可能被阿方斯的人或者蔚蓝的人认出来。 她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 “我顶级了。”抢在他们开口之前,尹菜心噙着眼泪看着他们说,就好像很害怕会被拒绝。 过去的这三年,这个世界曾经无数次传出韩青禹等人的死讯,包括他曾经从所有榜单上消失,尹菜心一度以为这份仇恨只能由她来报复了。 于是她像疯子一样的训练,实战,她对源能也变得像韩青禹那样贪婪…… b级融合度,她顶级了。 当初那个只会无敌风火轮,而且容易把自己转蒙圈了的瑞士方面军小公主,现在是顶级战力。 尹菜心来到这里,来和他们一起去杀阿方斯。 贺堂堂:“……”说这些干嘛呢,朋友之间见面,不必在乎战力的啊! “厉害啊,菜心,堂堂都还没顶级呢。” 温继飞笑着说。 贺堂堂:“……” “菜心我想你了。”锈妹也激动喊她。 尽管如此,尹菜心依然将不安的目光投向韩青禹……她的认知比艾希莉娅可深刻多了,毕竟她可是对他表白过,被拒绝过的人啊! 虽然当时说了奇怪的话,舍身相娶什么的,但是应该也算吧? 作为一个女孩子,你永远不知道韩青禹会对你做出什么来,除了一切香艳和美好的事情外。 “过来吧,菜心。”韩青禹灿烂笑了一下,招手。 “嗯。”因为这一句,尹菜心激动低头抹了眼泪,抽抽鼻子,努力笑了一下走向他们。 当她走到韩青禹面前,韩青禹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伊恩:“……” 艾希莉娅:“……” 她羡慕坏了。 但是站在那边的米拉和锈妹并没有,因为她们很清楚,也就现在而已,最多一天吧,一天后尹菜心同学就会沦落到跟她们一样。 “总之,不要相信韩青禹的温柔,就像不能相信夏天的雪和冬天的知了的鸣叫。” 这是她们的总结。想想,不久前,他还在万军丛中牵米拉的手呢,后来米拉仅仅因为纠缠他,飞走过好几次。 ………… 他们出发了。 “青少校能打败阿方斯吗?”当贺堂堂走过身边,艾希莉娅试探着,担心问了一句。 贺堂堂转头看她,“一对一?” “是的!”艾希莉娅郑重点头,事实关心这一点的人很多。这几天源能世界里最热门的话题,就是thekg与阿方斯的捉对厮杀。 阿方斯在穹顶榜排名第五,但是实际的战力其实很模糊,毕竟他起码120多岁了。而thekg,不久前刚在熊占里惜败于和阿方斯并列第五的屠夫伊万手下。 “可是我们带了这么多人,带着超级和顶级来,为什么要一对一呢?我们会一起扑上去,砍死他。” 贺堂堂理所当然说。 ………… 夜,尼泊尔第三固定探索地。 本已经关闭的地下城重新开启了,这地方像一座墓,整个第三固定探索地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墓i 阿方斯躺在如床一般的椅子上,看起来只有五十来岁的样子,面容油光发亮。 在他身前,巨大装置的生命源能提炼装置正在运行。 数百具铁皮源养的尸体在粘稠的液体中缓缓翻转,管道连接着阿方斯的心口,管道中蓝色中夹杂浅红色的四死液体,正疯狂在涌向他。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是齐勒,阿方斯的儿子。 95岁的齐勒看起来不到60岁,与阿方斯长得极为相似,但是比他的父亲要稍微苍老一些,在德尼、埃里克和夏尔死去后,他是阿方斯剩下唯一的直系亲人。 阿方斯家族的世代单传里隐藏着无尽的邪恶,当然这些并不是齐勒在意的,他在大床前停下来,有些慌张说: “外面的防御已经布置好了,父亲,但是难道我们现在不应该尽快销毁这一切吗?为什么你反而重新启动它们?” “因为就算销毁了它们,也会有其他东西出卖我们。现在已经连逃亡都没有意义了不是吗?”阿方斯睁开眼睛,看了看他说:“现在唯一的关键,只有那场胜负。” “所以,父亲准备好迎战他了?!我知道你会赢,你是那么的强大。” 齐勒嘴里这么说,但其实看起来似乎有些意外的样子,因为他的父亲在过去这几十年间并不总是具备这样的决心和勇气。 “……”这时有声音传来。 透过山体传来呼啸声因为磅礴而清晰,像激烈的风,但是伴随其中的呼声听不清楚。 “那是什么?”阿方斯凝神听着问。 齐勒开启装置,侧耳努力听了一会儿,“像是什么口号……显、灵、了,我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 齐勒并不会中文,也不懂那是什么,但是很显然,战争已经到来了,没有援军,没有干预,同时韩青禹似乎连打个招呼的意思都没有。 “父亲,你……”齐勒看到阿方斯坐起来了,用许久不曾感受的父辈的目光看着他。 这让齐勒有些不安,他说:“父亲你有什么计划吗?或者这就去迎战他。” “不!……成为我吧,齐勒,你成为我然后死去。”阿方斯开口,慈祥说道。 565.这个世界的道理和某一个人的道理(上) 用于吃人的地下城,提炼装置低沉地运转,那声音仿佛永远都散不去,墙壁上仅有一盏昏黄的灯光亮着。 这个空间其实有些大,有着开阔的中心场地和许多条通道,它可以灯火通明,但是在这个凌晨,只点了一盏灯。 因为整座地下城,现在就只有阿方斯父子两个。 外部的喊声依然隐约传进耳朵里。 在阿方斯慈祥说出那个诡异的请求之后,齐勒就一直低头站着,沉默不动的同时,避开父亲的目光。 “吱呀!” 大床发出倾斜的声音,像是与年幼的儿子逗趣一样,阿方斯依然坐着但是身体侧过来,歪着头找到齐勒的目光。 “大尖们还是没有做牵引吗?”作为父亲的阿方斯,温和的问道。 在他们为迎接这一战做准备的过程中,父子俩毫无意外地想到了利用大尖,毕竟他们曾经这样做过。 近一个多月来,第三固定探索地一直在能力范围内“纵容”大部分降落下来的大尖,以期待它们能成为一个大麻烦。 但是,“没有。” 齐勒小声说,同时摇了一下头,趁势再次避开父亲的目光,解释说 “大尖在这一个多月发生了变化,似乎不再以完成牵引为目的,它们会在落地,解决当面的威胁后,迅速脱离现场……它们现在好像开始以生存和集结为目标。” 齐勒的语气里透着失望和忧虑。 他在此之前,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阿方斯了,所以父亲本身是否还有别的谋划,他不知道,而他知道和负责执行的那部分,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效果。 “哦。”阿方斯点了一下头,神情并不显得太失望,缓缓说“看来蔚蓝的位置已经被准确锁定了,征服者的大军将以更为稳妥的方式抵达。” 说完的一瞬间,阿方斯再次找到了齐勒的目光。 这把齐勒准备要做的回应以及疑问,都打断了。 他僵在那里,突然身体颤抖了一下,当着阿方斯的面目光转去,怔怔看了一眼那个巨大的提炼装置。 半透明装置壁里,粘稠的液体以及那正在那缓慢翻滚的数百具铁皮源养的尸体,在提醒齐勒——我们中有你的兄弟姐妹,子孙后代啊,或许很快也将有你。 源能融合度无法遗传,但是在这种方式下对生命源能的汲取,依然有血脉亲近的优势,阿方斯家族代代单传,大部分子孙的命运,即在那个装置里。 借用华系亚的说法,他们都成为了药引,作为生命源能提炼过程的最后一环,完成过滤、融合、转化…… 这样接受度会变得高一点。 “不,齐勒,你正在想什么呢?请不要那样去猜想,那太让我伤心了,我是你的父亲啊,我们相伴了九十多年的时光,一同努力缔造阿方斯家族的永恒。” 阿方斯说着,站起来,摘掉了身上连接的管道。 然后他把齐勒放在大床上,把管道直接连接在他身上,说“吃吧,吃吧,齐勒,我的儿子,珍贵的全都给你。” 管道里的丑恶液体疯狂地涌动。 齐勒表情痛苦挣扎了几下,但是无法挣脱父亲的手。这是他第一次直接连接管道,过往他和德尼等人的汲取方式,都是躺在一旁,从阿方斯身上间接连接。 “我好像承受不了这样的汲取方式,父亲。”青筋暴露的脖子延展,齐勒仰头艰难说道。 “没事的,齐勒。”阿方斯俯身,温柔抚了抚他的额头,安慰说“你并不用承受太久,你已经开始变得越来越年轻了,就像我一样年轻……” 齐勒的瞳孔震动了一下,恐惧和茫然相伴。 而后,阿方斯在他头后,突然拿起了一把剪刀。 “还记得小时候,我为你修剪头发的时光吗?齐勒。”他温情问道。 咔嚓,咔嚓。 阿方斯开始耐心而温柔地,替齐勒修剪头发。 伴随着一些发丝落地。 齐勒懂了。 这一刻,他看到了荒唐、可笑和幼稚,以及隐在它们背面的狰狞。这种狰狞他看了太久,早已经习惯了,习惯参与其中。 只是他没想到,终于还是轮到了自己……这个主意来自他的父亲,不是他可以选择的。 “为了家族,齐勒。”阿方斯在他耳边说。 ………… 凌晨,有一丝微亮的天空。 远处的高大雪峰让近处的山峦变得矮小,稀疏的树木下面是枯黄的杂草。 如果没有三年前的喜朗峰事件和现在回来复仇的韩青禹,这里这段时间应该正在进行又一次天才试炼。 “也许计划是在天亮时正好杀掉阿方斯。”溪流锋锐的战士们这样想着,议论着。 他们刚结束了第一轮外围攻势,正在进行短暂的休整。 刚才,阿方斯的私兵没有做太强的抵抗就退却了。 所以现在他们所站的地方,正是当年韩青禹几人参加试炼的试炼场地,甚至可以具体到,是韩青禹和吴恤第一次遇见的那片坡地。 当然战士们并不知道这些,他们的身上带着伤口,神情维持着冲锋和厮杀时候的兴奋而炽热,准备干一票大的。 比如乱刀砍死初代星耀蔚蓝! 那绝对是一件很牛逼的事情。 “这些人看起来很狂热,戾气也都很大。”尹菜心在锈妹身边小声说。 “当然,因为他们都来自不义之城。”锈妹说,但是并不显得担心。 战士们身上源自不义之城的戾气并没有在这几个月时间里失去,当战斗发生,他们依然是不折不扣的暴徒,假设韩青禹决定带他们去杀人放火,他们一样绝对毫不犹豫。 相反,此时的韩青禹,面对复仇时刻的到来,显得很冷静,甚至看起来有些过于平静。 这与他是否强大无关,强大所以平和的逻辑从来没被他们接受过,因为他们认识一个强大而暴躁的老头。 “青子总是这样的,总是在重大的关头变得没有情绪,像冷血动物。这种情况从他加入蔚蓝之前就开始了。” 温继飞说。 此时韩青禹正平静看着从侧面树林里走来的霍华德。 他们记得这个人,联盟议员,律师,坏人。 三年前,霍华德曾经在喜朗峰事件后蔚蓝对韩青禹等人的审讯中,作为主审官,和他们见过面。 “议长说,即便是不那么友好的接触,也算有过一面之缘,这三年来我挺中立的,不知道你们是否相信……” 霍华德说着,看了温继飞一眼。 “中立等于和虚伪和逃避。”温继飞说“你来?” “代表克莫尔议长,以他个人的名义,来尽联盟最后的努力。” 霍华德说着,转向韩青禹。 566.这个世界的道理和某一个人的道理(下) 蔚蓝联盟议长克莫尔来自一个小国,这似乎已经成为惯例了,蔚蓝视其为联盟权力平衡原则的一个重要体现。 在过往的这段时间,蔚蓝联盟一直保持沉默的情况下,霍华德说他的到来,代表议长个人。 “人类现在正站在历史最大的危机与浩劫边缘,也许会灭亡。如果青少校不反对的话,克莫尔议长说,他认为蔚蓝依然是人类面对浩劫最可依赖的对象。” “议事会正在筹划对全人类公开真相,同时努力给予他们信念。” 霍华德说完了开场白,等待了一会儿,没有等来韩青禹的回应,只好自己继续。 “在这种情况下,发生一场规模庞大的蔚蓝内部冲突,影响太大了。另外,假设事情的真相,真如青少校您和外界一部人猜测的那样,初代星耀阿方斯先生做了那样可怕的事……士兵们,以及很快将被告知真相的普通民众们,他们对蔚蓝的信念,很可能都会崩塌。” “所以,你们想要掩盖它?”贺堂堂质问了一句。 霍华德看了看贺堂堂,没有直接回应,而是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蔚蓝必须给予人类信念,团结全人类……” 这等于他默认了,一方面默认议长和他,都认同阿方斯真的那样做了,另一方面默认他们想要掩盖真相。 四周围一瞬间弥漫的杀气让霍华德的后背湿透,他连忙说“我还没说完……克莫尔议长的建议不止于此,他只是希望能换一种方式来处理。” 韩青禹“比如?” 韩青禹第一次接话了,这让霍华德很激动。 “星耀蔚蓝勋章!这本就是青少校你应得的。然后还有,特授联盟上将军衔!”霍华德眼神恳切,看着韩青禹说。 韩青禹没作声,但是神情看起来像是在思考。 “不止这些!还有阿方斯,他并不会被放过。”霍华德连忙继续道“联盟将对阿方斯进行处理。他曾经去往不义之城设计杀害你们的事情会被公开,然后以意图谋杀定罪,判处终身监禁……第三固定探索地的私兵将被遣散,然后变成看押他至死的场所。” 这个意思阿方斯将不以真相定罪,而以意图谋杀定罪。 从联盟和议长的角度来说,为提出以上种种条件,他们可能确实已经尽了很大的努力。 但是,在韩青禹等人看来,这样的处理无异于让阿方斯安生养老。 霍华德感受到这种氛围了…… “在此之后,青少校还可以以星耀蔚蓝的那则特权,提出申请,在第二或第四探索地安置你的军队。” “克莫尔议长将全力完成以上承诺,然后卸任。” 他在尽最后的努力。 “哦……”韩青禹应了有些长的一声,抬头,眼神认真问“那么霍华德……” “请说!”霍华德激动接道。 “我想知道,我可以先拿星耀蔚蓝,然后再用那项特权申请弄死阿方斯吗?”韩青禹问。 “……”霍华德神情懵逼一下青少校的逻辑能力,真的是……非常强啊。 韩青禹伸手指向远处建筑群的轮廓说“顺便再翻翻这里。然后我的军队,也安置在这好了。” “……”霍华德眼神苦涩一下,“那似乎,不能,因为特权申请的前提是在规则和情理之内。” “哦。”这次的回应很短促。 韩青禹应过后不再说话,而是转身面向他的军队。 “这样的话,那个星耀特权好像也没什么用啊!”韩青禹心想,刚才他打算用它申请几万块金属块,加弄死阿方斯,加进驻并翻开第三固定探索地,加几艘源能飞船,加…… “那就没有意义了。”他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 因为这一句,一旁的尹菜心松了一口气,抬手拍拍胸脯,小声对锈妹说“还好,刚才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青子在考虑答应呢。” “怎么可能?”温继飞把话接过去说“青子不会接受的,哪怕是三年前那种困难的处境,他都不会接受,何况这三年都过来了。” 一旁的几个人点头,不同于菜心,他们都没有担心过,完全没有。 其实尹菜心对韩青禹的了解并不够充分,两人之间实际接触的时间不长,她也没有一起经历过去的这三年。 而温继飞、锈妹、吴恤、贺堂堂……他们一起经历了。 这三年,他们被追杀,在逃亡,期间为了提高战力,韩青禹用一年多时间故意不断寻求特性伤害,一次次重伤而回。 在那些他彻夜忍受换骨剧痛,缩在床上呜咽哭泣喊妈妈的日子里,其实他们每个人,每一次,都会去他房间门口沉默站一会儿,就像轮班站岗一样。 只不过除了锈妹被直接发现外,剩下的人都没有去说过而已。 这样过来的韩青禹,又怎么可能有任何妥协?! 这样过来的他们,又怎么可能因任何事动摇?! ………… 溪流锋锐的队伍开始移动了。 霍华德站在原地,看着,猛地咬了咬牙,抬头。 “请再考虑一下吧,青少校,为了蔚蓝的团结,战士们信念和人类的未来。”他向着那个背影喊道“克莫尔议长说,他知道青少校你需要正义和真相,但是全人类的利益,才是最大的正义啊!” 青少校的脚步停住了。 勇气用尽的霍华德,整个心脏都在收缩。 然后韩青禹回头,看了他一眼。 万人军阵扭头看他…… 这一刻,霍华德几乎要瘫倒在地。 “我突然发现,你们好像一直误会了很多事情。”韩青禹并没有显得太愤怒。 “误,误会吗?我们,什么?”身体在打颤,霍华德试探着问。 “我只是来杀死阿方斯而已,这件事我想了三年了,三年间,无数次的思考,从来都无关人类,也无关正义。就是我要砍死他而已。” 这一次,面对青少校的逻辑和道理,霍华德没有吱声。 “好吧,如果你们一定要谈论人类和正义,我想说,我从来都不认为正义有大小之分。” 韩青禹说完,转身。 溪流锋锐万人随他转身。 567.记仇的极致(上) 遥望的雪峰耀眼,天光又更亮了一些,把树木的影子打在地上。 人影在斑驳间移动。 漫山遍野,溪流锋锐的阵型重新整装完毕,以十个大的阵列排布,十名顶级战力领衔。 在过去的这4个多月时间里,因为资源供给充足,加上超级战力亲自下场切磋、指导等因素地催化,溪流锋锐已经又多了两名顶级战力。 3+10+一把无尽的枪+一万暴徒。 孤立而言,这是一个足以征伐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的阵容,他们现在正在征伐蔚蓝初代星耀。 霍华德站在那里有些腿软,想离开,但是暂时动不了。 关于杀气这种原以为虚无的东西,只有真的身在其中遇见了,才知道到底有多可怕。 步伐坚定的阵列从他身后走来,从他身边经过。 “这就是蔚蓝联盟的议员吗?” “是吧,你看他在发抖……还不错,听完控制住了。” “那如果我们绑了他,大概能向蔚蓝要多少金属块?” “不清楚,不过这真是个让人感兴趣的问题啊。” “所以,我们需要提醒thekg吗?” “thekg在这种事情上从来不需要提醒。” 议员先生眼中戾气深重的暴徒们,一边小声议论着,笑着,一边鱼贯走过。 霍华德僵在那,努力控制着身体的颤抖,守护联盟议员最后的尊严……至少青少校他们并没有记仇不是么? “啊!”他突然惊叫了一声,整个人猛然高频抖动,以至于弹跳起来。 搭在肩膀上的手臂稍稍用力,将他按回地面。 “别紧张啊,霍华德先生,是我,说起来其实很高兴能再见到你。” 温继飞微笑一下,作为当年被审问的人里持续时间最长的一个,他以熟人的身份问候道。 哪怕时间已经过去三年了,霍华德对温继飞的声音依然印象深刻,他扭头努力微笑,点了一下头,“我也是,事实在这三年中,我总是会想起温少尉说过的话,那对我影响很深。” “是吧?那很好,恭喜你。”温继飞笑一下说“不过暂时先不叙旧,我来是想提醒霍华德先生,不要在这里乱跑,最好你能带上你的人,一直跟着我们。” “为,为什么?!”霍华德心想我不会真的被绑架了吧? “因为站在阿方斯的立场思考,在这里偷偷杀掉你,会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温继飞说着冲他眨了一下眼睛。 霍华德懂了,说“谢谢。” “不客气。”温继飞把手臂放下来,往前走了一步,又站住回头,伸手拍拍背后背着的狙击枪说“对了,这把枪它…不具备大量复制的可能。” “啊,好,我明白了。”霍华德点头,他信,一时间说不出具体理由,但是自然地选择相信。 “否则我们会借的……我们当然会借。” 温继飞说完转回,跟上队伍。 源能枪械的固化需要骨源,骨源来自韩青禹,来自永生骨。目前看来,它是不可再生的,韩青禹在战斗中使用可以收回,但是融合在枪上的,没有收回去。 以他当时为“广场的哀歌”灌注骨源后出现的巨大反应看,再多来几次,他自己估计就半废了。 ………… “前方发现敌阵集结。” “所有阵列准备攻击……消灭他们于城外。” 通话器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回应声。 尹菜心并没有被归入阵列,扭头,她看了看身旁的韩青禹,“我能参与最后对阿方斯的围攻吗?青子。” “大概不行。”韩青禹摇头。 因为阿方斯很强,而且他的特性很可怕,很可能与“吞噬”相关。 华系亚的超级战力中曾有人与他交过手,邵玄队长那条干枯的手臂,后来用了两年多才勉强恢复。 “那好吧。”尹菜心并没有纠缠,应完后摘下战刀,找到正面突前的阵列,站在他们最前面,等待指令。 “3、2、1……攻击!”指令下达。 “碾碎他们!” “刀老大显灵了!” 激昂的呼喊声中,漫山遍野的阵列扑杀而去…… 无敌风火轮卷进敌阵! 所以还是这一招,三年地狱式训练踏入顶级,尹菜心的无敌风火轮声势超级浩大,第一个卷进敌阵…… 直线卷出一条血路,左转、反折,弧线扫荡! 漫天的敌人在飞,在惨叫。 “那个新来的女顶级……” 明明看着还是年轻小女孩的样子,身材也不算高大,但是刀很大,而且攻击方式竟然这么霸道。 战士们都快看呆了,但是不可否认,无敌风火轮的效果很好,尹菜心把大半个敌阵都冲乱了。 “五分钟了!她不晕吗?”西奥尔多看表,稍微担心说“要不要我上去把她换下来?” “不用,青子盯着呢。”温继飞在狙击镜里观察,发现菜心竟然真的一点都没有晕的迹象,笑一下说“让她再转会儿吧,这可能是我们菜心唯一的特长了。” 六分钟,七分钟…… 终于,尹菜心开始停下来了,依然没晕,只是有些喘。 双持持握的战刀撇向一侧,她在漫天血雨中回头,红着眼眶笑着,看向韩青禹。 要是青子他们真的死了……她想这样卷死阿方斯来着。 “杀!” “刀老大显灵了!” 冲锋的战士们从她身边冲过,继续冲向敌群。 碾压性的优势…… “接受投降吗?!” “有人投降,怎么办?” 询问声连续传来。 韩青禹拿起通话器,犹豫了一下说“外围这些,可以。” 而后, “解除装置!” “放下战刀。” 各种语言的呼喊此起彼伏,响起在战场中。 阿方斯的私兵大概有4000人左右的规模,这个数字本身,其实是超乎预料的,如果今天是韩青禹几个自己来,这股力量可能造成不小的麻烦,但是现在他手里有一万人。 而之所以决定接受投降,是因为这些人现在看起来像是弃子,韩青禹不认为他们全都了解真相。 阿方斯最死忠的核心力量,应该布置在城内。 那片“城”韩青禹曾经见过,没有深入,但是一眼望去建筑很多,如一个繁华的商业区块。 那里,大概才是真正的战场。 568.记仇的极致(中) 溪流锋锐把那片“城”包围了。 城像死了一样安静。 曾经激动忐忑,前来参加试炼的少年们,现在站在当初集结等待的场地上……身后是如林的,复仇的长刀。 因为气候的原因,脚下的草地不算茂盛,沙土o露,脚步声总是沙沙作响。 面前不远,是位于建筑群最外侧的一幢教堂,当年他们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了阿方斯家族的嫡系,夏尔阿方斯。 锈妹说这座教堂是仿造巴黎圣母院建的,只是小改了几处,加规格稍微小一些。 就算这样,它也还是很高大。 “阿方斯看来是不会出来了,我们呢,不直接攻进去吗?”正在厮杀的兴头上呢,老休心情急切,跑过来问。 韩青禹转头看他,摇了摇头 “里面的人应该不会很多,但是战力都比较强,巷战阵型分散,对一般战士很不利,一旦遭遇高手伤亡会很大。” 听这个意思,第一批将进去的人,好像只有他们那个配合多年的小团队,再加上西奥尔多,也许还有那个新来的女顶级。 超级们和枪对付阿方斯,而余下的人或负责保护温继飞和枪,或负责应付其他敌人。 这样的阵容配置看起来已然足够强大,但是因为一种孤军深入的感觉,依然让人不安。 “那我们总可以去吧?”作为溪流锋锐的顶级战力之一,黑牙也跑过来了,担心问道。 “你们?你们先带着战士们,把这里围住就好。”韩青禹说话指了指右胸口的通话器,继续道“万一有需要,我会喊你们,到时你们再冲进来就行,或我们也可以先撤出来。” “放心,这里并不很大。”他补充了一句。 通话器保持开放状态,战斗过程中,韩青禹的每句话都会通过通话器传达下去。 环城四面,溪流锋锐的战士们沉默着。这一刻,生命被在乎的感觉很好,但是要说表达,他们不会,也不习惯。 “就这样吧,万一看到有人逃出来,击杀或者阻拦他,一个都不要放过,记住,里面的那些都是最脏的,一个都不能放过。” 阿方斯大概率不会跑,外围有太多眼睛在盯着了,他一旦跑出去,反而会连最后一搏的依仗和准备都彻底失去,但是其他人说不定会跑,所以韩青禹又说了一句。 话音落下。 “是!”巨大而整齐的回应声,来自四面八方,围城的战士们举刀咆哮。 豪情过后。 “咵啦!”六名战士抬着三个大木箱子过来,放在韩青禹几人身边地上。 箱子看起来有些重,盖子打开…… “什么啊?” “全甲,三副全甲。” “……thekg果然是既勇猛又谨慎细心啊。” 低低的议论声中,韩青禹开始穿甲,西奥尔多开始穿甲,吴恤开始穿甲。 全甲是为超级战力准备的,用于试试看能不能稍微抵挡一次阿方斯的吞噬攻击。 因为死铁质量和锈妹那套差的很多,更没有内循环系统,其他人就算穿了也没用,只能由韩青禹三人保护,确保他们不会直面阿方斯。 “咔哒。”“咔哒。”“咔哒。” 因为多了三个铁人,锈妹开心地看着他们,感觉很好,虽然韩青禹三人的全甲跟他并不一样……他们的难看多了。 三人的全甲整体看起来更像是骑士的盔甲,面部可以向上拨开,嘴巴部分向外设有栅栏式的呼吸口。 “还行。”韩青禹试了一下说,然后把面罩部分推到头顶上。 意料之外的情况就在这一刻出现。 “颂颂颂颂……”源能暴发的响声来自城内。 有人向外奔跑而来,自后方进入教堂。 没多久,“吱呀”,教堂高处,阳台的门被向外打开了。 六名阿方斯家族的死忠战士走出来,分左右列队。 而后,一个看着大约五十来岁的身影缓步出现,停在他们中间。 因为这个人的出现,现场包括韩青禹几个在内,人群保持着稍稍仰头的姿势,全都愣住了一下。 “谁啊?”一部分战士们困惑在问。 “阿方斯?!”一直跟在溪流锋锐后方的霍华德怔怔嘀咕道。 “是阿方斯,他出来了!”侧面远处偷偷跟来的,看热闹的人们和记者们,也都诧异议论起来。 在人们都以为阿方斯不会出来迎战的情况下,他出现了,不过只带来了六个人,不像是来迎战的样子。 “全甲?青少校这是在恐惧什么么?”高处的阳台上,阿方斯开口,看着韩青禹身上的铁甲道。 “恐惧么?”韩青禹看着他,突然微笑一下,说“只是我这个人做事一向都很认真而已,以前就算学习不是很好,也努力准备考试,这次为了杀你,我也认真准备了。” 他看起来很平静,人们想着。 “看来青少校确实无所畏惧。”阿方斯也承认了这一点,而后突然说“所以,你沉着地向蔚蓝的历史挥刀。” 这一句有些抽象费解,就在人们开始思索的瞬间,阿方斯突然高举双手,像一个绝望的牧师,大声说 “魔盒里的东西终于还是被放出来了,华系亚吞噬蔚蓝的脚步,将以消灭我为开始。” 这一句的表达依然有些费解,但是人们全都听懂了,因为蔚蓝对于华系亚方面军和陈不饿的警惕和防备,一直都不是秘密。 所以阿方斯的意思——所谓青少校的复仇,真相其实是华系亚在排除异己,消灭障碍,准备吞并蔚蓝吗? 远处的人们在思考着。 阿方斯的目光投向他们,从霍华德的团队,到记者和围观者们,以及隐藏的人们……而后他苍凉说道 “你们,都是来等待欣赏这一战的吧?蔚蓝的,我无知的孩子们,也许你们的心里,还隐隐更盼望他们的胜利吧?” “所以你们在等待,等待我的死去,等待新星的升起,仅仅因为他看起来像是正义的一方,对你们和这个世界,也都更有价值……” “你们将因为我的死,愉悦,欢呼吗?直到你们后悔不及的那一天到来。”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远处两面的人群都在沉默。 569.记仇的极致(下) 谁都无法否认,阿方斯的演说充满引导性,感染力和蛊惑力,它让人不自觉怀疑之前的判断,同时对他产生同情,乃至认同感。 四周围同情和支持阿方斯的声音渐渐多起来了。 艾希莉娅和伊恩在他们中间,感觉很憋屈,努力想说些什么,但是一时之间整理不出思路和充分的逻辑,且他们其实也没有充分的证据。 贺堂堂的胸口堵得很难受,阿方斯这老狗太无耻了,也太厉害了,他没有能力反驳,愤懑之下朝高处直接骂了一句 “要不要脸啊,老狗,你有病吧?!算算算,等砍死你后,什么弄不清楚?!” 阿方斯低头看他,沉默不语。 这份沉默在助推怀疑的情绪,远处也在沉默。 “我不是你们的对手。”终于再一次开口,阿方斯先是沉声说,接着抬头向远,高声悲怆道“我不是他们的对手。” 人群无声,看着他。 “但是,我不会让自己死在他们的手上。”阿方斯抬起手,手上战刀微横,架在自己的脖颈侧面,握刀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他说“我是初代星耀啊,蔚蓝的历史赋予的荣耀,不允许这样被践踏。” “见证阴谋与罪恶吧,蔚蓝!在你们欣赏过初代星耀的血之后……” 阿方斯高喊着,长刀作势向自己的脖子抹去。 初代星耀选择自杀明志,同时向这个世界揭露真相! 惊呼声响起…… “可是,你根本就不是阿方斯啊。”温继飞的声音响起,朗声但是平静说。 此刻的平静是一种力量。 高台上的阿方斯愣住,愣了两三秒,接着眼神惊惶,“你,你在说……” 远处的惊呼声也停止了,“什么,他在说什么?” “不是我说的,我也以为你是呢,刚才甚至还有点佩服你用命泼脏水的勇气。我们几乎都以为你是。” 温继飞继续说。 “但是韩青禹在我旁边嘀咕,他说你根本就不是阿方斯本人。所以你应该是他的儿子吧,你叫齐勒?确实很像啊,大概故意改造过,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但是你真的不是。” 全场彻底安静下来,等待温继飞拿出证据来证明他的画。 “别演了,当韩青禹见过阿方斯一次,就不可能记错。” 并没有拿出任何证据,语气也依然平常,温继飞说到顿住一下。 这让人们有时间去思考the青少校难道有认人的特长吗?还是他故意这样说,混肴视听? “你们可能都不知道the青少校是一个多么记仇的人!所以仇人的样子,哪怕只看过一眼,他也绝不会认错。” 温继飞微笑着,说出他的证据。这就是证据。 ……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是,蔚蓝的初代星耀也太可耻了。 远处一片哗然,所有曾见过阿方斯的人,都眯起眼睛,努力尝试辨认。 当辨认没有结果,他们把目光投向the青少校的背影,等待他出来说明一切。 “咔哒!” 似乎不是很情愿,铁甲如愿向前一步,韩青禹想了想说“嗯,我是一个很记仇的人。” 他其实并没有真的完全记住阿方斯的相貌特征,直至最细微的差别。 但是凭感觉就够了,高台上那个阿方斯给他的感觉,跟上次船尾的那个阿方斯不一样,他的身上,和眼神、笑容里,都缺了一些东西……这就足够了。 因为thekg这一句,承认自己因为非常记仇,而认出阿方斯是假的……这一瞬间,就算是霍华德,以及所有在怀疑思考中的人们,都不自觉笑起来一下,然后他们继续等待。 “所以你不是阿方斯。”他们听见青少校说,“要证明很简单,阿方斯是超级战力,穹顶榜第五……” 话音未落,“颂…chua!” 蓝光在闪烁间去向高台。 人们还不及眨眼,铁甲已站在高台。 身穿铁甲的the青少校无视两侧阿方斯家族的死忠,单手拎着一脸血的“阿方斯”,举在空中,缓缓转回身。 “阿方斯”还没死,四肢在缓缓抽动,他的刀已经掉在地上了,在刚才这个过程中,他甚至连自杀都来不及。 其实齐勒是顶级战力,但是他自杀的决心,本身就没有那么坚定,加上韩青禹实在太自信,来得实在太快了,上来又直接照脸一拳,先把他捶蒙了。 就这样,the青少校拎着“阿方斯”,站在高处的阳台上。 “你是齐勒?” “阿方斯”犹豫……最终缓缓点了一下头。 其实青少校已经不必问了,眼前的情况,什么都不需要再说。 如果有人试图用阿方斯的老迈作为借口,他当时在不义之城一刀劈退束幽的事实解释不过去,他所呈现的容貌、状态,以及去年,他为了表达愤怒在议事会现场做的那次超级气势暴发,全都解释不过去。 ………… “无耻!太无耻了!”人群中,有人因为过度的冲击而失神,喃喃的说着。 “简直就是无耻的极致,还有虚伪的极致……” “而你们,刚才竟然被鼓动了。”艾希莉娅冷笑,丝毫不留情面说“你们的愚蠢,不是一天两天了!” “是,是啊……上帝啊,我现在已经完全无法想象,我们的初代星耀,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了!他让我恶心到想要呕吐!” “这样看来,你们蔚蓝的初代星耀,还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啊!咳,呕……”躲在人群中的自保派天才嘲讽道。 这一刻,蔚蓝的人除了忏愧、绝望,更被一股巨大的羞耻感包围。 然后还有无尽的愤怒。 当他们的初代星耀无耻与虚伪至此,没有人再相信他是清白和磊落的,所以……那些关于试炼场杀戮与吃人的传闻……是真的! “阿方斯,你出来!”猛然间从四面八方,凌乱冲出来了一百多人。 他们哭泣着,咆哮着,高举着战刀。 他们的年纪不同,战力也有高有低…… “是你杀了我哥哥!啊,真的是你!” “妈妈死在试炼场的时候,我才一岁啊,一岁啊!而我竟然曾经崇拜你……啊!” “……” 这些人冲到近处,全都被溪流锋锐的人拦住了。 韩青禹没有和他们说话,没有看他们,也没有当场杀死齐勒,他把人从高处扔下来,砸在地上,说“卸掉装置,先绑起来。” 然后,铁甲突然一声呼啸反折,虚影腾挪后,从高处跃下来。 “砰”一声落地站定……韩青禹右手持刀,转头示意一下,说“走了。” 他的团队跟着他向前走去。 高台上,阿方斯的六个死忠陆续倒下。 570.长街与枪 “咳咳咳咳咳……” 位置很深的地下城,阿方斯急促的咳嗽声,感觉像是被呛到了一般,在偌大的空间和复杂的通道中反复回荡着。 他不是一个有哭笑不得这种情绪的人,所以当那种巨大的失落感和荒唐感袭来,阿方斯只有愤怒,以及短时间的失措。 “仅仅因为很记仇,所以认出来了吗?!” 想不到,长时间精心准备的方案之一,也是最没有风险和损失的一个方案,竟然就这样,被一个完全没有道理的逻辑击碎了!后续的一切都无法继续进行。 阿方斯当然还有其他计划,但是他开始不安了。 因为他刚突然发现:其实一直以来,韩青禹给他的感受都是这样的,充满难以理解的部分,乃至荒唐感。 事情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了。 那年,他们来参加试炼,韩青禹察觉了试炼场存在的阴暗隐秘,被上百人堵在峡谷中围杀……重伤生还。 在这种情况下,按道理他应该感到惊惶、恐惧才对,应该会想先逃离,再去揭露真相。 当任何一个年轻的士兵遭遇这些,他们都应该会那样去想,那样去做。 可是他不!他喜滋滋跑回来跟夏尔要优胜的金属块,甚至因为过分贪婪,差点触怒夏尔…… 于是夏尔的判断出现了失误……不然,这个世界早就已经不再有这个叫做韩青禹的人了。 后来,他的小队在高原上被设计,死伤惨重。 他回到指挥部,没去找陈不饿告状,也没去找联盟申诉,而是直接奔袭机场……先把德尼、埃里克、夏尔三代阿方斯砍了。 若非这样,现在埃里克也许是超级了!阿方斯也不至于因为要面对三个超级,而处于相对弱势一方。 说起三个超级…… 他们竟然没杀西奥尔多!这其实也是不合理的,要知道西奥尔多当时差点杀了他们。 再有,如果三年前,他们选择依靠陈不饿的保护,留在蔚蓝打那场官司,追寻真相,这件事现在大概率还在持续,他们或许也不会是今天的他们。 可是,他们竟然选择越狱,跑了,背负罪名去亡命天涯……… 所以那群人,或者说那个人,他总是做很没有道理和逻辑的事情和选择,却最终取得很好的效果。 这种不合理的状态让阿方斯深深地不安,因为它总是会打碎一切预想设计和确定性。 也恰是在这个过程中,因为一次一次的选择,那群当年的小卒变得越来越致命。 “好吧,那就换一种方式结束。该结束了,我将带着你们奉献的生命源能,去迎接末日里的永恒。” 挥去心中的不安,阿方斯随手摘掉身上的连接管道,站起来。 他的虚伪和对死亡的恐惧,并不代表他对自己的实力没有信心。 换上一身黑色作战服,蒙上面罩,阿方斯独自离开地下城,在地面某间房屋黑暗的角落蛰伏下来。 ………… 阿方斯庄园的建筑群,像是一个综合了欧陆风情的繁荣区块,有街有巷,房屋整体横直有序,但是高低错落,都有着漂亮的门窗,屋顶是阳台或屋檐。 居中的主街道并不算很宽,但是长且平直,地面铺着整齐的石板,嵌有死铁的战斗靴踩在上面清脆作响。 “咔嗒,咔嗒……” 城依然像死了一样平静。 没有谁特意去隐藏脚步声,韩青禹等人直接沿着主街道,缓步前行。 “我走最后吧,吞噬攻击的话,应该我最有可能扛住。”锈妹小声提议。 因为这样走,队尾无疑是最危险的,而她不单有防御最强的装甲,源能内循环系统,还有那块玉骨。 “有道理。”走在最前面的韩青禹回头,说:“可是你爷爷会生气的。” “我不怕他。” “我们怕呀!去吧,去跟跟堂堂、菜心、小王爷站一起。”韩青禹下了指令。 在这种时候,他的话还是有点顶用的,就像他刚才拒绝吴恤走前面,叮嘱他无论战斗情况怎样都不许追出去,吴恤也都认真接受了。 锈妹过去站了一侧,和贺堂堂、尹菜心和小王爷四人左前后右,相隔几米把温继飞围在中心。 “如果你们放心我的话,让我走最后吧。”西奥尔多说着笑了笑,“反正我这条命也是捡回来的,就算……” “捡回来的吗?”温继飞没回头困惑问。 西奥尔多茫然一下。 “是买回来的啊!折医生救了你,你欠了我们很多钱,我这都记着呢。”锈妹接上说。 西奥尔多木一下笑起来。 “没事的,我很难死。”吴恤扯了西奥尔多一把,说完站到队尾。 队形整理完毕,八人不再说话,继续向前走去。同时没有人拔出武器,除了温继飞双手持着广场的哀歌。 “咔嗒,咔嗒……” 依然死寂的城和走在主街的队伍,脚步声…… “他们肯定会进攻吗?”尹菜心问。 “当然,因为外面发生的事,蔚蓝议事会现在应该正在开会,阿方斯没有太多时间了,而我们也已经给出唯一的机会。” 说的是英语,韩青禹这次没有特意压低嗓门,以至于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扩散。 天快亮了,将升未升的朝阳藏在云后,红白色的晨曦斜照,透在墙角、屋檐。 “嚓!”高处一声轻响。 “砰!”枪声响。 一具尸体从屋顶背面翻落。 “开始了。”温继飞说完这三个字点了一根烟,把广场的哀歌端起来,把脸微侧,埋在狙击镜后。 队伍继续前进。 “砰!”毫无迹象的一枪,穿透墙体。 一具尸体在靠窗的墙壁后僵直,然后血从头侧流下来,倒地……他刚在窗口看了一眼。 “砰、砰!”一具尸体在屋顶翻滚,然后掉落下来,砸在街边。 这是第十一个。 “砰!” 这一次,枪声来自对面。 枪响一瞬间,温继飞说:“不是。”不是的意思,这一枪不是源能枪械。 但就这一刹,一柄几乎无声的战刀,已经从侧面巷子里切向吴恤。 “颂!”吴恤反身、抽枪,手握枪头下缘直接横扫…… “砰!”将来敌重重砸向侧面墙壁。 ……这个不是阿方斯。 同时,另一个身影贴地弹射,一柄短刀沿着地面上升,切向吴恤让开身位后暴露出来的西奥尔多。 571.阿方斯的特性 事实正如韩青禹所猜想的那样,阿方斯主观上对时间的恐惧很大,刚才外面的“假阿方斯自杀”事件,也很可能催化蔚蓝更快做出决断,以求挽回一些什么。 这第二个近距离出手的人蒙着面罩,正是阿方斯。 韩青禹等人暂时还不确定这一点,甚至在他们的猜想中,都觉得以阿方斯一贯的性格,大概率不会这么着急亲自出手,但是确实就是他。 因为对于阿方斯来说,当情况来到不得不依靠武力解决的阶段,他必须要造成冲击,让对面的这个阵型分散开来,让三名超级战力彼此孤立。 尤其是韩青禹,他身边必须没有超级战力或那把枪的辅助,阿方斯才有把握击杀。 这一瞬间,袭杀的身影沿地面贴近,左手一次无声触地,青石开裂,地面下陷…… 阿方斯的身形猛地团起,弹开,上挺。 右手持刀向上,自下腹至脖颈,撩向西奥尔多。 如果在冲击阵型的过程中能杀死或者重伤一名超级,无疑是最有利的情况……三人中战力最弱的西奥尔多,是阿方斯最好的选择。 但是,上升的过程,阿方斯突然感觉空气凝实挤压,身形稍受阻滞。 “重力场?” 阿方斯脑海中猛地闪回一个细节,前一秒,当吴恤摘枪横扫,砸飞一人,那杆黑色的长枪后续并没有保持惯性运动,而是强行反折,以枪尖向后,贯向地面。 整一片空气随枪尖的运动下沉、凝聚。 “重力场是他造成的。不是反应,而是预设……” 其实阻滞并不算大,以阿方斯的实力,重力场对他身形动作速率的影响都很小,但是在这样一个巅峰战力对决的战场,足够了,足够改变很多东西。 “陷阱!” 这是阿方斯想通的一瞬间。 这一瞬间,吴恤手中的病孤枪,枪尖轰进地面。 韩青禹还未完成转身,但是大小两柄蓝色星光柱剑,已经各自破出木匣,先行斜射向那道身影…… 西奥尔多没退,站在原地直接右手拔刀下劈,黑色刀锋自身前斩落,全无一丝防御姿态。 铁甲右肩一沉,准备冲撞! 温继飞手中狙击枪回转,但枪口并不去找人,而是提前指向后方巷口,准备封锁那人的退路。 其实他们早在外面就已经商量过了,要这样给机会,这样留人。 刚才的所有临场讨论,阵型布置,都是在演。 但是,“咔!” 如果把吴恤造成的小型重力场想象成是一个在空气中的透明方块,那么这一声,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轻易在方块壁上咬出了一个缺口。 阿方斯伸展的身形猛地一下重新团起、弹开,反折向外。 紧随其后,一声“嚓!” 他手中的短刀与西奥尔多的黑刀短暂接触,撇过。阿方斯有重伤西奥尔多的机会,但是那样他会被留下,所以他果断放弃了这次攻击。 阿方斯突出重力场,伸手在病孤枪上一触,再次转折。 “轰轰!”两柄蓝光柱剑落空轰进地面。 锈妹感觉铁皮肩后被轻轻碰了一下,随即眼中失去冲撞对象。 “砰!砰砰砰砰!”温继飞朝巷口位置连开五枪。 但是,那道蒙着面罩的身影,依然消失在了巷子里。 温继飞在狙击镜后僵了大概两秒,才偏出脸来,有些木然地看看其他人说“特么的好快!” 这是近两三年来,第一次,温继飞看到了目标出现在狙击镜里,连开数枪却没有打中任何东西。也许有子弹擦过身体,但就是没有命中。 那道身影很快……而且快得很特别。 在整个逃出的过程中,他至少完成10次与物体或地面的接触,由此引发十余次转向和腾挪。 所以这不是类似韩青禹凭柱剑移动,整个人在眨眼之间横贯一条直线,一大段距离的那种快。 这是一种在小细节和小空间里的快,绝对速率上的快。 就像人们说马很快。 说老鼠也很快。 其实两者并不是同一种概念的快。 ………… “这个等级的话,可能是阿方斯来了。”韩青禹在阵型左前方侧身而立,缓缓拔刀,说“有点麻烦,注意警惕。” 阵型在他身后迅速恢复。 “小耳朵你怎么样?下次该退的时候要退,对方再来还会以你为主要目标。”韩青禹接着小声问说。 小耳朵就是西奥尔多,是溪流锋锐里的华系亚战士们最近渐渐叫起来的,对应一个40多岁满脸胡茬的白人大汉,莫名有趣。 西奥尔多最初反抗了一阵,后来发现没用,也就接受了。 “没事……我看看。”西奥尔多先摘了盔甲右手部分,看了看,似乎有些困惑,继而把左手的护具也摘了。 当他把作战服袖子撩起来,把双手放在一起。 从手掌到小臂,左手一切如常,而他的右手,白的,青的,有几处紫色的部分像斑。 当然,伴随着西奥尔多持续吸纳源能块,这种症状正在快速恢复。 “……草!”温继飞骂了一句,气氛有些凝重。 是阿方斯没错了。 比想象中更可怕的特性吞噬。 虽然西奥尔多的右手很快恢复,但是刚才,这只手持刀,不过是和阿方斯手中短刀擦过一下而已。 也就是说,这是在阿方斯几乎放弃攻击的情况下,仅仅通过特性传导造成的吞噬伤害。 试想,如果阿方斯不是因为担心被留下围攻,不得不收手,西奥尔多现在大概率已经重伤了。 他可是超级战力。 “我没事。”锈妹从细致的自我感觉中醒来,说“他刚才也碰了我一下,但是我没事。” “嗯,吴恤呢?”韩青禹小声问。 “我,没什么感觉。”吴恤说。 其实刚才感觉还是有一点的,只是生命源能少许转化,吴恤就消除了那种感觉。 正如他自己所说,他现在很难死,一个曾经总是一次次重伤垂死的人,现在甚至很难真的受伤。 这时间,凌乱而轻微的脚步声,在接街道两面的巷子和屋子里持续不断地出现。 温继飞“我可以开枪吧?” 韩青禹“随便开。” “砰!”子弹穿透墙壁。 枪声中,韩青禹向后走了两步。 “嚓!”从地面拔出大号柱剑,挂在背后,接着又把小号的蓝色星光柱剑拔出来,递还给锈妹。 锈妹愣了愣“你不用吗?” 其实这把小号蓝光柱剑虽然属于她,实际却多是韩青禹在用,她没说直接还给他,就只是想在名义上留着而已,顺便帮忙背着。 “你带着,方便我可以用它回来。”韩青禹转头看一眼,小声说“如果待会儿我突然追出去,你们记住保持阵型,谁都不要跟来。” 572.轰楼的刀 “阿方斯是炎朽吗?” 完全用蓝色玻璃建成的小教堂,这次没有红酒、茶点,也没有女秘书在一旁伺候,刘世亨坐姿身体前趋,眼神恳切对着空气和层层叠叠的玻璃问道。 这是第一次,世亨少爷主动来找阿方斯聊天。 他在很早之前就被允许可以在这里随便进出,但是以前主动过来几次,都是到外面,跟女秘书聊会儿就走了,不是被邀请,绝不主动走进小教堂。 可是昨晚,在看到青子他们正式进攻第三固定探索地的情报后,刘世亨一夜没睡着。 他懂韩青禹,知道青子怕生变,不愿意再等,也不想通过政治谋划,借蔚蓝的手去完成这件事,可是……太莽了!别出事啊! “你不会还没起床吧?ne叔,你在吗?起床了!” 惯性是一种很可怕的力量,潜移默化中,刘世亨现在已经习惯对着空气说话了,潜意识把这栋蓝色玻璃教堂当成是ne的本体。 “我又不用睡觉,哪来的起床?他当然是。”ne的声音在几秒钟后传来,顿了顿说:“只不过阿方斯的情况比较特殊。” “他的炎朽很烂,对吧?”刘世亨带着期待问。 “倒是可以这么说,因为它本身缺乏阿方斯最想要的东西。” “什么?” “漫长至千年乃至可以进阶万年的生命。”ne说到这顿了顿:“不过它的另一面,又其实很可怕。” “为,为什么啊?!” “因为它的特性,可以吞噬他人的生命源能,到一定阶段甚至有机会吞噬相对弱小的炎朽意志……这是目前我见过,唯一可以吞噬炎朽意志的炎朽。” 这段话话很拗口。 刘世亨听懂了,但是以他的战力去思考,懂与不懂其实都没有任何意义。 “要不你还是直接告诉我吧,ne叔,青子他们能赢吗?” “……以他们那个阵容,正面对上的话,阿方斯应该没有什么机会。”ne说。 “呼!”刘世亨松了一口气。 “但如果制造出一对一的机会……”ne停顿,直接略过其他人说:“那样的情况,要是三十年前的阿方斯对上你那位朋友,应该怎么说呢?那应该是一场连我都会想去看的战斗。” “三十年前……为什么要说三十年前?所以他现在变菜了,对吧?太老了。”刘世亨恳切问道。 “不,我可没这么说,120岁的阿方斯比以前可强多了,因为他一直都在吃。如果说这个世界其实只有两到三个人,有机会逼出陈不饿的那一刀,那么,决死搏命的阿方斯,有机会算半个。不是因为他和两外那两人一样强大,而是因为他的特性,恰好针对你们军团长的弱点。”ne说。 “那两个人包括你吗?” “当然。” “那要是你对上青子他们……” “我会很快把他们全部碾碎,变成花盆里的肥料。” “……吹牛吧?” “你让他们来试试。”似乎有点郁闷,ne嘟囔了一下,继续说:“所以阿方斯和你朋友一对一的话,用你们的话说,六四开?大概吧,我也不是非常了解他们的具体情况。” ne的声音恢复淡漠。 “乱说的吧你?!”刘世亨站起来了,像是在争论说:“阿方斯不是和那个伊万并列第五吗?情报明明说青子对上伊万,也只是惜败而已。我们青子一向越打越强的……” “哈哈,你急了。好少见啊,世亨少爷,其实这些东西你在这里问我又有什么意义呢?”ne笑一下,明明自己说没意义,但是依然道:“如果说别人的情况我还不是非常清楚,屠夫伊万,我一直看着他呢。” 其实这等于他承认了他们现在在南极某处。 但是刘世亨完全没注意这一点。 “最近的这十几年,伊万都在退步。资源的相对缺乏只是次要原因,更重要的是求生欲的渐渐失去,厌弃自己是很痛苦的事和很大的摧残,不管精神还是身体。”ne说:“所以现在的伊万,其实没有资格跟阿方斯并列。” 刘世亨不说话了,神情垮下来,不再吭声。 “其实我本来想说一对一七三开的,那一成是给你的面子。”这并不是嘲讽,ne的语气听着像是在解释或安慰刘世亨。 “不用,用不着给我面子。因为你说的一对一,听起来就很蠢,我认识的韩青禹并不是一个很蠢和太要面子的人,不然他也不会带那么多人去。”刘世亨说。 “普通战士在阿方斯面前就只是养料而已,根本派不上……好吧,毕竟我并不那么了解你的朋友。”ne说:“可是在于阿方斯来说,那也是一个苟且至极的人,在做最后的挣扎啊,那其实也有意思。” ………… 第三固定探索地,建筑群,朝阳已经升起来了,霞光铺洒在屋顶、墙面和街道。 主街也已经走到了后半段。 潺潺的血,一股一股在铺地的青石间缓缓流淌,韩青禹等人身后的街面上,至少五六十具跟阿方斯一样装扮的尸体,现在凌乱地躺着。 这个数字再加上那些死在屋顶、阳台,楼房内的人,实际阿方斯手下死忠的损耗可能接近一百。 其中包括两名顶级。 剩下的不多了。 在此期间,他们组织了五次袭杀,其中两次,阿方斯混在其中。 因为互相都有防备,他没有完全得手,韩青禹几个也没能留住他。 “锈妹没事吗?”衣服上也都是血,韩青禹停在街面上,面朝侧面巷口微微低着头,没转身问。 铁甲摇头,“没事,你呢?” 锈妹确实没事,只是她的那块玉骨在变小,小到已经只剩一个小指头大了。 这东西很厉害,可惜目前只对她有效。 “我当然没事,他的吞噬攻击只能欺负弱小……”韩青禹说。 “你说谁弱小?!” 锈妹问,吴恤问,西奥尔多垂着一条手臂,张了张嘴,勉强忍住了。 “不是说你们。”韩青禹答话同时微笑,抬头,接着“颂!” 毫无征兆的一声暴发,韩青禹突然启动,朝前方巷口的一栋二层小房子冲去。 在场只有温继飞不意外。 因为他们俩其实一直在锁定阿方斯的位置,温继飞的子弹和韩青禹扩散的骨源,都在检定到底哪个是阿方斯,他在哪。 现在他在那栋房子里。 “嗷ng!”伴随着韩青禹奔跑的脚步向前,空气中庞大的虚影第一次出现在这场战斗中。 一瞬间,十几个黑衣人不能自控,从屋顶、阳台摔下来。 大号蓝光柱剑被韩青禹双手掷出,震荡着光与空气,轰向那栋楼。 然后,他拔刀。 “铿铿铿铿铿……” 身后长街,远远近近,所有尸体身边、手上的死铁战刀,以及在阳台上的,屋顶上的,全部在这一刻凭空跃起,激射而去。 尸体被带起来,又落下。 近距离墙体内的死铁战刀破墙而来,整条街都在破碎。 “嗖嗖嗖嗖嗖……” 晨风中,近百柄战刀呼啸穿过长街,随韩青禹轰向那栋二层小楼。 573.杀韩青禹的办法 死铁叮当磕着青石板,沿街的尸体被带起来,又噗噗地落下。 战刀从贴地的角度弧线蹿升起来,而后直指向前。 因为在一瞬间被手中的死铁直刀带动,从屋顶和阳台摔落下来十几名阿方斯的手下,以及瓦片,花盆。 破墙而来的战刀轰出一个又一个缺口,沿街两侧的墙面不断破碎,碎石四溅、尘土爆开。 晨光、尘土、晨风,长街战场与呼啸的刀群…… 这一刻刀锋在空气中的激射,鼓荡罡风震裂,即便是在城外的人们听来,也如有一队超音速战斗机在耳边急掠。 这就是the青少校的扑杀。 是他全力暴发,骨源牵引死铁的效果。 不久前,他曾用一次类似的暴发,在熊占里两军战场之间,借刀三百……将与阿方斯并列穹顶榜第五的屠夫伊万,死死锁在地面不能动弹,最终重伤而退。 而且那一战后,他进步了。 “别去!堂堂!”温继飞在身后猛地喊了一声,当韩青禹不在阵中,他就是这里的主心骨。 这时间,广场的哀歌上叠了吴恤和锈妹的手。 不然它就飞走了。 至于温继飞背上的刀,早就已经飞走了。 “我去你大爷欸,老子的刀。”贺堂堂的手臂、身体正被拉扯向前,差点脱离阵型。 无奈他只得装置爆发,努力一脚撑出,而后快速拧转脚踝,叠上左手,以一个拔河的姿势,好不容易拉回来自己的战刀。 “我去你大爷的韩青蛇。”丢人了,丢大了,贺堂堂站定后先在心底骂了一句,抬头看去……“草!” “都说可惜蔚蓝没有源能机枪、炮阵和导弹,这特么不就是么?!所以以后请说……申请炮火覆盖。” 视线中,刀群与人勾勒出震撼的画面。 “嚓!”大号蓝光柱剑在前,如穿过纸页一般,轻松穿透墙壁。 “轰!”重重贯进屋内地面。 紧随其后再一声“轰!”韩青禹双手持刀,一刀自上而下,轰破外侧整面墙壁。 下一刻,就如同是刻下坐标一般,柱剑圈定了范围,漫天死铁直刀轰至…… “咔咔咔咔咔……”建筑整体承压,快速扭曲,弯折。 最终撑不到两秒,“轰!” 二层楼房在刀群真正落下前,轰然倒塌在韩青禹面前,巨大的尘雾升腾,即便是站在城外的人,也都清晰可见。 尘暴中,刀群至…… “嚓嚓嚓嚓嚓……轰轰轰轰!” 当轰击声终于结束,整栋楼房铺在地面上,全场没有哪怕一块超过一平米的物体,全部碎裂。 上百把直刀,静止斜插在地面上。 ………… “怎么样?”温继飞远远地问了一声。 位置距离还有些远,但是尘雾中,他们已经能看到尸体了,此刻被轰平的楼房内,横七竖八躺着至少二三十具黑衣蒙面的尸体。 其中一处,至少十具尸体前后相叠。 这说明这栋小楼确实是一个他们突袭的集结点。刀群来时,他们曾尝试层层抵抗,但是最终还是失败了。 “你们先别过来。”韩青禹伸手向后,阻止他们上前。 这次突然轰击,要说直接轰死阿方斯,韩青禹没有那么幼稚,但若说他可以在刀阵锁定下轻松逃走,韩青禹也不太相信。 阿方斯就算比伊万强,也强不到这么过分的程度。 “咔!”在楼外快速更换了一排超级专用的浓缩源能块,补充液态原鞥,韩青禹握刀的右手紧了紧,谨慎一步踏进现场。 ………… “阿方斯死了吗?”好不容易回过神了,远远地,尹菜心仰着脖子张望问道。 相对在场其他人,她今天才第一次看到超级时代韩青禹的全力出手,这样夸张的画面和暴力的轰击。 以菜心的眼光看来,这个世界应该没有什么人,能够在这样的轰击下活下来。 “没有。” 韩青禹没回头,说着向前再一步,左手拨出地上的蓝光柱剑,指了指前方叠在一起那排尸体,继续说 “他当时应该在这群人后面,这里有转向外面的脚步,还有一些头发。” 所以,刀阵有擦过阿方斯头发。 “那他现在的发型一定很难看。”现场情况基本确定,阵型开始靠过来了,锈妹一边走,一边笑着说。 “是啊。”心情稍有些失望,韩青禹苦笑答道。 在自己话音落下的这一刹那,他连做三个反应。 先是提剑准备向外,向里侧的另一栋房子扑去,因为那里的转角位置,出现了一股超级战力即将暴发的源能波动。 而后,他猛地转身,左手柱剑横架! “当!”侧面而来的剑刃在这一瞬间,结结实实斩在柱剑上。 雄厚的生命源能如巨浪倾泻。 阿方斯! 身体感知,这个程度的话,确定是阿方斯无疑。 他从旁边的地面下突然跃出斩击,从逻辑上,这是不合理的,因为那片地面,一样刚被刀阵轰击过。 不及思考更多,韩青禹在重击下后退两步,嘴角溢血,准备反击。 但是,轰! 几乎全无衔接,又一刀自上而下,重重斩在韩青禹右手战刀上,将他刚提起的源能潮涌斩息回去,将他重重斩向地面。 这一刀来自韩青禹刚才察觉到的那个超级战力。 所以外面的波动不是假象,阿方斯手下确实有一名超级战力。这是与一切信息不符的意外情况,这名超级先前一直没有参与袭击,一直被藏到现在。 当然这个人放在超级里也只是普通。 他本没有跃斩韩青禹的资格,除非他想死。 但是此刻,因为韩青禹刚接完阿方斯的全力一刀,承受源能与特性双重攻击,他这一刀的效果很好。 “陷阱。”这里,这栋小楼,是一个人命陷阱。 想到这个词的瞬间,韩青禹脚下的地面,正突然塌陷。 超级战力全力倾泻的巨大冲击力可以让地面局部塌陷,这很正常,但是此刻,韩青禹脚下地面塌陷的程度不正常,那下面,似乎是一个刚开口的深渊,完全没有支撑。 所以,这里有连通地下城的可控通道口,而且不止一处。这就是为什么,阿方斯能突然从北刀阵轰击过的地下跃斩出来。 韩青禹在下坠的过程中看到土层中厚厚的死铁层。 “死吧!与你的队友道别,在地狱再聚。” 阿方斯跟随而下,握剑斩下来,不给韩青禹反跃上来的机会。 574.地下决战场 这是阿方斯苦心经营了超过半个世纪的老巢,也是他在掌握一切情报信息后做的专门设计。 微弱的光线中,视线掠过,环绕四周的死铁层夹在土层之间,厚度大约有好几米,看起来似乎整体连成一块。 中间打开的通道口并不大,事实整个向下的幽长通道,包括小幅弯曲和转折的部分,都不大,大概只够一个人挥刀。 在实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一个人挥刀,就可以将它堵死。 此刻,韩青禹正在阿方斯自上而下的连续斩击下,一边仰身苦苦招架,一边继续急速下坠。 这种情况下,他回不去,小号蓝光柱剑也带不了他回去,上方位置被阿方斯和他手中的长剑封死了。 “砰!”地表,陡然的变化过后,广场的哀歌开始咆哮。 铁甲暴发启动的巨大呼啸声,如一辆飞驰的火车,正迎面撞过来。 两名超级战力的全力暴发让地面上碎裂的一切,都被狂风扫去。 “青子!”他们远远在喊。 韩青禹失误了。 他在战力上没有任何轻视,但是不该在策略上,低估一个活了120多岁的老贼。 何况这个人还是穹顶榜上第五位,以这样的战力,做着源能世界里苟且的极致。 正如ne对刘世亨所说苟且之极,其实也很可怕。 面对这种人的最后挣扎,他们本应做最坏的预想,最大限度的防备……可是他们被阿方斯之前的一系列袭扰影响了思维,以为就是那样而已。 因为这样,他们主动踏进了这个圈套。 阵型终于还是被分开了,韩青禹落单。 从心理上来说,阿方斯既然设计创造这个机会,大概就证明他有把握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杀掉韩青禹。 而从之前的几次碰撞来看,不管是韩青禹自己还是其他人的判断,都是一致的——阿方斯的战力,要强过伊万。 喊杀声从头顶传来。 在外面的那名敌方超级战力,正带着阿方斯剩余的死忠们,全力阻击吴恤、瘟鸡等人。 按这种情况发展,这个超级撑不了多久就会死,他们这些人全都会死。 但是,如果后续吴恤他们不跑……他们肯定不会跑……他们或许将要在没有韩青禹的情况下,面对阿方斯。 “你带我下去!带我下去,青子!”锈妹的声音。 通道口附近暂时还在敌方的控制中,也许很快会关闭,锈妹的声音从长长的甬道中传来。 她能帮上忙。哪怕她还不是超级,但是她的特点决定了,她能够在这场战斗中发挥作用。 韩青禹也确实有机会带她下来。 她一身死铁,背着小号柱剑呢。 要不是舍不得暴发,韩青禹平常就可以随时把她从屋子的各个角落,抓过来欺负。 可是带她下来,她要先面对隔在中间的阿方斯…… “杀完人先走!” 韩青禹回应,而后什么都没有做。 ………… “砰!”脚下终于踩着地面了。 这里有光。 韩青禹在触地的一瞬间向后弹射,避开阿方斯落地的那一斩。 同时他迅速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 这里或许有向外的通道口,连接别处,但是他没看到。他所看到的空间比想象的要小很多,结构大致就是一个小院子似的不规则空坪,再加一个四五十平米,三面土墙的狭长房间。 因为刚才向后的弹射,韩青禹现在正在靠近那个房间结构。 而阿方斯,落地后没有任何停顿,继续全力扑杀而来。 “当当当当当!”在一次次死铁的碰撞中,韩青禹吐血不断后退。 仓促间的连续交手,他处于绝对下风。这不光因为阿方斯很强,更因为这里是阿方斯专门设计选定的战场。 在这样一个小空间内,韩青禹凭借柱剑移动的快,自身暴发的快,全都被最大幅度限制了,而阿方斯在小空间、小细节,绝对速率上的快,被发挥到了极致。 “轰!”又一次的碰撞,两人的身形几乎同时摔进那个房间结构区域。 阿方斯站起身,摘下面罩。 他确实少了一边头发,这让他的艺术家气质,变得像神经病。 这也是第一次,韩青禹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到他那张油腻而又过分年轻的脸,那种年轻的光泽,就像是一只过于强壮的屎蝇。 恶心感依然难以消除,咳咳,韩青禹张嘴啐了一口血沫。 “强大的炎朽,丰厚而精粹的生命源能,我想你一定很可口……外面你的队友们,应该也不差。” 阿方斯嘴角笑了一下,用英语开口说 “我会在他们面前,一点一点吞噬你的尸体。然后是他们……然后因为你们的馈赠,也许有一天会是陈不饿。” 想骂人。 可是韩青禹说不出话,他正在全力运转骨源,以消除连续接刀后侵入身体的那股吞噬的力量,同时感受它…… 对面,阿方斯从腰后拔出一柄短剑。 手上一中,一短,两把造型差不多一致的骑士剑。 这套武器本来有三把,还有一把最长的,那年被肖恩带去高原上杀人,后来就没有了。 ………… “下!” 地表,当一边倒的攻势即将完成,一个完全出乎温继飞等人意料的情况突然出现。 通道口并没有封闭,反而对面的超级战力,在完成阻滞后抽身,主动跳下通道。 一部分还没死的死忠随他跳下去。 通道口没封闭不难理解,因为如果人杀光了,它就算封闭,他们也可以轰开。 但是对方的人突然主动先下……这不合理。 贺堂堂“什么情况?” 温继飞“不知道…下!” 吴恤和锈妹已经跃进去了。 短暂而急促的对话,什么猜想和预判都没做,所有人一个接一个跃进那条通道。 “扑嚓嚓嚓……” 通道在他们下坠的过程中突然开始剧烈颤动,土石并下,就如同发生地震一般。 ………… 韩青禹隐约能听到人跃下时,通道下方出口传来的杂乱声音,同时这一刻,他脚下和四周的墙壁也一样在剧烈颤动。 “是不是很好奇我在做什么?”对面,阿方斯冷笑了一下问。 然后他自己解答,说“移动!” 阿方斯双手做了一个横向移动的手势,说“那是另一条通道了,他们将会去往别处,等待我带着你的尸体光临。” 这一瞬间,韩青禹被一股巨大的无力感侵蚀。 “拥有无谓感情的人总是最愚蠢,也最好利用。” 阿方斯闭目,睁开。 “总是这样的,在试炼场也是一样,有时候我只选定了一个人,但他的愚蠢的朋友们,总是会相继送上门来。” “你……咳咳,作为蔚蓝曾经的英雄,真的一点迟疑和后悔都没有吗?”韩青禹第一次开口,问了一个看似单纯的问题。 “是命运,一个催促我走向永恒的命运。” 阿方斯抽象而神经质的回答,完全没有提及那两个词。 “好吧,那我一会儿再问一遍。” 韩青禹说,说完松开握在柱剑上的左手,让柱剑插在身前地上,拔左手刀。 575.吴恤,你选 其实韩青禹行事一向都挺贼的,温继飞和小王爷更不是没有脑子的人,但是这次放在阿方斯面前,他们依然太嫩了。 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除去谋划与设计外,还有一点很关键阿方斯自身杜绝人性,却又十分擅长利用人性。 面对这件事的第一个应对方案,他就决定舍弃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是他在这个世界最后的血脉关联。 第二个方案的第一步,持续一轮又一轮的长街袭扰,他藏了那名超级,送了上百名死忠去死,只为误导韩青禹等人的思路; 第二步在小楼的引诱,也是一个人命陷阱; 接着第三步,现在另一处的那名超级和他最后的死忠们,其实一样是弃子…… 而反面,温继飞等人在人性、情感的面前,终究是慌乱冲动了,失去了一贯的理智和判断力。 他们本应该停下来分析疑点,一步步确定位置的,应该出去,把外面的上万人喊进来,哪怕只是帮着找位置都好…… 结果他们直接跟着跳下来了。 ………… “地震”结束了,墙面扑簌的泥土安静下来,韩青禹试着又拉扯了一下小号柱剑,没有任何反应。 这说明在通道移动之后,温继飞和锈妹他们现在落地的位置,在可操控范围之外。 他们也许正在战斗,追杀那名超级和阿方斯残余的死忠们,也可能他们正在复杂的地下城中,没有方向的徘徊…… 直到阿方斯杀掉韩青禹,去找他们。 所以如果韩青禹就这样死了…… “我死后,他们可能都会死。”韩青禹现在很清楚这一点,就像他清楚自己和阿方斯之间的战力差距。 “呼!呼!”最后一次低头尝试,吹了两口气,通话器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韩青禹稍微难过了一下……而后抬头,双手持刀,看向阿方斯。 “在担心吗?”地下城的灯火照着满脸泛绿的油光,阿方斯问“是不是感到很愧疚?因为你将连累,害死他们。” “是。”出乎阿方斯的预料,韩青禹点头承认了担心和愧疚,而后毅然说“所以我会解决这件事。” 话音落下同时,装置暴发,液态源能潮涌,生命源能暴发,骨源激荡,四涡轮巅峰运转,韩青禹持刀前冲。 这是他在这场接战中的第一次主动进攻。 狭小的空间提供不了锈妹梨涡斩和柱剑纵横的突然性和可操作性,仅仅三步之后,韩青禹向左侧身,柱剑贴着后背激射向阿方斯面门,同时他压下右手战刀,拖刀横切阿方斯腰腹。 他在新兵时期最常使用的倒v字斩出手。 “轰!”阿方斯左手长剑劈飞柱剑,右手短剑竖起,护在腰腹前方。 “哧啷啷啷啷……” 直刀与短剑摩擦,火光四溅。 韩青禹的速度被摩擦的力道阻滞,稍慢了几分。 阿方斯趁机左脚点地回转,“chua!”左手长剑剑尖划过,在韩青禹后背留下一道伤口。 同时他完成了转身,仍是正面应对的状态。 反而韩青禹,现在背对他。 但是,韩青禹倒v字斩的后半段,没有回身,也没有一丝犹豫……脚下蹬地,身体倾斜弹射向后,他左手横刀反握,依然斩回,切向阿方斯腰腹。 “愚蠢,他想再中一剑吗?!”没有时间犹豫,阿方斯如法炮制,以右手短剑封在腰腹前,左手长剑旋劈。 他是对的,韩青禹后背再次被剑尖划过。 只不过这一次,他在左手直刀和短剑摩擦的过程中强行拧转,翻身而上,用右手刀,同样在阿方斯的侧腹留下了一道刀口。 两刀换一刀,他似乎乐于接受这样的结果。脚步落地踏实的一瞬间,完全没去看伤口,人已经再次斩回。 ………… 地下城,别处。 这里正在发生的,是一场充满愤怒而又急切的追杀和找寻,短短几分钟时间,身后的通道中又留下了十几具阿方斯手下的尸体。 温继飞端着广场的哀歌奔跑,在奔跑中不断开枪。 狙击镜中,对方那名超级战力正在一处弯道转向……第七次机会,温继飞已经向他开了六枪了。 但是这里的地形太过复杂,几乎全都是弯折且很短的岔路,枪械命中效果很差,而且即便命中了,也无法直接杀死一名超级。 这一次,温继飞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困惑……他扣动扳机的手指,最终没有压下去。 “停!都停下来…别追了!” 收枪站定,大声把其他人也都喊住,温继飞原地转了一圈,看到6条通道。 他低头开始思索,整理整个过程先是青子和阿方斯一起坠入地下城,然后对方在外面阻滞的人主动跳下来,他们跟着跳,数百米弯折甬道里,突然而来的地震…… “唉!青子他到底在哪啊?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贺堂堂一边转身数着那些通道,一边担心地嘟囔。 现在停下来不追,他可以理解,因为对方这些人很可能在误导他们,可是明明一样跳下来的,为什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青子不在这里。”温继飞说。 “废话我当然知道他不在这,我的意思……”因为急切,贺堂堂恼火说。 “我的意思,我们跳下来,跟青子跳的不是同一个地方。” 贺堂堂“……怎么会?!” “就是这样,不然他们明明要阻止我们重新聚在一起,绝不会主动跳下来,然后还有那场小地震……所以,我们和青子经过的,根本不是同一条下坠通道。” 温继飞终于发现问题所在了,在这里继续找,他们绝不可能找到韩青禹。 他这么说,其实贺堂堂依然没有理解,吴恤也没理解……不过他们都没再开口说话,而是眼神恳切地看着温继飞。 “那怎么办?”怕打断温继飞的思考,锈妹小声问。 “尽量靠近他,都在地下,至少我们可以靠近他,然后……破墙。” 两个区域必然是分开的,所以在有路的地方找,绝不可能找到。 他们只能破墙,但是, “去哪破墙?!”西奥尔多看着周围层层叠叠的墙壁问。 “不知道,不过我们现在先往回走。”小王爷说“从逻辑上,那些人肯定希望带我们离青子越远越好,所以,我们往回走。” “没错,走。”温继飞说罢装置暴发。 所有人开启装置奔跑。 依靠地面上的那些尸体,七人迅速找回到了下落点,但是这里依然没有任何动静,锈妹背上的小号蓝光柱剑,也依然没有反应。 “现在怎么办啊?”贺堂堂看了看眼前的八条通道,排除刚走过那一条,还有七条,“要不咱们一人一条?” 这看起来像是一个合理的建议。 一人一条通道的话,其中四人到场有用,用处有大有小,另三人到场也白费……4比3,值得赌。 但是同时,因为敌方那名超级和最后二十多名阿方斯死忠手下的存在,除吴恤外,剩下六个人一旦被找到,陷入围攻,大概率会死。 还有更困难也更关键的问题,是每个人最后怎么确定自己是不是找到了正确的方向?隔着墙呢,可能很厚。 这一点,除了近到感觉到战斗的震动,似乎就只有锈妹背上的小号柱剑,存在一些希望,如果青子一直还在尝试找寻他们的位置的话。 “得一起走,不能分开。”温继飞咬着牙说出这句话,接着抬头努力轻松笑了一下,说“不然回头活着的人,会被韩青虫恨死的。” “那……”地下城不知位置的连接点,小空坪上,七人站着,面对七条通道。 “排除这两条,这两条和我们走过那条方向接近,概率最小,剩下五条……”温继飞顿住了几秒钟,转头喊“吴恤。” “嗯?” “你选。” 576.当一个人不想活 吴恤眼神茫然,看着温继飞。 “选。”温继飞的眼神坚定。 这意思,现在只能靠运气了,既然这样,干脆就让一个无论到哪都会迷路的路痴,一个从没负责决定过方向的人,来做这个选择。 “好。”吴恤懂了。 五分之一的机会,他知道这个选择可能意味着什么,但是没有拒绝,这个小队从来没有人拒绝承担责任和后果,或罪与痛苦…… 知道没有时间犹豫,知道研究也没有用,所以,连看也没看,吴恤半转身直接伸手指道:“走这边。” “那是墙。”温继飞凶道。 “……走这条。” 这是吴恤人生中第一次带路。 在他选定后,所有人准备动身。 但是温继飞没动。 “这条不好,再选。”他突然说。 情况似乎和想象的有点不一样,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和道理,吴恤转头看温继飞,愣了一秒,犹豫再指说:“那这条。” “再选。” “这…条?” “再选。” “这……” “好,我们走剩下那条。” “……” “现在开始,不管岔路,我们一条道走到黑。”温继飞说完带头向前跑去。 剩下的人愣了大概半秒,包括吴恤在内,全部追上来。 “我以为你准备相信吴恤。”小王爷说。 “本来是的,但是刚才一瞬间,突然想到他之前被猫姑娘表白了,我决定反过来。”温继飞说。 这个逻辑说服了所有人。 “那要是因为试了太多次都没反应,青子放弃了,不牵引柱剑了,怎么办啊?!他可是在和阿方斯战斗呢……” 尹菜心说话夹着哭腔。 “不会!”温继飞说:“韩青禹从来不懂放弃。” 七人全速奔行在通道中。 后方传来源能波动。 他们不停,不回头。 ………… “啪!” 骑士长剑的剑尖就刺在肩窝里,但是面前的人,突然消失了。 空气中有皮肤和肌肉被划开的声音传来,所以那并不是真的凭空消失。 刚才这种情况,他应该向后退的,但是没有,自找伤害的一次转身……近乎瞬移,韩青禹终于动用从西奥尔多那里借来的特性,陡然出现在阿方斯背后,双刀劈落。 “!” 更强的左手刀落空了,右手刀斩中,从肩头一直划到腰部,而后……也被避开了。 这很可惜,但是这就是战场限制与实力差距,韩青禹已经在这场战斗中失望过许多次,开始不再有失望这种情绪了。 总之能砍一刀是一刀。 另一面,阿方斯一直闪到了墙角,拧头惊出一身冷汗,要不是他的细节速率足够快的话,刚这一刀很可能就要了他的命。 还有,现在,从伤口侵入的一股死气,正在快速冲向他的心脏。 “多特性吗?!”阿方斯心里困惑了一下,快速运转生命源能包裹脏器,体内的这股死气不算很强,并不难化解…… 但是,“颂!” 韩青禹又来了,他像疯了一样挥刀扑过来。 他的左肩窝刚被刺伤,但是左手依然握刀…… 持续两分钟的疯狂轰杀后,因为实在无力再继续,人终于退开了。韩青禹向后重重地摔在地上,狼狈地爬起来…… 踉跄几步,后背靠墙,勉强站住。 血从他的口鼻和身体往外淌,全身十余道大小伤口,他站在那里,咧着嘴努力喘息。 终于可以从混乱中暂停下来了,阿方斯持短剑的左手捂着腹部伤口,血从指缝中流出。 算上后背那一刀,现在阿方斯身上一共四道伤口,相对局面大优。 但是情绪不是。 “你……!”目光看向韩青禹的眼睛,阿方斯只说了一个字,就停住了,手上快速抓了一把药粉抹在腹部。 虽然从伤口的情况而言,这只是徒劳,但是他依然做了。 战况至此,阿方斯终于看懂了,对面的这个人从刚才开始,就根本没想赢,甚至他现在不考虑活下去…… “他想拖我一起死。”阿方斯想着,眼底慌张一下。 靠着墙壁支撑,韩青禹站着,看着他,嘴角惨淡咧开一下,“我说过的,我会解决这件事。” 正如阿方斯刚想到的,他解决的办法,就是以拖上阿方斯一起死的决心去战斗,就算做不到,至少也要重伤他到无力再战。 这样,瘟鸡、吴恤、锈妹……他们就是安全的。否则,面对战力保存完整阿方斯,可能还要再加上一名超级战力,他们都会死。 “很有勇气……但是,就只这样而已吗?”阿方斯克服心理上的恐慌,冷笑了一下,示意韩青禹身上伤口说:“你真的以为你能做到?” “嗯。”韩青禹认真点头,因为后脑磕着墙了,泥土落在他的肩膀上。 然后他继续说:“不知道初代星耀近百年的蔚蓝生涯,一共受过多少次重伤?” 莫名其妙的问题,阿方斯眼神困惑一下。 重伤的话?他确实很少,在最初的那次单骑救主,拿下星耀蔚蓝后,似乎就没有了。 后来的几十年,他先是在联盟总部守家,再是来到第三固定探索地“养老”,“偷生”……几乎从未再经历太艰难的战斗。 “我这短短几年加起来,大概比你多。”韩青禹缓缓说道。 这就是他现在唯一的优势,或者说唯一经验比阿方斯更强的点重伤和重伤垂死,和重伤垂死时依然继续战斗的经验,他比阿方斯丰富多了。 阿方斯看着他,看了几秒,避开视线。 “你在害怕吗?初代星耀。” “呵呵。” “那么,一起死吧。” 一瞬间所有的源能鼓荡,韩青禹一步蹬墙,再次扑出。 左右双刀脱手,贴地旋切阿方斯脚踝,人在接回柱剑的一瞬间弹起,横直……双手握剑在头前,一往无前,旋身向阿方斯刺去。 空气中,血珠一颗一颗,一串一串,从他急旋疾进的身体上挥洒出来。 阿方斯后退。 既然知道对方已经不想活了,想拖他一起死,阿方斯变得越加谨慎起来……那就拖久一点吧,他不急。 但是…… 自以为掌握了一切情报信息的初代星耀,其实并不知道: 面前以一次次死战闻名源能世界的the青少校,这个总是被年轻战士们当作勇气象征的家伙,其实从来都不是一个会真的不想活的人,他大致跟他一样怕死。 这次来之前,韩青禹没有回过家,没去见爸爸妈妈……他要自己活着回去。 现在,向死而战,他做好了死的准备,同时也仍在求活。 在自己还有一战之力的情况下,他从未放弃,一直在尝试牵引柱剑,找到锈妹他们。 要他放弃,除非他的状态已经差到即便吴恤他们赶到也没用。 ………… “停!”持续的急速狂奔中,锈妹突然停住了,定定地站在那里。 下一秒所有人站住,转头,红着眼眶盯着她看。 没有人出声,就好像害怕出声会吓跑了什么。 “是我的错觉吗?因为太期待,所以以为它动了一下?” 那一下实在太轻微了,锈妹低头看了看一路握在手里的柱剑……咬牙抬头,缓缓向右转,说: “轰开它。” 那面墙很厚,中间夹着一米多厚的死铁层,他们像扑杀敌人一样扑上去。 577.破墙 韩青禹的战斗方式和特点,一直以来都偏向于大开大合的攻防。而且那是一种绝对意义上的大开大合,可以一人纵横一整片战场,可以一人扫荡一切。 如华系亚超级战力,金色板擦的前队长邵玄,曾经某次在军团总部随口所说 【有时候想想,那小子真的特别适合战场,他的一切,都像是为了将来某天,那个无比宏大的战场而生。】 而此时,站在对立面,蔚蓝初代星耀在狭小空间内,细节和速率上的处理,近乎完美。 眼前这个刻意选择的战场,毫无无疑最大限度地有利于阿方斯,同时他的实力也占优。 局面优势一直都握在他手中,只是阿方斯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妥当的机会,去彻底终结掉对面的那个人,终结这一战。 战斗还在继续。 韩青禹没有放弃,不过他现在已经做不到太频繁分心去牵引小号柱剑了,双方在这场战斗中的消耗都很大,他的意识渐渐开始有些混乱。 因为混乱,他并没有察觉,自己刚才其实触动了小号柱剑,还以为是身边的这一把。 但也只是些许混乱而已,他仍然没有失去坚持和目标。 韩青禹在保持攻势和搏杀,以免阿方斯回过神来,同时他必须尽力保留下来一些能量,以免到吴恤他们来时,他已经扛不了正面。 另外,韩青禹其实还扣着一张底牌,一直没用…… 他自己的那些底牌,早已经全部用光了。 这最后一张底牌,是阿方斯给他的。 从战斗一开始,韩青禹就一直在感受和积聚那种吞噬特性的能量。 ………… “疯子!华系亚的老疯子,弄出来的小疯子!”阿方斯在心里反复骂着,现在,他的身上又多了两道伤口。 当然他的对手要更惨很多。 在刚才后续的战斗中,阿方斯大约有过三次机会,可以尝试彻底杀死韩青禹,但是那三次都不是绝对的机会,他出手杀人,很可能会被一起带走,所以他放弃了。 此时, 又一次,韩青禹的右手刀横斩,同时身体强拧着,左手刀直刺阿方斯面门。 他没有留后手防御。 而那把蓝色的星光柱剑摔在墙角,也已经好一会儿没有动过了。 “机会!” 又一次机会摆在眼前,阿方斯身形晃动,用一个前冲,越过了韩青禹的右手刀。 左手持短剑防御,同时他的右手剑,从侧面向内斩。 这一剑,如果阿方斯狠下心,可以切断韩青禹的左臂,但是那样的后果,是他的自己的胸口,很可能同时中刀。 “斩,还是不斩?” 这一瞬间的抉择无关思考和选择,只凭本能决定。 阿方斯选择退。 后退的同时,颔首缩胸,但是持剑的手臂尽力向前伸展……转腕。 “啪!” 长剑剑面荡来,在韩青禹左手臂,约肘关节稍上方至小臂部分,重重地拍击了一下,接着迅速弹开,收回。 “咔咔咔咔咔……” 韩青禹左手臂上最后残留的一部分死铁护甲,一下全部碎裂,纷射而去。 同时他的骨头上,裂纹正在一寸一寸延伸。 左手死铁直刀脱手。 其实在融合骨源之后,韩青禹的骨骼坚硬,很难被斩断或震裂,但是阿方斯的这一击,包裹着他到目前为止,第一次的吞噬特性超极限爆发。 因为这次暴发,血从阿方斯嘴里,眼睛、鼻子和耳朵里流出来。 这次他的血,在红色里出现了类似大尖的那种苍蝇蓝。 韩青禹看得很清楚,是因为他现在离的很近。 刚才,在左臂被击中的一刹那,他还在埋头前冲,而现在,他正快速抬头。 “你废了!” 特性超极限暴发后的短暂虚弱中,阿方斯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知道韩青禹还有右手,还有一把刀,他盯着呢。 “chua!” 突然一股血花溅起来,剧痛蔓延,阿方斯爆射后退,然后茫然低头看了一眼。 此时,他的身前,横胸斜上,有一道新的刀口。差半寸,这道伤口就切到咽喉……这半寸也是他靠本能暴退才避开的。 “你……” 恐慌、愤怒,困惑,阿方斯眼神中情绪复杂,手捂着新伤口,抬眼看去。 这时,韩青禹脚跟才刚落地,整个身体的趋势收回,他把脸从右边转回来……他的嘴里,咬着一把刀。 所以,那一刀,是这样切上来的。 而刀,是他自己先一步脱手的那把左手刀。 “难怪他当时继续冲过来……”阿方斯不自觉在脑海中把那个过程想象了一遍。 “这,这是什么?!”心底的愤怒和惊惶,让阿方斯一时说不出话来。 韩青禹也在看他,看着,看着,嘴角难看的一咧,“哈,哈哈哈哈哈……咳咳。” 他笑得很得意,就好像是他赚大了似的,笑得像是一个疯子。 “疯子!”阿方斯不知道第几次想到这个词,但是无疑,这一次的确定性和程度,都比之前更加深刻。 另一边,因为得意的笑了,以及突然而来的咳嗽,直刀裹着大口鲜血,从韩青禹的嘴里掉落下来。 “轰!” 下落的直刀,差二十厘米落地……韩青禹突然再次生命源能暴发,提起一脚,将刀踢向阿方斯面门。 刀上的血,在激射中如花绽开,同时他提右手刀扑来。 ……他竟然还在主动进攻! “他的左手明明正在被吞噬啊!” “神经病啊!” 这一次,阿方斯连接刀都没去做,他直接蹬墙,连续三次闪避,向外侧拉出一短距离和空间。 ………… “呼!” “呼!” 狭小的战场里,两个人都在艰难而痛苦的喘息…… 阿方斯又掏了一把药粉,抹在胸口的伤口上。 血将药粉冲走了。 他有些慌张。 “不知道初代星耀近百年的蔚蓝生涯,一共受过多少次重伤?” “我这短短的几年,加起来,可能比你多。” 这是刚才韩青禹说过的两句话,当时没太理解,现在突然再次出现在阿方斯的脑海里…… “所以,和我不一样,对面的这个疯子他,曾经有过许多次,以这样的状态,这样去战斗。” 想到这,阿方斯没有趁机出手,反而又退了两步。 这一次,韩青禹也没有继续扑上来。 他靠着那一头的墙,把刀插在地上,然后有些困难地,从腰后掏出一叠特制应急绷带,这是整个战斗过程中,他第一次动手处理伤口。 用嘴咬住绷带一头,韩青禹用右手,一圈一圈,认真把已经废了的整条左臂缠在身上。 “废了的手臂在战斗中会乱晃,那样很痛,也起不到平衡作用,而且还要小心它被切掉……所以还是绑起来更好一些。” “你猜我有没有过这样单手战斗的经验?” 一边裹缠,一边没看阿方斯,韩青禹问。 阿方斯当然不会回答他。 “有过,真的。”绷带缠好了,打好死结,韩青禹俯身捡起一把战刀在手里,起身抬头认真说。 “……”阿方斯不懂这有什么好说明和炫耀的。 所以,疯子! 阿方斯决定暂避这种疯狂,守在这个房间结构的门口位置,等待韩青禹自己支撑不住。 就这样,战场上两人一个在里侧,拎刀靠墙站着,一个在外侧,随手保持着警惕……战斗第一次暂时停下来了。 这种状态可能持续了两分多钟。 “kong!” “kong!” 突然,隐约的撞击声,同时传进两人耳朵里。 外面的小空坪,一侧墙壁上的泥土开始松动,开始一点一点落下来,一把一把落下来,一团一团落下来,一大块一大块的脱落,砸在地上。 578.扑杀 决战场在结构上大致是外面一个小空坪,再里侧一个长方形狭长的房间,相互间没有阻隔,衔接在一起。 “kng!” “kng!” 空坪那头,死铁层被猛烈轰击的响声,透过厚实的土层传来,有些发闷,纷飞的土块扑啦扑啦掉在地上。 韩青禹靠着里侧的墙壁,抬手抹了眼睛上的血,看着外边泥土纷落,缓缓地,满嘴是血笑起来一下,同时他紧了紧右手战刀。 “放心吧,我会撑住的。”韩青禹在心里默默说。 当这个世界有那么几个人,知道他们青子永远都不懂放弃,他也知道他们不会放弃,这也许就是这些年生死漂泊,最大的收获。 韩青禹不是一个擅长表达情感的人,他没对他们说过这些话。 “混账啊!弄这么响!回去弄死你们。”他在心底骂了一句。 这时候,阿方斯的头正缓缓转回来。 他站在房间结构靠外的位置,刚因为听到声音愣了两秒钟,而后回头看了一眼。 那当然不是他的人,这里其实有通道可走,他的人知道,就算要来也不会破墙,所以…… “死!” 转回的一刹,阿方斯目光凶戾、急躁,他嘶吼着,全力暴发举剑扑来,特性超极限爆发,以至于刀光泛绿。 “老子吞了你!” “吞我?滚蛋吧,你那特性…也就欺负弱小的本事而已。”韩青禹说。 ………… 弱小们在另一边。 一米多厚的死铁层,面积似乎很大,而且是一个整体,在仓促之间怎么都找不到边际。 死铁本就坚固超出常识,当它的厚度达到一定程度时,这种坚固度会几何上升,要想直接轰破的难度很大,对武器和人的要求都很高。 他们在凿!拼命地凿! 凿进去了。 凿不透。 现在,他们并不知道死铁层到底有多厚。 “这样凿!如果青子真的在那边……”看着面前的死铁层,贺堂堂双手握着战刀,突然压抑着说了一句。 他并不是在埋怨谁,只是这种无能的感觉,有力使不上的感觉,加上焦虑,让他接近崩溃。 他们都知道,现在轰击的响声肯定已经传过去了,要是青子真的在那边,他和阿方斯都会听到。 “他在那边。”锈妹用微微颤抖的手把小号柱剑拿起来,示意说:“青子在那边……他可能没太多力气了。” 柱剑刚被拉扯过,但是力度有些差。 吴恤回头看她。 转身,走过来,把病孤枪挂到背后,经过锈妹身边的时候,吴恤伸手拿走小号柱剑,又走了几步回转,说:“到我旁边来,一起。” 一起!不管它到底多厚…… 吴恤和西奥尔多站到一起,锈妹,小王爷,尹菜心,贺堂堂,温继飞,所有人站在一起。 “轰!”两大超级战力装置爆发,生命源能极限爆发, 通道震动摇晃,泥土纷落。 紧接着三名顶级战力全力暴发,次顶级贺堂堂暴发,那颗骰子在飞转…… “杀!” 他们扑向铁壁。 ………… 阿方斯仍在狂攻。 这一次,来速很快,他在前进的过程中不断变幻着身形,虚影重重。 韩青禹站那镇定而专注地看着,看着,突然举刀一刀劈落。 刀锋正中实体。 最近的几分钟,韩青禹出刀,总是能准确斩中实体,逼迫要害,这让阿方斯很郁闷。因为他并不知道,韩青禹到底花了多大的精力和能量,去用骨源锁定他手里的骑士剑。 但是,“颂!” 这一次,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猜测、试验,猛然间阿方斯左右手的长短剑同时被放弃。 他偏头挺肩,同时双掌一合,准确夹住了直刀刀刃。 “呀啊”嘶吼声中,再一次超极限特性爆发,巨大的吞噬之力沿死铁直刀而来,冲进韩青禹身体。 同时短剑落下,被阿方斯如法炮制,一脚踢来,射向韩青禹的心脏。 继而长剑落,阿方斯伸手接剑劈斩。 “当!”右手刀回转,贴着小臂,死死架住长剑。 韩青禹的身形稍偏,避过心脏要害。 短剑稍偏,穿过他刚已经被刺穿一次的左侧肩窝,将他钉在墙壁上。 接着,“砰!” 没有手了,还有脚,被短剑刺穿的同时,韩青禹源能鼓荡,抬腿重重一脚蹬在阿方斯受伤的侧腹。 嵌着死铁片的鞋底,将他蹬飞出去。 阿方斯哀嚎倒飞在空中,腹部血如雨下。 韩青禹没追上去,他直直地站着,被短剑钉着, 猛然,“噗!”喷出一口血。 喷这口血时,他甚至连一个稍微前倾的动作都没有,目光依然死死盯着阿方斯,同时右手单臂提起战刀,指节用力握紧。 另一把战刀,在他的脚边。 大号蓝光柱剑在外侧墙边。 “我看你还能撑多久!”阿方斯神情语气痛苦,向后落地的一步,只有前脚掌支地,他的身体前趋。 快速的衔接,迅速的弹射,他再次腾身向韩青禹扑来。 “轰!” 巨大的土层在这一瞬间,轰然炸出来,纷飞的土块里夹杂碎裂的死铁片,飞射在空中,撞击另一面的墙壁,嵌入泥土。 墙面破裂,一个大洞,一团巨大灰尘喷涌…… “青子!”人胡乱喊着,从灰尘中跃出来。 吴恤、锈妹、温继飞、贺堂堂……他们在纷扬的土灰中转头找寻。 找到了。 在稍远的地方,这片空间的尽头,韩青禹靠墙站着,他的左臂被染血的绷带缠在身上,他的左肩窝钉着一把短剑,右手依然握着战刀…… 他活着,没倒,正看着他们呢。 这一瞬间,男人们的眼眶红着,锈妹和尹菜心啊呜,眼泪一下涌出来,是因为激动和喜悦。 然后,他们看到了在更近处,侧身而立的阿方斯。 “老子弄死你!”贺堂堂嘶吼。 “青子。” “……杀!” 所有人都在落地的一瞬间完成转向,冲向阿方斯。 “砰!”狙击枪响,子弹穿过尘雾。 一个身影在尘雾中倒下。 阿方斯的人。 “颂颂颂颂颂!” “阿方斯先生,他们……” 因为人已经在场,通报被省略了。 另一侧的墙壁,大块的铁板倒在地上,阿方斯手下超级带着那二十多名参与死忠赶到,横插在阿方斯身后,吴恤等人的身前。 但是,他们的作用,至多也就稍加阻滞而已。 阿方斯加一名超级,加两个顶级,再加二十来人。 韩青禹加七。 这场战斗,溪流锋锐依然必胜无疑。 这一瞬间,一切只看韩青禹能不能撑住阿方斯这最后一次扑杀。他撑住了,他们就会赢;他撑不住,阿方斯回头,就会配合那名超级开始屠杀。 这一点,敌我双方都心知肚明。 所以阿方斯没有回头看…… 而他对面, 韩青禹依然靠墙而立,目光一如刚才,右手持握的战刀亦如刚才。 唯一的不同是他废了的左手,指节轻轻勾动,地面战刀轻动。他缠在身体上的绷带,渐渐紧绷、欲裂。 他的体内,所有在承受过程中积攒下来的吞噬能量,在痛苦涌动。 579.斩你个自食其果 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总部,生活基地。 陈不饿的住所是一栋农家样式的老院子,房子不大,但是院子不小,院里种有果树,开有菜地,另外还养了几头羊和一窝兔子。 今天这栋房子的客人叫做邵玄。 邵队是因为担心才跑来的。 三年前,邵玄刚晋升超级不久,曾经去过一趟第三固定探索地,为喜朗峰事件收集证据。 正是那次,他亲身对阵过阿方斯,差点永远失去一条手臂,一直到不久前才恢复…… “阿方斯的特性,真的很可怕。”邵玄说了第二遍。 此时,这位华系亚超级战力正坐在小板凳上,在拣一筐早收带泥的花生。 “放心吧,一万人,堆也堆死那玩意了。” 陈不饿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鞋子沾土,过来放下又一筐刚收的花生。 把花生倒了,老头站起身,神情突然犹豫了一下。 “说的是没错,不过那小子可不是会拿手下人命去堆的人。”老参谋眼睛看着手上的书,声音低下来说:“这点倒是跟你一样。” “我知道。”陈不饿点一下头,他起身后的犹豫正在于此。 那一年,当红肩对于人类还是怎么看都不可能战胜的对手,联盟不得已只能用人命去堆,陈不饿拒绝了,带了一个只有十几人敢死队去砍它。 “没事,就算不用人命去堆,就他们那一小队人,也足够了。”军团长尽量镇定说。 “那倒是。”老参谋微笑。 “但是青子他们的战术,战斗方式,好像都暴露得太彻底了。”邵玄嘴里嚼着一颗新鲜的生花生,依然担心说道。 “那又怎么样?我也很彻底啊!”陈不饿哀怨说道。 事实真的如此,这位人间无敌的华系亚军团长,近二十多年来经历的战斗,几乎没有战术技巧可言,就是一刀砍过去,把人砍死。 有时候陈不饿自己想想也挺郁闷,觉得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简单粗糙的莽夫,只需要蛮干就行了。 可是偏偏,二十多年间遇到的对手,就是没一个能接他的刀,接出一点花样来。 这个时代一直在他的脚下,他一直都站在高处,看着,也看顾着这个世界,这让他偶尔有些难过。 “总之没事,能砍死人就行。而且那小子比我可贼多了,那真的不是个什么老实孩子啊……就不是个好东西。” 背后骂人的感觉有点爽,军团长大人坏笑着说完,拍了拍筐里的泥,转身。 这一句听着很轻松,但是隐约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邵玄察觉了,抬头看向老头的背影,接着说:“可是阿方斯那种人,一定会为了活下去准备一切的,做什么都有可能。” 前方,陈不饿的脚步停住了,没转身……大约沉默了两秒,低沉说: “要是他们出事了,我会去砍碎阿方斯。” 说完,老头拎着发旧发黄的竹筐子,往菜地走去。 一直等到他走远了,开始扒花生了,邵玄才把目光转向老参谋,说: “说实话,我真恼火和担心,就是因为这个……为什么非要等出事后呢?军团长至少应该去看看的,压着场面也好。” “因为……”老参谋转过来,看他,顿了顿笑着说:“可能因为他老了吧。” 邵玄语塞一下,因为听这话深层的意思,军团长之所以让韩青禹自己去面对这一战的所有危险,似乎是为了培养接班人。 那么老头自己…… “别担心,死不了的。我只是想说,邵队你可能还不知道老陈到底有多看好那个小子。他们会赢的。” 老参谋说完转回去。 关于陈不饿到底有多看好韩青禹,徐晓红同志没有具体解释。 那大概是老陈那个土包子,曾经讲过最有文化的半句话,他说:“我其实不想这个时代的名字,叫做陈不饿,我想等等看……” 第一次讲这半句话的时间,是在十多年前,那天,他“死”了。 第二次提前的时间被刻意忘记了。 而第三次提起,是在两年多前。 ………… 狭小的战场,未落的灰尘依然充斥着,纷乱的声音交杂。 装置爆发,生命源能爆发,死铁交击……枪声。 整个地面和墙壁都在剧烈的摇晃,如同地震。 温继飞在开枪,吴恤的病孤枪直贯……他们正冲向阿方斯手下构筑的防线。 而防线的那一边,阿方斯腾身在空中。 “轰!”极限爆发的生命源能如同一场被压缩的超级爆炸,将房间结构的泥土全部震开,露出墙壁、头顶乃至脚下,厚厚的死铁层。 带着苍蝇蓝的一颗颗血珠,从阿方斯的皮肤上自动渗透出来。 这大概是阿方斯战斗至此,第一次不顾一切的全力扑杀。 也是绝杀。 剑至。 避无可避。 “嗷!” 靠墙一侧,原本看着已经虚弱的韩青禹骨,猛然骨源巅峰爆发,虚影出现,扑击向前。 左肩窝短剑自行射出,他人向前冲。 “轰!” 右手刀对拼长剑。 韩青禹在下风,骨骼被倾轧的咯吱声,在他身上响起。 趁机,阿方斯另一手短剑旋出,刺向他的咽喉。 韩青禹身体猛地弹起后扬……就如普通人被下勾拳击中一般,向后坠去。 短剑挑破了胸口,继续向他面门冲来,看起来再无可避。 “青子!” 隔着防线,也隔着阿方斯,温继飞突然大声喊了一声。 他看见。 他本来站在阵型的后方开枪,但是这一刻,喊出这一声,他猛地大步向前走去。 “让开!”温继飞的眼神狰狞。 广场的哀歌切换全自动模式,精度下降,温继飞左手落下,右手单手持枪往前一递,“砰砰砰!” 在不到十米的死亡距离,几乎就是顶着对面超级的面门,连开三枪。 这一匣子弹用尽,弹夹落下。 他的左手上台。 “咔!”弹夹更换在瞬间完成。 “砰砰砰砰砰……” 狂泻的子弹越过终于不得不避让的超级,全部打向阿方斯后脑。 阿方斯感觉到了,但是不看,稍提一些源能护住身后,他的整个身体和右手臂,继续在空中延伸,继续刺向韩青禹咽喉。 他比韩青禹快。 所以,必杀…… “嘶啦。” 这一瞬间,没有人看清的事: 先是韩青禹的身上,包裹着他左臂和身体的层层绷带,突然间全部崩碎,纷扬。 接着他左手手掌一握,地面战刀射来,握在手中。 “ha!” 刀锋自左下向右上,挥斩而去。 “……你以为这样就斩得断我吗?”听到了,看到了,惊惶错愕的一瞬间,阿方斯心中一狠。 反正也来不及,避不开了,强提生命源能灌注防御,阿方斯手中短剑继续刺向韩青禹咽喉。 情势至此,他不介意用一条重伤的手臂,换韩青禹的命。 可是,“哧!” 当直刀横斩,斩中阿方斯前伸的右臂。 如同猪油被热铁切割的声音响起…… 阿方斯低头,眼神茫然……因为他刚感受到了一股无比熟悉的特性能量,那股能量迅速吞噬了他右手臂上的生命源能。 而后,臂断。 落地干枯如草。 “啊,啊!” 似乎是第一次自己品尝这种滋味,在一阵痛苦、惊恐的嚎叫声中,阿方斯捂着肩膀,重重摔在地上。 580.你要死了 穹顶榜级别的交手,在物理概念上其实很多时候超出常识的认知,更超越一般人肉眼的观察。 此时,因为突然听到了嚎叫声,战场上敌我双方所有人都渐渐停住,回头,他们暂时还没弄清楚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刚才还是阿方斯的绝杀攻势。 可是现在,他抱着失去手臂的右肩,正躺在地上嚎叫,挣扎。他的那条右臂握着一柄短剑落在一旁,干枯萎缩得如同离水暴晒后的莲藕。 红色里泛着苍蝇蓝的血撒满一地。 “砰!”另一面,韩青禹向后的身形没有止住,整个人重重地砸在泥土脱离后,厚厚的死铁铁板上。 他的身上都是血,身体看起来绵软无力,尤其脱离绷带的左手臂,耷拉着连刀都已经握不住。 但是他的双脚,仍在努力向前支撑着,同时后背用力靠向墙壁,像一个准备宣布我赢了的小孩,逞强不肯倒下,要站着说。 死铁墙面比土石滑,他最终没能站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抬头,胸口激烈而痛苦的起伏,韩青禹有些无力而尴尬地,朝远处笑了笑,牙齿上全是血,血从他嘴里涌出来。 然后他的头缓缓低下去,只有很努力的呼吸声依然传来。 其实这一刻,在转折发生后的瞬间,韩青禹的整体状态并不比地上失去一条手臂的阿方斯更好。 利用阿方斯的特性从他身体吞噬而来的生命源能,被骨源排斥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强行暴发后的韩青禹接近强弩之末。 如果还是一对一,如果阿方斯足够狠,有足够的勇气,刚才甚至有一个他杀死韩青禹的好机会。 但是那种情况并没有出现。 可能因为失去手臂,太久没有受过这样程度的伤,同时因为外面吴恤这些人的存在,阿方斯看起来已经自我判定了败局。 当吴恤等人把横向的阵型改为纵向,向里侧延伸,占住位置,大局已定。 “青子。” “青子?” 难得的,温和而小心翼翼地语气,温继飞和锈妹一边警惕着地上的阿方斯和两侧他的手下,一边分别喊了一声。 滴答,滴答,呼,呼。 “……诶。”韩青禹抬头,靠墙应了一声。 然后他后背用力,靠着墙壁缓缓站起来。 液态源能已经补充完毕,开始修补身体,骨源也在重新积聚,韩青禹依然拥有很强的恢复能力,虽然比不上吴恤,但也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 比如他的左手臂,刚才是真的废了。 后来稍微恢复一点。 砍完那一刀,现在又废了,而且好像更严重了。 靠墙站稳,韩青禹试着向前走了一步。 就这一步,阿方斯迅速扭头看了他一眼,猛烈挣扎着,用剩下的左手臂匍匐爬了一段,直到撞着墙边才坐起来,转身靠着墙,眼神惊惶地看着他。 “我只是想活。”阿方斯开口,第一句他说。 全场沉默,转头看向韩青禹。 “哦。”韩青禹似乎本不太愿意接话,犹豫顿了顿,才回答“可是3年前在高原上死去那些我的队友们,也想活,他们是在一次次和大尖的战斗中,很艰难才活下来的。” “几十年间所有死在这里的年轻天才们,也都想活,他们梦想支撑人类的愿望都还没实现呢。我想,就算一定要死,他们也会希望死在身阻长空的战场。我不知道那其中有多少个名字,原本应该会成为人类的英雄,但是一定不少……” 韩青禹说着,拎刀又向前走了一步,说 “对了,不义之城有一个叫做束幽的人,他让我跟你说,那年南极探索船队里,有一个叫做索尔尤的b级普通战士,有一笔血债,让我代收。” “不,你错了,青少校”,阿方斯意外的镇定,摇头说,“他们只是虫子。未来的时代,除了我们这样的人,剩下的都是虫子。” 这句话让全场都有些愕然。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但你有我的特性,所以你的炎朽,很可能跟我存在一样的缺陷,对吗?也许你自己还没察觉。” “相比其他炎朽,我们没有漫长的生命,这不公平……我没有办法,我只想活下去。” 阿方斯继续说。 韩青禹不出声看了看他。 “你能理解吗?”因为这样,阿方斯恳切地追问。 “能,求生嘛,这没有问题。”韩青禹点头。 阿方斯的眼神亮起来。 “其实如果为了求生你每天吃屎,我都能理解,不会瞧不起你,甚至还愿意祝你健康长寿,乐观坚强。” 韩青禹缓缓说 “可是你吃人啊!” “你吃那些傻乎乎喊着为一切呼吸的,战无退路,并且真的去做的人啊!” 韩青禹说完了,伸手阻止吴恤和锈妹等人靠近,继续向前走,同时手里的刀举起来。 这终结的一刀,依然得他去砍。 不是因为执着于亲手杀死阿方斯,而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一个穹顶榜第五的决死爆发,到底有多可怕。 见他走过来,阿方斯身体靠墙又挪了挪,眼神变化,似乎在最后一搏之前,还想做最后的尝试,他说 “我可以教你。” “什么?” “永生的办法。” “你达到了吗?” “还没,但我在接近的路上,我有维持的办法,终可以走向永生……”这段话阿方斯说得很快,很急切。 但是,被韩青禹打断了。 “不,你要死了。”他说。 “kong嚓!”变化在这一刻出现。 正当每个人都在等待两人的最后一搏,吴恤和锈妹等人,也做好了随时扑上去的准备…… 阿方斯身后那面死铁墙壁突然弹起。 这面铁壁比刚才吴恤他们遭遇的要厚很多,也许接近十米。 铁壁弹起即下落,留给吴恤等人的反应时间很短。 这时,阿方斯的身形如电光弹射向后,已经进入通道。 谁都没有料想到还有这一出…… 大概这就是ne口中,一个苟且至极的人的挣扎吧,阿方斯为了活,精心准备了一切,也可以做一切事情。 在轰响声中迅速下落的铁壁,也许几万斤。 一道蓝光追了进去,那是一直在墙角的大号蓝光柱剑。 一个身影随之追进去,那是韩青禹。 “你必须死。”他的声音出来。 同时,又一道蓝光带着另一个身影追了进去。 ………… 现在的形势变化,韩青禹可以独力抗衡阿方斯了,甚至有一点优势,所以他当然继续不会不带帮手,只要他保证那个人在自己身后就好了。 他选择带锈妹。 首先是因为时机很短暂,光凭死铁武器,他没法那么快拉动吴恤,而锈妹的身上有小号柱剑。 同时,锈妹不怕阿方斯的吞噬特性,也有用。 “锈妹。”前方甬道,阿方斯的身形正在疯狂奔逃,韩青禹一边控制两把柱剑急追,一边打算交代几句,转头,“待会儿你……” 他跟贺堂堂面面相觑。 贺堂堂的怀里抱着小号蓝光柱剑,头发眼神一起凌乱,茫然看着他。 情况是这样的,刚才破壁,小号柱剑是吴恤在用。 然后落地的时候,贺堂堂第一个往前冲,吴恤把他拉回来。 吴恤用不惯柱剑,往后扔,摘了长枪去战。 贺堂堂把小号柱剑捡了起来。 581.把城翻过来 “当!”外面,吴恤的病孤枪横着,在爆裂的冲刺中两头分别撞在两边铁壁上,巨大的冲击力把人弹回来。 其实万幸,因为铁壁就在这一刻完成了合拢,发出沉重的闷响,他进去,未必来得及通过。 “堂堂不见了。”尹菜心说。 吴恤“嗯。” 里边。 四面相对了两秒钟,韩青禹转回去。 “你……”这个时候就不必再问为什么会这样了,韩青禹脚下没停,着急说“你留……不,你抱紧柱剑,跟着来但是千万别出手。” 他不敢把贺堂堂单独留在这片复杂的地下甬道里,怕万一阿方斯还有后手,怕他们绕来绕去绕回来,阿方斯在前面。 “好的。”贺堂堂应声,紧紧抱着柱剑,往前看了看阿方斯独臂狂奔的身影。 追。 阿方斯摆脱不了他们。 没多久,视线突然开阔,他们进入了一个巨大而空旷的区域。 这里似乎是整个地下城的中心。 阿方斯的身形在那头停下来,转身。 而在他身后,是一个足有十几米高的巨大装置。 装置壁略微透明,里头有粘稠的液体,和至少数百具铁皮源养的尸体,正在缓缓漂动。 如果走近些,那些尸体的面貌甚至依然可以清晰辨认。 韩青禹和贺堂堂都在看到装置的这一刻怔住了,那种压抑的巨大愤怒和扭曲感,恶心感,让他们一时说不出话来。 直到他们看到阿方斯竟然启动了装置,急切拉扯一条管道,往胸口按。 “我去杀他。”韩青禹沉声说。 “好,等他倒下后,我想砍几刀。”用力捶了两下胸口,排解憋闷,贺堂堂说。 “好的。”韩青禹点头,示意他靠后,别跟来,然后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 “铿!” “铿!” “轰!” 满地阿方斯手下的尸体。他们中绝大部分人什么都不肯说,剩下的一小部分则说,对于更深的位置,他们也不了解,武器在不断撞击着铁壁…… 但是,它太厚了。 三面墙壁都是铁壁,加地面也是铁壁,上面也是铁壁。这是阿方斯原本设计困杀韩青禹的最终战场,同时他还在这里留了万一需要逃命用的通道。 “停!停下来!”温继飞说“吴恤,锈妹,你们俩回去咱们原先那边找找看,就算不通,听听动静也好,记住不要走散了。” “剩下的人跟我回去,去把外面的人全部叫进来。”他说“挖地,挖墙,我们把这里翻过来。这地方不可能都有铁壁。” 他的话音落下时,“嗖!”“嗖!”后方,老休和黑牙的身影,从刚才破开的墙壁洞口穿过来。 他们进来了,进来了八千多人。 两次地震般的摇晃,加上通讯器的失灵,让他们和战士们根本等不下去,所以他们进来了,搜索了整个“城”区,找到向下的通道口,由顶级战力下来查探。 “不光我们进来了,那个蔚蓝的议员,记者,看热闹的,还有那些准备找阿方斯报仇的人,全都进来了。”黑牙说。 “青子呢?”老休先发现韩青禹不在。 “让战士们都下来,我们现在去找他。”温继飞担心而急切说,说完犹豫了一下,“不,让顶级战力全部进来,然后剩下的人就从上面挖,告诉他们,我们今天要把这里翻过来……” “是!”老休挺身回应。 其实在溪流锋锐,他们目前还很少这样,像军队一样,正式的应答指令,但是这一刻,老休看懂了,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留下黑牙,他疾奔而去。 “开挖的时候,让没谈过恋爱,没被人喜欢过的人负责选点。”温继飞在身后大声补充说。 这让老休差点撞墙…… 但是温继飞说得很认真。 ………… 距离尼泊尔最近的海域向里,陆地与海洋连接的山林区域,其实距离第三固定探索地依然有不小的距离。 一个平头但是脑后扎着小辫,身材健壮的小伙子,正带着另一个人,开启装置快速奔跑着。 如果普通人看到他们,一定会惊讶他们可怕的速度。 所以源能世界里的人,通常都会尽量从人烟稀少的地方过,在近海区域这样的地方并不多。 “嗖!”另一道身影,蒙着面,突然从前方去路横穿过来。 像是追了很久,很远,那个人有些疲惫地站定,而后转身横起蒙着黑布的长刀,挡在两人前方。 “你……白头毛露出来了,束幽?哇,你竟然敢出来,你不怕死吗?”平头小伙站住了,眯眼看了会儿,错愕问道。 束幽没有理会他,对面的这个人叫阿木古楞,排名穹顶榜第九,来自自保派深海组织。 之前,因为看到了陈不饿发布的警告,束幽并没有按计划去袭击雪莲基地,只是他依然放心不下,所以还是冒险离开了不义之城,来到这一代潜伏,防止有高手进场。 就这样,四面相对了几秒钟, “快来人啊,蔚蓝的人呢,束幽在这里啊,快来抓他!”阿木古楞突然转身,大声喊起来。 一直喊了六遍,发现根本没人理会,只有虫鸟在乱飞,阿木古楞才转回来……脑后小辫子荡了荡,说 “你拦着我干嘛?” “留在这,或回去。”束幽说“当雪莲都选择沉默,难道深海要干预这件事吗?” “我来看看而已。呃,要不一起去吧?说不定咱们可以浑水摸鱼呢,那个thekg的身上,肯定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不然他不会进步这么快。” 束幽摇头。 “要是蔚蓝追杀你,我掩护。” 束幽摇头。 阿木古楞终于懂了,突然再一次转身。 “快来看啊,传言是真的,thekg和束幽真的互相勾结啊。” “大家小心,不义之城不甘心蛰伏了!” 结果还是一样没有回应。 阿木古楞无奈再次转回来,眼神凶狠一下,“真的不让过?” “不让。” “……”阿木古楞伸手,指了指身边那个人,“别怪我没提前跟你说啊,他也是超级,而且我不打算单挑。” “好的,可以。”束幽平静点头。 “……呐!你不要太嚣张啊!”阿木古楞恼火起来,撸了撸袖子,说“实话跟你说,我虽然排在第九,实际可不止第九的实力。” “是么?其实如果我不顾公正,强行干预,也可以把你直接从榜单上踢出去。”束幽说“那样你连第九都不是。” “啊……那还是不要吧?”阿木古楞脸色难看一下说“我们深海,就指着我这个排名吹牛了。” 叶简终于笑出来了,一边笑,一边爬起身,从旁边林子里走出来。 582.回到地面 “打么?”目光在对立两边的身上转了一圈,叶简走近,找了块石头坐下来问。 “打啊,肯定打。”阿木古楞第一时间抢答。 然后建议说:“咱们联手吧?雪莲、深海联手,天下无敌啊!咱们先一起干死他,再去里面干死thekg和初代星耀两个中活下来的那个,最后所有东西都是咱们的。” “哦,真是一个好主意。”叶简神情思索一下,抬头看他,“但要是活下来的是韩青禹,咱们一起弄死他了……那个老家伙找来怎么办?” 那个老家伙,当然就是陈不饿。 阿木古楞神情愣了愣。 “怎么,你之前没想过这个问题吗?”叶简问。 “……嗯。”阿木古楞想了想,撒开握在刀上的手,大致决定不去了。 叶简微笑站起来,转身,迈步。 “抱歉,你也不能走。”束幽偏头看他一眼,冷冷说。 “切,你就不考虑我可能改变主意,和这个愣子联手吗?!”叶简威胁说道,“对了,话说起来,早先我在不义之城下注赢的那笔钱,因为一直也没空找你要,现在都还没给我呢。” 那是两年之前,青龙帮建立的那一战了,当时不义之城开了赌局,叶简让人帮忙下了重注。 这笔注码一直没有清算。 束幽皱眉想了想,猜到了,转头看了叶简一眼,但是不吭声。 “给不给,说句话。”叶简追问。 “……不给,你这种情况算有内幕。”束幽小声说。 那个注码太大了,因为之前拿了很多物资支援韩青禹的船队,束幽现在就算愿意给,一时也给不起。 其实他本来是一个愿赌服输的人,比如那次韩青禹敲诈他的船费,他就给了。 但是这一年多来,束幽先生渐渐开始有一些变化。 因为蜕变还没最终完成,此刻,冷淡说话的同时,束幽的眼神中其实依然有些许尴尬。 叶简:“……” “砍他,这必须砍他啊。”阿木古楞在背后,真诚向叶简建议。 叶简看看他,转回去,向束幽说: “那这事先放以后再说。我真就是去看看,另外如果我说,我其实跟你一样,也是来给那小子站场子的,你信不信?我受人所托。” “信。”束幽干脆说。 “那我……”叶简示意自己要去的方向。 “留在这。” 所以他还是不信,叶简眼神无奈一下,郁闷说:“我真就是去看一眼,而且我这有事要办呢。” 他说着从身后背包里拿出来一套源能装置,那是一套样式新颖,连束幽和阿木古楞都没见过的装置。 叶简把它拎起来展示,说: “第十代装置,ne最新出品,连我都还没用上呢……有人偷来,让我偷偷扔给韩青禹他们。” 叶简的话音未落。 “轰!”身后阿木古楞一刀斩来,身边超级同时出手,攻向叶简。 第十代装置啊!阿木古楞想要。这样,在这个全面危机来临的关头,深海在武力上,就可以整体上升一个档次。 “当!”叶简拔刀,架了一刀。 巅峰超级的碰撞让整片树林倒下,土石乱飞。 叶简侧身,迅速朝束幽喊道:“联手,联手!” 然后阿木古楞也朝束幽喊:“联手,联手!雪莲啊,这个世界还有比雪莲更恶心的东西吗?咱们一起干死他,然后分东西。” 束幽看了看他,又转去看了一眼束幽……沉默,向后退。 退出一段距离,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来,看着说:“打吧。” …………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 记者,看热闹的人和蔚蓝议员那拨人,早已经全部都被赶回城外。 在不惜源能的情况下,几乎整座城的地面,都已经被定点挖开。他们发现了很多通道,这里的地下也是一座城,但是他们依然没有找到韩青禹。 在地下城里寻找的顶级战力们也一样。韩青禹、贺堂堂和阿方斯仿佛一起消失了。 “你们特么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没谈过恋爱,没被女人喜欢过啊?!”作为现在留在地面上的领导,食粮叔懂温继飞,一边左右奔忙,他一边吼骂着。 现在的情况,是青少校带着贺堂堂,两个人去追阿方斯。虽然消息说现在是青少校占优,可是……万一出事呢? 谁都不知道地下正在发生什么! 地下城中心。 韩青禹倒着,阿方斯也倒着。 不远处那个巨大的生命源能提炼装置已经停止了运转,装置壁上满是裂纹,看起来随时都可能彻底碎裂。 “嚓!嚓!嚓!” 阿方斯还没死,不过也差不多了。贺堂堂踉跄着,往他剩下的一手臂和双腿上,用小号柱剑各补了一剑。 “嚓!” 最后,又把他仅剩的一边肾给捅了。 做完这些,贺堂堂摔倒在地上,挣扎着爬到韩青禹身边,推了推他,“青子,你还好吧?醒醒,醒一下,我现在怎么办啊?” 一向粗犷的堂堂叔,现在声音里在颤抖,裹着巨大的担忧。 他其实是小队里年纪最小的一个。 “你……”韩青禹的眼睛缓缓睁开,他刚从勉强的自我修复中醒来,脑海中刚才最后一战的画面回闪…… 刚才。 最后一刀对轰落地的瞬间。 双方都一样,身体能量在空虚的极点,韩青禹站着,以刀相抵,突然看到阿方斯的背后,贺堂堂从泥里钻出来。 “去死!”贺堂堂捅完了才喊。 因为看见青子打得太惨烈了,因为锈妹他们都不在,堂堂没听韩青禹的吩咐,他是挖地过来的。 他从背后捅了阿方斯一柱剑。 捅中了,捅穿了,把阿方斯一边肾都捅没了,贺堂堂双手握剑,愣了一下。 “跑!”韩青禹冲他急吼。 因为阿方斯还没死,他还有能力杀死贺堂堂。 其实到这一刻,贺堂堂已经不可能跑掉了。 韩青禹喊也没用。 可是,阿方斯竟然到这样了,仍然不舍得死,所以他没有做最后的死亡爆发,所以贺堂堂也没死…… 在倒下前,阿方斯缓缓转回头,看着贺堂堂说: “还给我。” “还你的头!” 贺堂堂骂,然后整个人一下僵住。 相比韩青禹和吴恤等人,都是在小时候,无意识的状态下,继承了炎朽的意志,这一刻,贺堂堂明确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以一个极度虚弱的状态,来到了他身上。 这或许因为阿方斯的炎朽,确实是特殊的。 ………… “我们先回去再说。”听贺堂堂具体说完自己的情况,韩青禹一时也有些无措,他的状态还在恢复中。 摸到战刀插回背后,艰难地伸出手,韩青禹拍了拍贺堂堂的肩膀,留下几道血印。 然后他站起来,踉跄走过去,扯了地上阿方斯的衣领,拖着,向生命源能提炼装置后面走去。 贺堂堂一脸担忧和不知所措,跟着走。 ………… “食粮叔!食粮叔!”卢比阿渣一路飞奔跑过来,气喘吁吁指向身后,说:“外面,教堂下面,有动静!” “什么?!”许十良转身,瞪大眼睛。 “有动静,像是有人在向上,斩击地面。” “……走!” 食粮叔快速跑出一段距离,猛地站住回头。 万一是阿方斯呢?万一战斗其实还在继续?!他想到。 “下去一些人告诉温少尉他们。” “剩下的人全部跟我来。” 激烈的源能装置的轰响声中,蜂拥的人群来到入口教堂处。 接着没一会儿,温继飞和小王爷、锈妹、吴恤等人听说消息,也终于赶到。 “散开,散开,你们找死啊?!” 此时,上万人围拢的教堂,吴恤等人刚到场,许十良正带人大声呼喝着,让战士们和闲杂人等退后。 人群在他的吼着逐渐后退。 陡然一声,“ha!” 那似乎是刀锋划过,地面泥土裂开的声音,夹杂水泥和大理石被分割的声音。 许十良定住,回头。 “轰!” 土石飞溅中,地面塌陷,教堂门口的石阶垮下去,垮进地面被轰开的洞口。 “嗒,嗒!” 军靴踩在石板的脚步声,一步,一步。 来了。 所有人的视线中。 韩青禹一身是血,拖着奄奄一息的阿方斯,缓缓走上来。 582.回到地面 “打么?”目光在对立两边的身上转了一圈,叶简走近,找了块石头坐下来问。 “打啊,肯定打。”阿木古楞第一时间抢答。 然后建议说:“咱们联手吧?雪莲、深海联手,天下无敌啊!咱们先一起干死他,再去里面干死thekg和初代星耀两个中活下来的那个,最后所有东西都是咱们的。” “哦,真是一个好主意。”叶简神情思索一下,抬头看他,“但要是活下来的是韩青禹,咱们一起弄死他了……那个老家伙找来怎么办?” 那个老家伙,当然就是陈不饿。 阿木古楞神情愣了愣。 “怎么,你之前没想过这个问题吗?”叶简问。 “……嗯。”阿木古楞想了想,撒开握在刀上的手,大致决定不去了。 叶简微笑站起来,转身,迈步。 “抱歉,你也不能走。”束幽偏头看他一眼,冷冷说。 “切,你就不考虑我可能改变主意,和这个愣子联手吗?!”叶简威胁说道,“对了,话说起来,早先我在不义之城下注赢的那笔钱,因为一直也没空找你要,现在都还没给我呢。” 那是两年之前,青龙帮建立的那一战了,当时不义之城开了赌局,叶简让人帮忙下了重注。 这笔注码一直没有清算。 束幽皱眉想了想,猜到了,转头看了叶简一眼,但是不吭声。 “给不给,说句话。”叶简追问。 “……不给,你这种情况算有内幕。”束幽小声说。 那个注码太大了,因为之前拿了很多物资支援韩青禹的船队,束幽现在就算愿意给,一时也给不起。 其实他本来是一个愿赌服输的人,比如那次韩青禹敲诈他的船费,他就给了。 但是这一年多来,束幽先生渐渐开始有一些变化。 因为蜕变还没最终完成,此刻,冷淡说话的同时,束幽的眼神中其实依然有些许尴尬。 叶简:“……” “砍他,这必须砍他啊。”阿木古楞在背后,真诚向叶简建议。 叶简看看他,转回去,向束幽说: “那这事先放以后再说。我真就是去看看,另外如果我说,我其实跟你一样,也是来给那小子站场子的,你信不信?我受人所托。” “信。”束幽干脆说。 “那我……”叶简示意自己要去的方向。 “留在这。” 所以他还是不信,叶简眼神无奈一下,郁闷说:“我真就是去看一眼,而且我这有事要办呢。” 他说着从身后背包里拿出来一套源能装置,那是一套样式新颖,连束幽和阿木古楞都没见过的装置。 叶简把它拎起来展示,说: “第十代装置,ne最新出品,连我都还没用上呢……有人偷来,让我偷偷扔给韩青禹他们。” 叶简的话音未落。 “轰!”身后阿木古楞一刀斩来,身边超级同时出手,攻向叶简。 第十代装置啊!阿木古楞想要。这样,在这个全面危机来临的关头,深海在武力上,就可以整体上升一个档次。 “当!”叶简拔刀,架了一刀。 巅峰超级的碰撞让整片树林倒下,土石乱飞。 叶简侧身,迅速朝束幽喊道:“联手,联手!” 然后阿木古楞也朝束幽喊:“联手,联手!雪莲啊,这个世界还有比雪莲更恶心的东西吗?咱们一起干死他,然后分东西。” 束幽看了看他,又转去看了一眼束幽……沉默,向后退。 退出一段距离,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来,看着说:“打吧。” …………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 记者,看热闹的人和蔚蓝议员那拨人,早已经全部都被赶回城外。 在不惜源能的情况下,几乎整座城的地面,都已经被定点挖开。他们发现了很多通道,这里的地下也是一座城,但是他们依然没有找到韩青禹。 在地下城里寻找的顶级战力们也一样。韩青禹、贺堂堂和阿方斯仿佛一起消失了。 “你们特么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没谈过恋爱,没被女人喜欢过啊?!”作为现在留在地面上的领导,食粮叔懂温继飞,一边左右奔忙,他一边吼骂着。 现在的情况,是青少校带着贺堂堂,两个人去追阿方斯。虽然消息说现在是青少校占优,可是……万一出事呢? 谁都不知道地下正在发生什么! 地下城中心。 韩青禹倒着,阿方斯也倒着。 不远处那个巨大的生命源能提炼装置已经停止了运转,装置壁上满是裂纹,看起来随时都可能彻底碎裂。 “嚓!嚓!嚓!” 阿方斯还没死,不过也差不多了。贺堂堂踉跄着,往他剩下的一手臂和双腿上,用小号柱剑各补了一剑。 “嚓!” 最后,又把他仅剩的一边肾给捅了。 做完这些,贺堂堂摔倒在地上,挣扎着爬到韩青禹身边,推了推他,“青子,你还好吧?醒醒,醒一下,我现在怎么办啊?” 一向粗犷的堂堂叔,现在声音里在颤抖,裹着巨大的担忧。 他其实是小队里年纪最小的一个。 “你……”韩青禹的眼睛缓缓睁开,他刚从勉强的自我修复中醒来,脑海中刚才最后一战的画面回闪…… 刚才。 最后一刀对轰落地的瞬间。 双方都一样,身体能量在空虚的极点,韩青禹站着,以刀相抵,突然看到阿方斯的背后,贺堂堂从泥里钻出来。 “去死!”贺堂堂捅完了才喊。 因为看见青子打得太惨烈了,因为锈妹他们都不在,堂堂没听韩青禹的吩咐,他是挖地过来的。 他从背后捅了阿方斯一柱剑。 捅中了,捅穿了,把阿方斯一边肾都捅没了,贺堂堂双手握剑,愣了一下。 “跑!”韩青禹冲他急吼。 因为阿方斯还没死,他还有能力杀死贺堂堂。 其实到这一刻,贺堂堂已经不可能跑掉了。 韩青禹喊也没用。 可是,阿方斯竟然到这样了,仍然不舍得死,所以他没有做最后的死亡爆发,所以贺堂堂也没死…… 在倒下前,阿方斯缓缓转回头,看着贺堂堂说: “还给我。” “还你的头!” 贺堂堂骂,然后整个人一下僵住。 相比韩青禹和吴恤等人,都是在小时候,无意识的状态下,继承了炎朽的意志,这一刻,贺堂堂明确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以一个极度虚弱的状态,来到了他身上。 这或许因为阿方斯的炎朽,确实是特殊的。 ………… “我们先回去再说。”听贺堂堂具体说完自己的情况,韩青禹一时也有些无措,他的状态还在恢复中。 摸到战刀插回背后,艰难地伸出手,韩青禹拍了拍贺堂堂的肩膀,留下几道血印。 然后他站起来,踉跄走过去,扯了地上阿方斯的衣领,拖着,向生命源能提炼装置后面走去。 贺堂堂一脸担忧和不知所措,跟着走。 ………… “食粮叔!食粮叔!”卢比阿渣一路飞奔跑过来,气喘吁吁指向身后,说:“外面,教堂下面,有动静!” “什么?!”许十良转身,瞪大眼睛。 “有动静,像是有人在向上,斩击地面。” “……走!” 食粮叔快速跑出一段距离,猛地站住回头。 万一是阿方斯呢?万一战斗其实还在继续?!他想到。 “下去一些人告诉温少尉他们。” “剩下的人全部跟我来。” 激烈的源能装置的轰响声中,蜂拥的人群来到入口教堂处。 接着没一会儿,温继飞和小王爷、锈妹、吴恤等人听说消息,也终于赶到。 “散开,散开,你们找死啊?!” 此时,上万人围拢的教堂,吴恤等人刚到场,许十良正带人大声呼喝着,让战士们和闲杂人等退后。 人群在他的吼着逐渐后退。 陡然一声,“ha!” 那似乎是刀锋划过,地面泥土裂开的声音,夹杂水泥和大理石被分割的声音。 许十良定住,回头。 “轰!” 土石飞溅中,地面塌陷,教堂门口的石阶垮下去,垮进地面被轰开的洞口。 “嗒,嗒!” 军靴踩在石板的脚步声,一步,一步。 来了。 所有人的视线中。 韩青禹一身是血,拖着奄奄一息的阿方斯,缓缓走上来。 583.蔚蓝,说对不起 整个地下城很庞大,很复杂,其中相对独立且最难寻找的核心部分,反而在庄园入口处的教堂下。 这似乎是一个很常见的逆向思维,但是因为阿方斯一贯谨慎、苟且的形象,反而一时被忽略和错过了。 直到韩青禹从下方一刀一刀轰上来,最后一刀斩透。 崩塌的泥土下陷,大理石和水泥被分割。 恰好倒塌进洞口的一排石阶……他因为疲惫,反而把每一步都踏实,背负战刀,挺直身体,拖着阿方斯的衣领,缓缓走上来。 这样的情境给人感觉,就像是村里逞强去斩杀恶兽的少年,受了一身伤回来,满身是血步伐艰难,但依然坚持带回来恶兽的尸体。 最后一步,终于踏回地面了。 似乎因为自己也没想到出口会是这里,会有这么多人,韩青禹意识略显茫然地站在那里,左右看了看,眼神有些疲惫和涣散。 贺堂堂也一反平常,抱着小号柱剑呆滞地站在他旁边。 就这样,在上万道目光中,茫然看了大约有个七八秒。 “呼!”一句话没有说,韩青禹甩手把阿方斯扔出来了,扔在草坪上,所有人的面前。 thekg把蔚蓝的初代星耀扔出来了,扔在草坪上,像扔一条死狗。 这似乎是蔚蓝一段历史的终结。 阿方斯还没死,尽管惨不忍睹,但是还在喘息和轻微的挣扎。 人们很快发现了这一点,突然“啊……” 一名蔚蓝的女记者指着阿方斯身上的血尖叫,那种恶心的,红色里泛着苍蝇蓝的血,太不正常,甚至像大尖,这似乎已经说明了一些什么。 接着,在议论声刚要起来的刹那,“轰”,一声如同洪水汹涌,撞击堤坝的声音突然响起。 从韩青禹和贺堂堂身后的洞口,猛然炸起来一股很大的水柱,那种流水粘稠,裹来好些圆柱形的物体。 因为是巨型提炼装置炸裂瞬间形成的冲击,其实这里角度向上,所以水流很快就落回去了…… 在草坪上留下一地粘稠的液体,以及三十多具铁皮源能的尸体。 那些尸体身上带着程度不同的斑点,但是面容依然清晰可辨,他们躺在草地粘稠的液体上,阿方斯也躺在那里。 “哥?阿瑟亚,阿瑟亚……那是我哥啊。啊!”一具尸体被辨认出来了。 然后又一具…… 至此,很多问题,似乎都已经无需再说明了,关于正义与真相,阿方斯到底做没做,做了什么。 人们明确的知道,像这样的被泡制的尸体,在下面一定还有很多,很多。 一个持续三年的故事结束了,结束在当年“负罪逃亡”的人手中。 一段持续数十年的阴暗历史,结束了,英雄被揭下面具,露出狰狞的面孔。 但是它所留下的伤害,已经不可能被抹去了。 这一刻,全场突然陷入巨大的沉默,除了啜泣声,以及因为一切过于阴暗而带来的,身体的颤栗。 艾希莉娅上前,咔嚓,拍下一张照片,伊恩肩上的摄像机从远到近,从建筑到地下城的入口,一具一具缓缓移过地上的尸体,最终落在阿方斯的身上。 霍华德身后的一名蔚蓝官员试图上前阻止,但是还没开口,即被转头的霍华德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这一刻,霍华德一样在颤栗,同时深深地无措。 但是他很清楚,如果事情都已经到这样了,他们还想再为了所谓的稳定,去掩盖什么,那么后果会远比现在更严重。 现在联盟应该尽快思考的,是怎样尽量补救。 于是,记者们全部蜂拥上来拍照。 前来复仇的那些人,大多在缓慢而哀伤的辨认着那些尸体,或有的已经找到了,木木地蹲在一旁,茫然,哀伤而愤怒。 韩青禹和贺堂堂坐在侧边,教堂垮塌的一块石板上,在抽贺堂堂口袋里皱巴巴的烟,至此为止他们还没说过一句话。 三面溪流锋锐的上万战士,无声举刀,在向他们无敌的kg致敬。 温继飞伸手搭了吴恤的肩膀,重重得压了一下,等他转头,红着眼眶无声笑了笑,两人都没说话。 锈妹在铁皮下小声的啜泣。 这三年,太委屈了。 “呜啊……”尹菜心哭出来了,毫无形象的,突然咧嘴嚎啕大哭起来。 这种情绪的崩溃是她自己都说不清的,这三年,太憋屈,太无力了,她一度以为韩青禹他们真的死了,只剩她一个人。 一个人来面对这一切不可怕,大不了战死而已,可怕的是,真相其实一度很可能永远被掩盖,他们将永远背负仇恨和罪名。 这一刻的尹菜心像一个小女孩一样嚎啕的哭着,哭着,然后……她开始发脾气。 女孩受了大委屈后的脾气,总是也很大,菜心哭着歇斯底里地喊: “蔚蓝,说对不起!” “法兰西,说对不起!” “欧罗巴,说对不起!” “跟我们说对不起,跟他们说不起”,尹菜心指着地上那些尸体,指向地下城的洞口,“还有很多,很多人……说对不起。” “呜,虽然说了也没用,但是得说。” 菜心满脸的眼泪鼻涕,丑死了。 是的,说对不起已经没用了,如果这样有用,霍华德会去说,会努力去做,但是当他的目光看过the青少校的眼睛,温继飞的眼睛,吴恤的眼睛……他知道,很难了。 当那一年曾为蔚蓝血战喜朗峰的热血年轻战士,遭遇,经历这一切……一切都很难再挽回。 ………… “呃,呃……呜啊。”声音来自阿方斯的嗓子眼里,他在挣扎,尝试爬起来…… 最后半坐着,目光缓缓再人群身上移动。 他看到了韩青禹,看到了温继飞,铁甲和黑色的长枪……在看到霍华德的一刹,阿方斯的眼神发亮,想爬过去,想开口。 温继飞向前走出一步:“不管怎么样,首先,溪流锋锐宣布正式接管第三固定探索地。” 这个正式到底哪里正式,他没有说,但是目光冷冽,看向霍华德和在场蔚蓝官员们。 这个意思,蔚蓝在这里,在这件事上,将没有任何插手和提出主张的余地。 “然后,不管怎么样,事情能说清楚的地方,还是尽量说清楚。”温继飞说。 现场还有阿方斯手下活着的人,有男女仆役,有私兵,温继飞转向他们。 “你们中如果有人能说清楚整个事情,或说出来我们还不知道的事,这个人,可以活。” 俘虏群开始骚动,持续议论了好一会儿。 但是实际,这些人知道的并不那么多。 直到,一个被捆缚的身影在地上挣扎着,缓缓站起来。 他跟地上的阿方斯很像,他的名字,叫齐勒阿方斯。没太久前,他刚在这幢教堂上演出过一场闹剧,人们都以为他将甘心情愿,为了阿方斯家族去死。 “齐勒!你要做什么?!”阿方斯惊惶而愤怒地向他喊。 “活,活下去。”齐勒看了他的父亲一眼,避开他的目光说。 584.死刑宣判 因为身体被死铁做的链子捆缚,齐勒从俘虏群后面蹦跳着走出来,走到场中,这让他看起来很急切。 作为儿子,他与阿方斯是那么的相似,这种相似并不止于面容。 所以当他先前那么做,其实并不是真的甘心情愿,而是因为一种超过死亡的恐惧。 当他自认已经不得不死,他不敢选择去面对那种他也知道的,见过的,更加可怕的死亡方式。 此时齐勒的所为,正如他的父亲一般,不顾一切在把握最后活下去的希望……哪怕那在所有人看来都很渺茫。 其实齐勒一样有不知道的事情,比如关于炎朽的更多隐秘,以及阿方斯曾经向ne下跪的那段隐情。 但是他依然知道得足够多。 讲述从数十年前开始,从阿方斯突然来到第三固定探索地,到那支去往南极洲的船队,再到这几十年间一次又一次的天才试炼…… 一直到关于韩青禹等人的部分,从试炼场的围杀到高原上的阴谋,到后续包括不义之城在内的一切。 这一刻,就连温继飞都有点郁闷,为什么会是这个混帐跳出来,这样急切地说明一切…… “还有一件事。” 齐勒说着转过身,目光看向霍华德等蔚蓝官员。 “其实我的父亲……阿方斯他还有一处小的,用于汲取生命源能的隐秘地点,是从来没有人能意识到的。” “哪?”霍华德没问,他的预感不好,但是现场有人问了。 “联盟总部,你们分配给我们家族的房子下面。”齐勒说。 另一处,在蔚蓝联盟总部! 这几年,阿方斯偶尔会去往联盟议事会待一阵,那里一直都有属于初代星耀家族固定的住所,重兵看守…… 所以,这些年,哪怕是在议事会申辩、施压,义正词严要求惩治青少校等人的那些日子里,其实他都在“吃人”,从未停止! 现场在这一刻,陷入死寂。 这是谁都没想到的!是无以复加的污秽和羞辱!如直接在联盟议事会的面前,悬挂战士们的尸体。 过大的冲击,让霍华德等蔚蓝官员在这一瞬间几乎昏阙。 全场每个人的后背都在发凉。 罪恶感在蔓延。 “呃啊!” 突然,嘶吼着,刚乘机稍微恢复了一些的阿方斯,朝齐勒的后背扑去。他用剩下的左臂,手肘暴露的骨头,直接刺入了齐勒的后背。 这一刻,每个人都认为阿方斯是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去灭口,但其实不是,或者说不止。 阿方斯奋起最后的生命源能,疯狂运转,当他试图吞噬他的儿子,一个顶级战力……他才发现,自己其实已经失去那种特性了。 全场都在看着他,看着这个蔚蓝曾经的英雄,丑陋之极的又一次“演出”。 “呕啊!”有人开始呕吐,因为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和感受。 然后,阿方斯转过来。 “将所有的罪恶都推给你的父亲,这就是你求生的方式吗?齐勒。”他用一种痛心的语气说。 他还在可笑的挣扎。 全场没有人理会他。 接着,阿方斯跪向那些尸体,眼神忏悔,“对不起,我犯下了罪恶,我被对生命的渴望蒙蔽的良知……” “嗒。”清楚的响声。 温继飞突然打了一个响指,打断了阿方斯的话。 阿方斯转头看向他,所有人都看向他。 “很精彩,不过应该结束了。”这一句语气冷淡,温继飞说完正了正身上破烂的衣服。 如法官一般严肃,他目光凛冽看向阿方斯,说:“现在,以人类的名义,为一切正在呼吸的,我宣判你死刑。” 这是审判,无关蔚蓝。 “铿!”小王爷拔刀。 阿方斯惊惶地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刀,然后急切转过去,全力快速地移动,向霍华德等蔚蓝官员,向韩青禹说: “罪恶不能完全否定我的过去和曾经的功绩啊,我曾拯救过蔚蓝。作为蔚蓝的支撑,我挣扎活下来,有必须活下来的理由,人类很快将面对最大的危机……” 全场的眼神麻木,厌恶。 似乎意识到了这样没用,根本没有人认可,阿方斯顿住,很快换了语气,神情悲壮说: “那么,最后一个请求,请让我死在对抗大尖的战场上吧,送我去南极……就当这是对我的过去,你们的初代星耀,最后的一次宽容。” “我还能坚持,还能去战斗,也依然强大,请让我去……用生命再斩杀几具高阶的大尖,就当是我最后的忏悔与赎罪。” 他说得悲壮、激昂、恳切。 “不用了。”简单的三个字,从后方传来。 这是语气平淡的一句话。 但是实际效果,远比恳切、激昂和悲壮更有力。 因为这是thekg在说话,是他回到地面后说的第一句话。 现场每个人都沉默看向他。 用右臂支撑了一下,韩青禹站起来。 他很累,身体剧痛,精神疲惫,本不想再说话,但是阿方斯的这段话让他想到了一个人,想到了肖恩最后扑向大尖群的身影。 这个故事的前半段,刚才齐勒已经说了。 那一年,韩青禹选择相信肖恩,给了他那个机会,肖恩也确实那样去做了,在死之前,做回了少年时渴望成为蔚蓝英雄的自己。 而现在,韩青禹绝不会相信阿方斯。甚至因为阿方斯也这么说,让他感觉到愤怒。 步伐依然有些艰难,韩青禹迈步往前走去…… 锈妹站在一旁,把肖恩留下的骑士长剑递给他。 “认识这把骑士剑吗?它曾被肖恩使用,带来杀我。肖恩死前说这把剑脏了,但是剑本身没有罪恶,希望有一天我们可以洗刷它……” 韩青禹说话同时伸手接过骑士剑,继续往前走 “是的。所以,青少校可以给予最后的谅解吗?仅仅作为战士,想死在战场的心……” 或许因为过分恳切和期待,阿方斯理解错了,以为他能得到肖恩一样的机会,他想去南极……那里有最后的一线机会。 但是,“不能。” 韩青禹说: “你已经太擅长体谅和宽容自己的恶了,蔚蓝似乎也一样,那么,如果我再谅解,这个世界就连最后的道理都失去了。” “另外我想,你的血,应该最适合洗刷这把剑。” 这一句落下时,韩青禹走过了阿方斯的身边。 这一瞬间,阿方斯也知道了最终的结果,“轰!”生命源能最后疯狂的暴发,他扑向韩青禹的后背。 “哗!”全场的惊呼声发出。 随即戛然而止。 因为死亡爆发的阿方斯并没有能够离开地面,他甚至依然跪着,没有移动一分一毫。 thekg似乎预料到了这一切,没有回头,只把手中的骑士长剑简单地向后一掷……长剑穿透阿方斯的心脏,剑尖插入地面,将他钉在那里。 然后,并不停留,似乎也不愿再看阿方斯。 the青少校的脚步继续往前走去,铁甲跟上来,吴恤跟上来,温继飞跟上来,贺堂堂,小王爷…… 阿方斯还没死,还跪在那喘息。 等待复仇的人们举着刀冲上去。 585.我骨头呢? 审判结束,裁决完成。 韩青禹没再回头看,背对人群向前走去,长枪和铁甲随行,溪流锋锐合拢的阵型在他面前如流水分开两边。 身后是一场千刀万剐。 这当然是一次审判,现场的影像会记录下来一切,证据确凿,无可辩驳,只不过如今的他们,已经不需要再寄望别人,来给予公平和正义了。 关于这段持续三年多的曲折,他们到底曾经承受过什么,又揭开了什么,三年前他们没有接受的审判,三年后亲手完成。 “那么,这些人……”霍华德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转身,话说了一半止住。 开口是惯性,开口后他才意识到,现在这里,要怎么处理剩下的这些俘虏,似乎也不是蔚蓝有权,有脸去做的事了。 “交给你们,送去南极吧。”温继飞说。 剩下的俘虏还有两千多人,其中绝大多数是外围的私兵,他们将全部被交予蔚蓝,送往南极洲战场,用生命或者手中的战刀完成自我救赎。 其实从心理上,这个时候温继飞还很想加一句“把东西都留下”或者“千万别碰我们的东西,不然弄死你”。 因为这里阿方斯数十年经营留下的“财富”,很可能庞大到超乎想象,单就是地下城那些死铁,就已经很惊人了。 同时因为是固定探索地的关系,往后也不用担心大尖飞船来得不够多。 “但是,应该不需要了。” 温继飞想着,在大场面下,稍微顾及了一下形象。 现场还不适合立即进驻,需要进一步的清剿、搜索和整理,他们带了两千人先行去外边扎营,会合后勤部队,留下八千人围场看守“财富”。 其实,韩青禹也想顾及一下形象的,毕竟是这么多人的场子……要不然刚才他也不会装酷一直走了。 可是,实在是顶不住了,尤其当他最后还暴发了一次。 “青子……青子你怎么了?” 分开的军阵中间,韩青禹的脚步突然停住了,身形轻微晃了晃,锈妹连忙走近,在他身后担心问。 “我……”韩青禹小声支吾着,有些困难地转过身说“我走不动了,好像要晕。” 说完,“笃!”他低下来的额头敲在铁甲肩头。 这样看起来,就好像是他依偎在锈妹的身上。 “……”军阵两边的战士们一起愣住。 他们都是知道铁甲里是一个小姑娘的,而且在船上的日子,经常一起玩闹,但是他们绝大多数人都并不知道锈妹无法脱离铁甲,私下还以为她只是不愿意在众人面前暴露面貌。 所以这是干嘛?thekg打完架,求拥抱吗? 呆滞两秒后,战士转头互相看了看眼神……默默收刀,默默转身,或看向天空,或看向远处。 “唔,这可怎么办啊?”锈妹在心里想了想,小声喊“青子,青子你晕了吗?” “还没有,不过快了。”韩青禹说。 “那,我抱你吧?” 锈妹说着矮身,看架势准备来一个公主抱。 “不,不行。”韩青禹虚弱但是着急说“叫担架。” ……担架来了,没往地上放。 锈妹把他打横抱起来,小心翼翼放上去。 ………… 入夜的第三固定探索地外围,溪流锋锐密密麻麻的军帐之间,熊熊的篝火燃烧着。 中心部分的其中一间军帐里,除了韩青禹外,剩下小团队的人差不多都在。 贺堂堂木木地坐在小板凳上。 关于地下城中心发生的事,贺堂堂回来就说了。折秋泓刚替他做完一次全面的检查,问了好些问题,现在正唰唰在纸上记录着什么。 “现在关键是你自己怎么想啊?堂堂。”温继飞走过来问。 贺堂堂转头看看他,眼神诚恳说“我想牛比。” “我知道。” 在场大伙都是见识过阿方斯的实力的,那可是穹顶榜的第五位,一度将韩青禹逼入绝境的存在。 贺堂堂拿到了他的炎朽,一旦成长,绝对可能成为这个世界最可怕的肾脏攻击者。 “我想牛比,想自己把叶简手里那把重剑拿回来,想把你们砸来砸去……”贺堂堂的目光在吴恤、温继飞、锈妹身上逐个移动。 “能不能想点对外的?比如砍大尖。”温继飞问。 “可以,不过暂时最想这些”,贺堂堂顿了顿说“可是我很害怕变成阿方斯那样。” 这时间,他的眼神既充满期待,又满是忧虑。 贺堂堂同志现在是干死过穹顶榜第五的人了,整个溪流锋锐最辉煌的战绩,在他的手里,不过他的自身战力,目前依然没有突破顶级,炎朽意志也因为虚弱蛰伏着。 总之目前,整个人感觉没有什么异样。 但是,毕竟这只炎朽的特性摆在那里,它的缺陷,他们也都从阿方斯口中听说了。 “特性和缺陷,应该是无法改变的。”折秋泓抬头。 所有目光都看向她。 “另外我猜想,炎朽的意志本身,应该也是有性格的,这种意志性格毫无疑问会影响继承者的性格。” “……”贺堂堂“那我不要了。” “先别急,我只是说有影响,但是这种影响,应该并不是决定性的,就像韩青蛇每逢战斗超乎常人的冷血、残酷和狡猾,并不影响他本身的性格……举个例子,你不能把他的无耻贪婪,死铁无情,都推到炎朽的身上。” 其实韩青禹身上还是有一些不错的性格品质的,似乎那些,才是证明他不完全受炎朽影响的真正证据,不过折秋泓不想提。 “另外,像吴恤这种木头人,应该也不能都怪在炎朽身上。”她继续说。 “那就是说没事?”贺堂堂激动而期待问。 “有事,这只炎朽有点奇怪。” “……” “因为人类对炎朽的认知很少,研究更几乎没有,我只能通过历史脉络和现象反推,反推的结果……” 折秋泓提出的结论 这世界绝大部分,乃至999的炎朽意志,在继承者死亡后,应该都不会主动转移。它们可能会随之一起死去,或者回归意志状态,但是绝不会出现类似今天这样,直接转移到敌人身上的情况。 这一点的判断依据很简单——要是这种转移存在普遍性,人类应该更早就明确炎朽意志的存在了,甚至完全有理由因此引发轰动,引来高手、天才之间大规模的互相杀戮,但是历史事实,并没有。 “所以要么是这只炎朽确实有问题。”折秋泓顿了一下,说“要么,就跟那条青虫在场有关系。” 跟青子有关吗?锈妹期待而又好奇问“为什么啊?” “因为……如果炎朽有强弱之分,我认为有,我可以跟你们保证,韩青虫继承的炎朽意志很强大,很强大。而且你们别忘了,他……”折秋泓说到这顿住,转头确认小王爷不在,才继续说“还有别忘了,他是已经融合部分遗骨的状态。 这时间,另一间军帐,韩青禹一身纱布躺在床上。 一个身影站在床边,手里握着刀,递向他的脖子,“喂!韩青禹!青……韩青楼,韩青虫……” “嗯?”韩青禹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小王爷。 “我骨头呢?” “我,吃了。” 586.你们真的当我是朋友了吗? “以吞噬他人的生命源能为特性,寿命相对短暂,怕死,意志极度不坚定,有很多奇怪的地方……”折秋泓说:“我们暂时把这些负面标签都贴上。” “这里我再说明一下,我们不能简单地认为阿方斯的情况就是由炎朽造成的。他本身才是决定性的因素。只是这些东西,以后肯定也都会对你产生影响。” “最后,不管存在多少问题,我们都不能否定它的强大。” “所以,怎么选择……我帮不了你,得看你自己怎么决定。”完全是一个医生的状态,折秋泓看着贺堂堂说。 “哦。”贺堂堂应声,沉默。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怕死的人,暂时完全想象不出自己怕死和阴暗的样子,“但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会不会也因为对死亡的恐惧,去‘吃人’呢?” 毕竟只是想一想,就觉得通过吞噬别人的生命源能来变得强大,真的是轻松又方便啊。 “这样的话,青子一定很好吃,恤儿也不错……瘟鸡?当零食吧!一口甜一口淡的……” “去去去!” 明明一开始只是想着好玩的,但是想着,想着,贺堂堂猛的一下被自己吓到了,着急问: “那如果我不想要它,有办法赶走吗?除了弄死自己之外。” “没有,除了弄死你自己之外,至少暂时没有别的办法。”折秋泓坚决地摇头。 贺堂堂一下怔住了。 想了一会儿后,怔怔转头,逐个看过帐内其他人,“要是有一天,我真的往那样转变……你们,能不能早点干掉我啊?” “我肯定会暴露的,我不是谨慎的人。” 贺堂堂说着说着,眼眶发红。 在场温继飞、锈妹、吴恤几个被他的情绪感染,一时间也都有些无措。 “咳!其实不用这样的……”折秋泓看了看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嫌弃说:“你连顶级都还不是呢,暂时看来不靠外力也跨不过去。” 贺堂堂:“……” “而那只炎朽的意志,现在很虚弱。所以我推想,只要你不突破顶级,它应该都不会造成影响。” “那就好,他突破不了。”温继飞说。 贺堂堂:“……”按这意思,我就永远是次顶级了?我想牛比啊! “其实暂时就这样挺好的,正好堂堂你也需要时间去思考和适应。”折秋泓说着把手上册子合起来说。 “嗯。”贺堂堂木木地站起来,转头看看帐里几个。 “乐个屁啊乐?!我跟你们说,次顶级只是暂时的,暂时的,你们最好从现在开始就对我尊重一点,知道吗?小心我将来报复。” “知道了。”几个人齐声回应。 然后锈妹上前,把他拎起来,看了看,钟摆式摇晃几下……呼,扔出军帐:“老实给菜心姐姐烤地瓜去,知道吗?” 笑声中,折秋泓站起来。 示意了一下手上那个厚厚的册子,说: “这里面是我这两年多来关于炎朽的所有思考和记录。现在的情况,我猜测在ne、你们,包括已死的阿方斯等各方之间,其实蔚蓝对于炎朽的认知,反而是相对最滞后的……所以,这个册子要不要交给蔚蓝,比如军团长?” 本子递出来在空中。 没人去接。 这事从人类抵抗的角度考虑,册子确实应该交给蔚蓝,但是……青子在喜朗峰顶被叫过炎朽这件事,摇摇晃晃是知道的,其他人知不知道呢? 如果知道,青子就是蔚蓝明确的第一只炎朽。 温继飞想了想说:“这事还是等青子恢复了,再问他吧。” ………… “吃,吃了?”小王爷握刀的手抖了抖。 “嗯。”床上,被裹得跟个木乃伊似的韩青禹说。 这玩意怎么吃啊,炖汤还是磨粉啊?! 小王爷朱家明定在那里不说话,但其实,他心里早就已经有预感,骨头肯定被韩青禹怎么了。 现在,终于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小王爷眼神狰狞起来,“既然这样,对不起,青子……现在我只能杀了你。” “为什么?” “因为你吃了我的骨头啊!我们家,我爷爷,我爹,我,我们活着就是为了找那些龙骨的,我堂堂大明后裔……” “堂堂不是哦,堂堂跟我一样,土包子。” “我说我!”小王爷压着嗓子怒吼了一句,手中的战刀往前递,划破韩青禹脖子上裹缠的纱布。 那一声嘶啦,让两人都定住一下。 “真的要杀我啊?”韩青禹问。 “嗯。”朱家明低头看看手里的刀,说:“这是唯一的机会。” “可是杀了,骨头也回不来了啊。” “错了!只要我杀了你,吃了你,骨头给予你的一切,都会属于我。朱氏才是龙骨真正的主人,我们有你们不知道的方法。” 只有微光的军帐内,四面相对,朱家明的手里握着刀,抵在韩青禹的咽喉。 外面就是巡守的战士,小王爷能在韩青禹重伤的情况下进来,是因为在溪流锋锐的这段日子,他一直都被认为是最高层小团队的一员,是最被韩青禹信任的人之一。 “对不起,青子,这三年跟你们待一起,其实挺好的,但是我有我的使命。今天我杀你,你别怪我,将来哪天我被瘟鸡、恤儿他们杀死,也不会怪他们。” 小王爷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愧疚和不忍,而后渐渐变化,渐渐坚定下来。 “我理解。”韩青禹想了想说:“但是真的吃了我就行吗?” “……嗯。” “这么神奇,真的假的啊?” “……”朱家明的眼神渐渐弱下来,弱下来,最后猛地一红,哀伤说:“假的,我自己刚想象的。” 韩青禹笑起来。 “唉,这叫什么事嘛。”手上的战刀,无力地撇开了,小王爷在床边地上坐下,看着帐篷顶说: “你知道么?韩青虫。那个好像真的是龙骨,我们家以前有一张老画,画的那个完整骨架,真的看着很像龙。” “我们家以前就是守龙骨的,从大明的时候就开始守了,一代一代……后来大明亡了,我家里人也差不多快死光了,龙骨散佚,剩下的人就开始找龙骨。” “这样一直下来,我从懂事开始,就是为了寻找龙骨活着的。后来的二十多三十年,家里剩下的人不断变少,我没家了,到处走,两面三刀,当人当狗,八姓家奴我都做过了,就为了找回龙骨……” “现在你突然跟我说,这事没得搞了,骨头被你吃了,我以后应该干嘛啊?” 他的沮丧是真实的,韩青禹能感觉到。 “那好像也没办法了哦?”他说。 朱家明点头,“嗯,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说得好像感同身受,这明明就是你造成的。” “好的,那现在,既然这样了,以后就继续和我们一起,在这个世界努力活下去,不行吗?”韩青禹问。 小王爷蓦然转头看他,眼神思索犹豫了一下,“我……其实最近这两年,我一直都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什么?你问。” 似乎有些尴尬,朱家明犹豫了一下,“这三年下来,你们真的都已经把我当成朋友了吗?我的意思,不说像你和瘟鸡一样,至少差得不太多。” “那当然啊,早就已经是了。”韩青禹说。 “……无耻之徒,坑蒙拐骗,张口就来。”小王爷转头凶狠看他一眼,咬牙切齿说:“除非以后零花钱随便我花。” 587.源能飞行器和远航领袖 零花钱随便花么?要知道源能世界里的零花钱,概念当然不止纸币,死铁和源能块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硬通货。 韩青禹思考了大约一秒钟,说“这样吧。” “怎么样?”小王爷有些急切问。 “你还是拿刀站起来,杀了我好了。” “……”朱家明站起来了,并没去杀韩青禹,而是冷笑了一下,转身,“无所谓,反正我这突然想起来,我还有5块永生骨,藏在别人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 说完他作势迈步往帐外走。 人在床上起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王爷镇定说“别摸刀,没用的,我不受威胁,宁死不屈。” “怎么会呢,家明哥。” 如邻家小男孩般的亲切呼喊声从身后出来。 朱家明表情一下扭曲,忍着恶心,看了看手上的鸡皮疙瘩,语重心长说 “要点脸吧,韩青kg,咱溪流锋锐的战士们,都正以你为荣呢。而且这事你喊哥也没用啊……” “那就零花钱,咱商量个定数,只要你拿了不在咱自己内部骗小女兵。”韩青禹说。 “这还差不多……我考虑考虑。” 朱家明说完向门外走去。 这事刀子是下不去了,实际也打不过,剩下闹归闹,但小王爷心理的情绪并不是假的,大体既有愧疚,也有那种空空落落的感觉。 藏起来的5块骨头,都是千辛万苦才找到的,说起来如今留着已经没用,但真要拿出来,又像是背弃了自己的人生和家族的使命。 出帐,他走到了一堆篝火旁。 热烫的草木灰被从火堆底下扒拉出来,在明火旁边堆了个小土包,小王爷坐下拿刀从中扒拉了一个地瓜出来,扒皮吃,不吭声。 一旁贺堂堂坐着在烤地瓜,因为心里想着事,连招呼都没打。 还有米拉眼神失落,也不吭声。 “加上我那5块的话,应该差不多够半截了,再加上两块角骨也都在,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还有另半截要不要带他们去找?” “我要变强了,超级强的那种,但是有可能会变得怕死,会吃人,怎么办?” “可能我应该主要要求,回1777去吧?现在这样,留下也是累赘。” ………… 杨清白转进军帐的时候,其实正好看到小王爷出来。 因为这三年没有同行,他对朱家明并没有其他几个那么熟悉和有感情……走到床边,看了看木乃伊式的韩青禹,杨清白小声说 “小王爷刚进来干嘛啊?” “要零花钱。”韩青禹说。 “可是我看到他手里拿着刀。” “可不就是这样要零花钱嘛”,韩青禹笑一下说,“没事的,自己人,不用防备。” “好。”杨清白点头,挪了张凳子坐下来,说“怎么样?折医生说她给你处理伤口的时候,你说醒了有事找我。” “嗯。”韩青禹在床上侧一下身,疼得龇牙咧嘴,但是眼神热切说“我记得你说你去试驾过蔚蓝的源能飞行器,对吧?清白。” 杨清白点头,“没错啊!你可别小看我,不管开车开飞机还是开飞船,我都是最牛比的那一批。” “没小看你,我是想问,那东西怎么样?” “相当可怕。虽然自身没有攻击性武器,但是因为动力和外壳的关系,放在普通世界,就是无敌的存在。” “嗯,那飞行器蔚蓝现在多吗?” “不多,但也不是只有几架试验机,摆着装样子的情况,单是我当时被带去那个秘密基地里,就有至少几十架停着,有一人的,二人的,还有十人,百人的,更大的也许也有,但是我没见到。” “哦,是这样。”韩青禹缓缓点头,眼神思索起来。 “说起来以前咱们也好奇过,为什么源能短缺,死铁也会短缺,死铁的收获量明明大那么多,而且不是消耗品,可以回收利用。到那次我才明白,原来蔚蓝一直都没有停止空战方向的研究、制造和准备,飞行器其他部分的工艺早就都具备了,他们先制造了壳,然后等待关键部分,尤其是源能发动机技术突破……这一点,你帮他们实现了。” 杨清白说他在飞船基地见到的各国科研人员,路过或聊天的时候,知道他是华系亚人,很多都会带着敬意和感激,提起the青少校。 “没意义,那玩意都是虚的。”韩青禹嘟囔,遗憾说“既然这样,你当时试驾,就该直接开着飞船跑路,来找我们啊。” “我倒是想啊,想象在你们被人虐,打生打死的关头,我开着源能飞行器俯冲而下,你们红着眼眶,激动地看着天空喊爸爸,说,爸,你终于来了……” “但我当时知道你们在哪吗?这两年多三年,你们联系我了吗?!”杨清白怒道。 韩青禹“对不起,儿子。” “没事,反正以后应该还会有你们喊爹的时候……呃,怎么我听你这意思,好像想要飞行器?” “嗯,觉得得有,想要个一架……两架。” “那还等什么,趁那个蔚蓝议员还没走远,咱抓紧派人追上去,把他们绑了吧?” “不用,因为霍华德未必值一艘飞行器。” “那怎么办,去偷吗?” “偷?我可不是那种人,想要,我就堂堂正正的要。”韩青禹笑一下说“清白啊,蔚蓝现在可没咱们这么平静,知道吗?那边估计正开大会呢,研究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 医用军帐空了,除了折秋泓,所有人都已经离开。 她收拾好重要的东西,放进包里,也准备出去,去看看韩青禹的伤势情况。 一名样貌普通的溪流锋锐女战士,悄无声息从军帐门口走进来。 折秋泓看她。 目光一如平常那样,给人感觉直直的,但是这一刻折秋泓的眼神,是韩青禹等人从没见过的,充满威严,不怒自威。 “谁允许你在没有召唤的情况下跑来见我的?”她说。 女兵眼神慌乱,颤抖了一下,望着折秋泓——远航真正的领袖,按传统应该叫做领航人,但是这个称呼太别扭了,女兵说 “对不起,小姐。” 所以眼前折氏的大小姐,才是远航真正的领袖,从她十八岁成年就是了,哪怕后来她自投罗网,长期身在蔚蓝,又长时间失踪。 这期间远航所有重要的决策,包括和蔚蓝第一次没有成功的合作,以及后来的归附,都是她的决策。 剩下仅有的几件,不在折秋泓决策内的人和事件,则都跟她的那个脑残,天天想成大事的弟弟有关。 “说。” “组织传讯说,因为今天齐勒的揭发,少爷……” “叫他折守朝。” “折守朝曾经和阿方斯合作,谋害青少校等人的事,现在已经被蔚蓝明确知道了,组织讨论认为,蔚蓝很可能拿我们开刀,向青少校示好。” 折秋泓点头,眉头皱起来。 “他们想问小姐,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女兵小心翼翼问,然后等待着。 她等了大概十来秒钟。 “……赶在蔚蓝之前,宣布折守朝通敌叛变。让他自己逃亡去吧。”折秋泓说完了,绕过女兵朝帐外走去。 “可是小姐!这样处理的话,折先生,您的父亲那里……”女兵在身后说。 折秋泓回头看着她。 “别忘了,我才是领航人。” “提醒折家注意身份,服从命令。” 588.手术和砸头的玩意 折秋泓的身份,正是这几年当韩青禹等人混在不义之城,远航既没有去救她,也没折腾任何事情的原因所在。 要知道她当时可是被韩青禹绑走的。 而那次,远航之所以动用那么多武力,本身使命其实就只是来接她回去。因此他们甚至申请在华系亚境内使用直升机。 结果人被绑了,远航,包括失职惹事的折守朝在内,反而全面偃旗息鼓,什么都没做,连向蔚蓝抗议和求助都没有。 折秋泓在远航内部的权力和威信,包括领航人身份的得来,实际都不是因为折家的能量。 相反是折家因为她而崛起,然后自然地全力维护她。 因为远航本身,是一个由超级富豪和科研人员组成建立的自保求生组织,而折秋泓,是这个世界可能最天才的科学家和医生之一。 远航多少人命和希望,都在她的手上。 “炎朽,飞船……”走出军帐后的夜风和火光中,折秋泓思索着,小声嘀咕了两遍。 她对韩青禹他们没有恶意。 从直接层面上说,远航对蔚蓝也没有恶意。 他们只是通过自身长期积累的优势,全力协助蔚蓝发展源能飞船技术,然后默默引导研究方向的发展,从战斗和抵抗,变成“太空流亡”或“太空探索”而已。 换一个更容易被接受的词,也许可以叫“火种计划”。 后续的这两年多,折秋泓跟他们一起是为了方便研究炎朽,也是因为不知不觉喜欢上了那种日子。 偶尔,折秋泓想过几次,要不要问问韩青禹他们,想不想有一天去太空深处看一看,带上他们家人。 因为如果真的有火种计划,他们和他们的家人,都是必然可以入选的。 但是这群家伙都太不正常了,比如其中某一个,都已经人类前十了,手下过万了,还想着等打赢回家相亲,有一个路都不认,有两个以把队友砸来砸去做为人生目标…… 折秋泓觉得问了估计也没用,还很可能马上被瘟鸡和小王爷察觉,接着被韩青禹绑起来,用于敲诈远航。 她觉得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很大。 ………… “感觉怎么样?”表情一如平常,走进军帐的折秋泓走到病床边问。 “还行,都在恢复。”韩青禹仰面看着她,试着抬了抬左臂……表情一下痛苦扭曲,说:“就是这条手臂,好像没有恢复的迹象。” 他的一身伤中,左臂的情况是最严重的。因为在之前的战斗中,它第一次就是真的废了,第二次偷袭出手,完全是依靠骨源,像移动死铁一样移动手臂,去砍了那一刀,因此伤势大幅加剧。 杨清白先一步离开了。 折秋泓拆开韩青禹手臂上的绷带,抹掉药物,看了看,眉头皱起来,“情况确实比我想象的更糟,我还是找不到一块像样的骨头和肌肉。” 所以真的没有恢复,韩青禹点头,“嗯,那会废掉吗?” “不知道,因为是你所以说不知道,换一般人几乎肯定废了,除非……”折秋泓犹豫一下,她有一项只在想象推理阶段的手术。 但是这两年,韩青禹除了简单的伤口处理外,从不接受她的手术。 可能因为不需要,也可能因为怕一不小心被解剖了。 结果,“比米拉还严重吗?” 躺在床上忍受剧痛的韩青禹,突然眼神明亮问道。 这一刻,看着,听着,折秋泓懂了,心头莫名颤动一下。 原来韩青禹在想这个。 三年了,折秋泓还是看不懂这个人,他的死铁无情和温柔细腻,背离得是那么的严重。 “嗯,更严重很多。”收住心里的情绪,折秋泓板着脸,不动声色的点头。 “那就好,不是有那个手术吗?你推想的……拿我做实验吧,多做几次也没关系,等到确定可靠了,再给米拉做。” “……好。”折秋泓说完转身。 走在营地里,去吩咐准备手术相关器材的时候,折秋泓路过那处篝火,米拉坐在那里,脸蛋被火光映照着,红红的。 “多幸运的人啊,虽然平时惨一点。”折秋泓小声说,说完忍不住笑起来。 ………… “还来?!”夜幕下,叶简手上拿着贺堂堂的重剑,直臂指去,威胁说:“再来可别怪我下死手啊。” 对面,已经转移不知多远的战场,大片倾倒的树林之间,阿木古楞气喘吁吁地站住,和身边那名超级战力对视了一下。 他们已经打了很久了,虽说巅峰超级这种情况下还不至于以命相搏,但是实力深浅,大概都有点数了。 要不是身边多一名超级,阿木古楞撑不到现在。 “小心我换上十代装置,砍到你妈都不认识你。”叶简说着,又炫耀了一下背包里那套装置,说:“接近第九代的13倍效率,你懂这是什么概念吗?” 13倍?!阿木古楞算了算,问:“还小数点,很多吗?” 其实这当然很多,尤其对于一般战士,因为他们主要就是依靠装置源能,这种提升是实实在在的。 反而超级战力,因为生命源能和特性等的存在,在实际效率提升上要打一些折扣。 然后,就算打完折,也是巨大的提升。 阿木古楞是看着束幽问的,他现在不相信叶简。 “挺多的,所以快砍死他吧。”一路跟着观战,束幽真诚建议说。 阿木古楞眼神激动一下。 “呐,我跟你说啊,阿木,就算你们俩真的能砍死我……砍完之后呢?你们是不是也差不多了?” 阿木古楞点头。 “然后,他就会砍死你们。”叶简示意束幽的存在。 话音刚落,“颂!”突然一下暴发,叶简朝远处跑去。 “颂!”束幽慢了一拍,暴发追上去。 阿木古楞没动。 “我们不追吗?”身边那名超级一身是伤问。 “不追。”阿木古楞说:“你都快死了,追个屁啊。” “哦,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去给蔚蓝打小报告。”阿木古楞试着挤出一个阴险的笑容,结果却还是憨憨的。 前方。 束幽:“停下来。” 叶简:“我真的是去送东西的。” “停下来再说。” “送完再打。” 两名巅峰超级,如两道疾风,翻山越岭。 就这样一个追,一个跑,一直跑到目标区域。 “看来这里已经结束了。”叶简远远地看见营地的篝火说。 “是的”,阿方斯死了,束幽笑着,眼眶发红,“小心我你和韩青禹联手杀你,还有吴恤。” “呵呵!”叶简拐弯,“嗖!” 贺堂堂正烤地瓜呢,因为人生第一次有这么重的心事,地瓜都已经烤成炭了,也没察觉。 “啪!” 一个东西飞来,砸在他头上。 把他砸晕过去。 好吧,解释一下 关于折秋泓为什么可以是远航的领航人。 1、我们先给远航定性,这是我写过的:一个由超级富豪和科学家组成的,末日求生组织,在蔚蓝主张抵抗的情况下,他们不认为人类能够抵抗,以逃离星球为目标,同时有一部分科学家,就是因为想去太空看看。 注意人员构成和属性,他们并不算是坏人,目标“单纯”。 2、我们给折家定性,我前面写:折守朝的爹,不是远航的老大,但是他们家掌握远航的武力。 那么请问:远航老大疯了吗?把武力交给折家? 答案就是,远航老大就是折家的人,但不是折守朝,也不是他爹。 3、我们来思考一下,如果折秋泓只是一个超级医生(十分重要而同时没有足够的权力),会怎么样? 很显然,那些富豪会把她留在身边随时救命。(通过折守朝那次的要求,我们知道她爹其实也希望她留在远航。) 但是实际呢? 她可以自己跑去蔚蓝,只为了借用蔚蓝的资料,进一步研究,远航除了她的脑残弟弟甚至没向蔚蓝要过人。 她被韩青禹绑架了,远航居然没来救她,也没跟蔚蓝要求救她,就这么一声不响了。【这难道不是最大的不合理吗?为什么现在跳脚的人,当时一点感觉都没有?】 4、比如她弟弟这么胡来,怎么远航的大佬不弄死他? 科研人员还帮他偷枪? 因为大佬不在,是大佬的亲弟弟在左骗右骗的胡搞。 比如折秋泓一个医生,怎么对人类源能历史的研究,高深到这么可怕的程度。她真的只懂医术吗? 其实还有挺多的,晚了就不写了。 5,最后怼一句: 写网文有一个很大的痛苦,是你不能写不明显的伏笔和思考难度高的东西(不对大多数),因为这样,就会有几个人因为看不懂逻辑而生气,要指导你。 然后,当你把逻辑讲清楚了。 他们因为尴尬,就不管逻辑的骂你。 如果你再解释。 他们就恼羞成怒,恨你成仇。 那为什么我要解释呢?很多朋友都劝过我不要解释。 因为这是我辛苦构思,写下的啊,因为确实有很多朋友,被他们误导啊。而我,作为一个什么榜单都没去争过的人,和读者的共鸣,就是我除了赚钱养家外,最大的幸福了,晚安。 589.他会是谁? 次日上午。 “谁!谁偷袭老子?!” 因为是后脑壳被砸了,昏迷的时候被趴着放置,贺堂堂像一只青蛙那样收起双腿,然后从床上蹦起来。 新生炎朽的尊严被挑衅了,伟大的肾击者头上缠着纱布,跳下床愤怒地转着圈咆哮: “谁!老子弄死你……我吃了你信不信?” 四周一圈人坐着,看着他。 小王爷:“看看,这就已经开始威胁要吃人了,我看咱们还是抓紧点弄死他吧?” 温继飞:“嗯,是有点膨胀,可是确实是很丢人啊,我还没见过这么丢人的炎朽。” 吴恤:“嗯。” “我弄……老子吃了你们!”贺堂堂委屈无力说。 “吃吧,哈哈,不过咱堂堂最近的运气,好像真的很好啊,都是吃小亏捡大宝贝。”锈妹笑着感慨了一句,起身雀跃说:“堂堂,你知道你昨晚捡到了什么吗?” “捡?!你才捡呢,你才用后脑勺捡东西呢,你……” “是真的,堂堂你可能捡到了第十代装置。”温继飞说。 贺堂堂:“十……嗯?”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神奇的后脑勺。 “具体是不是第十代我们不知道,但那确实是一套新式装置,是以前没见过的,我们刚有人试穿,测试过了,效率比咱们现在用的九代高很多。” 温继飞拥了很多这个词,因为从战力的角度,1213倍的提升,其实已经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 溪流锋锐这上万人一旦全面装备,战力将会大幅提升。人类源能部队一旦全面装备…… 问题这玩意到底是怎么来的,他们已经讨论很久了,依然没有明确的方向。 第一个怀疑对象当然是蔚蓝,但是,如果这真的是蔚蓝在示好,他们根本没必要以这样的方式把东西送来。 等批量制造后再送上一批,无疑才是最好最优雅的姿态,也最能打动韩青禹。 然后你也不能排除是一些小组织,突然实现突破的可能。毕竟这玩意对于整个人类而言都一样,是在摸索的路上。譬如历史上的第四代装置,就是一个已经消亡的小组织先弄出来的。 可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没道理啊! 剩下就只能往雪莲身上去猜了。 因为ne的存在,雪莲在部分科技领域的领先是无法否认的,尤其最近几十年,几乎每一代源能装置的更新,背后都有雪莲的影子。 比如蔚蓝第九代装置是抄袭之作这一点,科研机构内部其实一直心知肚明。 “难道是雪莲想要拉拢我们?”小王爷嘀咕说道。 “嗯,暂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温继飞话没说完。 “报告!”一名战士在门外喊。 “进来。”温继飞说。 进来的是一个束幽派驻在溪流锋锐的战士,进帐四向看了看,他说:“报告,束幽老大传讯,说那套装置,是叶简送来的……” “叶简?!”又是叶简!杀老子的痴呆大尖,抢老子的重剑,砸老子的后脑勺……“老子迟早吃了他。” 贺堂堂并不知道,叶简其实还救了他的命。 “叶简?”温继飞狐疑着站起来。 “是的,他昨晚经过这里,束幽老大一路追他。讯息内容说是叶简自己亲口说的,说雪莲内部有人偷了ne的最新成果,就是这套第十代装置,拜托他偷偷扔给青少校……” “谁?!谁偷的?”锈妹急切问。 “不知道,束幽老大说叶简没说,而且他说的是偷偷……”战士提醒说。 小王爷抬头,看温继飞,说:“不会是他自己吧?” “不会,叶简那个鸟人,不屑撒这种小谎。“温继飞皱眉思索,怎么都想不出那个人有可能是谁。 因为如果事情是蔚蓝的间谍干的,东西应该在蔚蓝那边才对,全世界这么多方面军基地,小队驻地,扔哪不是扔啊?再者,蔚蓝的人,又怎么可能拜托叶简呢? 那会是谁呢?为什么会去偷,能偷到,又为什么会点名,要把东西给青子? 猜想中始终没有出现过世亨少爷的身影,连闪过一下都没有。 因为在潜意识里,或者说内心的期待中,温继飞他们都认定少爷应该正在俗世里逍遥快活。 “对了青子呢?青子怎么样?他看过那套装置了吗?”战士出去后,贺堂堂问。 “看过了,他……正在做手术。”温继飞说。 ………… 医用军帐。 一块蓝色的布,隔开了韩青禹的左臂和身体……护士也都是从不义之城带来的,折秋泓一边开始操作,一边说: “我刚去看了一下,咱们的科研人员好像拆解不了那套装置,就更别提复制了。” “嗯。”韩青禹咬着牙,在蓝布的那一边轻微点头。 因为是实验,要持续和折秋泓沟通身体反应,他并没有做全面麻醉,而仅是用生命源能,在肩膀部分保持运转,以缓冲疼痛。 溪流锋锐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科研力量,所谓科研,不过是他们从不义之城带来的一批,日常负责提炼金属块,修改装置的技术人员而已,并不具备研究能力。 “那你会把它交给蔚蓝吗?比如交给军团长?”折秋泓试探问道。 “当然。” 韩青禹的答案出乎预料的毫不犹豫和平淡,他说:“不管东西是谁送来的,是什么目的,我肯定会给蔚蓝,会给不义之城……毕竟只靠我们,怎么也砍不完那么多大尖,守不住这个世界。” 这并不是大公无私,而是一种朴实。 更朴实的是,韩青禹接着说:“当然我得先敲一笔。” “……预料之中。”折秋泓在口罩下笑了一下,手上动作并没有停下,说:“其实就算没有这个,现在蔚蓝联盟那边,应该也很着急向你示好。” “没错。”这一点,韩青禹没否认。 折秋泓暂时收起手术刀和剪子,看了看他,犹豫然后说: “能放过远航吗?我的意思,因为齐勒的揭发,远航现在成了合谋阿方斯谋害你的共犯,蔚蓝很可能向我们远航开刀,以此向你示好。” 韩青禹睁开眼睛,看她……哪怕他的一条手臂,现在就在折秋泓的刀下,依然说: “我记得咱们以前说好的,我只放过你弟弟那一次,再见面我会杀他……我一定会杀他。” “……我知道,远航今天凌晨就已经主动宣布折守朝通敌叛变了,不过,他跑了。” 折秋泓说到这,头低下去继续手术。 宣布折守朝通敌叛变,让他逃亡,其实是在救他。 因为面对现在的韩青禹,谁都保不住他折守朝。 这一点折秋泓自己心里很清楚,她知道韩青禹也容易就能想明白。 “看来你们远航,还挺在乎这个弟弟的。”韩青禹闭上眼睛,有些无力说。 “嗯。”折秋泓顿了顿,“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可以放过远航吗?” “你这么在乎远航?” “是,我是远航的很多人,一起抚养,培养长大的,我跟你说过,我跟家里其实不算很亲,相处也不算多。” 折秋泓说完,低头继续手术。 她没有提过她的妈妈。 远航上一代的领袖,就是折秋泓的妈妈,而她和折守朝,大概应该算……只是优秀基因遗传的需要和产物。 妈妈对父亲没有任何感情,对他们姐弟俩也没什么感情,她的整个人生,都沉浸于对宇宙的向往。 在姐弟俩之间,折秋泓继承了母亲天才的基因,于是从小被远航当作未来和希望,全力培养。 590.蔚蓝着急的示好 折秋泓能为折守朝做的,只有这么多了。现在对于蔚蓝来说,折守朝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其实折秋泓自己,对于这个弟弟的胡乱作为也感到愤怒,但是她某种程度上理解折守朝这么折腾的原因,同时依然无法忍心亲手送他去死。 现在,她只能寄望蔚蓝不把整个远航当作惩罚的对象。 “整个远航么?”韩青禹嘴里嘀咕着,看着折秋泓在口罩和帽子之间,露出的那双总是目光笔直的眼睛…… 最后无力苦笑一下说“真要株连的话,好像也应该先株连你啊……所以,算了,有罪的定罪,剩下的等蔚蓝找来,我会给出态度。” “谢谢。”折秋泓低声说,然后继续手术。 两个小时的手术,和持续不断的关于手术交流,折秋泓甚至把拆下来的碎骨拿起来给韩青禹看。 韩青禹脸色铁青,满头是汗。 “好了。”终于,折秋泓放下了手上的东西,转身。 一名护士上来替她擦汗。 另两名护士开始替韩青禹包扎。 “好了?”手术台上的韩青禹问。 折秋泓懂他这一问的真正含义,犹豫一下说“是的,但还有一些细节……” “那就再做一次,不行两次。” “……嗯。”折秋泓应了一声,沉默思索。 临出门的时候,折秋泓犹豫了一下,站住回头,说“对了,我突然好奇一个问题,你会怎么想。” 韩青禹用目光示意她说。 “如果大尖真的全面入侵的话,你觉得人类应该准备火种计划吗?你怎么看?” 折秋泓问完,看着韩青禹。 “哦”,韩青禹想了想,抬眼反问,“凭什么?” “嗯?”因为长期以远航的逻辑,或者说人类精英的逻辑思考,折秋泓一下没反应过来。 “凭什么一些人去当火种,剩下的人被放弃?又凭什么是那些人被选择去当火种,而不是剩下的人?如果蔚蓝的高层也有火种计划,那么前线的战士们,凭什么那样去拼命战斗?”韩青禹问。 “……”折秋泓语塞一下。 “火种?呵呵,冠冕堂皇而已。”韩青禹冷笑一下说“如果真有那一天,对于这个世界被放弃,死去的绝大多数来说,所谓人类是不是继续存在,在哪里重建家园,有什么意义?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嗯。” 韩青禹并没有站在一定会被选择的立场上说话,这可能是他潜意识的反应,折秋泓应声,出门。 锈妹、菜心和米拉都等在门外。 “好了吗?” “怎么样?” “我们可以进去看青子了吗?” 她们急切地询问,但是并不显得很担心,这是因为对折秋泓的信任,折医生的医术,一直都很夸张。 “可以,但是手术……可能还需要再做一到两次。”折秋泓说。 这是第一次,锈妹听到折秋泓说手术没有彻底完成……她开始担心起来,“怎么会这样?真的那么严重吗?” 米拉和菜心也靠过来,目光紧张看着折秋泓。 “……嗯,挺严重的。”折秋泓点头。 次日,又一次手术。 然后第三次。 ………… “砰!” 联盟议事会,会场,议长克莫尔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主席台上。 这情况很少见,很少见。 下方嘈杂的声音安静下来。 “三天了!三天无意义的反复争论,一如过往……”克莫尔神情愤怒说“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吗?” 议员们不吱声,看着愤怒的议长。 “现在,马上,提出你们明确的意见或办法,然后开始表决。”克莫尔看表,说“两个小时后,我们进入南极战事议程。” 这意味着,蔚蓝到底怎么就阿方斯事件进行危机公关,只剩下两个小时讨论时间。议长无权决定结果,但是可以决定什么时候进入表决程序。 “很简单,凡与阿方斯的相关议员,我想他们一直都很明显,集体引咎辞职,等待调查。”一向支持韩青禹的委内瑞拉代表起身,像是出了一口恶气说“同时,历次调查团成员根据责任不同,承担相关责任。” “反对,分歧和讨论、建议,本就是是作为议员的权力和职责所在,我们不应该承担与与自身无关……”一名议员还在挣扎狡辩。 “反对你的妈妈去吧,无关?!我向上帝保证,你特么的应该被枪毙。”委内瑞拉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同意。”墨西哥议员举手赞同,瞬间带起大片手臂。 看起来似乎大局已定了。 克莫尔目光缓缓扫过,微微点头,“那么……青少校呢?我们现在对他的态度……我想我们必须拿出一个态度了,哪怕其实已经太迟。” 说这句话时,克莫尔的眼神和霍华德短暂触碰了一下,深深懊悔。三天前,他们一起错过了最后的机会。 “首先不论如何,把他的星耀蔚蓝勋章还给他,那是三年前,就应该给他的……再把那些曾经落在地面蒙尘的金质、银质勋章,都擦拭干净,还给英雄。” 迈恩起身说。 “多好的建议啊,对一个已经声明离开蔚蓝的人,低下头颅……然后联盟将因此失去威信。”一名躲在角落里的议员小声说。 “已经失去了,你以为还没有失去吗?”迈恩沉声回答,然后侧身,转向那一片,目光炯炯道 “现在最可怕的问题,甚至已经不是挽回thekg了,你们还不明白吗?现在联盟要挽回的,是所有战士的心啊!” “联盟对青少校的态度,他们必然都在看着……因为他的曾经,与他们是一样的,一样流血战斗和牺牲。” “阿方斯已经击沉联盟了,明白吗?现在前线握刀的战士们,他们在想,自己是食物!食物!食物!” 最后一句,迈恩怒吼,然后仰天,流泪。 “我赞同你对星耀勋章的意见,以及关于形势的判断,迈恩。”短暂的沉寂后,一名议员起身,说“但是现在这样做,我担心青少校也未必愿意回来,而我们却双手奉上星耀特权……当联盟以这样的姿态退让,谁又能保证,我们不会制造出一个未来的独裁者呢?” 议员顿了顿,说“所以我想,我们能不能在特权这一点上加以限制,比如在授勋的文件中,将青少校对第三固定探索地的占有,直接默认为是特权申请?” 这意思,等于给予勋章,但是偷偷剥夺特权。 会场骚动,开始讨论。 “咳!”会议室的最后一排角落,刘一五轻咳了一声。 这是这位华系亚方面军军长,作为代表,三天来第一次在议事会现场出声。 这是包括克莫尔在内,绝大部分人都期待已久的声音。 所有人都回头看他。 “我想要是你们,现在就会先担心他还要不要那玩意……那是20岁时候,亲手把一把勋章扔在地上的孩子啊。” 刘一五说。 591.绯闻 刘一五称呼那个家伙为“孩子”,这是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的叫法了,你能在他说话时的眼神里,看到毫不掩饰的欣慰和得意。 那是一种,当自家的倒霉孩子,终于出息了,争气了,长辈们眼中会有的情绪和表达。 人类前十,手握重兵,以及无尽的潜力和越来越巨大的影响力…… 那个家伙,现在好像也只有华系亚这些曾经看顾他成长,在罪名之下,危难之中,一直都坚持相信他,尽力保护、维护他的人,还能够这样提及他了。 “是啊,他会要吗?”因为刘一五军长的提醒,议长先生在心底默默自问了一遍。 眼神转去,他有些疲惫的眼神,缓缓经过每一双眼睛。 作为议长,克莫尔不能在表决之前进行直接的引导,表露过于明确的倾向,这是蔚蓝议事会的规则。 但是这一刻,在他的眼神里,包括迈恩在内的议员们,分明看到了一种明确的情绪,叫做恳请,甚至是恳求。 事实正如之前迈恩所说的那样,现在已经不单是联盟对青少校个人的态度了,阿方斯已经击沉了联盟,战士们正在看着,联盟必须挽回他们的心。 当然,如果他们还能挽回青少校,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1994年5月26日,年度第31号提案,关于以联盟议事会名义,向蔚蓝全军发布阿方斯事件真相,致歉并追究一切相关责任……进入表决程序。” “第32号提案,关于以正式文件形式,向韩青禹少校等人表达歉意及感谢……进入表决程序。” “第33号提案,关于无条件授予蔚蓝华系亚方面军韩青禹少校,联盟最高,星耀蔚蓝勋章,并对吴恤中尉、沈宜秀少尉、温继飞少尉,列兵贺堂堂等人进行表彰……进入表决程序。” 克莫尔用一如既往,平静不带情绪的语气说完,然后抬头,用疲惫的双眼看向下方,那些正逐渐起身,准备上前投票的议员们。 其实因为“责任追究”的提案,如果克莫尔本人,现在宣布承担最主要责任,引咎卸任,会形成很好的效应和说服力。 这一点克莫尔想过。在此之前,当他派遣霍华德去找韩青禹的时候,他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但是他现在还不能这么做,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这么做是一种逃避,新的议长选举也会耽搁很多事情,带来很大的麻烦,他必须先坚持,并试着去挽回局面。 “表决开始。”克莫尔说。 ………… “叮铃铃,叮铃铃……” 迈恩刚回到办公室,他桌上的特殊频段电话就响了。 其实电话一直都在响。 “怎么样,迈恩先生,联盟拿出方案了吗?”电话那头,艾希莉娅急切地问道。 “是的。”迈恩说。 “那么……” “我想联盟还有希望,孩子。”坐在办公椅上的迈恩,低头用力揉了揉他粗糙而疲惫的脸庞,说:“第31号提案……以71票优势通过,第32号提案……以163票优势通过,第33号提案,以412票优势通过。” 迈恩说了提案内容和投票结果,事实上这是让人惊喜的结果。 “……上帝保佑。”电话那头,艾希莉娅缓缓说。 “是的,孩子,但是现在我们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也许上帝帮不上忙……”迈恩顿了顿说:“你和青少校不是朋友吗?艾希莉娅,所以不管怎样,请尽你最大的努力,去尝试说服他接受。” “我……”艾希莉娅支吾着,有些窘迫。 朋友吗?当他说,可是谁知道三年时间你没有变成坏人呢,所以,站在那,不要过来……是谁跟你们说的,我是他的朋友啊? “拜托了,艾希莉娅。” “是的,迈恩先生,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艾希莉娅说。 电话挂断了,艾希莉娅回头,看了看站在身后的伊恩,“上帝,你竟然还在笑,伊恩……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么不安吗?” 伊恩还是笑,笑着说:“抱歉,艾希莉娅,我只是,只是突然觉得议事会那些家伙们,实在太不了解thekg了,他们应该有第四个提案的,提案内容比如两万块金属块的补偿就够了,然后告诉thekg,这些提案他只能一起接受,或者一起拒绝,就好了。” “……”艾希莉娅忍不住也笑起来了。 “你看,我说的对吧?”伊恩继续笑着说:“那样他接受的概率可就大多了,哪怕接受之后,他把星耀蔚蓝勋章拿来垫桌脚呢。” ………… 【小子,拿了吧,那东西可是用金属块打造的,我也有一块。】 联盟派遣团的飞机抵达尼泊尔。陈不饿的信,放在韩青禹的病床床头,你很难理解那个老头为什么明明那么糙,却总是喜欢写信。 这封信的重点不在金属块,毕竟星耀蔚蓝勋章也不是磨盘那么大,重点在最后那五个字。 “报告。”战士在军帐外喊。 “……进来。” “报告,蔚蓝记者艾希莉娅和伊恩来访……” “来访?他们不是一直都在咱们这边待着吗?和菜心在一起。” “是的,他们说想要见你。” “哦,行,让她们进来吧。” 艾希莉娅走进军帐。 记者小姐不久前刚发过誓,从此以后只在理性上爱戴和拥护thekg,而绝不再掺杂私人感情,不再自以为是的,单方面把他当作亲近的人。 但是,当她第一眼看到病床边那条“残破”的手臂……艾希莉娅怔住,然后开始哭泣。 “我,这,很抱歉,青少校……” 三分钟了,无奈把目光从一旁泣不成声的艾希莉娅身上收回来,看向the青少校,伊恩窘迫说。 情况实在有些丢人,但是也能理解,伊恩一直都知道在艾希莉娅的心中,面前这个受伤的男人意味着什么,那是一份远超过爱慕的爱。 “没事,但是,她为什么哭?”病床上,韩青禹眼神困惑,认真问。 “咔。” 伊恩又听见那种其实不存在的破碎声了。 “呜……”一旁的艾希莉娅也哭得更大声了。 伊恩试着做了一个手势,但是这好像也不能表达什么,你总不能对青少校摊手吧?面前的这个人,他可是韩青禹啊。 韩青禹自己没有的,对于他地位和影响力的觉悟,伊恩作为蔚蓝普通的一员,是明确有的。 他只好不说话。 “那个,你怎么了?”韩青禹试着挪动一下身体,自己问艾希莉娅,然后说:“可以停下来吗?有什么办法可以停下来吗?” “呜……除非你接受星耀蔚蓝勋章。”艾希莉娅说完这句话,自己都傻了,在心底羞愧无助地抓狂,大喊: 天呐,你以为你是谁,你在干什么,艾希莉娅…… 伊恩也觉得她可能疯了。 “那么,好的。”韩青禹说。 艾希莉娅:“……” 伊恩:“……” “别哭了。”韩青禹温和说。 这一瞬间,艾希莉娅整个人定住。 伊恩看着她,甚至担心她会直接晕过去。 ………… “他接受了,被派遣的议员们已经进入了第三固定探索地。”联盟议事会,会场门口站着前来报告情况的士兵。 克莫尔的眉头终于松开。 “真的?”一名议员有些不敢置信,因为这比想象的顺利多了,毕竟之前从第三固定探索地传回的情报说:青少校是一个很记仇的人,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承认。 “嗯,据说是因为艾希莉娅小姐的眼泪。” “……哗。” 迈恩恍然大悟,仰头张大嘴巴。 这是绯闻的气息。蔚蓝史上关于the青少校的第一个绯闻。 会场气氛变化,开始哄闹起来 591.绯闻 刘一五称呼那个家伙为“孩子”,这是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的叫法了,你能在他说话时的眼神里,看到毫不掩饰的欣慰和得意。 那是一种,当自家的倒霉孩子,终于出息了,争气了,长辈们眼中会有的情绪和表达。 人类前十,手握重兵,以及无尽的潜力和越来越巨大的影响力…… 那个家伙,现在好像也只有华系亚这些曾经看顾他成长,在罪名之下,危难之中,一直都坚持相信他,尽力保护、维护他的人,还能够这样提及他了。 “是啊,他会要吗?”因为刘一五军长的提醒,议长先生在心底默默自问了一遍。 眼神转去,他有些疲惫的眼神,缓缓经过每一双眼睛。 作为议长,克莫尔不能在表决之前进行直接的引导,表露过于明确的倾向,这是蔚蓝议事会的规则。 但是这一刻,在他的眼神里,包括迈恩在内的议员们,分明看到了一种明确的情绪,叫做恳请,甚至是恳求。 事实正如之前迈恩所说的那样,现在已经不单是联盟对青少校个人的态度了,阿方斯已经击沉了联盟,战士们正在看着,联盟必须挽回他们的心。 当然,如果他们还能挽回青少校,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1994年5月26日,年度第31号提案,关于以联盟议事会名义,向蔚蓝全军发布阿方斯事件真相,致歉并追究一切相关责任……进入表决程序。” “第32号提案,关于以正式文件形式,向韩青禹少校等人表达歉意及感谢……进入表决程序。” “第33号提案,关于无条件授予蔚蓝华系亚方面军韩青禹少校,联盟最高,星耀蔚蓝勋章,并对吴恤中尉、沈宜秀少尉、温继飞少尉,列兵贺堂堂等人进行表彰……进入表决程序。” 克莫尔用一如既往,平静不带情绪的语气说完,然后抬头,用疲惫的双眼看向下方,那些正逐渐起身,准备上前投票的议员们。 其实因为“责任追究”的提案,如果克莫尔本人,现在宣布承担最主要责任,引咎卸任,会形成很好的效应和说服力。 这一点克莫尔想过。在此之前,当他派遣霍华德去找韩青禹的时候,他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但是他现在还不能这么做,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这么做是一种逃避,新的议长选举也会耽搁很多事情,带来很大的麻烦,他必须先坚持,并试着去挽回局面。 “表决开始。”克莫尔说。 ………… “叮铃铃,叮铃铃……” 迈恩刚回到办公室,他桌上的特殊频段电话就响了。 其实电话一直都在响。 “怎么样,迈恩先生,联盟拿出方案了吗?”电话那头,艾希莉娅急切地问道。 “是的。”迈恩说。 “那么……” “我想联盟还有希望,孩子。”坐在办公椅上的迈恩,低头用力揉了揉他粗糙而疲惫的脸庞,说:“第31号提案……以71票优势通过,第32号提案……以163票优势通过,第33号提案,以412票优势通过。” 迈恩说了提案内容和投票结果,事实上这是让人惊喜的结果。 “……上帝保佑。”电话那头,艾希莉娅缓缓说。 “是的,孩子,但是现在我们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也许上帝帮不上忙……”迈恩顿了顿说:“你和青少校不是朋友吗?艾希莉娅,所以不管怎样,请尽你最大的努力,去尝试说服他接受。” “我……”艾希莉娅支吾着,有些窘迫。 朋友吗?当他说,可是谁知道三年时间你没有变成坏人呢,所以,站在那,不要过来……是谁跟你们说的,我是他的朋友啊? “拜托了,艾希莉娅。” “是的,迈恩先生,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艾希莉娅说。 电话挂断了,艾希莉娅回头,看了看站在身后的伊恩,“上帝,你竟然还在笑,伊恩……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么不安吗?” 伊恩还是笑,笑着说:“抱歉,艾希莉娅,我只是,只是突然觉得议事会那些家伙们,实在太不了解thekg了,他们应该有第四个提案的,提案内容比如两万块金属块的补偿就够了,然后告诉thekg,这些提案他只能一起接受,或者一起拒绝,就好了。” “……”艾希莉娅忍不住也笑起来了。 “你看,我说的对吧?”伊恩继续笑着说:“那样他接受的概率可就大多了,哪怕接受之后,他把星耀蔚蓝勋章拿来垫桌脚呢。” ………… 【小子,拿了吧,那东西可是用金属块打造的,我也有一块。】 联盟派遣团的飞机抵达尼泊尔。陈不饿的信,放在韩青禹的病床床头,你很难理解那个老头为什么明明那么糙,却总是喜欢写信。 这封信的重点不在金属块,毕竟星耀蔚蓝勋章也不是磨盘那么大,重点在最后那五个字。 “报告。”战士在军帐外喊。 “……进来。” “报告,蔚蓝记者艾希莉娅和伊恩来访……” “来访?他们不是一直都在咱们这边待着吗?和菜心在一起。” “是的,他们说想要见你。” “哦,行,让她们进来吧。” 艾希莉娅走进军帐。 记者小姐不久前刚发过誓,从此以后只在理性上爱戴和拥护thekg,而绝不再掺杂私人感情,不再自以为是的,单方面把他当作亲近的人。 但是,当她第一眼看到病床边那条“残破”的手臂……艾希莉娅怔住,然后开始哭泣。 “我,这,很抱歉,青少校……” 三分钟了,无奈把目光从一旁泣不成声的艾希莉娅身上收回来,看向the青少校,伊恩窘迫说。 情况实在有些丢人,但是也能理解,伊恩一直都知道在艾希莉娅的心中,面前这个受伤的男人意味着什么,那是一份远超过爱慕的爱。 “没事,但是,她为什么哭?”病床上,韩青禹眼神困惑,认真问。 “咔。” 伊恩又听见那种其实不存在的破碎声了。 “呜……”一旁的艾希莉娅也哭得更大声了。 伊恩试着做了一个手势,但是这好像也不能表达什么,你总不能对青少校摊手吧?面前的这个人,他可是韩青禹啊。 韩青禹自己没有的,对于他地位和影响力的觉悟,伊恩作为蔚蓝普通的一员,是明确有的。 他只好不说话。 “那个,你怎么了?”韩青禹试着挪动一下身体,自己问艾希莉娅,然后说:“可以停下来吗?有什么办法可以停下来吗?” “呜……除非你接受星耀蔚蓝勋章。”艾希莉娅说完这句话,自己都傻了,在心底羞愧无助地抓狂,大喊: 天呐,你以为你是谁,你在干什么,艾希莉娅…… 伊恩也觉得她可能疯了。 “那么,好的。”韩青禹说。 艾希莉娅:“……” 伊恩:“……” “别哭了。”韩青禹温和说。 这一瞬间,艾希莉娅整个人定住。 伊恩看着她,甚至担心她会直接晕过去。 ………… “他接受了,被派遣的议员们已经进入了第三固定探索地。”联盟议事会,会场门口站着前来报告情况的士兵。 克莫尔的眉头终于松开。 “真的?”一名议员有些不敢置信,因为这比想象的顺利多了,毕竟之前从第三固定探索地传回的情报说:青少校是一个很记仇的人,这一点连他自己都承认。 “嗯,据说是因为艾希莉娅小姐的眼泪。” “……哗。” 迈恩恍然大悟,仰头张大嘴巴。 这是绯闻的气息。蔚蓝史上关于the青少校的第一个绯闻。 会场气氛变化,开始哄闹起来 592.三艘飞行器(补1) 情绪本就是需要导向,也很容易导向的东西,所以如果在蔚蓝现在的情况和氛围下,出现一场英雄战士和战地女记者的绯闻,无疑会是很棒的事情,能缓冲很多东西。 尤其他叫做韩青禹,对,就是你们所知道的the青少校,或thekg。 然后,她是一个普通的战地女记者。 “标题,从出现在镜头里,到出现在生命里。故事从喜朗峰顶,那张著名的照片说起……” 这一刻,作为新闻部的副部长,专业人士,迈恩几乎就快要喊出来了,“炒作它!全力炒作它。” “另外,青少校要求得到三艘源能飞行器,分别是2人级针鱼,10人级剑鱼和100人级青枪。” 伴随着门口战士报告的声音落下,整个会场,人们逐渐安静下来,目光转去。 “什么?!” “你是说,他要用星耀蔚蓝勋章的特权,要求三艘源能飞行器?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关键他并没有承诺回归蔚蓝啊,所以是要以独立武装的身份,拥有三艘源能飞行器吗?” “……这是我所见过,史上最过分的特权申请。” 议员中被压制的那部分人,很快趁机跳出来了。 这一次,就连站一直站在韩青禹一边的议员们,包括迈恩等人,都一时间不知如何反驳是好。 因为源能飞行器太珍贵,同时还是目前蔚蓝最大的“隐秘”,隐秘不在消息面,而在于独有性,它还不曾出现在战场。 某种程度上,源能飞行器代表希望和梦想,如同武侠小说中弱势的少年身怀神兵利器。 “……”克莫尔拍了拍额头,皱眉低头开始思索。 议员中之前就有对韩青禹“限制特权”的申请,但是被否决了。现在看来,那个人还真是如传闻中一般,从来不会不好意思啊…… “不能给他,议长,这已经超出星耀特权的原则范围了,这是私人对绝对武力的占据。” “除非他先回归蔚蓝!” “史上从没有一个星耀蔚蓝的拥有者,提出过这么过分的要求。” “……” 嘈杂、激愤的声音此起彼伏。 “可是,也不曾有过一个星耀蔚蓝,为我们带来源能发动机啊!”刘一五可不管韩青禹的特权要求,是不是脸皮太厚了,反正他也不是会不好意思的人…… 微笑,刘军长扫视全场说 “三艘而已,就算是入股分成,难道不是该他的吗?” “当你们激动抚摸那些源能飞行器的时候,你们的手,并不曾握住喜朗锋顶迎空的战刀……那些洒在空中与雪地里的血,都已经凉了是吗?” 不愧是说死红肩的男人,刘一五淡淡的三句话,瞬间让现场激烈反对的声音小下来。 “给他吗?” “给他,趁机要求…邀请他回归。” “是的,我想他并不会做出不利蔚蓝与这个世界的事情,毕竟就算是这三年多带着愤怒的日子,他也没有伤害过蔚蓝。” “……” 另一面的声音开始出现。 克莫尔抬头。 从心理的角度,克莫尔倾向于给。虽然不免有很多不安,但是反正都做到这一步了,再退回来很愚蠢。 源能飞行器本身,也迟早都是要装备面世的,而且应该快了。 既然这样,现在给他,无疑是“效果”最好,“利益”最大的选择。 “其实如果我们不认为他会倒向雪莲,或主动攻击蔚蓝……”克莫尔开口说“让他拥有源能飞行器,也许并不是坏事。” 克莫尔想象了一下,未来大概率遍布全球的战场,试问又哪个战士,不期待青少校的降临? “请注意你的发言,议长,你正在做过于明确的引导。” “你的纵容将埋下灾祸的种子,那个家伙将远比华系亚军团长更危险。” 因为31好决议案而很可能引咎辞职,接受调查的两名议员,在做最后的,鱼死网破的挣扎。 这是绝不该说的话,哪怕在场每个人其实都心知肚明联盟对陈不饿的防备,但是绝不能说出来,他们说了。 当这样的话摆在明面上,它是对蔚蓝支柱,人间无敌,全无依据的诋毁。 这也许将带来可怕的后果。 这一刻全场死寂,噤若寒蝉。 “笃!笃!……笃!” 刘一五的右手食指,缓缓地敲击桌面,一声一声,叩击着全场议员的心弦。 他在忍,拼了命的忍。 “唉……”终究,只是一声长叹,刘一五吁一口气,语气平静说“你们好像从来都不懂他到底强大到多么可怕的地步。” 这句话隐藏的台词他早就已经强大到可以倾覆蔚蓝了啊,而你们,还在自以为是的,把他的顾全大局,用心良苦与坚忍,当作是权力制衡和防备的成果。 ………… “吴恤中尉跟你们相处的时候话多吗?”还不知道自己很快将成为一则绯闻的主角,艾希莉娅问。 这是一次采访,真正意义上thekg接受的第一次采访,大概是艾希莉娅哭来的。 当他说手臂不是很疼,聊聊也好,艾希莉娅坐在病床边,抹着眼泪,努力搜索可以问的问题。 她心里有无数问题想问,联盟和这个世界,也有很多东西想了解,但是在目前的情况下,关于人类、联盟,华系亚方面军等等,全部都太敏感了。 所以,艾希莉娅干脆放纵,满足自己个人的好奇心。 “我们在这里三天了,还没跟吴恤中尉说过话,我们也很少看到他跟谁说话。”伊恩在一旁补充道。 一旁溪流锋锐的战士们在笑。 韩青禹“嗯。” “……多吗?嗯的意思,是吴恤中尉其实私下跟你们话多吗?”艾希莉娅问。 “不是,是一般没必要的时候,他跟我们也就一个‘嗯’。”韩青禹苦笑着说。 “哦,是这样。”艾希莉娅仰头想象那个画面,点了点头,笑着像一个纯粹好奇的女孩,继续说 “那我还有一个很好奇的问题,吴恤中尉,沈宜秀稍微,温少尉和他的枪……在这几个人里,如果某次你只能带一个人去决战场,你会选择带谁一起呀?” “好问题。听你这么一问,我们也很想知道答案。” 温继飞说着,和吴恤、锈妹、贺堂堂、菜心、米拉、小王爷等人一起走进来。 吴恤看一眼韩青禹“嗯。” 593.被保留的特权和手术(补2) 所以就连吴恤都对答案感到好奇,或者说期待。 在场他、温继飞、锈妹……几乎每一个人的目光,都灼灼的盯在韩青禹的脸上,眼神中既有期待,也有明显或不明显的威胁。 韩青禹偷偷白了艾希莉娅一眼,说“为什么要选,不能都带吗?” “不能。”赶在艾希莉娅之前,温继飞、锈妹和吴恤同时说。 “唔,只是因为好奇,我想很多人都会有跟我一样的好奇,尽管我们总是讨论和激动于你们一起出现的场景……” 艾希莉娅接着说,她这次就拍下了一张那样的照片,当这个阵容一起出现的照片。 “是背面。那时,微红的晨光照下来,你们八个人,背负着刀枪,一字排开在阿方斯庄园入口的教堂前,微微仰头……背后是溪流锋锐战士们林立的身影。” “那是很好的照片,我保证。我将来可以发表它吗?取名比如正义的归来,兵临城下……” “将来的话,晚点再讨论吧,背面应该还好。”温继飞敷衍说完转回来,继续看着韩青禹。 他们一起经历过那样的战斗,在他还没有源能枪械的时候。所以韩青虫要是不选他,温少尉会不高兴。 “提前警告你哦,答案不是我的话,我可能会因为伤心,离家出走。”锈妹咛喔般小声说道。 吴恤不说话,因为他要是也威胁离家出走的话,这个威胁有点过分大了。但是他也很认真的盯着青子。 “……”韩青禹转过去,看向在场溪流锋锐的战士们,笑着问“你们觉得呢?你们觉得我应该选谁?” “我们不觉得。”老休说。 “嗯,我们又不蠢。”黑牙笑起来。 一旁的风暴团长哈哈大笑。 怎么说呢?这些人中肯定是吴恤最强,按理说应该选他,但是温继飞的枪是特别的存在,他们俩的默契也已经被证明过是最高的,锈妹有小号柱剑,而且会生气…… “我好像要晕倒了。”韩青禹说。 “你没有。”折秋泓板着脸说。 韩青禹狠狠白她一眼,转过来,豁出去了说“堂堂。” 现场包括贺堂堂本人在内,“嗯?” “我选堂堂。这次最后追阿方斯,我就是带堂堂一起的,你们忘了?”韩青禹表情认真,转向艾希莉娅说“因为贺堂堂,才是现在真正无敌的存在。”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贺堂堂摸了摸脑后的包,用华系亚语小声说。 但是艾希莉娅认真的做了记录。 ………… “给他。最高议事组经过专项讨论,决定同意韩青禹少校的特权申请。”克莫尔说。 他可以强行这么做。蔚蓝赋予星耀蔚蓝的特权之所以特殊,乃至以至高来定义,其中有一点就体现在这,它并不需要整体表决,它只需要原则上的赞成,不招致集体反对就够了。 会场里各种各样的目光,惊诧、困惑,狐疑……一齐看向克莫尔。 作为议长,克莫尔从来都是一个温和而没有强硬表现的人,这与蔚蓝的制度有关,也与他的出身背景有关。 4年前,当他成为蔚蓝新任议长,理由并不是因为他是最优秀的,而是因为,他是适合的人选中最无害的。 他无害了四年了。 “你在滥用职权,克莫尔议长!”当场有人质问。 “蔚蓝联盟1994年度,第34号提案,关于联盟议事会议长克莫尔,涉嫌滥用职权,展开调查事项……稍后进入投票程序。”克莫尔平静说。 全场无声。 这意味着克莫尔要强行通过这项决策,给出三艘源能飞行器。 “嗒嗒嗒嗒嗒……”军靴在水泥地面奔跑的声音快速趋近。 在上一名前来报告情况的战士依然没有离开的情况下,另一名战士跑步出现在会场门口。 “报告。” “说。” “最新通讯,除三艘源能飞行器外,青少校另外要求15000套第十代源能装置……”战士大声说。 “轰,哗!”会场一下乱套。 “得寸进尺!” “他在做什么?!在调戏联盟吗?” “看到了吧?都看到了吧?他根本就没有诚意!” “……” 相比三艘源能飞行器,15000源能装置并不算是很夸张的要求,但因为它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再加的,是在本就已经很过分的情况下,又再提出的要求,议员们的感觉很糟糕。 激烈的质疑声中,就连刚做了艰难决断的克莫尔,一时间都有些无力和委屈。 那家伙,真是一点都不体谅人啊…… “等等。”现场,一名态度始终中立的议员,突然站起来。 “等等!”因为会场实在太过嘈杂了,他不得不提高嗓门,大声吼了一句。 然后等到议论声终于小下来一些,看向门口前来报告的战士,问“你刚才说,第十代装置?” “……”会场安静下来。 “嗯,是的。”战士终于可以把话说完了,有些激动。 “你没有听错?” “是的,没有。刚传来的讯息明确说,青少校手里拥有第十代源能装置,效率大约是第九代的13倍……” “轰!”整个会场,几乎所有出身军方的议员们,一下集体站立起来。 主席台上的人也站起来了。 “三艘源能飞行器加15000套第十代装置,不是特权申请,the青少校暂时保留特权……” “这是交易,温少尉说,满足吧,这其实是馈赠。” 战士终于把话说完。 “同意他!”在场来自军队的议员们第一时间集体咆哮。 因为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13倍的提升,对于整个蔚蓝军队意味着什么。 那是13倍啊! 就算源能飞行器再珍贵,再强大,最终上阵砍死大尖的,依然是那些战士和他们背后的装置和手里的刀。 “我们甚至应该感谢他,因为他本可以独自领先很长一段时间,如果他真的想那么做的话。”米特利上将议员补充说。 这一瞬间,克莫尔无声地笑起来,笑得是那样的感慨和释然。 “收起那些怀疑的嘴脸吧。”墨西哥议员大声说“如果你们曾看过他在喜朗峰环形阵地流血奔走,支援每一个需要他的地方。” “我想这并不是对我们的示好,而是他对蔚蓝战友,依然如故的珍惜。”克莫尔看着会场,缓缓说。 ………… 第十代源能装置,由温继飞和吴恤亲自护送去往联盟。 2人,10人,100人,三艘源能飞行器正在到来的途中。 刚空了的医用军帐里,折秋泓和护士们一起,正在准备又一次手术,器械的碰撞声当当的响着。 “还要第五次吗?折姐姐。不是第一次就说差不多好了,成功了吗?”锈妹心疼地问。 菜心站在她身边抽鼻子。 她看过那条手臂,它已经不成样子了,它总是被包扎好,又拆开。 “怎么会这样啊?”米拉的语气中有些小小的生气和不解。 折秋泓停下手上的动作,起身,目光转过去,最后落在米拉身上。 “这次是给你准备的……你的手臂可以进行手术了,米拉。” 其实以韩青禹自身的情况,第一次,至少第二次,手臂手术就已经完全成功了。之所以还进行第三、第四次,是因为米拉和他之间,存在体质的巨大差距,必须经过验证和调整,试验。 这一刻,米拉懂了……猛地僵在那里,眼泪从面颊上一直往下淌。 锈妹和菜心也都不再能说话。 军帐外的阳光下,爽朗的声音传来。 韩青禹包裹着一条手臂,嚣张地笑着,正没心没肺地挑衅,表示要单手虐贺堂堂+小王爷+黑牙。 594.十代装置的来处 米拉、折秋泓、锈妹和菜心不约而同,自觉不自觉地转过头,不出声,看向军帐外,那个站在阳光下的身影。 “来来来,下注啦!行动不便,不用柱剑,砍中算输,砍倒才赢……” 韩青禹挂着一条手臂,绕圈热情地招呼着,像个跑江湖卖艺的人。 就是这样的一个韩青禹,你嫌弃惯了,连某次想认真跟他说声感谢,说温暖或感动,都会觉得尴尬、生硬,说不出口……就更别提深情款款什么的了,那纯粹是自找屈辱、破碎和不自在。 其实这半年多来,青子很难得有这么高的兴致。 虽然这个人一向都没有表现出过,比如压力、压抑这种东西,但是前几个月,船上的游戏和热闹,他也从来都没参与过。 这两天,大概因为大仇终于得报,亲手拿回来真相和公道,心里释然了,再几件高兴的事叠加在一起了吧。 比如溪流锋锐这上万人,终于可以安定下来,米拉的伤也有了确定的办法等等。 但是,周围满满当当围观的人,虽然对战斗本身很热情,对韩青禹的兴致也很捧场,却没有一个人真的去下注…… 这已经不是第一或第二场了。 “假赛狗。”老休偷偷骂道。 “嗯,臭不要脸的,谁都敢输。”风暴团长点头表示同意。 几场下来,他们早已经看透了,赛果大部分情况下都由注码决定。根据注码,韩青禹谁都能赢,也谁都敢输。 谁让庄家是他偷偷安排的人呢? “我就不理解了,明明源能块都是他发出来的……他再无耻地赢回去,我们没得用了,他不还得发?”古扎扎嘀咕着。 他们不了解,其实为了避免心疼,韩青禹从一开始,就把溪流锋锐的公产和个人的私产,区分得很彻底,很清楚。 “嗯,但是他看着真的很开心啊。”尸人维泽板着脸,说了大概温暖的话,然后掏了六块源能块,向前走去,完成下注。 “……算了,我也再下点儿。”阿尼罗跟着上前。 接着老休、风暴、古扎扎,战士们,成群结队的上前下注……都想着反正是一回事呢,注码大多下在了三人组一边,他们热情地高喊着 “黑牙加油。” “小王爷不要手软。” “堂堂才是真的无敌。” “……” 正喊着。 “嗖!”“嗖!”“嗖!” 大小不一的三个物体,突然从头顶上方掠过,要不是因为地面快速掠过的残影,很多人甚至没有觉察它们已经经过。 所有人抬头,向远,失去目标。 “什么东西?”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源能飞行器,杨清白带人开回来了。” “好快!” “嗯。” “颂!”下一秒,韩青禹消失在人群面前。 “愣着干嘛,看大宝贝去啊!”源能鼓荡起的风中,他兴奋的声音传来。 “颂颂颂颂颂……” ………… 庄园深处紧急修建的机场,人群到场围观的时候,三艘源能飞行器还没有完成降落。 就像是故意表演一样,它们在距离地面约百米高度快速完成制动,降速,然后开始缓缓下降,同时如游鱼般缓缓自转。 “这玩意叫什么,有名字吗?” “好像有,分别叫什么针鱼、剑鱼、青枪……” “哦,看着真还有点像。” 眼前的三艘源能飞行器大小落差很大,整体造型也有不小的区别,但是无一例外,头部正面都有一根剑矛状的长刺。 主体部分都呈“纺锤状”,同时背部有尖锐的鳍状结构。 “都说可惜源能飞行器没有攻击性武器,不会这个就是武器设置吧?用撞的?” “应该是了,话说这玩意,这速度,要是瞄着你撞下来,你死不死?” “我肯定死啊,顶级以下,真被瞄上估计都很难活下来。” “问题是它撞下来后没损伤么?就算没损伤,还能很快再启动?我看大尖的那些飞行器,好像落地都很难再启动啊……” 激动的目光和纷杂的议论声中,三次源能飞行器依次落地。 其中最大的百人级青枪落地后,侧面无缝隙铁门打开,杨清白穿着一身复杂、厚重到看着像是宇航服的飞行服,从飞船上下来。 这个等级的飞船,竟然依然可以单人驾驶,大尖文明的科技树看起来真的跟蔚蓝完全不一样。 青枪很大,比想象中的百人级大了不少。 其实刚开始,大伙看着视觉冲击还没有那么强烈,现在,当杨清白站在舰前了,对比出现,地面死铁板的凹陷被注意到,人们才真正意识到它的厚重与庞大。 无声,杨清白费力摘下头盔,用右手抱着,把左手举起来,淡定微笑向挥了挥手。 他今天特意梳了一个大背头。 “好日子终于来了,以后这里最嚣张就是老子了……”“颂!” 一道虚影掠过,拖着杨清白回到驾驶舱。 韩青禹消失在人群前方。 “走!带我转一圈……”韩青禹说完后仰,在舱门口挥手,大声喊“还有人想坐上来试试吗?” “我!我要坐。”铁甲颂一声冲出。 “我我我我……” 一百人,很快就满了。 青枪级飞船重新启动,花了差不多20分钟,才终于缓缓升起来。 针鱼级和剑鱼级没动,舰前站着两个联盟那边过来的飞行员,摘了头盔后,表情看着似乎有些紧张和不知道怎么办好。 “食粮叔。”没抢上位置的卢比阿渣站在地上,看了看一旁的许十良,小声喊道。 “嗯?”许十良仰头看着高处道。 “你看另外那两个飞行员,他们得回去吧?” “嗯,应该是这样,怎么?” “那就是说咱们至少得再培养两个自己的飞行员,可能还不止……”卢比阿渣顿了顿说“叔,我想试试,我的融合度太低了,我想去开飞船。” 这似乎是好事,但是许十良犹豫了一下,说“其实也不算很低,普通战士多数都是c级d级……” “低的!叔。”卢比阿渣倔强的坚持。 “那,好吧,回头组织报名,你去试试。”许十良知道阿渣为什么坚持,答应了,但是看表情,似乎让他答应这件事并不很轻松。 因为作为一个老兵,许十良刚看懂了一件事 那些飞行器头部设置的长刺,作为武器,不是拿来撞地上的人的……是必要时拿来在空中,直接撞击大尖飞船的。 那个速度的撞击…… ………… 联盟总部,确认飞船抵达,完成交接,温继飞和吴恤终于拿出那套第十代装置。 在场议员、科研人员,军方代表,集体沉默凝视,目光激动。 这一刻没有人去思考溪流锋锐是不是其实自己不能搞定,才拿出来交易的,顺便省下15000套的成本费。 也没人去担心,以the青少校的品性,当他留下的特权,将来可能会要求什么。 现场试穿很快结束了。 “13倍效率,百分之三十左右的提升,确定无误!”科研人员激动的声音传来。 将军们握拳振臂。 “对了,温少尉,这个十代装置,是你们自己研究出来的吗?”欢呼声中,终于有人想起来这茬了,现场小心问道。 “捡的。”温继飞抬头看他一眼,平静说。 “啊?捡……哪,哪里捡的?” “地上。”温继飞说。 “后脑勺。”吴恤说。 595.我们去砍死那具奇怪的大尖 “米拉正式手术,你不去看看吗?” 锈妹问这句话的时候,韩青禹正在绕圈抚摸那艘剑鱼级源能飞行器。 “嗯?”韩青禹转头,眼神困惑一下:“去看干嘛?” “看,你可以鼓励米拉呀。” “傻的,米拉是全麻,咱们鼓励她,她能听到?”韩青禹白她一眼,转过去说:“而且我去了也帮不上忙,放心吧,折医生说她有把握。” 沈宜秀:“……” 韩青蛇果然还是一条冷血动物。 “话说等瘟鸡和吴恤带装置回来,我想回趟家,开这个去,你去不去?”韩青禹突然转回来问道。 “啊?”问题来得太突然了,锈妹愣一下,指自己说:“我?” “是啊,你们几个一起,都去。” “可是我……”锈妹无奈,咔哒咔哒动了几下,意思我这一身铁皮,怎么去? “没事,我都想好了,我就跟我妈说,你是部队排地雷用的机器人,不是活的。你少说话就好了,真的想说,就用电影里机器人那种腔调说。” 锈妹:“……” “是不是觉得太勉强了?放心,我妈会信的,我妈啥都信。”韩青禹说。 “……青子。” “嗯?” “你以前一定经常挨阿姨打吧?” “嗯。”韩青禹看她:“你怎么知道?” “因为如果我是你妈妈,我肯定天天打你。” ………… “要不ne叔你先给我来个全麻吧?麻了再杀,给个痛快的。”蓝玻璃小教堂,刘世亨努力镇定,看着四周空气道。 装置原本是因为担心,所以偷来,送去,想让青子在砍阿方斯的时候穿的,结果叶简办事不力,送到时已经砍完了。 还好,雪莲传回的情报说他们赢了……赢了就好。 至于偷装置的事情,ne已经知道了。 “我可没说我要杀你。”ne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世亨少爷怔了怔,没有太惊喜,也没有猜疑,问:“那么,爱丽丝呢?我今天没有看到她……” 爱丽丝是女秘书的名字,大概率是代号,装置就是因为有她帮忙,刘世亨才偷到的。 世亨少爷的语气有些紧张和担心。 ne并没有马上回答。 沉默中,“嗒、嗒……” 高跟鞋踩在玻璃地面的声音,响起在身后,教堂门口。 沿着窗台向下延伸的花架上,花正开着,不知是阳光还是特殊照明的光线打进教堂,爱丽丝走过来,站在其中,灿烂笑着说: “谢谢你为我担心,谢谢你总是那么温暖,我的世亨少爷,不过请放心,我只是因为去给你泡茶,才迟到了一点。” 爱丽丝矮身,轻柔把茶壶放下,替刘世亨倒了一杯,然后退后站在旁边。 又一阵短暂的沉默。 “世亨少爷没有什么想问的吗?”ne开口道。 “有。”刘世亨点头,然后转头看着爱丽丝,“所以,是你让爱丽丝同意帮我的?” “正确。”ne说。 “为什么?”这一瞬间,刘世亨想了很多种可能,比如ne想借此示好,招揽韩青禹,比如装置其实有问题,比如ne爱上我了…… 好吧,最好爱丽丝其实是他女儿,是爱丽丝爱上我了。 “因为我想,你的朋友们最终一定会把装置拿出来,跟蔚蓝分享,对吗?然后这个世界的武力,渐渐都会穿上第十代装置……”ne说。 “装置有问题?”刘世亨打断他的话,急切道。 “没有,如果有,蔚蓝一定会发现的,不要太小看他们的科研力量,也不要神话我。” “那是为什么啊?” “因为反正新装置,我以后也要拿出去的,现在这样给出去,你和你的朋友应该都会比较开心不是吗?所以,你可以认为,这是为了我们的友谊。”ne笑着说。 刘世亨:“……你想把它给全人类?!” “是啊,难道我不是一直在这样做吗?比如第九代,蔚蓝改一改,并不能改变它是我的作品的事实。” “为什么?!” 刘世亨心说你大爷的,你不是坏人么?!你可别跟我说,你只是装的。 “因为……如果人类毫无还手之力,直接被毁灭,又怎么能算是真的末日灾难呢?有挣扎,才有趣啊。”ne顿了顿,说:“也才会诞生我所想见到的局面。” 这一刻,刘世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骂他,不对,夸他,也不对……最终,刘世亨问:“什么样的局面?你想见到的,是什么样的局面?” “盛世。” ne说了两个字,然后说:“这个问题到此为止。总之,请世亨少爷放心,然后安心地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最好你与我的友谊,以及你与爱丽丝之间的友谊,都依然如故。” 刘世亨:“……” “说起来,世亨少爷你这次其实在蔚蓝立下了很大的功劳,不是吗?如果他们知道装置是你冒着生命危险,从我这里偷走的。” 当ne这么说,刘世亨立即反应过来: “你!” “放心,暂时他们还不知道,等有一天,当我想让你的朋友们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们才会知道。” “……”无力感让刘世亨一时说不出话。 “快了。”ne继续说。 话音落时,教堂天顶打开,似乎有什么极为厚重的东西,跟着同步打开了。 空气瞬间变得寒冷,刘世亨抬头,瞪大眼睛……从数百米上开始,无尽的,美丽的冰川,如一片晶莹的穹顶,映入他的眼帘。 ………… 冰川向上,数千米。 寒风裹着冰渣和雪,吹打在人的身上。 其实因为连续两年多的战事,南极洲很多地方的冰川都已经严重破损了,更多的泥土l露,极地动物失去家园。 对此,媒体告诉民众,南极洲正在发生严重的自然灾害。 不过这里是冰川的深处。 “话说那个家伙已经连阿方斯都砍死了,虽然听说有人帮忙,但确实是他砍死的,而且他还找了一个漂亮的女记者做女朋友。” 佩格芒特走在冰雪中,他和身边的朋友一起,刚偷偷穿越了蔚蓝设置的封锁线,来到这里。 寒风将他的声音吹散了。 他的粉红色的头发上,落满了冰雪,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一朵冬天雪地里的花。 “嗯?”马克洛夫抱着一把源能狙击枪,转头看了看他。 “我说我才刚升超级,而且没有女朋友。”佩格芒特说:“作为这个世界最大的天才,我和他的差距,好像越来越大了。” “嗯。”马克洛夫点头。 佩格芒特瞪他,似乎对他这样的淡定感到很不满,讽刺说:“你的差距好像也很大。我是说你和温少尉的差距,枪神的王冠,现在戴在他的头上。” “嗯,是枪的问题。”马克洛夫示意一下手里的枪。 他是在蔚蓝发明源能枪械后,专门选拔的狙击手之一,不过,他手上的这把“一百分的女人”,到现在为止,才只发射过一颗源能子弹。 那颗子弹配合佩格芒特,击杀了一具红肩。 “不,是战绩的问题。”佩格芒特强调说:“最新的消息说,温少尉当年的第一颗源能子弹,好像就单独击杀了一名超级战力,后续就更不用说了。而你,马克洛夫你现在还没有真正拿得出手的战绩。这样联盟是不会把剩下的枪给你的,我想你也没脸去找那群家伙,请求他们为你制造一把跟温少尉一样的枪。” “……是。”马克洛夫承认了。 “所以,让我们去砍死那具奇怪的大尖吧,然后回去找一个战地记者当女朋友。”佩格芒特兴奋说。 595.我们去砍死那具奇怪的大尖 “米拉正式手术,你不去看看吗?” 锈妹问这句话的时候,韩青禹正在绕圈抚摸那艘剑鱼级源能飞行器。 “嗯?”韩青禹转头,眼神困惑一下:“去看干嘛?” “看,你可以鼓励米拉呀。” “傻的,米拉是全麻,咱们鼓励她,她能听到?”韩青禹白她一眼,转过去说:“而且我去了也帮不上忙,放心吧,折医生说她有把握。” 沈宜秀:“……” 韩青蛇果然还是一条冷血动物。 “话说等瘟鸡和吴恤带装置回来,我想回趟家,开这个去,你去不去?”韩青禹突然转回来问道。 “啊?”问题来得太突然了,锈妹愣一下,指自己说:“我?” “是啊,你们几个一起,都去。” “可是我……”锈妹无奈,咔哒咔哒动了几下,意思我这一身铁皮,怎么去? “没事,我都想好了,我就跟我妈说,你是部队排地雷用的机器人,不是活的。你少说话就好了,真的想说,就用电影里机器人那种腔调说。” 锈妹:“……” “是不是觉得太勉强了?放心,我妈会信的,我妈啥都信。”韩青禹说。 “……青子。” “嗯?” “你以前一定经常挨阿姨打吧?” “嗯。”韩青禹看她:“你怎么知道?” “因为如果我是你妈妈,我肯定天天打你。” ………… “要不ne叔你先给我来个全麻吧?麻了再杀,给个痛快的。”蓝玻璃小教堂,刘世亨努力镇定,看着四周空气道。 装置原本是因为担心,所以偷来,送去,想让青子在砍阿方斯的时候穿的,结果叶简办事不力,送到时已经砍完了。 还好,雪莲传回的情报说他们赢了……赢了就好。 至于偷装置的事情,ne已经知道了。 “我可没说我要杀你。”ne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世亨少爷怔了怔,没有太惊喜,也没有猜疑,问:“那么,爱丽丝呢?我今天没有看到她……” 爱丽丝是女秘书的名字,大概率是代号,装置就是因为有她帮忙,刘世亨才偷到的。 世亨少爷的语气有些紧张和担心。 ne并没有马上回答。 沉默中,“嗒、嗒……” 高跟鞋踩在玻璃地面的声音,响起在身后,教堂门口。 沿着窗台向下延伸的花架上,花正开着,不知是阳光还是特殊照明的光线打进教堂,爱丽丝走过来,站在其中,灿烂笑着说: “谢谢你为我担心,谢谢你总是那么温暖,我的世亨少爷,不过请放心,我只是因为去给你泡茶,才迟到了一点。” 爱丽丝矮身,轻柔把茶壶放下,替刘世亨倒了一杯,然后退后站在旁边。 又一阵短暂的沉默。 “世亨少爷没有什么想问的吗?”ne开口道。 “有。”刘世亨点头,然后转头看着爱丽丝,“所以,是你让爱丽丝同意帮我的?” “正确。”ne说。 “为什么?”这一瞬间,刘世亨想了很多种可能,比如ne想借此示好,招揽韩青禹,比如装置其实有问题,比如ne爱上我了…… 好吧,最好爱丽丝其实是他女儿,是爱丽丝爱上我了。 “因为我想,你的朋友们最终一定会把装置拿出来,跟蔚蓝分享,对吗?然后这个世界的武力,渐渐都会穿上第十代装置……”ne说。 “装置有问题?”刘世亨打断他的话,急切道。 “没有,如果有,蔚蓝一定会发现的,不要太小看他们的科研力量,也不要神话我。” “那是为什么啊?” “因为反正新装置,我以后也要拿出去的,现在这样给出去,你和你的朋友应该都会比较开心不是吗?所以,你可以认为,这是为了我们的友谊。”ne笑着说。 刘世亨:“……你想把它给全人类?!” “是啊,难道我不是一直在这样做吗?比如第九代,蔚蓝改一改,并不能改变它是我的作品的事实。” “为什么?!” 刘世亨心说你大爷的,你不是坏人么?!你可别跟我说,你只是装的。 “因为……如果人类毫无还手之力,直接被毁灭,又怎么能算是真的末日灾难呢?有挣扎,才有趣啊。”ne顿了顿,说:“也才会诞生我所想见到的局面。” 这一刻,刘世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骂他,不对,夸他,也不对……最终,刘世亨问:“什么样的局面?你想见到的,是什么样的局面?” “盛世。” ne说了两个字,然后说:“这个问题到此为止。总之,请世亨少爷放心,然后安心地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最好你与我的友谊,以及你与爱丽丝之间的友谊,都依然如故。” 刘世亨:“……” “说起来,世亨少爷你这次其实在蔚蓝立下了很大的功劳,不是吗?如果他们知道装置是你冒着生命危险,从我这里偷走的。” 当ne这么说,刘世亨立即反应过来: “你!” “放心,暂时他们还不知道,等有一天,当我想让你的朋友们来到这里的时候,他们才会知道。” “……”无力感让刘世亨一时说不出话。 “快了。”ne继续说。 话音落时,教堂天顶打开,似乎有什么极为厚重的东西,跟着同步打开了。 空气瞬间变得寒冷,刘世亨抬头,瞪大眼睛……从数百米上开始,无尽的,美丽的冰川,如一片晶莹的穹顶,映入他的眼帘。 ………… 冰川向上,数千米。 寒风裹着冰渣和雪,吹打在人的身上。 其实因为连续两年多的战事,南极洲很多地方的冰川都已经严重破损了,更多的泥土l露,极地动物失去家园。 对此,媒体告诉民众,南极洲正在发生严重的自然灾害。 不过这里是冰川的深处。 “话说那个家伙已经连阿方斯都砍死了,虽然听说有人帮忙,但确实是他砍死的,而且他还找了一个漂亮的女记者做女朋友。” 佩格芒特走在冰雪中,他和身边的朋友一起,刚偷偷穿越了蔚蓝设置的封锁线,来到这里。 寒风将他的声音吹散了。 他的粉红色的头发上,落满了冰雪,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一朵冬天雪地里的花。 “嗯?”马克洛夫抱着一把源能狙击枪,转头看了看他。 “我说我才刚升超级,而且没有女朋友。”佩格芒特说:“作为这个世界最大的天才,我和他的差距,好像越来越大了。” “嗯。”马克洛夫点头。 佩格芒特瞪他,似乎对他这样的淡定感到很不满,讽刺说:“你的差距好像也很大。我是说你和温少尉的差距,枪神的王冠,现在戴在他的头上。” “嗯,是枪的问题。”马克洛夫示意一下手里的枪。 他是在蔚蓝发明源能枪械后,专门选拔的狙击手之一,不过,他手上的这把“一百分的女人”,到现在为止,才只发射过一颗源能子弹。 那颗子弹配合佩格芒特,击杀了一具红肩。 “不,是战绩的问题。”佩格芒特强调说:“最新的消息说,温少尉当年的第一颗源能子弹,好像就单独击杀了一名超级战力,后续就更不用说了。而你,马克洛夫你现在还没有真正拿得出手的战绩。这样联盟是不会把剩下的枪给你的,我想你也没脸去找那群家伙,请求他们为你制造一把跟温少尉一样的枪。” “……是。”马克洛夫承认了。 “所以,让我们去砍死那具奇怪的大尖吧,然后回去找一个战地记者当女朋友。”佩格芒特兴奋说。 596.大尖开口 佩格芒特以前是一个没有目标和理想的人。 这种情况大致始于那一年,当他参加融合度检测,一步踏进检测场……检测场哧哧两声直接炸了,但是整个米特利方面军,都开始欣喜若狂的庆祝。 他们告诉他,你,佩格芒特,很可能是整个源能世界史上最大的天才。 源能融合度超s级,源能感应度超s级……双超s,蔚蓝设备检测的隐藏极限,就是双超s。 而后,就是一路的轻松碾压。 直到半步超级阶段,因为实在无聊,佩格芒特开始挑衅超级们,乃至穹顶榜上的高手们。 没有人能理解他为什么一直没被打死,佩格芒特自己也不理解,反正他上瘾了。 “后来,我有理想了,时间差不多是从三年前,他们没让我去参加喜朗峰旗帜战争后开始有的。” 面前是一处大约三四百米高的冰雪坡地,佩格芒特仰头看着高处,咬牙说 “我的理想就是把thekg那个混账,从特么的新人世代的王座上,拉下来。” 对于佩格芒特来说,这确实是他天才人生中,一份很糟糕的体验 先是喜朗峰的那一战,直接让韩青禹登上了出云榜第一的位置;而后,当他终于把韩青禹从出云榜第一的位置上踹下去,韩青禹超级了;当他终于也超级了,韩青禹早已出现在穹顶榜上…… 极地的风雪呼呼地吹着,佩格芒特转头,看了看马克洛夫,“you马克,我说得这么慷慨激昂,你特么在干嘛?” 在他身边不远处,马克洛夫趴在雪地里,让雪把自己和枪械一起覆盖,变成一个雪堆,缓缓往坡上移动。 “它就在对面。”马克洛夫小心翼翼指了指坡口说。 那具奇怪的大尖,或者说那艘飞船,就在翻过这个坡后的山谷里。 “我知道,我大致感觉到它了,但是那又怎么样?”佩格芒特伸手把马克洛夫从雪地里拎起来,说“别忘了我们是去砍死它的,难道你觉得你能靠扮成雪堆,一枪狙死它?来,相信我,我们冲上去。” 马克洛夫“……好吧。”他妥协了,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一个b级用狙的人,为什么要冲锋。 事实上,马克洛夫的人生,还从没有见过比佩格芒特更强悍的人。注意是强悍,而不是强,现阶段比他强的人还是有不少的,但是应该都没有他强悍。 比如不久前,他们一起击杀了一具红肩。虽说是一起,但主力,无疑是佩格芒特。 那具红肩,从次超级阶段到超级阶段,佩格芒特一共去砍了它六次,前五次无一例外重伤垂死而回,第六次,以刚晋升超级不足三个月的情况,他配合马克洛夫的一发子弹,成功击杀红肩。 这本是极为夸张的战绩。 但是,三年前,韩青禹就曾断过红肩的手臂了,在喜朗峰巅与红肩凌空对轰,一个月前,他在熊占里单挑屠夫伊万,一个星期前,韩青禹砍死了阿方斯。 ……两个人并排站在风雪中,望着坡口。 “如果它如联盟推测的一样强,我们砍死它,回去一定要尽情吹嘘。万一它其实很弱,我们砍死它……回去说它很强。”佩格芒特说。 “会不会太无耻了?我是说后一种情况。”马克洛夫说。 “是吗?” “嗯。” “那反正先砍死它再说。”佩格芒特伸手拨了拨头发上的冰雪,“颂”,“冲啊!” ………… “克里斯汀,克里斯汀……” 雪坡后是一个谷地,谷地的两端,冰层之中,藏着蔚蓝除陈不饿外,目前所能祭出的两大最强战力。 穹顶榜第三,亚美利加战神波臣。穹顶榜第四,地中海的星辰,世界最强的女人,克里斯汀。 “我在。”听到波臣的呼叫,克里斯汀语气并不是太好说。 “你看南面的坡口……那个混账来了。我是说那个红毛的混账,他站在南面的坡口上……” 通话器里,波臣的声音也有些无奈和郁闷。 作为同属亚美利加的前辈,波臣其实很欣赏和重视佩格芒特,但是一般非必要情况下,会尽量回避见面。 相对而言,波臣更愿意长途跋涉,去教导非洲草原上那个赤脚的孩子。 “我看到了。”克里斯汀一边说,一边瞥了一眼风中那撮红毛……注意力下意识转移到自己的屁股上,它真的不够翘吗? “现在怎么办?阻止他,还是让他折腾?”通话器那头,波臣很绅士的问。 他问话的时候,佩格芒特已经在折腾了。他站在坡口上,正对着冰谷里那艘大尖飞行器大呼小叫,发现没用,又拿冰块砸它。 “不知道,出去的话,我想我说不定会站在大尖那边。”克里斯汀说了句气话,接着说“先看看吧,反正已经这样了,飞船还是没动静……我想一直等待也不是办法。” “那么,好的,我们先看看。”波臣结束通话,做好战斗准备。 ………… “还是没反应,我们冲下去吧?”佩格芒特说。 马克洛夫拉着他,“再看看。” “看个屁啊,就一缩头乌龟。”佩格芒特说着,抡臂又丢出一块超过两百斤重的冰块。 冰块急速破风,砸在下方大尖飞船上。 飞船大致有四辆超级重卡,两两相叠那样大小,外表死铁漆黑。 冰块砸在上面,破碎,飞船不动,毫无反应。 “你在干嘛?” “尿急,顺便羞辱它。”作战服的裤子很麻烦,佩格芒特一边解,一边说。 “会被冻掉的。” “滚,我可是超级,我可是佩格芒特。”佩格芒特的红毛在空中飘着说。 “等等……”马克洛夫突然认真起来,转头左右看了看说“你没有感觉到东西两面的气流有点波动吗?芒特,我猜波臣将军和克里斯汀小姐可能在这里,传言说他们都来南极了……” “哦?是那个屁股太扁的阿姨来了?你知道吗,她以前把我揍得可惨了。波臣将军倒是一个善良的大叔,只可惜太矮了,废话太多,这总是让崇拜他的人感到失望。” 嘴里这么说着,佩格芒特手上没停。 就这样,他站在高处,源能鼓荡,对着飞船尿了一泡。 “他在向大尖的飞船尿尿,开着源能装置……”波臣说。 “闭嘴!波臣将军。” 克里斯汀无奈低头,闭上眼睛…… “咯……嚓!” 就在这瞬间,声音传来。 克里斯汀迅速握紧手里的战刀。 “开了,从左向右打开了,不,从东向西,你那边向我这边……开在南边。”波臣在通话器里说。 “废话,我看得见。”克里斯汀恨不得掐断通话。 冰谷下面,大尖飞船向南的铁壁整面横移……一个高大的,头几乎触到顶部的背影,出现在佩格芒特的视线里。 “看起来好像很强的感觉。”佩格芒特眼睛直勾勾盯着,情绪有些激动说。 “嗯。”马克洛夫木木地点头。 相对黑甲、泛蓝和红肩的圆润和外凸,这具大尖的背影显得棱角分明,充满力量感,有平直宽阔的肩膀,斜收的腰部和方形柱子般的双腿。 如果说红肩以下给人感觉,还会怀疑它们的死铁是自身结构的一部分,那么,这具大尖足以证明,那真的只是外壳或说盔甲而已。 “马克,你看它背上背的。”佩格芒特眼睛发亮。 “什么?” “蓝色星光柱剑,thekg那混帐有一把,正好我也想弄一把。” 蓝色星光柱剑并不是只要红肩就会有的,比如当年陈不饿砍死那具就没有,之前两年多时间,在南极洲战场上死去的三具也没有,按目前的情况推断,似乎必须是一次大尖规模性攻势的领袖团队,才会配置。 “轰!”突然一声磅礴的源能爆发,四周冰川震裂,佩格芒特兴奋喊着“我上了。” 同时间,“嗡!” 下方,飞船内大尖的身体嗡鸣,依然背向而立,它的两侧腰部,死铁外壳之下,以蓝色为主蕴着熔岩红的光芒,上上下下,不断鼓胀。 “superol!”佩格芒特大声夸了一句,两米多长刀双手合握,一步向前,就要跃出。 “嗞……kong!”下方,那具大尖转身,重重地一步旋过来,站定,然后抬头,“人类?” 大尖说话了。 这是足以让人疯狂和震撼的一幕。比如克里斯汀和波臣就被震撼了…… “you,说英语。”佩格芒特说。 “ankd?”大尖的嗓音低沉嘶哑,真的就换了英语,说“被称为人类的物种,你是我所见,奇怪的一个。” “you,还真会。” 眼前这种情况,按说放谁身上都会先冷静一下,或赶紧聊几句,掌握重要情报,回去报告给上级。 但是佩格芒特不,看着下方飞船中,突然被扔出来的十几具蔚蓝战士的尸体……他举刀跃出去。 “是的,我会,我们刚破译了你们的语言……我是戴呃。”那具大尖看着他,用生涩的发音,准确的表达。 戴呃,推断中大尖高级战士的代称,既然外形与红肩不同,即应在红肩之上,这证明红肩只是托扣那……这证明,它很强。 “好的,去死吧。” 佩格芒特凌空喊道,同时双手握刀劈落。 戴呃伸手,一只手臂向前,“嗡!”空气中出现一堵肉眼可以辨认的源能气墙,凭空出现,在空中溅射的冰雪,瞬间被凝住。 “轰!”两米多大刀斩在气墙上,一声爆裂。 气墙未破。 不过它似乎只是防御性质的。 所以,佩格芒特也没退。 “小看我?!”一脚蹬在空气墙上,砰一声响,佩格芒特双手抡刀,向右后急速旋身,又一刀破风斩去。 “哧……铿!” 似乎终于失去耐心了,戴呃拔剑,沉声说 “我来,征服,现在开始。” 这一瞬间,冰谷的东西两面,两道身影,正急速横贯各两百多米空间,挥刀斩至。 597.残酷的一切,就这样开始了 “无知。” 戴呃仰着头,看着空中依然不退的佩格芒特,如同看着一只伸手即可按死的虫子,缓缓吐出两个字。 大致这其实是一个精准到骨髓里的表达,至少这一刻,从两面扑杀而来的克里斯汀和波臣,在心里都表示十分赞同。 “无知?我去尼玛x!”被歧视了,佩格芒特恼怒,反口骂出他掌握得最准确的一句华系亚语。 因为刚才大尖开口的第一句话,说了华系亚语,所以佩格芒特也用华系亚语骂它。 实际,佩格芒特也不懂,为什么大尖会更习惯用华系亚语。也许因为下方死难的蔚蓝战士中有华系亚方面军的兄弟,也可能因为源能世界历史上,斩杀红肩最多的,是华系亚人。 其实,在落地隐伏,尝试了解这颗蔚蓝星球的最初阶段,这具戴呃还曾经绑走过一只企鹅,尝试和企鹅对话,然后还有北极熊和鱼。 “嗖!”蓝光闪动。 戴呃用接下来的反应,证明它听懂了这句脏话,愤怒了,而且很可能真的有妈。 挥臂之间,巨大的蓝光柱剑脱手射来,在空气中鼓荡如风雷,射向佩格芒特。 “草,韩…那个混账?!” 传说中韩青禹用柱剑,就是可以这样飞来射去的,佩格芒特惊呼的同时,连忙收刀横架。 但是这一架,并不是硬架,他在架刀同时旋身,借此卸掉了大部分轰击的力道。 “噗!”凌空一口血喷出,佩格芒特身形回转,依然没退。 然后,“该我了!” 他咬牙咆哮着,再次举刀。 “滚开!” “…砰!” 克里斯汀赶到,先一脚把佩格芒特横向踹开,而后快速双刀交错在面前。 “轰!”倒射而回的柱剑重重轰在双刀交错的中心点上。 克里斯汀向后坠去,身体随柱剑穿过源能屏障,化身如一片羽毛,快速射向戴呃……在抵近的一瞬间,突然重重地下坠,就这样避开了戴呃接剑的横扫。 “咦?”戴呃口中疑惑一声,低头。 它看起来并不足够了解这个世界的高端武力,因而对于在克里斯汀和佩格芒特之间存在的巨大战力落差,一时没能完全适应。 就这一瞬间,身体接近地面的克里斯汀,突然如一片羽毛被风卷起,旋身而上的同时,双刀平行,从戴呃胯下开始上卷。 戴呃提膝撞她,她如羽毛一般飘荡着自然避开。 “铿当当当……” 双刀斩中,这是人类斩在戴呃身上的第一刀和第二刀,斩在胯下。 “干得漂亮,克里斯汀阿姨。”一个兴奋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佩格芒特又杀回来了。 不过这一次,戴呃完全无视了他,怒吼着,它的目光向下紧紧盯着克里斯汀,撤步,双手举剑下劈。 “当!” 自上而下的柱剑刚刚斩出,就在高点斩在了一把刀上。 随后,佩格芒特飞出去。 整个人重重地砸进侧边冰川墙壁。 戴呃的柱剑稍受阻滞,依然往下斩。 重力场,因柱剑下劈而生成的重力场如铁凝实,克里斯汀发现自己无法迅速避开,咬牙轰一声暴发,双刀继续向上斩去。 眼看对轰就要发生。 “当!” 猛然,一声带着震颤的巨响。 波臣手上一柄厚重如锤的长刀,双手握着,横斩在柱剑上,将柱剑的趋势斩停。 碰撞发生的响声仿佛带着巨大能量的音波,迅速扩散开来,山谷四面的冰川不断破裂、垮塌,将佩格芒特深埋在里面。 “先走!”一声大吼,波臣伸手,凌空抓住克里斯汀衣服后领,用力将她向后掷出。 克里斯汀贴地飞退。 “看吧,我早说过,波臣大叔喜欢你。只是难得的几次见面,他把时间都用来说废话了。” 佩格芒特从冰层里爬出来,探头喊道。 克里斯汀白他一眼,转回,看向前方对轰落地后,正与戴呃正面对立的波臣将军。 “这家伙真的有点矮啊!”尤其当他现在站在戴呃的面前……那感觉,几乎就像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正在与篮球场上的中锋对峙。 “颂!”克里斯汀一步蹬地,冰面碎裂,她想要杀回战场的暴发声刚刚传出。 “先别过来,等待机会。”一向都唯唯诺诺或者说极好说话的波臣将军,猛然一声大吼。 也许是因为平时在他面前趾高气扬惯了,克里斯汀听见,当场恼火“凭什么?” 她的意思,穹顶榜第三和第四,只一名的差距而已,凭什么摆出这种只有你能行,我去了就会死的姿态? “你我之间的鸿沟,就如我与前面那两个之间存在的鸿沟一样,是我现在说给你听,你也不能理解的。” 波臣话音落下,与戴呃再拼一刀,没退,但是双臂血涌,湿透衣袖。 亚美利加战神的特性很简单,就是纯粹的力量。传闻中,他即是这个世界纯粹力量最强大的存在。 但是,连续两次直接对轰,他在下风。 “颂颂颂颂颂……” 这时间,雪坡口突然冲上来近百名波臣将军的亲兵,一百柄粗长的死铁标枪,破风轰向戴呃。 “嗡。”再一次,戴呃伸手,空气中凝成壁障。 下一瞬,标枪轰击壁障的声音开始不断炸响。 同时,“嗖嗖嗖嗖嗖……” 空中,两艘针鱼,三艘剑鱼,一共五艘源能飞行器出现在冰谷的上方,纵横不断穿梭。 山谷四面,大量战士集体奔袭的脚步声传来。 “什么情况?怎么连飞行器都来了?”雪坡上,至今一枪未开的马克洛夫抬头,再转头,呆滞看了看四周。 战场在转瞬之间,变得这么热闹,这让他和佩格芒特都有点懵。 他们并不知道,蔚蓝为针对这艘奇怪的飞行器和这具奇怪的大尖,到底做了多少准备和布置。 “目标确认了吗?”飞行员的通话器中,南极战场指挥部的询问声传来。 “是的,名为戴呃,配置柱剑。”飞行员回答。 “那么,消灭它,不惜一切代价,配合波臣将军和克里斯汀小姐消灭它。” 人类还不了解戴呃,还有很多东西都不确定,但是按照目前所知的信息推理,这具戴呃和这艘奇怪的飞船,很可能就是大尖这一次大规模攻势的前敌指挥部。 “是!为了一切正在呼吸的……”飞行员应命,双手紧握操纵杆,人往后靠。 座下剑鱼级飞船陡然拉升数千米,然后抬尾、低头…… “轰!”一声极限加速,飞船毅然冲向地面。 “咔嚓!”数千米的加速,空气中的源能壁障在飞船的长刺下应声破碎。 剑鱼从头顶上方掠过波臣所站位置,笔直撞向戴呃。 地面,身形魁梧的大尖脚下丝毫不动,举起柱剑。 “将军好。”这是这一瞬间的近距离通话,飞行员带着笑意,打了个招呼。 话音未落, “轰!” 人类抵御大尖入侵百年历史中最残酷的阶段,就这样,在这一声平常而温暖的问候中,开启了。 598.最后的准备 撞击,对上斩击。 巨响过后,传来“咔嚓”,一声断响。 剑鱼飞船的头部,约五分之一机身,被从侧面而上的柱剑直接轰断,飞出去,重重砸进冰面。 飞行员身在其中,虽然有特制飞行服保护,依然几乎不可能生还。 剩下的五分之四机身,向后向上,减速倒飞出去。 同时,巨大的冲击力也让戴呃终于后退,身体重重撞上身后飞船的铁壁。 这是人类对戴呃级大尖的第一次绝杀尝试……结果出来了,从南极洲指挥部到冰谷战场,都是一片灰暗与绝望。 “杀!”在一片凝滞的眼神中,佩格芒特大吼着,红毛飘扬,一刀重重地斩在戴呃手臂上。 他又来了,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还能来,又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的,总之他出现在那里,近乎鲁莽的一刀,意外斩中了戴呃。 这一刀,在戴呃的铁腕上留下一道深痕。 下一刻,戴呃沉肩撞上来,将他撞飞数百米,重重砸进远处的冰层。 然后,又一声“杀!” 波臣将军一脚顿地,冰面数百道裂痕延伸,他的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矮壮的身形,倏然向上弹起近百米。 弹起时,战刀已经收在背后了。 波臣将军人在空中,双手抓住剑鱼飞船机身破裂的铁板,伴随一声怒吼,直接将剩下的五分之四机身,强行翻拧了回来。 那个令全场震撼的画面,给人感觉,就如同是一只蚂蚁,在翻动一个秤砣。 这一瞬间,空气中,一阵强烈和巨大到如同战机坠毁的破风声……波臣以自身身体为支点,翻转剑鱼机身,全力向下砸去,砸向戴呃。 戴呃站定抬头。 “轰!” 砸中。 机体被穿透。 戴呃双臂举剑,站在其中,双腿深陷进冰层,直至到大腿根部。 它看起来也有点被砸懵了。 “尝试攻击它肾脏。” 克里斯汀的通话器里,波臣力尽的声音传来。 这个家伙总是这么多废话,这都什么时候了?说“肾”不就行了?! “好。”克里斯汀回答。 “好的。”同时,另一个声音切入通话,兴奋做出回答。 是佩格芒特,他又回来了。 一身是血,他令人完全无法理解的,再一次出现在战场中心。 除了双超s级的无敌天赋外,这个世界其实至今没有人准确知道佩格芒特的特性,就连佩格芒特自己都不知道。 因为他的特性,可能是目前所有已知存在的特性中,最特殊,最抽象的。 “当!”“当!” 趁着大尖懵了的这一瞬间,克里斯汀加上佩格芒特,连续两声斩击,重重斩在戴呃最初源能光芒涌动的腰后。 令人意外的结果,这一次,戴呃飞出去了。 魁梧的身体落地倒下,重重地砸在冰面上。 这个结果的出现,似乎有它本身不愿意硬扛,不想承受全部冲击的成分。 “弱点锁定。”克里斯汀在通话器里果断说。 这次没有佩格芒特的声音,戴呃飞出去的时候向后蹬腿,似乎踢中他了。 “那么,继续。”带着心疼和沉痛,波臣的指令传来。 随即,“轰!” 依然是那个残破的机身,波臣双手将它翻起,砸落,砸在不远处的冰面,大尖的身上。 整个过程耗时不足一秒。 他再次砸中。 “全军……”得知战场情况逆转的南极洲指挥部,带着欣喜和激动的指令传来。 “不,没用。”波臣阻止了,没让指挥部说完,自己说“来再多人都没用,让他们撤吧,我和克里斯汀再试一试。” 说这话时,波臣将军的七窍都在流血。 戴呃从残破机身下站起来了。 克里斯汀等在那里,从后突袭,再斩它腰后一刀。 “咔!”这一次,护体的铁甲出现了裂痕。 戴呃身形前冲,惊慌中快速转身寻找克里斯汀的身影。 而此时,在它的身后,一个比剑鱼机身更大的阴影,已经向它砸来。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自上向下的砸,而是旋身横砸。 这一次……用的是戴呃自己的那艘飞船。 那里面,甚至还有五六具大尖。 “啊!”波臣将军发狂般怒吼着,旋身借力,将飞船从冰面甩起来……而后,在双臂骨骼的开裂声中,全力将巨大的飞船甩出去,砸向戴呃…… 从纯粹的力量的角度,这大概是陈不饿都难以做到的事情。 ………… “什么,波臣将军你是说,戴呃跑了?它真的,跑了?” 通话器里传来指挥部难以置信的询问。 其实他们早一步,就已经从下面的战士口中,得知这个情况了,只是因为实在太难接受,才又直接向波臣将军确认。 “嗯……是的。” 担架上,波臣无力地点了一下头,接着转过头,弱弱地看了一眼走在一旁,气鼓鼓的克里斯汀。 “是的,当时波臣将军把戴呃的飞船甩出去砸它……然后,因为有一些距离,那艘飞船突然就直接飞起来了!” “接着戴呃也跳了上去。” “空中我们的飞船没能阻拦住。” 那是一幕谁都想不到的意外情况,克里斯汀拿起通话器陈述,越说神情越恼火,转头狠狠瞪了波臣一眼。 接着,似乎因为看到他已经这副模样了,又有些不忍,反而伸手,替他抹了眼皮上的血迹,转回去继续说 “我的猜测,是因为它对我们人类的武力,其实并不完全了解。受伤后,面对当时的情况,害怕后续还有更强的手段出现,所以选择了先撤退。它也知道自己很重要。” “难道不是因为被我们砍怕了吗?”一旁,另一幅担架上,一个虚弱至极但是依然带着兴奋情绪的声音传来。 “有你什么事?!你个冒失的混账!” 克里斯汀转去看了一眼,看到佩格芒特的担架,正在不断地地面滴血。 他没死……而且应该确定死不了。 没有去安慰和鼓励他,克里斯汀转回来说“反正就是这样了。” “……好的,辛苦两位将军了。”对面传来的声音有些沉重。 因为那具戴呃跑了,在它已经完成探索,甚至破解了人类的语言后……这很可能意味着某种预想中可怕的结果。 ………… 蔚蓝联盟,议事会。 克莫尔的眉头紧紧锁着,目光盯着桌面的电话。 “嘟嘟……” 电话终于响了。 克莫尔连忙接起来,“怎么样?飞船跟上了吗?” “对不起,那东西太快了。”对面声音低沉说。 “……好的。我知道了。” 克莫尔挂断电话,抬头,目光沉重看过全场,然后说 “现在我宣布,蔚蓝联盟即刻正式启动1993年1号预备案,在至多半个月时间内完成铺垫和准备,向全人类公开真相。” 599.突然异变的世界 现在,是1994年的6月份。 实际上,早在1993年初,蔚蓝就已经在做关于公开真相的各种准备了,只是因为议事会一贯的犹豫和争论,那个1号预备案,一直都没有被真正执行。 当然,随着南极洲战事的持续和大尖降落的愈加频繁,有些东西是不可能完全瞒住的。不管官方和被控制强迫的媒体们再怎么掩饰,民间的各种传闻、质疑和好奇,都渐渐越来越多,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这两年,在这个世界的几乎每一所大学里,科幻和天文类的社团都是最热门,最受欢迎的。 华系亚境内,东北沿海,越江大学。 一个名叫姚悦的大四新闻系女生。 因为即将毕业,姚悦前阵子刚退了社团,此时下课正在收拾背包。 说起来,姚悦其实蛮普通的,身材不高也不矮,样貌算漂亮,但又不算特别漂亮,优点是头发乌黑,皮肤很白,看着是那种乖乖的,学习很好的长相。 “管梅,李涛……”女班长正在课桌间分发信件。 姚悦听见了,抬头问:“有我的吗?班长。” “唔……没有。”班长分发完最后一封信,摊手,似乎已经很习惯的样子。 事实就是这样,最近的这三年,姚悦经常这样问,但是多数时候,答案都是没有,偶尔她收到信了,但是拿到手后,看一眼信封上的署名,目光里的激动也会黯淡下去。 她似乎专门在等某个人的信。 “哦,没事,我就是随便问一下。”姚悦龇牙微笑,牙齿很白,笑容很好看。 她背起书包离开教室。 “对了,周末有和机械系一起的郊游,你去吗?姚悦。”班长在身后问。 教室门口,姚悦回头,长发甩动一下,抱歉说:“谢谢班长,我就不去了,我论文还没写好呢。” “那……好的。”班长笑笑,并不介意。 因为这四年,姚悦就没有参加过任何联谊类的活动,当然她也没有交过男朋友。 姚悦离开后的教室。 “反正都快毕业了,说一下也没事。”姚悦的一名室友,突然笑容暧昧,小声说:“其实我们姚悦早恋。” “啊?多早啊?!”旁边起哄的人掺进来。 “好像是初中同学。” “哇!” “反正是初中同学,什么时候开始的不知道,高二起不在一个地方读了,但是还见面和通信,对了,大一刚开始的那一阵,他们还经常通信呢。有一次被我们闹得没办法了,姚悦才说的,说是那个男孩没考上大学,去当兵了。” “当兵也不错啊。”女班长说。 “嗯,可是再后来,他突然不再回信了……一直到现在。”姚悦的另一个室友,语气有些气愤说。 “哇!”教室里一片夸张的语气和表情,接着有人夸姚悦痴情,也有人骂那个男的太过分,故意这样吊着姚悦。 “他不会是牺牲了吧?” 突然间,一个女生说。 整个教室一下安静下来。 姚悦走在路上呢,一边走,一边踢着路边的石子,“死瘟鸡,臭瘟鸡!你个混蛋王八蛋,我都快毕业了呢……” 姚悦当然知道温继飞没有牺牲。 前年的寒假,因为实在等得害怕了,小姑娘厚着脸皮找去过温继飞爸爸和妈妈的家里,两家都找了。 最终,是温继飞的妈妈,看到小姑娘眼眶通红的样子,忍不下心,偷偷告诉了她,说是部队上级告知家里,温继飞在特种部队,执行秘密任务去了。 姚悦就等呀。 谁知他的秘密任务,一执行就是三年,期间没有一封信也没有一个电话,“你大爷的真狠心啊!瘟鸡,再这样下去,你就不怕我恋爱结婚了吗?” “还是其实你已经变心了啊?你个大花炮!从以前就最会逗女孩子开心了,每次都恨得我牙痒痒。” “那,就算那样,你也应该跟我说一声呀。我知道自己很幼稚,可是初中,高中,高复,再大一,八年呢……这眼看就十一年了,就算只是暧昧,也要有一个交代的吧?” 她从林荫道走过。 路边的男孩正在约女孩去看电影。 那部电影姚悦听过,是从好莱坞进口的,因为正好讲了一个外星人入侵蔚蓝的故事,找准了大众的热点,最近很出名。 而且据说还是第一部全球同步上映的电影,名字叫《战无退路》。 “什么外星人,打仗的,我才不喜欢看这种呢。” 姚悦告诉自己不羡慕。 “不过好烦啊,为什么最近的新闻和报纸,也全都在说什么发现外星飞船,看到外星人这种新闻,而且说得跟真的似的,都快引起恐慌了,政府部分也不管管。” ………… 几天后,1994年的6月12日,东南亚某国,首都慢谷。 热闹但是杂乱的街道,小贩的叫卖声充斥着耳膜,沿街一间破落的小电影院外,一排张贴着多张同一系列的巨幅海报。 其中一张海报上,一个模糊的身影,双手持握着闪烁蓝光的大剑,正冲天与一团炽烈的红芒对轰。 海报底部写着电影的名字,然后还有两句宣传语,分别是: 【史上最大,最震憾,最真实动作场面】 【为一切正在呼吸的,战无退路,身阻长空】 这已经是电影上映的第十一天了,小小的电影院里依然座无虚席。 影院的最后一排,本身设置都是两两相连的情侣座,但是这一场,很可恶的,有两个大叔,分别买了两头的个人票。 “你好,请问我能跟你换一个位置吗?我和我男朋友一起来的。”一个女孩用口音生涩的英语礼貌询问。 座位上戴着帽子的大叔抬头。 西方面孔。 “好帅,不,好美。”女孩几乎定住。 但是大叔冷漠看了她一眼,摇头。 “……稀罕什么啊!哼!”女孩拉着男朋友又走到另一边,一样用英语,礼貌问了一遍。 这次大叔是东方面孔,抬头的时候他笑了一下,笑容温暖,充满魅力……可惜结果还是一样,摇了头。 就这样,女孩和男朋友只得分别坐在两个大叔的身边,看完了这部名为《战无退路》的电影。 “其实这电影剧情挺乱的,但是战斗场面,真的太厉害,太震撼了,而且就好像真的一样。” “是啊,画质也有真实拍摄的感觉。” 散场后的电影院门口,观众们议论着。 叶简掏烟,转头无奈看了看束幽。 “大哥,你都追我一个多月了,你不累吗?” 闹市区不好动手,束幽看看他,摇头。 “就算不累,你觉得还有必要吗?我真的不会害那群小子啊……”叶简说。 “不重要,反正阿方斯也死了,我有的是时间。”束幽说。 “有毛时间啊,有时间你快回去老窝,准备准备砍大尖去吧!”叶简指了指那张海报,“别说你没认出他是谁啊,还有另外几个大场面,一看就是南极洲……” 说到这,又抬手指了指天空,叶简继续说:“就这,你还不懂蔚蓝准备干嘛,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束幽思索犹豫了一下,抬头。 就这时候,慢谷上空,天突然暗下来。 一团漆黑的云,突然出现,如一个巨大无比的鸟群,渐渐覆盖在城市上方。 接着,黑云渐渐下降。 ……可以看清了! 满街的人群愣住。 然后猛然间暴乱。 所有人都呼喊着,开始疯狂的奔逃。 只有叶简和束幽两个,站在奔流的人群中间,仰着头,木木地看着,那漫天大大小小的大尖飞行器。 同一天,全球有超过20个城市,出现了一样的情况,其中包括,东井,圣彼得堡,纽约,伦敦,墨尔本……盛海和渝州。 大尖的大部队来了,在蔚蓝完成铺垫和准备,正式公告这个世界之前,直接出现在全人类面前。 600.你的名字(上) 一切似乎都在逐步的推导和预料之中,但是当它们真的来时,又显得是那样的突然和令人无措。 这就像是一场拳击赛,自知实力差距很大的一方,哪怕做了再久的准备,再多的努力,等到最终站在拳台上,迎接对手的重拳……结果依然是准备不足和措手不及。 慢谷的街头。 摊贩舍不得丢弃的推车,因为撞着了行人,翻倒在地上,终于决定不要了,喊着亲人的名字,拔腿往家里跑去,父亲和母亲努力在找寻孩子,孩子坐在地上喊叫和哭泣,整条街都被混乱和恐惧充斥。 这让叶简和束幽仰头站在人流中的身影显得格外突兀。 “欸,你说它们想干嘛?”叶简看着天问。 “入侵啊,不是一直都这样说么?你们雪莲,好像也一直盼着它们来。”束幽看着天回答,然后反问。 “嗯。”叶简点了点头,没有否认,但也没有表现得喜悦或兴奋,平静伸手指了一下天空,接着说“你看那个,好像不比喜朗峰上那艘小。” 高处乌鸦群一般的大尖飞船群,无论样式、外壳,全都是最近几个月才出现的新家伙,这大概证明它们确实是从遥远星球启程的正规部队,终于到来了。 飞船群在城市的上空,以类似人类航母编队的形式呈现,一艘巨大的主舰在中心,周边围绕着规格不一,造型不一的过千艘中小飞行器。 “我听说蔚蓝也有源能飞行器了,能顶上去吗?”束幽示意一下飞船群问。 叶简摇一下头,说“按照我的了解,大概不行,数量和质量差距都太大了,连靠近都难。” “哦,那就是被动挨打的局面。” “看它们下不下来……吧!” 叶简的话音刚落,眼神开始窘迫,今天第二次了,当他说完一件事,这件事就开始发生。 天空中大尖飞船群的主舰未动,整体阵型也没动,但是一部分小型飞行器,开始像脱离蜂巢的蜜蜂一样,下落,起飞,向整座城市四面散去。 第一批下来大概有五六十架的样子,大约是试探性的。 很快,这批小型飞船就开始着落了,分散砸在城市的各处,然后持剑的大尖跃出…… “砰砰砰砰砰!” “哒哒哒哒……” 警察和应急部队开枪了,枪声从远处传来。 但是子弹打在铁甲怪物的身上,除了当当的响声外,全无作用。 绝望的人群在惨叫,在死去,城市开始陷入末日式思维和情绪。 叶简和束幽互相没看一眼,也没说话,各自摘下背包。 装置一直都是贴身穿着的,他们在拿刀。 “奇怪的大叔?!大叔,你们还站在这里干嘛?跑啊,跑啊!”刚刚在电影院里被分离的那对小情侣从身后跑过,女孩大声喊叫。 叶简和束幽都转头,看了她一眼。 印象中,他们明明一开始就朝西边跑了…… “那边有怪物,跑啊,快跑!” 女孩脚下不停,说完转回去,但是前冲的身形,被男孩猛地一把拉住。 跟他们同方向,所有人此时都停住了,人群堵在街道中央,惊恐地抬头看着前方。那里,一艘黑色的梭形飞行器出现,轰,直接砸在街面上。 然后,两具黑甲大尖,持剑弹射出来落地……砰!砰!如强大的恶魔降临。 “啊!”女孩开始尖叫,人群开始尖叫。 “砰砰砰砰砰!”夹杂在人群中的两名黑帮分子上前拔枪射击。 子弹连续打在怪物身上,当当当,连火星都没有。 不过他们歇斯底里的大喊着,叫骂着,依然在开枪,“砰砰砰砰……” “颂!”“颂!”枪声中,两声装置启动的响声。 两道身影沿长街掠过,越过人群头顶,向前冲去。 因为太紧张,来不及控制,手枪子弹打在他们后背上,人群惊呼,黑帮分子自己也慌了神,但是…… 他们似乎没事。 当人们终于意识到这一点, “chua!” “chua!” 前方两道刀锋掠过,两颗怪物的头颅,离开身体飞起来。 超人吗? 电影吗? 街道安静下来。 ………… “没有自毁。”束幽停住,有些诧异和惊喜说。 “嗯。”叶简点头。 这拨大尖死后没有自毁的原因,暂时还不知道,但是没有自毁,就意味着没有破片雨,这对于普通人而言,无疑是最有利的情况。 “大叔?!你们……”女孩愣愣地站在那里,终于开口。 满街的人群都愣在那,看着那两个背影。 “人类超级战士……电影里的那种。”叶简转头微笑了一下,指指街边说“都往建筑里跑,躲起来。” 目前的情况,大尖基本只出现在街面或者公园等开阔区域,至少它们还没上楼。所以相对盲目的奔逃,其实躲藏是更好的办法。 叶简提醒后,人群绝大多数开始向街道两面的建筑群里跑去,躲进高楼里面。 ………… 不远处,又一艘,两艘外星人的飞船落地了,其中一部分人壮起胆子,从窗口探出头,看着叶简和束幽的身影向那里冲去。 “屠杀!我们人类的超级战士,在屠杀怪物。”一个人从窗口转过来说,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充满光彩。 “不!更多人在艰难的作战……像电影里那样。”另一个人拉他的手臂,拉他转回去,伸手指向另一个方面。 那里,有一队普通的蔚蓝战士,正在结阵围杀两具大尖,战况艰难。 蔚蓝太国方面军的武装到场了。 他们的表现没有叶简和束幽那么夸张,但是数量庞大,很快开始在每一条街,每一处公园出现,奋力斩杀连枪都打不动的怪物。 “他们是……” “不知道,但是我想,肯定是保护我们的力量。” “人类的特殊武装。” 人群议论着,在一种终于找到支撑,渐渐找回希望的氛围中,等待着未知下的未知,有人可以给他们答案。 与此同时,太国方面军的人也发现了束幽和叶简的存在。 高手!友军?但是非蔚蓝军服和制式武器,非本国人…… “番号?!”一名小队队长用英语大声询问。 叶简和束幽互相看了一眼,他俩一个雪莲,一个不义之城……没有商量,他们转回说“溪流锋锐。” 这是目前他们所能想到最适合用于搪塞的一个称号。 滴答,滴答。 “……谢谢!”对面抬手敬礼,然后说“请注意安全,如果有需要的话,请随时呼喊附近的小队。” 束幽偷偷在笑,叶简有些不自在地点头,说“好的。” “不论是否还在蔚蓝,thekg……永远都是战友。” 队长灿烂地笑着,大声喊,然后摆手,返身,带着队员们向侧面的街区冲去。 601.你的名字(下) 同一天,稍早一些。 吴恤和温继飞从联盟返程的飞机,几乎就是擦着漫天大尖群的到来,回到了修整后的第三固定探索地。 第一批,因为蔚蓝主动沟通战场需要,他们只带回来了五百套第十代装置。 而作为原先就是大尖飞船密集降落点的第三固定探索地,这一天的异常,大尖飞船落地确实比平常多一些。 但是这还远算不上密集进攻,对于溪流锋锐这嗷嗷的上万战力而言,大概应该说成是输送补给,更准确些。 “涂紫那边接通了吗?”一边穿上新式装置,一边韩青禹眼睛发红,脚步匆忙向机场走去。 目前他们对具体情况还不是完全了解,他要回家。 “还没有,估计拒绝者今天很忙。” 杨清白跟着韩青禹一起紧张。他自己的情况比较特殊,早在当初被选中试驾源能飞行器的时候,家人就进入蔚蓝基地了。 按目前的情况,不义之城和蔚蓝军中,肯定都是安全的。 “那么,不管了,叫上那俩蔚蓝的飞行员,咱们先分头启程,回家接人,堂堂带上小王爷和老休吧,再另外挑些人,然后瘟鸡,我们一起回去……”韩青禹说。 正这时候,“接通了!接通了!”杨清白连声激动喊着,然后快速把通话器递过来。 “告诉我我家那边的情况,涂紫。”韩青禹接过通话器直接说。 “没事,青子哥,那边情况没有变化。我也正准备联系你呢,知道你肯定着急。”通话器那头,涂紫语速很快说“目前的观察和追踪情况,大尖这次行动的逻辑跟以前不一样,它们只集中出现在包括东井,圣彼得堡,纽约,伦敦,墨尔本……盛海和渝州等27个城市上空。” 听到老家没事,韩青禹暂时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绷着的神经缓了一下说“你继续说。” “嗯,目前阶段,它们还只是在对中心城市和周边地区,进行小规模的落地试探,大规模的攻势还没有出现。蔚蓝各方面军都在全力增援上述城市,虽然无法主动反击,但是在地面,勉强还可以形成有效的抗击。” 涂紫说“对了,青子哥,你家其实一直都有军团长亲自指派的小队在附近活动,同时提供保护,而且……” “……嗯,我知道。”没等涂紫把而且说完,韩青禹转头,看了看温继飞说“不管怎么样,我们回去一趟。” 温继飞看着他,“我……等一下,青子。” 温继飞把通话器拿过去了,对着说“我是温继飞,涂紫,你刚才说的被大尖覆盖的城市中,有盛海是吗?” “对。” “你说它们的试探攻击正在向周边扩散?” “是的。” “会不会很快发动大规模进攻?” “目前看,没有迹象,但是不清楚。” “嗯。”温继飞问完了。 越江大学在临州,临州在盛海旁边……递还通话器,他眼睛看着韩青禹说 “帮我接我爸妈,青子,我得去临州,找姚悦……她一个人在那。” 已经有很久,温继飞没有主动提起过姚悦的名字了,在过去三年随时可能死去的日子里,他甚至没给姚悦写过一封信。 一直到最近,他才准备乔装,偷偷回去看看她……看她现在的生活,是什么状态,自己是否还应该再出现。 没想到,却是大尖的全面入侵,早了一步。 “好。”韩青禹点头,想了想再抬头,“那这样,堂堂按原来说的,带上小王爷和老休,再另外挑两个人,开剑鱼回去。然后清白跟我一起,两个人先回去。” 这段时间,韩青禹也试着学过驾驶源能飞行器,但是就跟开车一样,他没有这方面的天分。 他转向温继飞说“瘟鸡你,开青枪去吧。临州离盛海太近了,说不定会有战斗,吴恤和锈妹都跟你一起,另外再挑80人,分配十代装置,一起带去……这样,等那边搞定了,你再转回老家,接上我们和你爸妈他们。” “好。”温继飞点头。 “那就这样,记得通过涂紫给我们开的频段,保持联络。”韩青禹说完,跟杨清白登上针鱼级2人飞行器,第一个升空离开。 剩下的人也很快组织登船,第三固定探索地的三艘源能飞行器,第一时间分头启程。 ………… “轰!” 越江大学,教学区,教学楼六楼的一间空置教室,学生们正在自习。 姚悦正仰头喝水呢。 窗外空地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姚悦被吓得一颤,呛着了,水洒在身上,她低头咳了几声,再抬头。 “轰!”“轰!” 又是两声巨响,像是有什么很重很重的东西砸下来一样。 玻璃窗震裂。 短暂的平静…… “什么啊?” “怎么了?” “哪里爆炸了?不会是食堂吧?” 自习室里的学生们走到窗口去看,姚悦站在人群后,也踮脚张望了一下。 接着,所有人都望着窗外,定住。 因为就在那个防线,视线不远处的草地上,一个黑漆漆的梭形物体旁边,站着两只巨大的怪物,怪物的手里拿着狰狞的大剑…… “外星人?”有人木木地问。 “是电影!电影里那种啊!”有人大声喊出来。 因为电影留下的印象,他们缩短了反应时间,没有做奇怪的思考和反应。 下一刻,所有人都开始尖叫,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窜,有人下意识去收拾自己的书本,收拾到一半,放弃了。 “走!” 男孩们迅速拖起女朋友的手,快步往楼下跑去。 有人顺手拿了扫把或拖把当武器。 姚悦一个人,也跟着跑。 但是下楼梯的人太多太拥挤了,而且她穿着裙子呢。 她摔了一跤,幸好爬起得快,才没被人踩踏…… 等姚悦终于也跑到教学楼门口,身边的人已经很少了。 姚悦站在那里,远远地看了看在校园里四散奔逃的人群,又看了看那些持剑游走的巨大怪物。 她一个人,没有勇气冲出去。 因为惊恐和孤独,眼泪不自觉就流下来了,姚悦一边哭着,一边踉跄往回跑。 跑到三楼,她找到卫生工具室,开门…… “啊!”黑漆漆的工具室,有两个女生已经在里面,正抱着膝盖颤抖,因为她的出现而尖叫。 “快,快关门。”一个女孩紧张说。 “哦,好。”姚悦进门,关门,拿过来拖把和垃圾斗,把门抵住。 接着,瘫软在地面角落坐下来。 就这样,好像什么都做不了了。墙外嘈杂而恐怖的声音依然不断地传来,怪物们还在,而且似乎还在增加,因为那种重物轰然砸落的声音,仍在不时传来…… “kong!”突然,整座楼震颤了一下。 三个女孩拼命压抑着自己,但是依然忍不住小声地哭泣。 “我们会死吗?”一个女孩哭着问。 “不知道。”另一个女孩绝望说。 从惯性的思维逻辑思考,她们这样躲藏,似乎跟等死没有区别。 “我可能要死了,爸爸,妈妈,温继飞……” “这个世界突然变得好可怕,你们在哪啊。” “呜,呜呜……你会知道我死了吗?温继飞同学。原本,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你会来找我吗?” 姚悦抱着膝盖,小声哭泣着,想着。 惨叫声,轰击声,枪声…… 枪声停了,而惨叫声,依然在继续。 “过了多久了啊?”一个女孩捂着胸口问。 “不知道。”另一个女孩说。 她们不知道时间到底过了多久,“kong!”教学楼又一次震颤,接着,似乎是一阵战斗机掠过的声音,外面响起巨大的惊呼声。 “是军队来了吗?” “不知道啊。” “去看看吗?” “不!” 枪声,响了几声就又停了,接着似乎有激烈的战斗碰撞发生,女孩们不敢出去,不敢开门看。 “呼!呼呼!” 这时候,教学楼的广播里,突然有人对着话筒吹气。 三个女孩连忙贴到铁门上去听。 “姚悦,姚悦,你在吗?”这是广播里传来的声音。 姚悦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叫她名字的,是一个她那么熟悉的声音。 但是同时,外面重物砸落的声音,以及战斗的碰撞,并没有停止。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姚悦,我是温继飞,我来找你,找不到,你的一个同学说你去自习了。” “这里现在情况有些乱……我现在站在2号楼的楼顶上,你在能看到我的位置吗?” 广播的声音继续说。 所以,温继飞来了,他说他站在2号楼的楼顶上。 这听起来有些令人难以想象。 傻瓜吗?这种情况,为什么要站在楼顶上。姚悦混乱的想着。 “如果是,你想办法,让我看到你。” “别害怕,只要让我看到你,就没事了。” “……” “咔……”“砰!” 姚悦开门,她不能让温继飞一直站在楼顶上。 但是,另两个女孩,迅速伸手把门关上了。 “你干嘛?” “还在打呢!为什么要开门啊?” 她们流着眼泪,惊慌地叫着。 “因为,我就是姚悦……”姚悦伸手示意一下高处,广播里的声音,说,“我男朋友来找我了。” 602.长裙、枪和温继飞 如果换一个时间和环境,这一刻的姚悦一定是最开心的,然后她会在见面的时候先生气,把三年多来积攒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喜悦以及委屈,都被担心、恐惧和不解、焦虑等等太多负面情绪冲击,覆盖了。 姚悦站在门后,说完那句话后,用力抹了一把眼泪,凶巴巴瞪向那两个依然死死按着铁门的女孩…… 大概是她一直都表现得太沉默和柔弱了,这一刻的含泪泛红的眼神又太凶,另外两个女孩不自觉收回了按在门上的手。 姚悦开门,冲出去。 “砰!”铁门在她身后应声关上。 空无一人的三楼走廊。 姚悦拧头向前跑去。 她要去楼梯口,准备上楼顶。4号楼室可以上楼顶的,她知道。 外面嘈杂而激烈的响声依然在持续,而且越发激烈了。 楼道里孤零零的自己的脚步声,敲击着她的心脏。 这一刻,姚悦其实完全没有任何关于英雄救美的幻想,自然更不会招呼另外那两个女孩说,跟我一起跑吧,我男朋友来救我了。 因为事实在姚悦的印象中,她的温继飞同学,一向都不是一个太靠谱的人。 读书的时候,他迟到,上课睡觉,聪明但是不好好学习,满脑子都是奇怪的想法……哪怕高中四年,姚悦一直坚持给他寄自己的笔记,他也没能考上大学。 甚至大一还在保持通信的阶段,姚悦一度很担心他会被部队踢出来。 但是姚悦相信他现在站在楼顶上。 那个家伙干得出来这种事,就像那年分班考试,她因为紧张,低血糖,在考场里脸色苍白,发抖流冷汗,不敢跟老师说,他从教室后面匍匐出去,买了巧克力,从三楼窗户外放在她的课桌上,还笑得很得意。 那一次,为了教训他不许再这样,姚悦坚持到差点晕倒也没吃那块巧克力……结果还是考到了最优班。 至于他,当然在最差的班,接着因为爸妈离婚,转学离开。 现在,姚悦得去凶他了,像那年的学习委员,凶她结队帮扶的“落后分子”,虽然她总是被气着,又被逗笑。 她得骂他,让他快下去,躲起来。 然后,姚悦也好想再看看他。 因为真的已经好久不见了。 因为也许今天,他们都会死。 从三楼到顶层还有5层阶梯要爬,姚悦拉着楼梯护栏,大步向上跑去。 到五楼了,楼梯口对着的玻璃窗,姚悦不经意向下看了一眼……正好,那里一具刚从飞行器中跃出的黑甲怪物,恐怖的头颅拧转,看过来。 对视的一瞬间。 “啊!”姚悦因为巨大的恐惧,而哭着大叫起来,反身一下摔倒在楼梯上。 这一刻她并不知道,其实现在这里每一栋教学楼的楼下,都被人守护着,只因为她可能在其中某一栋楼里。 仓促地爬起来,姚悦继续向楼顶跑去。 直到这一刻,她才注意到因为两次在楼顶上的摔倒,自己的手肘和下巴都破了,正在流血,很疼。 为什么偏偏今天穿了裙子呢?!她想着,穿裙子也好。 “姚悦,姚悦……你在吗?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广播里,那个声音依然温和在响着,整一座校园都在听。 ………… 2号教学楼楼顶,温继飞胸前挂着通话器,青枪级飞行器的通讯系统切入校园广播很轻松,他的身后站着锈妹,阳台四周环布二十多名溪流锋锐的战士。 “没事的,她应该只是躲起来了,不敢出来。”温继飞转头,向着楼梯通向楼顶阳台的那个小房间门口,微笑说。 那里站着姚悦的四个室友。 因为在大一的通信中,姚悦像个唠叨鬼一样,说了很多她学校的事情,寄过照片,温继飞知道她的宿舍区,所以先去了那边,结果他只找到了姚悦的室友,通过她们,知道了姚悦在这边自习。 她总是习惯找空教室自习,在大学里也一直很努力地学习。 现场,四个女孩一样噙着眼泪,站在那,似乎仍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她们紧张的,木木地看着温继飞。 她们终于第一次见到姚悦传说中的早恋对象了,那个在部队的兵哥哥,那个不写信,害姚悦一直等的混账家伙…… 但是他,好像不是一般的军人。 他,他们,好像是电影里的那种人类超级战士,是真的,很厉害的那种,而且姚悦的男朋友,好像是个官。 刚才那艘巨大而令人震撼的飞船,现在还停在宿舍区外的校内公园广场上,有士兵在那里守着。 刚才,是姚悦的男朋友带人,带着她们,一路杀戮那些怪物,找到这里来的,他们找了好几栋楼都没找到姚悦,才变成这样找她。 “对的,姚悦胆子小,一定不敢跑出来。”总算回过神来了,女孩们用力地点头,努力给温继飞肯定的答案。 “是的,从以前就这样胆小,所以老被我欺负。”温继飞说着转回去,继续温和而平常说“姚悦,姚悦,你在吗?不用害怕。” 但事实,温继飞自己在害怕。 他们来晚了,校园里已经有大量的死伤,温继飞害怕,怕其中就有那个他已经三年没有写过一封信的学习委员。 这一次的大尖,确定是有整体指挥的,因为这里出现了强力的抵抗,所以它们派了更多飞船,持续不断地到来。 清剿一直在持续,没有彻底完成。 同时落地的大尖后,估计也有低级指挥,它们会撤退,转移和锁定攻击目标。它们刚疯狂攻击了一阵温继飞所在的这栋楼,当然,只是徒劳。 ………… 夕阳,因为在工具间躲藏了很久,出来时间已经是傍晚了,有风,红光照在楼顶上。 “姚悦,别害怕……” “轰!” 远处,一艘大尖飞船飞下来,在落地的过程中,直接从侧面,砸进一栋教学楼的高层。 那一层楼房在垮塌。 温继飞的心颤了一下,在狙击镜里,努力观察着那层在尘雾中的教学楼。 同时间,“哐当!” 4号楼楼顶,铁门向外打开了,撞在墙壁上。 姚悦跑出来,跑到阳台中间,站住。 “姚悦!” “姚悦在那。” 女孩们激动地大喊。 温继飞转回来。 两栋楼,楼顶之间距离大约200多米。 温继飞看见姚悦站在对面的阳台上,站在夕阳的光辉里。 温继飞张嘴……笑起来。 姚悦也看见温继飞了,她站住,看着他熟悉而陌生的样子。他穿着一身很特别的衣服,因为没看过那部电影,姚悦没认出来,但是觉得很英气。 他的手上拿着一把漆黑的长枪,似乎是狙击枪,肩后斜背着一把战刀。 他…… “你!瘟鸡你下去啊!你不要站在那里!”姚悦哭着,伸出手臂用力地摇晃,大声向他喊。 这时,“嗖!” 一道声音从左后方传来。 姚悦转头。 一艘漆黑的飞行器从4号楼楼顶侧边路过。 两具黑色的怪物,凌空跃出来,挥舞着狰狞的大尖,跃向她。 一下,姚悦定住了。 直到听见对面喊“转回来,看我。” 温继飞的声音。 姚悦转回来。 “砰!”“砰砰!” 夕阳,阳台,女孩身后,阳台的边角,两具还没有落地的大尖,大股喷洒着令人恶心的血液,在源能子弹巨大的冲击下,向后倒飞出去。 603.杀一座尸山给你看 姚悦的室友们再一次愣住了,她们最初是看过警察向那些怪物开枪的……然后路上看了铁甲的屠戮,甚至有人看到过那个持着长枪掠过的身影。 但这一刻,温继飞的狙击枪,这样写意的杀戮画面,依然让她们震撼。 “姚悦!” “姚悦,我们在这,不,是你男朋友在这里。” “他来找你,你去自习了,我们……” 女孩们激动地挥手,因为精神恍惚,逻辑混乱地喊着废话。 其实还不是男朋友。 那时年纪小,乖巧的姚悦同学坚决否认他们在谈恋爱……后来她上了大学,温继飞同学又不提了。 那样,她总不能主动说,瘟鸡飞同学,我们可以开始恋爱了吧? 所以,大概就只是暧昧而已,一直暧昧,很多很多年。 风吹着长发和裙子,身后的怪物死了,被臭瘟鸡打死了。姚悦听话的没有回头看,但是能感觉到。 然后,温继飞收枪,转回来,看她问 “想我吗?” 这一句,让姚悦的室友们都酥了,这一句,响在整座校园的广播里,在溪流锋锐战士们的砍杀声中。 终于确定有个正常的“领导”了,甚至是可以教学的级别,战士们激动想着。 但其实,要不是因为刚才先听了姚悦的室友们毫无思路的一通杂乱描述,知道这三年来,姚悦一直在等,她没交男朋友,甚至连联谊活动都没有参加过……温继飞不敢这么问。 在第三固定探索地终于安定下来的这段日子里,温继飞想来看看姚悦,想的是躲着看,因为怕她淡忘了,恋爱了,怕见面生疏了,怕…… “……不想。”对面阳台,姚悦也不知道自己生哪门子气,总之倔强地摇了头。 “这种时候,可不许赌气。” 温继飞说着突然回转,抬枪朝身后远处开了一枪,那里,一具正跃上,尝试爬上教学楼的黑甲怪物,应声落下来。 然后他再转回来,看着姚悦。 “那就,想。”姚悦喊。 温继飞笑起来。 笑着笑着,眼神稍微郁闷一下,“锈妹。” “嗯?” “你去帮我接姚悦过来吧……这些大尖好像越来越不老实了。”温继飞暂时关闭通话器说。 他不敢放姚悦一个人在那边,因为现在的大尖,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老老实实的落地了,它们会用飞行器直接轰击建筑,会在降落前先弹射出来。 “好。”锈妹说着,退到阳台一头。 铁甲的脚步声砰砰响着,到阳台边缘,“颂”,阳台边垮塌了一块,铁甲激射而去,在横贯空中的同时优雅的翻身,缓冲,落在对面阳台,姚悦的身边。 “你好,姚悦,我叫沈宜秀,是瘟鸡……温继飞少尉的战友。” 很酷的铁甲里,传来年轻女孩带着笑意和亲切的声音。 “你,你好。”姚悦有些紧张和好奇。 这一天,她所见到的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 “我来接你过去,你只要闭上眼睛,抱紧我就好了……我也是女孩子,没事的。”锈妹说着,伸手,拦住姚悦的腰,转头得意朝瘟鸡扬了扬头。 三年未见的姚同学,她先抱了,瘟鸡还不一定有得抱。 “嗯。”姚悦紧张闭上眼睛,紧紧抱住锈妹。 接着,只听耳边,“颂!” 呼呼的风…… 铁甲回到2号楼楼顶。 “你……”终于站在面前了,姚悦的眼神有些慌乱,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个她既熟悉,又已经有些陌生的家伙,“瘟鸡。” “诶,更漂亮了。”温继飞心疼看着她身上流血的伤口,转头说“叫队医上来一下。” 一名战士应声而去。 “这四年……”姚悦说。 大一那年的信里,温继飞没有说实话,姚悦现在知道了,这四年多,他一直都在过这样的生活,在和怪物战斗,他不可能一开始就这么厉害。 “这个回头再慢慢跟你说。”温继飞示意一下现场,转回去。 室友们拥上来了,队医也上来了。 温继飞拿起通话器,对战士们说“人找到了,现在,放弃防守全部杀出去,等清剿完成,准备登船。” ………… 盛海,南。 此时,在这里执行地面防御任务的是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第四军。 “报告。”一名战士出现在门口。 “这种时候就别特么敬礼了,快点说。” 战况艰难,民众情绪严重恐慌,保护难度很大,第四军军长张赤远神情焦急,因为刚才的观察报告说,有大量飞行器,正持续从空中飞向临州方向。 按这种情况,他们似乎必须抽调更多部队过去。 “是,根据拒绝者回复的情报,现在那边,应该存在一支溪流锋锐的武力,大概上百人。” “是吗?”张赤远一下激动起来。 “是,而且其中包括温继飞少尉,沈宜秀少尉,吴恤中尉……”战士继续说。 张赤远站起来,想了想,说“那就交给他们,让部署在那边的人,也听从他们的指挥。” ………… “可是我们……”接到拒绝者方面的通讯,温继飞犹豫了一下,因为他原本的准备,是等清剿完成,就先启程回老家那边的……想了想,温继飞说“好的,请转达,让张军长放心。” 说这段话的时候,温继飞一行人刚走到楼下,2号教学楼的门口。 “检查块源能储备。” 切换内部频段,对着通讯器说完,温继飞转头看了一眼姚悦。 乖孩子姚悦同学的胆子很小,温继飞一直都知道,而现在外面,战斗还在继续,地面上既有大量大尖的尸体,也有死难的老师、同学…… 同时,大尖的飞船依然时不时落下来。 那是如地狱般的画面。 “我们可能还有战斗比较久……我先送你们去飞船那边。”温继飞说着,从士兵递过来的背包里拿出一件外套,递给姚悦。 “太害怕的话,不要看。” 说完,温继飞转身带人走出教学楼,端起广场的哀歌,“砰!”一行人一边战斗,一边向飞船方向走去…… 在去了一趟联盟总部后,他现在有上万发子弹了,单是这一次,就带出来了三千多发。 “砰!”“铿嗡……chua……”“轰!”持续一路的战斗声。 终于,他们来到飞船区域了。 这里一直保持着扩大防御,因为附近的大尖都会以飞船为目标,进行围攻和扑杀。 “你,你们怎么这么厉害啊?” 身后,姚悦的声音突然响起。因为没有看过那部电影,姚悦比其他很多人用了更长的时间缓冲和接受温继飞等人超乎认知的强大。 温继飞转头看她。 姚悦怀里抱着他的外套,站在室友们中间,正看着他。 胆小的她并没有蒙住视线。 一场厄难,她们还有很多同学、室友不知去向,不知逃向哪里,躲在哪里,而有的同学,已经倒在血泊中了。 她们是幸运的,但是更多人,没有这种幸运。 “不怕吗?” “不怕,我不害怕,我喜欢看你杀它们……” 眼泪再一次从眼眶里滚落,姚悦和室友们全都在哭,但是此时的眼泪,跟最开始因为恐惧流的眼泪,有些不一样。 “真的?”温继飞看着她的眼睛。 “嗯,我真的不怕。”姚悦红着眼睛,倔强转头,看着远处落地的怪物,哽咽着说“如果不是很危险,杀光它们好不好,瘟鸡,我们杀光它们……” “……好!”温继飞伸手,抓住姚悦的手腕,带她爬上飞船。 但是并没有钻进机舱…… 他带着她,站在了飞船的顶上。 夕阳的光辉照在巨大的青枪级飞船上。 “把子弹箱拿上来,叫两个人帮我装弹。”温继飞对身边战士说了一句。 接着,他开启胸前的通话器 “外围,组队扩大清剿范围,注意安全,保持联络。” “飞船正,左,右三面,收缩防御,去人帮忙,同时吸引它们来。” “让它们来……” 周边防御很快收缩了,在远处的落地大尖看到机会,嘶嚎着疯狂扑来。 令人恐惧的场面。 “我可以抽烟吗?”温继飞拿着烟盒,转头问姚悦道。 “……嗯。”以前最讨厌他抽烟的姚悦,这次同意了。 温继飞低头点了一根烟,抬头,转身,端起广场的哀歌,微微侧偏,把脸埋在狙击镜后面……说 “既然姚悦同学不怕,喜欢看,今晚我杀一座尸山给你看。” 604.灿烂的名字 清剿战斗的厮杀声,正在逐渐向校园外的城市扩散,校园广场上狙击枪一声一声在响。 “砰!” “咻…” 源能死铁子弹在快速飞行的过程中,划出尖锐而清晰的呼啸声。 其实如果讨论对普通大尖的杀伤效率,一个子弹充足的温继飞,很可能是整个溪流锋锐团队里最高的,甚至他现在可以站到这个世界最前列的三五人里。 韩青禹虽然有一手“刀阵覆盖”,但是那个施展起来缺乏可持续性。 时间在走,广场上夕阳的余光渐浓,渐沉。 因为清剿范围的扩大,此时校园各个角落的学生、老师们,逐渐都被指引或护送过来了,越来越多人集中到飞船依然保持扩大防御的尾部。 他们站在那里,在恐惧过后的惊惶中,噙着眼泪,木木地看着眼前巨大的黑金色飞船,以及站在飞船上的背影。 那把枪一直在响,但是开枪的人并不显得仓促或忙乱。伴随着枪口一次次沉稳地偏转……远处的怪物,以距离为唯一标准,像是被点数一样,不断地倒下。 因为是在近处了,因为保持着不自觉的安静,人们能在子弹持续的呼啸声和远处传回的厮杀声,乃至大尖的嘶嚎中,清晰听见枪栓偶尔拉动的声音,切换弹夹的声音。 这些声音平静而坚实,有力,带着某种特有的节奏,带给他们安定感。 “请问食堂的师傅在吗?”一个面庞青涩的战士,匆忙跑进人群。 “在,在。”人群让开,食堂的厨师们走上来。 “可以做饭吗?”士兵指向就在飞船尾部不远处的一间食堂说“那里应该还有备用的粮食和菜,可以做饭吧?” “……有,嗯,有很多。”一名厨师先是犹豫,说到最后,坚定地点了头。 “战士们饿了吧?”另一名老厨师问。 “不,我们跟你们不一样,我们几顿不吃都没事。”年轻战士自豪拍了拍背后的金属匣子,转头示意说“而且我们现在也没空啊,得等砍完。” “……啊。”“嗯。”很显然,关于他们为什么几顿不吃饭都没事,在场的厨师们一时理解不了。 但是这不重要,今天他们理解不了的东西本就已经太多了,老练的厨师开始转头估算人数…… “那么,做饭吧,我们陪你们过去。”战士扭头看一眼站在飞船顶上那个背影,说“温少尉说,不管这个世界怎么样,人得吃饭。” 很快,七八名士兵握着刀,护送食堂师傅离开了人群。 ………… 依然持续的枪声中,饭菜的味道开始出现,学生老师们开始感觉到饿了,这个世界仿佛又活过来了一些。 “林丫你干嘛去?!” 姚悦的四名室友里,因为其中一个端着之前拼死带出来的相机,突然朝向走去,另外三个慌张地喊道。 “拍照啊,这些都得拍下来,别忘了咱们是新闻系。”名叫林丫的女生站住回头说。 “可是……” “可是你在这里拍不就好了么?前面好危险。” 室友们着急劝说。 刚才,林丫在飞船尾部拍人群,透过人群拍食堂的烟……这些,她们都没有阻止,因为这一切确实应该被记录,可是这会儿,她往大尖那边去了。 “不危险,远着呢,只是吓人一点而已。”林丫说着,走到飞船的侧面,拉开距离拍下了飞船顶上的画面。 变换着距离和角度,拍了好多好多张。 接着,林丫又拍下好几处,战士们战斗的身影。然后还不满足,她继续向前走去,拍下远处正面冲来的大尖群,地上垒叠大尖的尸体。 姑娘站在最近的大尖的尸体边上了,背对大尖来的方向,从正面拍下来飞船和人群,以及飞船顶上的画面,尝试捕捉开枪的瞬间。 她退进地面大尖的尸体堆了,白色的运动鞋,踩在地面恶心的怪物血液上…… 一直到温继飞终于看不下去,枪口轻点了一下,严肃喊道“回来!不然小心我把你当成大尖,一枪干掉了。” 林丫这才老实听话的一溜烟跑回飞船尾部。 “对不起啊,林丫不小心就容易这样,她其实不是我们寝室胆子最大的,但是用教授的说,她是那种,随便给点阳光就瞎灿烂的。” 姚悦在身后说,这是温继飞开始屠杀后,她说的第一句话。 “是吧?”温继飞笑起来,大尖落地的频率已经跟不上温继飞杀戮的速度了,他回头看了一眼问“闷吗?” “不闷呀,一点都不闷,怎么会闷?!”姚悦用力地摇头,接着着急提醒说“那边,那边下来一个。” “没事,我这顾得上。”温继飞把脸埋在狙击枪后,砰,砰,连开了两枪说“要不我给你讲我过去这四年吧?” “……嗯。”姚悦在身后,看着他说。 “怎么讲呢?”温继飞嘀咕着,想了想说“这个故事,好像得从另一个人说起……你记得韩青禹吗?姚悦,我在信里跟你提过好几次那个家伙。” “嗯,记得,我当然记得啊,你说他是你最重要的朋友。”姚悦点头,接着有些担心问“他怎么了?他也跟你一样,在这种部队吗?” “嗯,不止也在这种部队,而且他就是电影里那个人。”温继飞顿了顿,说“《战无退路》里,站在冰雪断崖上的那个侧影就是他,最后那道冲天的身影也是他……” 说着,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姚悦的反应,温继飞问“怎么,你没看那部电影?” 《战无退路》的宣传力度是绝对空前的,就连校园里都张贴着海报,温继飞以为姚悦会看过。 “我没看。”姚悦弱弱说。 “我看了。” “我也看了。” 以林丫为首,叽叽喳喳的声音,突然响起在飞船侧面。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我当时都看哭了。” “我也知道……是那个灿烂的没有名字的身影,对吧?”林丫显得很激动,她说的,其实是外媒影评转译过来的一句话。 事实,韩青禹并不是《战无退路》的主角或重要人物,片中连他清晰的正面都没有出现过,准确的说,他只是背景板或大场面里的一员而已。 但是,就是那仅有的两幕,那个猜想和推想中一定很好看的人,那个身影,留给观众的印象,太震撼,也太灿烂了。 以至于电影热映后关于他的讨论,超过了电影绝大多数主要演员。 “对的,就是他。”温继飞在狙击镜后微笑一下,说“他有很多名字……好好活下去,以后你们都会听说。” 605.1923小队 “报告。”士兵奔跑的身影出现在战斗四起的街道上。 “说。”张赤远回头,身后是正逐渐变得残破的繁华街道和高楼。 “拒绝者通报,临州战况无虞,同时我们的地面监测发现,目前向临州方向去的大尖飞船,正在逐渐减少。” 战士报告完正式情报,严肃的姿态松弛下来,向前探了探,眼神惊叹说 “那边的阻击也太厉害了吧?军长。” 目前,蔚蓝全球各战场摸索出来的初步规律往往一旦有某个地方出现强力的抗击,大尖就会持续往那里增派兵力,直到完成对有生力量的消灭。 它们似乎在找寻并集中杀戮人类高端武力。 当然,这也可能是一种在战争初期,对人类高端武力层面的情报收集和试探。 而今天发生在临州的战斗,大尖飞船从少到多,到密集而去,再到现在主动减少,它们实际并没有取得任何战果。 这大概说明,它们可能准备放弃了。 “你是说阻击么?”在沉重而艰难的战斗中,难得有一件舒心的事,张赤远咂摸了一下,抬头眼神带着笑意说“我觉得应该是屠杀。” 屠杀?屠杀大尖,那么多飞船?战士定住一下,想象那幅画面,然后怔怔说 “这,这也太过分……我是说这也太轻松了吧?一下搞得我都有点恍惚了,要不是咱们这也在打,还以为是咱们人类实力占优呢。” “……脑子!”张赤远恼火瞪了他一眼,郁闷说“你知道你现在讨论的,都是哪些人吗?吴恤、温继飞,沈宜秀……如果连他们砍普通大尖都不轻松,这个世界,我们……还挣扎个屁啊。” 说完,似乎沉重的情绪又上来了,张赤远转身,大步继续走向战斗密集的街区。 随行的秘书官追上来,“报告……” “别报告了,直接说。” 张赤远有些暴躁,不过战士们因为了解他,并不会产生太大的情绪波动。 “是,军长,我刚想到一件事……我担心大尖会不会向临州派出红肩?!国外好像出现过这种情况,在战况很好的地方,来了红肩。” 秘书官眼神忧虑道。 “是么?”张赤远转头看他,皱了皱眉头,又展开,像是自言自语说“可是去一具红肩的话,应该会直接死在那吧?应该会。” “不管怎么样,你快去,提醒拒绝者方面注意监控,同时也让拒绝者提醒他们自己小心注意。” 张赤远挥手,赶走秘书官,继续向前。 “其实如果那个臭小子也在,或离得不远的话,去两具红肩也是死啊。没事,他们可是有源能飞行器的。” 张赤远在心里想,放下心来。 ………… 针鱼级2人源能飞行器,上面只有韩青禹和杨清白。 他和温继飞的老家也在越江省,只是相对靠西北角落。回程,韩青禹和杨清白特意选择从战场的边缘,绕了一条弧线过去,顺路观察情况。 飞行器的速度很快,韩青禹一路在飞船自带的观察镜里,查看着外面的情况。 远空的乌云和地面上的一切,都如虚影重重,不断在他眼底划过。 “清白。”韩青禹突然抬头,喊了一声。 “怎么了?”杨清白转一下头问。 “用这个,怎么最快联系上涂紫啊?”韩青禹指了指头上戴的耳机,同时说“你先绕个圈。” “好”,没有问为什么,杨清白直接先转动操纵杆,执行指令,同时说“你在你面前的操作板上,切57dqnbnbh,这是涂紫偷偷给咱们开的新频段。” 通话很快接通了。 “怎么了?青子哥?”对面,涂紫嗓子嘶哑,急切说道。 “我家那边真的确定没事吗?”韩青禹直接问。 “目前很确定。”涂紫说“而且我之前有一件事,还没说完,青子哥你就说你知道了……青子哥你真的知道除了外围小队外,还有谁在你家吗?” “我家?!谁啊?!”韩青禹整个茫然一下。 “姜上将。” “……” “姜上将在你家养老,已经三年多了。” “……啊?!所以我爸妈……” “叔叔阿姨不知道,他们只当姜上将是当年亲近的那个老和尚,年老健忘了,无家可归,所以收留,照顾他。”涂紫说“前年,军团长亲自去你老家看过一次,回来说既然姜上将终于能有一个地方待得住,待得安心,高兴,那就让他在那边好好养老吧。” “哦,好,我知道了。”那可是姜龙池啊……韩青禹心头一下安定下来,其实刚才那一刻,韩他想到的第一句话,是那给钱吗?养老费,蔚蓝得出吧? 他没说出口,是因为他现在还有更急切的事。 “拒绝者现在可以监测地面具体情况吗?”韩青禹转而问道。 “中心战区勉强可以,其他地方的话,我们顾不过来。”涂紫说“怎么了,青子哥?” “没事,那就先这样,你忙,加油。”韩青禹掐断了通话,转向杨清白说“清白,你还记得咱们过来的路线吗?” “大概路线肯定记得,但是不一定很精确,怎么了?”杨清白问。 “回头,开慢点。”韩青禹说“刚才,因为速度太快了,一闪而过,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学校,有咱们的战士在那,还有大尖,有很多人。” ………… 武城,一个小型建筑群的门口。 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第九军,第1923小队,全队41名战斗人员现在还剩27人,站立着没有倒下。 面前的地上躺着战友们的遗体,以及三具大尖的尸体。 作为一个普通战斗小队,他们刚近乎疯狂地,在一场同时面对四具大尖的战斗中,浴血斩杀了其中三具。 但是现在,面前不远处,还有三具。 多出来两具,是刚下来的,在他们原本终于要胜利的时候。 此时,1923小队剩下的人已经结不出两个阵型了。 而在他们的身后,是武城第二实验小学。 远处是正在哭泣的,不顾一切来找孩子的家长们。 606.这一次历史的路口(补1) 已经确定的南极冰川下,也许数百年前坠毁的那艘大尖巨舰中,是另一个世界。 这里平静的现状,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做到了,自保派地心组织一直想要完成的事情,当然,这个小世界最终可以持续的时间,还需要打一个问号。 而ne本人,肯定也不是为了躲避末日的劫难,才经营这一切的。 蓝色玻璃建成的小教堂门口,刘世亨怔怔地站着,他看到一叠纸页在桌面上缓缓被翻动,被阅读,但是没有人站在桌前。 花架上的花盆自动飘浮起来了,如在地球仪上一般,各自落在不同的位置,然后如一个整体缓缓转动。 “目前受到集中攻击威胁的一共是这27个城市,其中包括你可能会有点在意的,华系亚的盛海和渝州。” 声音缓缓在空气中响起来,ne正在告诉世亨少爷外面的事。 “大尖在这些城市的上空聚集,它们还没有发动大规模的攻势……你可以想象,当那具戴呃在它落地的第一次战斗中,就同时遭遇了波臣、克里斯汀,再加一个超级小子和一队源能飞行器,它很难不对人类的武力产生误解和忌惮。” “其他地方反而暂时变得更安全了……除了这27座城市和它们的周边地区。大尖正在把炮灰扔出去,试探和寻找那些能真正威胁它们的存在……找到了,消灭他,不断增派力量,直到它们感觉消灭不掉。” 这意味着蔚蓝每一处的抵抗,都将持续承受无比巨大的压力,直到他们全部死去,或者大尖自我判定在一定时间内承受不起那样的损失,主动放弃……刘世亨眼神担心起来说: “你应该把这些告诉蔚蓝,ne叔,快点告诉他们吧。” “不用,蔚蓝自己会找到逻辑和规律的,也许他们现在,就已经找到了。我不懂为什么你们总是在小看蔚蓝,它作为这个世界最强大的组织,又怎么可能只有政客和酒囊饭袋呢?” ne笑着说道。 按ne的意思,蔚蓝应该很快就会拿出应对的办法……这让刘世亨稍微安心了一些。 “那么,如果普通大尖落地的位置,没有人类的抵抗力量呢?它们会怎么做?”他突然想到。 ne:“如你曾经作为蔚蓝士兵所见的那样,它们会攻击一切,杀死人类,猪,狗,老虎……” “所以会死很多人?” “当然,等到试探结束,大尖判定可以完成征服,或等来更强大的存在,大规模的攻击就会正式开始,到时自然会死更多人,也许全人类的百分之七十,八十,九十?”ne说到这停住,顿了顿,疑问:“是我说过太轻松了吗?为什么你好像在哀伤?” 刘世亨猛地抬头,然后他才发现自己在心痛和轻微地颤抖。 “事情必然会走到这一步吗?”刘世亨问。 “在我而言,当然,一定。”ne坦白说。 “所以在你看来,现在这样还不够?你说过你希望大尖大规模到来,现在它们已经来了,你还不愿意站在人类这一边吗?” “不愿意,因为现在还太早,我需要它们更进一步,走到更彻底的阶段,那样,那些新生希望的种子,才能真正破土而出,最终铸就再一个炎朽时代,甚至超级人类时代。” 刘世亨:“……” “怎么,世亨少爷你,喜欢这个世界的大多数吗?”ne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不,我不喜欢,其实,我总是瞧不上和烦他们。我是说我好像应该不喜欢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刘世亨遵从内心说。 “那为什么你会这样?我是说你刚刚的哀伤。”ne继续问。 “……我也不知道。”刘世亨木木地说。 “好吧,那我试试看,试着安慰一下你。”ne的声音温柔,想了想说:“世亨少爷知道曾经人类的历史上,一次瘟疫,比如鼠疫,会死去多少人吗?” 刘世亨摇头。 “有过半的记载,有灭城的记录,加起来是一个很巨大的数字。”ne说:“那么历史上一次大范围的自然灾害,气候变化呢,又会死多少人?不,干脆我说那些被纪念的伟大起义和征服,以及华系亚历史上,许多次被史书赞颂的改朝换代吧,你知道它们分别都意味着多少人的死去吗?” “……不知道,我没怎么好好读书。”刘世亨摇头。 “好吧,那我来告诉你,百分之五十,百分之六十,七十,八十……百分之九十。”ne的声音渐渐拔高,说:“人类的历史,从来就没有允许过所谓的大多数说不,每一段历史的开端,都是强者与自然的选择。” “迄今为止,人类历史的进程,本就一直是血淋林的。”这一次,没等刘世亨开口,ne继续说:“所以这一次,也不过是其中一次。” “这一次,也许代价会是彻底的灭亡,但是与此同时,它将带来的未来,也是过往任何一次历史进程都无法企及的。人类一旦成功,必将彻底跨入一个崭新的时代,关于空间,时间……或者我通俗点说,生命,科技,生活,以及人本身的伟大,所有这一切,都将以你不可想象的进程发生改变。” 刘世亨:“变成大尖文明那样吗?” “不!大尖的强大背后,其实不过是一个快要走到末路的源能武力文明而已。”ne的声音和状态渐渐失控了,这是他第一次在刘世亨的面前这样失态……刘世亨看不见他,但是可以想象此时的ne,正把目光投向穹顶,宣言说:“人类的未来,必将超过它们,因为我们本身依然拥有自己的,足以自豪的文明。” 他说完了。 滞留在空气中的激昂渐渐落定下来,ne看向刘世亨……刘世亨看不到他,但是能知道,他在看自己,“啧”,皱起来眉头说: “好大,好厉害的道理啊!我连想都想不过来,就更别提反驳你了。也许你是对的?但是我在想,既然这一次后果和未来都有所不同,那么这个世界,会不会终于有一次让那些只懂简单道理,甚至懂也不讲理的人,来决定历史走向和最后的胜负呢?” 607.一字奔雷阵(补2) 1923小队现在剩下的27人里,有人上过大学或中专,有人见过世面,也有人从没上过一天学,加入蔚蓝之前一直埋头在老家种地,连个像样的城都没进过,加入蔚蓝后,很快又去了山里驻守,直到今天才刚往城区调。 另外有人跑过长途运输,走南闯北好些年,大风大浪都见过,有人以前当过厨师,能做地道的川菜,粤菜,有人本来在工厂里谈着女朋友,还有人曾经是某地有名的混混,带着兄弟一起来的…… 他们此时共同的,唯一的道理,就是他们的身后有一座小学,学校里现在有一千多个孩子。 在最初的混乱后,孩子们已经都被老师约束住了,没有再乱跑乱窜,但是没有人能管束这些年幼孩子的恐惧、崩溃和哭泣。 这面,上千个孩子在哭叫,远处,一群家长也在哭……他们哭得已经快没劲了。 挺好的,这样至少不让人烦乱一些。 只是,真他妈的倒霉啊……当那架新来的梭形飞行器砸在侧方向的山坡上,又跃出来两具大尖,往这边奔来。 已经拼死砍倒三具大尖的战士们,集体都停住了一下。 从距离上,他们大概是有机会撤的,但是他们不能撤。 伤员抬头的眼神里有痛苦和绝望。 但是,哪怕是他们停住的位置,依然不自觉错落横成了一条线,横在身后学校的大门前方。 当有源能战士在的时候,大尖一般并不会主动去攻击普通人,除非他们成群地乱叫、乱跑…… 所以,这或许就是战士们现在除了等待支援外,剩下最大的价值了。 “军叔叔加油。”这时,后方的教室窗口,一颗小脑瓜露出来,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流着眼泪,颤抖着,握着拳头向1923的战士们喊。 感人的一幕……曾经是某地著名混混的雷三回头,凶狠瞪她一眼,恼火说:“加你个头,给老子蹲下去!挪!” “你们老师呢?你们老师除了教书,脑壳子不好使是吧?让你冒这来。快点,让你们老师带着你们,往远的地方躲去,不然一会儿我把你耳朵拧下来。” 小女孩顿时害怕了,老实蹲了下去。 在这里,哪怕是战斗中随便溅起的一颗石子,都可能要了老师和孩子们的命。 “老子真是,从来一点都不喜欢小孩子,屁事不懂还贼鸡儿烦!可是能怎么办呢?总不能叫他们去死吧?”雷三骂骂咧咧转回来,又提刀,朝远处一边哭叫,一边蠢蠢欲动家长群指去说:“动!我看谁再动,再过来给老子添乱!” 先前,在第一波战斗的过程中,曾有几个冲动或说勇敢的家长,抄了家伙冲过来帮忙,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再来,大尖不弄死你们,老子都弄死你们!”知道这时候要赶这些家长们走,是怎么都不可能的,雷三也只能做到这样。 他一点都不亲和的“军人”形象,把两面都吓住了。 “果然还是流氓最厉害啊。”身边的队友们嘴里嘀咕着,忍不住都龇牙咧嘴,痛着笑起来。 “是真贼鸡儿烦啊,真特么的受不了!”雷三嘀咕又恼了一句,放下手臂低头想啐口口水,结果嗓子眼一松,“噗”,喷出来一口血。 “怎么样?”一旁的副队长大乌转头问了一声。 队长已经牺牲了,1923的副队长外号叫大乌,是因为他脸上有一块乌青的胎记,他以前是跑长途运输的,吹牛说公路千万条,女人十几个。 大伙都说他吹牛。大乌唯一的毛病或者说爱好,就是太爱吹牛。 “小事。就是特么的,支援怎么还不到啊?算了,不指望了。”雷三抹一把血说。 大乌没接这茬,转向地上一个面庞青涩,大约只有十七八岁左右的年轻战士说: “你呢?小杰。” “报,报告副队,我没事。”名叫小杰的年轻战士到现在还老实守着纪律规则,说完报告,挣扎扶墙站起来,看样子还准备立正。 他是去年才出新兵营,加入1923的,算时间才九个月不到。 之前有一次队里搞情绪、思想交流会,小杰曾经跟大乌倾述过,说他其实啥都不怕,就是很难过,蔚蓝的战士们连死都必须悄然无声。 “咱这样保护这个世界,怎么就连牺牲,都不能光明正大告诉人们,老子为你们,为这个世界拼命了呢?我想不通,一想就憋屈。”当时小杰说。 他靠墙站好了。 “蔚蓝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1923小队,列兵,殷小杰!”副队长突然仰头,源能鼓荡,用全身力气,喊了他的名字。 那声音在空气中响着,飘出去好远。 “到!”殷小杰立正,晃了晃,仰头大声回应。 眼神碰上了,小杰懂大乌叔的意思,开心的同时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露出的两排牙齿上,全都是血。 “准备战斗。” “是。” 大尖轰隆的脚步声近了,三具大尖会合再一起,嚎叫着,挥舞着柱剑,迎面冲来。 副队长大乌转回去,站到最前方,没回头说:“雷三,我记得你之前发明过一个阵型,报上去被队长骂娘了是吧?” “嗯,他不就会骂那个?”雷三转头,看了看地上躺在的队长,“你不就会骂这个,你……” “叫什么来着?那个阵,我忘了。”大乌继续问。 “一字奔雷阵。”雷三转回来,郑重其事说。 “好,来!咱们今天就来这个,一字……” 大乌抬臂举刀,大声说。 1923现在的伤员情况,已经无法运转需要严谨配合的防御或攻击阵型了,用那些阵型面对三具大尖,现在也没有意义…… “奔雷!”大乌把剩下两个字说完了。 “颂!”“颂!” 老嘎和棺材两个,以前都是跟着雷三一起混的兄弟,后来又一起研究了这个阵型,抢在雷三前面,他们带头全速冲出去。 “我草!我弄死你们啊!”雷三夹着哽咽,大声骂着,源能爆发跟上去。 “颂颂颂颂颂!”后续的队员接上,跑成一条线。 1923正面,朝大尖冲去。 这特么就叫一字奔雷阵。难怪,会被队长骂说是雷三你娘的一字奔雷…… “ha!”“砰!” 老嘎的一把刀,捅在最前方那具大尖的侧腹,同时,他整个人被横扫的柱剑砸飞出去,当场身亡。 没有任何停滞,“捅进去了!”棺材喊,几乎埋头冲进大尖怀里…… 他的右手刀,准确捅进老嘎刚刚破开的那个伤口。 人倒在地上。 “捅啊!”雷三捅了第三刀,捅进去的时候,他转手腕了。 被大尖横身撞飞出去的时候转的。 大乌接上去,捅了第四刀,被柱剑从肩膀上带走一块血肉。 第五刀…… 这就是他娘的一字奔雷阵,他们一个接一个,一刀接一刀,把那具大尖的半边肚子,捅穿了,捅走了…… 大尖的身体咔一身,横折,垮下来,砸在地上。 608.牛X(更1) 1923小队又干死了一具大尖,而且很可能是队史最快的一次击杀。 没有人因此感到任何一丝喜悦或激动……他们现在还剩下19人。 挣扎着,活着的人努力从地上爬起来。 “再……”大乌转身,刚准备喊说再来,突然发现对面剩下的两具大尖,转回来后并没有立即发功攻击,而是停在了那里。 它们好像也被这次快速击杀弄懵了。 “不对,它们好像在干嘛?”一名队员挪过来说。 “不会是在发情报吧?”另一名队员说。 “管它呢。”大乌说,就算是那两具大尖真的在发情报,他们也不可能及时阻止,所以,还不如趁机会整顿一下。 “还能起来吗?能起的都起来,咱们准备一下,待会儿,再奔雷……我打头。” 一字奔雷阵,打头的必死。大乌疲惫而畅快地笑了一下,努力把闭上的眼皮撑开,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 “青子,你确定你看到了吗?”杨清白问。 针鱼级2人飞船其实依然不小,因为回头时降速和降低了高度,地面上沿途的人看见了,都以为它是怪物大尖的飞行器。 一路上都是疯狂奔逃的人群。 这让观察的难度,又提高了不少。 “不知道,飞船速度太快了,就那样模糊地一闪而过……”韩青禹其实也不确定,他之所以觉得那好像是一所学校,是因为学校的建筑群,往往跟一般建筑群不一样。 他刚才描述中的整个场景,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有先判断然后再脑补的成分。 “那要不我还是拉升、提速吧?实在不行,咱多转两个来回。”杨清白突然建议说。 “拉升,提速?”其实现在的速度,观察都还有难度,韩青禹不是很理解。 “嗯,就原速度,原高度,你按脑海里留下的印象,模糊对照,有感觉相似的地方就叫我。而且这样,也方便我们估算时间和距离。” 杨清白解释说道。 韩青禹懂了,神情有些懊恼,焦急说:“那快,按你说的,拉升,加速。” ………… 回到原速度的针鱼级飞行器,快如一线烟气,从1923小队头顶上的高空掠过…… 因为高度实在太高了,地面上战士们对此毫无察觉,但是没一会儿,他们还是仰起了头。 “我操它大爷,真的叫人啊!难怪他妈的突然不进攻了呢。”雷三仰头,红着眼睛,骂了一句。 依然是侧面的那道山坡,更远处的天空,又一架(1923今天这一战,遭遇的第四架)大尖的梭形飞行器,正在靠近,在靠近的过程中逐步减速。 而且这一次似乎直接往战场这边来了。 事情的真相,智商不高的黑甲大尖在刚才,进一步提升了对1923的战力评估,这是战士们怎么都想不到,暂时也猜测不到的。 “还看什么,那边绕过去,带上孩子们,学生们跑啊!”雷三朝远处躲在墙后的家长们吼。 刚才,他们不让家长们乱动,不让孩子们跑,是因为这样一动,几乎肯定会引起大尖的注意,让它们会分出一只去追他们。 那将是一场彻底的屠杀。 而现在,因为又一架飞行器的到来,1923确定知道,自己已经保护不了他们了。 屠杀已经不可避免,他们只能让他们跑,期待能有多一些人活下来,并为此战斗到最后一刻。 “准备!”大乌喊。 现在,他们要选择主动进攻了,趁那架飞行器还没下来。 剩下的队员们挪步站过来,站到他身后。 “开始跑了吗?” “估计快了。” “嗯,等他们开始跑,咱们就上。”大乌甩了甩头,突然说:“,你们说,后面那些孩子里,如果活下来,将来有没有可能出个超级战力啊?” “那还真说不定。”一名老队员说。 “嗯,说不定再出来一个the青少校呢!”殷小杰笑着插嘴说。 the青少校也是第九军的,也是板擦,这是殷小杰在今天之前,觉得最自豪的一件事。 他来蔚蓝晚了,没有见过青少校和温少尉他们,只在去年新兵出营的时候,见到过一次1777的副队长秦国文。 虽然秦国文最终没要他,没能去成青少校待过的小队,殷小杰也不生气。 孩子单纯,想着一定要好好努力。 “要是有一天,青少校能听说我就好了。”他想。 “the青少校?” “再出一个?!” “那他娘的,可是现如今最年轻的穹顶榜啊,连阿方斯都砍了的人,哈哈哈……小杰你娘的,想的是真好。”雷三说。 老队员都笑起来。在那架梭形飞行器,渐渐靠近过来的时候,他们笑着聊天,不看它。 甚至暂时不看不远处的那两具大尖。 “呃,雷叔你见过青少校吗?” “没,我们也都没见过他。也就队长说,他当年在别的小队当副队的时候,赶上那届新兵出营,在人堆里看到过几次……” “准备!”对话被打断了,大乌突然甩了自己一耳光,让自己稍微清醒,然后举刀,“一字奔雷……” “颂颂颂颂颂!”所有队员源能爆发。 因为这阵源能爆发,不远处那两具大尖没继续等飞行器落地,“嘶嗷……”挥剑抢先一步冲来。 1923的副队长站在那,目光直直地盯着它们。 他还有一个“杀”字,没有出口,在嘴边…… “轰!”声音出现在身后,高处,横向掠过,远去。 猛然从低空掠过的针鱼级飞船鼓起巨大的噪声。 沿途屋顶的瓦片纷落。 大乌定住了,1923的队员们定住,有人回头。 “嗖!”一线蓝光,从他们头顶掠过。 等到目光转回,对面的两具大尖已经先后被洞穿。 洞穿它们的,是一柄泛着蓝色星光的巨大柱剑。 “这是……” “颂!”一道身影,接着从他们身边掠过。 空中的梭形飞行器正在下落,那道身形前冲,前冲中猛然腾身近百米,在腾身同时“啦”,拔双刀在手里。 “轰!”“嗤……” 两柄死铁直刀直接轰破了飞行器头部。 继而沿着底部,一路切割到底。 “砰!”飞船重重地砸在地上,嵌入地面,巨大的灰尘扬起。 接着,飞行器内大尖恶心的血液涌出。 那个身影在稍远处落地,回头。 嘴角溢血。 韩青禹是嗑了金属块,动用了骨源下来的,因为飞船停下来的过程,需要不短的时间,而刚才的情况,已经没有时间了,所以他直接从低空掠过的飞行器上弹射而出,借柱剑落地。 这让他身体承受了很大的冲击。 “……”远远地,目光撞上了,韩青禹看见地面上死难的战友们,看到站着的人身上全都是伤,第一个瞬间,他想说对不起,我来晚了……但是开口时,努力笑着,只说了两个字:“牛比。” 在这个世界,尤其是如今的世界,你其实很难对死亡说些什么。你将不得不在曾经习惯的基础上,更加习惯它。 “……是,是吧?”雷三努力镇定,说:“你也不错,青少校。” 609.烟和泡泡糖(更2) 接连面对四架梭形飞行器,1923作为一支普通小队,一步没有后退,而且连续干死了四具大尖,这其实是堪称辉煌的战绩,值得敬佩的无畏与疯狂。 他们认出韩青禹了,这并不难。 “你们,1923……哪个军的啊?”韩青禹试着找话问。 “跟你一样,第九军。”一名老队员说完才意识到这句话的问题所在,眼神里闪过少许慌张。 韩青禹温和朝他笑了一下,用沉默表示认同。 “嗯,板擦。”殷小杰终于也说上一句话了,声音激动,说完晃了晃,面色苍白地身体软倒在地上,但仍坚持说着:“我没事,没事。” 韩青禹连忙跑过去,把折秋泓让带的特效药分发下去。 五分钟后。 “别,别烦!不用谢,快带孩子走啊!” “瞎吗?不会看情况吗?老子没空,没心情搭理你们,快走!” “别动,不用你们帮忙。” 雷三靠在校门口的墙根上,对一群过来道谢的老师、家长和孩子们,不耐烦地骂着。 也许他自己并没有察觉,此时他的眼泪正顺着面颊一直流,一直流,和着血一起流。这让他的凶狠和不耐烦都显得不再可怕,反而让人心疼。 家长老师们迟疑了一下,依然鞠躬道谢,但是终于开始散去了。 一时间校门口满满都是奔走的人,嘈杂,同时有些乱。 轰完人,转头,雷三发现韩青禹一边帮伤员缠绷带,一边转头正看着他,红着眼睛,他尴尬笑一下说:“是真鸡儿太烦了。” “嗯。”韩青禹点头表示赞同。 “那啥,青少校有烟吗?你抽什么烟?发我一根。”雷三掏出个空烟盒,捏扁了扔在地上说。 韩青禹抱歉摸了摸口袋,摇头表示没有。他平时没有抽烟的习惯,战斗后会点上一根,但都是从温继飞和贺堂堂拿的,身上没带。 “我,我这有。”另一边的墙根夹角,大乌靠坐着,低头缓缓摸索,掏出半盒烟,同时努力把眼睛睁开。 发现过来拿烟的是the青少校,大乌连忙抽出一根,先塞到了自己的嘴里。 然后,他才把烟盒和打火机递给韩青禹。 “青少校,帮,咳咳,帮我点根烟吧。这样,我以后见到那些老伙计们,好吹牛。”大乌声音有些虚弱,咧嘴笑一下说。 “好。”韩青禹点头,擦燃打火机,兜手递到大乌面前。 “吧嗒……吧嗒。”有些费力地抽了两口,三口,烟头的火光,终于亮起来了。 大乌嘴角得意地笑着,说:“抽一根。” “好。”韩青禹拿了一根点上。 大乌终于都满意了,接着说:“剩下的,帮我发一下吧,青少校。” “好。”韩青禹又看了他一眼,按他的意思起身,转回去,替大乌发给他的战士雷三一根,发给…… 校门口依然嘈杂着。 墙根夹角里,大乌的眼睛,悄无声息地闭上了,头缓缓低下去。 那根烟依然在他嘴里缓缓的燃着。 他“睡”着了。 去找老伙计们吹牛去了。 “the青少校给我点烟的时候啊,你们是不知道,我就这样靠着,连手都没伸……” 知道他正见面吹牛呢,1923加上韩青禹,没有人去吵他。 “f,ff!”殷小杰啜泣着,满脸眼泪抬头看了一眼韩青禹,看着递到面前的烟,说:“我,我不会抽。” “没抽过么?” “嗯。” “难得。” “那也接一根,是大乌的烟啊。”一旁的老队员说道。 “嗯。”殷小杰接了,拿地上捡的一块塑料纸抱住,小心放进胸前口袋。 “唰!唰!” 殷小杰听到声音抬头。 “泡泡糖吃吗?”韩青禹手上拿着一个无标的铁盒,摇晃着,那是蔚蓝自己供应的泡泡糖,以前他和吴恤他们喜欢拿来玩小游戏的那种。 “嗯。”殷小杰点了点头。 韩青禹倒给他一颗。 “也给我一颗吧,青少校。”旁边的一名战士说。 韩青禹倒给他。 “我也试试这玩意。” “也给我一颗。” 一盒泡泡糖很快没剩几颗了。 没一会儿,“啪。” 也不知是谁先吹起了泡泡。 “啪。” “啪,啪……” 血腥的战斗过后,一群染着血的战士,坐在学校门口,吃泡泡糖玩。 经过的孩子目光看过来,看向韩青禹手里的铁盒,似乎因为没有见过这样的泡泡糖,而有些好奇和向往,亦或者是惊恐过后,还是止不住想要。 韩青禹打开盒子看了一眼。 “别,别给他们,青少校。”不远处,雷三转头大声朝韩青禹提醒道。 然后他再转回去,冲那些孩子们大声凶道:“想要?!回去好好吃饭,好好活着,等长大了来蔚蓝,自己买。” 接着,“啪嗒。”他像故意炫耀似的,不太熟练的吹出一个泡泡。 韩青禹笑着,看着,默默把铁盒收起来。 ………… 学校里的学生和附近一带的居民,终于都撤离完了,现场剩下韩青禹和1923的队员们。 “对了,青少校,咱有个事差点忘了跟你说。”一名老兵说:“那些黑甲,现在好像会报信了,报信,然后就招来更多飞船。” “是么?”韩青禹错愕一下,他并不了解情况。 “嗯。”旁边所有人一起点头。 就这时候,地上1923队长身上的通话器,突然响起来,韩青禹身上的也同步响起。 通话器打开。 “请各地各作战单位注意,请各地各作战单位注意……” 播报员清晰地整理,说明了大尖目前的战斗逻辑,它们从试探,寻找……到增兵消灭,并且会持续增兵等情况。 “目前,我们的应变思路,主要有以下三类。” “一,集结诱杀。在有条件的地方,尽量集结优势兵力,但是先埋伏一部分,从一支或两支小队开始,逐步加入战斗,在这个过程中保持优势,不断诱杀大尖增援,但要注意极限,及时撤离。” “二,在荒无人烟,且缺少支援的情况下,完成第一次击杀后,迅速撤离战场。不要管后续,不要管它,现在的大尖失去目标会返回。” “三,在有普通民众需要守护,但是援军不足的情况下,尽量拖延斩杀时间,等到民众撤离后,再行击杀,撤退。” 播报员的声音依然在继续,在重复。 “狗屁!”雷三骂了一句,说:“第三条就是狗屁,在打的时候,只要普通人超过一定数量,就没法撤,跑起来就是屠杀,咱拦都不好拦。而且但凡大点的地方,一时半会儿的,人怎么可能撤得完,咱怎么走?” “就比如咱现在这吧,他们不在学校了,可是城里呢?城里还是有人啊,咱怎么走?” 他说着,说着。 “等等!”一名老兵倏然站起来,紧张说:“按这个意思,咱这里好像还得来飞行器啊!而且这回可能一次就来好几架。” 这个思路是对的,经他这么一提醒,所有人都回过神来了。 战士们脸上神情一紧,纷纷挣扎着站起来,检查、更换源能块,找回战刀,准备迎接后续的战斗。 “还是先撤吧,你们现在这样,也没法再战斗了……撤吧,先去医疗点,也把战友们的遗体送回去。”韩青禹在身后劝说。 1923所有人回头看他。 “可是这附近,一时半会儿没有援军能来啊,大部分小队都已经集结往中心战场去了,这里落的,怕本来就是意外。”一名战士说。 “是啊,这样我们走了,万一它们落地没有目标,往近处城里找去……”想着那将会是一场屠杀,另一名战士急切说着,说着,渐渐顿住。 他意识到答案了。 “没事的,我在这里等它们。” 韩青禹单手拖着蓝光柱剑,站起来,当啷啷拖着往前走,然后站定,看着远天隐现的几个黑点说。 610.以你们的名义 韩青禹把地上那四艘梭形飞行器里的金属块挖出来了,然后扔过来。 雷三伸手接了,转头看看兄弟们身上的伤,说“走吧,别矫情,更别婆婆妈妈的,让青少校瞧不起。” 留下来,大概也只能拖后腿了吧?他们想了想,而且有几个队员身上的伤,也已经不能再拖太久,再参加战斗了。 1923剩下的18人收起战刀,背起来地上他们再也回不去的战友们,有些背了一个,有些背上背着一个,手上再抱一个。 那其中包括他们的队长,副队长…… “走了!后会有期。”他们打着招呼,雷三说“1923小队还在,青少校以后要是有空或者正好路过,记得过来玩。” “好,一定。”韩青禹眼眶红着,抽了抽鼻子,点头没转身,而是仰起头看向天空。 高处,一次4个黑点正在逐渐放大。 他背身而立,双刀负在肩后,把大号蓝光柱剑缓缓举起来,双手举在身侧,等待着。 1923的队员们也仰头看了看……然后咬牙转身,在远天渐渐沉落的夕阳下,一步一步向远处走去。 去路是一个上坡,伤了累了会觉得有些难走,但是得走下去。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重。 “轰!砰!” 终于,大尖飞船落地了,连续的轰击的巨响声,从身后传来。 战斗开始了。 队员们停在坡上转身。 在他们原先的战场,那个校门口,青少校独自一人,挥舞着蓝光柱剑,正扑进8具大尖组成的大尖群。 黑色的巨大的头颅,扁下去,飞起来。 “真痛快啊。” “是啊,突然觉得好像真的有机会赢。” “嗯……” 队员们看着,说着,渐渐笑起来。 “好了,走了,别特么再看了。”雷三苦笑招呼一声,带头转回说“再看下去,以后该不知道怎么砍大尖了。” 队员们笑,转回,继续向前走去。 “小杰!”发现少了一个人,雷三又回头,郁闷吼了一声。 “诶!”依然站在原地看着战场的殷小杰,猛地回过神来。 “你小子还跟那看什么呢?走了。” “看地上的字。”殷小杰说“好。” “字,什么字啊?哪?” 队员们再次转回,从高处看地面。 远处,战场,青少校身后的水泥地面,依稀如沟壑般刻划着一排数字 【1923】 字其实很大,但他们刚才并没有注意到,the青少校也没有说。 “难怪他刚才一直拖着柱剑在走。” “嗯!这排字,要是从高处看的话,一定很清楚吧?” “一定的。” “要是没有人去修,好像会留在那里很久的样子。” “是啊,会一直到人类胜利以后。” 议论到此,戛然而止,队员们站在坡上无声又看了一会儿,再次转回,远去。 传闻说the青少校其实是一个很不擅长表达感情的人,尤其是那些会让人肉麻的深刻情绪,他一点都不会……这是真的,刚才,他甚至没当他们的面,表露出太大的情绪波动。 但是今天,他以1923的名义战斗。 在他已经退出蔚蓝后。 ………… “报告,在前往临州方向的飞船出现减少趋势后,监测发现,去往西面武城方向的飞行器突然开始增加。” 这则报告距离刚才关于临州方向的后续情报,只有不到20分钟,这一次战士学乖了,喊完报告直接说了内容。 张赤远收刀,回身,“武城,那地方也落大尖了?” “啊!是,应该是落了一艘,落在城区里,被阻击了,接着就越来越多。”战士说。 “那具体是哪些小队驻在那附近,什么等级,查了吗?” “查了,就一个,第九军,第1923小队。等级,普通小队。之前的求援通讯说他们正迎击第四艘梭形飞行器,可是现在……已经过去超过20艘了。” “记下来,进一步询问,同时安排飞行器准备支援。” 手下分配的飞行器数量其实很少,只有四架,而且在目前这样的情况下,直接升空的危险性极大,张赤远咬牙做了决定。 下完指令后,自己忍不住嘀咕了一声“普通小队,4艘,20艘,什么情况啊?” “报告!”就这时,又一名战士狂奔到场,不等站定,直接喊说“报告,1923回报,the青少校,出现在武城战场。” the青少校,出现在武城战场。 就这一句话,张赤远和身边战士都愣了一下,接着眉头展开来。 张赤远摆手说“好了,通知下去,让拒绝者能看的话想办法看一眼,剩下不用再管那边。” “继续搜索市民,保护撤离。” 他说完拔刀,继续带人走向战场深处。 “可是他一个人。1923回报的信息说,整座武城,现在就他一个人。” 战士在身后担心喊。 “……那也不用管,他们不会想要咱们分兵去支援的。” 说着他们,张赤远仰头看一眼高空黑压压的大尖群,看着贼笑一下,嘀咕说“谢了,臭小子们。” 一支,又一支盛海市民撤退的队伍从他身边经过。 大尖飞船沿途砸下来。 战斗小队扑上去,一路迎击。 ………… 临州,枪声渐渐稀疏了不少,清剿战斗仍在扩散,但是激烈程度也正在逐步降低。 “报告,饭做好了。”一名战士跑到飞船侧面说“厨房询问,是不是抬过来,在飞船后面这吃?” “这个……”温继飞举枪,四向看了看。“就在餐厅吃吧,让学生老师们过去,安排一队人在四周保护。” “是。” 残破了一角的学校餐厅里,学生老师们开始吃饭了,热腾腾的米饭用大锅盛着,直接摆了一排,虽然没有太多菜…… 持刀的战士环守在建筑四周。 偶尔,梭形飞行器会砸在近处,食堂房子会轻微摇晃两下。 “姚悦。”温继飞突然说。 “嗯?”姚悦歪一下头,看他。 “你也去吃饭。” “我?我等你,你们,我不饿。” “屁嘞,你低血糖好了?我不信,快去吧。”温继飞小声说“其实我叫他们做饭,私心主要就是怕你饿着,你不吃,我不是白用心思了?” 他说这话的样子,就像以前说,你考试不给我抄,结对辅导还有什么意义? “啧!不许自己破坏形象。” 姚悦肉麻嫌弃说。 “形象么?姚悦同学,你可能误会了哦,哈哈,其实我还跟以前一样,根本没形象。”温继飞端着广场的哀歌,笑起来。 ………… 武城,又一次柱剑的持续轰击,渐渐停止下来。 当战场平静下来,城市寂静无声。 从地面上的1923四个数字,向长街延伸,满地大尖的尸体和被凿开缺口的飞行器中间,韩青禹把金属块收起来,踢开几具尸体,又从背包里拿出一张毯子,抖起来,然后平铺在地上。 “蔚蓝下一步应该给每支小队发一把高级死铁做的锥子……”他正想着,通讯器嘟嘟响了。 “青子你那边怎么样?”杨清白问。 “我这还行。”韩青禹说“你呢,飞行器停好了吧?” “嗯,停在山沟里了,很安全。” “那就好,那你就在飞行器里先睡一觉吧,有事叫我。” “你呢?” “我在这睡,它们估计还要来,我就这等着。” 他躺下了,拒绝者好不容易腾出来的监测设备,通过情报定位,终于找到战场位置,传回第一张现场影像…… 蔚蓝华系亚,差点以为他战死了。 还好,大尖的飞行器又一次到来。 图象显示,他从地上站起来,走到长街中间,站着,看着,等着……一人双刀一剑,当街轰杀16具大尖。 “报告,监测发现,去往武城方向的飞船,也开始逐渐减少了。” 传回的图像落在张赤远手上,落在蔚蓝华系亚方面军,联盟,各级办公室桌面上。 漆黑的城市,长街上一路大尖的残躯和破损的梭形飞行器,韩青禹站在街道中间,手里大号蓝光柱剑被拍得很清楚。 而它身后的地面,刻着一支小队的编号1923。 这一夜,整个世界都听说了,这支普通小队的战绩,和那些名字。 611.对征兵和决战预期 某种程度上,蔚蓝联盟方面,其实并不希望the青少校成为末日信念构建的主要部分。 毕竟现在的他已经离开蔚蓝了,回头真需要拉他出来站场面,一不方便,二不知道该怎么跟民众说明,三,怕他又出幺蛾子。 比如之前的那部电影,要不是实在来不及重新剪辑了,而他在里面的形象也不具体,议事会很可能还要再犹豫一番。 可是现在的情况,电影里他短短两个画面,所引起的轰动、议论和支撑效应,比预想的大了太多太多。 而眼前拒绝者刚传来的照片,似乎也是不应该被错过的。 “民众应该看到这样的战斗,就像他们应该看到那些艰难和残酷一样。”议事会现场,迈恩说“不管是征兵,还是决战……我们都需要。” “而且他形象太好了。”一名女议员激动赞同说。 男议员们的眉头皱起来。 “具体个人形象太突出,也未必是好事。毕竟咱们宣传的主体,应该是整体,我感觉形象稍微模糊一点,再能给人震撼一点就好。”一名议员说道。 “那就把穿着铁甲的沈宜秀少尉也加上,她的形象,经历,以及女性身份,都会产生很好的效应。”女议员快速说。 ………… “下一步,如果目前这个局面能僵持一段时间,蔚蓝会公开征兵,然后在不久后,不管主动还是被动,做一次决战。” 南极冰川下,蓝色的小教堂,ne和刘世亨仍在继续那场关于人类命运的谈话。 此时,ne正在告诉刘世亨,他对后势的推演。 征兵吗?刘世亨困惑了一下,之前的蔚蓝为什么一直不公开征兵,原因每个人都是清楚的,一是因为不确定大尖的大规模入侵,到底多久会来,甚至会不会来,二是太穷了。 现在,第一个问题,显然已经不存在,可是第二个问题,就算死铁因为可以回收而渐渐够多,源能呢…… “眼前艰难的抗争,难道不也是资源收获的过程吗?如果目前的局面能僵持一段时间,蔚蓝的物资,将很快达到空前的规模,足以支撑一场决战。”ne莞尔,说“何况蔚蓝过去的几十年,也是存了一些东西的。就像他们突然拿出来那么多飞船船体,连我都感动惊讶。” “你,你会阻止吗?”刘世亨担心问。 “不!我期待他们能做到。”ne说。 “那……你会支持?你有很多金属块……” ne有很多金属块,刘世亨不知道他所在的这艘数百年前坠落的巨舰,到底有多大,但是曾看过如山的金属块。 这些金属块可能一方面来自飞船自身的遗留,ne曾说过,当年那具大尖的地位很高,而另一方面,在过去的漫长时间里,ne其实一直在通过巨舰引导,持续不断地诱杀大尖飞行器。 “当然也不。”ne否认了他会支持那场决战,笑起来说“你太天真了,世亨少爷,很荣幸终于看到你天真的一面,当你第一次这样担心这个世界。” “算不上。”刘世亨嘀咕了一声,今天的他,自己也有点搞不懂。也许是被他以前那些朋友传染了。 “好吧,总之这一战,人类绝对会失败,但是人类也会因此,出现一大批高端武力的苗子。”ne说。 刘世亨“然后呢?” “然后战争会进入第二个阶段,大尖确定征服计划,大规模落地。”ne继续他的推演说“在这个过程中,它们的资源,将开始出现不足。巨大的资源舰将持续到来,甚至有可能,它们会不惜花费巨大的代价,开通与最近的小型源能星球的连接通道……我想它们肯定是在周边星域找到了一些什么的,不然不会有那么多散船,在很久以前就在这附近游弋。” “所以你!”到此,刘世亨终于恍惚懂了一点,这些,大概都是ne在期待和“觊觎”的。 因为他刚才说过一句话大尖,其实也可以看作是养分。 “所以一定要到这个阶段,你才会站在人类一边?”他问。 “不,到这还早。”ne残酷而坚决地否定了,说“伴随着征服战争的持续,以及确定的胜利,第三阶段会接着到来,大尖终于开始安心寻找它们最渴望的……” “炎朽和遗骨?” “是的,所有已经被继承的,和依然没有被继承的炎朽意志,它们都会替我们找到,那些不幸出现在弱者身上的意志,也会在杀戮中,回到意识状态,然后出现在真正有资格获得他们的人身上。人类将来浩劫中迎来一批真正的强者,然后,大尖会带领我们找回那些遗骨。” “……”刘世亨低头把逻辑整理了一遍,抬头,“这才是你在等待的阶段?!” “是的,这个时候,第四阶段开启,人类的反击会真正开始,我将付出一切,包括我的生命。”ne顿了顿,说“告诉你一个秘密……人类,其实也可以吞噬剥夺,大尖身上的超级意志。” 这等于告诉刘世亨他身上的炎朽来自哪里,甚至他的炎朽,很可能拥有完整的遗骨。 但是,刘世亨暂时没空想这个,他在这时间,彻底被ne疯狂的计划震撼了。 “可是能赢吗?”世亨少爷双目失神,喃喃说“到那一步,人类真的能赢吗?” “有机会,今天的第二个秘密,我告诉你,人类其实已经自然产生出自己的穹上级战力了,我把它称为穹上级,因为它在事实上,已经超越了人类和天空的极限……有人不依靠炎朽,做到了。我想未来,他将不会再是个例。” ne没说那个名字,但是刘世亨隐约能猜到。 “所以,你确定能赢?”他恳切问。 “不,我不确定。”ne坦白说“也许百分之十,或百分之五的机会?但是,值得赌,不是么?为了一个伟大的时代。” “输了,也不过是灭亡而已啊。”他最后说。 ………… 一夜即将过去,华系亚的天空,天蒙蒙亮起来。 盛海,渝州。 战斗,搜索和寻找,依然都在继续。 这一夜,有许多人死去。 武城。 大尖零星的飞船,已经有好一会儿没有继续下来了。 如果不考虑悲伤,这本身大概是一个幸福的日子,韩青禹掂着包里沉甸甸的金属块,继续期待着。 临州。 如承诺的那样,温继飞在青枪级飞船正面,侧面,杀下了累累的大尖的尸体,那些尸体被叠在一起,如一座小山。 金属块的收获,自然也是巨大的,完成清剿后收缩回来的溪流锋锐战士们,散坐在各处,吃上了早饭。 米饭上升腾的热气,和四周蒙蒙的雾气连在一起。 食堂里,姚悦端着米饭,跑出门,跑到锈妹身边。 “沈……少尉”,知道沈宜秀比自己小,原本想学着瘟鸡他们叫锈妹的,犹豫了一下,还是喊了少尉,姚悦捧着饭碗说“你,你不吃饭吗?” “duang,duang!”锈妹转身,轻快敲击两下自己身上的铁甲,笑着说“我不用吃饭的呀,我是铁人,哈哈。” “啊?你……就算是铁人,要吃的。”姚悦以为她在开玩笑呢。 “可是我出不来,十来岁开始,就在这里面了,呃,瘟鸡没告诉你呀?” “……没。”一个字,姚悦眼眶一红。 死瘟鸡,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食堂里,吴恤中尉背负着染血的黑色长枪,低头正默默吃着饭,无数人偷偷在看他,尤其女孩子,但是没有人敢找他说话。 温继飞指了指高处悬挂的电视机,问“那个还能开起来吗?试着想办法开一下吧,蔚蓝应该要想办法说点什么的。” 612.电视广播里说 “嚓,嚓嚓。”黑暗的角落里,悉悉索索的声响。 一群十来个,从十五六到二十岁左右的少年,手上拿着刀和铁棍,一边颤抖着,一边正努力想撬开一具大尖的尸体。 这具大尖尸体的头,之前被韩青禹砸没了,他们就从颈部往里挖,脚下恶心的血液流了一地。 看见了,感觉有趣,韩青禹忍不住侧了侧身,想看得更清楚些,“咔”,他把一截枯枝被压断了。 角落里的少年们,一下集体停下手上动作,转头惊恐地看向他。 被发现了,韩青禹干脆从满地的大尖尸体中缓缓坐起来,温和笑着说“你们在干嘛呢?” “你!你不是死了吗?”一名少年脱口而出。 “没有,只是睡了一会儿。”韩青禹笑着说。 “……我,我们听说这怪物心脏里有宝贝,吃了就能变成你们这样的人,很厉害,可以砍怪兽。”一名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少年,慌张解释说。 “哦,你们都听谁说的啊?其实没有的。倒是有宝贝,但不是在怪物心脏里,而且已经都被我捡完了。” 韩青禹说着,提着蓝光柱剑站起来。 “唰拉!”少年们集体后退,靠墙,惊慌地看着他。 “呐,你,你不要过来啊?不然我们……”带头的少年提起手里的刀,刀是锈的,而且在刚才挖大尖的过程中弯曲了。 这一刀下来,说不定会破伤风。 韩青禹停住。 “咳,我们是以为你死了,才过来捡的。”对面少年一边试着缓和局面,一边努力想把刀折正。 “咯……咔!”刀断了。 少年握着半截断刀,依然顶在最前面,带着一群少年,窘迫而又慌张的看着韩青禹。 可是我是好人啊!韩青禹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浑身浴血的模样有多狰狞,说 “所以你们都没看之前那部电影吗?” 少年们茫然摇头。 “电视、广播里没说什么?” 少年们依然摇头。也不知意思是没看,没听,还是广播、电视里没有说。 好吧,大致通讯确实还不够发达,韩青禹苦涩一下说“其实我是好人。” “那……那你别过来。” “好。”韩青禹后退几步,扭头看了看高处月光里的几个黑点,说“糟糕,怪物又来了,你们快走吧。” 少年们顺着他的目光,转头也看了看天空,接着再看韩青禹,再又看地面上那具大尖的尸体,害怕的同时,似乎仍有些不舍。 “这里面真的没什么有用的东西,我没骗你们。”韩青禹想了想,说“这样,你们要是真的有勇气,想杀怪物,回家先找个电视、广播看看,听听,然后等有决定了,去找蔚蓝吧,现在要找到他们应该不难……” “蔚蓝是什么?” “是……是教会我砍怪物的地方。”韩青禹挥手,“走吧,快点。” 少年们终于听话离开了。 但是实际并没有走远,他们绕了一小圈,在不远处一处老旧仓库二楼的窗后趴下来,继续看着街道。 天空中的黑点逐渐变大。 韩青禹换了一排源能块,走回街道中央。 夜风中,一阵重卡车轮急速摩擦地面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以很快的速度不断靠近。 好像是慌乱逃亡的市民? 韩青禹眉头皱了皱,他知道如果这辆卡车继续开出去,车上的人必死无疑,因为此时高空的大尖飞船,一定会分出至少一架,追它,砸向它。 那是韩青禹也来不及阻止的。 “停!停下来!”韩青禹看见卡车了。 为免对方恐惧,他主动扔掉了身上的柱剑和双刀,往前走,站在街道没有大尖尸体和飞行器残躯的最前方,用力挥舞双手。 车灯打过来,车速很快。 卡车当然也看见他了。 尖锐的汽车喇叭声响了两声。 “停下来。”知道对方看到自己了,韩青禹松了一口气,继续挥舞手臂,大声喊。 “撞过去。”车上说。 “哎呀他!” 汽车的灯光笼罩住了韩青禹的身影,将他淹没。 旧仓库里的少年们一下站起来……汽车没有减速,他好像来不及逃了。 “轰!”撞击的声音响起。 车灯的光,灭了。 月光重新照在地面上,韩青禹站在原地,稍微扭头,茫然看了一眼身后。 刚才这一瞬,他不是躲不过,而是一时间有些懵了。 整个过程,对方连一丝减速或转向的意思都没有,而他,因为不太懂开车,刚才还在想着,如果汽车急刹转向侧翻,他得过去撑一把。 此时,旧仓库里的少年们呆滞地张着嘴,木木地看着街道。 因为,那个人依然站在那里,站在汽车碾过的街面上。 而那辆重型卡车,从车头一直到车尾,直接裂成了两半…… 继而“轰”,卡车突然爆炸,四分五裂。 破碎的车门,玻璃和铁片漫天纷扬。 跟那些一起落下来的,还有大量珠宝首饰,纸钞,带着血迹的几把刀子和刚刚死去的四具尸体。 韩青禹知道这些人在末日来临时做了什么了。 这是他第一次杀死了普通人,尽管是被动的。 “哎你,你没事吧?” 远远地,少年们站在窗口,迟疑着喊道。 “……没事。”韩青禹转头,温暖笑了一下说“快走啊,混账,你们那里也不安全。” 这个世界,人,终于还是开始分化了。 ………… “嗤,嗤嗤。”临州,越江大学,经过战士们一番折腾,挂在食堂高处的那台电视机,终于被打开了。 画面质量有些糟糕,有影像,但是不稳定,不时冒着雪花。 “没有台标,应该是拒绝者那边建立的信号。”一名战士说“这个好像是24小时循环播放的。” 这时候,电视画面中,联盟议长克莫尔出现。 他开始讲话了。 因为画面的不稳定,同声传译有些听不清。温继飞干脆让人关了电视的声音,而把更稳定的收音机里的声音放出来。 “……首先,我们是谁。 我们的名字跟这个星球的名字一样,叫做蔚蓝。蔚蓝以联盟的形式存在,在世界上的绝大部分国家,拥有一共197个方面军及战斗军团。 我们,即是电影《战无退路》中,你们所看到的,人类源能武装。 是的,我们真实存在,通过夺取大尖的资源,与它们战斗。 其次,我们的历史。 自这个世纪初开始,我们实际已经在你们多数人看不到的幕后世界里,存在近百年了。 在这近百年的历史中,在这颗广阔的每一片土地,我们,从未放弃过守护和抗击。 近百年间,无数次大小战斗,无数一生无声的战士,牺牲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他们的名字,从未被听说。” 克莫尔的话说到这里,电视画面开始切换。 喜朗峰万人拔刀的冲锋,一支普通小队的浴血战斗,南极洲的冰川上的反复冲杀,那个人的一剑冲天,铁甲,长枪……一幕,一幕,不断呈现在民众的眼中。 食堂里寂静无声。 他们有些人看过那部电影,有些人没有。 姚悦没有,她转头无声,看着温继飞。 食堂里的所有学生,转头看向那些刚经历了一夜苦战的战士们,看向吴恤、锈妹。 613.一战之力 “我们的敌人,也就是你们现在所见,所说的怪物或外星人,我们习惯上称它们为大尖,目前的判断,它们来自一个科技体系与我们完全不同的源能武力文明……” 电视广播里的声音依然在响着。 画面上蔚蓝联军战斗的场面,也在不断地切换,淋漓的鲜血和无尽的刀锋充斥着屏幕,残酷而震撼的一切,被展示出来。 它刚才说,有一支力量,无声守护了人类近百年。近百年间无声的牺牲,为一切正在呼吸的,战无退路,身阻长空。 食堂里的学生们沉默,侧目,是因为那其中的一部分,现在就坐在他们的面前,正在大口大口的埋头扒饭。 他们昨晚刚拯救了这座学校,这里的人,他们有些看着也不是特别强壮,他们也说笑,也喊疼,也骂街,自然肯定也是谁家的儿子、女儿,家里的哥哥或妹妹,甚至可能是一个孩子的父亲或母亲,但是他们,与那种叫做大尖的东西战斗…… 仔细看,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伤口或旧伤痕。 这一刻,在广播声音的映衬下,整座食堂都显得有些安静,除了战士们大口扒饭和吞咽的声音。 那些刚才还在因为受伤而喊疼骂娘的家伙们,现在也因为怕丢人而咬牙闭嘴,忍住不喊了。 随军的医务人员在一排排长桌间穿梭和忙碌着,给正在吃饭的伤员做包扎。 现场除了锈妹依然兴致勃勃地看着电视画面外,吴恤压根连头都不抬,就连温继飞都没转头去看姚悦的眼神。 怎么说呢?他们大体都还不太习惯这样的场面,不习惯被普通人瞩目,和用这样的眼神看着。 “搞什么鬼?就好像我们这些混账,突然间都成了救世主似的。上帝老爷您看看吧,我早就说过的,我一定会把迈向地狱的脚步收回来,再扒住你的衣摆。” 一名白人战士嘀咕着,大致心里感觉还不错,起身,又去添了一碗饭。 源能状态下没有感觉的饥饿,在暂时解除状态后,变得无比强烈,战士们每个人都饭量惊人。 战士把碗摆在落满玻璃渣的窗台上,用左手舀饭,左手端回,用左手拿勺子。 全场绝大部分的战士都在用左手拿勺子或筷子,只有小部分用右手,这不是习惯的问题,而是因为他们大部分人的主武器手,都是右手。 一夜厮杀后,他们的主武器手,现在是不可能拿住筷子或勺子的。当然如果有战斗需要,只要开启装置,这只手依然能提刀上阵。 这些人既然被挑选,第一批装备第十代装置,并跟温继飞一起来到临州,自然都是溪流锋锐普通战士中的精锐,因为出身的关系,多数身经百战。 “啦……嗒!”吴恤手里的筷子,突然掉了下来,掉在桌面上,继而又落在地上。 虽然是超级战力,但是战斗出力也最多,吴恤现在的情况要比别人更糟糕些,因为他的双手,基本没有主副之分。 “啪,啪啪啪啪……”沉默中,一名女孩站起身,快步跑到前面,量了一双筷子回来,又跑回到吴恤桌边。 然后站得笔直,双手递过来。 此时,吴恤已经自己把筷子捡起来了,茫然一下,抬头看向她。 因为他这一眼,女孩的眼神,一下慌乱了。 一身全黑作战服,吴恤并不是那种显得很壮的人,身材高但是外表看起来匀称、修长,军人式的短发,他的总是麻木的脸上,因为年纪的关系和从不复杂的心理,甚至仍有几分青涩感,现在那上面有一些结痂的小伤口和几道凌乱的血迹……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换个说法,恤儿同志,其实可能最完美符合女孩们对末日战士的美好憧憬和幻想。 那种强大而冷酷的形象。 “谢谢。”声音很低的两个字,也是从开始一直到现在,仅有的两个字,吴恤接过筷子,继续埋头吃饭。 同时间,“嗒!”温继飞放下手上筷子。 第四碗,碗空了。 “还要吗?我去帮你盛。”姚悦伸手拿碗,温柔说。 “不用了,饱了。”温继飞摇摇头,抬头继续看向电视画面。 此时,电视、广播里的播报,克莫尔已经又说明完了好几个问题,比如大尖的情况,人类的形势等等。 “对不起。” 尾声,声音有些沉重与惭愧,他说: “耗费近百年时间,我们最终没有能够阻止这场大规模入侵的到来,现在我更无法虚伪的安慰你们,这不是一场全人类的浩劫,我也无力给出时间,告诉你们这一切到底何时会结束……” “但是,有一点不会改变,那就是我们依然在战斗,没有放弃。并且我们会这样一直战斗下去,用鲜血和生命,守护这片穹顶。” “我们,人类,拥有一战之力。” 声音落下。 似乎是为了印证克莫尔的这句话,画面再次切换,一些辉煌和能够振奋人心的场景,被依次展示出来: 比如南极洲的反攻,冰原或地面上成片的大尖尸体,超级战力和精锐武装在世界各地的抗击,被守护着的民众撤离的队伍等等。 “哗!”食堂里,一声短促的惊呼,然后喧哗迅速停止。 因为此时,画面上刚缓缓划过一张拒绝者从高空拍摄的,来自越江大学的场景照片。 照片里,楼房垮塌,人群慌乱,巨大的金属飞船停在校内广场上,持枪的人站在它的顶上,三面是累累的大尖的尸体。 人类的战斗群在宏观的画面下,如一个扩散的圆,正在向外膨胀。 黑衣持长枪的身影独自扑进大尖群。 冷酷的铁甲站在一片大尖尸体中间,持长剑屹立,微微扭头,镇定地看着,等待着从天空高处逐渐下落的几个黑点。 校园一角,有炊烟在升腾。 然后,最后定格的一张照片。 “我草!”溪流锋锐在场战士,就连老外们,都一齐带着几分意外,激动和自豪,不自觉骂出这两个字。 照片上,长街月光,整一段长长的街道上,铺满大尖的尸体和飞行器的残躯,一个身影持蓝色的柱剑站在街道中央,他的身后地面刻划着数字。 “谁,1923,他是谁啊?”这个人,温继飞他们显然是认识的,而且很熟,心里大概猜到了,姚悦小心而期待问道。 她的室友们,在场的所有学生、老师、后勤人员们,一边看着定格的画面,一边都在等这个答案。 一人一城的画面,令每个人震撼。 “韩青蛇。”温继飞偷笑,小声说:“看着感觉很惊人吧?没事,以后就习惯了。” “啊?好。”姚悦心说不是韩青禹么? “the青少校。”还好,锈妹的声音比温继飞大多了。 接着,她看了看那些困惑,自豪解释说:“因为这个世界有很多少校,也有很多人的名字带“青”字……以后你们就会知道,这一个为什么要加the了。” 614.红肩来袭 “目前,在上述全球27座危城,蔚蓝正全力进行地面抵抗,同时保护,组织撤离居民。” “我们承诺,绝不主动放弃搜索和寻找。 “我们承诺,一旦撤离完成,我们就会把这些城市全部变成决战场,绝不让它们轻松转移,去到新的城市。” “很抱歉,在过去的漫长时间里,我们主动放弃了修建大型避难所的想法,因为大尖的冲击力和破坏力都太强了,人群一旦大量集中在一起,反而可能造成更可怕的后果。” “另外,目前蔚蓝遭受集中攻击的城市,仍是少数,我们仍然拥有广泛的安全空间,可以用于撤离和安顿大家。” “各国政府对此也都会给予最大的支持和帮助。” “身在被攻击城市的各位,如果你们能听到的话;身在周边城市,被入侵波及的各位,如果你们能听到的话…… “请不要尝试在大尖到来时,沿道路逃离,不要让自己出现在视线开阔的地方,更请不要尝试主动出来寻找我们的战斗人员。 “因为大尖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请你们就近,第一时间进入你们所能找到的,最大最复杂的建筑物,分散,然后保持安静,呆在最复杂,最难以寻找的角落。 “当然,最好不要选择顶层。 “最好是地下室之类的地方。 “大尖对于我们人类的建筑,目前依然缺乏了解,它们还不那么习惯楼道、阶梯和地下室这些东西…… “而我们,一定会去找你们。” “最后,在战斗区域,当你看到我们的战士正在战斗……无论处于何种战况,处境,请绝不要尝试上来帮忙。 因为,没有用。 因为,会添乱。 因为面对大尖,我们的生存几率,远比你们高很多,很多。 “因为,哪怕是即将战死的那一刻,我们的战士,也更愿见你们的身影远去。” 后续的播报,介绍着救援相关的信息和危机求生建议。 可惜,对于越江大学来说,这些似乎都已经有些晚了,昨天,学生们多数都在大尖开始落下时,因为恐慌而奋力逃出教学楼,尝试逃亡。 因为这样死去的人,远比在各处建筑中躲藏的要多得多,概率也许十倍以上。 因为普通人一旦大尖被盯上,几乎绝无逃生的可能,而且逃,人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事实谁也不知道另一地方会不会有大尖降落,就只是盲目的想要远离眼前的恐惧而已。 食堂的气氛陷入沉重与哀伤。 电视画面再次切换,学生们更熟悉的人,出现在屏幕上。简洁的讲话,介绍了政府方面的粮食、物资储备,应急准备和救援措施等等,同时强调社会法制和规则,依然将被全力维护…… 最后说: “所以,请依然将秧苗种在土地上,如我们曾历经灾难的父辈那样,顽强而勇敢地支撑生活,延续生命。 “请,依然晒出盐,织出布。 “请依然以道德和法规为准则,去生活和劳动。 “请…… “我的,不屈的,华系亚民族。” 话音落下,电视画面切换,再次回到克莫尔站在联盟主席台上的开场,广播里的声音也一样…… 这些果然都是24小时循环的,只是不断加入新的信息而已。 ………… 这时间,食堂内老师学生们全都站着。 “嘟,嘟嘟。” 温继飞挂在胸前的通话器,突然响了起来。 他转身走向门外,同时接通。 “最新地面监测报告,疑似有特殊大尖飞行器,目前正向临州方向出发。”通话器内传来的声音有些紧迫和急切。 “什么?!什么玩意,怎么特殊?”温继飞茫然追问。 “根据欧罗巴盟军及渝州战场提供的前例印证,这种情况,疑似有红肩出动!请温少尉及时做好应对准备,不管是选择撤离还是迎战。同时,我军盛海指挥部现正全力协调,预计可以抽调一名超级战力,前往援助……” “红肩?!”温继飞错愕一声,接着嘀咕:“这么给面子么?” 然后,对面说正在全力协调,从盛海战场抽调一名超级? 华系亚方面军现在同时支撑两大中心战场,虽然听说去年早些时候又出了一个新超级,但是很显然,依然捉襟见肘。 温继飞想到这,低头算了算,自己、吴恤、锈妹,说: “放心吧,告诉张军长我们不会丢下烂摊子就跑的,然后要是实在困难,抽调就不用了,我们自己应该能搞定。” “……谢谢。”对手犹豫后说。 这谢谢两个字,大体代表抽调本身的难度,其实很大很大。 “可是,你们真的可以自己解决?”说完谢谢后,通讯员不放心又追问了一句。 “嗯,问题应该不大,我唯一的请求,请你们务必保证我方内部通讯所用频段畅通无阻,可以随时联系沟通。” “明白了,请温少尉放心。” “那就这样。” 温继飞说完切断通话,转头。 姚悦站在食堂门口,正看着他,里边所有学生和老师,都在等他回去。 温继飞神情轻松往回走。 “那个叫红肩的东西,很厉害,很可怕是吗?”姚悦眼神担心,看着他问。 “呃,你听到了?” “……嗯,听到开头的一点,你惊讶那一下。”姚悦弱弱地点头,像是做错事的样子,但是依然关切。 “是挺可怕的,要是以前听到,估计就哭了,不过现在我们能搞定。”温继飞笑了笑,伸手指一指里头吴恤的背影说:“我们恤儿很强的。” “呼,那就好。”姚悦长出一口气。 温继飞微笑,从她身边走过,走进餐厅站定说: “抱歉,各位老师、同学,你们现在必须马上撤离这里,撤离临州城,我们的战士,将保护你们一起离开,去往南面的城市。” “对了。”他转头跟飞行员说:“你先把飞船也开走,免得弄坏了。” “是!”现场溪流锋锐的战士们全体起身,应命。 除了次顶级战力许十良和另外一名被选定的狙击副手外,所有人快速完成整装。 他们近乎完美的继承了韩青禹小队的风格,在战场指令的执行上,绝不拖沓、矫情和扭捏。 615.带它们走 这番话,姚悦站在温继飞身后听,听着听着就有些糊涂了。 他不是说可以解决吗? 在有强敌来袭的情况下,让学生老师们先撤走,姚悦能理解,可是为什么战士们也都一起走啊? 而且连外面的飞行器都要先开走。 紧张之下,不自觉地一伸手,姚悦一把抓了温继飞的衣角。 就算这是再见面后,女孩的第一次主动肢体接触吧。 以前的那些年,除了在温继飞转学那次,哭着主动抱过他一次,姚悦就只做过,只允许,也只喜欢,这样一直抓着他的衣角。 那些以辅导学习为名义的约会,最后总是会变成出去走走,然后变成这样,他们说着话,她牵衣跟着走……被逗笑,被气着,被哄着。 “就,你们几个不走吗?”姚悦眼神不安问。 “啊,对。”温继飞抬头,目光从她手上移开,改看她的眼睛说:“因为红肩这个东西,真的有点麻烦,一旦它主动转移目标,选择攻击飞船或者人群,哪怕我们实力比它强一点,也很难阻止。” “那你的战友们呢?他们怎么也都走啊……” 此时姚悦内心的猜测,觉得肯定是因为要保护他们撤离,温继飞才让战士们也都一起离开的。 全场几乎每个学生、老师,也都这样想。他们此时正在战士们的指导下,组织撤离队形,听取关于战场的叮嘱。 保护当然是主要原因,但是温继飞避开了,说: “因为他们在这也一样危险而且作用不大啊,面对红肩,凡顶级以下战力,都没什么作用,除非人类不得已,要靠人命去耗死它……可是我们不是不用这样嘛。” “哦,这样啊。”姚悦也不懂这些,听完点了头,但是仍没松手。 接着,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手上用力拽一把温继飞,说:“那你呢?你也一样很危险吧?锈妹刚跟我说你其实很菜,说她能打一百个你。” “我,菜?!过分了啊,姚悦同学,你怎么能听信那种话呢,难道昨晚你都白看了吗?事实如果姚悦同学不介意的话,你马上就可以拥有一个目前全世界最强的狙击手,当你的男朋友。” 温继飞坏笑着,拍了拍身后广场的哀歌。 “哦。”姑娘点头,反正温继飞说这种话总是张口即来的,以前几乎天天听,姚悦因为心情焦虑,暂时没去思考他的建议,顾自说:“可是既然还来得及撤走,为什么你们不一起走?……一起走吧?” “不走,是因为我们真的可以搞定啊,真的,你相信我。”温继飞笑着,露出无奈的表情说。 温继飞并没有骗姚悦,以他加上吴恤、锈妹的战斗组合,击杀一具红肩的成功概率应该很大,就算不行,也有机会撤离。 同时,不能走的核心原因,是一旦他们也撤离,而红肩下来,那么,临州城尚未撤离的市民和蔚蓝在市区活动的部队,就要面对一场屠杀。 再不凑巧点,连撤离的队伍都可能被追上。 “好了。”看到姚悦还想开口,温继飞抢先一步阻止。 说话的同时,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瓜,微笑但是眼神认真说:“这是战场,战场上不可以这样,明白吗?” 温继飞没说战场不可以怎样。 但是姚悦明白了,他的意思,因为是战场,所以不可以儿女情长,矫情扭捏,更不可以像电视里那样哭哭啼啼,难舍难离。 “……嗯。”姚悦乖巧点一下头。 “乖。”温继飞手上温和用力,推她转过身去,然后大声下达指令说:“出发。” ………… 学生、老师的队伍,在战士们的护送下很快离开了,包括姚悦在内。 青枪级飞行器顺利升空,急速向南远去。 变得一片沉寂的越江大学校园。 吴恤和锈妹站在空荡荡的广场上,安静等待着。 温继飞则带着许十良和副手,待在广场侧面的一栋建筑里。 隐约的黑点出现在高处。 “呼叫韩青蛇,呼叫韩青蛇……”温继飞低头对着通话器说。 “干嘛?”韩青禹的声音传来,笑着说:“办喜酒啊?” “这个还没,不过应该快了。”温继飞得意一下,说:“跟你说个事,我们这可能要来一具红肩。” “哦……要帮忙么?”韩青禹估摸了一下那边的战力情况,尤其吴恤,并不很担心。 “不用,就是锈妹让我跟你说一下,说等弄死了,要是弄到蓝光柱剑,希望你能端正态度,好好讨好我们。” “那我还是用抢的方便一点。”韩青禹笑,说:“那你们注意安全。” “好,来了,那就先这样,等……” “轰!”巨大的响声,通过通话器,传到韩青禹耳朵里。 越江大学现场,一艘箭头形状的大尖飞行器砸在地上。 地面震动,大尖弹射跃出。 “草!”温继飞突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韩青禹着急问。 “……两具。” 一艘飞船,两具大尖,两具都是红肩! ………… 临州一次去了两具红肩,但是武城没有接到通报,从昨晚后半夜开始一直到现在,这里都只有零星的几具普通飞行器,不时来一下。 考虑现在有高级大尖坐镇指挥,这很可能是一次高端武力的针对性集中打击,它们选择先临州,后武城。 “最近的部队大概多久能到?” “一两支小队肯定不够,这里时不时下落的规模,一次多在四五艘左右。” “……好,我明白了。” 韩青禹关闭通话器,拒绝者现正在全力协调,派人赶来接手武城战场,但是在时间上,依然来不及。 如果韩青禹直接走,这里几乎必然会出现一场大规模屠杀。 而他不走的话,在临州的那三个货…… “来了,四架。”在远处飞船里,通过侦察设备帮忙观察的杨清白,突然说了一声。 韩青禹抬头,肉眼视线中暂时还没有出现黑点。其实如果换一个时间,大尖要下来,他会很开心,可是现在这情况…… “怎么办?你有办法吗?清白。”他有些无措问。 “嗯,我好像有。” “有?!” “对,我想到,我昨晚在飞行员频段里听到的一个消息,说东井那边一架我们的飞船,因为升空时被大尖飞行器发现了……最后来了十几艘船追它。” 杨清白的声音有些低沉,很显然,那艘飞船被追击的结果并不好。 蔚蓝飞船作为刚诞生两年不到的仿制品,在性能上本就还和大尖存在一定的差距。 “我们可以试试……不过可能比较危险。”杨清白说。 这一次,他没有像过往那样去强调他的飞行技术有多牛逼。 “嗯,我明白。”韩青禹果断说:“我马上过来。我们去临州,顺便带走它们。” ………… 武城上空,朝阳之下。 微微泛光的针鱼级2人源能飞船,划出一道弧线,从空中掠过。 它从四艘大尖飞船面前掠过。 带着它们,直往临州方向而去。 616.小王爷的决定 这个清晨,普是晴天。 临州的三人正同时面对两具红肩,武城那艘针鱼级的2人飞船,弧线划过了天空,带走4艘大尖飞船直奔临州。 差不多时间,华系亚西部,一座名为牛蹄的偏僻小山村。 高高的,全村共用的那座晒谷坪上,一艘映着晨光的10人剑鱼级源能飞船,正在缓缓拉升。 说起来,贺堂堂的父母过往几十年连飞机和火车都没有坐过,如今直接就坐了源能飞船,心情肯定是紧张不安的。 贺堂堂蹲在座位旁边,细心安慰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才让他们稍微安定下来。 起身,顺手拎起来父母执意带上飞船的半扇猪肉,贺堂堂走到物资柜,开门,把猪肉和源能块扔一起,关门。 昨晚,他们是接近半夜的时候到村里的。 还好飞船下来的时候,整座老村都已经睡死了,不然人一旦散进山林里,还真不好找回来。 这里的山多且复杂,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 等到情况说明,知道要走,贺爸贺妈的第一个反应不是恐慌,害怕,而是想到得先把家里养的那头大肥猪杀了。 山民朴实的思维,想着这还是儿子第一次领战友、军官导家里,得招待,没有别的东西比杀猪更实在了。 同时还想着,既然要走了,这一走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回来,怎么都得跟村邻们吃个席,权当是乔迁也好。 就这样,小山村昨个半夜,一起吃了一顿杀猪宴。 继而到早晨,贺爸贺妈又把带不走,不让带的家当,都给村邻们分了,很是抹了一通眼泪,才上飞船启程。 “怎么样?”看见贺堂堂回来前舱,老休问了一句。 “好多了,我妈都已经开始寻思,过去后要给咱们当厨师了,就从那半扇猪肉做起……她也不知道一万人到底是什么概念。” 贺堂堂笑着,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长长吁出一口气。 “说起来你们这村子,其实本身应该就挺安全的,看着方圆几十里都没多少人烟。”老休低头看着观察镜说。 “是啊,所以早上看他们俩哭着打扫老屋的时候,连我自己都在想,要不就算了,让他们留下?”贺堂堂笑起来说“结果我还犹豫呢,他们俩已经自己背着包裹往飞船这来了。” “你别看他们大半辈子窝在这小村子里,其实我爸妈性格随我,都是爱凑热闹,爱新鲜,爱折腾、起哄的主。他们俩现在心里肯定在想,我儿子好像不得了了,外头又出大新鲜了,我们一定能去看看。” 贺堂堂说完。 老休抬头,转过来骂他,说“什么叫你爸妈随你啊?混账话,瞎编排!真要说起来,他们之所以决定走,最主要还不就是因为知道了外面的情况,放心不下,想着跟去了,怎么都能多看见你几次,多听点儿你的消息么?” 身边几个听得懂的战士,此刻都微笑起来。 同时间,飞船在空中完成转向,开始加速。 “那什么!堂堂……”从上飞船开始就一直没说话的小王爷朱家明,突然转过来,喊了一声。 “怎么了?”贺堂堂跟着紧张问。 “咱们顺道绕一下,先去趟渝州吧。把飞船停在远一些的地方,然后你们等我半天,问题应该不大。” 朱家明的话,一听就是仔细思考过才说的。 “去渝州,你去渝州干嘛啊?帮忙?还是……” 贺堂堂困惑着,说着,眼神中突然一个激灵,明白了……表情夸张,改用口型气声说 “骨头在那里?!” 小王爷看着他,沉默,哀怨地点了一下头。 “那你可得想好了,东西一旦拿出来了,拿回去了……回头可就不好说了啊。” 贺堂堂贼笑着道。 贺堂堂的意思,朱家明当然懂,那边有一个臭不要脸的,一直都巴巴惦记着他手上最后这五块永生骨呢。 打从上次小王爷自己说出这件事后,韩青虫狗腿而无耻的日常讨好,温情戏和苦情戏的切换演绎,就一直没有断过。 那个厚颜无耻的程度,就连朱家明这样一个本身也十分厚颜无耻的人,都时不时起一身鸡皮疙瘩,自叹不如。 当然,除此之外,韩青蛇始终没有试图用过别的,任何一种真正称得上“手段”的方法,来尝试得到永生骨。 “废话,我知道。”小王爷嘀咕一句,抬头看向远天说“给他了……老子特么实在是被烦得受不了了。” 小王爷决定把那5块永生骨给韩青禹了。 怎么说呢?大概因为反正也凑不起来了。然后,当这个世界变成这样,其实小团伙的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他们,尤其是韩青禹,绝不可能置身事外。 在这个前提下,韩青禹的强大本身,即意味着不断的,无尽的危险。 谁都不知道他会突然哪天,在哪,遇上什么药的敌人!死在哪里! 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他得不断变强,越来越强大。 “转向,去渝州。”贺堂堂说。 青枪级飞船微微偏转,急速而去。 ………… 渝州城。 华系亚此次两座遭受大尖覆盖攻击的城市之一。 城市崎岖复杂的地形,给大尖带来了很大的麻烦,给蔚蓝部队的战斗突袭和撤离,都带来了很多便利。正是因为渝州,人们才知道原来大尖也是会迷路的,哪怕它们选择横冲直撞。 但是同时,这也给市民搜寻和撤离工作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撤离工作仍在紧张的进行中。 某条老街上,一间门面不大的老店,店门口的招牌已经掉下来了,本身似乎是个历史很长的火锅店。 “爸爸,爸爸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小女孩,眼眶湿漉漉问。 女人不做声,不劝,哽咽着,红着眼睛看着丈夫。 “是啊,妮妮和妈妈先走,爸爸得留下,守着咱家的老汤啊。”男人微笑,示意面前的一锅老汤说。 这锅汤已经煮了有好几十年了,从太公、爷爷手里传下来。然后,从小女孩记事开始,爸爸妈妈就反复告诉她,这锅汤,就是咱们家的命。 从表面上理解,正如那些同样拥有老汤的老字号烧鸡店,牛肉店,面店一样,这锅永远在煮着的高汤,即意味着这家店的历史和不同于常的珍贵味道。 但事实父亲没说实话,他口中的这个“命”,准确的表达,是使命。 “走吧,带妮妮走。”男人挥手驱赶。 女人咬牙,试着转身,眼泪滚滚的落下来。 “笃,笃笃……” 节奏特殊的敲门声。 已经好多年没听过了,男人和女人定住。 接着,门被从外向里推开。 朱家明带人走进来,站定看了看屋里的一家三口,说 “和老婆、女儿一起走吧。” 617.我在天上开火车 屋里头,男人和女人此刻看向朱家明的眼神,都在惊喜的同时,带着深刻的敬畏。 只有小女孩泪眼模糊在妈妈怀里,转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神情茫然、困惑。 女人抱着孩子让到了靠墙一边。 男人站在对面,欠身,低头,做了旧年代的手势,恭敬而激动地问候说:“少主。” 少主么?听这意思,好像还真的是那么回事?!贺堂堂站在门口,眯眼后仰看了看小王爷平日里猥琐的背影。 乍看感觉还真有点儿不一样了!贺堂堂在心底感叹。 “嗯。”同时间,朱家明点头应了那声少主,接着顿了顿,嘴角苦笑开口说:“最后一次。然后阿生你记住,从今以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少主,主家了。你要为自己活着,为老婆孩子活着。” 对面男人目光震惊,抬头神情不解而惊惶。 朱家明没让他把疑问说出来,声音温和,继续道:“这前后好几十年,殚精竭虑,日夜不安,辛苦你们家……辛苦你们俩了。” 说完,眼神有些愧疚,他依次转去,看了一眼男人、女人和小孩。 “不辛苦,我们除了守着这里,也没打听出太多消息,反而这二十多年,少主在外,才是真的辛苦了……”男人说。 “都说了,以后再没有什么少主了。” 朱家明沉声打断他的话,接着一甩手,没避贺堂堂,扔给男人一副第十代装置和五块源能块。 “装置穿里面,小心别让人看见了,不是必要的时候,最好也别用。”他接着叮嘱道。 “是,谢……”男人双手捧着装置,看着朱家明,努力把少主两个字咽了回去。 朱家明转身,看了看女人怀里的小女孩,伸手说: “伯伯抱一下……是叫做妮妮吧?打从听说她出生,一直到现在,我都还没抱过一次呢。” “少……在外辛劳,谢……”女人终究没能把话说完整,转而小声在女儿耳边说了几句,双手递过来。 小王爷双手接了,抱过来,真的就只抱了一下,揉揉小脑瓜,给小女孩系上一把似乎准备着已经很久的长命锁,嘴里说:“长命百岁”。 然后他把孩子递还给女人,一边转回,一边继续说: “时间紧,多余的话就不说了。走吧,带着老婆、女儿离开这里,以后不管在哪,怎么过活,都拼命好好活下去。” 小王爷说完让到一旁,让出去路。 男人定了几秒,“……是。” 从此刻男人含泪的眼神里,贺堂堂看出来他其实很想问些什么,比如朱家明自己的去向,也许还有骨头相关的问题等等。 但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一贯的服从。 穿好装置,拿好东西,深深地一欠身……男人低头带着老婆和女儿,离开了老店。 转身把门关上, 贺堂堂等待着。 小王爷看他一眼,沉默从旁拿起一把大漏勺,走向那锅老汤,把漏勺伸进去。 “……我草!” “你大爷的朱家明,你竟然真的把青子的骨头拿来煮汤喝啊?而且一煮就是几十年……那玩意没坏吧?” 贺堂堂夸张而担心道。 “呵呵,怎么,我就喜欢喝龙骨汤,不行么?老子还想把他整个扔进去煮了呢!” 朱家明说着,低头从漏勺上的一堆骨头里挑出一根,在布上擦了,骨色如常,收起来,然后继续。 五块永生骨,很快都找到了,朱家明熄了锅底已经延续数十年的火光。 两人出门。 在外边街上等待的两名战士跑过来。 一行四人低头沉默走在街道上。 零星的正在撤离的市民,从他们身边不远处匆匆跑过,十余支唯一目击军团的战斗小队,在远处占据着各处开阔地和重要隘口,守护着撤离的市民。 “,你们有没有发现,渝州这里的战斗情况,好像还行啊?市民的撤离,也还算镇定有序。” 小王爷左右张望说。 “嗯。”旁边的一名战士说:“刚你们在屋里头的时候,我们在附近打听了一下……军团长在这里。” “难怪。”小王爷嘀咕点头。 “说是凌晨时候到的,当时有红肩下来,军团长正好到场出手,当众两刀斩杀了那具红肩。”另一名战士眼神激动说。 “两刀,确定吗?”贺堂堂突然有些紧张问。 “啊,应该没错。”战士答。 “那就好。”贺堂堂松了一口气,说:“是两刀就好了。” 老头出手了,两刀斩杀一具红肩……两刀比一刀可好多了。 ………… 临州,因为只是被盛海波及到,落地的大尖暂时没那么多,所以城市整体情况还算好,市民的撤离工作也比较安定、有序。 长而笔直的街道上,背负着行李的人群,正拉出长长的队伍,在一片嘈杂中,含泪往远处行进。 两侧是林立的高楼。 一名记者带着摄像师,反方向经过撤离的队伍,一路拍下现场情况。对于蔚蓝来说,这些画面都是如今必须呈现给民众的,蔚蓝自己的记者一时间赶不过来,是临州台的一名记者,主动承担了这项任务。 “轰ng……”突然,一串轰鸣声从头顶的高楼上方,从街道的那一端而来。 记者抬头向远,摄影机跟着抬起来。 一瞬间,整条街,所有民众都不自觉抬头,“哗!” 空中,“嗖!” “嗖嗖嗖嗖嗖……” 一架电视里介绍过的小型人类飞船,当先如影掠过,然后在它的身后,间隔不到两秒,大概十余架大尖的飞行器,衔尾急掠而过。 以一个超越常识的速度,人类飞船在空中不断下坠,拉起,不断做出各种角度诡异,不合常理的转向…… 大尖的飞船也跟着下坠,拉起,转向。当然,它们会因此稍乱一下,让人类飞船拉出一点距离。 这点距离很快又被抹掉。 局面比预料的更糟糕,此时没穿飞行服的韩青禹,突然感觉有一点想吐。很难想象,他一个超级战力,一个经常自己飞来飞去的人,今天竟然会因为乘坐飞船,产生呕吐感。 不得已开启了装置,韩青禹调整观察镜角度,看了看说:“好像绝对速度上的差距,确实不小……” 在这种情况下,要保证自己的目标方向都很困难,就更别提怎么降速和停下来了,韩青禹想和杨清白商量一下对策。 “闭嘴。”杨清白目视前方,凶了一句,全神贯注操作着飞船操纵杆,做出又一次诡异的转向,避开撞击才改口说:“别说话。” “好。”心情很急,不过韩青禹还是老实点头,闭了嘴。 这事他不专业,得听杨清白的。 就这样,又绕了一个圈,人类飞船再次掠过高楼林立的长街,出现在人群的视线里…… 在它的身后,依然是成群的大尖飞船,看着如同一列开在空中的火车。 只是那列火车,好像比刚才更长了一些。 “你刚想说什么?” 这一次,杨清白主动开口询问,说:“看到那两架底部泛蓝光的飞行器了吗?这种速度好像更快,我短时间内没有办法摆脱了,瘟鸡他们那边情况又急,你有什么建议吗?” “嗯,有。” 韩青禹抬头离开观察镜,深呼吸,往椅背上靠了靠说:“看到街边的那些高楼了吗?你拉个直线,把我弹射出去,砍了那两架……我会争取落在前面最高那个楼顶上。然后你再绕过来,放铁链,拉我上来。” “……好。”杨清白犹豫了一秒,点头。 618.姜龙池:劈柴的斧子 晨光下的封龙岙,天蓝水清,平静的日子一如过往。 村民们一早大体都还不知道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照常早起吃饭,准备上山、下地,开始一天的辛勤劳作。 而在周边驻守小队的视角里情况似乎确如蔚蓝所通报的那样,在全球27座城市遭到大尖集中覆盖后,其他地区,反而都变得更安全了一些。 因为拒绝者的监测发现大尖散船不再游弋,从昨夜开始,全国有超过百分之七十的山区小队都接到了调动指令,开拔去往中心城市支援、参战。 当然,驻守封龙岙周边的这支无编号小队没有,他们被强调要留下,并且加强警戒。 这支外编小队直接受命于军团参谋总部,在这里驻守防御,同时秘密保护似乎已经失去一切记忆的姜龙池上将,安度他人生最后的岁月。 因为被禁止接触和调查,小队的战士们实际并不知道,山湾公路边,那户接纳、赡养了姜龙池上将已经三年的善良人家,那对中年山民夫妻,其实还有别的身份。 “我听着昨个夜里过路的车很多,路上石子喳喳响了一夜,还以为今早生意肯定会好呢。” 韩友山站起来的时候捧着饭碗,把筷子别在托碗的手指间,空出一只手,准备去拍一拍柜上的电视机。 电视机正冒着雪花呢,因为山区信号一向不好,这是很平常的情况,很多时候拍两下就有画面了。 “可不是嘛?把我开心的呀,做梦都在数钱!”坐在桌边的张洁霞抬头,有些哀怨地嘟囔说“结果也不知道他们都赶什么,就唰唰那么过,连个停车买烟的都没有。” 夫妻两个并不知道,这些着急忙慌过路的车辆,其实绝大多数都来自本省和邻省,那些还没遭到攻击的城市。 蔚蓝说这些城市现在是安全的,可是人们并不都信。 于是其中有一些,有自主逃亡条件和能力的,连夜就先动了。当城市不再安全,他们决定就往山村跑,往最偏远的地方跑。 “大师啊。”张洁霞转头喊了一声,是那种很熟悉,喊惯了的语气。 其实这三年中有一阵子,夫妻俩试过喊姜龙池为“青子他干爷爷”,但是这词儿实在太长,太拗口了,最后还是图顺口,喊回了大师。 “嗯?”一身和尚打扮的龙池大师,嘴里一块酒糟肉,一大口饭,含糊抬头。 这要是晚上,他面前还得有一壶小酒。 村民们并不因此怀疑他是个假和尚,周边一带都传言,龙池大师是有真功夫的,只是平常不怎么显露而已,有人曾见他一跃上了屋顶。 “我说你那个算命摊子,今天就别摆出去了吧,看着好像没人会停车的样子。” 其实要是算命摊子摆出去,今天生意说不定会特别好,危难关头,总有人会相信这些,想问一问前程。 不过张洁霞并不知道。 “行。”老和尚扭头看看门外,笑说“那我一会儿去村里转转……放心我不走远,不会走丢的,阿弥陀佛。” 这三年间,老和尚走丢了好几回,每一回,韩家两口子都会带着村民不分日夜出去找他。老和尚不记得很多人,但是只要看到韩友山夫妻俩,就会想起来,尴尬赔不是,然后跟他们回来。 “啪,啪啪……嗤,嗤!” 拍击之下,电视画面突然闪出来。 “哦哟!”韩友山被画面中出现的大群怪物吓了一跳,心说怎么这一大早的,还放起电影来了? 再一看,电视画面上角没有台标。 “不会是收到外国台了吧?”他说。 同时间,老和尚闻声转回,眼睛看着电视画面,缓缓怔住。 蔚蓝24小时循环的画面,此时正放到那些战斗的画面大片的梭形飞行器降落,大尖狰狞可怖,战士们拔出战刀,呐喊着冲锋向前,源能装置在轰响…… ………… “哎哟。”当画面转回领导人的讲话,张洁霞终于听懂了,心口一慌,筷子就掉了下来。 其实这些年关于“世界末日”的传闻很多,以至于这里的山民们,都已经很熟悉这个词,但是过往每次的传言,最后都会不了了之,日子还是一样过。 “这回,好像是真的。”张洁霞愣愣说。 “嗯,外面那些车子,估计就是城里逃亡出来的。”韩友山点头。 “那,那可怎么办啊,青子他爸……咱们跑不跑啊?”张洁霞一时间慌张害怕得眼泪都下来了。 这个家平日里是她做主,喊丈夫的用词根据心情不同,喊法也不同,有比如“哎”、“喂”、“那谁”、“韩友山”等等。 但是真到了关键时候,没主意了,还是自然地选择依靠和听从丈夫。 往往这种时候,她就会喊他,“青子他爸”。 “没事,没事啊……你看,这不领导人都说让咱别怕呢,说咱们这些地方都还安全。”韩友山自己也很慌,但是努力镇定,伸手用力抓了妻子胳膊说“他老人家还让咱记得把地种下去呢。那些怪物估计不来咱们这种地方,不抢粮。你看那不,那么些车子,都往咱乡下跑呢……咱还能再往哪跑啊?” 张洁霞“……嗯。” “再说咱要是跑了,青子回来,可怎么找咱们?”韩友山努力克制着颤抖,喃喃又说道。 张洁霞眼睛睁大一下,“哎呀!这怎么办?咱青子还在部队呢,这可怎么办啊,青子他爸……” 这能怎么办呢?除了等。 韩友山想了想,安慰妻子说“没事,咱青子在部队呢,部队有枪有炮,肯定最安全。” “那,他们会不会去打怪物啊?” “不会的。”韩友山转身指一下电视,说“电视上说,这次怪物有别的军队在打,好像叫做什么蔚蓝……” 这瞬间,有些泛雪花的电视屏幕,画面正好定格在最后一张,“一人一城,独战长街”的照片上。 照片是从高空捕捉的,画面中的人物并不清楚。那个持握蓝色星光柱剑站立着的人,也并没有抬头。 但是韩家两口子看着,都愣在那里…… 他们已经有四年多,没有见过他们的儿子了。 “青子他爸。” “嗯?” “这人,明明就看不清,可我咋觉得眼熟呢。” “嗯,我也有点儿。” “那他,不会是?” “不会的,估计就是咱俩想多了,所以觉得像。实际你没听介绍吗?电视说这个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就咱那兔崽子,高考两回他都考不上,他还能超了个级?!不会的。” 韩友山说着一转头。 “哎呀,大师呢?” 张洁霞也转回“大师?!” “不会是吓着了吧?” “可别跑丢了啊,这关头……” 夫妻俩着急起来,说话一个往前门去找,一个往后门去找。 这时间,侧面大师自己的房间里,姜龙池关着门,伸手有些颤颤巍巍的,打开了墙边的储物柜子。 在柜子底角,他找到一个有些旧,但是质地坚韧的背包,缓缓打开…… 一套刻着编号的源能装置,和几块源能块,呈现在他眼前。 “是了,我好像是个将军。” “我是杀那些怪物的,好像杀了一辈子。” “……” 三年了,姜龙池已经又忘却了更多东西,甚至他忘记了那年,他是从海上来的,本来要和一伙人去另一个地方。 他所记得的,就只剩下这些,装置和战斗。 凭着身体的意识,几乎毫不费力,姜龙池上将就把装置穿好了。 穿好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还空着。 “应该有武器的。” “……我好像有一把小斧子。” “嗯,我斧子呢?” 619.杨清白:我必须是最好的 封龙岙,村里很乱,村民们都在恐惧而无措,但是并没有离家逃亡。他们不知道该去哪,去了又怎么生活,所以只能选择去相信,日子终会好起来。 也许会乱上几天,然后一边害怕着,一边依然按照时节,把秧苗种在土地上,把稻谷晒干填实谷仓。 韩友山和张洁霞找了一大圈,上山沿山梁边跑边喊的时候,扭头看了一眼下方自家的小店,继而他们定住。 小店房子的侧面是一个柴垛子,老和尚一身僧袍,就坐在那里,坐在劈柴坐的木墩子上。 “看来咱家大师一直就在家没出去。” “是啊,怪咱俩,一慌神就先往外头来找了,连家里都没说先看看。” 夫妻俩和帮忙寻找的村民都松了一口气,哭笑不得,回到了小店。 “大师,大师你这,干嘛呢?”张洁霞像哄小孩似的,隔一些距离,站着问。 姜龙池扭头看了看韩家两口子,再是村民们,不满笑一下,认真说:“我,劈柴呢!你们这着急忙慌干嘛去了?!” 说话间,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小斧子。 斧子扬起来,落下去…… 立着的木头像纸页一样被轻松划开。 这一刻的龙池大师,其实并没有再忘记自己是蔚蓝上将姜龙池,是人类的巅峰战力之一。 只是刚才,当他终于找到他的小斧子的时候,一个同样穿着源能装置的中年人,带着两名穿着眼熟战斗服的士兵,出现在他面前。 三个人站定敬礼,哽咽问候说:“姜上将。” 姜龙池看看他们,问::“你们认识我?” “……嗯,我们以前都是你的兵。”对方示意装置上的编号说。 “我的兵,我的兵……所以,你们是来接我回去的?”姜龙池问:“我在这里多久了?” “三年多……不是,不是接你回去。” 带头的军官眼眶一下红了,顿了顿才继续说: “是两年多前,有人托付我一件事,说等哪天,如果看到姜上将再穿上装置,让我记得问问你,还记不记得有一个叫做陈不饿的人?” “陈,陈、不、饿……”姜龙池想了想,抬头,目光有些浑浊,声音有些艰涩,说:“我记得他,他还好吗?” “军团长安好。他说如果你说记得,他会很高兴。” “那就好。” “嗯,那年,他来看过你。” “是……是吗?” “嗯,军团长说,如果再穿装置这一天,你记起我们了,回不回去,由姜上将自己决定。但如果你连我们都没记起……”军官开口似乎有些痛苦,说:“那就说明,姜上将即便回去,也没用了。” “我?我么?”姜龙池刚记起的画面里,自己明明强大无比,以这个世界现在的情况,应该也很需要自己才对。 但是,“嗯,蔚蓝华系亚,已经不需要你了。” 对方那个军官斩钉截铁说。 姜龙池看他,看着他,握着小斧子的手微微颤了颤,“……哦,我知道了。” “那就这样了,军团长说,既然这样,就请姜上将你继续留在这里,把日子过完吧。” 军官说完再次敬礼,转身,眼泪下来。 咬咬牙,带着同样流着眼泪的两名战士,离开了小店。 这三年,他们守在这里,日复一日,亲眼看着自己曾经最敬爱、敬畏的长官,蔚蓝的巅峰超级,人类前十的姜龙池上将,在他戎马一生,辉煌一生的末年,渐渐变得如同一个还不懂事的孩童。 比如有一阵子,那对夫妻似乎想帮他戒酒。 老头就哭闹着要酒喝,被用儿童牛奶哄骗,拿着白色小瓶子滋滋喝完了,才说不是这个。 因为看着心酸,战士们掉过眼泪,然后也因为他的新生活,他的糊涂和有趣,又温暖笑过许多次。 而今天,刚刚, 在姜上将终于重新穿上装置,拿起武器的这一天……他们终于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亲口对自己曾经的英雄,心里永远的唯一目击军团超级上将说: “对不起,你没用了……蔚蓝华系亚,已经不需要你了。” ………… 离开后的战士们趴在公路边的林子里。 沉默看着下方,那个被店主夫妻和村民们围绕着,关切着的老和尚。 “姜上将真的变得很弱了吗?还是因为他记不得人,记不得事,所以即便回去了,也很难再发挥大的作用?” 有人问。 没人答。 其实姜龙池如果回去,肯定仍是有用的,有大用,用处是杀敌……然后死去。 在不断反复的记起和忘却中,在茫然和困惑中,一直拼杀,杀,杀,杀,直到耗尽最后一丝生命,死在不知方向的敌群中。 所以,陈不饿要他留下。 这也许是军团长个人的私心,想让自己能有一个老伙计,可以安度晚年……仅此而已。 下方。 姜上将似乎又已经忘记刚才那些事了。 他似乎以为自己就是来劈柴的,就这样坐在那,一边劈着柴,一边和韩家两口子,村民们聊天说着话。 “话说,我们刚才还以为你被怪物吓跑了呢。”张洁霞哭笑不得说。 “怪物?”龙池大师反问。 “电视上那些啊,你也看见了吧?”村民们吵嚷抢着说。 “哦,那些啊,那个有啥可怕的,你们不用怕,它们要是敢来,我就替你们杀光它们。”老和尚眼底苦涩,嘴角笑着说。 “对哦!我都忘了,大师是有真功夫的。” “是啊,是啊。” 村民们激动议论。 ………… 临州。 2人针鱼级飞船再一次绕圈回到了高楼林立的长街上空,身后的火车,拖了大约20架梭形飞行器。 “青子。”一直不让韩青禹说话的杨清白,自己突然说。 “嗯?”韩青禹转一下头。 “准备了。” “好,记得过来放铁链啊,不用降速太多。” “嗯,知道。那什么,突然想问个事,就我以前啊,总是跟你们说,我是全世界最好的飞行员之一,实话说你听了信吗?” “信,信吧,瘟鸡他们信不信我不知道,反正我信……要不他们能让你去试驾飞船么?”韩青禹以为他只是紧张,所以找话说,就顺着聊。 “嗯,我真的是……最好的。” 杨清白确实有很好的驾驶天赋,但这只是条件之一,因为源能融合度约等于无的关系,他要走到这一步,成为蔚蓝首批试驾源能飞船的飞行员之一,成为最好的之一,他所付出的辛苦,远比其他飞行员更多。 “因为认识了你们,我就必须是啊。” 杨清白说完了,操纵飞船拉出直线…… 然后按下弹射按钮。 620.空中那列孤独的火车(上) 沿街两侧林立的高楼,让原本算是宽阔的中心长街,在高处的视角下显得有些狭长。 此时,街道西向的半截已经空了,而东段迎着朝阳的那半截,依然满是移动中的人群,密密麻麻。 空中的那列火车,又一次飞来,自东向西掠过头顶。 撤退中的市民们听见,看见了,依然担心和为之震撼,但是他们不能再停下脚步,他们只得一边走,一边不住地扭回头张望。 “临州的情况,我想大家通过现场画面,都已经看到了,市民们正在有序的撤离,蔚蓝华系亚方面军从盛海战场抽调来的部队,正据守在一个个路口,保护着我们……” 记者站在行进的队伍边上,拿着话筒,激动对着摄像机说话。 站在乐观一点的角度:当末日入侵来临,人们开始绝望,然后发现人类其实存在可以抵抗的秘密武力,其实也是一件足够令人振奋的事情,是绝望中的希望。 “同时,大家刚才可能也看到了,那几秒空中的画面,因为盛海战场的战斗本身十分艰难,可以抽调的兵力不多,空中我们人类的一艘源能飞船,飞行员正用生命,为临州人民牵制着超过20艘,本该落下来的大尖飞行器……” “等一下。”摄像师突然举手,打断了记者的话,抱歉说:“快没电了,我换下电池。” “咔!”他动作很快,打开电池盖,从背包里掏出备用电池。 就这一刻,“哗!” 满街的民众,突然集体仰头惊呼。 摄像师和记者也急忙仰起头…… 看到了,两人的眼神呆滞,转而懊恼、痛苦。因为就在更换电池的这短短几秒钟里,他们错过了人生在现场所见,最震撼的一幕。 他们本该拍下这一幕的…… 空中,人类飞船突然走了可能两秒直线。 因为在绝对速度上存在差距,杨清白操纵下的针鱼级飞船,几乎不太敢走直线,这短短的两秒钟,后方的大尖飞船群就已经趋近至极度危险距离,随时可能发生撞击。 不敢有丝毫迟滞,针鱼向右大幅度转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的气流。 气流几近半圆状。 半圆中心点向上……有人。 有一个身影,似乎是从飞船里弹射出来的,陡然出现在空中。 而这一瞬间,一直追在后方的大尖飞船群,正朝着他所在的位置,如狂澜般汹涌而至。 其中最快的两架,几乎就要撞上他。 这就是那个让民众集体惊呼出声的画面。 然后,他们都木在那里…… “颂颂颂颂颂!” 凌空一连串的暴发的巨响,让人根本分不清哪个是装置爆发,哪个是转身的速度暴发,又哪个是蓝色柱剑出手一瞬间的轰响…… 人们只看见,以那个身影为中心点,高空原本无形的空气,突然如实质的灰色云团剧烈炸开。 在弹射出仓,身体向上的一刹那,金属块极限消融,装置源能暴发,液态源能潮涌,骨源巅峰暴发,韩青禹全力出手。 他在武城正面对轰过大尖飞行器,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一旦被那么些飞行器连续撞上,后果会有多严重。 他也不会飞……但是身在空中。 所以,一切都取决于这一瞬间: 旋身,蓝光柱剑脱手激射而去,韩青禹双手拔刀,自我牵引跟进。 “嗤啦……” 柱剑并没有直接轰上正面第一艘,杨清白口中泛蓝光的大尖飞行器,而是如一道电光,擦着飞船的底部履过。 大尖飞船底部被破开一道不小的缺口…… 韩青禹至。 收腹,展腹,高举双刀从缺口斩进大尖飞行器。 “嗤啦…嗷…哗啦!” 刀铁摩擦,大尖哀嚎,漫天红色里裹着苍蝇蓝的恶心血液,纷扬如雨。 下一瞬: 已经完成使命,同时失去了大部分动能的蓝光柱剑,当空减速射向侧边最高那栋楼的楼顶。 同时,高空战场中心。 “颂!”又一声源能暴发,韩青禹双刀斩至飞船缺口尾部,借助最后一丝死铁互相摩擦的力道,将自己整个人甩起来,翻身向上。 他在空中站了半秒。 半秒后,“颂!”双刀反握,韩青禹自高向低,以一个接近跳远的动作,腾身跃向第二艘泛着蓝光的大尖飞行器。 “砰!”“ha!” 他站在了飞行器上,因为来自迎面的冲击,也许只站住了01秒,这01秒,他手中反握的双刀破甲,一齐插进了梭形飞行器。 至此,民众和记者已经彻底失去思考的能力。同时,他们开始相信,人类的超级武力,确实如电影中一般,达到了一个超越认知的程度,可以阻击长空的程度。 人类,似乎确有一战之力。 “他的武器,他……感觉跟电影里那个身影好像啊!”这一瞬间很多人心里在想,但是没有人来得及开口。 空中,“嗷……” 在大尖中刀的哀嚎声,第二艘飞船的摇晃中。 韩青禹整个人凌空倒飞出去。 连续6次极限爆发,连续两次,与大尖飞船对向冲击,韩青禹的整个状态,暂时处于强弩之末。 身体被斜向撞飞,人横在空中,同时开始出现下落趋势。 “啊!”街上的市民尖叫起来。 因为此时,大尖后续的飞船群里,已经分出了一部分,大约五或六架,径直撞向他。 他…… “嗖!” 其实无声的一幕,因为速度而给人有声的感觉。 在地面人群的视线中,空中的那个身影突然成虚,消失。 等人们再看见他时,他已经接近侧边最高楼的楼顶了,同时他手中的双刀,已经回到了背后。 那个楼顶边缘,插着一把巨大的蓝色星光柱剑。 朝阳照在剑上,剑身光芒耀眼。 韩青禹握剑,身形微微荡起……拔剑,落在楼顶上,背身站住。 接着,“轰!”“轰!” 连绵两声巨响传来。 刚受到攻击的两艘大尖飞行器,先后失去控制,砸落在后方,无人的街面上。 巨大的灰尘扬起。 漫天的血雨依然在洒落。 长街失声。 621.空中那列孤独的火车(下) 韩青禹没去看人群,背身抬手抹掉了嘴角的血。 刚看似很帅很牛的一幕,其实但凡有任何一个细节出错,他都可能重伤,甚至死在当场。 “还好,一切都按计划的完成了,现在只等杨清白绕过来……他来了。” 此时,空中的大尖飞船,大部分仍追在针鱼后面。 而之前分离出来撞向韩青禹的那六架飞船,也已经努力调转方向,再次向他,向这边楼顶冲来。 转身看了一眼这六架飞船,韩青禹抬手,把蓝光柱剑挂回身后钩钉。 他不迎击,因为,杨清白会先到。 会放下死铁铁链…… 然后,“火车”会继续开在空中,只不过最大的威胁,已经暂时解除了。 “嗖!” 针鱼级飞船在楼顶上空划出一道弧线。 因为抵近太深,直接吸引,带走了最后那六艘梭形飞行器,然后开着火车,在空中转向远去。 韩青禹还站在楼顶上,整个人怔了一下。 因为在这个过程中,杨清白并没有放下死铁铁链。 他绕过来这一趟,好像就只是为了抵近引诱,再带走最后剩下那六架大尖飞船而已。 “清白!清白!你干嘛啊,杨清白?!” 韩青禹明白了,在通话器里着急连声喊道。 几秒后,“嘿嘿,我带它们继续遛几圈去……”杨清白笑着说:“这里离越江大学应该不远了,你快去啊,青子。” “你……” “你在瞎担心什么?我说了,我是最好的,你也说了你信。”杨清白语气轻松说:“相信我,快去吧。” 所以,这大概其实是他刚才就已经计划好了的。 他根本就没想过真的放铁链下来。 只是当时,因为杨清白身在蔚蓝特制的飞行服里,那套飞行服可能比航天员的宇航服还要厚重、复杂,所以韩青禹并没有察觉他语气和表情中的细微异样。 其实,针鱼已经停不下来了。 刚才,拒绝者的通讯告诉杨清白,又十多架大尖飞行器,已经四散出现在临州上空,预计很快会被他吸引。 也正是那个时候,杨清白说了那句:“我是最好的……因为认识了你们,我就必须是。” 绝对速度有差距,针鱼面对大尖并不罕见的泛蓝飞船,本就连走直线都不太敢。 随着尾随的大尖飞船越来越多,泛蓝飞船继续加入,它将再也做不到哪怕一丝一毫的降速。 甚至面对空中集群剿杀,它开始做不到决定自己的方向。 只能在不断的被动应变中,在一道道生死缝隙里,不断地逃生,逃生,逃生……再无方向的一直飞下去,直到飞船能量耗尽,被一艘又一艘大尖飞船追上,撞击,撞毁。 杨清白送不了韩青禹去越江大学了。 那边的情况紧急,加上自己的身体素质自己很清楚,他也不能让青子带他一起下去…… 最后,他不能让韩青禹再回到飞船上。 说得伟大点,杨清白心里还有一个思考,就算韩青禹有机会带他一起下去,杨清白也不能在此时,这里,让身后这二十多艘大尖飞行器因为失去空中目标,砸进下方数以几万计的市民队伍里。 “你走了吗?…草,走啊!你可从来不是婆婆妈妈的人,韩青禹。” 当杨清白在通话器里说这段话的时候,空中的火车,已经变得更长了,同时彻底消失在了长街人群,包括韩青禹的视线里。 “你……”韩青禹第一次在战场上纠结,不知所措。 “走啊,去帮忙,去你大爷的!你不烦老子,老子就死不了!”“嗒!”杨清白怒骂,然后切断了通话,切断了整个他们联系的频道。 长街,人群,那列开在空中的火车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楼顶具体发生了什么,因为远处被击落的那两艘大尖飞船,现场有人在欢呼。 摄像师终于换上了新电池。 但是楼顶的那个身影,也已经消失了。 “我在想,到底应该怎么跟你们描绘刚才那一幕……”记者拿着话筒的手在抖,声音也在抖。 ………… 之前的三年多,除去后期开始的试驾和固定集训外,杨清白有很多时间都待在1777,在那里的时候,他住在岗哨,照顾猫和狗。 当然他也啃源能块,f级体质偶尔也会出现一丝吸收,大概一块标准源能块能啃半年的样子。 不忙和茫茫茫茫,原来和他一起住岗哨,睡大通铺,那里本就是它们的窝。不过后来,因为惊恐过度,神经衰弱,一猫一狗主动弃窝逃跑了。 因为杨清白这个人很可怕,他会半夜突然梦游,突然抓起猫头、狗头或者狗腿……开始驾驶。 ………… 深呼吸,艰险避过一次横向的冲撞,杨清白脸色苦一下。 “没错了,老子就是最好的。” 他做了那样的选择,一个会死的选择,但是并不承认自己死定了。这是溪流锋锐,由韩青禹烙印下的风格。 现在杨清白唯一的机会,是去海面。 他已经没有办法决定准确的飞行方向了,但是海很宽,并不需要精确的路线和方向,所以只要一丝缝隙和机会,他就努力挪角度,冒险一丝一丝地挪,让针鱼向海的方向去…… 也许不到百分之十的机会,他能坚持到海面上。 等到海面后,再找机会孤注一掷,一头扎下去。 那样也许又有百分之几的机会,他可以活下来。 杨清白没去算,这样到最后,自己到底有多少机会可以活下来,总之有,他就一点一点试着去做。 “也不知瘟鸡、锈妹和恤儿那边怎么样了?”有点懊悔切断频道了,杨清白担心了一下。 只一下……杨清白抛开杂念,全神贯注。 这一天,华系亚临州城的上空,有一列越来越长,孤独的火车。有很多人,在很多地方看见过它,看见它险象环生,没有方向,但是也一直没有停下来。 ………… “砰!砰……” 韩青禹听着枪声,终于找到了位置。 目光所及: 现场只有一具红肩,而且有伤,好几处,其中最大的一道伤口,腹部被捅开了,又被子弹不断扩大。 同时,锈妹在苦苦支撑,他的一边肩膀,铁甲是扁的。 “轰!” 韩青禹径直从侧后方杀进战场,柱剑荡起,替锈妹架住红肩的一次斩击,同时右手刀沿侧腹,从红肩腰部拖过。 “嗷。”红肩嘶嚎后退,战场两边短暂分开。 “吴恤呢?”韩青禹着急问道。 “他,恤儿他开了濒死潮涌,以伤换伤捅了这具一枪,留给我们……自己一个人,拖着另外那具红肩走了。” 锈妹哽咽着说道。 621.我在最高的楼顶等你 对于人类而言,红肩大致早就已经不是四十年前那样令人绝望的存在了。 四十年间,人类更换了四代源能装置,源武战斗效率翻倍,此外包括高端武器领域,生命源能领域等等,各方面也都在进步。 就算对比四年前的喜朗峰,人类高端战力也已经有了更强的武器,更多战斗红肩的经验和信念,多了源能飞船可以舍命配合,以及近期装备,第十代装置所带来的提升。 百分之三十左右的提升,其实是一个很夸张的数据,试想在体育方面,如果一名最顶级的运动员的实力,得到百分之三十的提升,他会是什么概念? 但是,这一切并不影响,红肩依然是可怕的存在。 尤其在目前的形势下,人类很难判断它们的规模和数量,万一它们成群结队的出现! 温继飞、锈妹、吴恤,三人同时面对两具红肩——常规战斗的结果,几乎必死无疑。 因为就连最普通的黑甲大尖,1+1都远大于2。 所以,吴恤要切割战场。 切割的方式,他开了濒死潮涌,以伤换伤,先重伤其中一具,留给锈妹和温继飞,然后独自带走另外那具“鲜活”的。 这是当时情况下最好的,甚至唯一的选择。这个过程,除了温继飞和锈妹没有人看见,恤儿可能都没跟他们商量。 但是,这个无声的选择中,其实包裹的关怀、温情和担当,韩青禹、温继飞和锈妹其实都懂。 四年多相处,那个家伙从没有用语言表达过这样的情绪。 剩下的人也没法跟他去说这些,因为就算你去说了,他也只会用他那张麻木的脸,加上麻木的眼神,沉默看你一眼……就好像在说,你有病啊,这么肉麻?! “走多久了?联系不上么?”拖着柱剑迎向红肩,韩青禹问。 “没多久。嗯,可能通话器在战斗中损坏了。”温继飞这么说是因为他们互相还能联系,但是吴恤已经不在频道里,杨清白也不在。 他还来不及问起杨清白。 “锈妹呢,你怎么样?”韩青禹横架红肩的一次斩击,同时再问。 “没事,没碎。”锈妹的意思,她肩膀塌陷的部分,铁甲没有出现破碎。 这也许是目前唯一值得庆幸的点了,因为按照过往的经验,一旦铁甲出现裂缝,锈妹的生命消亡,就会开始。 除此之外,杨清白正在空中,开着一列火车,独自带着约三十架大尖飞行器,孤独而没有方向的挣扎、盘旋;吴恤带着伤,开了濒死潮涌,独自带着一具红肩不知去向。 这种情况带给韩青禹的无力感,甚至要超过三年前被迫逃亡的时候,因为现在的他,他们,自认为已经都变得很强大了,但是面对新的形势,依然照顾不了身边的人。 “那,那就好……我们弄死它。” 韩青禹说罢直接出手,内心所有的挣扎和无助,都化作愤怒,向面前这具红肩倾泻。 它已经伤了,腹部吴恤留下的伤口,被温继飞的子弹不断撕扯,已经变成一个大洞。 伴随他的出手,身后铁甲呼啸着跟来,不远处愤怒的枪声响起。 ………… “也不知道青子赶到没有……”吴恤无奈看了看胸口破损的通话器。 同时,他身后的那具红肩,正在咆哮着疯狂追来。 面前的人类明明已经重伤了,看起来很快就能追上,杀死他,但是它一路追下来,战斗始终没能终结。 “跑!带它跑得越远也好。” 吴恤这么想着,可是应该往哪里跑呢?不管了,反正我对临州也不熟,哪里建筑少,哪里看着没人,就往哪里跑。 拒绝者和地面监测都没能找到吴恤和那具红肩。 但是,他们可以轻松捕捉到杨清白和飞船的踪迹,因为他就在空中,此时空中的那一幕,实在太盛大了。 由华系亚至联盟议事会,尤其联盟飞船向科研机构,很多人都在关注着这场不可思议的空中追逐。 以飞船的数量,性能对比而论,杨清白其实早就应该已经死了,但是没有,他依然在坚持。 一次次令人难以置信的,在那场空中剿杀中生还。 所以,这大概是人类源能飞行史上,截止目前最伟大的一次空战表演。 人类源能飞行史,才两年不到。 “草!老子又活了。” 惊险避过一次来自下方的撞击,针鱼尾部擦着大尖飞行器的头部掠过,杨清白深呼吸。 面罩下血从他的鼻孔和嘴角流出来,就算是特制飞行服也做不到彻底保护他了。 不过他自己并没有察觉。 就像他没有察觉地面上战士和普通市民仰起的头,投来的目光,没有察觉来自整个世界,方方面面的关注。 拒绝者也不敢太过打扰他,因为杨清白现在的每一秒,都是千钧一发。 除了飞行员频道里,那些其实已经无意义的各种情报、信息,依然在不断地传来 “西南角,又两架梭形飞行器出现,预计很快被你吸引。” “你身后的大尖飞船,现在已经达到34架之多。” “……” “咳!能不能说点实际的?比如,有没有办法救我?”杨清白难得有机会说一句话。 可是,对面沉默。 此时的联盟议事会,大量空战部门的军官,科研人员,以及一部分的议员,集体挤在总指挥部门口。 “救下他。”群情汹涌,他们正在急切地请求。 救下他将带来的宝贵经验,可以提升整个空中部队的战斗水平,救下他可以带来很多空战细节和思考,可以协助人类飞船进一步改进,救下他将带来的震撼意义,可以提升全人类的信心。 或仅仅,他们中的一些人只是无法接受他就这样死去。当那么多人都在看着他,却谁都帮不上他。 “救不了。就算整个华系亚战区的源能飞船,现在全部升空,也不过22架!就算那些飞船全部撞毁在空中,我们也救不下他。” “人类还不具备空中能力。” “只能靠他自己。” 这是指挥机构冷静思考后的结论,残酷,但是真实。 这是一场战争,截止目前,全球已经超过1400万人死难。 “好吧。”对着沉默的通话器,杨清白带着笑意,嘀咕了一声,说“我自己试试。” “海啊,我去尼玛的,我可能过不去了。” “不过,老子等了三年,可不是为了上来就壮烈的,老子还没出过这片穹顶呢。” 杨清白终止了几乎一切频道的通讯,专注驾驶,专注活到下一秒……他不去思考方向,路线,甚至放弃思考飞船能量消耗。 突然有一种沉浸感,杨清白感觉好像自己并不是飞在一座城市的上空,而是在一片浩瀚无边的星河里,孤独的飞行…… 危险重重,无穷无尽。 不知前路,不知归途。 但是,很有趣。 哪怕知道自己正在走向死亡,杨清白依然觉得有趣,一种来自心底的,本能的,驾驶的乐趣。 ………… 差不多同时间,另一架即将进入临州上空的人类飞行器,飞行员突然选择转向。 “报告军团长,因为临州上空的情况,目前十分危险,我们现在准备绕道,赶往盛海战场。” 机舱里的人,正向一位老人解释转向的原因。 这个世界能被简称为军团长的,只有一个人。今晨,因为渝州的战况暂时稳定,陈不饿启程搭乘专用飞行器,赶赴盛海战场。 “哦。为什么?临州上空怎么了?”老头好奇问了一句。 “报告军团长……”随行人员详细报告临州上空情况,说“溪流锋锐昨夜开始,分三地参战,这艘飞行器是他们的,驾驶员叫杨清白……” ………… “嗤!嗤!”本已经关闭的频段,突然出现信号波动。 这似乎是某个最高级频段,正在强行切入。 “草!有病啊?”那种美妙的感觉被打破了,走向死亡的郁闷感重新袭来,杨清白恼火骂了一句。 但是对面并不介意,带着温和的笑意,通话器里的那个声音说“我听说你正在天上开火车啊?小伙子。” 有些苍老的声音,听着有些熟悉,杨清白愣了愣“你……” “陈不饿呀。” “军团长?!” “可不是么?”陈不饿说“我刚让人看了,说就在你路线的左前方不远,有一块地方,楼很高……怎么样,既然那么厉害,有没有本事把火车开过来?” “啊?”杨清白错愕一下。 “我在最高的楼顶等你。” “我,我可以试试,可是军团长,我身后的大尖飞船……” “没事,我是陈不饿。” “……是!军团长。” 那片建筑群并不远,视线可见,杨清白深呼吸,开始努力寻找机会。 同时间,临州城西北面,一片建筑群中最高楼的后方,一架人类飞行器正快速离开现场,同时收起垂降用的死铁铁链。 飞行器很快消失在天际。 但是,它在楼顶留下了一个人。 一个白发的老头,背负着一把名为斩红的刀,平静站在楼顶,站在高空猎猎的风中。 623.人在高楼,斩一列火车 越江大学,剩下的那具红肩死了,腹部被彻底洞穿,呈现一个巨大的血洞,然后轰然倒在地上。 它本就已经受伤,又承受了韩青禹三人的极致愤怒,死得比想象的更快,更没有波折,韩青禹像疯了一样地斩它,不惜受伤,只求快速结束战斗。 现在的韩青禹,无疑已经拥有独战红肩的实力。 而且他可能是同等级下最适合与红肩战斗的那个人,因为这批红肩,很多也都拥有柱剑。 当第一次接触后,骨源渗透,红肩手里的柱剑,就会成为韩青禹的战斗牵引装置。 至死,这具红肩都没有弄明白,为什么新来这个同样拥有柱剑的对手,他的速度会这么快,攻击会这么精准和无法闪避。 它只是在垂死之际,努力将这一情报发送了回去。 “报告,盛海向临州方向,最新那艘疑似存在红肩的特殊飞行器,突然返程了。” “报告,疑似红肩突然返程,目前盛海上空,大尖群出现暂时防御姿态,地面情况缓解。” 这是这一时间,盛海战场以及拒绝者的监测报告。 一具原本可能准备增援临州战场的红肩,突然返航了。 这一情况,大概可以推论两件事: 一、分战场的红肩规模数量,可能并没有那么大; 二、它们对人类武力的初期试探和消灭计划,突然受到沉重、有力,超出预判的回击。 当然这些都是韩青禹三人目前所不知道,知道也不会太在意的。 “涂紫!在吗?帮我找吴恤和杨清白,帮我找,告诉我他们在哪。”奔跑中,韩青禹对着通话器大声吼叫。 他随身带走了红肩的柱剑,除此之外没有打扫战场。 他们很急,但是,三人狂奔的脚步,渐渐还是不自主地停了下来……然后仰头站在四向纷乱的城市中间,茫然无措地转身四顾。 因为哪怕心里再急,速度再快,他们并没有方向,不知该往哪里去找。 至此,温继飞和锈妹才终于知道,杨清白之前做的那个选择和他现在的处境。 “也许当时我们就应该和学生、老师们一起走,把临州大局留给蔚蓝去考虑。” “也许从一开始就不该这样鲁莽草率的切入战斗,引来这么大的注意。” “……” 这是这一刻难免的,因为担心和心理痛疼而产生的懊恼,以及自我怀疑。 这一战,他们原本只是想去救几个自己在乎的人而已,渐渐变成救一群人,救一座城,两座城……直到搭上吴恤和杨清白。 “青子哥。对不起,我们还是没有找到吴恤中尉和那具红肩,不过杨清白少尉,其实一直都在我们的监控下……” 涂紫的语气传来,有些沉重。 “清白他,还活着吗?”韩青禹尽量让自己坚强些问。 “是的,他还活着,只是他现在的情况……青子哥你等等,我这边有最新的情报,可能与杨清白少尉有关。” 通话短暂的停止了几秒,然后,涂紫回来。 “好消息,青子哥,军团长在临州,现在他正在临州西北的一处楼顶,等待救援杨清白少尉……”涂紫接着说:“另外,盛海战场情况暂时有所缓解,我们将马上动用一切可以调动的资源,帮助寻找吴恤中尉和那具红肩,我会及时告诉你进展。” 韩青禹:“好。” 通话结束了。 “我们去清白那吗?”锈妹不知所措问。 韩青禹想了想,摇头。 “不用了,我们去找吴恤,乱找。” 心里有些担心,但是算不上恐惧,韩青禹一直都知道陈不饿的强大和可怕,从很久之前就知道了。 而后来,当他自己渐渐变得越来越强,越来越接近人类目前的极限,他反而开始陷入茫然和困惑,困惑老头所在的层次和程度,到底在哪。 韩青禹知道陈不饿准备怎么做,老头要在楼顶,斩下空中那列火车。 即:斩下三十余架急速飞行中的大尖飞行器。 这个方案韩青禹自己刚才也有想过,当然,实际他并没有能力做到,那列火车的规模已经太庞大了,这个世界可以做到这件事的人,也许就只有那么两个,或两个半,三个? 韩青禹不知道具体这个世界还有怎样的存在,比如ne到底有多强,波臣到底能把多大的死铁砸向空中,但是他知道,哪怕全世界只有一个人能做到,那个人,也一定叫做陈不饿。 ………… 与此同时,蔚蓝联盟总部议事会。 “转播它,立即动用一切信号资源,向全人类转播华系亚战场那一幕。”事情紧急,不可能来得及投票,议长克莫尔拍板,站起来。 人类正在崩溃中,人类需要看到那一刀,看到人类其实拥有无敌的刀锋,不可阻挡。 “可是,万一……军团长失手了呢?或者他在那一刀后逝去。”一名议员不安问道。 “是啊,万一军团长失手,整个军队乃至人类的信念,可能都会崩塌。”另一名议员也说。 “我知道。”克莫尔的目光转过来,说:“但如果结果真的是那样,我们也只能选择崩塌。” “……”全场沉默。 “去做吧。”克莫尔说,“然后把电视开起来。” ………… 来自极限高空的拒绝者的侦测用镜头,再一个斜角度,远远地找到了那片建筑群。 这让视角开阔,当然也缺乏细节。人们只看见高低不齐的建筑群,有些尖的圆的,有些平,背景里有遥远而模糊的海和天…… 一个看着孤独而渺小的身影,直立在最高楼的楼顶上。 而远处,那列传说中的空中火车,终于也从云层中钻出来,出现在画面里。那其中有一艘针鱼级飞船,正在经历一场人类源能飞行史上最残酷的剿杀。 它正在艰难地向楼顶而来。 “这个人是谁啊?他,他要做什么?”偏远的小山村,摇晃的画面,挤在电视机前的封龙岙乡亲关切看着,紧张议论着。 没有人给他们答案。 只是在他们的身后,龙池大师独自靠着墙壁,怔怔看着画面上那个他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 那个托人说如果他还记得他,他将会很高兴的人。 “老陈啊。”他手上拿着小白瓶的牛奶,突然喃喃地喊了一声,“老气横秋”,语气中满是华系亚方面军数十年战斗史留下的尘埃。 “嘟、嘟。”高楼上,风在呼啸,陈不饿胸前的通话器突然响了两下,副频道小声切入,“韩青禹少校申请通话。” “哦,接进来。” “……谢谢。”韩青禹的声音,从通话器对面传来。 “嗯?突然一下这么认真客气,听着还真是不太习惯啊。”陈不饿笑了笑说:“不用谢的。” “于公,救下一个我所能救的战士,是我的本分。何况这可以提振人类的士气、信念,蔚蓝也可以从杨清白这里收获很多。” “于私,谢谢你们能参战……而我,不能让你们觉得自己做错了。” 陈不饿说完,果断切断韩青禹的通话,接回主频道,同时抬起头。 抬手,握住斩红刀刀柄。 “军团长,我……” 黑色的火车,正在空中向楼顶而来,但是角度并不精确,预计会有一定的偏离,同时高度也似乎稍高了一些。 这已经是杨清白拼命所能做到的极限了,他不安地,做着最后的沟通。 “没事,你不用减速,也不用下降,就这样,按你的路线飞过去就好了。”陈不饿平静地答复。 “轰!”画面陡然激烈起来,爆裂的轰响声震荡着整片天空。 空气如同在燃烧一般,持续不断的炸开,炸成一片鱼鳞般的灰色云海。 巨大的黑色火车,狂奔盖向那片楼顶。 “哗啦啦啦……” 整一片建筑群,一个又一个屋顶被巨大的气流掀开,掀翻带走,无数的瓦片、砖石,如同陷入龙卷,旋飞在空中。 只有最高的那个楼顶,被笼罩着,一切都岿然不动。 被遮蔽的视线,让人几乎再看不到那个身影的存在,这一刻,无数人在糟糕的转播画面前站起来。 ………… “呼!”针鱼飞船带着那列火车,从高楼顶的正面上方,至少百米远,百米高处,拉出一道弧线,拉成一堵如巨浪般的移动的墙。 火车很大,火车很长。 空中滚滚声浪。 滚滚灰色的云。 滚滚砖石瓦片如巨大龙卷。 “铿嗡!” 遮天蔽日之下,一声拔刀声,声破天际。 624.很会来事的杨清白 偏远山村的电视机在冒着雪花,不时嗤嗤的响着,也许城市也一样。 那一声刀鸣并不怎么容易听见,但是无形的声,凝实成线,划开了灰色的云海。 空中沿云海延伸的一条沟壑,让拨刀声变得具象。 “哦,更强了。”老和尚下意识地嘀咕了一句。 村民们回头看他。 “什么?” “什么更强了?” “大师你该不会说你认识这个人吧?” 被提问了,条件反射的去努力回忆……但是一团混沌,姜龙池脑中茫然一下,“啊?什么?” 果然,大师又开始说那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胡话了,说完下一秒,就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见惯不怪的村民们无奈转回去,看着电视屏幕上那夸张的一幕。 而姜龙池,突然神情复杂地僵在那里。 他还是记不起刚才的事,近期的事,近几年的事……人生仿佛空白了很长的一段,怎么努力都想不起来。 但是奇怪的,那些按说更应该被彻底尘封和遗忘的,来自数十年前的久远记忆,此时反而在缓慢而清晰地浮现。 那年,当姜龙池中尉认识少尉陈不饿的时候,他们都还很年轻,也都是那个时代惊才绝艳,被寄予厚望的天才。 一开始似乎并不是朋友。 一种互相瞧不上,看不顺眼也互不服气的状况,一直持续了很多年,直到四十年前的西伯利亚,人类初战红肩…… 最后决死的那一战,陈不饿选敢死队,没选姜龙池。 姜龙池去问理由。 陈不饿对他说:“万一我死了,你得活着。” 大概就是那个时候,他们互相才都清楚明白,其实在于蔚蓝华系亚的武力层面,两人互相都将自己和对方,视作是可靠的支柱。 后续,因为人类武力近百年间一直在进步的关系,真要用历史排序的话,他们两个也确实就是目前为止,华系亚方面军军史的第一,第二人。 差距真正开始拉开是在什么时候?姜龙池想不起来了。 他只模糊记得,自己似乎曾经孤独地沿着一片冰原,走了很久很久,杀了很久很久。 他也不记得那一次行动的目的和结果了。 也许就是从那时开始,他的记忆力开始衰退,实力也渐渐不再进步。 至于陈不饿,确实更强了。 这个强的概念,到如今连姜龙池都难以界定。因为早在四十年前,当他们都还穿着六代装置,连生命源能这个概念都不知道,陈不饿就已经几乎独斩红肩了。 “哗!” 电视机前的村民们目光呆滞,不自觉张嘴喧哗。 这一刻,整个蔚蓝世界,军人、普通人,无数人在做着同样的事。 同时,全世界但凡有办法暂时从战场抽身的高端战力,也全都在看着,渴望能看出一点什么,感受一点什么。 因为他们都知道,眼前这一刀,很可能将会是近四十年来,那个人间无敌的存在,最认真的一次出手。 电视屏幕上。 斜向高远的广角镜头下。 针鱼弧线掠过。 黑压压的大尖飞船追着针鱼的轨迹,呼啸而至。 刀锋从斜下方斩上来。 云海被拔刀声划出的那条沟壑,让阳光可以照下来。 于是,那把名为斩红的刀,被看见。 它本不该被看见,因为在整个镜头下,刀其实太小了。但是这一刻,扬起的斩红刀刀刃前端,一个光点凝成,璀璨耀眼。 “唰!” 刀斩出去。 近处灰色的云,如回涌的海浪被推开。 刀上光点如射线延伸,然后斩落,斩成一个不断向前向下延伸的扇面,百千道光。 “嘶!”扇面斩进,斩中那列“火车”的第一声,并不浩荡。 因为空中第一艘梭形飞行器,如被剪裁的纸页般,轻松分开两半。 然后第二艘。 第三艘。 第四艘…… “轰!”潜意识中在期待的轰响声,终于出现了。 天空化身一个巨大的爆破现场。 连串、连片的梭形飞行器被轰开,被轰开的飞行器又撞在一起。 整个楼顶上方的天空中,那队大尖飞行器,如同一列原本完整的,正在急速前进的火车,突然一下被撞回,而后一截一截扭曲,一截一截炸开,一截一截破碎…… 这一幕, 让整个世界,无数人在屏幕呆滞沉默。 振臂的人还不及呐喊出来。 当然,也有很多人,这一刻紧紧攥着拳头在担心。 只有很少很少的几个人能够判断:不是全力。 陈不饿也许有能力直接斩透那三十多架梭形飞行器,此时空中的画面看起来也像是这样。 但是实际,他只斩了大约十几架,剩下的部分,都是被这十几架梭形飞行器倒飞的机身,或者裂出的碎片,在瞬息之间撞毁的。 漫天破碎,死铁成片,红蓝色血雨挥洒。 扇面状的刀光开始渐次收束,最后在底部凝成一道……再化为无。 当灰色的云海缓缓退去。 碎片和血雨渐渐落尽。 画面终于再次清晰起来。 整一片残破、垮塌的建筑群,高处,唯一还算完整的楼顶,那个身影缓缓呈现出来……站在那里,平静收刀至肩后,转身。 他看着有些苍老,瘦削,但是岿然如山,淡定如没有波澜的海。 没有人知道这一瞬间,这个世界有多少人同时在激动哭泣着呐喊。 但至少在第三固定探索地,在护送完越江大学师生后,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地方看电视的那些溪流锋锐战士中,这样的激动和喜悦,难以言表。 “谢谢。” 因为将杨清白视作兄弟,所以他们说谢谢。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在临州战场,吴恤已经走失了。 ………… “嗖……” 画面仍在继续,屏幕上突然出现一道弧形的气流,降速飞行的针鱼级2人飞船转回来了,在空中绕出一条平滑的曲线。 “啧啧,还是咱清白会来事啊。” “嗯,比某些人强多了。” 战士们嬉笑说着。 电视画面中,针鱼飞船转至,缓缓悬浮在楼顶边上。 杨清白回来接军团长了。 p(算过了,不会收钱):说一下我现在的工作生活状态:大约晚上7:30左右到家,坐在电脑前调整情绪,看状态开始写,完成一章,吃饭,然后写下一章(所以第二章总是很迟,希望大家次日早上看)。第二天早上早起,整理当天要写那两章的细节,以及昨天白天记录在手机上的灵感。暂时一段时间,真的只能做到这样。 625.最被低估的两个人 军团长和空中的针鱼级飞船一起消失了,留在静止画面中的,只剩那片已然残破的建筑。高楼上偶尔会有一两块砖石、瓦片安静坠落。 然后还有遍布各处的大尖飞船的残躯、碎片。 以及洒在地面和墙壁上的红蓝色的血。 动用大量信号资源的转播也到此结束。 ……这一幕将会改变很多东西。 比如全人类的神经,之前刚因为大尖集群的到来,承受了一次沉重的打击,开始陷入黑暗和绝望。 而现在,他们因为人类自身的表现,又受到了一次完全超越认知的冲击,这次冲击带来的结果是振奋。 它将带来信念,带来热血,以及对战于穹顶的向往。 末日浩劫的绝望情绪,正在逐渐被战争情绪替代。 当人类自认无从反抗,只能任由屠戮,那就是黑暗的末日,而当他们中的多数人,开始意识到和相信,人类其实可以一战,有机会赢,这种绝望就会变成反抗入侵的战争情绪。 这无比重要和珍贵。 同时,秩序,将在某种程度上得到维系。 那些原本因为觉得末日已至,世界再无约束,为恶再无代价……于是膨胀和放纵的人性里的恶,会重新生出恐惧。 因为他们发现世界仍然被支撑着,恶,仍可能被清算。 对力量和清算的恐惧,让他们像是刚准备来到阳光下的老鼠一样,瑟瑟地又缩回去。 这一点,一样无比重要。 否则,便如之前蔚蓝一直担心的那样,人类有可能在亡于敌手之前,先亡于自身。 “嘟、嘟。”重新连接的频段,通话器呼叫声响起。 杨清白选择接通,心底稍有些尴尬,刚想问温继飞他们的情况。 “军团长怎么样?”对面,韩青禹问。 “呃”,杨清白支吾了一下,心说你会自己问么? 他并不擅长判断这个,转头看了看陈不饿,转回说“军团长说他没事,嗯,看起来也没事。” “那就好。”韩青禹的声音显得并不激动。 “瘟鸡他们呢,没事吧?”杨清白连忙问。 “他俩没事,只是锈妹受了点伤。” 锈妹和温继飞得以保全的原因,在于吴恤分割了战场,而且在走之前,先拼死重伤了留下的那具红肩。 韩青禹这边顿了顿说“但是恤儿还没找到,他一个人,受伤带着一具红肩走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 要找吴恤,太难了。 “……”听完大致情况,杨清白身体定住一下,但是他握在操纵杆上的手,颤抖了一下,针鱼飞船整个机身跟着摇晃一下。 陈不饿伸手把通话转接过去。 “吴恤他……你是说,红肩?”老头开口卡住了一下。 相比对韩青禹战力的了解,陈不饿并不太清楚吴恤的具体情况,大致只知道他晋升超级不足两年,战力不弱,而且战斗意志顽强。 但是独自面对一具红肩,尤其是在他为了分割战场,已经受伤的情况下,这些远远不够。 “他,还活着吗?”陈不饿声音沉落问。 其实这一刻,在军团长自己的副频道里,传来的各方面的声音,绝大多数都不乐观。 “活着!恤儿一定还活着!”一旁锈妹和温继飞的声音传来,有些激动的成分。 尤其锈妹的声音,带着哽咽,恳求说 “军团长爷爷,你可不可以下命令,让盛海战区的人,也帮忙找他啊?我们听说现在盛海那边,大尖改防御了。” 目前的情报,盛海上空的大尖群确实出现了暂时防御姿态,但是盛海战区指挥部,仍不敢有丝毫放松,更不敢自作主张,因为敌人就在头顶,防御与进攻的转换,其实都只在一念之间。 “报告军团长,吴恤一定还活着。”韩青禹的声音传来,沉静而正式说“因为我一直认为,吴恤是这个世界高端战力里最被低估的两个人之一。” 韩青禹眼中这个世界最被嘀咕的两个高端战力。 其中一个是叶简。 就算排名已经是和束幽并列的穹顶榜第七位,那个蔚蓝华系亚的耻辱,依然被低估了。 因为他的后来,可能一直都没有再全力战斗过。 这一点,韩青禹也是成长后偶然回忆,才意识到的。 那年,叶简在军团总部广场上被姜龙池追杀,当时情势看起来是姜上将一直占优,叶简险象环生,苦苦支撑,最后依靠一个叛徒才艰难脱身。 但是现在回想,当时姜上将已是持续全力爆发,而叶简并没有,哪怕所有人都觉得他马上要死了的情况,他也没有暴发……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他其实有把握。 “再一个就是吴恤”,这个世界对吴恤的认识太少了,韩青禹说,“其实如果他是敌人,决死一战,他有超过八成的机会,可以拖我一起死。” 韩青禹没有说谎,吴恤在战力上和他存在差距,但是他的特性很特殊,最适合死战,同时他还有濒死潮涌,可以大幅提升战力…… 所以当吴恤决死,这个世界可以幸免的人,其实很少很少。 这样一句话,陈不饿那边副频道里的人们听见了,一下全部呆滞,因为今时今日的韩青禹,是什么等级,他们都很清楚。 “所以,恤儿一定还活着。”韩青禹最后坚定说。 “好,活着就好,既然活着,我们就找到他。”陈不饿说完切回副频道,下令盛海战区分派部分兵力,开始由北向南寻找。 同时,针鱼级飞船开始降低高度,盘旋游弋。 韩青禹这边也联络了之前护送越江大学学生老师离开的那批精锐,让他们由南向北找来。 ………… 心知青子他们可能正在找自己,吴恤现在有些尴尬,要不是因为后面那具红肩还在追着,这种惯常自己藏着的尴尬,会更大许多。 刚不久前,他跑着跑着,突然一脚踩空,“哗啦!” 现在他在长江底。 正顺流而下,向出海口而去(当然他自己并不知道)。 超级战力在源能状态下对氧气的需求极低,但是低,不等于完全不用呼吸……身体已经接近极限了,吴恤奔跑中扭头看了一眼。 “这东西好像真的完全不用呼吸。” 所以,不能拖了,再拖只会徒增消耗。 “颂!”黑色长枪,回身的一枪。 枪身在江底深处,逆流贯穿层层江水,径直轰向身后红肩。 “当嗡!”红肩柱剑横挡。 以碰撞点为中心,激荡的水波一下猛烈扩大。 “轰!”病孤枪枪尾翘起,吴恤人随枪起,腾身一跃破开江面。 已经是入海口了。 水深,水面宽阔,轰然炸起的巨大的水柱,激荡数十米。 “报告!长江入海口,发现激战迹象!” 626.大型尴尬现场 喇叭状的钱潮江入海口,江流入海,海浪不疾不徐地向两侧回涌,白色的水线沿海面远远而来,拍岸即回。 当韩青禹等人终于赶到,它看起来有些过于平静了。 由盛海战场过来帮忙寻找的大量普通战士,沿着入海口两侧,停在了远处,面对红肩的威胁,他们所能做到的,也只是帮忙找到大概位置而已。 杨清白驾驶着针鱼级飞船,先向钱潮江方向逆流找了好一会儿,没有发现,回头又向海面远处找去。 但是这样其实也就能看看海面的情况而已。 “嘟,嘟嘟!”通话器响起。 韩青禹浑身湿漉漉地,接通了通话,他刚从海里上来,在下面找了一大圈,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不光找不到人,连一点源能波动都没有。 “青少校。”顾不及客套,对面负责搜索部队的指挥官说:“按现在的情况,我们判断要么那个动静根本就不是吴恤中尉和红肩,毕竟只是一点迹象而已,并没有人亲眼看见。如果是这样,我们或许不应该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 “是的,对。”韩青禹赞同了这个说法,因为找不到人还好理解,周边一点源能波动都没有,太不正常了。 除非,吴恤和红肩都死了。 “要不我们自己先去别处继续找?同时向常规部队求助,请他们派几艘船过来这边,尝试大范围打捞……” 因为说了打捞两个字,对面声音有些低落和谨慎。 无疑这是目前最正确的做法。 但是韩青禹先沉默了一下,转身,再次看向海面。 在他身边,温继飞、沈宜秀,以及近百一样全身湿透的溪流锋锐战士,目光随他转去。 时间已经过去有些久了,期间其他地方也没有任何线索回报,他们怕吴恤真的在海里。 “不会的……走,继续找。”韩青禹开口,转身。 所有人转身。 但是,他们发现韩青禹韩青禹没有迈步,他停住了,神情怔了怔,眼神狂喜再次转头向海,死死盯着海面。 “怎么了?”因为海面平静如常,温继飞忍不住问。 “源能波动。”韩青禹说。 波动很小,但是确实存在,而且感觉越来越清晰。 可能一分钟。 或者更久一些。 “哗,哗。”海浪声。 “看那,那里有动静。” “……” 呼喊声很快停下,看似依然平静的海面,倒退回去的白色水线某处,出现了一个逆向的弯折。 这大概说明水面下有“东西”,正在向海岸靠近。 “哗!” “哗!” 水流被带动的声音。 那个节奏,像是人的脚步。 “哗!” “哗!” 声音渐近,渐渐大起来。 “吴恤。” “吴恤啊!” 吴恤回来了,整个人缓缓从水面下一步一步露出来。 当海水从他的脸上退去,海面一晕淡淡的红,黑色作战服左肩向下有一个撕裂的口子,腹部还一个,手臂上也有。 病孤枪和重剑都被负在了肩后…… 他的右臂垂着,好像握着什么东西。 左臂向后,好像拖着什么。 “我……草!”刚才没有关闭的通话器里,远处搜索部队指挥官惊叹的声音传来,然后是他身边纷杂的,战士们的议论声。 因为此时已经走到水岸之间的吴恤中尉,他垂着的右臂,握着一把蓝色星光柱剑,而他向后的左臂,手上拖着一具红肩。 “报告!钱潮江入海口,吴恤中尉生还!” “报告!钱潮江入海口,吴恤中尉独力击杀红肩,生还!” 通话器里,指挥官向上级各处报告的声音,激动地响着。 吴恤站在水线与沙滩之间,艰难抬头,看了看韩青禹、温继飞、锈妹,眼神放松下来,淡淡的光彩掠过。 接着一甩手。 “呼!” 蓝光柱剑被抛出来。 韩青禹伸手接住。 “我,咳咳”,吴恤抬头同时再一甩手,哗啦,砰,红肩沉重的尸体,砸在沙滩上,“我把它弄死了。” 吴恤把红肩弄死了,一对一,在海底,把红肩弄死了,同时他自己也几乎死去一回。 这就是韩青禹之前没有感受到源能波动的原因。 说实话,在这样的场面下,看着沙滩上这些人,尤其韩某人,吴恤现在心里有些得意,同时还有庆幸,庆幸自己回来了,还能见到他们。 当然,他一如既往地没有表现出来。 韩青禹朝他走过来。 吴恤迟疑,愣了愣,猛地想避,但是身形晃了晃,一下没能避开。 这一瞬间,温继飞、锈妹以及岸上所有溪流锋锐的战士们……都在他们的人生中,第一次在吴恤脸上看到了生动的表情和激烈的眼神吴恤在惊恐。 他被重重抱住了一下。 就一下,韩青禹撒手,神情尴尬,缓了两秒说:“咳,对不起啊。” 其实战友之间,这样险死还生后的一个拥抱并不算什么,平常也不少见,但是当他们是韩青禹和吴恤……这是两个死直,加肉麻恐惧症深度患者。 “嗯。”吴恤心里郁闷一下。 大型尴尬现场。 还好,这时锈妹上来了,在铁甲下轻声抽泣着,小心翼翼抱了吴恤一下,说:“呜,我们都快吓死,恤儿。” 然后温继飞也抱了一下说:“恤儿牛比。”接着嘿嘿笑说:“韩青虫今天算是吓坏了。” 此时,韩青禹已经趁机退到后面。其实正如温继飞所说,这一天,可能是他近三年多来最为恐惧、不安的一天,这一天他们一度差点失去杨清白,一度以为会失去吴恤…… 虽然整一天,韩青禹都没有表现出任何过于惊惶和激烈的情绪状态,但是像温继飞和锈妹这些熟悉的人,其实能感受到。 比如刚才的这一下。 再比如,过往的四年,他们几个整天恤儿、恤儿的叫着,可是韩青禹从没有这样叫过,他嫌恶心。 结果今天在和别人的通话中,他不自觉也这么说了来着,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哦。”吴恤点了点头,“我有个事……” “什么?”温继飞问。 “我又跌下来了。”吴恤说。 “什么?!” “我现在又不是超级了。”吴恤说。 这一天,1994年6月28日。 原蔚蓝中尉,现溪流锋锐超级武力,吴恤,于华系亚东海,钱潮江入海口,带伤独力斩杀一具红肩,生还。 一战,天下知。 也是这一天,吴恤再次从超级跌落。 627.戴呃再现 这种情况已经是第二次了。 上一次,吴恤从顶级巅峰开始下跌,一路跌到跟普通人差不多,一对一打不过折秋泓。 这一次下跌刚开始,他直接从超级跌落…… “那你现在还是顶级吧?”看着吴恤身体有些摇晃,温继飞伸手帮忙撑了一把,关心问。 吴恤转头,点头,“嗯。” “那就好,要是再跌的话,就又要准备和堂堂单挑了。那啥,恤儿你现在应该还能砍赢小王爷吧?要不咱们不告诉他们这事?” “……嗯,应该能。不告诉……也行。”吴恤眼神认真,似乎真的很担心这一点。 那俩货大概从没想过他们还会有再翻身的一天,一旦知道,很难保证他们会“变本加厉”到什么程度。 “所以是不是濒死潮涌的问题?”温继飞突然问。 吴恤看他。 “上一次,我记得也是在你开过濒死潮涌后。是不是因为生命和能量都被透支了,所以身体开启自我保护,减少和封锁能量调动啊?就像把水龙头关小。”温继飞思考着说“说起来,堂堂现在都还被锁在顶级之下呢。” 听他这么一说,在场几人都觉得事情应该就是这样了。 区别只在于,贺堂堂自从开过那一次,就一直被锁得很死,而吴恤上一次下跌之后的反弹,反而直接晋阶了。 这让大家都对以后,他身上可能出现的情况,开始期待起来? 不会直接到超级之上吧? 那上面是什么? 因为一直学不会濒死潮涌,韩青禹甚至开始有点羡慕。 抬手,他把那把蓝光柱剑扔回去,说“这个你留着自己用吧。” 吴恤伸手接了,看看韩青禹身上多出来的又一把柱剑,点头,暂时把蓝光柱剑拿在手里。 这样,他就变成成了病孤枪+重剑+柱剑,三把武器的配置,等回去得让人把备用作战服都改一下,在后背加一排大钩钉,用来挂蓝光柱剑。 溪流锋锐现在总共有四把柱剑了,韩青禹现场用新到手那把大号柱剑,换了锈妹的小柱剑。 完成后,身上一大一小两把蓝色星光柱剑,再加两把制式死铁直刀,一共四把武器,看着跟开武器铺似的。 不过考虑大尖大规模入侵,以后陷入群战的可能性越来越大,其实也需要。 锈妹则是骑士长剑+大号蓝光柱剑的双武器配置。以铁甲本身的身形和形象来说,大号柱剑其实要更合衬些。 就这样,一群人停在海滩边,一边说话,一边等着已经找出去很远的杨清白和军团长回来。 至于吴恤的伤,他们没法处理,连折秋泓都做不了什么。伤口表面已经自行愈合了,剩下的问题,用药物或者手术都没有作用,只能靠吴恤自己慢慢修复。 没人问起海底的那场战斗,因为他们大概都知道那一战的大概过程,简单来说就是换命,只不过很幸运,吴恤换赢了。 “跑!” 当韩青禹突然大声喊出这个字的时候,不管是近处还是远处,其余所有人都没有觉察任何异样。 只是通话器里,陈不饿的声音一样在说“跑!” 出声的同时间,韩青禹前冲,一手拉扯吴恤的肩膀,向后把他扔向远处,一手拔小号柱剑,奋力向海面上空掷出。 那东西从海底下来。 在韩青禹感觉到,做出反应的这一瞬间,它其实还离着不短的距离。 但是它很快,在自知被发现之后陡然加速,径直冲出海面。 那是一艘形状接近长方形的大尖飞船,大小约等于四辆重型卡车两两相叠。 “嘭!” 平静的海面上,一道巨大的沟壑在后,两边流水翻涌,同时沟壑前端,突然炸起的巨浪冲天。 飞船冲上海面,现出身形。 飞船上方,一具棱角分明的超高大大尖,远远地弹射在空中。 腰后两排蓝光涌动,“颂!”那具凌空双手持剑,斜下向岸上斩来。 这整个过程快到什么程度? 快到韩青禹掷出的柱剑,此时才刚到海面半空。 这一斩的冲击力有多大? 大到仅仅因为它暴发,举剑向上,整一片它身下的海面,跟着凭空凸起,上升十几米。 所以,避? 避不开,不可能来得及。 韩青禹只能去挡!挡它在远处,在空中。 否则一旦它站下来,此时岸上那些人,包括吴恤、锈妹、温继飞,也许全都会死。 奔跑。 前冲顿地的力道,加上小号柱剑的牵引之力,让韩青禹身体急速跃升向空中,冲向那具他们都还不曾见过的大尖。 “戴呃!” 那是在红肩之上,一具戴呃。 没有人能确定,它是不是之前消失在南极洲战场的那一具,但是根据当时传出的情报判断,确定是戴呃无疑。 它可能就是专程来杀吴恤和韩青禹的。 之前,因为去往越江大学的那两具红肩连续被伤,被杀,前来支援的一具红肩中途返航,盛海上空的大尖群,也摆出了防御姿态。 当时人类觉得那是一场阶段性的胜利。 现在看来,那实际上应该只是为了戴呃伺机出手,灭杀既定人类高端战力,而做的蓄势或者说掩饰。 它来得很隐蔽,而且未必是从盛海上空来的,以至于连拒绝者都没有发现那艘飞船的踪迹。 ………… 华系亚,东海边,钱潮江入海口。 阳光下,整一片水面,巨浪滔天。 空中的戴呃高举柱剑,斜下斩向岸上。 一把小号柱剑正直冲向它。 戴呃无视了柱剑。 因为与此同时,一个身影,已经腾身在空中,斜上快如光箭,射向他。 韩青禹身体在空中后仰,穿过重重水幕,同时拔大号柱剑。 “铿!” 挺身,双手向前,向上斩去。 “哗!”远处,近处,惊呼声到此才刚刚响起。 溪流锋锐在场战士们回头,目光震惊,但是心底并没有如别人想象的那么担心和恐惧。 因为在他们的心目中,thekg,几乎一直都是无敌的。 可是,下一秒, 闷声,“嗡!” 斜下,斜上的两把巨大蓝光柱剑,终于在空中斩在一起。 它们甚至没有发出交击的锐响声。 漫天水浪在这一刻平息。 两人身下的海面,在应声下沉。 以一个形似巨大铁锅暴力砸在海上的感觉,海面数百米范围,陡然出现一个类似锅底状的圆形深坑,坑深百米,而沿着它的边缘,一道道巨浪冲天,将空中两人从视线中暂时遮蔽。 “砰!”又一声闷响,穿透水幕传出。 在柱剑交击的那一瞬间,戴呃一脚踏在韩青禹的胸口上。 这证明它的强大,全力碰撞之下,它还有余力做别的动作。 而且,它很快。 “咔咔咔咔咔……”韩青禹被骨源加持过后,最是坚韧的胸骨,在这一踏之下开始碎裂。 他整个人,在重击下快速向海面坠去。 戴呃向下追来。 “嗖!”水幕外,针鱼级飞船斜向掠过。 它是侧着飞的。 所以从机身顶部弹射出来的那个身影,是横直而来…… 陈不饿旋身拔刀,穿过水幕,截向戴呃与韩青禹之间。 628.韩青禹:那你就好好活着呗 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在南极洲,被波臣等人围攻,因为过分谨慎被“吓”走的那具戴呃……据说他会说人话。 但这确实是自那以后,戴呃的第一次现身,出手。 一击之下,韩青禹溃败。 实际他可能并非眼前表现出来那么不堪一击。因为这次碰撞,不管是出手的时机,双方的位置还是时间、准备,都是戴呃全面占优。 但是结果就是结果,生死就是生死。 一踏之下,胸骨碎裂,韩青禹整个人仰面坠向海面,目光向上看去,戴呃正挺剑追来。 这一刹,岸上听声的人,谁都来不及。 这一刹,韩青禹第一次感觉与死亡这么近,近到连他自己觉得,这次大概是避不开了。 也是这一刹,侧边水幕突然被斩透。 刀锋卷来海水,挥开成一个明亮的圆,如一面很大的镜子,横挡在韩青禹和戴呃之间。 军团长来了。 激动的情绪在一瞬间转为担忧,韩青禹清楚地知道,老头今天已经有过一次夸张的出手,不管他战后表现得多么轻松,他实际的消耗,必然都是极大的,在这种情况下再对上戴呃…… “铿!” 此时上方,戴呃手中柱剑已经刺在水镜上。 水和铁的碰撞,竟然发出金铁交击的锐响。 随后水镜破碎。 但是同时,戴呃的身形竟也被带动,横移了少许。 它被一面水镜阻住了,定在空中一下,惊愕转头。 韩青禹也转过头,在他触及水面的一瞬间,扭头看去。 陈不饿凌空而至,脚底在空气中虚踏一步,“嗡”,他脚底的空气,竟然如同实质一般,受力震颤了一下。 老头整个身形爆起,举刀。 “你他娘的就是戴呃啊?!” 而后,“轰!” 白发身影身后,铺天的巨浪,如同一条半身露在海面的水龙,随军团长的刀锋所向,弓身扑向戴呃。 “帮忙!”人在水底,视线变得扭曲、模糊,耳朵在嗡嗡作响,韩青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多少,但是他得做些什么。 韩青禹从来不习惯表达太多情绪,就连军团长救下杨清白后的那次通话,他联系的都是杨清白,而不是军团长本人。 但是,其实他怕陈不饿死,尤其害怕他因为救自己而死。 作为一个经常被嘲笑厚颜无耻的人,韩青禹可以扛一身抠搜贪婪、死铁无情、睚眦必报等等很多东西……但是他扛不了这个。 “嗷!” 一瞬间,垂死挣扎,生命源能极致爆发,骨源极致爆发。 嘭,海面升腾,空气中如龙的吟啸再次出现。 这种现象在韩青禹身上,曾在熊占里出现过,两次。 出现方式是空气中模糊的轮廓,以至于锈妹、瘟鸡和小王爷他们,还为此争论过,那到底是虫,是蛇,还是龙。 不过这一次,有水,有很多水。韩青禹暴发就是在海水之下。 所以,“嗷!” 海面升龙。 也许它依然不能被判定是龙,因为实际并不那么像,但是至少可以肯定不是虫了,岸上人们的视线中,蓝色的海水泛着白色的水花,如一头百米的巨兽,突然而起。 兽往前扑。 韩青禹侧身横持柱剑,从水下挥斩上来。 这一刻的海面战场,画面如同是两条巨大的水龙,同时扑向戴呃。 “轰!” “轰!” 戴呃双手持剑横架,柱剑回撞,重重砸在它胸口铁甲上,铁甲塌陷,它巨大的整个身形,猛然向后坠去。 岸上欢呼声起来。 韩青禹力尽,扭头,担心而又困惑地,看了陈不饿一眼……而后晕过去。 岸上惊呼声起。 但不是因为韩青禹晕在空中,正坠向海面,岸上现在还看不清他的状态。惊呼是因为海面此时,大尖的长方形飞船急速后仰回转,戴呃落回飞船中,飞船冲天而去…… 跑了? 戴呃跑了?! 竟然! 又! 不过飞船还没飞远,军团长还在那里。 人们不自觉都开始期待,期待老人能像先前斩击空中那列火车一样,把那艘飞船斩下来,把戴呃斩下来…… 但是,并没有。 陈不饿只是看了一眼,转身,接住正从空中下坠的韩青禹。 同时间大尖飞船远去。 岸上人群愣住一下,没有人想到,这声势浩大的一战,竟然在仅仅两次碰撞后,就这样草草收场。 ………… “醒了,青少校醒了。” 韩青禹醒来,是在临州附近的一个战地医院。 因为那具戴呃和那艘超速飞船的存在,其他人暂时不敢动用飞船把他送回第三固定探索地。 贺堂堂和小王爷已经回去了,他们会带折秋泓过来。 病床边,温继飞和锈妹等人看过后就先出去了,只有吴恤,还躺在旁边的一张病床上。 门口轻响,陈不饿走进来,然后是老参谋。 两人走到韩青禹身边,像参观什么新奇动物一样,先绕着病床仔细看了一圈。 “蛇,真的,你当时是没看见,从水下嗷一下冒出来……一条大蛇。”陈不饿指着韩青禹,顾自转头对老参谋说。 “是吗?啧啧。”老参谋赞叹着,眯眼又仔细看了看,感觉像随时可能掏出一个放大镜来。 韩青禹张了张嘴,想说“滚”,犹豫一下忍住了……虚弱地闭上眼睛,不理会他们。 “怎么,生气了啊?”陈不饿问,语气装着很轻松,很爽朗,但是分明藏着些许尴尬和愧疚。 大概就像一个让孙儿失望了的爷爷,为难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韩青禹知道他说的不是“蛇”的事,而是当时战场,在双龙一击之后,陈不饿其实还有一个出手搏杀戴呃的机会。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不错的机会。 他没做。 这也是韩青禹在昏倒前,既担心又困惑,转头看他那一眼的原因所在。 “不生气。”韩青禹嘴角轻轻一扯,“轻蔑”说:“有什么好生气的,军团长打不过它,我理解的。” “狗屁。”陈不饿恼火一下,挥臂说:“老子真要砍它,它当时就一定死在那里。老子本来就只是吓唬它一下而已。” “嗯?吹牛吧?”韩青禹睁开眼睛看他。 “没,没吹牛,只是不值得。”陈不饿说着眼神里黯淡一下,说:“以我目前的状态,全力杀它,不值得。” “……哦。”韩青禹明白了,想点头,但是动不了,稍微一动,就浑身剧痛。 病床边,陈不饿提一下气,换回之前状态说:“医生集体诊断,说你废了。” 韩青禹:“是吗?” “嗯,怎么样,要不咱就情况当真的是这样,我让人送你回老家?” 看似玩笑的语气下,其实是一次隐晦的“劝退”,当韩青禹差点死了,当他以后注定要再面对这样的生死局面,一次又一次。 陈不饿说完了,然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期待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站在全人类的立场上,又有谁,会真的想劝退韩青禹呢? 而站在个人的立场,陈不饿当时几乎以为他会死在自己面前。 “老家么?”韩青禹神情思索,低眼看了看自己身上情况,说:“会回去的,但是我不能这样回去。” “这样回去,总比哪天变成一具尸体回去好。”陈不饿顿了顿,突然说:“其实,当时情况就算你会死,我也不会全力拼死救你……” “我不会为了救你而赴死。不会为了救任何一个人而死。”他又说。 老头的这句话意味深长,关于一种叫做“责任”的东西……当你人间无敌四十载,你就不得不一直背负对这个世界的责任。 但是,病床上,韩青禹只轻描淡写说:“哦,那你就好好活着呗。” 愿上帝保佑这个世界的人都有思考能力 还没吃饭,也许因为最近睡眠实在不足,压力焦虑巨大,情绪有点崩了。 我知道你们马上又会说:别理喷子。有的人看都不看,直接不要理会喷子。 真的不是,我这方面很强大,从没因为喷子生气过,哪怕再恶毒的诅咒、威胁、讽刺,都没有过。 我写作所有的痛苦,都源自没有脑子,没有脑子,没有脑子。 1、唉,我本来很爱这本书的,可是当我看到渠家竟然有两个超级,这本书已经崩了,很难过。 答:一个市,只出了两个清华,出在同一家,兄弟俩,这个世界崩了吗? 世界那么大,不可以有个例? 我们把所有隐世家族合在一起,当一个群体,渠家是其中最大最强的,拥有最多资源,最多永生骨,为什么不能是个例? 2、吴恤都能杀红肩了,呵呵,崩了,百分之三十的提升就有用? 答: 吴恤的特性,你看懂了吗? 濒死潮涌,我具体描写过吧? 百分之三十的提升没意义?博尔特提升百分之三十,你想想。 3、什么都好,可是这书人类等级不明确,大尖等级不明确,作者认真点,好好做大纲吧,追你的书很失望。 答:这是一个逐步认识的世界啊,这是一个历史进程啊。 人类在认识自身,在认识大尖,大尖也在人是人类。 人类三十多年前,六代装置的时代,才刚开始意识到生命源能的存在啊。甚至蔚蓝一直对炎朽很不了解。 所以,是不是要这样写: 在韩青禹新兵期,开头前五章,要有个老人来给他科普,说虽然现在人类只到超级,但是未来会有穹上,银河…… 韩青禹握了握拳头,我一定要成为级。 4、为什么不用弓?(这种分情况,有人只是跟我探讨,这很好。另有人自我感觉优越地骂作者是傻。) 答:弓弦呢?能传导源能的弓弦呢? 所以,如果你以挑刺为目的看书,也请你确保自己好好看了前后文,缜密地思考过,毕竟这个你眼中的傻作者,认真思考了18万字的大纲和设定。 如果真的是我错了,我会很感激,及时改正。 以上,以及类似的所有情况,这些读者都会自认善良:我只是好心建议,我只是吐槽一下,我只是希望你好。 不…… 这是我最害怕的。当你认真写的东西被“善良”的曲解,善意的指导,比喷子可怕一万倍。 我也通过写作赚钱,但是赚钱,不能是全部。 我希望被看懂,我总是感激于那些能想象我所描绘的画面的人,很多时候当我给你们点赞,不是赞同,而是感谢。 愿上帝,佛祖……所有神仙,保佑这个世界都有思考能力,保佑人们在确定自己有卓越思考能力的情况下,再去优越,去教导别人。 至少我没有这种能力,所以我从不教导别人,从不。 629.陈年往事 陈不饿说他还不能死,哪怕是当时要救韩青禹,他也不会选择死战,因为戴呃还只是戴呃,目前阶段他的状态也不好。 至于他的状态什么时候能好,怎样才能好,除了他自己,暂时没有人知道。 大尖方面在戴呃之上还有更强大的存在,这是目前已经可以明确的,虽然具体并不清晰,而人类真正意义上的高端战力,还太少,太弱。 打个比方,当人类还只能屠狼,而这个世界扑进来一头虎,得有人能杀它。不然所有最强壮的男人都会被这头虎扑杀。 折秋泓说陈不饿其实可能十几年前就死了…… 他还站在这里。 至于眼前的这一战,人类手中仅有的那点高端武力,基本只能用于紧急救援和应对红肩出现的可能,蔚蓝实际发挥战场领导作用最大的,其实是顶级战力和精锐小队。 顶级战力一人带领、照顾几个普通小队,精锐小队被拆分成三五人一组,加入普通小队…… 是他们,带领着人类武力在整整27个战场,每一处,顽强抗击着数量庞大的黑甲和泛蓝大尖。 所以, 换装,第十代装置的全面普及已经迫在眉睫。 高阶武器的打造和分发,一直在持续进行。 一次普遍性的源能融合度检测和全面征兵,也正在紧张的筹备中。 ………… “张嘴,让我看看你牙是不是尖的。” “欸,我这突然好奇,蛇在动物里算聪明还是笨啊?我听说你高考两次都没考上。” “而且也不招姑娘待见。” “嗯,冷血动物嘛,他懂个屁的姑娘。” 病房里,陈不饿和老参谋自己搬了凳子在病床边坐下来,饶有兴致地研究起韩青禹到底是蛇还是什么物种来。 既然要说的话已经说开了,陈不饿和老参谋暂时并不担心。 韩青禹躺在病床上纹丝不动,一句不理会他们。 这让他看起来跟真的废了似的。 但是当然他不会废。 在医生们所不能理解的层面,陈不饿能理解,事实在他们这个等级,除非被直接杀死,或被生命源能全力暴发的后遗症折腾死,人只要还活着,就绝不可能废掉。 “对了,你已经知道家里有个和尚了吧?”陈不饿突然问道。 韩青禹总算睁开眼睛,看他,“嗯。” “厉害吧?我让一个华系亚军史第二人待在你家,感不感动?” 似乎是特意为了找回以前相处的气氛,陈不饿笑着继续问。 “关你什么事。”韩青禹不服嘟囔。 关于姜龙池在自己家里的情况,韩青禹之前就已经都听涂紫说了。 大师的后遗症,现在已经到了一个很夸张的地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能在韩家待得住,本身就是一个奇迹,而不是谁真的可以约束的。 “也是。”陈不饿不以为意,点了点头说“难得见他可以停下来,这样安闲地度日,如果可以的话,我其实希望他能在那里终老。” 接着,陈不饿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里的年代,他还没认识徐晓红,也就是身边这位老参谋。 那时的他和姜龙池,都才刚过而立不久,因为源能温养的关系,依然年轻,意气风发。 陈不饿也还在一次又一次地拒绝着,更高的军衔和职位,那时的他只想当一个武夫。 “那时候,大尖降落不是很频繁,各地驻守小队虽然艰难,但也足以应对……” “相比之下,蔚蓝内部普遍都认为,雪莲才是眼前最可恨的敌人,也是人类最大的祸患,只要根除他们,蔚蓝就可以进入一个相对安稳的快速发展期。” “我们俩也都这么想。” 所以,两个站在人类巅峰的存在,朋友,携手准备去完成这件事。 “其实当时,我可能不是ne的对手,他很强,而且很诡异,而我斩红肩留下的伤一直没有找到解决办法,那时的我甚至以为自己就快要死了。” 陈不饿抬头看向窗外,露出回忆的神情,继续说 “所以那一战,几乎就是老姜一个人打的……” “五天六夜,他独自一人,沿冰原一路杀到ne当时的总部。” “这期间我藏着,没有出过手。” “按我们提前说好的计划,我在等ne。” 当ne出现后,还是姜龙池先上,他决死暴发,战至重伤垂死,同时也重伤了ne。 “那一刻,昏过去之前,他在笑,笑得特别开心。” “也正是从那一战后,龙池开始渐渐健忘,实力也几乎不再提升……” 陈不饿说到这停住。 “可惜当时的你,还是杀不掉ne?”这是整个讲述过程中,韩青禹第一次追问后续,因为他知道ne还活着。 就连一旁病床上的吴恤,都转头认真在听,在期待。 陈不饿转回来,看看他。 “他能杀。”一旁的老参谋说“当时情况,ne被姜龙池重伤,再遇陈不饿,已是必死无疑的局面。” “那……” 老参谋看一眼陈不饿,没有语气情绪说“他把ne放走了。” 在那一战后,陈不饿开始接受军衔、职位、责任。 也是从那一战后,蔚蓝开始处处警惕、防备和怀疑他。 同时,ne本人,也开始销声匿迹。 “龙池大师恨你吗?”韩青禹心里突然有一种把大师当作自家长辈的感觉,为此有些气愤。 “他,他忘记了。后来一直只记得,我是他最好的朋友。” 陈不饿缓缓说,说话时没把目光转回来。 病房里短暂的沉默,安静了一会儿。 “为什么?”一旁,吴恤突然开口。 他在问陈不饿为什么放过ne。 “因为他说服我相信了,他能带给人类另一条路,尽管那不是一条蔚蓝和我愿意接受的路,但确实是一个选择。” 陈不饿说得很拗口,吴恤脖子转动,茫然一下。 “其实说具体的东西,你们更好理解,咱们蔚蓝第九代装置的来处,你们听说过吧?” 老参谋尝试说些浅的。 吴恤点头。 蔚蓝第九代装置是从雪莲那抄的,这事他听说过。历史上由雪莲引领的人类源能科技进步甚至远不止这一点。 然后,老参谋转向韩青禹,继续说 “我想你现在应该也能猜到了,你那套第十代装置的来源,其实正是雪莲,ne。当然为什么他会选择通过你,把装置拿出来,我不了解。” “哦,我也不了解。”韩青禹郁闷一声。 所以ne到底想干嘛?在干嘛?好复杂啊,还是当武夫好了,韩青禹想不通,有些累,干脆选择闭上眼睛不去思考。 “笃、笃笃。”敲门声。 温继飞和锈妹,带着折秋泓、贺堂堂和小王爷,出现在病房门口。 “聊呢?”他笑着,朝军团长和参谋长说“能不能麻烦你们出去一下?” 能跟你们聊聊我的心态吗 反正周末,容我多废话一下,下午码字。 刚有一个读者说书确实不错,但是人很糟,你有什么资格身体不好?记住要对得起看你的书这些爹娘。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衣食父母”这个词,感觉他说的好像是对的。 但是又想了想,我好像确实从没把读者当成爹娘的心态。 我很愚蠢的,希望我的读者是一批(不用特别多)和我有共鸣的人,大概隔着网线,陌生的同类? 比如这本书我最大的追求是画面。所以,那些能体会画面感的读者,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然后,不是同类的人,在我的书里感觉不舒服的人,看一眼就丢掉,要是这样就很美好了……当然这个肯定实现不了。 于是,想说说我自己。 首先我是一个废柴……呃,至少不是那种很积极向上,要出人头地的人。大概这也是性格问题吧。 这里删了一大段,因为我发现我说不清楚……我简单举几个例子,来证明我是个废物吧。 1、我可能是起点劝退读者次数最多的作者了,。 逆流的时候,大概每周一次都不止,现在已经好多了。 曾有人说你有病,如果你能低头挨骂,忍受那些边骂边喷的人,你的成绩肯定会好上很多,但我就是做不到啊,我也不需要成绩那么好,去跟大神们比较。 对我来说,在一个有人看的基础上,还是共鸣和幸福的写作心态最重要。 2、逆流可能三万多快四万均订了,说起来还是自豪的,至于穹上,我只记得上架前想要4000均,后来因为大家的支持,上架第二天左右过万了,然后,我就再没看过订阅数据。 曾有一个阶段,穹上读者狂增,但是不适合看我书的人也来了一大批。 就是那时候,我发过一个单章,说我以后“随缘更新”,应该还有读者记得。 发那篇东西的当晚,我跟当时的编辑大大梧桐聊天,说看不懂我书,但是强看的人太多了,不太想写了。 梧桐都蒙了。 后来商量,大致智能在一段时间内减少推荐,试试看会不会减少一些人。 3、顺着上一条说发完那个单章,休息了一天,你们发现了吗?我并没有随缘更新,虽然跟别人不能比,但是跟我自己比,我其实更努力更新了。 为什么呢?因为我是那种有强迫症的人。同时脾气虽然不好,但是,又有一种没办法辜负对我好的人那种心态,所以真实做不到随缘更新,乱写乱水,这样的结果就造成了很大的压力和焦虑。 4、我几乎没怎么求过月票。 一个是心态上,觉得不够格去争,对成绩的野心也不大;另一个,我总觉得要了月票就像欠了什么,除非存稿十几万,哪个月能更新更哭你们,否则要了会不安。 至于说让我喊爸妈爷爷给票,你们就更想得美吧,哼哼。 5、在穹上写作过程中,我接到一个工作,这个工作因为性质类似,我可能至少停止更新半年到一年多,然后收入在300万左右,好多钱啊,我其实并不是特有钱那种人,但是我拒绝了。 这样很蠢?还是很有节操? 都不是,说这个,只是为了证明我到底有多废柴而已。 就像起点年会年年邀请我,我从没去过……(就是懒得折腾啊,还有可能主要是因为我存不出那几天的稿子。) 6、综上我其实就是想安安静静讲几个故事,给一批喜欢听我讲故事的人听而已啊,当然也要赚钱,但是,不是跪着赚。 所以,自认是作者爹的读者朋友,别看我啊,外面书很多。 7、作为一个少年时代有过文学梦,但是因为年少无知,在这条路上错过了最大机会的人,能在网文这里得到你们的喜欢,是一件很幸福,很幸福的事。 心态不成熟,态度不积极,怕死,废物这些,我自己都很了解,也知道自己什么样。 有时也气自己。 可是三十多岁了,改不了了,我就这样,注意身体,安安静静讲几个故事吧…… 630.谁身边还每个贱人啊 “我,我们吗?”军团长大人抬手指了指自己和老参谋,看眼神似乎意犹未竟,还不太舍得现在就出去。 温继飞点头,心急看着俩老头说“嗯,就是你们。” “为什么啊?什么事,还非得避着我们俩?” “因为……” “因为我现在要给他们俩检查伤势,伤势复杂,得脱光了检查,闲 《穹顶之上》0谁身边还每个贱人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穹顶之上<b>》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qiongdgzhishang0 631.半成熟体炎朽 这个时候,病房里的各位都还不知道溪流锋锐冷酷的纯黑色作战服上,即将全部加上一块少女粉的胸章。 但是,那种恶心肉麻,身上哪哪都不对劲的感觉,已经因为韩青禹这一句娇滴滴的“家明哥”,提前集体感受了一遍。 “咱稍微要一点脸吧,青子,好不好?”锈妹铁甲一哆嗦说。 贺堂堂点头,折秋泓点头,吴恤点头。 韩青禹连看都不看他们,继续说“家明哥这次辛苦了,怎么样,没碰上什么麻烦吧?话说我这两天一直挂念……” “闭嘴!韩青蛇你这个无耻之徒,我看阿方斯的炎朽根本就没去堂堂那……去你那了才对。” 朱家明已经服了,努力克服一下,咬牙说“你敢再喊一句,老子就是拿去扔了也不给你。” 说完,沉默了大概两秒,他伸手直接把一个小布兜扔给韩青禹。 其实刚才站在这里的时候,想到要把骨头交出去,朱家明心里还是有些纠结和痛心的,不过现在没了,现在只剩恶心。 韩青禹老实闭嘴,躺着,用他被医生判断已经废了的双手,艰难摸到小布兜,紧紧抓在手里。 人围上来。 “别直接吃啊,先拿出来看看。” “嗯,让我们看看你吃。” “真的唰一下就没了吗?能不能看到融进去的过程?” “……” 一群人里,除了小王爷不忍看,折秋泓是用科学研究的目光在等着看,剩下全都是看魔术表演的心态,包括一旁病床上的吴恤。 “真的一下就没。”韩青禹心情激动,嘴角得意咧一下,说“都不带嚼的。” “哇,比狗还厉害。”锈妹说。 “……”韩青禹无力地瞪她一眼,打开布包,鼻子抽了抽,“咦,怎么有股牛肉汤的味道?” “因为被炖了,炖了好几十年呢。” 贺堂堂笑着说出朱家明家族藏骨头的办法。 “草!不会炖坏了吧?”温继飞听完紧张一句。 “不会吧?”韩青禹假装也跟着紧张一下,说“你大爷的,你就这么对我的骨头啊,小王爷?我丑话先说,骨头要是坏了,我把你扔去砍戴呃你信不信?” 家明哥……不是,是小王爷朱家明,转过身来,哭笑不得看了看他,“老子!老子就应该把你一起炖了。” 病房里都笑起来。 笑着,笑着,他们突然才都意识到,在刚过去的短短两天两夜时间里,他们中至少四个人,差点就再也回不来,见不到。 所以,还能这样在一起闹腾真好啊……这个世界,已经变得越来越残酷和可怕了。 ………… “来了哦,看好了。” “千万不要眨眼睛。” “1、2、3……” 骨头没了,五块永生骨,诡异地凭空消失在韩青禹的手掌上,没有过程,没有声响。 连一丝能量波动都没有。 “……牛比。” “嗯,简直可怕。” “现在感觉怎么样,青子?” “青子?” 韩青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动一动。可是之前了解的情况,他在不义之城巅峰一战坑掉束幽的永生骨后,明明当场活蹦乱跳。 “你,你没事吧?青子。” “青子你怎么了?” “不会是真的炖出问题了吧?” 这玩意是熟的不行吗? 还是不能加调料啊? 这一刻,就连小王爷都彻底紧张起来。 “我没事。” 韩青禹坐起来。 他刚刚连动一下手都困难的身体,现在干脆利落直接坐了起来,坐起来后,先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再摸摸头顶,摸布包。 韩青禹把自己的小布包打开了,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 镜子、银元、发绳……没有角骨,两块角骨,全没了。 刚刚,就在他吞噬那五块永生骨的瞬间,原本怎么都啃不动的那两块角骨,直接跟着一起消失在了他身上。 ………… “我们可以试着推理,这表示你在吞噬那五块永生骨后,身体状态突破了某个阶段性的临界点,所以可以融合角骨了。” 折秋泓开口顿了顿,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记得你说过,角骨里的骨源能量特别强大,而且好像带有生机。” “我,说不出来……”韩青禹转头看了看吴恤,再看锈妹……“太菜了。” “老头走远了没?”他最后朝温继飞问。 老头当然就是陈不饿。 “干嘛?”温继飞反问。 “我想找他打一架。” “你……打得过?!”温继飞激动起来,所有人都激动起来。 “打不过,随便打打看,看能撑多久,反正他也不会用全力。” 当韩青禹这么说,明明是认输、害怕的姿态,但是病房里的每个人都很激动,因为之前不管提升多大,多嚣张忘形的状态,他都从未想过,找军团长打打看。 温继飞几个簇拥在病床前。 “老头应该还没走远。” “要去追吗?” “你真想试一试?” “……” 病房里一下嘈杂起来,折秋泓独自站在后面,似乎在思索什么……眼神里犹豫了一下,她突然朝前几步说 “不行,你现在不能直接动手,先躺下,我们好像有点太乐观了,我先给你做一个详细的检查。” ………… 两个小时后,器材复杂的手术台上,刚接受完检查的韩青禹睁开眼睛。 “怎么了?”他看到折秋泓的脸色有些不对。 “挺好的。”折秋泓抬头看他一眼,没有表情,眼睛直直地说“好消息是按我的研究推理,你现在应该已经是半成熟状态的炎朽了,你很强。” “哦,是吧?那怎么还有坏消息?” “是的,是我的失误,我不应该让你在当时的情况下,直接吞噬永生骨。”折秋泓说“伤势修复太急太快了,现在至少四块旧的碎骨,直接被包裹在你的心脏组织里。” “……那会怎么样?” “目前还不太清楚,可能问题没我想象的那么大,也可能更严重,现在我可以设想的最坏结果,是你一旦全力爆发,当场自行死亡。” “……有办法解决吗?”韩青禹问。 “有,但我需要时间思考,设计手术,做准备。”折秋泓说。 “需要多久?” “四、三……可能一到两个月吧,具体我暂时也不确定。” “好久啊。” “是的。”折秋泓以她作为医生时严肃的状态说“我知道因为现在的情势,你肯定很着急,但是没有办法。” 韩青禹“……” “先回病房吧,我去想办法。” 折秋泓说完从门外喊了两名护士,陪韩青禹回病房。 手术室只剩下她和一名她从不义之城起就一直带在身边的亲信女助手,两个人沉默在收拾着器具。 助手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一边收拾,她一边扭头,抬眼,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折秋泓。 一次, 两次…… “想说什么,直接说吧。”折秋泓发现了,看看她说。 “嗯,我在想为什么,为什么折医生你要骗青少校啊?” 女助手小心翼翼问道。 因为刚才整个检查的过程,她就在旁边帮忙,韩青禹的心脏里,根本没有所谓碎骨。 这其实很容易就能检查出来。 但因为折秋泓是折秋泓,韩青禹直接就信了,后续大概率也不可能找别人做复查。 “因为,我不想他死。” 折秋泓停顿了一会儿,低头收拾器具说“蔚蓝现在一定正在想办法诱杀那具戴呃,可是这个世界有资格参与那件事的人,又有几个呢?真的要完成击杀,又会死去几个?” “……”女助手怔住。 折秋泓手上端起盛满器具的托盘,又看她一眼,转身走开。 “所以你希望青少校去吗?他刚差点死在戴呃手上,如果没有意外,戴呃这次出手的目标,就是他。” “我,我不希望……我明白了。”女助手认真说。 632.这是每一个人心底的恐惧 白大褂和束起来的长发,折秋泓端着托盘走出了手术室,又经过长长的走廊。 她是那种有一定身高和体重的人,虽然可能没有韩青禹说的那么胖,但也确实不瘦,0,0多的体重,行走时总是腰板挺直,表情严肃,步伐平稳,目不斜视。 她是今天上午刚到这间位于临州近郊的战地医院的,名字刚被传开。 这样一路走去,沿途的医生和护士们,不管男女老少,都会带着崇敬和一些拘谨,主动向她问候打招呼。 而她甚至没有停下来回应。 准确地说,其实折秋泓一直才是溪流锋锐小团队里,真正对世界冷漠的那个人,如果她确实已经算是其中一员的话。 自小在远航接受的特殊教育和培养,让她从根底上不关心这个世界,并且习惯不在意普通多数的生死。 因为“他们”的理想和追求,狂热背后本就是冰冷的,公式化的。就如她的母亲,一直给予她的印象一样。 十七那年的冬天,当母亲垂死,他们把她带到她面前。 折秋泓记得那是那一年时间里,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母亲。在进行完简单的交接后,母亲终于在虚弱中转头看了她一眼,提议说“你来解剖我吧。” 她说“好。” “然后冰冻一部分,带上去太空深处。” “好。” 这就是母女之间对话的全部了,而后,母亲交给她远航最宝贵的资料和秘密,甚至没有顺手触一触她的脸庞,就这样闭上眼睛平静地死去。 所以,就算折秋泓是一名医生,其实那也只是整个自我科学体系构建的一部分而已,也是驾驭远航的手段的一部分。 比如那些年,她在蔚蓝帮忙救治过不少将士,但是自身,其实从未在救人和被感激这两件事情上,得到过任何幸福感。 在她而言那些都只是公平交易和积累病例的实验而已。 日常很多时候,与人接触,折秋泓总是连表面的礼貌和亲切都懒得费神去表现。 比如现在,她的情绪就不高。 在对韩青禹的欺骗里,到底有多少是因为真的担心,又多少其实是为远航做的计划和考虑? 这一刻就连折秋泓自己都有些分不太清楚。 因为大尖全面入侵的到来,远航现在正全力诱导和推动蔚蓝高层倾斜资源、力量,去准备执行那个“火种逃亡”计划。 从这个逻辑出发,他们其实希望蔚蓝能更绝望一些,更绝望一点,计划就可以更顺利地推进实施。 把思绪转回到韩青禹,毫无疑问韩青禹有着很愚蠢的一面,折秋泓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当你把他孤立地放在这个世界上看,他精明、狡猾、贪婪、强大,甚至带一点儿小民朴实的自私。 但是当你把很多线,连到他身上,他就变得愚蠢了,因为那些线的另一端,系着的人,已经太多了。 他跟蔚蓝或者说这个世界的牵绊,都已经太深了。 就不说身边这些亲近的人,也不必特指小队和溪流锋锐……比如有一天吕神、邵玄、刘一五这些人去赴死,他能不能看着? 不义之城的刀老大、束幽们去赴死,他能不能看着? 甚至墨西哥和委内瑞拉那两支欠他人情的小队,有一天去赴死,他看到了能不能看着?一支普通的蔚蓝小队在他面前身陷绝境,他能不能看着? 他大概一定都会冲上去吧? 一次一次…… 像扑火的飞蛾那样。 所以,说脱离蔚蓝什么的,其实毫无意义。所以,当他越强大,他其实就越危险。 在折秋泓看来,现在的韩青禹甚至已经接近必死无疑。 他和吴恤、温继飞、锈妹、贺堂堂,都接近必死无疑。 而折秋泓,想带他们走。 因为他们在乎的已经太多了,而且其中包括一个叫做陈不饿的老头,当他们舍不得陈不饿死,他们就必然被他带向那条注定不归的征路。 那具戴呃应该已经发现韩青禹的特殊了,折秋泓的推理判断,如果真的参与围攻,戴呃最后垂死搏杀的对象,一定会是韩青禹。 然后,就算他们成功杀死了那具戴呃,那又怎么样呢? 戴呃肯定不止一具。 而且戴呃之上,肯定还有更强大和更更强大的存在,这是他们都知道的,也是他们如果沿这条路继续走下去,一定会要面对的。 ………… “轰!”“轰!”体内无声的轰响,吴恤躺在病床上,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沉默着一次次强提源能潮涌,尝试冲击超级程度的暴发。 铁甲曲着一条腿,伸展一条腿,坐在墙边的地上,专注在看自己的肩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折医生怎么说?”病房门口,温继飞拦住了韩青禹。 “她说我碎骨生长进心脏组织里了,不能全力爆发,但我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我自己,感觉好像完全恢复了。”韩青禹舒展了一下身体。 温继飞看看他,稍一偏头,说“走,晒太阳。” 说罢他向外走去,同时递给韩青禹一根烟。 当两人来到楼下的空地上时,烟已经点上了,温继飞坐着安静抽了几口,开口说“青子。” “嗯?” “老头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啊?” 温继飞有些担心问。 “能杀戴呃,但是杀了会付出很大的代价,所以他说不值得,可能重伤,也可能以后就永远砍不死更强的东西了。”韩青禹说。 “这样啊。”温继飞嘀咕,心知戴呃必须杀,没提,转而说“我现在其实有点害怕,青子。” “嗯。” “要不是恤儿,我和锈妹可能已经死了,然后恤儿自己差点死了,清白差点死了,要不是军团长正好在,你也死了。”温继飞顿了顿说“我其实不太敢想象那样的场面,如果今天,现在,这里,我们中有几个不在了。” “还有,我以前感觉你好像永远不会死似的,现在突然不这么觉得了,哪怕你刚刚吞了那些骨头。这才只是第一,第二天……” 温继飞又说,说话时抬头看了看天空,看不到头。 韩青禹沉默,因为这其实是一个根本无法回答的问题。 “所以,如果咱老家那边确定安全,暂时还是先让家人留在那边吧,然后有空的话,我们回去一趟。” 温继飞主动岔开话题。 “好。”韩青禹转了转手腕上的老银镯子,说“对了,姚悦呢?” “嗯?她撤出去后,就和老师同学们一起被常规部队接收了,可能正在转移吧,去蔚蓝基地或者哪里,也可能回家,暂时联系不上。” “哦。”这一瞬间,韩青禹差点说,要不你回去吧,瘟鸡,然后像当年来蔚蓝前那样,向他托付家人。 但是他没说出口……他说“对了,米拉没来,米拉现在怎么样了?” “早着呢,手臂还在恢复,米拉队长又不是你这样的怪物。” 贺堂堂从后面走过来,接话,然后坐下来,要烟,点了说 “欸,你们说,我有没有可能吃大尖啊?” qiongdgzhishang 633.吃尖恶魔 因为那种差点失去伙伴的心有余悸,小团队里每个人都在恐惧和后怕,但是除了温继飞和韩青禹外,没有人互相说出来。 同时,每个人也都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做到多一点,贺堂堂当然也一样。 可是他太菜了。 放在以前,他还能负责保护温继飞啥的,可是现在他们一群人面对的,动辄红肩,甚至戴呃,他出现在战场上,更多时候只能是被保护的对象。 这种感觉对于一只炎朽,一个伟大的肾击者来说,简直太无力,也太憋屈了。 被困在次顶级已经三年多动弹不得……贺堂堂如今唯一能寄望的,就是来自阿方斯的那只炎朽。 其实自从得到那只炎朽后,除去担心,贺堂堂心里克制不住,一直都想吃点啥。 考虑的食谱从韩青禹、叶简、吴恤到小王爷,瘟鸡……到博物馆里的恐龙骨架,到大象老虎,猫狗蛇鼠。 主意终于还是打到了大尖身上…… “这个没害处吧?就像以前闹蝗灾,有人吃蝗虫一样。”贺堂堂说着bia叽了一下嘴,他是吃过蝗虫的,以及蝎子、松树虫等等。 “嗯。”温继飞点头,接着反问“问题是你打算怎么吃啊?像阿方斯那样弄,能行吗?” 第三固定探索地地下,阿方斯之前用过的那套生命源能汲取装置,现在还放在那里。 毕竟恶的工具不一定只能为恶。 而今大尖也不自毁了。 温继飞的意思,要不修一修,弄个几百具大尖,放进去泡起来试试? “直接吃呢?我想过比如在战场上啊,直接当着几万大尖的面,抓过来一只,咔咔给它嗑了,吓都吓死它们……” 贺堂堂说着自己得意笑起来。 可能他是在打趣真的“吃”,不过韩青禹理解错了,看看他,认真说 “其实阿方斯就是可以直接吃的,你们记得最后他扑向自己的儿子吗?他当时忘记自己已经失去特性了,想通过吞噬齐勒,补充生命源能。” “我的意思,那只炎朽本身的特性就是吞噬,如果舍得消耗,直接吃大概也可以。” 贺堂堂一下愣住。 他脑海中画面出来了,自己站在广阔的战场上,没有拔刀,只是单手掐着脖子拖着一具大尖,迈步向敌群走去…… 大尖被渐渐吞噬,在他手里挣扎着,“嘭”,在他手里成灰。 “桀桀桀。”到时我应该这样笑吧?微低着头,抬眼看向它们,像魔鬼一样狰狞地低笑。 一个吃人,不,吃尖恶魔的传说,它们也会怕吧? 回去的路上,想着回头试试,贺堂堂一路幻想着,不自觉模拟着。 “你干嘛?” “疯了啊?你刚吓着路过的医生小姐姐,护士小妹妹了,知道吗?!” 韩青禹和温继飞一人骂了一句。 一点都不尊重“吃尖恶魔”。 说话的同时,他们三个由后门,走进医院二楼一间放有电视机的大会议室。 会议室里已经很多人了,转头看到他们,纷纷站起来,向他们微笑打招呼。 这里不管是伤员还是医生护士,都知道医院最近住进来的人是谁,军团长和总参谋长又是来看谁的。 三人连忙欠身回应。 然后在后排坐下来。 “青少校保重身体。”有人说。 “好,谢谢。” “留得青山在,咱不急……”有人继续说。 韩青禹愣一下,听这意思,好像折秋泓那边对我身体情况的判断,已经传出去了?这不应该啊。韩青禹心里想着。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折秋泓刚借口和医院医生会诊,商讨治疗方案,已经把“这一信息”传播开了。 “好,我不急。”韩青禹只能先这么回答。 这时间,电视屏幕依然在循环播放着之前的那组影像。 克莫尔议长的讲话,战斗的场景,领导人的发言…… 不过它现在已经又增加了很多画面,比如军团长站在高楼顶斩火车的那一幕。 当那个画面出现的一刻,会议室里几乎所有人都在激动、颤抖,哪怕他们中有人已经看过很多遍。 韩青禹、温继飞和贺堂堂还是第一次看到。 “草!” “可怕。” “嗯。” 韩青禹越来越搞不懂老头的战力层次,程度了。 这时间,电视画面切换 残破的盛海城,街道灰扑扑的,地面落满碎裂的砖石和各种生活杂物,天空被巨大的阴影笼罩。 一队战斗后带伤染血的蔚蓝战士,在街边靠墙坐在地上,把战刀放在手边,啃面包,喝水。 “大家看到了,现在,盛海市民基本都已经撤离,只有蔚蓝的战士们仍在这里战斗。大尖群就在头顶,但是我们的战士没有退缩,也没有恐惧……” 记者说着向前走,在一名看起来二十多快三十岁的战士身边蹲下来。 “你好,我是最近刚加入蔚蓝的记者何枞,这是我的证件,请问我能采访一下您吗?中士。” “嗯?”战士一下巴稀拉的胡茬子,转头看了看记者,她手里的话筒,然后摄像机……用水把嘴里的面包冲下去,转过来,“嗯,你采吧。” “请问你们的番号是?然后你……”记者尽量以一种聊天的状态展开。 “哦,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第四军,第,混编小队,我叫付大海。” “嗯,请问付中士加入蔚蓝多久了?” “六年吧……快七年了。” “这么看来付中士已经是老兵了。”记者自己转头看了看镜头,示意中士也看镜头,说“那么,能请付中士能给我们讲一下,你和大尖战斗的感受吗?” “感受?和大尖战斗的感受?” 名叫付大海的中士嘀咕着,神情看着稍微有些发愣,心说老子没文化啊,什么感受,说不来啊。 “嗯。”记者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付中士缓缓看一眼镜头,这一刻,他的脏兮兮的,带着结痂伤口的朴实面庞,清晰呈现在镜头里,他的看着镜头的眼神也很普通……缓缓地开口,他说 “害怕。感受是害怕。” 会议室里突然沉默。 包括韩青禹三个。韩青禹认为,在全世界其他地方,其他所有在电视机前的人,应该也都一样。 “害、怕、吗?”记者怔怔地问。 “废话……当然怕啊,那玩意一开始谁看到不怕啊?!咱还要上去i砍它。就算现在,咱算老兵了,这么一大窝摆头上,一样也怕。” 付大海觉得自己可能说错了,被采访,应该说得厉害一点……但是自问说的又都是实话,慌张之下神情有些郁闷,生气起来。 “所以,一边害怕,一边还是去战斗,对吗?”记者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有思考和重量,继续问道。 “嗯,其实差不多都这样。”平淡的语气,似乎语言组织出问题了,付大海卡住,指了指自己,说“我说土一点行不行?” 记者“好。” “我以前是农民……所以感觉,大概的感觉,就像你是在地里干活,突然从林子里跑出来了一头大老虎,站那抬头盯着你不走,懂吧?” “嗯。”记者姑娘突然找到对话的感觉了,同时她相信,那些后来看到采访的人,也能找到一样的真切感。 “怕啊,怂啊,搁心里都快吓哭了,想躲开它,想跑,可是你知道,你一转身,它就会扑上来给你一口,你也跑不过它……最后,没办法了,咱只能豁出去,抡起锄头给他一下。” “嗯。”记者用力点头,不插多余的话。 “抡起来就顾不上怕了,直到出来一个你死我活。”付大海说。 “嗯。”记者继续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付大海。 付大海也看看她,心说这什么破记者,你就嗯啊,一直嗯?意思我还要讲么,老子已经讲完了啊…… 但是记者姑娘灼灼的目光,依然紧紧看着他,带着恳切和期待。 没辙了,付大海努力想了想,说“要不我再给你打个比方吧?” 记者姑娘用力点头“好。” “我老家的村子后面,路边有一片老坟地,以前吧,我们那有个泼皮,专爱夜里躲在那片坟地里扮鬼吓人,追大媳妇儿小姑娘玩……别人哭着跑,他就一边乐呵,一边在后头追,伸手占便宜。当时村里头也不知道那是他扮的,听了大伙都害怕,你猜后来怎么样?” 突然被提问了,女记者一下有些慌乱“啊?” “后来有一个新嫁进来的小媳妇儿,回娘家回来晚了,遇着他了……那个哭啊,跑啊,摔了一路,到最后实在是跑不动了……转头,一砖头给他拍死了。” 付大海讲完了…… 会议室里低低笑起来。 记者可能也蒙了,没出声。 “真事,不是我瞎编的。”付大海认真保证,然后似乎有些着急,看了一眼镜头,说“爹、娘,咱那是有过这事对吧?村里大家都知道的,爹、娘,你们……” 他的脏兮兮的,满是灰土的脸上,突然一下两行眼泪滑下来。 qiongdgzhishang0 634.扑火的飞蛾 名叫付大海的唯一目击军团中士,原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可以通过镜头跟父母打招呼,向他们问候,承认自己这些年,其实一直在这样一个战场。 记者也没有去引导,也许是采访环节还没有到这一步。 但是这一幕突然间发生了。 就这样,付大海无声地看着镜头,愣在那里十几秒,终于抬手抹了一把眼泪,脸上被眼泪打湿的灰土被抹开了,抹得满脸都是。 接着他止不住开始抽泣,低声地呜咽起来,觉得丢人了,又把头埋下去,用力咬了一大口手里没吃完的面包,试着忍住呜咽。 “哈哈哈!大海你怎么哭了?” “哈哈,咳,咳咳……” 镜头外付大海的战友们在大声地笑,笑着笑着突然咳嗽起来,笑着笑着笑声渐渐小去……清嗓子的声音,抽搭鼻子的声音传进来。 镜头一直没有转过去。 也许是被阻止了。 ……时间可能过了两三分钟,记者终于在画面外开口,声音带些哽咽说“付中士你,你们大家……” 她想说,你们还有人想说些什么吗?或也需要通过镜头打个招呼吗? “轰!”镜头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远,又不是很远。 这声音这两天早已经被电视机前的人们熟悉了,那是大尖飞船砸在地上的声音。 “好的,我们马上到场。”画面外,一个沉稳地声音平静应答通话,然后大起来,招呼说“走了。” 走了。 没有任何激昂的成分,更没有电影里战斗前鼓舞士气的演说,就只这样而已,像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战斗。 “爹、娘,那啥我没事,我现在很厉害,其实也不怕了,你们放心。”付大海抹了眼泪抬头。 他说得很快,声音沙哑,最后咧嘴笑了一下。 然后没跟记者再说什么,中士放下了手里的面包,拿起一旁的战刀,转身消失在镜头里。 “颂颂颂颂颂……” 城市,长街,镜头画面从飞奔远去那队战士的背影缓缓拉回,照在近处的墙根下,那些没吃完的面包和水瓶上。 记者姑娘再没有再出现在画面里,也没有做总结感想,什么都没说。 她把这场采访搞砸了,几乎没有问出任何有价值的问题。 其实这次组织采访的目的,除了向民众展示人类源能战士的风采,激发信念外,更重要是要为后续即将展开的面征兵做铺垫…… 可是,接受采访的那位付中士,始终也没有给出一个她预想中期待的回答,没说哪怕一句豪言壮语,或可以激励人心的话。 他甚至以战士的身份说了害怕。 然而,记者终究还是把这段采访原封不动交了上去,采访也最终这样出现在了电视屏幕上。 也许负责选材的人也明白,实际到这一步,再做掩饰和演绎已经都没有意义了,只有真实的呈现,才能触动人心。 站在末日的危难面前,你不能指望有什么办法,可以去触动所有人,激励所有人……你只能相信,终有一部分人会被触动,激励,鼓起勇气和热血。 这些人,才是最终支撑这个世界的力量。 韩青禹在关心中离开了会议室。 接下来几天,他们住在医院。 吴恤这次停在了顶级,战力没有继续下降,韩青禹三天两头做一次检查,等待着手术。 锈妹、小王爷和贺堂堂几个,带着溪流锋锐的百人小队,在周边地区不时出动协助战斗。 那具戴呃暂时没有再出现。 姚悦的消息查到了,目前人在蔚蓝一处后勤基地。 第三固定探索地的战斗有些频繁,不过情况稳定。 束幽回归了不义之城。 几人时刻关心着老家的情况,1777在渝州战场的情况,偶尔过去会议室,看一看新增的报道和画面。 欧罗巴,亚美利加,非洲……每一个战场的消息,都在不断地传来。 ………… “笃,笃笃。” “请进。” 吱呀,病房的门,被向里推开了。 杨清白站在门口。 这段时间他是蔚蓝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之前被专程接去总部,一边治疗伤势,一边和空战军官们开会,和科研部门开会。 “麻烦你们谁来告诉我,这个是什么情况?” 病房门口,杨清白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他身上穿着溪流锋锐的黑色战斗服,但是胸口处,多出来了一块粉色的胸章。当然,颜色比起那种少女粉,要稍微深一些,红一些。 除去蔚蓝特有的线条纹路外,胸章造型似乎也是有设计的。 “蝴蝶?”锈妹惊喜叫出来,哐当哐当跑过去仔细看了那只粉蝴蝶,“哇,好好看,清白你哪里找来的啊?” “我也要……呃,我可以拿工业胶粘上。”她羡慕说。 “蝴蝶吗?”温继飞嘀咕着走过去。 “蛾子吧?我看更像蛾子才对。”贺堂堂也走过去,看了说“像一只大蛾子,收了翅膀,停在胸口上。” 他说的是对的,胸章造型不是蝴蝶,而是一只停下来的大飞蛾……扑火的那种。 只是图案本身,做了部分抽象化的处理,显得颇有设计感。 蔚蓝自然也是有搞设计的人的,只不过这个设计的理念,并不出自他们,而是出自上头的指示和溪流锋锐内部。 蔚蓝设计人员最初接到的项目意见就是蝴蝶。 老参谋想“恶心”死韩青禹几个来着。 不过在设计开始后不久,设计人员接到了一个电话,折秋泓不知从哪得到了这个消息,特意打电话过去询问,然后把蝴蝶改成了飞蛾。 她给出的理由,说是因为青少校这些年,总是一直都在最危险的地方出现,一次次去做令人绝望的战斗。 他就是一只一直扑火的飞蛾。 然后他身边的人,他们都是。 所以,不必在意寓言的负面含义,就这么决定……她坚持。 “怎么,你们还不知道吗?”病房里,因为被锈妹询问胸章是怎么来的,杨清白错愕了一下。 锈妹茫然摇头。 “……”杨清白愣了愣,抬头看向韩青禹和吴恤,故意问“那你们俩觉得这东西怎么样?粉粉嫩嫩的,我觉着还行。” “恶心。”韩青禹说。 “嗯。”一旁吴恤点头。 “是吧?”杨清白嘴角轻轻一翘,说“看来你们是真的不知道……不过不知道也没事,等着直接穿就好了。” “什么?你说什么?!”韩青禹慌了问。 “你们之前是不是跟军团那边讨论过这事啊,让蔚蓝面告知一下,说咱溪流锋锐是友军什么的,免得误会?”杨清白反问。 “啊……嗯,有这事。”温继飞点头,这事是他和老参谋商量的,不过当时并没有具体到胸章图案、颜色这些东西。 “所以啊,胸章,就这个,蔚蓝今天上午已经向球各方面军通报了,说以后这就是溪流锋锐的标记。”杨清白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现在,第一批新制战斗服应该差不多已经送到第三固定探索地了。” “……”韩青禹的鸡皮疙瘩起来了,“不要,反正我……” “穿嘛,我很喜欢啊,好好看。”锈妹撒娇说“穿嘛,青子。吴恤好不好?瘟鸡,堂堂,小王爷……” 635.好久不见,青少校 杨清白胸前粉红色的军章,让冷硬铁甲下的少女心爆发了,这些年锈妹的身边有一群哥哥,有刀有甲,但是从没有过这些东西。 一定要说有的话,就只有那件红斗篷了,她一直都很喜欢,也很珍惜那件斗篷。 另外,锈妹其实被宠着,逆流找回了自己那段曾经丢失的少女时光。 别看她时不时被铁妞、桶妹的喊着,被欺负,砸来砸去,实际这几年她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从来没有失望过。 比如之前那两次,只因为她想看,为了她简简单单的开心,韩青禹几个就集体克服别扭,穿了西装去看烟火,去砍人,接人。 比如她偶尔兴起,下厨烧了一盘菜,每个人都会一边“嫌弃”,一边狼吞虎咽地抢光。 “青子,吴恤哥,你们不觉得其实很好看吗?”病房里,锈妹伸手指了指杨清白,再转过去,“多好玩啊,瘟鸡哥,小王爷,堂堂……” “我都不能穿,所以才特别想看你们穿上的样子。”她委屈又说。 “穿。”温继飞顶不住了,第一个投降。 然后贺堂堂也点头,说“行,不就一粉色的扑棱蛾子吗?我顶得住。” “那就穿。”小王爷也表示自己能扛。 这样就只剩下韩青禹和吴恤了。 两个死直躺在病床上,偏头互相看了看,内心痛苦挣扎着,但是看看一旁那副又是兴致勃勃,又是装委屈的铁疙瘩,;两人谁都说不出那个“不”字……虽然韩青禹平时对锈妹说“滚”,说得超级顺口。 “干嘛,嫌弃啊?我看着也觉得挺好的啊,颜色好看,图案也好。”折秋泓走进来,看了看杨清白,然后说“穿吧,穿了还能时时提醒自己,别总做飞蛾扑火的事情。” 这其实就是折秋泓先前刻意把图案改成飞蛾的原因,她想暗示韩青禹几个,他们几乎必死的命运。 尽管她清楚地知道,这样大概不会有任何作用。 半个小时后。 杨清白出去一趟又回来,“唰”,把一个印有蔚蓝标记的编织袋扔在房间地上。 “跟药品一起送来了,一人三套,规格他们应该都打听过,不会差太多。”杨清白说话同时掏出一个小袋子,伸手递给锈妹,“另外多出三块……锈妹你的,他们连胶水都一起送来了。” “嗯!”锈妹激动地接了,用铁手掌捧着,铁疙瘩脑袋低下来细看。 因为这一幕,韩青禹和吴恤又对视了一眼。 他们知道自己逃不过了,因为锈妹刚才除了说好看,还说了另一个词好玩。 论好玩,肯定是看他们两个死直穿上后的别扭样子最好玩。 而且自从上次的生死危机后,锈妹最近的情绪,其实一直都挺忧虑和低落的。只是谁都没说穿罢了,因为就算说出来了,也没办法解决,只会引她想得更多。 总之想逗她彻底开心一次并不很容易。 “另外,固定探索地那边刚联系说,他们已经全部完成换装了。”杨清白继续说道。 “啊?这么迫不及待么?那群牲口!”贺堂堂惊了,心说他们不会其实一直都有一颗粉色的心吧? “呃,他们不觉得恶心吗?” 另一边,韩青禹脱口而出。 “不知道。”杨清白摇了摇头,“但是你想啊,这设计米拉一定喜欢,对吧?还有菜心估计也会喜欢,所以西奥尔多和各团团长,肯定都不会反对。然后当军里多数女兵都开心、喜欢,男兵们肯定也不会反对。” “正确。”温继飞和小王爷一致表示赞同。 这个逻辑吴恤和韩青禹不懂,他们懂。 所以, “嘻嘻,那我出去粘哦,折姐姐你帮我粘”,锈妹扬了扬手里的胸章,拉着折秋泓一起出门,说“你们记得快点换上。” 然后她关门。 “砰!” 病房里几个男的互相看了看。 “穿。” “呼。”作战服从温继飞手里扔出来,粉色的扑棱蛾子飞向韩青禹、吴恤。 ………… 蔚蓝的特级作战服,其实比想象的要复杂和珍贵很多,换一个表达,如果在普通世界里拿它们出去卖,它们每一件都会很贵很贵。 特制的布料里揉进去了人类迄今唯一可以制造的死铁合金细线,普通人拿普通刀枪,几乎不可能造成太大的破坏。 钩钉在背后,固定在夹层主合金线上,其实并不很多,也不很大,主要通过扣住关键角度来实现固定,当武器在身上的时候,它们会被遮盖,根本不会被看见。 韩青禹几人的作战服一看就都是“量身定做”的,也不知道蔚蓝后勤那边从哪来弄的具体数据和信息。 除了每个人现在的武器配置需要外,这次的作战服还在左大腿外侧做了设计,增加了一个携带短刀的位置。 总体来说,韩青禹对这套新式作战服很满意……除了胸口那块粉色的胸章。 衣服很快穿好了,再穿上装置。 第十代装置在性能提升的同时,进一步设计简化,只剩左肩后一个贴着后心竖放的金属匣,加两条金属带。 一条沿着金属匣延伸,下段经左肾接腰带,上段环左肩到心脏。 另一条环胸。 装套装置前后一共三个体外连接装置,就算有故障或损坏,绝大多数时候都依旧能保证运行。 “笃笃,好了吗?笃笃笃笃笃笃……” “好了!好了!”温继飞跑过去开门。 剩下几个别扭地站在房间里,等候参观。 门打开了,胸口粘着粉色胸章的冷酷铁甲站在门口……里面少女的声音说“哇,好好看!” “好看个屁。”韩青禹小声嘀咕。 “比以前好看多了,以前死气沉沉的,现在多了一块粉,整个都变生动了好不好?”锈妹一边偷笑,一边认真说道。 “而且女孩子肯定喜欢,对以后堂堂找媳妇儿和你回去相亲都好。”折秋泓笑着对韩青禹说。 “就是说啊。”锈妹接茬也笑。 相亲?傻子才特么穿这身去相亲呢,韩青禹心里郁闷一下,说“对了,我刚想了一下,准备把这个染成深红。” 韩青禹抬手指了指自己胸口,但是不去看它。 “可是深红跟黑色不好区分。”锈妹说。 “那就中等的红。”韩青禹说完顿了顿,强硬地语气弱下来,“好不好?粉的我们真的顶不住。” “扑哧……哈哈哈哈哈,好吧,就是可惜没拍照呢。” 锈妹终于放声大笑出来了。 折秋泓也忍不住笑。 ……还有第三个人在笑,女的。 韩青禹几个觉察时, 辛摇翘穿着一身唯一目击军团少校军装,从门后转出来,站定看韩青禹一眼,说“好久不见,青少校。” qiongdgzhishang0 636.必杀目标 四年时间不见,辛摇翘的样子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至少看着既没长高,也没长胖。 只不过可能因为身上穿的是战斗部队军服,再加上脑后高高束起的马尾,让她的气质看起来比以前要成熟、沉稳了一些。 “摇摇晃晃!” “哎哟咱的漂亮科学家朋友来了。” “真的好久不见了。” “……你好。” 屋里温继飞几个旧相识都热情的打着招呼,就连吴恤都难得的主动问候了一声。 只有韩青禹站着不吭声。 “惨了,当初承诺的大尖,四年了都没给弄来……人找上门来了。”他尴尬想着,万一辛摇翘提这事就难看了。 另一边,辛摇翘开心激动地打了一圈招呼转过来,看看他。 “好漂亮啊。”嘴角稍稍一翘,辛摇翘说。 “啊,什么?”韩青禹猛地一下回过神,困惑问。 “我说青少校穿这一身好漂亮啊。”辛摇翘抬手,指了指韩青禹胸前那块粉色的胸章,戏谑笑着说“加了这个,特好看。” 韩青禹“……滚。” “不滚。”辛摇翘脖子一梗,下巴一扬,气鼓鼓说“四年哦,四年都没联系过我一次,过分!你要说你们前面三年没办法也就算了,可是这半年多呢?这半年你们也不能联系我吗?” 这样一下,生疏感似乎就消失了很多,旧友重新变得生动起来。 可是,因为辛摇翘的这个质问,韩青禹一下卡住了。 其实他们一直不联系辛摇翘的原因,并不具体,现在回头想想,可能有当时处境的原因,没弄着大尖的原因……另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的身份。 辛摇翘的外公是华系亚方面军议事团议长,爷爷是蔚蓝华系亚科研方面领袖之一。 如果承认蔚蓝内部存在派系的话,其实他们都站在陈不饿和唯一目击军团的另一面,他们更亲近联盟和议事会,甚至本身就是联盟对陈不饿的制约手段之一。 所以那个阶段,韩青禹他们联系她并不太合适。 “是啊,简直太过分了。”温继飞说着往后退了两步。 “我也这么觉得,这事我都提过好几回了。”贺堂堂也退后。 连吴恤都跟着退了一步。 只剩韩青禹站在那,死猪不怕开水烫地继续看着辛摇翘……他决定了,不跟她解释,顺便决定绝不主动提大尖的事。 装出刚见面的样子,韩青禹说“对了,你怎么来了啊?” “来探病呗,正好路过,听说你们在这里就来了。”辛摇翘也不追问,说着把手里拎着的一兜水果放在小桌上。 “路过?我记得你好像不太能出来吧,以前就不能,何况现在这种情况。”一旁贺堂堂接了一句。 “因为……”辛摇翘张嘴,停住,转头毫不扭捏地先看了一眼折秋泓。 两人似乎是互相认识,或至少知道的。 所以折秋泓也没有任何扭捏,说“那一会儿吃饭再见。”说完直接退了出去,顺手关上门。 “科研所搬迁了。” 辛摇翘转回来说 “前些天,有一艘飞船在所上空出现,停留过,那艘飞船跟你们之前遭遇那具戴呃乘坐的一样。” 所以,所搬迁是因为他们很可能已经被戴呃盯上了,在戴呃面前,他们几乎等于没有任何防护力量。 “哦。”韩青禹简单应了一声。 屋里包括他在内,每个人都明智地没有去打听,所现在搬去哪了。 “你知道我们遇到戴呃了啊?”韩青禹主动问。 “废、话。” 两个字是分开说的,似乎并不是很习惯,只是因为带着四年积攒下来的气愤,辛摇翘同志才相比以前强势了一会儿……顿了顿,她语气弱下来,说 “我知道的可多了。” 这四年,关于他们几个,所有容易和不容易打听到的事情,辛摇翘都去打听了。 当场没再去提以前的事,辛摇翘抬手又指了指他们身上的作战服,笑着说“我连这个都知道,而且比你们都早。” 辛摇翘刚在外面已经和锈妹聊过一会儿了,不过她看到这套粉色飞蛾战斗服的时间,其实比这更早。 “你们知道吗?我一开始看到蔚蓝说这就是你们溪流锋锐的标志,我整个人都傻掉了……我还想,难道韩青禹真的变化这么大啊?他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温继飞搬来了凳子,辛摇翘坐下来了,说着,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胸章得意说“锈妹给我的。” 说完,她拿胸章在胸口比划了一下。 也只能比划一下了,辛摇翘也想去溪流锋锐,但是这完全不可能。在大尖大规模入侵,且戴呃已经破解人类语言的情况下,人类完全破解大尖语言的任务,变得迫在眉睫。 这段时间她的压力和工作量一直都很大。 “对了,不光我,现在全世界各方面军都已经看到这个粉色标志了。”辛摇翘继续说“你知道他们都怎么说吗?” “都说好看,对吧?”锈妹得意笑起来。 “嗯。”辛摇翘郑重点头,表示确实如此,然后道“另外还有一些人,因为这个飞蛾造型,说他……” 指了指韩青禹,辛摇翘说 “外国人的表述特好玩,直接翻译过来,比如,没错,这就是世界的thekg,一个永远在扑击死亡的男子。” “就是他,那个一次次扑向死亡,又归来的男人。” “当这个世界需要温柔,死铁直人先生给出粉色……” 病房里其他人都在笑。 韩青禹已经快炸了。 ………… 聊了两个多小时,最后出门吃饭的时候,为了拿东西遮住胸章,韩青禹最迟出去。 辛摇翘特意落后了几步,在门口等他。 “折秋泓医生说你身体有问题?”两人并肩走着去食堂,辛摇翘偏头,马尾轻轻甩动一下。 韩青禹点头,“嗯,她是这么说的,说不能全力爆发,不过我自己没感觉。” “哦。”辛摇翘想了想,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咽回去了,改而小声说“其实我们现在已经大部分破解了大尖的语言体系,而且最近开始在尝试拦截它们的通讯……” “啊?”韩青禹惊诧,喜悦,同时收声。 因为他知道,这可能是一个无比重大的秘密。 “我们最近刚破译的一个通话,很可能来自上次戴呃飞船的通讯,而且与你有关……” 辛摇翘继续说,同时忧心忡忡地看了韩青禹一眼。 “什么?”韩青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必杀目标确定,必杀目标出现。”辛摇翘看着他说。 qiongdgzhishang000 637.这世界希望在重燃 “必杀目标么?难怪。” 韩青禹回想了一下当时海边的情况,那艘潜水的飞船和那具戴呃,似乎确实就是冲着他,或者他们这一群人来的。 当时入海口两侧数千蔚蓝将士,都没能转移它的注意力。 完全袭杀式的操作,隐伏而来,突然出手,因为陈不饿的到场,戴呃受阻,而后它也不恋战,马上放弃。 想想,事情前面的过程,也许跟那两具红肩的死有关…… 第一具红肩的死,让它们确定了目标。 而袭杀发生的地点,正是第二具红肩死去的海边,当时韩青禹他们在那里停留了一段时间。 “这东西有序号吗?”韩青禹突然问。 “嗯?”辛摇翘困惑一下。 “比如号必杀目标,号必杀目标,号……”韩青禹估摸着自己肯定不是唯一目标。 所谓的必杀目标,也许包括大尖们所发现的全部人类强者。 比如单杀红肩的吴恤,很可能也是。 然后军团长应该一定是——除非戴呃早一步久已经知道了,自己杀不动他,于是把他划掉了。 “这个,我不知道。我们截获的信息就只有这么多,具体到那个必杀目标是你,其实也是我个人的推理。”辛摇翘说。 其实她今天来这里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要跟韩青禹说这个。她暂时并没有把自己的推理告诉其他人。 “哦。”韩青禹点了点头。 摇摇晃晃没能给出进一步的信息,韩青禹只能自己判断 应该不止我。可是,如果真的我就是当前唯一的必杀目标……会不会是因为我已经融合了一部分永生骨的关系,所以特殊? “走吧,先吃饭。”想罢,他偏头示意了一下,朝前走去。 辛摇翘没动,站门口问“不担心么?” “说实话,不是很担心。因为其实没差别啊,就算不是必杀目标的人,一旦跟戴呃遇上了,还不一样要打,一样你死我活?” 韩青禹转头笑了笑,逻辑清晰说。 “……嗯。”辛摇翘跟上来几步,“但是按这样推理,你下次再全力出手的话,很可能就会暴露位置,再引来戴呃。” “所以,不是没办法的情况,暂时就别那样做了吧,好不好?”辛摇翘说“等你们做好准备啊。” “好。”韩青禹点头,随口应了一声。 摇摇晃晃这才放下心来,跟在韩青禹身后向医院餐厅走去。一边走,一边她偷偷盯着韩青禹的俩手腕看…… 终于,老银镯子露出来了。 它还在,辛少校长出一口气。 因为所宣传队的这几年到处普及,那个关于老银镯子的传说,现在在华系亚方面军,尤其是女兵群体里,已经几乎人尽皆知了——青少校有一只妈妈给他的老银镯子,将来会送给他的女友或妻子。 就这样下了楼。 战地医院本身隐在山里,为了安全起见,又把医院食堂建在另一处,每次吃饭都得走一段山路才能到。 走着走着, “哎呀。” 身后辛摇翘突然喊了一声。 “怎么了?”韩青禹连忙回头。 辛少校的长发落下来。 抬手,辛摇翘示意了一下手上断开的发绳,说“我发绳断了。” “哦……那怎么办?披着应该也没关系吧?” “有关系的,身为蔚蓝军人,要时时刻刻准备战斗。”辛摇翘一边在心里紧张,一边忍着笑,看着韩青禹。 “哦……我有。” 韩青禹突然想到了,他怀里的小布包里,当初摇摇晃晃给他扎袋子的那根发绳还在呢。 原来逃亡的那段时间,韩青禹有过一个计划,想着等哪天抓着大尖了,就打残、绑好,托人运回去给摇摇晃晃,不署名,不留信,只把发绳扎大尖的尖上。 后来因为一直没抓着的关系,发绳也就一直留下了。 低头,韩青禹取了小布包出来,打开找到发绳,拿在手里,正准备递过去…… “哎呀。”摇摇晃晃又哎呀。 “……”韩青禹抬头。 长发披肩的辛摇翘曲抬左手,用右手扯着作战服袖子,露出手腕,说 “瞧我笨的,原来我这里还有一根。” 说完她径直朝前走去。 脚步显得有些急,有些快,辛摇翘一边走,一边扎着头发,不让韩青禹看到她现在的表情……那种心花怒放的样子。 韩青禹无奈只好收起布包追上去。 ………… 吃过饭后,没回病房,辛摇翘就准备走了,所派来的车在等她。 还是没问所的新址,但是猜测应该不是很远,韩青禹几个送她的时候,特意递了一张纸条过去。 “这是涂紫专门给我们建立的内部频段,还有通讯码,你那边要是有什么危险,你就喊我们……我们藏了剑鱼级飞船在山里。”韩青禹说“然后你躲起来,等我。” “……嗯!”终于一次被关心、惦记了,辛摇翘开心接了纸条,用力点头说,“谢谢。” “谢什么啊?!刚我和瘟鸡还聊呢”,一旁贺堂堂说,“我俩算了一下,认识这些年,好像一直都是你在帮我们,一次又一次,而我们什么都没帮你做过。” 这段话感觉起来很真诚,实际也有真诚的部分, 但是……其实他在故意暗示大尖的事。 这玩意韩青禹秒懂,走过去,他偷偷伸手揪了贺堂堂的后衣领。 只要贺堂堂敢真的说出来。 他就会飞出去,飞很远。 “是哦?好像还真是这样。”辛摇翘笑眼微弯,看一眼韩青禹说“那怎么办?打算怎么还?嘻嘻。” 摇摇晃晃目光转去,在韩青禹手腕上看了一眼。 她也稍微暗示了一下。 暗示后直接背身,怕被看出来,她的心里,正紧张得要死…… “唉,怎么越长大,脸皮反而越薄了呢,想当初我多不要脸啊。”辛少校想着,有些羡慕当初的自己。 不过这个暗示,韩青禹就不懂了。 “放心,我一定会抓到活的大尖,送到你面前。”不得不面对现实了,他诚恳说。 “……”辛摇翘僵住,背着身,咬了咬牙,冷漠说“哦,那真的抓到的话,记得先卸了武器,让它揍你几拳试试。” 说完,辛少校上车。 “一点都没变,唉,没救了。”车开出去的时候,辛少校靠在后座,绝望地嘀咕道。 ………… 这一次,意外地什么意外都没发生,山野医院里的日子,就这样平静走过了一个多月,近两个月。 折秋泓说手术依然没准备好。 蔚蓝的电视和广播,每天都在增加新的内容。 这个世界的人们,似乎渐渐已经接受现实了。 接受头顶的天空,有残暴外星生物的存在,杀戮随时可能降临。 接受人类拥有超级战士军队。 接受这场人类与异星侵略者的战争。 感觉世界好像会一直这样下去的样子。 南方,某间大学校园。 近两个月,学校新开了关于大尖的普及课程,然后还有和源能、死铁相关的一系列课程。 同时,一个以研究和抗击大尖侵略为方向的新专业,也正在紧张筹备中。 放学时间,男孩在路上喊住了女孩。 “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认真的样子?”女孩问。 “没怎么,只是我喜欢你。”男孩说。 “喜欢你两年了。”男孩又说。 “啊?那你……” “以前不敢,现在我怕不说,以后可能会没机会跟你说。”男孩说“我表哥在蔚蓝,他说蔚蓝很快要征兵了,我准备回家一趟,然后就过去……” 男孩示意了一下身后的背包。他并不需要答案,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女孩因为一时感动或其他因素说出来的答案,他不要。 “就这样,你知道了就好了。” 最后一句说完,男孩转身向前走去。 西部,偏远的怀县。 老城,一间不大的民房里,塞着满满当当各种食物和水。 小方桌摆在夹缝当中,桌上有酒有肉,有火腿肠,还有各种零食,桌边坐着爸爸、妈妈、儿子和女儿,一家四口。 因为喝了酒,爸爸已经有些微醺了。 “肉好像坏了,爸爸。”女儿说。 “嗯。”儿子一旁点头。 “是吗?!难怪我说怎么你们都没胃口呢,我好像也没什么胃口。”爸爸坐起来,俯身嗅了嗅,没动筷子。 其实这已经不是他们没胃口的第一天了。 因为他们一家人,已经这样吃了一个多月了,抱着反正都是死的想法,一家人时时刻刻守在一起,每天吃饱喝足等着。 其实爸爸以前是个很抠门,很严格的人。 “爸爸。” “嗯?” “我和弟弟真的就不上学了吗?我们很多同学,最近都开始回去上学了。”女儿歪着头,看着爸爸的眼睛,目光中隐隐有些渴望。 爸爸张嘴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妻子在一旁,伸手也拍了他一下,“欸,孩他爹你说,要是咱们这些东西都吃完了,世界也没完蛋,咱们以后怎么办啊?要是孩子都长大了,他们会长大的……” 男人怔怔看着妻子,看了一会儿,再转过去看看儿子、女儿。 然后他起身去了卫生间。 等到再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洗过澡,换了一身新衣服。 “爸爸,你要出去吗?”儿子、女儿问。 “嗯,是啊。”男人打开门,阳光照进来。 “去干嘛?” “去你们学校看一眼,要是真重新开学了,爸爸就送你们去上学,然后,爸爸再出去转转,看能不能找一份工作。” qiongdgzhishang 638.天顶战争,第一次决战计划 越江省西南山区,蔚蓝华系亚科研所备用基地启用的第二个月。 早晨,上班时间。 地面道路的一半,昨晚刚刚做了混凝土浇筑,此时还没有完全凝固,另一半,沙子和鹅卵石混合的路面上,军靴踩过的声音嚓嚓地响着。 “辛少校,辛少校等我一下。” 去年刚进来的同科系新研究员,在身后开朗喊着,快步追来。 其实在科研所这类单位,人们多数时候都喊领导职务,而不是军衔,不过辛摇翘的情况有些特别,她被授予的是唯一目击军团的军衔,穿的也是战斗系统的军服。 而且这些都是陈不饿军团长亲自签发的。 是整个华系亚科研系统的独一份的特例。 辛摇翘停住脚步,扭头等她。 等到了,两人并肩一起走进工作区大门。 迎面,门口正对面用于遮挡视线的石墙上,最近两天刚换了一幅新标语 【为天顶战争的胜利付出一切。】 就在不久前,蔚蓝正式将这次大尖“盖顶”全球城的入侵危机,命名为“天顶战争”。 这也是继年前的喜朗峰“旗帜战争”,以及两年多前开始的南极洲“冰封战争”后,人类抗击大尖历史上的第三次命名战争。 当然,华系亚也还是没改掉喜欢贴标语的习惯。 这样挺好的,每天上班下班看见,研究员们的紧迫感和战斗心态都会被提醒一遍。 “我昨天梦到那具会说人话的戴呃了。”一边走着,一边小研究员突然说。 “啊,你梦它干嘛啊?”辛摇翘扭头看她。 “梦到它停在天空上,我仰头跟它骂街来着……最后当然是我赢了,论吵架,它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然后它冲下来要杀我,千钧一发,梦里你猜谁来了?” “谁啊?”辛摇翘配合问。 “the青少校,嘻嘻,他从飞船上跳下来,抱我腰来着。就跟电视剧里那样,一手握着刀,一手揽住我,唰一下飞走,然后把我放在安全的地方,他再回去战斗……” 小研究员滔滔不绝的说着。 她是去年刚进来的,并不知道辛摇翘和青少校当年的友谊以及两人之间的传闻。 因为当时韩青禹等人是一个负罪潜逃的情况,为免非议和猜疑,她和韩青禹之间的一切联系,都被外公和爷爷联手抹掉了,一直禁止提起。 从门口到办公楼的距离并不算很远,辛摇翘一路安静听着,笑着。 小研究员顾自开心地笑着说完了,转头定睛看了会儿她,突然说“辛少校你最近好像心情好了很多。” “嗯?有吗?”辛摇翘笑着反问。 “有。以前看你老是走神,走神时候的样子,一看就不开心,然后我还听他们说,你好像在跟家里冷战。现在,我感觉你眼神里总有光彩,就连皮肤光泽都更好了,也更漂亮了……唔,按我推理,辛少校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小研究员问完,期待地看着辛摇翘。 “呃”,辛摇翘心说有这么明显么,不过是匆匆见了一面,知道妈妈给的镯子还在,发绳也一直被好好地保存着而已……认真想了想,她自言自语嘀咕说“谈恋爱还是算了,谈恋爱的话,我大概等不到结婚就会被气死吧。” 这后一句,因为说的含糊,小研究员没听清,眼神困惑问“辛少校你说什么?什么算了?” “没……我是说,相比慢慢谈恋爱,我感觉好像还是相亲比较好玩,相亲,然后直接结婚,洞房。嗯,就这么办。” 小研究员张大嘴巴“哇!” “哇什么?” “好刺激。” “是吧?……哈哈。”辛摇翘也这么觉得。 “某个人不是总说要等胜利后要回家相亲吗?那就这么办,到时候直接出现在他面前,跟他相亲。” “不过这样的话,好像还得青子爸妈也喜欢。” “如果他们俩知道自己儿子这方面什么样的话,应该不敢太挑剔吧?是的,青子爸妈要是知道,应该一边偷着乐,一边感谢姑娘瞎才对。而且我长得又好看,嗯。” “要不等到局势好转,赶在胜利前,我先学学家务?” 上楼梯的时候,辛摇翘一路这么想着。 此时的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其实离韩青禹的老家,已经很近,两个月前,所搬迁的车队,就从韩家已经暂停营业的路边小店门前经过。 两人就这么说笑着上了楼梯,走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几个老研究员已经都在了,看脸色一大早的似乎都有些沉重。 “怎么了?”辛摇翘收起笑容,有些担心问。 因为最近的坏消息实在是太多太频繁了,单就城而言,目前能迫使大尖转入防御姿态的,还只有盛海这一处。 “最新消息,我们准备从南极洲撤军了。”一名同事说。 蔚蓝从南极洲撤军的理由很充分。 比如现在的战争形势和压力,已经不允许蔚蓝将大量兵力投入在那里了,且那里其实早在两月前,就已经没有巅峰高手压阵,这些战力必需调回来,集中用于人口密集地区的防御。 比如那里的补给条件和自然环境,其实并不适合人类大规模作战。 再比如那里本身没有人居住。 但是,这也意味着蔚蓝就此承认了“冰封战争”的失利,第一次大面积放弃星球领土。 人类开始失去自己的土地了。 这在象征意义上,意味着很多,让很多人一时间难以接受。 而反面,大尖自此将拥有地面侵略基地。 “放弃南极洲,然后呢……”后续的问题是,大尖大概并不会固守在那里,它们会从那里再出发,辛摇翘想了想,“然后大洋洲?” “蔚蓝现在正在和各国政府商讨,人类从大洋洲全面撤离的可能。” “其实实际的组织准备工作,已经在做了,估计部队从南极撤下来的同时,就会带走第一批人口。” 另一名老同事说。因为准备工作的实际开展,这件事注定是无法隐瞒的,人类正在计划放弃大洋洲。 因为大洋洲离南极洲太近了。 同时那里地广人稀,岛屿众多,且兵力不足,防御困难。 “那么,南亚美利加呢?那里好像离南极洲更近,但是人口很多……”似乎对于这样的“失败”一时难以接受,本就有些情绪化的小研究员,抬头时已经眼含泪光。 “那边?那边据说波臣将军已经亲自带兵过去了,人类会死守南亚美利加。” “那里不一样,那里人口超过亿,而且直接连接着北亚美利加,所以根本无法组织撤离。” “一旦从那里撤离,就意味着蔚蓝连人口密集地区也开始选择放弃……那样我们就真的无法向全世界解释了。” “嗯,其实现在,外面清白炼狱和雪莲的一些分支,都已经开始在民间做这样的宣传了。所以,不知情的地方还好,知情的地方,早就已经人心惶惶。” “……” 形势远比想象的更加艰难,也更快速在恶化。 这一整个上午,办公室里的气氛都是沉重而压抑的。 差不多时间,蔚蓝议事会。 核心层机密作战会议。 “以目前的推断,在我们完全让出大洋洲后,大尖在南极洲的部分,一定会过来。同时我们期待那些集中在核心城市上方的大尖群,也能有大部过去,着陆补给……它们不可能不需要补给。” “然后,我们就在那里,择机做一次大规模决战。” 联盟指挥部的上将们一起看着地图,地图上的大洋洲,被重重地圈划了出来,同时许多箭头,从荒漠,从周边的大小岛屿,集中指向大洋洲中心区域。 “为此,最好我们能在决战开始前,先消灭那具戴呃。” 目前的判断,蔚蓝认为那具戴呃,就是目前大尖入侵部队的最高指挥,同时也是最强武力。 如果可以消灭它。 如果可以继而打赢这次决战。 人类或许可以重新赢得时间,以及成长空建。 同时也赢得大量资源,完成信念重建,以此为全球融合度检测、选拔以及全面征兵,准备好一切条件。 “……戴呃,戴呃。”克莫尔嘀咕着,抬头,“陈军团长怎么说?他有回应了吗?” 一旁的机要秘书摇了摇头。 “他个人没有答复,而来自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的答复,说陈军团长还需要至少两年时间,他现在……处于衰弱周期。” 秘书说陈不饿军团长正处于衰弱周期。 这个词听起来很古怪,但是在场蔚蓝核心人员并没有表现出这样的反应,因为他们其实知道这件事。 从十三年前开始,人间无敌的陈不饿,就开始有这种情况存在。 三年衰,三年盛的循环,没有人能解释其中的原因。 只是他们大概都了解,就算是衰弱期的陈不饿,也是人间无敌,而且每一次衰弱周期过后,他都会变得更强。 然后他们并不知道,其实十三年前,陈不饿已经死了。 qiongdgzhishang 639.十三年前那一刀 诡秘而复杂的宇宙深处,暗,与流光。 在无数的大小各异,形状有别的黑色飞行器之间,一艘金灰色,目视没有边际,因而也无法描述形状的巨大飞行器,正在缓缓地前行。 缓,是相对于它所处的,浩瀚无边的空间而言。 实际飞行器真实的速度,远远超出人类的认知。 它已经这样,在这片宇宙中走了很久,很久。 没有人能估算巨舰上的生物数量,因为不知道密度。毕竟,蔚蓝全球近0亿人口,如果全部站一起,其实也占不了多少地方,面积也许还不够一个太湖那么大。 它的前行看起来一直很安静,很安静。 除了近一百年前的某天,曾经整个文明舰队,一起发出过如兽啸天的怒吼。这怒吼即是它们的庆祝,那一天,大尖文明于它的末世,终于又诞生了一具真位弥望,即战神。 至于它的名字,如果一定要尝试跨越文明意识的隔阂,强行去做翻译,大概可以叫做修昔阁莱。 那一天,破境之际的修昔阁莱离开了飞船、船队,以渺小之身,立在星河宇宙之中。 那一天,晋升的能量归零再起,巨大的冲击波使得星辰位移,引发了一场宇宙深处无人知道的巨大碰撞。 那一瞬间,旧阶所逸与新阶所聚,所有的能量,被它一剑斩向坐标所指的那个星球。 这道斩击的能量凝聚成了一个点,先于整个舰队,穿越星河宇宙而去…… 没有谁知道,它是不是成功穿越了时间与空间,最终抵达。 也没有谁知道,它是不是已经抵达,如若已经抵达,会是在多久之前,又是以怎样的形态和多大的能量抵达。 巨舰中心空间。 “笃、笃……” 这是一具生物,于巨大的空间里,独自徘徊的脚步声。 因为先头部队那具戴呃的情报信息,目前还没能穿越星海传回,它们现在并不知道,当自己最终抵达那颗星球时,会见到的,是怎样一番情景 也许只剩一片死寂与荒芜。 也许那些分散于宇宙近处的低级工具船,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彻底占据了那里。 当然也有可能,那种叫做人类的生物还存在。 这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些寄托文明再起的希望,一定还在……那是不可毁灭的,它们叫它,炎朽。 “笃。”修昔阁莱的脚步声停止了。 它站在那里。 低头肃穆而庄重地,在脑海中,又一遍回忆那名“先辈”传回的,唯一一道信息。 据说,先辈迈向未知探索之路的时候,正从普嗒尔阶位跌落,并步入生命晚年(注高阶大尖眼中的晚年)。 于生命的最后时刻,它抵达炎朽墓地星球,传回了这道信息。(注大尖文明判断认为的最后时刻,实际在传回唯一信息之后,那具晚年高阶大尖,依然在蔚蓝生存了两三百年,只是它再也无法传回后续的信息)。 “炎朽的墓地,也许其中一处,我找到了。” “未来穿越星河的唱颂,我已没有时间去听,但是你们要这样做。” “要以神的名义记忆我。” “……” “这是另一种文明,统治这里的生物叫做人类,它们现在的文明里,没有宇宙炎朽时代的历史,对此一无所知。” “它们的生命脆弱而短暂。” “它们是那样的弱小。” “我想我可以独力征服这里,但是,我已经没有更多能量可以浪费了,我将用我最后的一点能量,为我的文明和你们,做下最有价值的事。” “我惊动了这里的意志,这无法阻断……我将竭尽一切限制它们。” “我将拿走并埋藏所有它们的遗骨,使得这里不会诞生可怕的存在,一直到你们到来。” 想到这里,修昔阁莱郑重行礼,然后抬头,透过舱顶,看向远处无尽的黑暗。 这一路,漫长的,未知的,似乎无尽的航程,正是这些信息,一直支撑着它们前行。 “对了,这种一无是处的生物,它们似乎拥有一种令我感到惊叹和无法理解的模仿能力,学习能力、创造力,以及奇怪的意志,这是唯一令我感到担心的。” 先辈信息中的最后一句话,在修昔阁莱的脑海中浮起来。 这正是它们集合最高阶能量,花费巨大代价送出先行部队的原因,也是它在晋升之际,奋力斩出那一剑的原因。 “chua!”意识中突然出现的一抹光,灭了。 修昔阁莱猛然转头,看向坐标方向,定在那里。 “怎么了,弥望?”一个声音问。 “哦,我刚感觉到了。”修昔阁莱没有转身,但它的声音响起,缓缓说“那道能量,被人接住和斩灭了。” 它似乎没有语气。 但其实,这所带来的冲击和惊愕,都是巨大的。 因为这意味着先辈口中那个弱小文明的走向,很可能在后来的历史中,出现了巨大的而远超预料的变化。 ………… 其实,当修昔阁莱感觉到……那已经是十三年前的事了。 十三年前,华系亚的陈不饿摆脱了红肩留下的旧伤,汲取了红肩所能启发的一切,毫无疑问站在人类战力的顶峰。 但是同时,他也失去了方向。 没有人能告诉他,甚至没有人能给他触动和启发,路在哪,下一步应该怎么再前进。 源能的汲取似乎渐渐变得没有意义,他把军衔、职务与星耀勋章所享受的源能配给,全部归入了军团仓库。 同时当ne隐伏,这个世界似乎也不再需要他出手。 于是,这位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的军团长,回到了他曾经驻守的那片草原。 牧羊,吃肉,砍大尖,他给母羊接生,也驱赶狼群,经常参加牧民家的节日、婚礼或葬礼…… 徐晓红和亲近的将军们偶尔会带几个人过去吃羊肉。 记得那天是中秋,月满秋夜的草原,篝火旁围坐着七八个人,羊肉在火堆上吱吱地冒着油花,酒在大碗里,一碗一碗…… 牧羊人试图向他们收钱。 闹腾的场面突然间停下来,陈不饿独自抬头看着天空,看了许久,说 “如果一道巨大的能量由北而南,如刀一路斩至黄海、东海、南海,会怎么样?” 身边人全都茫然,因为他们并没有感受到任何东西。 直到徐晓红问“多大?” “大概得斩开海底的土地那么大。”陈不饿说。 “那么,海底地震,火山爆发,地壳震动,然后巨大的海啸,也许会吞没近海的一切。”徐晓红问“来得及撤离吗? “哦,大概来不及了。”陈不饿平静摇了摇头,然后问“这个世界飞得最高的飞机,能飞多高啊?徐晓红,你叫它来。” qiongdgzhishang 640.十三年,等一战 大尖弥望在它晋阶之际,于星河深处,合旧用新劈出的那一剑,那道巨大的斩击能量……最初凝聚,是一个不及米粒大的光点。 这个微小而璀璨的光点穿行了星河,穿过无边黑暗。 在这个过程中虽然极限凝聚,但是依然无法避免出现消耗和散佚,没有人可以估算具体的比例和程度。 它在消耗和散逸的过程中,反而放大,至终于接近蔚蓝星球时,已经演变如同是一道长数千公里,宽也数百公里的斩击。 这一夜,陈不饿抬头后大约十秒,ne也于南极洲冰川下抬头。 这是这个世界当时仅有的,提前感觉到了那道能量的两个人。 “飞得最高的……飞机吗?”秋风吹拂的草原上,徐晓红红着眼眶,笑着问。 “不是吗?那随便是啥都行,反正最高就行,我没文化,你知道的。”陈不饿转回身说“羊肉熟了。” 在等待安排那个飞得最高的玩意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吃肉,喝酒。陈不饿向徐晓红交代了一些事,平静同他们告别。 然后在这个满月的秋夜,在他牧羊的草地上,搁下了青花酒碗,起身负刀辞行,独自上路…… 他去穹顶一战。 他叫陈不饿,于这人间无敌。 于是他理所当然的,去做一个人间无敌应该做的事。 在场送他的都是老伙计了, “我有锋刃,解旧袍从戎, 击楫中流,挽泱泱大同。 古今兆数男儿,其中多少丈夫? 碎首黄尘,于天穹勒功, 自死至今,热血犹殷红。” “我有红缨,可以缚苍龙, ……” 带着烈酒味道的粗糙歌声,从身后随风传来。 他们站着,但是包括徐晓红,也没有拦他。 ………… 蔚蓝星球,十三年前的某一天。 世界白昼与黑夜,星、月与阳光,晴和雨,秋和春夏。 爱人恩爱或者吵架,孩子乖巧或顽皮,出门的人出了门,归家的正归家,有人刚看见了心上人,有人伤心和酒醉…… 穹顶,望不见处,陈不饿渺小的身影,出现在浩瀚的一切中。 因为没有看见敌人。 他稍微沮丧了一下。 又担心了一下。 然后,还是拔了刀,合身斩向那道斩击能量的最明亮处,那个已然变得很大,但是依然璀璨的核心光点。 那一刀,斩出大小千倍的刀影。 那一刀燃尽一切。 ……亚细亚东,刚过华系亚中秋的很多地方,这天突然响了闷雷,雷声激荡着,绵延了很久。 空中的光线突然被染上了一抹淡淡的蓝。 然后原本应该在早晚,在天边出现的红霞,诡异地突然出现在很多人视线的中天。 而后,天空归于平静。 陈不饿死了,蔚蓝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的军团长,死了,这人间无敌的那个人,死了。 死于这普通一天的穹顶之上。 地面没有任何可以追查的线索,没有任何被留下的迹象和回响,徐晓红带着那几个老伙计,在草原上等了他七天,替他放羊、喂羊,请来牧民家的老人帮忙接生了两头小羊…… 虽然他们其实都知道,他死了。 第八天。 “那啥,咱们要不要告诉蔚蓝议事会这个消息?我是说……”蔚蓝议事会核心层知道陈不饿去做了什么,但是并不知道具体情况和结果,一名老伙计说。 徐晓红犹豫了一下,因为自身武力不强,他这几天变得很虚弱。 所以他在嘴里努力嚼着麦饼,他知道,自己不能也倒下。 “暂时不能说,我再想想。”徐晓红说。 说了,蔚蓝也许就失去信念了,就崩溃了,崩溃于陈不饿的死,崩溃于那来自宇宙深处的可怕存在。 说了,也许ne再现,世界立即走向极端。 “他,他得活着,你们懂吗?”徐晓红一边锁门,一边背着身说。 陈不饿得活着,他可以甩手去放羊,也可以跟议事会闹翻,然后怠工耍赖……但是他得活着,至少得让人们以为他还活着。 “喂,你锁我门干嘛?” “我羊呢?吃光了?送人了?!” “你大爷的徐晓红……”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远处传来。 十几秒后,在场的老伙计们转身,接着徐晓红木木也转回身,他怔怔看了看那个战在草原上的身影,问“你,你他娘是鬼吧?” “……我去你大爷的,徐晓红,你这么有文化一个人,也信这个?”陈不饿一边骂着,一边走过来。 他抢了钥匙,把门重新打开了。 让在场的老伙计出门,去向牧民们讨回他的羊。 然后在门口坐下,跟徐晓红面面相觑了三分钟。 “嗯,我是死了。” “……胡说八道。” “真的,然后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是鬼,到底算个啥……留着以后慢慢揣摩吧,反正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 “嗯,对了,有个很厉害的玩意,在很远的地方,正在赶来。”陈不饿还不知道弥望这个词,伸手指了指穹顶说。 “多厉害啊?” “多厉害?厉害到它隔着星河劈来一刀,娘的把我劈死了。”陈不饿郁闷一下……终于露出认真的神情说“具体也不知道它到底什么时候会到,但我想,我得等它。” 我死了,我怕来不及。 我大概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我得等它。 因为除了我,这世间再没有人能接那一战,能做那生死一搏。 ………… 那一天后,陈不饿开始了一个为期三年的虚弱期,生命脆弱,诡异的能量每日肆虐,吞噬一切。 他感受那些痛苦,感受能量,从中找到继续前行的路。 他会尽力把自己对生命源能的感悟说出来,但是实际,他怎么也说不清楚。用老头自己的话说,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三年后,突然一天,他发现自己变得比原来更强大了。 然后又三年…… 十三年间,陈不饿从未再全力出过手,因为不用,因为不能,因为不敢……因为十三年来,他一直都在等,等那最终的一战,也许如螳臂当车。 应该快了。他想。 而眼下,陈不饿正处在又一个虚弱或者说脆弱期的第一年,所以,不久前他告诉韩青禹,现在的我全力去杀一具戴呃,不值得。 ………… 十三年后的宇宙深处,巨舰之中。 “斩灭拿到能量……是同阶的强者吗?那里已经出现了晋阶最强的炎朽?!”那个声音继续问。 如果目标星球真的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出现了如此强大的炎朽…… 这令它们感到担心。 但也令它们兴奋。 可是先辈明明说,那里没有发现源能和死铁啊! “不知道,一切都还无从判断,但是我,突然开始有些期待了。”修昔阁莱望了望前路,不知还有多久能够抵达,说 “奇怪的生物,人类。” qiongdgzhishang00 641.青子,如果有一天我出来了? 一堆篝火燃尽了,连灰烬都在冷却,只有最后的一颗火星还燃着,挣扎不肯“死”去,一双手伸过来,小心翼翼地兜住它,努力不让它熄灭。 大体这就是超级战力身死之际,用生命源能锁住生机的状态。 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这颗火星并不能维持太久,最终很快会熄灭。 那一年的陈不饿,赴死穹顶之上。 但是在那里,他最终只见了一道斩击的能量,而没有见到预想中那个无比强大的敌人。 所以他还不能死去,不肯死去。 人在无边的黑暗中急速地坠落,同时不断消亡,如老人担心孩子,如男人担心他的家园,他担心地看着下方那颗蔚蓝色的星球。 他的火星正在手掌间渐渐灰暗下去…… 一捆又重又湿的木头砸下来。 也许“那捆木头”本身没有意志,或有,本意是要将火星彻底扑灭,但是……火星最终疯狂而顽强地,将它点燃了。 所以,十三年前那一天,华系亚的陈不饿,蔚蓝的军团长,回来了。 ………… 蔚蓝联盟总部,议事会,最高层会议。 斩杀那具戴呃被视为大洋洲决战计划的关键前提,而蔚蓝杀它的方式,目前讨论下来,大概有三种 一、陈不饿。 这是所有信念或者猜想中,蔚蓝唯一可能完成一对一单杀的存在,可是他的身体状态不佳。 二、以波臣、克里斯汀为主导,加入几个比如佩格芒特这样扛揍的超级战力配合,围杀它。 他们有得打,可以打,这已经被证明过了。 问题他们能不能再次顺利合围戴呃?就算围住了,最后的斩杀,能不能完成?如果不能完成,让它逃走了,一切仍然都等于白费。 再还有,完成最后斩杀的代价是什么?有多大? 万一到时有红肩加入战场怎么办? 在讨论这第二个方案的时候,在场的几乎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脑海中联想了一些人,比如 如果屠夫伊万没疯。 如果佩格芒特和那个非洲草原上的孩子沃尔夫来得及成长,现在更成熟一些。 如果华系亚“未来的希望”叶简,当年没有背叛,离开蔚蓝。 如果姜龙池上将的精神和身体,那年没有出问题。 其实他们真正想到最多的人,现在在溪流锋锐,而且不止一个。 如果,the青少校和吴恤中尉的身上,没有发生当初那些事,如果在那些事发生的当时,蔚蓝做了正确的事。 那么现在,也许他们依然还是喜朗峰上的那两个年轻士兵。蔚蓝依然可以下达指令,而他们,也依然会毫不犹豫地抬手敬礼说“是,为一切正在呼吸的……” “最新的消息说the青少校在上次和戴呃的交手后身受重伤,而且留下了重大隐患,吴恤中尉的情况也不太好……” 马歇尔将军低落开口。 “嗯,我听说了。”克莫尔点了点头,努力振奋一下精神说“那么现在,最可行的就是第三个方案了。” 所谓第三个方案,其实就是第一和第二方案的结合,先由波臣和克里斯汀等人结阵进行围攻,争取造成戴呃重伤的局面,然后,陈军团长就可以有所保留地完成斩杀。 这并不是一个完美的办法,有太多强行的部分和可能顾及不到的意外,但是它已经是目前所能想到最好的方案了。 “就这样吧,就这个方案,先发信详述,询问陈军团长的意见。” 克莫尔起身,结束了高层会议。 ………… 华系亚,越江省东南山地,第号战地医院。 在盛海战区上空的大尖群暂时转入防御姿态后,这里现在被私下默认为是整个华系亚最安全的几个地方之一。 虽然距离战场依然很近,但是这里住的其中几个“病人”,身份很特殊。 大量的蔚蓝伤员被送来这里。 距离医院约00公里左右的一座小镇,孤零零地一架梭形飞行器嵌在地面上,两具黑甲大尖中的一具,现在已经死了。 来不及跑远地市民们不自觉停下来,躲在房屋里围观。 “别砍了,别砍了,差不多了,停!”贺堂堂大声地吼着,指挥说“恤儿,卸它武器。” “当!”黑色的长枪劈中,上挑,将大尖的柱剑砸飞,吴恤收枪回头,瞪了贺堂堂一眼。 他的战力停在了顶级,今天第一次随小队出来行动。 “你再叫那个,我……”吴恤开口有些迟缓。 “抓活的,上。”贺堂堂完全没理他,收刀直接一跃,朝大尖扑上去,接着小王爷扑上去,一个接一个溪流锋锐的精锐战士扑上去…… “死了……草,又死了。”贺堂堂扭头,看了上面层层叠叠的人一眼,“从老子身上挪开。” 已经不知第几次,每次结果都是这样,这让贺堂堂有些郁闷,这批大尖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自毁,但是它们,好像很容易自杀。 等人都站起来,开始打扫战场,贺堂堂起身,站在大尖的尸体旁边,独自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咬牙倒提起刀…… “哧隆!”贺堂堂现在用的这把刀,材质跟韩青禹所用双刀一样,顶级战刀轻松在死去的大尖腰后破开一个洞。 红蓝色的恶心血液喷涌出来。 贺堂堂目光凶狠,蹲下去,直接伸手进去掏了一把…… 等他拿出来,一手糊烂的肉泥。 “这,这特么怎么吃啊?” “摊饼么?还是煮汤?呕!” “尝一下?” 江南小镇明媚的上午阳光下,溪流锋锐伟大的肾击者,一只炎朽,一个未来的超级强者,神情倔强地,看着自己的那只手。 终于,那只手缓缓抬起来了,同时他头低下去…… 市民们都惊慌了。 天空中一架梭形飞行器晃了晃,仓皇而去。 “呸,呸呸!呕!” ………… 差不多时间,号战地医院楼下的草坪上,韩青禹独自一个人躺着,嘴里咬着一根草叶,正在晒太阳。 他有很久没有这么清闲过了,有些不习惯。 “咵,咵。”铁甲的脚步声靠近,故意不静音,让他听见,然后也在草坪上躺下来。 “你趟下来干嘛?草都压死了。”韩青禹说了她一句。 铁甲“……” 沉默着,乖巧往旁边的沙土地上挪了挪。 “这样还差不多,不过小心睡着被人捡去当废铁卖了。”感觉今天还挺好欺负的,韩青禹接着又挤兑了锈妹一句。 说完准备防御。 因为一般情况下,这种时候,锈妹就该一脚踹过来了。 但是没有。 “……哼!”铁甲下,锈妹闷声气鼓鼓哼了一声,然后沉默……也许过了七八分钟,才说“青子。” 竟然不急眼么?韩青禹“嗯?” “你说,要是有一天我出来了怎么办?” “呃,那不是好事吗?大家肯定都很开心啊,尤其老军长,什么怎么办?” “嗯……那要是我不漂亮怎么办?万一很丑,很奇怪。” “关我屁事。” “……”咯咯的磨牙声响了一会儿,“那,万一我要是很漂亮呢?” 妙书屋 qiongdgzhishang 642.蔚蓝一个普通的故事 锈妹问完了,心情有些紧张和奇怪,其实这种奇怪的情绪状态已经持续有一段时间了,大致从上一次的战斗后开始,在摇摇来过医院后变严重。 铁甲静音,转过头去,又看了看自己的肩膀。 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锈妹分明记得上次跟红肩的战斗,肩膀在被柱剑砸陷下去的一瞬间,其实是出现了一道细微裂缝的。 只是江愁做的双重护甲的挤压和膨胀设计,让内层铁甲很快伸展,从里面覆盖了这道缝隙。 在那个过程中,锈妹没有感觉到以前那种痛苦。 那种死铁源能内循环被打破后,生命瞬间被吞噬的痛苦和无助,这次她没有感觉到。 “会不会是我快好了啊?”从那时开始,锈妹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她也问过折秋泓,只是她们都不敢做决定去尝试。真要尝试的话,得江愁也在,得准备好一切,得等形势转好…… “你是说,你很漂亮?不太可能吧?”韩青禹这次似乎认真思考了,所以隔了好一会儿才给出回答。 锈妹猛地转头,急了说“为,为什么?!” “因为你小时候的那些照片,那年我们在你家看的,他们几个私下都说你很好看……”韩青禹带着回忆的神情说。 “是,是哦?”沈少尉一下很开心。 其实关于自己小时候的漂亮,沈宜秀是知道的,那时的她像个小公主一样。直到后来,她成了铁甲里的怪物。 现在的沈宜秀,已经快20岁了,听人夸自己漂亮,也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嗯,可是我妈说过,小时候长得太好看的女孩子,长大就丑了,因为都提前长大了。”韩青禹接着说。 “……是,是吗?”沈少尉一下担心起来。 “嗯。所以她那会儿总跟我说,让我长大后娶我们乡长的女儿,说她小时候长那么丑,长大了肯定不得了。” “额,不会是因为乡长吧?”锈妹小声而不安问。 “嗯,是,我妈那人超级实际的。” 韩青禹笑着坦白说。 “咯咯。”锈妹跟着笑起来,心情一下放松了,说“那要不你还是娶摇摇好了,她家可比你们乡长厉害多了,而且她长得也漂亮,对你也好……” 啊,我变成坏女人了,我说得好假,好虚伪啊!这么虚伪的试探!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在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锈妹终于意识到自己哪里奇怪了。 以前,当她认为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脱离铁甲的时候,她没有过类似这种情绪,现在她有了。 “好丢人啊。” “我怎么可以变成这样?我明明是好人的。明明是摇摇先……” “神经病。”一旁,韩青禹这次似乎也去思考了,嘀咕骂了一句说“我等胜利后再回家相亲,那时侯关蔚蓝什么事?” “……哦。”其实没有得到答案,所以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沈宜秀少尉心虚地没有继续问下去,顿了顿说“反正摇摇超级好的,你要是能跟她相亲就好了。” 啊,又来了,我真的好假的,我是坏女人了,怎么办?怎么办? “关你屁事。”韩青禹说着,郁闷站起来。 他现在每天琢磨老头和戴呃呢,没心情聊这个。 好吧,既然这样,米拉和菜心就不试探了,沈宜秀少尉想着,想着,哎呀我好坏啊! 青子的小布包里一直都留着摇摇的发绳呢。 可是也有我的镜子。 咦,那我要是真的突然能出去,不是有可能第一时间就被青子看光了? 那他……都不用负责吗?! 哎呀,我怎么变这么臭不要脸?! “啪啪啪啪……”突然一阵急促而密集地脚步声,由远而近,从身边经过。 先是一副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奶奶,血染红了她的头发,然后是一大群医生、护士,战士。 最后折秋泓带着助手跑过去。 ………… “那个奶奶,她怎么样了啊?”等到折秋泓回来,病房里,锈妹第一时间站起来,担心问道。 这里每天都有很多伤员,但是需要折秋泓出手的情况,并不很经常。她跟医院的人也都不亲近,总是板着脸,什么都不在乎的感觉。 他们刚才打听的情况,似乎因为那个老奶奶,有很多人第一时间跑去请求折秋泓出手帮忙。 “勉强还活着,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撑住,还有,眼睛瞎了。”折秋泓似乎有些疲惫,抬手比划了一下说“碎石片横向划过去,我也没有办法。” 既然能被碎石片划开,老奶奶显然不是源能体质,那么她的伤……病房里的人都沉默了一下。 “可惜了,不是,是会好的,活着就好。那个奶奶原来一定很厉害吧,我看那么多人,那么关心紧张她。” 贺堂堂努力找了一句话说。 折秋泓摇头。“不厉害,连手术都做不了,最多只能负责处理些小伤口而已。”顿了顿,她接着说“可能她就这样,做了很久很久。” 关于这件事,具体的部分,韩青禹他们很快就从医院的一个老医生口中听说了。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故事。 故事里有一个叫做月梅的农村小姑娘,十几岁的时候就来了蔚蓝。 她没有足够的源能融合度,当不了战士;长得也很普通,说话、唱歌和跳舞都不怎么行,所以也去不了宣传队;最后她去学医了,可是老师说她文化底子太差,而且有点笨手笨脚。 努力学到最后,她也只能负责处理一些小伤口…… 就这样,从小月梅,一直到她成了战士们口中的月梅奶奶,她还是一样,只能负责处理那些小伤口。 或帮伤员们打饭,喂饭,洗衣服,洗脸。 做这些事的时候,她总是努力跟那些没有家人和战友在身边的伤员们找话说,虽然她最笨,说来说去,也只有那几句家常话。 在蔚蓝,华系亚,有很多很多人见过她。 “对了,月梅奶奶还会做月饼呢,很多人都吃过她做的月饼……快中秋了。”那个医生最后红着眼眶说。 643.意外的情况 锈妹不用吃饭,她倒是很想吃,常常会看着桌上的食物,恳切地馋,然后努力去回忆和想象咀嚼的口感,以及食物不同的味道,但是她吃不了。 她也已经把味道都忘记了。 除了吃的之外,其实锈妹还很想做另一件事喝一次酒。具体什么酒都行,只要是酒就好了,因为变成机器人的时候年纪小,她还没喝过酒呢。 而瘟鸡、堂堂和小王爷,每次喝酒他们都会先说,谁都不许用源能扛啊。然后他们就会喝得有点醉,有点醉的时候,他们会变得特别兴高采烈,好像很轻松,很开心的样子。 吴恤也会喝酒。 青子也会喝。 他两个没意思,总是有点醉就坐着不吭声了,问一句才答一句。 折秋泓喝不喝看心情。 所有人里只有杨清白不喝酒,他自己说,他以前是酒鬼,但是现在一滴都不沾,他还有每天坚持的运动习惯和饮食习惯,雷打不动…… 尽管不能吃,也不能喝,每天到饭点的时候,锈妹还是都会跟着一起下楼,走过山路,走到山谷的另一面,去到医院的小食堂。 就像在1777和不义之城的时候,她总是也会在坐到饭桌边一样。 她很喜欢这样看着他们吃饭,除折秋泓外,他们每个人的饭量都很大,总是狼吞虎咽的样子,好像吃什么都很香,她也喜欢听他们一边吃饭,一边没边没际的闲聊。 至于原因,大约因为曾经有过太漫长的时间,没有人带她一起玩了吧。 还有就是,这样看着别人吃,其实也挺有趣的。 “笃笃。”韩青禹把半碗米饭倒进剩下不多的蛋花汤里,拿着腾出来的空碗,转过来,裹着一大口饭含糊说“锈妹帮忙再打碗汤。” 他支使人的时候还算比较礼貌。 “啊……好吧。” 没出所料,韩青虫这家伙,果然还是什么都没有觉察,锈妹安心了,松一口气,拿了汤碗起身。 没一会儿,咔哒咔哒,双手端了满满一碗紫菜汤回来。 这画面让她看起来像一个会做家务的机器人。只是这个机器人的身上,还背了骑士长剑和一把裹着黑布的蓝色星光柱剑。 对于自己这段时间的情绪和今天的表现,要说是喜欢,是男女之间的那一种,沈宜秀少尉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不懂这个,也没认真去想过……说是占有欲吧,似乎又不太好听,那就说成是依赖吧。 要是青子突然有一天被某个人“拿”走了? 哎呀,想想就害怕。 试想一下,把青子从面前这群人里去掉…… 那还不如把我去掉呢!沈宜秀只稍微那么想象了一下,就拒绝再继续想下去。 “那要不就愿你永远死铁直人好了,韩青蛇少校……呃,这样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沈宜秀少尉坐在饭桌边,在心里默默纠结着。 她曾经经历的那段生活,像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而后来的变化,像是在黑暗中出现了一块漂浮的土地,上面有阳光,有草木,有房子和院子,有青子他们在。 这几乎就是她所拥有的全部了。 而韩青禹,维系和支撑着这一切。 吃完饭回病房,走到二层楼梯口的时候,折秋泓站住了一下,转头说“我去病房看看情况怎么样了。” 走廊那一端的一间重症病房门口,此时仍站着不少人,他们保持着安静。 想想,现在病房里躺在床上的那个老人,其实大概并没有救过他们中谁的命,但是,她用几十年如一日的朴实努力,带来了另一些东西。 但凡在蔚蓝的人,百分九十九,家里头都不会过得太差,不会太让人放心不下,因为蔚蓝的源能物资待遇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世俗待遇很高。 家人可以过不错的生活,这让战士们很安心,只是……很难很难见到面。 这情况平时还好,遇上过节的时候会有点糟,然后如果受伤,手术住院什么的,就再糟糕不过了,孤独感和凄凉感会让战士们也变得脆弱,仿佛能把人吞没。 恰是因此,病房里的那个老人,在不知不觉间,被很多人记在了心底。 “我们也去看一下。”韩青禹说着,跟在折秋泓身后一起过去。 “折医生,折医生……”病房外的人很小声的打着招呼,用恳切地目光看着折秋泓。 折秋泓没看他们,朝一旁的护士说“情况怎么样?” “还没醒。”护士语气担心说。 “嗯,我看看。” 病房门打开了,里面有几个医生和护士在。折秋泓进去后没关门,韩青禹就站在门口,朝里看去。 病床上的老人面容慈祥而朴实,她的眼睛处缠着绷带,身上也有几处处理过的伤口,人躺在床上一动一动。 监测仪器依然在运转着。 折秋泓大致看了看,走到病床边,试着捏了捏老人的手……她在老人的手上看到一个染血的布头,随手扯了一下,想拿下来,意外发现老人竟然有用力握紧的迹象。 “这个……” “这个拿不下来。” 一名从7号战地医院,送老人一起过来的医生说,这个布头是老人在突然受伤,眼睛瞎了之后,拼命摸索着握住的。 染血的布头,其实是一块胸章。 胸章的下缘写着编号1-95492 月梅奶奶一生没嫁。 ……她曾经差点嫁了。 这块胸章的编号说明,它属于唯一目击军团第一军的某个战士,而且是很久之前了。 很久之前,当月梅奶奶还是扎着麻花辫的小月梅,她喜欢过一个受伤住院的伤员,很幸运,那个人正好也喜欢她。 伤好,离院归队的时候,1-95492说会回来娶她。 可是后来,小月梅只收到了他的这枚胸章。 再后来,她也没有过得太哀伤,就这样带着这枚胸章,热情而努力走过了一家又一家医疗站,走过她的20岁,30岁,40岁…… 当医生把故事说完,锈妹已经啜泣着,怕控制不住,先会到走廊里去了,门口只剩韩青禹几个,不出声沉默着。 折秋泓蹲下来,一边重新检查,一边皱眉努力思索着。 看神情,她似乎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情况依然只能靠老人自己,然后听天由命。 在场所有人心头都渐渐灰暗下去。 “源能块用完了。”一旁,值班的医生从温养装置里取出已经空了的蓝晶块,转身朝一旁的护士伸手。 在蔚蓝的医疗体系中,源能温养是一种常规治疗手段,逻辑大概跟普通世界里的输液有些相似,哪怕是融合度再差的人,包括在源能环境中,也会有一定的好处。 因为这个,蔚蓝过去其实还出过很多战士装病的情况。 护士接了蓝晶块,转身在旁边的一个箱子里着急翻找了一会儿,转回来,空着手,“对不起,我……” “你!快去拿啊。”医生眼眶红着,眼神凶一下。 护士快速朝门口跑来,看了看门口的人群,“你们……” “我这有。”韩青禹第一个说,然后摸了一下口袋,发现身上并没有,当场没等温继飞他们说话,他直接伸手准备去开背后的金属匣。 做动作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韩青禹直接把护士手中的空蓝晶块拿过来了,说“这个给我报账。” 他把空蓝晶块放进口袋,再拿出来…… 新的源能块装入温养装置。 644.熊占里:背叛者的请求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温继飞、贺堂堂、小王爷和杨清白照例不在同一张长桌上。 他们把每天的这个时间叫做“放风”时间。 这个时间,他们会撇下韩青禹、吴恤、锈妹和折秋泓,去跟战地医院的年轻护士们坐在一起,一边吃早饭,一边聊天。 在那样清澈的眼眸,激动崇敬的目光,和年轻女孩们明媚的笑声中,积攒好心情和能量,开启美好的一天。 “其实我们私下里聊天议论,大家最担心的人,就是堂堂你了。”正聊着呢,一个小护士突然给了贺堂堂一个温柔的眼神,关心说道。 然后另一个说“是啊,是啊,堂堂你跟青少校他们一起行动,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 她们的意思,贺堂堂经历多了,大概都懂,小团队一群人摆开来,目前看,最弱小和无所依仗的人,确实就是他。 杨清白和瘟鸡是弱,可他们一个是开飞船的,一个拥有那把如今已经成为传奇名字的狙击枪,广场的哀歌。 “呵。”贺堂堂不生气,抬头神秘地一笑,“谢谢,不过你们大概小看我了,实际的我,并非你们所看到的这么简单。” “……哇。就是说你其实很强,是吗?”小护士们激动而恳切问。 “哈哈,不能说。”贺堂堂抓了一把自己胸口,表示自己身上藏着惊天的隐秘,说“有个词叫深藏不露,懂吗?等着吧,有一天你们都会被我吓到的,不光你们,连大尖都会被我吓到……” 长桌对面,小护士们都把筷子勺子停住了,像一排被吸引的土拨鼠一样,神情惊讶看着他。 “算了,我稍微透露一点”,贺堂堂转头左右看了看,然后俯身向桌面,小声而快速说,“其实我是未来的巅峰超级,明白吗,就是在超级战力里,也是最厉害的那种。” “哇!” 同一排,另一张长桌,铁甲看了会儿,咔哒转回来,“她们为什么哇、哇、哇啊……堂堂在说什么呀,青子?” “在说他以后很强。”韩青禹无奈,也转头看了一眼。 现在的情况,要是他同意,再给贺堂堂发一个高音喇叭,堂堂估计能在十分钟内告诉全世界,他是一只炎朽,而且是可以吃尖的那种。 折秋泓之前那份关于炎朽的研究报告,前几天已经交上去了。当然,报告删除了对韩青禹和吴恤的个例研究部分。 现在,蔚蓝大概率正在做相关研究和准备,以尝试在未来的全面征兵中,找出尽量多还没有觉醒的炎朽意志继承者。 蔚蓝星球到底存在多少炎朽?或者说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炎朽意志已经被继承了? 这一点连韩青禹几个都很期待和好奇。 “啪啪啪……”脚步声响起在食堂门口,昨天在病房里见过的那个护士,神情激动地跑进来。 因为地面有些滑,她差点摔了一跤。 胶鞋鞋底摩擦地面发出响声,韩青禹侧身伸手托了一把,把人扶起来。 “谢,谢谢青少校。”小护士大喘气,匆忙道谢然后转向折秋泓说“折医生,报告折医生,月梅奶奶醒了。” “醒了?!”折秋泓错愕一下,站起来。 因为就在一个小时前,她刚告诉韩青禹几个,在这一夜过后,老人已经不可能再醒来了。 因为叫做折秋泓,她没有理由怀疑自己的判断力。 但是,月梅奶奶醒了。 在她已经被这个世界最强的医生宣判死亡后。 “嗯!谢谢折医生帮忙做手术。”小护士用力点了一下头说“真的醒了,但是她的状态,还是很差……” “没事,只要她能醒过来,我就能让她活下去。”折秋泓放下筷子,侧移一步,往前说“走,我看看去。” 两人匆匆的背影消失在食堂门口。 “好厉害啊。” 锈妹转回来,怔怔感慨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说的折秋泓医术厉害,还是月梅奶奶和死神斗争的意志厉害。 “是啊。”贺堂堂和小王爷、杨清白已经回来了,也都喜悦,感慨着。 “青子……青子你怎么了?”温继飞推了推韩青禹的肩膀。 “啊……我没事。”韩青禹回过神来了,抬头敷衍了一句,但是并没有中断思考。 因为无比相信折秋泓的医术和她所做的判断,韩青禹隐隐觉得事情好像有什么特殊的部分,被疏忽错过了。 是哪里呢?他想,想不出来。 回到病房,一直快中午的时候,折秋泓回来。第一时间似乎特别有深意,困惑地看了韩青禹一眼……没说什么。 “人怎么样了?”另外几个着急关切地询问。 “还很虚弱,但是会活下去。”折秋泓说。 月梅奶奶活下来了,生命力微弱,但是渐渐在恢复……这情况她想不通。 如果月梅奶奶是s级融合度或者a级,哪怕b级呢,折秋泓都可以认为那是因为源能温养出现了最强效果,可是老人的档案,明明是e-,不论吸收率还是转化率,都完全不可能做到。 ………… 熊占里,圣彼得堡市,这里是全球被覆盖攻击的座城市之一。 因为就这一个城市被覆盖,熊占里方面军干脆把方面军的总部,从西伯利亚荒原搬到了圣彼得堡近郊,这样全军用命,跟大尖死干。 近三个月的艰苦战斗,局势逐渐稳定。 同时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临近的华系亚方面军实在太强势了,吸引了太多注意力,熊占里这边先前连一具红肩都没有出现过。 对于熊占里方面军而言,这大概得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呜……呜!” 年月日,圣彼得堡上空陡然响起的防空警报声,打破了所有人眼中好不容易得来的稳定局面。 因为普通大尖的落地,早就已经是日常了,根本不需要发出警报,所以警报的意思……等于大尖大规模降落,或至少红肩来袭。 “呜……呜!”警报声一直持续。 圣彼得堡近郊,红村区,蔚蓝熊占里号绝密监狱的地下三层。 因为层层叠叠地封锁,这里什么都听不到。 但是前来通知军情的军官和看守士兵们匆忙的脚步,以及他们脸上神情,暴露了目前形势的危急程度。 “能告诉我外面怎么回事吗?” 巨大而厚实的死铁壁,除了一个巴掌大的口子之外,连一点缝隙都没有留,胡子拉碴的男人出现在“窗口”里问。 他叫斯捷潘……是熊占里方面军超级战力。 因为参与了之前的那场分裂叛乱,他被卸掉装置关押在这里,和他一起关押的,还有旁边另一间铁牢里的根纳季。 根纳季也是参与了叛乱的超级战力,他们俩是号监狱地下三层仅有的两名犯人。 牢房外,士兵听到问话,转头,先犹豫了一下。 对于这两位曾经的熊占里将军和超级战力,他们心里其实很矛盾,旧日的崇敬不可能全都抹去,但是对于分裂者曾经制造的内战和血仇,他们又是如此的痛恨。 正因为这样,看守士兵们平时完全不跟斯捷潘和根纳季对话。 “没关系的,请说说吧,我发现情况似乎很糟。”根纳季的眸子出现在旁边的牢房窗口。 “……是红肩。”士兵终于说“红肩来了。” “如果不得已,我们可能要暂时关闭这里。” 另一名士兵抬手,指了指头顶通道说 “所以,我们正在为二位将军准备长期的食物,请你们不要担心,我们中会有人跟你们一起留下,等到形势缓解……” “哦,那么,安东和米哈依尔能应付吗?”斯捷潘说“就剩他们俩了吧?这段时间有新人出现吗?” 因为之前那场叛乱,叛乱后伊万将军再次失踪,熊占里方面军现在只有两名超级战力可以参战。 “也许吧,他们现在都穿上了第十代装置,再加上一些顶级的军官们,应该可以。”士兵队长并不肯定说。 “那就好。”斯捷潘平静地回应,然后消失在窗口后面。 “其实如果需要的话……不,是如果可以的话,别忘记我们还在这里。”根纳季比斯捷潘多说了一句,然后也消失在窗口后面。 而后,一分钟不到。 ……砰砰砰砰砰! 一阵激烈的踩踏楼梯脚步声,从上面一直下来。 人还没有出现,声音已经先到 “关闭,关闭监狱,阿历克塞上校接到指令要去参战了……两具,上帝,它们不来就不来,一来就是两具,这些狗东西似乎被咱们的华系亚盟军干怕了。” 又来了一具,所以现在,是两具红肩,然后还有大批黑甲和泛蓝大尖随之降落,展开攻击。 大尖们似乎把熊占里当作突破口了。 前来传达指令的军官出现在楼梯口,站在那里用力挥手,没有下来,看守士兵们连忙行动起来。 斯捷潘和根纳季再次出现在牢房窗口。 “能让阿历克塞来这里一趟吗?这样的局面,安东和米哈依尔不可能应付得了,你们去了也没用。”斯捷潘说。 士兵们停住,沉默。 “请跟他说,如果可以,背叛者想选择战死。”根纳季说。 qiongdgzhishang000 645.乌拉 地下监狱,粗糙的混凝土墙壁,完全没有经过粉刷,在转角处o露着作为支撑的巨大钢柱。 蜘蛛在高处结网,人在楼梯行走的回音很大。 一路,头顶黄色的灯光摇晃着,让脚底扬起的灰尘清晰,激烈地飞舞。 “尤恩,请停下来尤恩。听我说,外面正在死人,不断,不断地死人。” “如果你真的觉得,他们在出去后,会有可能从背后向战友挥刀的话……那么,现在不管我们做任何思考和防范,其实都没有丝毫意义,明白吗?!” 因为副官一路在背后絮叨,阿历克塞不得不停下来,转身阻止他继续发散思维。 为此他用严厉的目光瞪了尤恩一眼。 以上校军衔,顶级巅峰战力,阿历克塞担任着1号秘密监狱的主官,他因为在分裂内战中的坚定表现而得到重用。 负责看守监狱本身,也许算不上重用,但是当这座监狱里关押着斯捷潘和根纳季,这就是毫无疑问的重用和无与伦比的信任。 “他们不会。不会,明白吗?我确信这一点。”目光沉着,阿历克塞看着尤恩说“所以,我才会来,听他们准备说些什么。” “可是你不应该抱着一种期待被说服的心理,来进行对话,哪怕现在外面的情况,真的很需要他们。” 尤恩偏头,抬了抬眼镜腿,弱弱地再次劝说。 “我知道。放心吧,尤恩上校。”阿历克塞转回去,挺胸,以至双肩和肩后的战刀,都向后顶了一下说“能说服我的,只有我自己。” 再往下,经过两个转角,阿历克塞的身形出现在地下三层。 左侧的死铁牢房,巴掌大的那个窗口里,一双灰蓝色的眼睛与他发生对视,那是根纳季上将,阿历克塞几乎抬手敬礼……到一半放下,说 “老师。” 根纳季曾是蔚蓝熊占里第一军官学院的一名导师。在作为战斗专业第一导师期间,他亲手培养了很多优秀的人才,其中现在最耀眼的,有两个,安东和阿历克塞,一个超级战力,一个顶级巅峰。 不过当根纳季选择加入叛乱的时候,他的这两个最优秀的学生,都没有选择追随他。 而后,在叛乱发生的当时,分裂派进攻军官学院的那场战斗中,也正是根纳季亲自到场,出手击伤,俘虏了阿历克塞。 阿历克塞问候了。 窗口里,根纳季没有回应。 其实,在担任1号监狱主官的这段时间里,阿历克塞虽然每天都要详细查阅关于地下三层的报告,但是他本人,从没有下来过。 因为你很难找到一个恰当的方式,去在这样的一个情境下,再见你曾经最崇敬的老师……曾经心中的英雄。 六面厚实的死铁墙壁,除了方便用的坑洞和一个巴掌大的窗口外,没有任何缝隙,也没有内部灯光,根纳季和斯捷潘已经被关在这里几个月了。 这样的环境状况,如果换做是一般人,也许早就疯了。幸好他们是超级,不光战力是超级,久经战斗厮杀的精神和意志,同样是超级的。 “我想我们并没有太多时间可以长谈,对吗,上校?” 根纳季没有回应阿历克塞的问候,右侧的牢房里,斯捷潘用他低沉、嘶哑的声音开口说 “所以,听我说,我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我们是曾经背叛过蔚蓝,但是,我们从来不曾背对过大尖。” “……是的。”短暂的沉默后,阿历克塞点头。 “那么,没有时间了,上校。”旁边的牢房里,根纳季也开口了,他称呼阿历克塞为上校说“也许你仍对我有所了解,所以,请相信我。” 阿历克塞转头看向他的老师。 根纳季惨淡笑了一下,“其实我至今仍不认为,现在的蔚蓝能够带领人类走向胜利。没错,莫索里金是一个政客和混账,但是他走在可能正确的,可以一试的方向上。那时候,一切都还没有定局,世界需要一个做另一种尝试的机会……” 说到这里,根纳季顿了顿,说“好吧,现在这些已经都不重要了,因为,任何尝试现在都已经来不及了。” 他说了很长的话。 这让斯捷潘有些烦躁,“够了,你们每说一个字都有人在死去,混账!快点,让我们去。如果最后没有战死,我保证我会回到这里,根纳季就更不用……” “好的,那么,麻烦老师和斯捷潘将军了。”阿历克塞说着转身,示意士兵去开启牢房。 士兵们看着他,似乎有些犹豫和不知所措。 “去吧,按我说的做。”阿历克塞平静而坚定说。 他竟然就这样同意了,这么简单就同意?! 一旁的尤恩愣了愣,很快明白过来刚才,当阿历克塞在楼梯上说,“能说服他的人只有他自己”的时候……其实他就已经说服自己了。 也许早在选择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做了这个决定。所以,他根本不需要斯捷潘和根纳季说更多。 他们也没有那么多时间。 “绷on,咯吱,咯吱……” 死铁牢房不是用锁,能够锁上的,自然也就不可能用钥匙打开。 士兵们在两边的密室里一起推动摇杆,钢索绷直,一点一点移动牢房隐秘的嵌合部分。 墙壁缓缓移动,开启。 “……不!不,阿历克塞,你不能这么做,你没有权力这样做,我们至少应该先请示指挥部和议事会的意见……” 尤恩拉了阿历克塞一把,惊慌而小声急切说。 阿历克塞转头看他,“你以为他们会想不到这件事吗?尤恩,当红肩降临下来,一具,然后第二具,你以为他们不会想到老师和斯捷潘将军其实在这里吗?” “……那他们?”尤恩神情困惑一下。 “也许提议已经被否决了,也许他们还在犹豫……也许,正在投票。”阿历克塞嘴角翘了一下,是苦笑,但是带着无奈的嘲讽的意味。 “那么,我们可以征询安东少将和米哈依尔上将的意见吗?至少让他们来决定,而不是你。” 镜片后面,尤恩的眼神担心纠结。 “可是他们正在面对红肩。”阿历克塞说。 “好吧。我,我想指挥部和议事团肯定已经向华系亚盟友请求支援了。”尤恩低头顾自继续说道。 “来不及。”阿历克塞的语气坚定,说“我再强调一次,外面正在死人,不断,不断地死人,尤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死铁牢房墙壁,马上就要打开到人可以出来的程度了…… “那如果他们不去战场……”尤恩急切起来。 “他们会去的。至少现在他们一定不会再向战友挥刀。”阿历克塞平静说。 “那如果他们战斗结束后不回来呢,比如跑了的话?” “老师拥有我们可以信任的品格。”阿历克塞说。 “可是斯捷潘将军可没有!”尤恩焦急说“你应该也听过他的名声,那并不是太好。” “那,就让他们跑了吧。不管跑到哪里,至少他们都一样,会向大尖挥刀,不是吗?”阿历克塞说“反正我确信,他们绝不会加入雪莲或者清白炼狱之类的组织,要不然他们早就那样做了。” “那你呢?!”尤恩盯着阿历克塞的眼睛问“一旦出现那样的情况,他们直接跑了,或战斗后跑掉,事后追究起来,你考虑过后果吗?” “啊,他们会追究吗?”阿历克塞笑一下,“我希望不会,如果真的会的话……” “也许换你被关在这里。” 尤恩指向死铁牢房。 “不,真要那样的话,我将很失望,然后,我会跑,跑去某个地方,我想尤恩你应该能猜到的……正好,我是那么地想念米拉小姐。” 阿历克塞笑了一下。 同时间,牢房墙壁完成开启。 根纳季和斯捷潘都是一脸的胡子,一左一右,他们侧身里面走出来,在牢房外站定,伸手。 “请给我们装置和刀。” 他们俩自己以前用的装置和武器,自然不会在这里,士兵们犹豫,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马上去拿备用的装置和刀。 因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两个背叛者,是两个超级战力。 他们已经出来了。 一旦拿到装置和刀…… “唰拉!”一声响,阿历克塞把自己的装置和刀,一起扔给了根纳季,说“用这个吧,老师,第十代装置,效率能提高百分之三十。” 根纳季看他,点头,开始穿装置。 “欸,欸……你!”尤恩慌张反抗了一下,不过没有成功。 他的第十代装置和刀,也被阿历克塞卸了下来,转身扔给斯捷潘。 他们自己换上了备用装置和武器。 斯捷潘和根纳季也完成了着装。 “位置。”斯捷潘中将抬头看向上方问。 “冬宫。”阿历克塞说。 “那么,冬宫见。”根纳季上将说。 随后,“颂!”“颂!” 连续两声,超级战力源能爆发,如同两道虚影消失在楼梯口,他们的速度,绝不是在场这些人能跟上的。 地下三层在躁动和回响中安静了半秒,士兵们集体仰着头。 “乌拉!”其中一名士兵不自觉地抬手,小声犹豫喊了一句。 因为总是这样的,当超级们发起冲锋,一切总是令人振奋。而今,曾经那么熟悉和向往的身影,终于再一次,在他们的身前,发起了冲锋。 “乌拉!”阿历克塞也抬起手,大声地喊了一句。 同时,“颂!”源能爆发,他向上追去。 “乌拉……!”尤恩和剩下的战士们喊着,全体启动装置向上飞奔。 目标冬宫。 646.燃烧,斯拉夫 根纳季说,他不认为蔚蓝的体制能够带领人类走向胜利,而且至今依然坚持这一观点。 由各国政府来掌握本国的源能武装,从而肢解蔚蓝的权力体系,使它变成一个类似联合国的存在——这是他们所选择的一种尝试。 为此,他们不惜武力支持一个世俗政客,以求用熊占里的成功实现,点燃全球源能武力格局的变化。 结果早已出来,他们失败了。 而今,任何的尝试,也都已经来不及。 因为在人类持续抵抗了近百年时间后,大尖文明的大规模入侵,终于还是来了,以一场盖顶全球城的试探攻势,正式揭开了序幕。 这样想来,根纳季的心里,现在应该很绝望才对。 是的,他感到绝望、无助,痛苦和哀伤。但是这一切,并不影响一件事——不影响他去尽一个人类超级武力最后的责任,去为这个世界,他的民族,以及脚下这片土地上所有的人民……带着绝望,向大尖挥刀。 ……就算他认为最终的结果,人类几乎一定会走向失败和毁灭。 目标冬宫,超级武力的奔袭速度和可以做的线路选择,让他们用脚,即能超过任何一种常规交通工具。 “遗憾吗?”如风的奔跑中,斯捷潘突然转头问了一句,他刚完成了对第十代装置的了解和适应。 这很重要,因为他们即将面对的敌人,是红肩,任何一丝对源能潮涌强度和转化效率的把控,都会在瞬息之间决定生死胜负。 “不。”根纳季没有转头,看着前方,面色沉静说“其实我很庆幸,我们失败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讨论这个问题。在之前被关押的几个月时间里,他们的牢房相邻,有一个巴掌大的窗口可以互相喊话,但是他们之间并没有说过话,更没有就那场失败做过任何探讨。 “所以你认为我们错了?”听到答案的斯捷潘错愕了一下。 “不,我不这样认为,只是时间点不对。如果那个时候我们成功了,全世界各方面军都陷入混乱……然后大尖到来”,根纳季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天空,那个巨大的大尖飞船群,说“那样,情况只会比现在更糟。” 说话的同时,根纳季也在不断的变速和转向中,完成了对新装置的适应。 第十代装置所带来提升比想象中更大,这让他稍有些激动。 “好吧。”斯捷潘点头认同了这一观点,抬头。 旧日熟悉的城区和街道,出现在他们面前。 圣彼得堡是一座很大的城市,以前,当他们来到这里,他们总是会叫上几个老伙计,一起去街边的酒馆喝上几杯,然后在深夜,醉醺醺地游荡在寒风凛冽的街道上。 而今,城市已经毁了。 只有斯捷潘曾经喝醉掉下去过的涅瓦河,依然平静地流淌着。 “乌拉!” “乌拉!” 成千上万的奔跑的人群,和一队又一队飞驰的卡车,在同一个方向上,向着冬宫广场前进。 他们呼喊咆哮着。 那里面有根纳季和斯捷潘以前的兵。在分裂战争结束后,哪怕是那些选择追随他们的战士,绝大多数也都被赦免了“主要”罪责…… 关于这一点,据说是华系亚前来平叛的那位军团长,在率军回去之前,先组织进行了一场“独裁”审判。 他说下面拿刀的兵,哪懂那么多。 蔚蓝也拿他没办法。 不去看战士们的脸,斯捷潘和根纳季跑进街道和人群。 然后,一路不断超越人群。 不断超越街面上疾驰的车辆。 “我,他们!”沿途终于有士兵勉强看清了两人的样子,惊愕地大喊起来。 然后,“是斯捷潘中将和根纳季上将!” 连观察带猜测,有人准确地喊出来了。这其实并不难,因为熊占里方面军的超级武力,并没有那么多。 沿街漫长的队伍里,出现了短暂的骚动。 因为除了蔚蓝将军和超级武力之外,如今跟在斯捷潘和根纳季身后的注脚还有背叛者,囚犯。 他们出来了。 他们,正在奔向战场。 ……这就足够了。 骚动只持续了也许不到十秒,战士们果断结束无谓的情绪和思考,开始努力追随他们的脚步,同时开始呼喊 “乌拉!根纳季!” “乌拉!斯捷潘!” “乌拉!熊占里的将军!” “乌拉!” “乌拉!斯拉夫荣耀的超级!” 呼喊声中,斯捷潘又看了根纳季一眼,“我说,有个事最好先决定好,如果打完这一仗没有死,我们真的回去监狱吗?” “我……当然。”根纳季顿了顿说“你呢?” “我当然不回去。”斯捷潘嘴角咧开一下,说“对于我们这样的武力而言,回去本身就是一种浪费,不是吗?” 在刚才和阿历克塞的对话中,两个人里明明是他,用笃定的语气说了请放心,如果没死,我们一定会回到这里。 “我想如果真的无处可去,我也许可以去找溪流锋锐,他们是叫这样一个名字,对吧?”斯捷潘继续说“然后我打算告诉那个小子,正是因为当时那场战斗,我在场,被折服了,所以才选择去他那里……” 名声一向不太好的中将先生,无耻地说着。 似乎早就知道事情会是这样,根纳季无奈地笑一下,没有说话。 大尖群和熊占里方面军的外围混战,呈现在他们面前。 他们冲进去,在战士们不及给出反应的瞬间,经过,斩杀沿途的大尖,一路冲向战斗核心区域。 ………… 冬宫,广场。 事实广场仍在,冬宫却已经约等于不存在了。 巨大的建筑群几乎整体被毁,只剩一部分残缺的墙壁和石柱,依然矗立,化身仿佛古老角斗场的围墙和装饰。 冬宫已是战场,战场里,蔚蓝熊占里方面军超级战力米哈依尔,带领着顶级战力和精锐小队们,正在拼死纠缠一具红肩。 每一处迂回的残破建筑都成为发起进攻或者撤退的掩护,在战力悬殊的情况下,他们没有任何击杀意图,尽一切所能,只求把这具红肩吸引,分隔在这里。 造成击杀的希望,在外面的广场上。 那里,熊占里方面军另一名超级战力,双s级安东少将,正带领最强的顶级们,与成千上万准备赴死的战士一起,决死缠杀另一具红肩。 熊占里现有的超级战力,安东是最年轻的,但也是伊万之后最强的。 “几率依然很小。” “也许能撑到华系亚的盟友赶到。” “也许……” 米哈依尔手捂着流血的胸口,这里是新伤,也是旧伤。在之前的分裂战争中,他曾与斯捷潘正面捉对厮杀,这处旧伤,就是斯捷潘留下的。 但是这一刻,米哈依尔有些想念那个混账了。 “好吧,原谅你了。”米哈依尔想道。 毕竟那个混账打起架来一向疯狂,一向都不顾一切。 冬宫广场。 建成已经超过0年的亚历山大纪念柱,此时只剩底部不到米,依然还屹立着,上面部分已经断成几截,倒在地上。 柱顶雕刻的天使也摔在地上,十字架断裂,翅膀破碎,“他”倒在密密麻麻的战士们的躯体之间,被地面流淌的鲜血染红。 无数奔跑的脚步,无数次来回,绕过他,越过他。 “他”无声地,看着这一切。 侧面,旧参谋总部大楼已经垮塌了,只剩一截半圆形的墙,残破脆弱,看起来随时可能倒下。 而大马尔斯大街和涅瓦大街上,熊占里无畏的战士们,依然呼喊着,前赴后继地冲进战场,冲向对面的大尖群。 “砰!” “退后,不要过来。”安东少将横飞在空中,偏头痛苦的大喊。 一队战士在他眼前死去。 红肩完成杀戮,把柱剑往后一扬,侧肩,倾斜身体向安东冲来。 “轰!”安东在残余的亚历山大纪念柱上蹬了一脚。 石柱最后的部分,呼啸着向后飞去。 安东反冲,凌空源能爆发,但是不往上跃,他在激射的过程中将身体向地面倾斜,将双手合握的战刀倾斜…… 这让他的这一刀,变成从左侧低处,向右上挥斩。 他斩的是红肩的膝部。 这让他几乎倒立的身体,大部分暴露在危险中。 安东不顾这些。 因为,他要把红肩斩起来。 到目前为止所有的战斗和策略,都是为了这一目标让红肩在靠近就参谋总部大楼半圆残壁的位置腾空。 “当!”死铁交击。 安东的战刀被一个类似高尔夫,击球的动作砸回,撞在他身上。 一道恐怖的伤口出现,血如泉涌。 同时他整个再次向后飞去。 “啊!”安东痛苦绝望地嘶吼了一声。 他重伤了。 当红肩追来,他也许会死。 但痛苦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他至死,也没能让红肩腾空。 他已经没能力再做尝试了。 “嗖!”陡然,一道猛烈地破风声。 安东偏头。 刚被他蹬飞出去的那截残柱,以一个更快的速度,飞回来了。 飞向红肩。 “轰!”红肩挥剑,将残柱斩碎。 碎石尘土漫天飞扬…… “轰!”斩击! 超级战力的斩击。 “老师。”安东怔一下喊。 根纳季的身影在碎石飞灰中出现,以一个类似安东刚才的动作,挺身挥刀斩向红肩双膝。 这一次,红肩来不及收剑抵挡了。 所以,它跳了起来…… 腾身越过根纳季,同时挥剑向下,在根纳季后背留下一道伤口。 它腾空了,整个身体正在上升…… “杀!”终于,安东拼尽一切喊出来。 “轰!轰轰轰轰……” 旧参谋总部半圆的残墙应声破碎。 破碎残墙后面,是根头部尖锐的死铁铁柱。 铁柱每一根都超过00米。 至少高大男子双手合拢粗。 同时每一根铁柱,都被至少00名战士合力,全力爆发推动。 这一瞬间,过万战士吐血暴发,疯狂冲刺。 根巨型标枪…… 呼啸如风暴,刺向腾空的红肩。 qiongdgzhishang0 647.燃烧,熊占里的战士 “轰!”旧参谋总部弧形的墙壁应声破碎,是破碎,而不是垮塌。 一瞬间,巨大的灰尘扬起,碎石、泥土纷飞。 根黑漆漆的巨型死铁标枪从厚重而磅礴的尘雾中冲出,尖状的枪头高低如林,层层叠叠。 每一根死铁标枪上面承载的,都是超过一百名熊占里战士的合力暴发。 “轰!”这一刻的冬宫广场,如同是一片海,一片正在狂暴的海。 如林的“长枪”和冲刺的队伍,如架战机狂飙掠过海面一般,踏过他们脚下的土地,引发的不是如风的呼啸,而是如同无尽滔天巨浪,层层叠叠的轰响。 正面,平山倒海。 侧面,涅瓦河秋凉的流水被带动,逆转回涌。 侧面,冬宫建筑群残余的屋顶,全部被掀起,掀飞。 地面上的一切都如落叶在随狂风移动。 血在飞扬。 血泊中已经牺牲的蔚蓝战士们,仿佛也在重新发起冲锋。 亚历山大纪念柱顶端那尊已经折翼破裂的天使,举着残缺的十字架,倏然站起来…… “乌拉!” 这一刻,推动长枪的万人齐声嘶吼,咆哮。 强壮的斯拉夫男人,中年和少年,满脸胡茬的凶狠面孔和白净清秀的面庞。 已经发胖,身材走样的熊占里妇女, 依然年轻,高挑美丽的少女, 他们不需要瞄准。 不用找角度,分次序。 他们也没有时间和能力去做任何调整。 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冲刺,拼尽一切,合力推动手中的巨型标枪,一往无前地向前冲刺。 仅仅是为了奔跑和冲刺,这一万多名熊占里蔚蓝战士拼死暴发,至口吐鲜血。 这不是蔚蓝历史上人数最多的一次冲锋,但这一定是人类源武历史至今,场面最为浩荡的一次冲锋。 其在一瞬间爆发的声势,仿佛足以摧毁一切…… 这也不是根巨型标枪,这根本就是枚重型人力死铁源能火箭炮,被同时发射出来。 “轰!”冲天的弧形巨阵,轰向在空中的红肩。 这将是这一战,决定命运的一击。 这一战,熊占里方面军前面几乎所有的铺垫和努力,都是为了这一击。 米哈依尔在另一边的拼死牵制,是为了在广场上的人,能有时间去创造这个击杀的机会;熊占里方面军无数战士前赴后继的冲锋,除了是要阻挡红肩身后那些黑甲与泛蓝大尖外,更重要也是为了形成这样一个混乱的大场面,从而埋伏这一击;作为在场唯一一名超级战力,安东少将负责决定性的一环,他甚至准备好了,为此去死…… 因为,曾经强悍的熊占里,现在其实已经完全没有正面迎战两具红肩的能力了。 在高端武力的层次,他们很早就失去了民族历史最辉煌的巅峰超级,屠夫伊万。 而后,他们又在不久直前失去了根纳季,失去了斯捷潘。 这是眼前唯一的希望了。 ……可是,安东并没能做到他的那一环。 拼上性命,他也没能将那具红肩斩起来,让它在靠近杀阵的区域腾空。 绝杀的核心条件红肩必须腾空。 否则以它的速度,速率和强大的战力,这根巨型标枪,甚至没有机会触及它。 只有腾空,它才会失去着力点,失去冲击力…… 幸好,根纳季上将来了,接手安东少将,做到了。 熊占里曾经的英雄、导师,和后来令人心痛的背叛者,回来了,再一次和他们站在一起,为这片土地和这里的人民而战。 ……红肩腾空了,再一个距离杀阵不远的位置。 而且趋势正在向上,同时向前,它看起来像是正在投向杀阵。 同时,它在腾空的一瞬间,向下,向根纳季斩了一剑,这会让它的源能衔接出现一个短暂的衰弱点,也让柱剑不在它面前。 这样的情况将只是一个瞬间,它会很短暂,很短暂,但是在这样的一个战场而言,已经足够改变和决定很多东西。 也许,红肩还可以凌空暴发一到两次。大尖到红肩的层次后,并不笨拙和愚蠢,否则熊占里方面军也不用做这么多铺垫。 但是就算爆发,它也没办法选择向上,向下,或向两侧,它只能强行逆转一切趋势,争取向后退。 而仅仅凌空状态下向后的一到两次暴发,注定不足以让它拉开足够的距离……因为这一刻地面上冲刺的人和他们手中的巨型长枪,都不会停下来。 所以,红肩没有机会落地,就算那样去做了,它也只会延迟到一个更虚弱的时间点,再被击中。 ………… 根纳季站起来,转身看去,猛烈的风拉扯着他的身体。 安东砸在地上,抬头。 “当!咔!” 红肩选择用仓促的暴发防御,第一根抵达红肩胸口的死铁标枪,尖锐的前端部分,应声断去了一截。 地面持枪的一百多蔚蓝战士因此再次吐血,许多人倒下。 但是同时,更多巨型标枪,已经递到红肩的胸口,面门,脖颈,腹部……它的左边、右边,上面,下面。 红肩试着挥舞柱剑,但是柱剑被巨型长枪刺中,刺中,刺中…… 同时它持剑的手臂也被刺中,刺中,刺中…… 它什么都没做的另一条手臂,也被刺中,刺中,刺中…… “当!当当当当……” “噗!” 刺穿了。 一柄长枪洞穿了红肩的腹部。 然后“噗噗噗噗噗……” 刺穿,刺穿,刺穿…… “嘶嗷!”一声凄厉地嘶嚎。 红肩松手,柱剑掉落。 “叮叮叮叮叮……” 在空中被连续刺中,刺中…… 它挣扎着,想抬双手,去合握一柄洞穿它胸口的死铁标枪,发力向后,但是双臂根本没有机会抬起来。 因为巨阵一直也没有停下来,后续而来的长枪,依然不断前冲。 死了。 刚如踩死蝼蚁一般屠杀普通源能战士的红肩,原本看起来根本无法阻挡的红肩,死了。 这一刻的画面里,它被洞穿的尸体挂在十几把巨型长枪上。 红蓝色恶心的血液不断地洒落。 蔚蓝熊占里的战士们……杀死了一具红肩,杀碎了它。 但是这一刻, 广场上并没有欢呼声,因为绝大多数的战士们,都根本没有停下来,他们只是激动地在嗓子眼里低吼着,如狂暴的熊,如复仇的狼,红着眼眶,继续往前冲去。 踏过地面战友的遗体,踏着鲜血,他们将低下来的长枪阵,轰进对面的大尖群…… 同时间,根纳季转身,面向冬宫。 安东起身,面向冬宫。 那个残破的建筑群里,还有一具红肩。 战斗的声音正从里面传出来…… “老师。”安东说。 “我没问题,四个,应该够了。”根纳季看了看安东,示意身后的十代装置说。 说罢,师生二人源能爆发,投进建筑群。 根纳季说四个,是因为斯捷潘已经在里面了,蔚蓝熊占里方面军现役四名超级战力,终于再次并肩作战。 妙书屋 qiongdgzhishang0 648.燃烧,熊占里永远的英雄 冬宫广场上的大尖群被肃清了,一地凌乱的尸体,和落在血泊里的死铁碎片,一地梭形飞行器的残躯,破碎的砖石和泥土。 空中剩余的大尖群也没有表现出继续规模性降落的意图。 战场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逐渐平静了下来。 除了另一边,那场四名超级战力围杀红肩的战斗,装置的轰响与激战的碰撞,依然不断从冬宫残破的建筑群里传出来…… “轰……轰!颂!” “当!当……砰!” 不时,一堵残墙倒下来。 以单个国家方面军而言,今天,蔚蓝熊占里方面军打了人类百年抗争史上最艰苦、惨烈的一战。 广场上,失去目标的战士们渐渐停下来,转身,无声四顾。 在短暂的茫然后,抬手擦去嘴角的血,扎起伤口,更换源能块。 然后努力地,在战场上找回自己的队伍,或无声拥抱,或怔怔停步在倒地的战友身边。 ……小声喊他们的名字,然后凝神等待回应。 偶然一个人喊完了所有队友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一个答复……他终于再也撑不住,在战友们的身边坐了下来。 低头点了一根烟,然后就一直低着头。 127根或完好,或残缺的死铁长枪,全部躺在地上,负责杀阵的战士们,此时绝大多数也都直接躺在了地上。 他们已经超负荷消耗了一切体力和能量,几乎每一个人都已经顶不住了,他们咳出来血,通过源能补给,努力恢复身体状态,同时用几乎再抬不起的手臂掏出烟,偏头咬住,再就着战友递过来的火点上。 然后就这样,安静地躺着,仰面看着天空。 看着上方造成这一切的那个大尖群,和大尖群后面,那片被遮蔽已久的蓝色的天幕,以及白色的云。 这一刻,血战其实依然没有彻底落幕的熊占里冬宫战场。 画面和气氛有些特殊。 一边,是莫名安静的血色广场。 在刚才的战场里,战士们或站着,坐着,或躺着,有人在激动,有人在哀伤,有人的情绪复杂…… 很多人都红着眼眶,但是没有一个人发出啜泣,哪怕是趴在战友身边,年纪再小的姑娘。 而另一边,是依然在持续的战斗声和残墙的破碎。 距离并不远,那些声音能清晰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战士们渐渐全都转过头去,听着,看着…… 直到,“轰。” “咔”,“嗒” 整一片冬宫建筑群,突然间彻底安静下来。 滴答,滴答……一切都安静着。 遍布广场的战士们,无声地站起来。 无声看着冬宫残破的大门。 “哧……”终于听见了,一道轻微的响声,伴随着脚步声,一直在延续,靠近。 来了。 熊占里现役四大超级战力,武力领袖和背叛者,安东、米哈依尔、根纳季和斯捷潘的身影,并肩相隔不远,横成一排出现在战士们的视线里。 他们身上都有伤,都已经把战力收起来,负在了肩后。 脚步相差不多,踏出那座残破的大门。 然后他们在门口停下来,努力微笑着或努力控制着表情,看向广场上的战士们。 “呼!” 安东身后甩出来一个巨大的东西。 刚才就是他一路拖着这东西而来。 声音有些大,那个东西,在空中荡起一条抛物线, “咔哒嗒嗒…砰!” 在空中发出死铁扭曲的声响,最后重重砸在广场地面上。 ……那是另一具红肩的尸体。 “乌拉!” 在这一瞬间,终于有人喊出声了,压抑后振臂的呐喊,响起在战后的冬宫广场。 “乌拉!”万千手臂。 “乌拉!蔚蓝!” “乌拉!斯拉夫的战士!” “乌拉!熊占里!” ………… “停止!” “不要打扫战场。” “撤!” “快!” 战斗完全结束还不到五分钟,一切都还来不及调整,当来自熊占里方面军拒绝者,急切的提醒,出现在安东和米哈依尔的通讯器里。 “撤!”他们还没有听到理由,但是立即转头急切地大喊起来,然后才想起切换频道,对着通话器继续呼喊。 通过拒绝者通讯员的语气和情绪,他们大概能猜到,是什么来了。 他们抬头看向天空。 那里,远处,一艘外形特殊,如四辆重卡相叠的特殊大尖飞行器,正低空急速而来,不断放大。 “大概……来不及了。”安东和米哈依尔不约而同想着。 同时,站在一旁的斯捷潘和根纳季互相看了看,神情困惑着,目光也随安东和米哈依尔一起看去。 耳边,“快啊!快!” 米哈依尔在用力挥手,在不断地咆哮。 战士们困惑着执行,启动,四向逃亡。 因为之前几个月的关押,根纳季和斯捷潘并不知道大尖这次入侵出现了红肩之上的存在,更不知道视线中那艘特殊飞行器的到来,代表着什么。 但是眼前巨大的恐慌和反应,在提醒他们,即将到来的那个东西,似乎无比强大和可怕。 “是什么东西啊?”斯捷潘木木地问了一句。 此时,空中的大尖飞行器刚好悬停,而后“嗖”,由侧面放出一具棱角分明,腰部蓝光涌动……斯捷潘和根纳季从未见过的大尖。 它站在空中。 不对,似乎是它身后悬停的飞行器,在通过源能波动,制造出一个凝实的空气场……通过空气凝实后不断地震动,帮助它凭空站住。 “戴呃……红肩之上。”安东回答说。 熊占里还没有见过戴呃,但是根据之前的情报,他们可以明确的判断,眼前这具造型特殊的巨大大尖,就是戴呃。 也许是南极洲那一具,也许华系亚那一具,也许同一具,也许另一具……总之,它不是他们四个可以一战的。 此时,“……哦。”站在空中的戴呃,突然低低的哦了一声。 以人类的语气判断,他似乎刚想通了什么。 然后,它抬手,缓缓拔剑。 巨大的蓝光柱剑摩擦铁甲,发出啷嗤啷嗤的响声。 空中剩余的大尖群,大量飞船开始蓄势,蠢蠢欲动。 而地面上,得到命令的战士们正在四处逃亡,他们还很虚弱,很疲惫,带着伤员和武器,还不及逃远。 而安东、米哈依尔、斯捷潘和根纳季,四个人仰头站在广场中央。 “那玩意好像会说话……是吗?”斯捷潘困惑着。 “嗯,老师,斯捷潘将军,米……”安东开口说。 戴呃凌空扑下来。 “走!”米哈依尔喊出来,同时,“轰,颂”一声暴发,短距离冲刺,而后米哈依尔上将一跃而起,双手持刀迎斩戴呃。 他感觉不能让它好好下来,好好下来,他们更没有机会,好好下来,空中蓄势的大尖群,大概率就会跟着扑下来。 那将会是一场屠杀。 “颂!”“颂”“颂”! 又是连绵的三声。 安东,还有仍不知戴呃到底是什么的斯捷潘和根纳季,几乎和米哈依尔同时启动,然后一样腾身而起,双手持刀,斩向戴呃。 冬宫广场,熊占里四大超级联手迎斩戴呃,声势浩大的一幕…… 战士们在奔跑中忍不住回头看见了,振奋着,激动起来。 可是,这其实是错误的。 ……他们都会死。 而后熊占里方面军,将再无超级…… “你们也走吧。”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 随即,“嗖”一声响。 如凝实锋利的风。 这一瞬间,地面上,一辆超速行驶的吉普车,失控撞在了石柱上,整辆车倒翻起来。 空中,一道身影快速超越安东、斯捷潘、根纳季和米哈依尔,斩向凌空而来的戴呃。 那道身影在跃斩出去的过程中,如一团红色的火,渐渐燃烧起来。 渐渐,从胸口心脏燃开,如岩浆流动,蔓延至咽喉、双肩,至他持刀的双臂,从他的宽阔的后背燃透出来…… 渐渐越来越炽烈…… 至最后,整个人化身如同熔岩。 “伊万上将。” 当年突然失踪的伊万上将,传说中已经疯了,变得很危险的伊万上将,出手帮助过分裂派但是没被一个熊占里方面军将士记恨过的伊万上将,穹顶榜第五的伊万上将…… 他是蔚蓝熊占里方面军史上最强武力。 是曾经无数战士的理想、目标,和后来的遗憾、心痛。 他是曾经这个强悍军团的神和图腾,以及最辉煌的存在。 是这片土地上,永远的英雄。 他回来了……回到冬宫广场。 649.火焰 冬宫广场,满地战后的破败与血腥。 四向奔逃的两万多蔚蓝战士、伤员。 广场中央翻腾在空中的吉普车。 吉普车上方,熊占里现役全部四名超级战力正集体腾身迎斩戴呃。 一团熔岩火焰,从他们的头顶掠过……迎向更高处,那具正凌空而下的可怕大尖,和那柄破风锐响的巨大柱剑。 其实,面对这场末日战争,人类所需要的勇气和坚毅,远比想象的更大。 因为人类知道一件事在眼前所见,强大而难以阻挡的的敌人背后,还有更强大的存在。 因为人类同时不知道另一件事那个尽头在哪里,到底有多强大? 所以,但凡意志和信念稍有松懈,一切就都会崩塌。 譬如刚才,熊占里方面军刚打了无比英勇、惨烈的一战,赢得了一场伟大的胜利……他们成功击杀了两具红肩和大批黑甲、泛蓝。 可是,胜利后的平静和喜悦只持续了短短几分钟,然后,更强大和不可匹敌的敌人突然到来…… 熊占里悍不畏死的战士们,不得不奉命奔逃。 而超级们选择腾空,决死阻挡。 这让人无力而绝望……直到,那个人像一团火焰,像一条熔岩的河流,划过冬宫广场的天空。 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他,哪怕有些人从未曾见过他。他叫伊万,一个典型而普通,普遍的熊占里名字,甚至与历史上的某位沙皇同名。 这个世界在过去的三十多年里,称呼他为屠夫伊万。 但那其实只是因为他疯狂的战斗方式,或还有那位沙皇(恐怖伊万)的影响,其实按那个时代老兵们的说法你说伊万么?那可是个难得的老实家伙。 强大而魁梧、面相凶悍的屠夫伊万,其实是一个宽厚亲切的长官。在他支撑和领导熊占里战斗军团的那二十多年里,这一点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除此之外,在关于他的故事里,伊万上将虽然也有着可怕的源能融合度,但是一开始,并不是横空出世,惊才绝艳……他有过一段很笨拙的岁月,留下过很多笑话。 后来战力的进步,大致都是逐步得来的,在人们没有明确感觉的情况下,逐步成长。 至有一天,熊占里第一科研所遇袭……他突然一对一正面斩杀当时的穹顶榜第九,清白炼狱的第一强者。 而后又独自一人,追杀整个清白炼狱的袭击队伍至北极圈集体跳海。 在源能世界的历史里,那一战被称为“北方白熊的咆哮”,正是那一战,直接将清白炼狱从一个巨蟒般的敌人,打成了小草蛇。 那一战让强悍的熊占里开启荣耀。 也是那一战,让整个源能世界认识了熊占里方面军后续二十多年的王者,屠夫,伊万上将。 在那个世代所有关于伊万上将的评价里,人们公认屠夫伊万最可怕的一点,是他一直都在进步。 这种进步平稳而一直持续,不同于同时代的其他高手,他似乎没有瓶颈。 这让人们在当时对伊万抱了很高的期待,乃至认为也许有一天,他可能站在华系亚军团长的身侧…… 而后来,那时的老家伙们总是说,如果当时军团长能停下来就好了。 十多年前普通的一天,蔚蓝熊占里的军团长,正处于个人鼎盛时代的伊万上将,突然失踪。 人们至今不知道事情具体的细节,只偶然听说,他没死,只是疯了,特性后遗症发作,变得十分危险而可怕。 但是,不管这个世界怎么议论,熊占里人一直都在想念着,他们的军团长,想念那一团红色的火焰熔岩。 十多年后再见,伊万上将确实疯了,他亲口承认了这一点,而且那一战,他站在了分裂派一边。 那场内乱对熊占里方面的打击很大。 内乱结束后,参与叛乱的很多人被记恨,被埋怨,乃至根纳季上将和斯捷潘中将,作为超级战力,都一样被投进终身监狱…… 但是,没有一个熊占里人记恨或埋怨过伊万上将。 他再次失踪了。 他们带着巨大的担心和心痛,再次想念。 ………… 年,月日,在近处两万多蔚蓝战士和远处数万将士的无措和恐慌中,那条红色熔岩的河流,再一次划过熊占里的天空。 “你们也走吧。”这一句话的语气平和,带给人一种莫名的踏实感,如同当年一样。 伊万腾跃的身影在空中燃烧,当他的身形快速越过安东、米哈依尔、斯捷潘和根纳季,空气中的压迫感向四周膨胀。 四人不得不停下来,然后抬头。 就这一战而言,他们的差距太大了。 空中,戴呃的巨大柱剑撕扯着空气,斩落…… 伊万上将的熔岩火焰,也最终蔓延至战刀,巨大的战刀火红,迎斩而去…… “轰!” 红光和蓝光以肉眼可见的两个巨大半圆,在空中对撞,互相挤压,然后最终崩碎…… 整片天空都被渲染。 而后,“砰!”伊万上将坠落下来,双脚站在地上,脚下一个巨大的凹陷。 因为全身如熔岩,没有人知道他是否受伤了,状态如何。 只能听见他身后的街道两侧,那些三个月前来不及开走的汽车,和刚刚运送士兵到来的卡车,全部都在嗤嗤咔咔的作响…… 戴呃也没有继续扑下来,它在空中,一样在对轰后后退,退到了原先站立的位置,悬停飞船的旁边。 它手里的蓝光柱剑被红色渗透,红色的熔岩沿着它的双手,正向它的双臂蔓延……至接近双肩。 “呃啊!”一声咆哮,戴呃腰后两排蓝光疯狂涌动,终于将熔岩压制下去。 而后,它低头,认真看着地上站立的伊万。 “又一个……人类的强者?” 它开口了,低沉的声音响彻整个冬宫广场,向远处蔓延。 而地面上,伊万没有回答。 “走吧……以后就拜托你们了。”熔岩没有语气、情绪,他对安东、米哈依尔、斯捷潘和根纳季说。 四人短暂地沉默,毅然抬手敬礼“是,军团长。” 然后四人源能爆发,离开广场中央。 “不,都死在这里吧,毕竟这里有两具炎朽,不是吗?尤其你,你很让我惊叹,可惜……”戴呃没有把话说完。 “颂!”它巨大的身形挥舞着柱剑,再次扑下来,而且这一次,比刚才更猛烈。 同时间,“砰砰砰砰砰…轰…”地面,伊万所站的位置周边,整一条街道的车辆,全部突然爆炸,燃烧起来。 巨大的火焰将他整个人吞没,消失在视线里。 而后,火焰震荡、激荡…… “颂!” 伊万燃烧着,从火焰中冲出。 不,是整一条街的巨大火焰,如一条汹涌的河,猛然冲向空中。 熔岩的河流,将戴呃吞没。 “不要回头,我的战士们,但也永远不要畏惧,我的熊占里。” 伊万上将的声音从漫天火焰中传出。 qiongdgzhishang 650.送我去一个地方 阿历克塞和1号秘密监狱的战士们此时才刚到场。 在来的一路上,坐在车里,他仔细想了应该怎么跟上级解释这件事,如果解释不通,又怎么开溜,去第三固定探索地找米拉小姐…… 作为一个年轻而极有前途的军官,阿历克塞总是有勇气去做像刚才那样重大而危险的决定,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是一个坦荡的,愿意诚实承担一切行为后果和责任的人。 就像在感情方面,他这些年对米拉小姐口口声声的深情爱慕,一直也没有影响他到处拈花惹草。 结果,阿历克塞还没想好办法呢,车子就被逆向奔逃的战士们阻住了。 “杀了红肩吗?两具都杀了!”“结果又来了戴呃!!!”“然后伊万上将回来了?!” 扯住一名战士简单询问后,阿历克塞钻出车窗,翻身站上车顶远望。 目光所及,战场的下方,整一座冬宫都在熊熊燃烧。 而广场的上空,伊万上将标志性的熔岩爆发,红色的火光,此时已经变成了明亮的黄白色。 黄白色,是更极限的燃烧吗? 如果说熊占里每个人都知道,红色熔岩状态是伊万上将的特性极限暴发,阿历克塞不知道眼前是什么。 “轰!”远空,又一记凌空的正面对轰,伊万双手的斩击,被戴呃横起柱剑架住,但是这一次,双方都没有被震退。 戴呃周身源能鼓荡,虚空后踏半步,然后纹丝不动。 而伊万上将,呈现在阿历克塞的视线中的状态,像是有人用一把巨大的扇子,去扇一堆熊熊的烈火,“呼”的火光压缩一下,立即“嘭”,又涨起来,涨得比刚才更大,更烈。 在火光黯淡的一瞬间,他的身形显露了一下。 第十代装置……这也许能解释他今天为什么会到来。大概分裂战争后这段时间,军团内部一直都有当年的亲信部下,私下和他保持着联系。 接着,“砰!” 在刀剑互抵的一瞬间,伊万上将并没有停止攻势,而是继续向前,侧身、屈肘,整个人撞向戴呃胸口。 因为身形的差距,画面中,他如一个瘦弱少年扑向恶龙。 伊万屈起的肘尖撞在戴呃胸前的护甲上。 “咔,咔咔……”明黄色熔岩渗透,铁甲逐渐破裂的声音传来。 是肘部! 破甲了! “熬啊”,戴呃躬身,蹬腿向后,自胸部以下向后闪避,但是胸口以上部分没退。 身体在空中近乎横平,它一样屈肘,然后向下,“砰!” 如柱的铁臂,重重砸在伊万的左肩上。 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挟带火焰,如电光砸下来,一起砸进广场地面,“轰”。 四周的熊熊烈焰将双方身形一并吞没…… 无声,阿历克塞站在车顶,抬手敬了一个军礼。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看到有人在源能战斗中依靠身体,而不是死铁武器,做出这样猛烈和有效的攻击。 如果说戴呃是因为有死铁护甲的关系,本就可以传导能量,那么……伊万上将呢? 还是说在完全燃烧状态下的他,此时即是一把人形兵器?! “……”阿历克塞决定不溜了,不管今天事后他是不是会被追究,是否委屈,甚至是否会蹲监狱……他都决定留在熊占里。 留在伊万上将用一生守护和照耀的这片土地上。 以阿历克塞现在顶级巅峰的实力,他完全没办法去参与这样的一场战斗,但是至少他能看懂一点 其实,伊万上将和戴呃的差距依然巨大,眼前看似暂时平衡的局面,是因为……他准备去死,而戴呃没有。 “吱—嘙嘙嘙。”通话器嘈杂的响了一下。 “欧罗巴,克里斯汀上将来援!欧罗巴,克里斯汀上将来援……”拒绝者方面通讯员激动的声音,不断重复着。 然后,“我们回去。”安东和斯捷潘异口同声,毅然说。 继而源能鼓荡的呼啸声从通讯器里传来。 “对,回来,都来,别担心,有伊万大叔和克里斯汀阿姨在,我们能做到的。让我们一起去弄死它,这样以后我们就会比那个青少校更加有名。” 这是一个对于熊占里战士们而言,有些陌生的声音,他的名字,叫做佩格芒特。 “对了,我也很强,我叫……”他继续令人烦躁地说着。 直到旁边一个威严的成熟女人的声音说“闭嘴,混账!” 然后,砰,拳头砸在额头上的响声传来。 这一刻。 熊占里方面军全部四名超级武力回身,狂奔向他们刚刚奉命离开的冬宫广场。 而圣彼得堡郊区的低空,一艘蔚蓝剑鱼级源能飞行器,正冒着巨大的风险,不顾一切全速而来。 在这艘飞船的船舱里,坐着克里斯汀,佩格芒特,以及另外三名战力强悍的欧罗巴超级战力。 “欸,我说,你的眼眶怎么好像红了,克里斯汀阿姨?” 佩格芒特偏头,困惑两秒,接着像是突然间恍然大悟,说 “哦,我明白了,难怪我说你为什么一直不接受我们波臣大叔呢,原来你喜欢的人是伊万上将……” “说起来,伊万上将应该比你大十几岁有的吧?也许二十岁?所以,是新兵少女暗恋英雄大叔的故事吗?那后来为什么……” “砰!”克里斯汀转身,又是重重的一拳,砸在佩格芒特额头上,将他砸懵过去。 要不是现在的情势这样,克里斯汀可能会拔刀砍他,或直接把人从飞船上扔出去…… 反正这个混账,因为某种奇怪而未知的特性,好像真的是死不了的。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就会在那胡说八道地作死,而只要还能开口作死,他就死不掉,再重的伤都能活过来。 “快到了,二十秒后,飞船横向离开,你将我们弹射出去就好。”目光盯着观察镜,克里斯汀对飞船驾驶员说。 前方,熊占里友军血战后的战场,开始呈现在视线里。 飞船驾驶员目光震撼而哀伤,犹豫了一下,说“其实我可以直接……” “不,不用。也没有用。”克里斯汀没抬头,冷漠把他的话打断了。 “…是。”驾驶员只得回应。 因为漫天大尖飞船的关系,他和他的飞船今天很可能离不开。在今天这样的局面下,他能顺利驾驶飞船能来到这里,就已经很幸运了,他本想干脆去完成最后的撞击。 同一时间,在阿历克塞的视线里,伊万上将和戴呃的身形再一次出现在空中。 “当!”不知第几次对轰,终于伊万上将手中的战刀,脱手飞走了。 戴呃横扫的柱剑下沉至身体左侧,接身体侧翻,左臂单手极限距离,向伊万胸口刺来。 避无可避,“呼!” 熔岩烈焰暴涨,伊万上将选择迎前。 同时他挥臂,以手臂,斩向戴呃持剑的手臂…… 这一幕不止落在阿历克塞的视线里。 它也落在正狂奔而回,安东四人的视线里。 落在两万多停步回望的熊占里战士视线里。 落在正横向移动的剑鱼飞船,驾驶员和克里斯汀等人的视线里。 “轰!” 天空中巨大的能量和火光炸开,瞬间遮蔽了一切视线。 然后,也许三秒, “啪!”一条巨大的铁臂,连同它手上握着的巨大蓝光柱剑一起,从空中掉落下来,重重一声,砸在广场地面上。 戴呃的手臂,那是戴呃的手臂。 伊万上将用手,把它斩下来了。 火焰中传来一声长而凄厉的哀嚎。 第五秒, 戴呃脱离火焰,狼狈出现在高处,飞船的附近,站在空中……它失去了一条手臂和柱剑。 第六秒, 战场中心的火焰收束,伊万上将的身形显露出来。 他往下落,落在地面上,站住了。 在他火红色,全部岩浆化的身体上,胸腹之间,有一个被柱剑刺穿的洞。 没有血,就好像只是有人在火墙上扎出了一个洞,四周的岩浆依然如旧。 突然安静的战场。 戴呃低头看着伊万,看了一会儿,又看弹射落地后冲来的克里斯汀和佩格芒特等人,它好像认出克里斯汀和佩格芒特了。 “有些可惜,不过,我终于明白了。”似乎对于重伤并不十分在意,戴呃说完这句话,转身,直接回到了飞船里。 异形飞船启动,笔直远去,很快消失在天际。 正如蔚蓝之前讨论击杀计划时所担心的那样,因为它的狡猾性格和实力,还有飞船的差距,人类巅峰武力就算拼死重伤了它,依然很难留住和完成击杀。 戴呃跑了,同时,天空中一直蓄势,蠢蠢欲动的大尖飞船群,也彻底安静下来。 在这一刻,没有人知道这是否算是一场胜利。 也没人知道伊万上将现在所处的状态。 他依然站在那里,依然如同火焰和岩浆。 远远近近,几万人无声看着他,看着他身上那个洞。 熔岩状态下的伊万上将,看起来意外的平静、平和。 一些人试着向他走过去,包括克里斯汀。 “哧。”脚下轻响,伊万上将转身了,他凝神看了看克里斯汀,也许思索了一下,接着说“你是,地中海来的那个小女孩……” “……是。”克里斯汀点头一刹,眼泪下来。 在很多很多年前,曾有一个来自地中海的天才小女孩,独自来到熊占里,请求过熊占里军团长的指导。 然后并没有被传闻的故事发生。 “你能不能,送我去一个地方?” 伊万上将平静问。 ps新年快乐,2020了,愿大家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平安快乐。也希望2020的自己,有一个好身体,好状态,可以把生活过好,把书写好。 明天,11,我打算彻底忘掉《穹上》,完全放松一天,所以跟大家请个假,回来后会试着恢复双更。 651.中秋,血月(上) 熊占里,伊万上将,一个被确定已经疯了,也已经离开蔚蓝十多年的人,出现在他曾经守护的长空下,用手臂,斩下了戴呃的持剑的左臂。 这是人类对阵戴呃,至今为止最大的杀伤,最强势的战绩。 也是人类对于自身巅峰武力,在认知上的一次突破性更新——当伊万上将最终斩下戴呃的手臂时,他用的并不是死铁武器,而是自己的手臂。 同时,他被柱剑洞穿。 这一天落日的冬宫战场,蔚蓝熊占里方面军数万战士,一齐无声敬礼,向他们的前军团长,即民族史上最强武力告别。 “也许哪天,上将还回来呢。”哀伤而肃穆的队伍里,有人不甘心的嘀咕着。 因为当伊万上将随克里斯汀等人离开时,他并没有死去。带着那个恐怖的伤口,他在自我压制后,保持熔岩状态,平静自己走去。 这一天,是1994年9月13日。 蔚蓝最新的情报信息反馈熊占里死战,伊万上将濒死,戴呃失去了一条手臂和它的柱剑。 但是,两日后的9月15日。 一具戴呃,突然出现在蔚蓝正在准备全面撤军的南极洲战场上空,它的手臂完整,持握一把巨大的蓝光柱剑。 已经没有高端战力压阵的南极洲部队只得选择集体隐藏、逃亡。 没有任何情报能帮助人类判断这到底是那一具,还是另一具? 如果是那一具,它的手臂又是什么情况? 9月16日,戴呃现身南亚美利加洲圣保罗市上空,造成威慑后,未与波臣上将发生实际交战。 9月17日,戴呃现身北美两城,再遇波臣上将增援,未实际出手。 之后的9月18日,它在一天内先后现身东井,慢谷上空,9月19日,欧罗巴,伦敦城…… 在这个“游击”过程中,戴呃几乎每次都会制造出巨大的威慑,和开始大规模攻击的表象,但是最后并不真的出手,也不做什么。 直至9月19日的下午,地中海,原本并没有被大尖集群覆盖的罗马城。 这是戴呃第一次出现在非覆盖城市的上空。 当下午五点多的余晖下,戴呃带着百余架黑色飞行器突然现身,如魔神降临般持剑站在空中……无声俯视全城。 罗马城在短短三分钟内,陷入巨大的恐慌和混乱,全城市民或绝望地躲藏,或尖叫着四处奔逃…… 这个过程持续了超过一个小时,戴呃始终站在空中,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而这期间,蔚蓝调集不出可以一战的高端战力——换句话说罗马市民始终也没有看到抵抗。 “幸运”的是,戴呃最终也没有出手,一个小时后,当夕阳沉落,它准备离开……离开前,它第一次在这场全球“游击”中开口 “现在,开始你们最后喘息吧,人类,屠戮即将开始,无人可以幸免。” 冷漠的语气,嘶哑如兽的声音,从空中荡开,覆盖全城。 至此,不管蔚蓝再怎么全力掩盖,恐慌依然再次蔓延,甚至比之前,大尖群最初到来的阶段,更加严重。 因为在那个时候,当大尖作为意外来临,蔚蓝同样作为意外,揭下了笼罩在身上的幕布。 人类源能武装的存在和强势抵抗,给了普通世界里的人们一个巨大的反向心里冲击,或者说抚慰。 而现在,面对这具到处现身的戴呃……蔚蓝的表现,他们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当恐怖的高端大尖自由而肆意地出现在一座又一座城市上空,随时可以发动攻击,屠戮大量人类,并且最终发布,“人类灭绝宣判”。 整个过程,蔚蓝,没有做出任何有效的抵抗。 ………… 这一天,有两条重要的信息,在敌我双方分别传递。 第一条来自蔚蓝情报部门。在持续的信息收集、对比和分析后,蔚蓝情报部门给出判断 【游击全球的是同一具戴呃。 它是否也是受伤那一具?70概率不是,30是。 所以,目前大尖的侵略武力中,有很大概率,同时存在两具戴呃。】 第二条从伦敦上空的大尖群发出,进入茫茫宇宙……戴呃向文明舰队回报的情报,用人类语言逻辑大致表述 【绝大多数的人类比预想的更加脆弱,毫无威胁。 但是其中很可能如先辈所说,隐藏有一部分未觉醒的炎朽意志,因为我们观察发现,这里的普通人类在身体构造及本质特征上,与源能战力完全没有区别。 所以,灭绝是必然的选择,但是大规模的进行,需要等到你们到来,以保证屠戮后炎朽意志的继承,都在我方,而不会落在那些已经掌握源能战力的人身上。 人类战士群体普遍比我方“工具”更弱。 但是因为一个奇怪的新式匣子,他们在近期,正批量诡异的提升。 他们在进步。 这是让我担心的部分。 不过还好,人类中真正可以被称为强者的人,目前仍然极少,极少。 少到只有少数的几个,可以集体对抗我。 只有更少的两三个,可以对我造成一定的威胁。 而以单个生命体,让我感觉到生命威胁的,目前只有一个。 当然,这些并不是很大的问题,因为我在移动上,始终拥有绝对的优势和自由。 正因为强者的稀缺和集结困难,人类目前的分散状态,反而可以给我们提供巨大的便利,以及生存和周旋空间。 我将全力保证他们处于这种分散的状态,直到我们的国度降临。 最后,期待弥望以及你们的到来……为我们伟大的航程祝贺吧,一切都是值得的。】 【对了,它们称呼我们为“大尖”,我认为这是一种无知下的挑衅颌羞辱。】 ………… 1994年,9月20日,夜。 华系亚传统节日,中秋节,天晴月圆。 临州周边,第15号战地医院。 韩青禹身上穿着胸章已经染成红色的“扑棱蛾子作战服”,背负柱剑,怀里头抱着一大捧桂花。 因为医生、护士和女伤员们的一致请求,完全没有办法拒绝,当年的蔚蓝第一送花郎,又送花了。 为了方便,韩青禹直接砍了两棵桂花树扛回来,然后剁吧剁吧,一间一间办公室和病房送过去。 “呼!”终于完成了,走出医院楼大门,韩青禹长出一口气。 他还是不习惯这样的情况。对他来说,干这个似乎比面对戴呃还要更困难一些。 正想着把剩下的桂花找地扔了呢,琢磨着,最好扔的地方能不被医生护士和伤员们发现,否则他们可能会不高兴。 “青少校,青少校……”一名已经熟悉的小护士,一边喊着,一边跑过来,站定后气喘吁吁说“河边,河边也都说要送呢,都在等青少校的花。” “来,你跟我走。”小护士抓了韩青禹的手腕,一路跑到山背的河边,站在坡上指着说“喏,这里也要。” 河边的山坡上,明亮的月光下,错落地坐了一堆又一堆人,似乎正在看月亮。 温继飞、贺堂堂、杨清白和小王爷也在其中,正在和小护士们聊天。 所以,应该是他们唆使的……大概率送花这事从一开始,就是他们故意弄的。 “辛苦了。”“辛苦了。”韩青禹无奈,只能这样说着,一处一处送过去。 送到最后,手上只剩最后一枝桂花的时候,他走向一个老人。 月梅奶奶的眼睛上依然缠着纱布,她已经不可能复明了,不过身体状态好了很多,她今晚也在,正坐在河边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听小护士们给她讲今晚的月光。 “呃,那个……”走近了,因为意识到老人看不见,第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才恰当,韩青禹支吾着,先把桂花递了过去。 桂花香,月梅奶奶闻见了,怔一下偏过头……伸手在空中抓了一下,两下……用力抓住那束花在手里。 “真的别人也是送桂花?”很多很多年前,小月梅曾狐疑问过1-95492。 那是她人生第一次收到男人送的花。 “是……是吧。”那年同样是第一次送花的1-95492躺在病床上,看着她,尴尬笑着说。 652.中秋,血月(下) 中秋,明月夜,河边的山坡上,许多人的目光中…… 月梅奶奶一手握住了那束桂花,握在掌心,攥得很用力,她看起来似乎有些混乱和出神,另一手不自觉地向前摸索,很快用力抓住了韩青禹悬在空中的右手。 “奶奶。” “这是青少校,月梅奶奶。” “……” 一旁的护士、医生们连忙出声提醒,甚至其中一部分有些焦急和紧张。 因为她们绝大多数人对青少校并不熟悉,这次在号战地医院的韩青禹,也没有像温继飞一样,和医务人员、伤员们玩到一起。 而且他“死铁直人”的名声一直很大,那可不是什么会让人感觉亲切的名声,这段时间他的脸色,也大部分时候冷漠不好看。 所以,在除去负责他们病房的那两个小护士外,绝大部分人的眼中,他依然只是穹顶榜上强大无比的thekg。 是曾经被审判选择离开蔚蓝逃亡,归来时没有证据就去杀了初代星耀的“恐怖的,暴力的,遥远的the青少校”。 “大概月梅奶奶在这一瞬间恍惚了,这样握了他的手,万一青少校感觉不好……”她们紧张着,无措着。 但是,韩青禹并没有把手抽回来,反而他缓缓在椅子旁边蹲了下来,以便老人不必过度费力地扭转身体,来握他的手。 不知怎么说话才好,他就努力地向月梅奶奶微笑,哪怕她其实看不见。 因为这一幕,四周安静下来。 “我,我知道。”月梅奶奶刚才大概确实是走神了,反应过来,连忙松手,把手收回去。 不过跟身旁的医生、护士们不一样,她不紧张,更不觉得害怕。 虽然也听过不少关于青少校的传闻,但是在老人的眼中,不管强大与否,是不是因为委屈闹过脾气,韩青禹曾经都一样是蔚蓝的战士,甚至按听说的年纪,在她眼中还是一个孩子。 “你看,我这没吓着你吧?青少校。”月梅奶奶拿起桂花在身前,说“谢谢青少校的花,很香。” “没,没吓着,没事的,奶奶放心,随便抓。”韩青禹慌忙咧嘴笑着回应。 这一刻他的神情、语气,比所有人想象的都更加温柔,这是一个那么罕见的韩青禹。 人们稍稍意外,然后开始想笑“什么叫做随便抓啊?哈哈。” 青少校依然不擅长说话,而且在这种温情状态下,看起来有些窘迫和无措,这样的画面意外的有趣。 山坡上低低的笑声响起来。 “那就好。”月梅奶奶也笑了一下,然后想了想,说“对了,青少校南方人还是北方人啊?” 她因为总是问这样的问题,已经很擅长把握分寸了,绝不问具体地方。 “南方。”韩青禹答了,不像一般人懂得反过来询问,就两个字,没了。 “哦,家里都好吧?这次这仗……”老人继续问,如传言一般,月梅奶奶也不太会说话,说来说去就这么几句。 “好,都好。” “嗯,那得空得记得回去看看他们,他们一定担心记挂着呢。” “诶,好。” …… 就这样,月梅奶奶说一句,韩青禹答一句,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只是老人家常的唠叨,和年轻人不厌其烦的回应。 “对了,刚就在这,小琳还跟我说呢,说青少校你长得很漂亮。”家常唠叨唠完了,月梅奶奶突然笑着说。 “啊”,韩青禹无措,慌张一下,顿了顿后说,“是……很漂亮。” “哈哈哈哈哈……”以温继飞几个为首,在他们的带领下,现场终于放心地大笑起来。 “那,青少校娶媳妇了没啊?”月梅奶奶也笑,但是不为所动,继续问道。 所以,刚韩青禹以为的突然跳脱的问话,其实依然在老人家常唠叨的轨迹上,只是她铺垫了一下而已。 按常理,当其他东西都问完了,老人们可不就该关心婚姻大事了嘛。 “没,没呢。”韩青禹有些结巴说。 “女朋友呢?谈了吗?” “……也没。” “心上人?” “……没。” “哎哟……”老人担心一下。 “那个,我不急的,我等打赢再回家相亲。”似乎不愿意被现场这么多人看扁了,韩青禹努力解释。 “那可不行啊!”神情、语气都跟村子里的普通老人没两样,月梅奶奶说“咋能等呢,这仗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打完,说不定天翻地覆的,遇着有合适的就该抓紧,可别错过了。” 咦,这什么情况啊?韩青禹当场愣了愣,感觉好像突然看到了,以前表哥被家里老人们催促的样子,想了想说 “嗯,好,我抓紧……不过我暂时还没有遇到合适的。” “那就相亲呗。”月梅奶奶说着,突然转一下头,继续说“青少校你看我们小琳怎么样?认识认识,不成当个朋友,又没关系的。小琳你说是不是啊?我看你平时就老念叨青少校……” 一旁的小护士傻眼了。 韩青禹也傻了。 他们终于意识到,原来老人准备当媒婆。 怎么说呢,真是很朴实,也很“积极乐观”啊。 “我……”小护士支吾了一声,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大眼睛扑闪着,激动看了韩青禹一眼。 这一刻不光她,就连在场其他女医生和护士都有些莫名激动。 眼前可是青少校啊,在了解的人眼中注定找不到媳妇儿的韩—死铁直人,在她们眼中,是就算是相个亲不成也好的那个人。 蔚蓝的女孩可没那么腼腆和羞涩。 炯炯的目光一双接一双看过来,感觉现场马上要开始相亲大会似的,青少校慌了,脸红了……不,黑了。 他能砍死红肩,但是不会这个。不懂怎么处理好了,韩青禹想了一会儿,无助地转身看向温继飞几个。 温继飞几个避开,偷笑。 场面继续“恶化”…… “哎呀,你们怎么干看着呀,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处理不来这些……快帮帮他吧?瘟鸡、小王爷……”锈妹走过来,小声说。 温继飞转头看看她,一直看着。 “再不帮他,你们自己看,他估计真就要现场开始相亲了。”锈妹窘迫转头,示意眼前漫山坡期待的场面说。 “哦……那,好吧。”温继飞想了想,答应了,站起来大声说“不行,韩青禹现在还不能相亲谈恋爱结婚!” 全场的目光都转向他。 所有的眼神,似乎都在问“为什么啊?!” 就连韩青禹自己,一方面感激瘟鸡帮忙解围,一方面也有些困惑为什么不行啊?因为战乱吗?可是明明你自己就在谈。 “如果你现在恋爱结婚了,那你五年前在去检测融合度的卡车上,跟我说会永远保护我,算什么?!” “……”韩青禹疯了。 锈妹疯了。 直到全场都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啊!”突然,沿河边坐着的人群尖叫起来。 她们正看着河里的月亮。 河里的月亮,突然变红了,血红的月…… 接着,河水沸腾起来。 一个身体如熔岩血红的人,突然出现在河对岸。 “颂!”因为听到尖叫声拔剑而起的韩青禹,目光定了一下,在空中收剑,然后落地,站在岸边说“伊万上将?” qiongdgzhishang 653.继续燃烧 医院的人之前并不知道有关伊万上将的具体消息,包括韩青禹几个也一样,他们大体只知道熊占里刚打了很惨烈,很伟大的一仗。 相关消息在一定程度上被隐瞒了。 因为哪怕伊万后来的身份,不能再算是蔚蓝的将领,他这样一个人类最巅峰战力的陨落,依然会对整个蔚蓝和普通世界造成沉重的打击。 另一方面,在伊万上将重伤垂死,离开冬宫广场的当时,大概也没有一个人能想到,他最终的目的地竟然会是华系亚,这里。 此时突然出现在河流对岸的伊万上将,身体仍保持着熔岩状态,只是火光变得稍微有些黯淡,胸腹之间的那个洞也仍存在,没有做任何处理。 这让他的形象,看起来诡异而恐怖。 要不是因为曾经亲眼见过伊万上将的特性爆发,韩青禹估计也很难一眼辨认出来是他。 听到韩青禹的声音了,伊万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在对岸一片恐慌和尖叫中,继续平静向前走来。 在他前进的道路上,草色迅速消无,树木在一瞬间燃灭……他走到河岸边停下来,停在月下河流的另一边,和韩青禹隔河相对。 “嘙嘙嘙嘙……” 河水在这一瞬间彻底沸腾,河中血色的月,也彻底失去线条。 “走。”韩青禹左手在身后,悄悄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温继飞几个抓紧时间,带领医生、护士和伤员们先离开。 他不知道伊万上将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疯着,还是清醒着,又到底是为何而来。 毕竟他们之前曾经站在敌对的立场干过一架。 虽然当时最后的一番对话,似乎化解了敌意,可是,伊万的精神状态和身体情况都太特殊了,韩青禹不得不防。 同时,伊万的战力很强,而且现在正处于死亡爆发状态中。 如果折秋泓之前关于韩青禹身体的判断没有失误,这里现在其实没有能阻挡他的人。 就算是他们几个加起来都不够。 温继飞几个当然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们很快带走了在场的医生、护士和伤员,然后叫上吴恤一起回头,埋伏在山坡上,警惕关注着下方河岸的情况。 “伊万不会是临死来报仇的吧?”贺堂堂看着,忧虑嘀咕了一声。 “不知道,但是可能性不大……“温继飞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停住,狙击枪枪口抬起。 “怎么了?”锈妹小声问。 “高手,树林里。”温继飞锁定大概位置,用平稳的气息说。 对岸山腰的树林里藏着人,而且是高手。 温继飞并不是通过源能感知判断的,这个距离吴恤和锈妹都没有察觉,他一个骰子更不可能。 当然也不是靠所谓的杀气或第六感——他刚看到了一撮红毛飘过,准确地说是一撮粉红色的毛,很快地从视线中掠过。 他们最近对粉红色很敏感。 河对岸的树林中,佩格芒特缓缓抬头,额头出现在瞄准镜里,毫不自知地朝河边张望着。 因为戴呃在全球的游击,克里斯汀最终没能送别伊万上将到最后一刻,她提前回去战场了,送伊万上将来到这里的,只有佩格芒特。 “要不要给他一枪?”狙击镜后,温继飞犹豫。 “这就是thekg啊!呃,好看吗?”佩格芒特抬手,捋了捋额前下垂的粉红长毛,“跟我一比,明显缺乏个性和特点啊。” “等等,他在住院?!哈哈。”简直天赐良机,佩格芒特不自觉伸手握住了刀柄,“要不要现在上去砍他?” 他想砍韩青禹很久了。新世代最强新人的王冠,佩格芒特必需拿回来,不管是不是趁人之危,反正砍赢一次就好,然后跑,从此躲着他…… 同时间,温继飞的食指开始向扳机施加压力。 一触即发的场面。 被河岸边终于开启的对话打断了。 “我记得你可以获取别人的特性。”没有任何多余的话,伊万看着韩青禹开口。 “是,但是……”韩青禹老实回答,想说那只是暂时的。 “给你,最终燃烧状态,我用手斩掉了戴呃的手臂。”伊万伸手,同时低头用目光示意自己现在的状态,平静继续说“我没有太多时间了。” 原来他来做这个。 韩青禹愣住了。 同时河岸两边高处,温继飞等人和佩格芒特愣住。 “你……”韩青禹开口有些无措。 他跟伊万并不太熟,但是作为一个战士,一个也算强大的存在,这样看着一个曾经的方面军军团长,后来孤独的疯子,人类历史最强大的战士之一,这么说,这样走向落幕,依然感到悲怆和难受。 这种感同身受的悲伤,大概是天然的。 因为从某中程度上说,他们,其实是同类。 伊万对韩青禹也不熟,所以,他这样做本身,其实谈不上寄托什么的,“拿去吧,然后试试看,能做点什么……” 他说,然后源能激荡。 当他迈步,跨过河流,巨大的水汽升腾,在一瞬间截断流水,直至河床干涸。 “不是,我……”韩青禹慌忙想解释,自己其实并不能留住别人的特性太久。 “给他源能块。”身后,折秋泓的声音。 她在山坡上,大声感说“如果你想试一下,给他那天你给月梅奶奶一样的源能块,我认为那样可能有用。” 那天的源能块吗?!韩青禹一下懂了,不及多问,迅速掏出一块源能块抽干,然后倒灌,递给伊万,说“装上。” 伊万骗了偏头,茫然看看他。 “吸收它。”韩青禹说。 “……好。”伊万并不需要把源能块装入装置,只是在掌心一握,源能立即抽干,他感觉了一下,说“咦?你……” “不够。”山坡上,折秋泓继续喊。 韩青禹迅速倒灌第二轮,递给他。 伊万接了。 第三轮, 第四轮, 第五轮, 吸收金属块, 第六轮, 第七轮, …… 直到伊万摇头拒绝,说“停下来吧。” 韩青禹抬头,鲜血从他的嘴角、眼睛、鼻孔和耳朵不停流下来。他可以及时补充液态源能,但是生命源能转化跟不上,就算他一直嗑金属块也没用。 “没用的,我知道你想帮我,也接受帮助,但是就算你耗尽生命源能,也不够。”伊万笑了一下,大概因为是时隔太多年的笑容,以至于有些生硬,说“谢谢。” “……不客气。”韩青禹说。 伊万又笑了。 “那么,试试看吧。”说完,他没再留给韩青禹再坐思考的时间。 “轰!”一条熔岩的河流,覆盖过来,韩青禹站着没有闪避。 接着,“啵!”一点红色火光,在他胸口心脏处燃起,然后像倒在地上的水一样流淌开,扩散全身,越来越炽。 qiongdgzhishang 654.解脱 伊万给予韩青禹的是他的极致特性爆发状态,在他的人生所见中,韩青禹是唯一可以获得别人特性的人。 当然,实际的情况仍然有太多未知,目前被认知的炎朽还只是少数,韩青禹也许并不是唯一。 至于伊万将军身上的炎朽,那并不能主动传承,也不是在一定范围内只有两人,就能保证继承的。 按折秋泓之前的说法,阿方斯的炎朽主动跑到贺堂堂身上那种情况,才是特例。 大部分的情况下,当继承者死去,炎朽的结局,或会因为与继承者融合程度太高,与之一起消亡,或更多时候意志暂时消散,在其他不可确定处重新完成凝聚,然后可能出现在另外任何一个人身上。 这完全不以时间、空间和人的意志、办法为转移。谁都不知道伊万上将的炎朽是会随他一起死去,还是消散,去往不可知处。 中秋月光下,韩青禹的身体渐渐化身熔岩,巨大的痛苦侵蚀皮肤、肌肉,内脏以及一切。 韩青禹咬牙,努力转化,吸收…… 他知道自己其实留不住别人的特性。 但是当伊万上将误会了,决定这么做,以一个垂死的状态,千万里而来,最后这么做了,他没有别的选择,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 此时此刻,韩青禹一点都不想说,伊万将军这样,是至死都在为人类做最后的贡献。 因为那些年,人类,或至少蔚蓝,肯定曾经伤过伊万将军的心。 他不想在一个伟大的战士的临终之际,再让他去回顾这一切,回顾那段孤独的岁月。 河岸边就这两个人,当韩青禹的身体渐渐燃烧,伊万将军的身体在渐渐黯淡。 与之前在熊占里冬宫广场不一样,这一次,伊万没有说“拜托”,没有向韩青禹交托熊占里,更没有提及这个世界和人类。 因为站在他们这个高度,很多东西都是自然而然,就无法回避的。 “要警惕你的爆发后遗症,我想人类一定缺失了什么,不然不会这样。”临终一刻,他也只说最实际的话。 “好。”韩青禹看着他,点头。 同时间,河岸这边的山坡上,温继飞、吴恤站起来,锈妹等人站起来,抬手无声向伊万将军敬礼。 河岸另一边,佩格芒特也放弃偷袭计划,站起来,抬手敬礼送行,同时在心里嘀咕“老家伙你过分了啊,我这一路送你过来,你也不说给我点啥……就算给不了吧,你这样做,我以后还怎么砍倒他啊?!” 谁都没想到,佩格芒特会是第一个泪光模糊的人。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会这样的人。 这一路,带着垂死的伊万上将来到这里,佩格芒特一路骂骂咧咧,好几次差点把伊万气爆炸了,但其实他知道,自己正在见证一个伟大人类战士最后的人生历程。 现在,这段历程走到终点了。 “嗖!”一把火红的战刀落在佩格芒特面前,火光消散,伊万转过头,说“谢谢,小子。” 佩格芒特无声。 “其实你才是我见过,未来人类可能最强的人。”伊万继续,突然说“相信我,你要永远相信这一点,永远这样下去。” “啊?老头你又疯了吧?”佩格芒特说,他一直很膨胀,可是就算再膨胀,他也没想过自己可能是人类最强。 难道我还可能比陈不饿军团长强?我连韩青禹都打不过。当然我也死不了就是了。 “好吧,算你有见识。”又说了一句,佩格芒特眼泪滚下来。 伊万笑笑,转回来。 这一刻包括韩青禹在内,每个人都清楚的知道,他没疯,他在一个很清醒的状态,他的情绪平和,笑容朴实。 至于为什么他会突然这样对佩格芒特说,不重要了。 这时间,伊万身上的火光重新明亮了一下,那是最后的燃烧。 “将军。”韩青禹抬手敬礼。 “嗯。”伊万点头,看他,继而又看看山坡上的几个人,说“你们在为我哀伤吗?” 他温和地笑,认真说 “不用这样的,因为对我而言,这其实是解脱啊。” “人生最后的这十多年,其实只有最后这几天,我是轻松和平静的,能在这样一个状态下离开,我当作是命运最后的眷顾。” “只是,这个世界,从此辛苦你们了。” “就当我偷懒了吧。”他笑着说。 “是。”河岸两边,韩青禹,一齐回应,努力挤出微笑,他们大概都知道伊万将军曾承受巨大的痛苦折磨,但是无法真的去感同身受那种痛苦。 而且这种痛苦他自己清楚知道,知道自己疯了……所以,这或许比姜龙池上将更痛苦。 所以,他们努力用微笑送别。 “那就这样。”伊万笑着,挥手。 山林河水,一阵秋夜的风吹过,他抬起的手消失,然后身体消失…… 时间年月0日。 地点华系亚,越江省山区,第号战地医院附近。 蔚蓝前熊占里方面军战斗兵团军团长,人类历史上最强大的战士之一,人类历史至今唯一在一对一战斗中重创戴呃级大尖的功勋战士,屠夫,伊万·安德列耶维奇,牺牲,消散于秋风。 只有关于他的故事,在熊占里和未来的人类历史上,永恒不灭。 还有,他标志性的熔岩火光,也依然燃着,燃在韩青禹身上。 ………… “你……”温继飞看了看河对岸山坡上的那个红毛。 他早就已经把枪收起来了,因为毫无疑问,那是友军。 “我叫佩格芒特。” 贺堂堂“谁?” 佩格芒特“……” “出云榜第一,被青子踢下来那个。”折秋泓提醒。 佩格芒特“……” 老子明明早就不在出云榜上了好不好,老子现在也是超级了,不过,穹顶榜…… 算了,反正伊万刚说我才是未来的人类最强。 “呐,青少校是吧?”佩格芒特喊。 韩青禹艰难抬头。 “看你病了,下次再砍你。顺便说一下,你这个发型,太土了。” 佩格芒特说罢转身,红毛一甩,扛着伊万将军留给他的刀,消失在对岸林中。 妙书屋 qiongdgzhishang 655.60亿的恐慌 &ap;lt;!--o--&ap;t; “青子。”温继飞从山坡上跑下来。 按照他们过往的了解,韩青禹接收他人特性的方式,就是主动承受特性能量入侵身体,然后再做吸收和转化。 这个过程总是伴随着很大的痛苦,而且,当对手的级别足够高时,事情就会变得危险。 现在青子的情况看起来很糟,没吐血,但是比吐血严重多了,他可能连吐血都做不到。 韩青禹听声,连忙回身摆手,艰难说“别过来……你会焦的。” 说话时他的身体大部分都已经化作熔岩状态,不均匀的,红色的,明黄色的火光,似乎在涌动一般,从身体各处透出来。 四周围一片焦土。 这是伊万将军的终极特性爆发,不是温继飞这样的体质可以靠近的,别说他,就是次顶级的贺堂堂,一旦接近都会重伤。 这份特性能量实在太磅礴了,韩青禹也很难承受和加以控制,尤其他刚才还消耗了大量生命源能。 “……要不放弃吧。”折秋泓突然说,等到目光都转过来,继续道“你应该还能把它们驱逐出去,驱逐它们吧,再扛下去我怕你会有危险。” 韩青禹转头看向她,变得迟钝的面部表情,似乎有些犹豫。 “是啊,反正最后你也保留不住,不是吗?”贺堂堂在旁也接茬说了一句。 因为根据过往的经验,韩青禹从别人那里“借用”特性,最多也就在身上保存三五天时间,时间一过,等要打架还得重新再借。 他们俩说的是对的。 反而伊万将军的选择,其实是一个误会。他为此不惜垂死坚持,跋涉千万里而来,完成这件事……当时情况下,韩青禹没忍心告诉他真相。 而现在,伊万将军已经消逝在风中了。 韩青禹缓缓抬起头,又看了看那片月色下已然虚无的夜……转回,开口说“我想再试试。” 他拒绝驱逐这份特性能量,至少现在,在这里,他不能这么做,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最终能坚持多久,转化多少。 “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他接着说了一句。 说完,韩青禹转身,迈步踏过河流,向对面山上走去。 巨大的水气升腾起来,遮蔽了视线。 “青子你去哪?” “干嘛?” 担心的呼喊从身后传来。 “找地方待着啊,难道回去把医院烧了吗?”韩青禹郁闷说“那边山上有个山洞,我去那里待着……对了,保险起见,你们帮我弄个死铁围栏过来吧。” ………… 三天后。 河流早已经恢复了,平静继续流淌着,满是焦土的河岸右侧,摆满了山花。 而河岸的左侧,暂时成为了禁区。 那里有一条焦土构成的山路,一直延伸,最终消失在山背。 山的背面,大约半山腰处,一个比想象的还要更大一些的山洞,大片的石头已经被融化又再次凝结。 韩青禹依然燃烧着,只不过状态稍微平稳了一些。 一动不动坐在地上,他的身体四周被一圈死铁铁板围了起来,那些铁板每块都跟他相隔超过3米,整体看起来,感觉跟个“圈”似的。 “怎么样?还是不行吗?”贺堂堂坐在山洞口,语气听着有些随意的,朝里问了一声。 说话的同时,他低头把一条刚从河里抓来的鱼用战刀插住,然后撒上盐,向洞里递去,小心控制着距离。 “嗯。”韩青禹出声。 两天了,他依然没办法更大程度的转化伊万将军的特性能量,同时也依然没有放弃。 “哧,嘙嘙嘙嘙……”鱼很快烤好了,散发出香味。 贺堂堂连忙把战刀收回来。 还好,没焦,他拿起来嗅了嗅。 “香吧?”杨清白往吃了两口的烤羊排上又洒了点儿孜然,往里递一下,快速收回来咬下一口,说“这可是正宗火山石烤的。” “我尝尝……呃,好像还真的比一般炭火烤的好吃。”贺堂堂掰下一瓣鱼肉嚼了嚼,连战刀和鱼一起递过去说“恤儿你试试?” “……”吴恤把目光从山洞方向收回来,犹豫了一下,掰一块放进嘴里……然后又掰了一块。 然后温继飞也掰了一块。 折秋泓也掰了一块。 鱼和羊肉很快就吃完了,贺堂堂起身又去了河边。 “青子你真的没事吗?”山洞外,锈妹把瞬干的红斗篷小心叠起来,远远问。 “嗯。”韩青禹出声。 “那你什么时候能出来啊?” “……不知道。”韩青禹说。 “哦,那你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锈妹郁闷道“基地那边米拉队长的手伤也好了,上午联系还说想过来呢,可能着急想把队长小姐给你帮他固化吧……你不让对外说你现在的情况,我只好告诉她,你发烧了。” 山洞口温继飞几个都笑起来。 山洞里面安静了几秒,然后韩青禹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说“要不你们帮我问问看吧。” “问什么?” “问一下,看那个死打铁的,有没有空帮我打一副高阶死铁全身甲。”韩青禹说“死铁咱们自己出,就用红肩身上扒下来那些。” ………… 接下来的几天,韩青禹与世隔绝的日子依然在继续,时间走到9月30日。 蔚蓝联盟总部议事会,首次对外记者会,会场被各国严格选拔的近500名记者围拢着。 关于历史和真相的问题,已经差不多都问完了,现场又一名记者举手。 “请。”主持人伸手示意。 记者站起来,顿了顿,“请问,差距到底有多大?我的意思是,我们想知道真实的情况,人类和大尖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问话时他的目光笔直,语气带着压迫感。 “相似的问题我们刚才已经回答过了”,台上的一名议员拿过话筒说,“因为对大尖的情况了解还不够深入,还有很多未知,我们暂时无法就此给出准确答案,但是有一点是明确的,那就是我们一直都在进步……” “那么,戴呃呢?那具已经在全球十余座城市上空频繁出现的大尖,是叫做戴呃吧?”记者继续追问。 “……是。”议员回答。 “我想它应该不属于依然未知那部分。”记者说。 一瞬间,整个会场突然骚动,大批记者举手,未经允许直接发问,在混杂的场面下,互相比拼着嗓门。 “请问,我们能杀它吗?” “我们是否拥有同样强大,或比它更强的超级战士?” “有几个?” “……” 一片混乱中,台上的议员、军方将领,科研部门代表和新闻部的人互相看了看……迈恩伸手拿过话筒,身体前趋,坚定说“有。” “比如华系亚的军团长先生吗?” “毫无疑问。” “那他为什么不出手?” “无可奉告。” “好吧,那么除他之外呢,还有吗?有几个?” “机密。” “所以你的意思是还有?!那么,为什么都不杀它?既然有杀它的能力,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它在一处又一处出现,让整个世界陷入恐慌,却没有任何行动和作为?” “……机密。” “是不是当它在空中,我们就没有任何办法?我们的源能飞船和它们的差距很大,对吗?所以,事实,我们根本就没有把握杀它,对吗?!” 质问的语气,甚至加了抑扬顿挫,这名记者的嗓门超级大。 他问中要害了,只要戴呃不下来,只要它待在自己的飞船旁边,蔚蓝现在手头的计划,就根本无法实施。 台上陷入沉默。 “混杂,早知道就不该同意这次记者会。”“还不如让他们猜呢。”他们在心里想着。 突然,“对。”一个声音回答。 会场茫然一瞬……接着彻底安静下来。 因为这个声音来自会场外。 来自高处。 当外面纷乱而磅礴的源能轰响传来,大量战斗人员完成集结。 人群小心翼翼走出会场,抬头, 蔚蓝联盟总部的上空,一具戴呃站在那里,俯视一切。 &ap;lt;!--ovr--&ap;t; 656.得有人杀它 没有人知道戴呃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因为蔚蓝总部并不完全对外公开,但是想想,它会说话,一切又似乎都不难理解。 这样,再回头想一想,这场记者会和刚才的那些问题,真的都愚蠢到了极点。 当全球都因为戴呃的频繁出现陷入恐慌,蔚蓝方面也失去了镇定。他们努力想要安抚和解释的结果,现在将带来的,无疑会是一场更加巨大的恐慌,乃至绝望。 ……除非蔚蓝能当众杀掉这具戴呃。 可是,现在,当它就站在人类的头顶上,站在承载人类希望的,蔚蓝联盟总部的上空。 除了在地面集结的数千兵力, 正在赶来的援军, 以及在四周隐伏,随时准备发动绝望攻击,掩护撤退的20余架源能飞船外, 蔚蓝什么都做不了。 甚至现场,还有议员不自觉如那些从普通世界来的记者一般,控制不住身体颤抖,双腿发软。 克莫尔议长知道眼前的场面将会带来什么,眼神黯淡了一下,转而坚定,他迈步准备走出人群。 “不,议长先生。”一只手伸过来,拉了他一把。 然后迈恩松手,从克莫尔身边经过,走到人群外,站定仰头看着在空中的戴呃。 “说些什么……说什么?” 面对这种情况,感觉似乎是应该说些什么的,但是迈恩想了,想不出自己能说什么。 出身新闻记者,他很擅长说话,可是现在的局面,如果只是无意义的叫嚣和逞强……那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所以他暂时就只是站在那里。 “嗖!”突然一声轻啸,空中戴呃手中的蓝光柱剑脱手,如电光一般向这个主动站出人群的,头领样的人射来。 大尖可没有人类的那些奇怪战前习惯,它之前“游击”全球没怎么出手是因为它不想出手,而现在,它想杀,所以就直接出手了,没给一丝缓冲时间。 一时间,蓝光激射,记者群惊恐尖叫。 艾希莉娅和伊恩放弃了安抚他们的想法,急切转头看去…… 人群前方,迈恩没有喊叫,他的长满白色胡茬的下巴也紧紧咬合着,没有颤抖。 双手在腿侧,用力握拳,他站住了没退,眼睛直直地看着那道蓝光……在这一刻,他必须给出这样的场面,必须相信那些战士。 “嗖!”蓝光落到低处,划出一道弧线,向迈恩射来。 “轰轰轰轰轰……”下方战士群中连续五人爆发出手。 五次斩击,好不容易将柱剑阻住。 然后,克里斯汀负刀出现在楼顶。 戴呃对她已经很熟悉了。 这段时间,克里斯汀一直在四处驰援,在戴呃的印象中,往往当她出现,就意味着现场还有不止一个人类强者……短暂的对视,“嗖”,戴呃屈指收回受阻的柱剑,没再继续攻击,更没有选择落地。 “好吧,到此为止。用你们的话说,我突然觉得有趣了。这感觉如同我是掌握一个世界的神,而你们,名为人类的虫子们,只能绝望地等待毁灭降临……” 戴呃说。 现场无声。 “有本事你他妈下来啊!敢不敢?不敢就别在那跟老子装。”一头红毛的佩格芒特走出来,站在克里斯汀身边,指着天空叫骂。 他在虚张声势。其实如果戴呃真的下来,他和克里斯汀可能都会死。 当然,就算不是为了虚张声势,他也一样会这么干,佩格芒特控制不了这种惯性,而且真的准备和戴呃干上一场。 这时间,下方,议员群里一部分人立即紧张、愤怒起来。 不过还好,可能因为物种相隔,戴呃并不接受激将,它平静而意味深长地看了佩格芒特一眼,“你还不够资格,粉红色的人类。” “……” 半个小时后,戴呃走了,它在蔚蓝联盟总部的上空转了一圈后,平静地返回飞船,离开。 而蔚蓝联盟的总部,因此需要迁离,躲藏。 一直到那艘异形飞船消失在天际。 战士群里,刚才出手的五名战士才相继吐血,或支撑不住倒地。 现场人群沉默着,气氛低落地散开。 “发布通告,取消埃利亚特的议员资格。”有些无力,同时愤怒,克莫尔一边走,一边对身边的秘书说。 “啊?”秘书错愕了一下,因为这并不符合程序。 “他刚尿裤子了。”克莫尔竭力压抑着情绪。 如果埃利亚特只是一个普通人,他在戴呃面前尿裤子没有问题,可是,他是蔚蓝的议员啊,哪怕的社会学家的身份,没有强大的战力,他是蔚蓝的议员啊。 克莫尔说完转身,独自走向办公室,他的身形消瘦,脚步微晃。 ………… 七天后。 “戴呃没有杀人?”山洞里,依然作为烧烤摊主存在的韩青禹问。 “是的。”温继飞坐在洞口说“不过情况还是很糟。” “因为事情传开了吧?” “当然,当时现场有500名记者呢。”温继飞说“另外雪莲、清白炼狱,还有一些新冒出来的末日组织的人,也在四处散播消息,制造混乱,他们控制了一些电台和广播……” “新冒出来的末日组织?”一旁的贺堂堂诧异插了一句。 温继飞“嗯。” “他们想干嘛?” “各种各样的都有,还有把大尖当神来信奉的呢,以为那样就会被救赎。另外有一部则大肆宣扬蔚蓝在欺骗民众,号召民众抗争,要求分配源能和死铁。一些地方已经开始出现末日组织蛊惑民众攻击蔚蓝小队的情况了,一些方面军的部队,也开始出现避战甚至小股逃亡的苗头……” 温继飞说得平淡而简单,但是在场几人,其实都不难想象,这个世界现在的情况,以及蔚蓝的处境,实际有多糟糕。 “话说,蔚蓝现在应该已经储备了不少源能和死铁了吧,为什么还不开始征兵?”杨清白放下羊排,一嘴油说。 让更多人获得源能死铁武装起来,找到更多潜力强大的战士,培养他们……这是人类接下去必然要做的选择,只是它得由蔚蓝来主导。 “现在怎么征啊?”温继飞苦笑。 “是的,现在的蔚蓝,已经没法全面征兵了。”折秋泓帮忙解释说“因为时机错过了,现在的蔚蓝已经失去了可靠而强大的形象,而人类正在失去信念,征兵被选上的人,也许一半会在拿到资源后逃跑求生……” “嗯,然后怎么安抚那些没被选中的人,让他们接受,也是问题。”温继飞微微叹息说“一些人已经开始不相信自己会被保护了……” “所以,得有人杀它。”山洞里,韩青禹的声音再次传来,他已经沉默好一会儿了。 它,当然就是那具戴呃。 “可不是,而且最好是当着全世界的面杀它。”贺堂堂说。 “可是它不下来啊,那狗现在估计也知道自己的优势了,怕陷入围攻,整天都贼得要死。”杨清白说“我们的飞船又根本不可能追上它。” “除非一击即杀。”温继飞说。 当戴呃保持在空中,杀它的机会,也许只有一刀,这不可能由波臣和克里斯汀等人通过围攻来完成。 能完成这件事的人,他们知道的,只有一个。 657.大撤退 军团长要做,肯定能做到,没有人会怀疑这一点,但是以他目前的状态,如果出手去做这件事,代价大概会很大。 这不止是他个人的代价,还是全人类的代价。 情况大概相当于打牌,对方满手大牌,只出了一个a,咱就不得不把手头唯一的“王”扔上桌面,而且剩下还没炸。 韩青禹几个上次就已经知道这一点了,如果真的能杀,上一次遭遇,那具戴呃就走不掉。 当场,几个人都沉默下来,思考这个结能怎么解……而答案,它似乎是无解的。 因为连续的雨天,锈妹今个把医院刚洗过的病号服全搬了过来,一边想着,一边一件一件地快速烘干,叠好收起来。 贺堂堂蹲地上专心地穿着肉串。今晚上食堂打算加餐,请全院一起吃烧烤。 他最近还出任务,但是已经停止吃尖的尝试了,按折秋泓的分析说,在至少突破到顶级之前,他根本没办法使用那只炎朽的吞噬特性,也就是说,他现在啥都“吃”不了,除了吃饭和吃串。 “大概老头自己和参谋长,现在也在两难吧,压力都在他身上。”温继飞扭头朝洞里头嘀咕了一句。 在现在的局面下,大概全世界都会问样的两个问题为什么华系亚的军团长还不出手?他是不是也打不过? 可是陈老头不出手的原因,又是绝不能对外说的。 温继飞说完了,山洞里韩青禹还没有搭腔,外边折秋泓先站了起来,有些刻意地甩一下手臂说 “好了,还是别让青子再多说话了,他现在其实没那么好受。” 距离伊万将军离开已经十多天了。 这十多天里,韩青禹明知留不住,却依然没有放弃,转化不顺利,他就用骨源把特性能量封在体内。 这等于他这些天,其实几乎每分每秒都在承受伊万将军的特性攻击…… 天知道他这些年到底被锻成了怎样的一块铁,以至于坚韧至此。 “说起来,我倒灌的源能块,好像能救人,是吗?”被折秋泓故意打断的对话,又被韩青禹自己,重新续上了。 “……嗯,因为带了生命源能。”折秋泓顿了顿说“但是你也别把它想得太夸张了,你现在能帮的,也就一般等级,人在生死之间情况……真正致命的伤你帮不上,你也救不了超级战力,就更别提……” 更别提的对象是谁,这里每个人都明白。 “哦。”虽然通过伊万将军,已经提前知道答案大概会是这样了,韩青禹仍然稍微遗憾了一下。 继而想了想,既然这样,在自己离开前,还是可以给华系亚方面军医疗系统留下一些倒灌的源能块的。 “对了,我的全甲怎么样了?”他突然转问道。 “嗯?”锈妹抬头说“应该快了吧,材料早就已经送过去了,江愁说他会找时间帮你打,还说会给你打副帅的。不过应该没我的好看,嘻。” ………… “n叔你应该也能杀它对吧?一刀?”蓝色玻璃的小教堂,世亨少爷偏头看着脚边的垃圾桶问。 这是他最近发明出来挤兑n的方式之一,谁让n一直不现身呢。 “当然。”n也不生气,笑着表示没问题。 “那……” “想都不要想。” n明白刘世亨的想法,提前拒了,因为按照他所期待的形势发展,大尖全面降落是必须要发生的环节,所以现在他绝不会去阻止那具戴呃。 他希望陈不饿也别去做那么蠢的事。 “好吧,那我叶叔呢?他现在在哪?”刘世亨已经很久没见到叶简了。 “他?我不知道啊。”n这些年对雪莲的管理基本等同于无,下属几个分支各自操作,不到大规模火并,他都不会干涉。 挤着,“说起来倒是应该让他们都回来了。”n突然自己嘀咕了一句,意思似乎准备集结雪莲的力量了。 “为什么,你要干嘛?!” 世亨少爷一下担心起来,现在的情况,如果说n只是袖手旁观,他反正习惯了,还算能接受,但他要是想背后去捅刀子,刘世亨往后真的没法再这样,继续平静地和他聊天。 “没干嘛,加强防御而已。”n说话的同时,刘世亨脚边的垃圾桶,自动浮起来,一直上升越过他头顶。 引导刘世亨向上看,然后,n说“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什么?” “蔚蓝要从南极洲撤军了,以后咱们等于孤零零独自待在敌巢里。说不定哪天被发现,就要面对几万大尖的围攻……” “窝草!”刘世亨站起来,“那会死吧?” “也许。”n带着笑意说。 “窝草!”刘世亨激动小跑两步,一把抓起门口女秘书的手腕说“那你还不快点让我和爱丽丝修成正果?!” 修成正果四个字,刘世亨说的是华系亚语,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提起了,n和爱丽丝大概都明白他的所指。 原来当一个人快死了,他想的可以是这个,n“……” 爱丽丝低头笑,一直笑,不说话。 “你特么真是个天才。”n说了一句很标准的华系亚语。 三天后。 南极洲。 集结全世界各国政府倾力调派的大批最先进舰船,包括潜艇,突然出现在南极大陆近处海面。 时间1994年10月10日,蔚蓝最终全面撤军,告别已经奋战三年的冰川战场,同时宣告放弃南极。 对此,大尖方面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或者它们知道了,但是选择不阻止。 离行的舰船在海面上尽量分散,高速前进…… 每一艘船搭载的蔚蓝战士都不多。 这一方面是为了防止大尖追击,直接攻击船只,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接下来,还要路过大洋洲。 一个更庞大的船队,正在海面分散隐藏,等待着。 船上有来自各国,蔚蓝的十万铁血将士。 当居民们上船, 他们,会下船。 在放弃南极洲的下一步,蔚蓝会放弃大洋洲,并把它变成决战场。 一场涉及两千多万人口,史无前例的人类大迁移,即将开始。 一场已经不得不打的决战,即将拉开序幕。 658.能跟你们打听下我儿子吗? “欸,青子他爸。”张洁霞把拧好的热毛巾递过去,靠近,小声说“你听过呆二神吗?” “什么?什么呆二神?”下地帮村邻打了一天稻谷的韩友山一边擦着脖子,一边转头,困惑反问道。 带着汗水和泥土的毛巾在脸盆里“哗啦”翻拧着,浮起来几片碎草叶。 “说是天上的一个神,叫呆二神。”张洁霞一边端了脸盆去换水,一边小声快速说“大尖那边的,能站在天上。” “哎你,那玩意怎么能是神呢?那玩意吃人的啊!”一听竟然是大尖那边的,韩友山立即急起来。 “我知道啊,电视里都看过,可是今天你下地的时候吧,村头来了一个传教的人,说大尖其实都是神。” “什么?!” “大尖神。”张洁霞说“他还说,就是咱因为咱人类太坏了,神才降下惩罚的,那个呆二神已经在全世界好些地方现出过法身了,只是蔚蓝瞒着咱们而已。还有,蔚蓝也动不了呆二神。总之只有信了它的人,最后才能被保佑,赦免……就是能活的意思。” “所以?”韩友山一把拉住妻子,警惕问“咱村里有人信了吗?” “……嗯。当时听完,好些人报名来着。因为,你是没看到啊,传教的那个人他,是拿来呆二神站在天上的大照片出来的,好几张呢!而且他一跳就是五米多高,大李家的那个大石磨,他一只手,随手就举起来了!” “那你呢……你不会也信了吧?!”韩友山眼神急了,手上不自觉用力,攥得张洁霞手腕有些生疼。 “我,我就随口说了一下,我,我也信。”张洁霞语气弱了一下,接着脖子一梗激动起来,“那我还不是为了咱青子,寻个保佑啊,这世道,他在外头也没个消息,你知道我每天多怕吗?” 说完,当妈的眼泪下来。 “我知道啊。”韩友山的手上和语气,一下同时软下来,抬手拍了拍妻子后背说“但是青子妈,你得知道,咱青子是在部队啊,明白这啥意思吗?意思咱青子是政府的人。政府说大尖是外星人入侵,要打大尖,你遇上这事不说去报案也就算了,你,你怎么能去信大尖呢?!这要是被部队知道了,青子怎么办?!” “我……哎呀,我当时没想到这个。”张洁霞一下慌了,急得要哭,说“这可怎么办?!我,我签名,按手印了。” “……”照以前的思维,按手印可是大事,韩友山犹豫思索了一下,问“那人走了吗?” “估计还没,刚我回来的时候,他还在大李家院里呢。”张洁霞失神状态说。 “好,那你就在家待着别乱跑,我去找他拿回来撕了。”韩友山丢了手上毛巾说“就说咱再想想,先不信了。” “嗯。”张洁霞木木点头,看着丈夫的背影出门……一直到韩友山走到院里,她才猛地反应过来,着急担心喊“青子他爸。” “嗯?”韩友山回头。 “那人可厉害!而且,说是呆二神亲选的人呢!万一他要是不同意,你可千万别跟他硬来……” 似乎一直到这一刻,张洁霞才完全回过神来,意识到一个号召信奉大尖的人,其实是那么的诡异和可怕。 她懊悔极了,无措极了。 就这时候,“啪啪啪啪啪……”一阵激烈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最后冲进韩家院子。 是邻居马家的媳妇,一见到韩友山和张洁霞,她马上吊着嗓子慌神喊“出事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怎么了?!”韩友山也紧张起来。 “打,打死了。” “什么?!谁死了?” “呆二神亲选那个人,被打死了。”马家媳妇说到这顿住,抬手像是做贼似的先弱弱指了指韩家屋子,接着模拟说“被你们家龙池大师,啪,一巴掌呼死了。” 韩友山“……” 张洁霞“……” 事实,事情具体的过程,大概是这样的。在张洁霞回家后,传教的人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在村里传教,然后老和尚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就坐在旁边听。 没多久,王村长着急忙慌跑到大李家。大概因为和韩家一样,考虑儿子在部队,王村长找传教人提出要拿回妻子按的手印,同时壮起胆子,要求对方离开,说再不离开就报案。 传教人说了几句说不通,立即变脸,指说因为王村长这样触犯了呆二神,要惩罚他。 他变得很凶,朝王村长冲去,快得跟豹子一样。 村民们都吓坏了。 然后,“啪”,横向撇过来一只巴掌。 “就一巴掌,他就死那了。” “你们家老和尚还没事人一样,站那说哦弥陀佛,你个畜牲。” 马家媳妇满眼恐慌。 也不知是因为老和尚打死了呆二神亲选的人,怕惹来灾祸报复,还是因为突然意识到,韩家的老和尚怎么那么厉害?! “……”韩友山和张洁霞互相看了看。 “我去看看。”几秒后,韩友山努力沉着说。 “嗯,你,咱把大师带回来。”张洁霞眼神担心。 “诶。” 韩友山迈步出门的时候,其实是带着很大决心和担当的。 一方面老和尚的身份,突然变得很可疑,很让人不安。 另一方面,这事后面会怎么发展,他现在并不知道。 但是至少一点是确定的,他不能让老和尚自己去面对……就老头那情况,可能过会儿都不知道自己干过什么。 等韩友山跑到大李家的时候…… 一队穿着电视上蔚蓝作战服的超级人类战士,正在收敛传教人的尸体。 村民们缩在一旁不敢吭声。 老和尚也安静站在村里堆里看着,不过战士们偶尔看向他的眼神,满是恭敬和崇敬。 “你好。”见到韩友山出现,一名高个的军官立即上前敬礼问候。 “啊,你,你好。”韩友山手足有些无措,也不知道应该还礼,还是干嘛,脸色慌乱。 “别担心,后续的问题我们都会处理好。”军官说,然后转头看了老和尚一眼,转回继续道“不过我们姜……龙池大师,还得继续拜托你们。” “嗯,这没事,这本来就是应该的。”韩友山猛地注意到了,高个军官刚说“我们姜”……壮了壮胆子,韩友山小声问“但是他,我家龙池大师他,以前到底是什么人啊?” “……”军官犹豫了一下,转头和战友们交换了一下眼神,转回小声说“蔚蓝上将。” 上将?!蔚蓝的上将?! 韩友山呆滞愣住。 一旁的村民们全都愣住。 就算见识再少,他们看过电视,听过广播,大概也能明白这是个很大很大的人物。 高个军官转头,目光看了看在场的人,关于这件事,上级其实并没有明确说过,它是不能说的,只是以前潜意识觉得应该不说比较好,实际没接触,他们也没机会去跟韩家人说。 现在他说了。 “那,那他打得过那个呆二神吗?刚这人说呆二神天上天下都无敌……” 一旁的王村长打破了安静的局面,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有人打得过。”军官坚定说。 “谁啊?!” “是不是电视上砍飞船那个人,咱华系亚的军团长?” “那他啥时候去砍啊?” “那电视还放吗?这回。” 村民们一股脑儿拥上来,翘着头,热切期待问。 山民朴实而让人无奈的逻辑,他们现在已经惹上呆二神了……那当然就不信它了,进一步希望它被砍死,打破传教人的谎言,打破心理的恐惧。 军官这边没出声。 韩友山毕竟是跟人武部的领导们接触过的,立即自我理解,这个大概不能说,或面前的蔚蓝领导其实也不知道…… 他想了想,转移话题,顺便把心事提出来说“那个,蔚蓝首长同志。” 军官感觉他好像有什么请求,立即道“您请说。” “诶。”韩友山尴尬笑一下,“我啊,有个儿子在部队……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首长你看,要是方便,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啊?” ”在什么部队?叫什么?“军官觉得对方说不定是蔚蓝的,就算不是,冲姜上将的情分,能帮忙也一定要帮。 ”特种部队。“韩友山激动说“叫韩青禹。” “哦……你说他叫什么? ”高个军官连同他身后的十几名战士,这一刻集体呆滞。 “韩青禹。韩是姓韩的韩,青石青蛇的青,然后大禹的禹,不是下雨那个雨……”韩友山努力说明着。 “他,多大?”军官木木打断问。 “23,马上24了。” “……”高个军官转回去,跟战友们面面相觑,百分之九十九是他了……前蔚蓝,现溪流锋锐,th青少校。 “首长,首长?”韩友山小声喊了两声。 “诶!”军官回身,看向面前这位朴实的山民,th青少校的父亲。 “你看,这样能打听吗?” “……我,我试试。” 这事到底能不能说啊!高个军官想了想,这事之前上面连他们都没告诉,怕不是最高级别的机密,所以,大概还不能说。 659.封龙岙的风水 眼前这个人就是th青少校的爹。 高个军官身体微微后仰,眯眼看了看,感觉样貌似乎确实是有些像的,虽然实际上他也只是在那年的全军大会上,远距离看到过韩青禹一次而已。 “要是给他整理整理,再换上蔚蓝军装……” 作为一个山民,韩友山长年辛勤劳作,身材也还不错。 “嗯,真的有些像的。” 军官在心里一直比照。 这般反复思考和确定,主要是因为,“呃,因为你的那个儿子,实在是太夸张了。”高个军官在心里哭笑不得说。 事实,在他们这些人的视角里,韩青禹强大的不止是战力,还有性格。回顾过往发生那些事,你甚至可以说他的性格,有些复杂可怕,难以捉摸。 这跟眼前的朴实山民人家,似乎怎么都对应不上。 这时,“首长同志。” 韩友山小心谨慎,又喊了一声。 “……诶!”军官抬头,又看了韩友山一眼,心里突然意识到,刚才这个朴实的山民,到底是在怎样一个情况下跑来这里的。 当家里的健忘老人,突然打死了外来传教的强人,他一个普通村民,竟然有担当和勇气来善后。 而这个老人,偏偏还是有故而无亲,他们在完全不知道真实身份的情况下,收留的,而且一照顾就是四年。 “他们真的不知情吗?”军官不自觉猜疑了一下。 “如果真的不知情,得说真的朴实善良。” “而且家里条件,应该也不错……这一条,倒是能跟蔚蓝的家属待遇对应上。” “而如果他们其实知情……那他们就真太能演,也太狡猾了。嗯,有点可怕的。” “咦?这么一想,还真是跟青少校一样复杂啊。” 军官主观一通胡思乱想,到这基本算是把性格部分也落实了,最终认同下来自己的惊人发现。 “首长同志?”韩友山都快抑郁了。 一旁的村民们,也都拘束着,小声低低的笑起来。 “这高个军官也不知道怎么了,说一句话走一次神,说一句话走一次神……哦,可能因为上将的关系吧。” 韩友山和村民们在心里,都把蔚蓝军官和战士们的异样,都归结在了龙池大师以前的身份上。 “嘿,抱歉啊,我这想着事。”这回不走神了,高个军官笑着说“那什么,韩大哥你还是别再喊我首长了……我姓赵。” “……好的,赵……赵同志。” “也行。” 赵同志就赵同志吧,赵合山松了一口气,他的军衔其实不低,是中校,没事被喊个首长也还行,“但是,你当青少校真就只是少校吗?” “呃,目前看,他好像,大概,确实会一直都只是少校。” 可就算是那样,赵合山也适应不了被青少校的爹,一口一个首长的叫着,“你的儿子他,可是史上最年轻的星耀蔚蓝啊,百年历史第八个,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授勋时身在编外的星耀蔚蓝。” “对了,他还杀了一个星耀蔚蓝。” “你可能不知道,在我们蔚蓝,有多少人,都把他当成传奇和幻想的目标,换现在是他站在我们面前,我身后的那几个小年轻,怕都不知道会激动成什么样呢!我?大概还好吧。” “还有,说了我都怕吓着你……你的儿子他,还是全人类战力前十呢,不,现在可能是前五了!手底下两个超级,十多个顶级,上万强悍的源能战士。” “当然他这些年也受了很多委屈,吃了很多苦就是了,而且其中有些苦,是……” 有些苦是蔚蓝造成的,三年逃亡,差点连命都丢了!赵中校想到这,更坚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不能说,说了说不定被心疼愤怒的韩家人莽起来直接被打出去。 “啪啪啪啪啪……”一串焦急的脚步声,张洁霞挤开人群。 她在家等了几分钟见韩友山没回来,慌了,一路跑来……一看是这场面,当场有些蒙。 韩友山忙把刚才的对话,全部简单跟她说了一遍。 “上,上将?!蔚蓝的……” 所以,他是不是很厉害啊?张洁霞想着,怔怔看着一旁感觉似乎没啥变化的龙池大师……这个老头经常被她用哇哈哈哄骗来着。 闹着要喝酒了,给一瓶低调标签的娃哈哈,他就能在门口吱溜吱溜坐半天。 有时候喝完还打晃,说,我好像有点醉了。 “是的,这个咱回去再说。”韩友山拉了拉妻子的手腕,让她转过来说“这位赵…赵同志说让咱么别担心,这事他们蔚蓝会处理……还有,他说会帮咱们打听青子的消息!” “真,真的啊?!”张洁霞一下把上将的事抛诸脑后,转回激动说“谢谢,谢谢首长……” “不用……”赵合山刚准备说您也不用喊首长。 “你看这就饭点了,赵首长和同志们不嫌弃的话,去家里吃个饭再走吧?”张洁霞热情恳切道。 “……”去青少校家吃饭吗?赵合山眼神错愕,犹豫了一下。 “去吧,老大。”身后一名小战士凑上来,小声在他耳后说“这样以后,咱们可就是在青少校家吃过饭的关系了。” “是啊,是啊。”身后其他战士也都小声嘀咕。 大致去青少校家吃饭这件事,确实还是很有吸引力,也很让人激动的。再看青少校的父母,似乎也很好相处的样子。 “……那就,打扰了。”赵合山同意了,点头冲韩家夫妻俩笑笑。 ………… 现场,一直到一行人,连同龙池大师一起离开,去了韩家,村民们才渐渐散去。 可能因为已经经历过大尖新闻的洗礼吧,对于村里死人这件事,他们缓过来后表现并不十分惊恐。 “没事,咱这有蔚蓝上将呢。” “是啊,就算上将不记事吧,蔚蓝还能不管他?所以压根不用担心。” “就看什么时候去个人,上天去把那个呆二神砍了,就真彻底踏实了。” “是啊,话说回来,咱村里竟然住着个蔚蓝的上将大和尚,而且人十多年前,就在这附近庙里住过了,哎呀,这,嘶!” “呵呵,要不我以前跟你们说,咱这村子的风水大好,山上封着龙呐?!”村里老人旧话再提,意气风发说“封龙岙,封龙岙,可不就是这么来的?” 过往听过不知多少次,听着完全没啥感觉的一句话,现在突然感觉像那么回事了,村民们当场纷纷感慨,说是是是。 虽然他们现在抬头看去,封龙岙周边曾经如龙的山势,其实早在几年前的一个雨夜,就已经炸了。 660.翘首的世界(上) 矮矮的围墙和瓦片屋顶,只是一座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家院子而已,但是战士们走进去时,却莫名都有些紧张,态度隐隐激动,而又不自觉拘束。 “这可是青少校的家啊。” 有些东西,你让韩青禹自己在日常生活中去感觉,是很难感觉到的。比如他在这几年时间里,在华系亚乃至蔚蓝世界范围内,留下的形象和影响力。 尤其是对于蔚蓝年轻一辈的战士们而言,the青少校这个符号,在某种程度上,其实已经开始逐渐传奇化了。 很多时候,就如他们自己在新兵时代,曾经听闻那些遥远而强大的名字一般,这个名叫做韩青禹的人,以及他身边的伙伴们,后来一直都被好奇着,向往着,他们所经历过的事,也都被当作故事在讲述。 在整个蔚蓝,当一批又一批新兵们踏入蔚蓝训练营,其中不知多少人,都曾经幻想过,自己也许可能是下一个the青少校。 “敢想吗?咱们来青少校家吃饭了!” “是啊,呼…吸,赶紧沾一沾灵气,这样说不定明天,我的融合度就突然升到a级了……后天单劈黑甲,大后天就搞死红肩。” “哈,想得美吧,融合度又不会变的,依我看还是来点实际的好。” “什么实际的?” “比如一会儿,跟青少校爸妈说,既然您儿子为国为民不在家,那你们就当我是你们儿子,当我是青……韩青禹同志的亲兄弟。” 低着头,努力忍耐的笑声。院子里,人终于是缓过来了,战士们坐着,端着青少校家的热茶,一口一口的喝着,聊着。 这胡说八道的……赵合山出门先瞪了他们一眼,才说“进来吃饭了。” “有酒,但是记住都给我少喝点,知道吗?免得一不小心说漏嘴了。”赵合山接着又叮嘱。 战士们连忙说是。 进门,偷摸左看、又看,仔细在屋子里找寻青少校曾经生活成长的痕迹。 但是并没有。 因为之前韩青禹写过信,说因为自己去了特种部队的关系,相关资料最好都要保密,所以韩爸韩妈早就把那些东西都收起来了。 比如小时候的奖状……这要是让坏人知道我们青子小时候曾经得过三好学生,考过第一名,多危险啊? 那样他们一定会笑话他,后来怎么没考上大学吧?! 当然,韩友山和张洁霞对政府还是很信任的,这些年他们一直受着人武部领导们的照顾。同时在他们朴实的思维里,也把蔚蓝当作是政府的特殊部队,要不然韩友山就算再怎么担心、着急,也不会跟他们打听儿子的消息。 再说他们现在还有龙池上将的关系在呢。 屋里,龙池大师已经先上桌了,正在开一瓶白酒。 难得一次这么热闹,这么多硬菜,张洁霞也放宽了一次,给了真酒,没拿哇哈哈或补脑液哄骗他。 “怎么今天这么好?”韩友山看见了,困惑一下,拉住张洁霞小声问“你不是说就老头这个记性,绝对不能再让他喝酒了吗?” “我”,张洁霞扭头看丈夫一眼,眼神弱弱说,“我慌了嘞。” “…慌,慌啥?” “慌我用哇哈哈骗蔚蓝上将。上将嘞!” “……” “你说,我是不是太胆大包天了?太欺负蔚蓝和他们上将了?”张洁霞顿了顿,小声快速说“还好他不记得啊。” “今天因为蔚蓝的首长们在,就让他喝一次……”以后,以后张洁霞心想反正他也不记得。 韩家晚饭的桌面很丰盛,鸡鸭都杀了,酒也管够。 战士们左右坐在姜龙池身边,再对面又是青少校的爸妈,一开始都很拘束,不过酒是个好东西,喝一会儿就都放开了。 “说起来,青……你们儿子,是不是长得特好看啊?”一个小战士端着酒杯,说着把自己吓一跳,赶紧圆说“我是看叔叔阿姨你们俩猜的。” “这个……”韩友山和张洁霞互相看了看……转回来,韩友山诚实说“这个我自己看,倒是没觉得。” 接着张洁霞说“我倒是觉得还行,也听人这样说过,不过,没用……唉,怕还是找不着媳妇儿。” “哦……懂!”一下好几个战士同时说。 “嗯?”张洁霞困惑,心说你们怎么就懂了?! 死铁直人嘛!战士们心里都想着,面上忙打着哈哈,岔开了话题。 “说起来,我现在倒也不着急考虑那些了,这都外星人入侵世界了,我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就好……”因为也喝了点酒,张洁霞眼睛很快模糊一下,“也不知道我家青子,现在怎么样了,能不能好好回来。” 韩友山连忙拉住她,免得妻子失态,但是自己的目光转去,一样担心而恳切地看着赵合山等蔚蓝战士。 “这个……”赵合山犹豫了一下,抬头,伸手递杯子跟韩爸韩妈各碰了一下说“一定的,别的咱不敢说,但是你们儿子,我保证他现在一定好好的,也一定会平安回来。” 其实这句话是有很大破绽的,但是韩友山和张洁霞,都当作安慰听了,用力点头说“谢谢,那还得麻烦赵同志……” “我今晚回去就去打听。”赵合山说。 他心里想的,是回去就想办法直接联系参谋部,请示参谋长,看这事能不能跟韩家两口子说。 再要是能说,他下次来,得带个医疗队的人。 桌边,韩友山添酒,又举杯子,说“谢谢。” “谢谢”,张洁霞也凑了一下,想了想接着又说,“说起来,我家青子人比较闷,怕不出名,不容易打听,你们要是打听不着他,可以试试打听另一个人……这人是我青子的同学,也是他最要好的朋友,青子以前写信说过他们俩一起去了特种部队来着。” “他叫……”赵合山问,隐约猜想着。 “他叫温继飞,温水的温,继续的继,飞飞飞的飞。”韩友山比划飞翔说。 “……”桌面上一片沉默,但是战士们心里一片窝草。 “(狙神)枪神啊,窝草,难怪说他俩一直在一块呢!传说青少校在新兵营还承诺过,要保护温继飞一辈子……” “以前还以为他们是在新兵营认识的呢!” 啧啧,这小县城,以后怕是要闻名整个世界了。 ………… 晚饭一直吃到了快九点。 “那我们家青子的事,就麻烦首长了。” “是啊。” 韩友山和张洁霞一起,送了蔚蓝的首长们出门,一路恳切地说。 “好!你们放心。”战士们热情的告别,离开封龙岙…… 路上遇到不少村民们故意站在路边。 热情打招呼,然后小心说“蔚蓝首长同志,要是啥时候咱弄死那个呆二神了,你有空跟我们说一声行不?” 他们心里仍怕着呢,村里今天很多人,都是前脚刚信了呆二神,后脚看见呆二神亲选的人被拍死了,就改盼它死。 “好。”赵合山一路答应。 qiongdgzhishang 661.翘首的世界(下) 守卫小队驻扎在山里,回程的后半段都是山路。 “以后再出现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你们,不,我们!就全都不用干了,一起等处罚吧。” 山路走着走着,赵合山突然停住,语气沉下来说。 在经过四年时间的平安无事后,他们太疏忽了!今天,他们竟然让疑似清白炼狱的人,进去了村子。 虽然姜上将本身,就算暴露,可能也不会有太大危险,可是这样后续必然很麻烦,而且很可能会连累村子里的人。 而这个村子的其中一户人家,收留姜上将的那一户……正是韩青禹少校的父母。 “今天的事实际有多大!不用我说了吧?万一当时要是……”赵合山说到这顿住,不敢再往下具体去想。 战士们一下也都严肃认真起来,停步列队,不敢吭声,在心里惭愧着青少校在外头砍大尖,杀红肩……而我们,竟然让末日组织的人,接触到了他的父母。 “以后,这个村子就是咱们的命了,是比原来更大的使命,明白吗?!”赵合山严肃继续道。 “是。” 战士们整齐用力回应。 “明白就好,一会儿抓紧把新的执勤表安排起来,加派每次换班的人数,把村子给我盯紧咯。谁再敢疏忽,我就拿谁开刀。” 说完重话,赵合山转头,表情不自觉稍微放松了一下。 毕竟这事虽然吓人,可是结果还算好,而且因为那个意外的发现,还很让人激动。 “青少校的家人是真很好啊,感觉正是这样的父母,给了他善良温情的那一面……” 赵合山挥手,示意队伍解散赶路,同时小声嘀咕说 “看他们是真担心坏了,唉,我回去得抓紧联系参谋长问问看。” ………… “怎么样?”小队驻地,副队长看见赵合山从通讯室出来,连忙走上前问。 赵合山摇了摇头。 “不让说?”副队长问。 “不是,是我没能联系上参谋长。”赵合山说。 “呃,为什么啊?怎么了?”副队长不解,因为他们原本是被赋予了这个权限的。 “参谋部的人问我事情紧急等级,我想了想,这个事其实也不能说特别严重,就说是级,他们说这样的话,目前暂时不方便联系参谋长。” “哦……我好像明白了。”副队长小声说。 他是聪明人,虽然心里有了猜想,但是没说……想了想改换话题问 “说起来,今天听着咱们说大尖,也看见咱的军服了,姜上将却一直没跟咱们提起蔚蓝的事……他的情况,好像更严重了。” “嗯。”赵合山哀伤点下一头,然后说“大概这样也好。咱们还是抓紧时间,派人出去差线索,先把可能出现的末日组织都清理一下吧。” 此时时间,已经是夜里快十点。 蔚蓝华系亚东南某市,一个隐藏在山里的蔚蓝后勤生产基地。 几个大学年纪的女孩,穿着工作服,从服装车间里走出来。 姚悦和室友们打从上次撤离临州后,就来了这里。 他们已经待了有一段时间了,为此,学生和老师们特意向后勤基地申请了力所能及的工作。 姚悦和室友们被分派的工作,是在作战服生产车间帮忙,因为有征兵计划的关系,蔚蓝近期的战斗服生产十分紧张。 现在,她们工作都已经很熟练了,估摸着还会继续,再做一段时间。反正学校暂时是回不去了,因为交通上的危险和紧张,短时间也回不去家。 还好,姚悦已经通过电话报了平安,也知道家里目前都好。 “姚悦,姚悦?”回宿舍的路上,室友喊道。 摘了工作帽的姚悦回头,长发甩动,“嗯?” “你家温少尉,会去杀那个戴呃吗?”室友突然认真问。 因为身在蔚蓝基地,学生了解的更多一些,都知道因为那具戴呃的存在,世界正处于怎样一个情况,愤恨和恐慌都有。 “他……”姚悦跟温继飞通过一次电话,因为线路紧张,主要就是报平安,另外并没有说太多话,“他的枪,好像打不动最厉害那些大尖。” “哦,但他还是会去吧?”林丫说“因为青少校应该会去。” “可是青少校受伤了啊。”姚悦在心里偷偷想着,上次通电话的时候,温继飞顺嘴说了这件事,并没有多叮嘱。 但是姚悦自己事后觉得,这事大概是不能说出去的。 因为,那是th青少校啊。 这段时间在蔚蓝后勤基地,学生们都听说了很多有关的蔚蓝的事情,其中自然也包括th青少校和吴恤中尉,温继飞少尉,沈宜秀少尉他们的故事。 所以,他们现在大概都了解了,姚悦家的温少尉,在这个渐渐展开的幕后世界里,其实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再还有青少校他们。 “好遗憾啊,上次没见到青少校。”林丫嘀咕着,突然说“对了,我想跟你们说一件事。” “什么啊?”室友们问。 “我决定去报名参加蔚蓝了。”林丫挺了挺胸脯,看向夜空说“如果融合度检测结果好,我就去战场。” 室友们愣住。 其实这段时间,他们中在打听和准备报名参加蔚蓝的同学,挺多的,但是以战场为目标的,多是男同学,女同学很少。 “怎么了?我都打听过了,在源能武力状态下,如果融合度高,女孩子也可以很强大的!”林丫说。 “那要是你融合度不高呢?”一名室友问。 “呃,这个我也已经想过了。如果检测结果一般,我还是要一样去战场……我去当战地记者。”林丫坚定道“我要去拍那些战无退路,身阻长空的战士,去拍军团长,去拍青少校,去拍戴呃死翘翘……” “对了,我给你拍温少尉呀,姚悦。”她看向姚悦说。 “……我”,姚悦想了想,摇头,“我想自己拍。” 说完,姚悦用力攥着两个拳头,转身向前走去。 两个小时后。 越江省,蔚蓝华系亚第15号战地医院。 夜已经深了。 突然,脚步声激烈响起在山路上。 山洞口,吴恤和贺堂堂站起来,并不紧张。 因为那声音是这样的,“哐当,哐当……” 锈妹扛着一个长长的大木箱子,一路带头跑过来,喊 “青子,青子,你的甲。” 韩青禹的高阶全身甲终于打好了,因为质地规格很高,大约能在主动压制的状态下,在一定程度上束缚熔岩能量外放。 ”哎呀,你总算可以出来了。“ 锈妹说着,把木箱整个扔进山洞。 飞行中木头自然燃烧,火灰落尽。 ”哐啷啷!“一套精致的改良西式骑士甲,连同头盔和面罩一起,落在依然燃烧的韩青禹身边。 662.燃烧全甲 山洞里,韩青禹依然坐着,缓缓偏头,看了一眼身边地上的铁甲。 这个动作并不大。 但是,他原本已经逐渐稳定,熔岩火光也黯淡了许多的身体,有几处,就像是被突然拨弄的炭火一般,炽热地明亮了一下。 近二十天。 过往韩青禹从未将他人的特性能量,完整锁在体内这么久过。印象中,以前就算只是被转化的那部分,留存的最高记录也才五天不到。 这不光是因为那些人就在身边,他没有必要那样做,还是因为他当时根本做不到。 而这一次,他能做到,大概是因为特别大的执念,再加上骨源的关系。 执念是因为伊万将军的垂死而来。在这种情况下,既然接受了,你让韩青禹还没做到生死极限,就主动放弃,“告诉”伊万将军说你临终给予的东西,什么都没做到,就没了……那不是他的性格。 虽然被认为性格复杂难测,在外界的传言里也有比如“狡猾”这样的标签,但其实,韩青禹在某些方面是一个很“轴”的人。 用温继飞私下里讲过的话说,韩青青是一个不懂辜负的人,从来如此。 这即是这些年,好的坏的,很多故事的根源所在,是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最重要原因之一,但是也有可能,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最终害死他。 再一个就是骨源的因素了。 要不是恰好在这件事之前,从小王爷那里得到了五块永生骨,而且在吞噬它们的时候,连同之前怎么都啃不动的那两块角骨,也一起吞噬了,韩青禹现在就算执念再大,大概也有心无力。 相比其他永生骨,那两块角骨中所蕴含的能量,是特殊而更加强大的,甚至其中带着隐隐的生机。 因此折秋泓当时就推断说,至此,韩青禹大概凑齐了半副遗骨,成为了半成熟体炎朽。当然很快她又说了他的身体有问题。 这二十天,韩青禹就是靠着日渐强大的骨源,把伊万将军终极特性爆发的能量,死死锁在自己身上的。 以一种承受伤害的方式,锁着它。 在这个过程中,他没有完成比以前多太多的特性转化,也没有像武侠里那样,生出什么感悟……唯一进步的,就是他渐渐知道怎么压制,或说压抑它了。 “嗡ong!”韩青禹站起来。 只是站起来的一个动作,他身体又几处关节和重要脏器位置,红色火光透出,一阵汹涌的,夹带明黄色火晕的热浪,卷向洞外…… 洞外的人互相拉扯着避开了。 不很远处的一片灌木在瞬间枯萎。 “……”虽然看不到外面那群混账的表情,韩青禹自己了尴尬一下,站定,运转骨源,努力把特性的涌动压抑下去。 事实这东西并不是明火,它是一种能量。 等到身体表面渐渐从半熔岩状态收敛,韩青禹深呼吸,小心翼翼地弯腰,拣起来铁甲的一部分,穿在身上,然后下一部分…… 咔,互相锁死。 再下一部分…… “唰。”最后一步,拉下面罩,与脖子部分扣上锁死。 韩青禹缓缓抬起头,定了定,迈步向洞外走去。 这一天,是年0月日。 凌晨时分,在外界消息中因为重伤,失踪已经半月有余的韩青禹,走出自困二十天的无名山洞,以一个全甲状态,重新出现在温继飞等人面前。 ………… “怎么样?”贺堂堂站得远远的,在刀尖挑了一块羊排问。 韩青禹听声,转头看向他们。 “哧…咔”,缓缓点一下头。 骨源的压制,再加上高阶死铁全身甲的封闭,虽然仍旧不能完全控制伊万将军庞大的特性能量,但至少,现在韩青禹不会走到哪,毁到哪了。 接着,“砰!”猛地一声。 “哈哈,桶哥你好。”锈妹等这一幕和这一句,等了好几天了,现在超级激动加开心。 其实她并没有抱得很用力,但因为双方都是铁甲的关系,哪怕只是随便一碰,响声也不小。 山洞口,两副铁甲拥抱的画面…… 不,是一副铁甲僵直,另一副双手揽脖子抱它的画面。 “……”正从远处走来的几个大男人互相看了看,都觉得有些起鸡皮疙瘩。 “玛德,太瘆人了。” “嗯。” “也说不出来具体哪不对,但就是感觉特别诡异。” “……” 同时间,洞口,哧……咔哒,韩青禹缓慢转头,再低头,似乎很是郁闷地看了一眼锈妹,说 “撒开。” 因为铁甲的关系,他的声音有些闷,有些低沉。 “……哦。人家觉得有趣而已。”锈妹弱弱地看他一眼,撒手,后退,尴尬站在一边。 杨清白“现在这样更瘆人了。” 贺堂堂点头“是啊。” “我们能过来吗?”温继飞抬手,示意了一下自己和杨清白。 “嗯。”韩青禹点头。 然后,他就被围住了。 “不错,还挺好看的。” “嗯,不过还是有点烫。” “青子你还有头发没?” “……有。”韩青禹转头,看一眼身侧的温继飞,无奈说“你在干嘛?” 温继飞抬头,笑一笑,说“我试试看能不能点上,要是能,这次出门我就不带打火机了。” 他的手上,两指之间夹着一根烟。 刚才他把这根烟抵在铁甲上来着。 烟丝已经有一点燃烧的气味了,但是并没有真正被点燃。 因为他们靠得实在太近的关系,韩青禹此时正最大限度的压制着熔岩能量。 “……”这都什么啊,韩青禹心好累,沉默一下,头转回来不看温继飞,但是说“再试试吧……小心烫。” 然后,压制少许放松。 ……很快,温继飞手里的烟,抵着铁甲燃了起来。 “草,真的好烫。” 他迅速叼着烟走开了,连同杨清白一起。 接着,贺堂堂走近……一句话没说,低头直接把刀尖的羊排,抵在铁甲胸口上。 “嗤,嘙嘙……” “嘙。” 香味出来了。 “……”韩青禹低头看看羊排,再抬头看看他,缓缓说“贺堂堂……我弄死你,信不信?” 贺堂堂抬头,眼神慌张一下。 虽然韩青禹不可能弄死他,但是砸他一顿,或把他摆成弄个奇怪的造型,挂起来,还是很可能会发生的,也实际发生过不止一次。 “我错了。”人类历史最伟大的肾击者,诚恳说道。 “没事,堂堂。”这边韩青禹还没说话呢,一旁的温继飞,笑着先插话道“我这有个好事,你要不要听?” “什么?” “我猜韩青青现在,不能剧烈动作。你们没发现吗?他从出来到现在,每个动作都小心翼翼。”温继飞顿了顿说“所以,堂堂,这可能是你这辈子,唯一一个痛揍韩青蛇,报仇雪恨的机会了。” 没说话,贺堂堂猛地转回来,看着韩青禹,眼神蠢蠢欲动。 “不是,堂堂,你想清楚啊,以后报复什么的我不说……就现在,你动我,我一不小心可能会爆炸你知道吗?”韩青禹快速说了前半段,顿住。 “炸?怎么炸?”贺堂堂试探问。 “轰!一下,这整座山变成熔岩。”韩青禹放慢语速说“那样,你会焦的。” 贺堂堂“……” “真的。”韩青禹诚挚强调。 “呵呵……大爷今天先放你一马。”“等老子的炎朽长起来了,第一个吃了你。”贺堂堂转身,恨恨咬一口已经考好羊排。 笑声中……韩青禹转头看向杨清白,说 “我们好像该走了。” qiongdgzhishang000 663.登陆 这一天,一艘已经在山里面停了一个多月的人类剑鱼级源能飞船,在凌晨起飞,离开华系亚,向南。 差不多时间,亚美利加洲,一支已经完成向南长途奔袭的庞大源能队伍,突然出现在大陆南端。 蔚蓝留守最高指挥官,米特利中将安东尼,怀着巨大的不安,强作镇定走出防御工事。 呈现在他眼前,至少五万人。 这些人既没有统一的服装,也没有统一的武器,甚至他们没有一个像样的阵型队列,发色、肤色、眸色也都各异。 “好庞大的队伍啊,三个超级……”安东尼轻松一笑,而后板起脸,目光逼视说 “所以,是你们不知道波臣上将在这里吗?不知道南极撤军后,蔚蓝七万大军,死守南亚美利加洲?!” 对面站在阵前的人缓缓抬头,看了看他,似乎有些懒得开口,说 “波臣已经走了,现在这里最多就一个超级,两万人。” “……”安东尼眼神里快速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惊慌。 因为,对面这个人说的话,大致很接近实际的情况。实际,波臣将军确实已经悄悄离开了,带走了亚美利加联军五万人。 “是吗?”微笑,安东尼没有否认,因为听对方的话,就知道他们情报准确,否认没有任何意义。 说话的同时,安东尼横臂示意。 在他身后,防御工事里最后留守的两万蔚蓝战士,集体紧张准备着,迎接一场血战。 因为……现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这些人,全部都来自那座罪恶的城市,不义之城。 而且其中包括束幽,阮氏明月。 至于另一个,那个秃头,大概就是传说中青龙帮的刀大理了。 传闻中的四大势力,除了维京人埃里克留守之外,不义之城超级战力倾巢而出。 同时,他们那身后的五万名恶徒,不但人数超出一倍不止,论单体战力,还很可能强于安东尼身后那些蔚蓝普通战士。 那里头很可能有不少顶级战力。 因为在源能世界,其实很早就流传过一句话但凡能在不义之城那个地方活下来的混账,每一个都不简单。 因为那里是,曾经全世界大尖降落最频繁的地方,一座几乎全民皆兵的城市,罪恶的,残酷的放逐之地……那里,从来没有过资源公平原则。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它可能是一个比蔚蓝更容易诞生强者的地方,而且它的源能人口基数,实际并不小于蔚蓝很多大国。 “天知道,为什么伟大的先贤们,会允许和包容这样一个地方的存在!甚至留给他们资源丰富的土地……” 安东尼心里苦楚一下,因为现在,蔚蓝已经完全没办法再约束这座罪恶的城市了。 再一次,他抬头看向对面那个白发的男人,人类巅峰超级,穹顶榜第七,索尔尤……听闻,他和蔚蓝有血仇。 “所以,你们现在打算试一试蔚蓝的刀锋和意志?”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安东尼最后威胁说。 “不试,没兴趣。”束幽白了他一眼,转过去,“如果可以,当我们不存在吧……” 安东尼怔住。 “然后,你们太弱了。” “……” “如果南极洲的大尖部队真的进攻南亚美利加,我们会先上。” 束幽说完了,转身,带领队伍开始在蔚蓝部队前方布防。 凌乱散开的散漫队伍里,恶徒们抽着烟,甚至喝着用小铁盒装的酒,扭头朝蔚蓝工事骂骂咧咧,有些人干脆起竖起中指,或竖起拇指向下。 他们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友好的姿态,或和蔚蓝协同作战的意思。 但是,又真的,在其实空虚的蔚蓝联军前方,向南布防。 “这,有没有阴谋啊?”安东尼固有的观念,让他一时转不过弯来,当然他也没有主动下令做什么,因为那样几乎等于找死。 一个东方面孔的身影朝他走过来。 站在大约十几米外,朝他扔过来一本蔚蓝特殊铭文的军官证,然后淡定微笑说 “别担心,他们真的是来帮忙的。” 安东尼仔细瞧了,但是并不认识他,连忙打开军官证查看。 证件是真的。华系亚议事会系统的军衔认证。 然后……超级战力?! “蔚蓝华系亚超级战力,庞经合(文职)少将,和不义之城的人,一起来了。” “然后还有,传闻中另一名超级战力刀大理的青龙帮,似乎一直和th青少校关系密切……” 安东尼想到这,终于稍微放心了一些,再次抬头,目光看向那片展开在自己面前的阵势……犹豫了几秒,说“谢谢!” 这一刻,安东尼是真的被触动了。 只不过对面没有,对面回应他的,是漫天的嘘声,和大概一万句脏话。 ………… 大洋洲北,海面,夜。 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第九军,第1777小队,队长劳简和秦国文、齐柔柔等十几个人,坐在甲板上。 这次决战,华系亚作为蔚蓝四大主力之一,在自身两座城市遭受覆盖攻击的严峻形势下,依然从军团第一、三、六、九,4个军里,抽调了接近20000人前来参战。 出征部队站在明面上的指挥官,是前第一军军长,现军团副总参谋长,刘一五上将。 夜色中海风拂过…… “队里很多人都没参加过这种大规模战役,你们也都知道的,这跟平时任务还有城市巷战都完全不一样,所以到时候就靠你们了,你们一定要帮我把阵型稳住。” 劳简说着目光看去。 此时坐在他面前的,全部都是当年参加过喜朗峰旗帜战争,而且战力相对较强的老队员。 其中秦国文已经是顶级战力了。 1777队里现在有两个顶级。 “是。”应命之后,秦国文笑了笑,说“突然一下,又想起喜朗峰了……欸,你们说,青子他们几个,这次会不会来啊?” “不知道。”齐柔柔撇过脸,似乎对于上次劳简婚礼上,韩青禹等人的不告而别,依然有些记恨,说“来不来都一样,怕什么?” “谁怕了啊?”秦国文小声抗议。 现在的1777,其实早就已经没有韩青禹依赖症了,只不过当他们再一次参加这种大规模的战役,总难免又会想起,那时,那个在回家途中赶来,不到二十岁,努力想保护所有人的韩青禹。 还有拿着米拉9上阵的温继飞,受伤就会死的锈妹,不吭声的吴恤,贺堂堂…… “他伤了。”劳简小声说出原本只有自己知道的消息。 “啊?!青子吗?” “怎么回事,严不严重啊?” 四周围一片担心焦急。 “没事,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劳简站起身,伸展一下说“其实有时想得多了一点,我还挺怕他们来的……” 劳简话音刚落,舰上425团团长李王强的声音,从他胸前的通话器中传来。 “接指挥部命令……编队准备登陆。” 664.天顶战争的序幕:鲨鱼之死 ca编队,以华系亚方面军两万先行部队为主力构成,混编各中小国家的蔚蓝远征军,整体超过四万人规模。 作为可以信任和倚靠的中坚战斗力量,这是第一批接到登陆指令的编队之一。 所以,这一刻,当劳简队长应答完毕,抬头,转身,无声向1777的队员们打出集结手势,它大致就意味着,序幕的正式拉开。 一次关系近两千万大洋洲人口的伟大迁移,以及一场系着全人类命运的大规模决战,就此开始。 行动正式命名天顶战争。 按照蔚蓝的计划,决战前期的撤离和埋伏工作,会在不超过两天三夜时间内,环绕整个大洋洲,分批,分散展开。 沿着漫长的海岸线,所有的礁石和岛屿都是可以利用的,在一些地方,居民们早一步就已经被集中到了岛屿上等待,并准备好了摆渡用的小船。 当指令传达完毕,战斗部队开始集结,夜色下,成群的舰船启动。 除了发动机的响声和水声,没有一声汽笛声。 海面向南,划出万千道痕迹…… 蔚蓝为这次行动调集了几乎全世界各国的最先进舰船,但是,没有使用一艘巨轮。 因为船大,即等于目标大。 同时,蔚蓝自身的考虑,也不敢让任何一艘货轮或军舰,搭载超过2000人,因为一旦大尖到时选择放弃地面战场,并在追击和阻截中,以飞行器,直接轰击船只……那对于普通人来说,即是毁灭性的。 约两个小时后,1777小队所乘坐的华系亚军舰在海面停住。 夜色中,远处陆地的轮廓已经隐约可见了,劳简看了看,转回身说“准备下船了。” “…是。”队员们小声而整齐的回应,尽管事实上,他们的声音并不可能比军舰行驶时发出的声音更大。 这么大规模的行动,要想让大尖发现不了?那一点都不现实,人类所能期待的,只是它们的反应和行动,可以稍微迟缓一些。但就算是这样,人类也只能寄望它们依然愚蠢,或真的傲慢至极。 “希望它们能把注意力都放在陆地上吧。”即便是蔚蓝的策略制定者们,也只能这样祈祷。 其实如果有后悔药的话,这一战应该在更早之前就打的,最好是在大尖覆盖入侵的一开始就打,那时候,大尖还基本什么都不知道。 “那个,劳队。”1777的队列里,赵二柱突然把手举起来。 “说。” “这边海里有没有鲨鱼啊?要是有鲨鱼的话……” “滚。”劳简顿了顿,缓和下来说“别忘了你是顶级战力,二柱,要是有鲨鱼,你就给它一刀,然后把它给我拖回来,当接下去几天口粮。” “好了,都跟紧我。”不等赵二柱再说话,劳简转身,哧隆一声,带头鱼跃入海。 游泳训练已经在乘船过来的过程中,用两个小时时间,集体完成了。源能装置提供的强大动力,可以让任何一名蔚蓝战士轻松学会游泳,除非有人晕水,否则只要会扒拉就行。 然后,就算是胡彪锚这样的老“海贼”,在游泳速度上也绝不是赵二柱这种顶级动力初学者的对手。 赵二柱在海里真使劲扒拉起来,速度得跟鱼雷差不多,当然水花也会比较大……就好像漫天都在落500斤的胖子。 “噗隆,噗隆,噗隆……” 眼前二十米,包括头顶上方,一片花白,劳简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努力睁开眼睛,“赵二柱!你特么给我起开!” “呃”,赵二柱逆向扒拉了几下,推动水流,退回来,“不是你让我跟紧你的么?劳队。” “是……但是,我要看路,知道吗?你这样我根本看不了路。所以你到后面去跟好不好?二柱。反正你速度快,跟在最后也不会丢,还可以保护大家。” “好吧。”赵二柱委屈点了点头,拍击水面站着,等劳简游走,等最后一名队员从身边经过。 然后,“噗隆,噗隆,噗隆……” 约一个小时后。 当小队在岸上集结,部分第一次出国,踏上异国土地的小战士们,还在感慨原来外国的泥,也跟咱的差不多…… 正在点人的劳队长,突然间慌了。 “赵二柱呢?你们有人看见他了吗?” “……”秦国文茫然摇了摇头。 “回头想想,我最后二十多分钟,好像都没听到他噗隆。”一名刚才游在队尾的队员回想说。 所以,赵二柱丢了。 1777还没开始战斗呢,就丢了一个顶级战力。 “以他的战力,不可能真的被鲨鱼吃了,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因为水花太大,他自己也看不清,跟到别的小队去了。”秦国文理性分析道。 这要是吴恤,他们可能会怀疑他游回国了,或游去了亚美利加洲,南亚西亚,南极洲,甚至是北极。 但是赵二柱,起码的方向感他还是有的。 “别急,劳队,反正他也不可能游偏太远,咱再等等看。等其他小队发现他就好了。”秦国文继续说。 虽然赵二柱不会外语,但是他身上华系亚方面军的胸章,老外们肯定都认识…… 劳简这样想了想,冷静下来,叮嘱队员们一边等待,一边做好后续行动准备。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 当劳简渐渐又开始焦虑,终于,旁边一名第三军的战友跑了过来,说是在另一边,亚美尼亚的小队里,刚发现了一名迷路的华系亚战士。 等劳简赶到时,赵二柱仍站在海边,被一群亚美尼亚战士围绕着,笑着互相比划…… 而在他身后不远,礁石之间,躺着一条已经死去的鲨鱼。 鲨鱼除了嘴里溢血外,身上完全没有伤口,也没有一滴血,它大概是被用手拍死的。 而且,可能是这整场战争的第一个击杀。 “劳队你看!”看见劳简了,赵二柱压着嗓子,灿烂笑着,挥了挥手。 “诶。”劳简也笑了笑,走过去,眼神有些无奈和担心,说“二柱啊……” “嗯?” “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一定小心点跟你说话。”劳简上前,搭了赵二柱的肩膀往回走说“还有,等到了战场上,你还是跟着我吧。” “哦,那鲨鱼不要了吗?”一边跟着走,一边,赵二柱不甘心扭头看了一眼,他还没吃过鲨鱼肉呢。 “不要了,我这跟你说话呢,你听进去没?”劳简把人扳正,严肃道“我说让你等到战场上,记得一定跟着我,知道吗?这可不是咱们平时出任务那种小战斗……” “哦,行是行。”赵二柱想了想说“但是劳队,真到打起来的时候,就你这个战力水平,你可能跟不上我。” 665.撤离路上的截杀 次日凌晨,约当地时间4点半,整个ca编队,都已经在大洋洲西北面归属区域完全铺开。 其中,1777小队跟随着所属混编第3大队,埋伏在一条公路边的小坡上。 这条公路通向海边,预计中,超过一百万大洋洲居民们将会经过这里,然后登上他们来时的船只,离开这片孤立的大陆。 再然后,一直到天顶战争胜利或以另一种方式结束,大概还会有援军的船队抵达,却很难会再有船带人离开。 用上面逐级传递的话说面对目前的形势和未来的威胁,这一战,人类已是孤注一掷。 朦胧的光线下,灌木和草丛一致黑漆漆的,很深。 草叶戳着人的脸。 天空看着很高,星很亮。 地面也很辽阔,一眼望去全无边际。 “欸,二柱。”胡彪锚拉了拉赵二柱的胳膊,示意他跟自己一起朝旁边看去,说“就这光线,你远看能看出来那边哪些是老外的女兵,哪些是咱们的吗?” 赵二柱转头仔细看了看,“……不能。” “我能。来,我跟你说,你看啊,现在大家都趴着对吧?” “嗯。” “你随便一眼看过去,看圆的东西……对了,你先看见后脑勺的,大部分咱们的,先看见屁股的,大部分老外的。”胡彪锚说。 赵二柱“为什么?!” “因为一般情况下,都是老外女兵的屁股更大,更翘,这要是翻过来躺,嘿嘿……” “闭嘴。”劳简骂了一句,顺便也看了几眼……想想家里的老婆,和她肚子里就快出生的孩子,转回来。 用刀在地上挖了一个洞,埋头在里面点烟…… “啪啪。”秦国文突然用手,快速拍了他后背两下。 劳简连忙丢了烟,紧张抬头,“来了吗?” 按照这段时间的战斗经验,当人群撤离被覆盖或被侦察的城市时,如果被空中的大尖发现,它们有很大几率会派出少量飞船进行阻截。 尤其在戴呃“游击”全球后的这段时间,这种阻截正变得越来越频繁,也越来疯狂。 “不是。”秦国文小声说着,伸手指向远处的一片灌木,说“刚你们看到了吗?” “什么?” “刚有一个人影,从那里过去。”秦国文有些小小的激动说“很快,很快,按速度判断,应该是超级战力在赶路。” “哇!”四周围一片低低的惊叹,战士们带着激动议论着,说“会不会是咱们华系亚的超级啊?” 1777以前并不是没见过超级……他们见过两个,韩青禹和吴恤。 只不过当他们现在,身在这样的一个战场上,突然见到超级战力的感觉,依然是美好而让人踏实的。 “不奇怪。”为了表现自己是见过大世面的,毕竟曾经带过韩青禹和吴恤的劳小队长,一边埋头捡烟,趁烟还没灭猛抽两口,一边说“这一战来的超级多了。” “蔚蓝总部和各方面军能抽调来的超级,肯定都来了,我估摸着,三四十个,肯定是有的。”劳简接着小声说“我昨天听团长说,单是咱们华系亚,这次就来了至少三个,花帅,吕神,还有那个去年新晋超级的小姑娘,叫什么来着?对了,黄笃笃……瞧这名字取的。” 周围猥琐的低笑响了几下。 “那就好了,有这么多超级在,咱们只要跟在他们后头就好。要是咱军团长也来了更好,那样咱就负责捡东西……”有战士幻想着说。 “想得美……跟这没关系。”劳简把话打断了,说“你以为超级战力是用来带咱们冲锋的吗?不,他们都是为红肩准备的。这一战的关键其实就要看他们能不能锁死和砍赢所有到场的红肩。要不然,随便来一具红肩,就能把咱们全都毁了……” 劳简只说到了红肩,至于那具老在天上的戴呃,他考虑不了。 “呃,咱们不能像熊占里那样干红肩吗?怎么说,咱现在也全都配十代装置了啊!”一名小战士不太服气,但是不敢表现出来,眼神热切说“我昨晚看到有很多那种大标枪,被运上岸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给咱。” “那也得是跟超级战力配合啊。”秦国文郁闷一下说“不然给咱们,你觉得咱们能追得上红肩吗?能捅中它吗?论速度和冲击力,咱们这绝大部分人,连黑甲和泛蓝都比不过……” “你们没经历过和大规模冲锋不懂,真那种场面,直接对冲,咱就是拿着那个,也一样冲不过大尖群,熊占里当时,是在用命堆出来的特殊条件下。”另一名老队员接茬说道。 “嗯,所以看见超级不用太激动,倒是如果看见有人和大尖吵架,你们可以激动,跟我说一下”,劳简笑笑,说,“那样的话,咱们得过去给副总参谋长敬个礼。” 副总参谋长自然就是刘一五,也是这一战,ca战斗编队的最高指挥官。 “话说,刘参谋长真的能骂死大尖啊?”一名小战士问。 “嗯,青子亲口说的,怎么可能假得了?当年在喜朗锋顶,刘参谋长连红肩都骂死过。”劳简偷笑说。 “不然你以为他一个顶级战力都不是,是怎么干到上将的啊?!”另一名小战士信了,认真说。 “……扑哧。”齐柔柔笑起来。 就这时候,劳简胸口的通话器响了。 “来了。”他听完传达。 现场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做好战斗准备。 但是来的,并不是大尖飞船,而是撤离的居民们。 第一批,二十几辆大车,在夜色下安全离开了。 接着,当天色稍白,来了一个步行的漫长队伍。他们可能一直就等在近处,在撤离时间紧张,车辆不够用的情况下,先自己步行一段,以减少车辆回头接人,所需要花费的时间。 其实以之前统计的伤亡情况看,步行队伍比乘车被阻截的几率小,就算遭遇阻截,死伤率也更低一些。当然,这是在蔚蓝小队能到场的情况下。 匆匆的脚步,恐惧的面庞,步行队伍全都只携带最简单的行李,在路面上沉默着快速行进…… 当孩子们出声哭泣,大人们捂住他们的嘴,把他们紧紧拥在怀里。 一双双稚嫩的,无声流泪的眼睛,映着星光。 不同于车队,步行队伍很快就发现了埋伏在山岗上的蔚蓝编队,他们的表情在这一刻明显的放松了很多,父母指给哭泣的孩子高处的战士们,小声对他们说着什么…… 很多孩子都停止了哭泣,有一些转过头,泪眼婆娑看着高处招手。 齐柔柔一偏头,正好跟一个七八岁小女孩的目光撞上了。 “姐姐。”小女孩小声喊。 “……”这个单词,齐柔柔听懂了,有些无奈,但是一贯冷漠的眼神,依然柔和下来,然后犹豫了一下,微笑挥手回应。 小女孩突然挣扎几下,下了地,再一次跟齐柔柔挥手,然后牵着妈妈的手,小跑着向前走去。 “……轰!” 一架梭形飞行器,突然直接从高处砸下来。 劳简甚至都来不及转达直接覆盖通讯的,拒绝者的预警通知,它就已经砸下来了,也许这根本就不是被拒绝者锁定的那一艘。 蔚蓝已经不能监控所有大尖飞船的行动了,在受到覆盖入侵后,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很久了,拒绝者在大洋洲花费了很大的力量,也没能完全改变这种情况。 沉重的梭形飞船,告诉砸在公路上,砸在漫长的队伍尾部,当场,十余人死去。 队伍前方瞬间彻底陷入混乱,不管大人还是小孩,大部分都尖叫起来……然后或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或惊慌往山上跑来,寻求躲避和保护。 “颂颂颂颂颂……” 在飞行器里的大尖弹射出仓之前,接到大队出击指令的1777小队连同附近另一个小队,共约90人,集体跃出。 “走!” “不要害怕。” “继续前进。” 队员们用来程在船上临时学的英语,大声的喊着。 齐柔柔落地后,快速从一队死难的夫妻身边,抱起一个受伤的三四岁小孩子,然后快速回身,转交给不远处一个崩溃坐在地上哭泣的二十多岁年轻人。 坐在地上年轻人抬头,眼神茫然了一下,木木接过哭泣中的小孩……也许他们互相并不认识。 “走。” “前面还有部队。” “有医生。” “勇敢点。” 除了“走”和“医生”两个单词外,齐柔柔说的是华系亚语。 年轻人可能没完全听懂。 但是,刚刚还崩溃坐在地上哭号的他,这一刻,虽然依然哭泣着,但是快速抹了把鼻涕,抱着小孩起身,转身拼命奔跑起来。 “嗖!嗖!”大尖弹射了,一具泛蓝和一具黑甲,弹射落地。 “不要回头。”战士们呼喊着。 同时,“快,干掉它们。”劳简说。 这一刻,夜未退,天色微白,撤离的人群正在向西北方向狂奔,而在他们背后,蔚蓝的战士们,呼啸着朝大尖扑杀上去。 666.再一次听枪响(上) 曾经同时拥有过韩青禹、吴恤和锈妹这件事,总是会让后来的1777,看起来感觉很弱。 但其实,他们现在已经拥有两名顶级战力了。 在过去的五个月内,赵二柱和秦国文两个顶级边缘,都在劳队长的那场血色婚礼后,先后成功进阶。 虽然两人都只是半年内的新晋顶级,但是回头想一想,四年前的金色和白色板擦,实际也不过就各一个顶级巅峰支撑着而已(稳定防御时期,当顶尖小队出现新的顶级队员,他们往往会被分流出去,独立带队,以提高全军防御能力和战力提升)。 总之,两个顶级战力的阵容,放在一般视角下,绝对足够强悍。同时这几年队内其他队员的整体水准,也在提升。 1777之所以还没拿到属于自己的板擦颜色,实在是因为之前的那三年多,积分断层太严重了。 而要尽快弥补这些,也许只缺一场大战。 ……不论这个世界怎么变化,青子他们几个走得多高,多远,那一年说好的血色板擦,依然还是劳队长的执念。 那本是四年多年,1777就应该得到的荣誉。 去年九月,劳简曾有过一个提任425团团参谋长的机会,但是他拒绝了……为的就是这个,不能留憾。 “没问题吗?” 通话器里传来李王强和杨武东两位团长的声音。听声音大小判断,他们头凑在一起,但是拿通话器的,应该是425李王强团长。 这次他们两个老情敌,都是ca编队第3大队的副职指挥,而1777小队,是第3大队的绝对主力。 所以,李王强的嗓子自然而然就大一些,杨武东郁闷也没办法。 “没问题。”劳简抽空回应。 一具泛蓝和一具黑甲而已,根本顶不住现在的1777。何况他们还有另一个小队的配合。 此时的战场上,赵二柱和秦国文已经联手快速切死了那具黑甲,然后带领所有人,围攻剩下那具泛蓝大尖。 战斗会很快结束。 “轰!”不远处,又一架梭形飞行器砸下来。 这大概才是刚才拒绝者预警的那一架。 伴随着新落地的梭形飞行器,两具黑甲大尖弹射出舱。山坡上,又两支战斗小队跃下,展开围杀。 战斗力量不能一次性全部暴露,一般情况,按每一艘飞行器,两支小队出击配置,这是蔚蓝目前阶段的战略战术。 既然空中的大尖群必然会分散下来,阻截民众撤离,那么,蔚蓝就在保护民众的同时,尽可能的,一点一点蚕食它们的有生力量。 以此减轻后续,当大尖群大规模降落,或南极洲大尖部队来袭时,大规模决战的压力。 这即是说,第3大队和1777现在在做的事情,实际在环绕大洋洲的许多地方,也都一样正在发生。 十五分钟内,两场战斗先后结束。 劳简熟练的捡起地上金属块,塞进自己的包里,而后带领队员们回去山坡上潜伏,处理轻伤。 撤离的民众队伍继续到来,从他们眼前经过…… 这回,一直到天亮,也没有大尖飞船再下来。 天亮后,因为后续部队的登岸,ca编队接到命令,整体向东南方向继续深入,途径大沙沙漠边缘,挺进巴罗克里克。 第二天的战斗,变得艰难了很多。 在护送一个7万人左右的大型撤离队伍的时候,第3大队遭遇了一个由二十架梭形飞行器组成的大尖群,不得不全体出击,苦战两个小时,才艰难结束战斗。 另,1777小队副队长,顶级战力秦国文,于此战中负伤,战力大减。 至此,远征军之前那种带着期待的,玩玩闹闹的气氛,基本消失殆尽。 第三天,ca编队临时进行战场整编,削10个大队为8个,送返重伤员,然后继续向东南方向深入,途径辛普森沙漠,挺进米尔帕林卡。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们这一路,最终会抵达大洋洲南部,被集中覆盖的墨尔本城周边,准备参与最后的决战。 ………… 大洋洲北面,大平洋底,十余艘大型潜艇安静地待在海底。这即是这次大洋洲决战,蔚蓝的第一套指挥系统。 大尖其实是不怕水的,只是它们目前,似乎不怎么喜欢深入水域而已……如果这些人出现意外,蔚蓝还有第二套指挥系统。 当然,截至目前为止,蔚蓝既定的作战策略,依然算是很成功的。 “唰,唰唰……”一艘潜艇内,辛摇翘发丝微乱,眼睛通红,顶着灯光坐在一张小方桌前,正低头在纸上快速的书写着。 现场以她为核心分散,与她一样正低头工作的,还有来自各国的十余名大尖语言研究人员。 已知戴呃懂人类的语言,而且可能懂得除方言外的绝大部分,学习速度极快。 思考及行动怎么进行重要命令的隐秘传递?怎样尝试巧妙的输送给它,错误的信息? 已知大尖还不知道人类已经一定程度上破解了它们的语言。 思考这是人类此战最大的有利条件之一。如何截取情报,并尽快分析洞察它们的行动,以做出及时正确的应对,是蔚蓝此次能否胜利的重要一环。 以上两点,即是辛摇翘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在之前的几天时间里,她已经通过自己和其他研究员的努力,为蔚蓝的很多行动和决策,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嗒,嗒……”军靴踩在铁板上的响声从身后传来,辛摇翘没有抬头。 “最新截获的情报,少校。还有你的咖啡。” 士兵放下一份情报,连同一杯咖啡。 “好的,谢谢。”辛摇翘依然没有抬头,实际她并没有去听,只是看到东西放下了,就这么说。 但是,士兵犹豫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她,等她转过来,示意她摘掉耳机。 辛摇翘困惑按着做了。 “另外,对接那艘潜艇,拒绝者方面的涂紫上校,让我代他向你问好。”老外士兵继续说“他说,要是看到少校你很疲惫,就让我替他说,嫂子好,嫂子辛苦了。” “啊,哈,原来他也来了啊……谢谢,麻烦你也帮我转达问候,就说,小涂紫真懂事。”辛摇翘疲惫,但是灿烂的笑起来。 这都什么啊?士兵眼神困惑了一下,没多问,转身离开了。 在他走后,辛摇翘迅速转身,把手底下演算接近完成的一份情报,转交给另一名研究人员,说“价值好像不大,你再看看,是不是我有遗漏或错误。” “好的。”唯一算是空闲的研究员接手,重新演算。 事实上,蔚蓝艰难截获的情况,大部分都是没有意义的,也有一些,推导到最后没有可靠的结论,于是不得不一直占用人力,反复研究和分析。 不管怎么样,对于辛摇翘等人而言,他们依然不敢疏忽任何一个细微的音节。大尖的语言体系很古怪,除了一些特定的词汇外,同一个音节,出现在任意不同的组合里,表达的意思都完全不一样。 转回,辛摇翘戴上耳机,把新截获的情报放入播放设备…… 把传来的音节一个一个记录下来…… 一遍。 再对照一遍。 然后,如她每天做的那样,再一次开始演算和推导。 667.再一次听枪响(下) 潜艇里的环境给人一种压抑感,人多了,空气也糟糕,但是没有人顾及去注意这些,多数时候他们都不说话,或者只小声地对话。 只有咖啡杯在渐渐浅下去,还有笔尖在纸面的书写,一直不停。 “唰唰,唰唰……” 不大的空间里,这声音一直响着,像一首单调乏味的乐曲。 直到可能一个多小时后,突然,“哐!” 一声椅背砸在地面上的响声传来。 声音很大,研究员们纷纷抬头。 他们发现辛摇翘少校站起来了,站着,倒在地上的正是她的椅子。 她看起来神情惊惶而无措的站在那里。 “怎么了?” “是不是太累了?” “还是……” 心里巨大的不安,研究员们努力不往坏处去猜,尽管这很可笑。 这时间,在辛摇翘身前的桌面上,她刚刚演算推导完成的那份情报,被一个一个字词添加,写在那里,最终构成了一句完整的话 【你好像能听懂我们的话,是吗?你在偷听,并试图欺骗我,人类。这很糟糕,我将杀掉你。最后,你们,全都离不开。】 被发现了。 也许这是戴呃针对事态发展,逆向思考的结果,也许是因为某个意外,也许它们有隐藏的特殊手段…… 不过这些暂时都不重要了。 辛摇翘的惊惶和无措,并不因为最后戴呃说要杀她,而是因为,这句话,即代表戴呃已经知道自己被截获通讯,被算计……反过来思考,蔚蓝现在所做的一切,自然也都已经被洞悉。 “快!通知所有人,我们暴露了。”辛摇翘转头焦急地说“告诉指挥部,我们的所有计划,很可能都被洞悉了,接下来……” 接下来蔚蓝要赶紧改变战略,赶紧做好战场应对准备……可是,已经太晚了。 当辛摇翘这么说的时候,另一艘潜艇上,拒绝者的所有通讯频段都已经打开,从军官到士兵,所有人都成为了通讯员。 他们面色焦急,语气焦急,用各种语言,在向大洋洲战场蔚蓝全军,通报两件事……它们大概可以算作同一件事 “墨尔本城上空剩余大尖群的至少60,刚突然集体出动,以至少三十架为一个单位,向地面分散降落。它们似乎要全力阻截人类的撤离。” “然后,南极洲的大尖部队来了。” 原本似乎没什么动静的南极洲大尖部队,突然舍弃了拖后,伪装和牵制它们的最后一股蔚蓝部队。 然后,它们也没有选择去攻击那部分故意在海面上慢慢腾腾,吸引它们分散攻击的,从南极洲撤军的舰船。 它们,驾驶飞行器,直接往大洋洲来了。 其实大尖群最终肯定是会来的,不管是上面的下来,还是南极洲的过来,那正是蔚蓝计划中的决战。 可是,太早了。 民众的撤离,至少还有三分之一没有完成。 为完成撤离保护工作,蔚蓝目前已经深入战场的那部分军力,也处于严重分散状态。 “其他地方,城市上空的大尖群,现在有没有动静?”主指挥舰,蔚蓝第一套指挥系统的最高指挥官,西格洛上将,沉声询问道。 “暂时没有。”一旁的军官回答。 “严密监控。然后……”西格洛上将顿了顿,转头,看了看侧面的各方面军指挥官们,观察它们的眼神。 战略计划不可能一切按照人类的意愿,完美执行,这是指挥部一早就明确告诉自己的,所以,相对下面的各部门,他们要稍微冷静和沉着一些。 但也只是这样而已,因为蔚蓝计划中对这种情况的应变和选择,实际并不能改变太多。 有些事不是靠思考和谋划能解决的,能依靠的,只有战士们手里的刀锋。 “现在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放弃战斗计划,让战士们保护民众,先快速撤出来,然后再寻求反扑?”一名军官建议。 “…不,来不及了。”西格洛上将转回来,民众的撤离,又怎么可能和大尖比拼速度呢?就算是战场里的那些蔚蓝部队,都不能。 他说“就算到了海边,也一样会被攻击,而且如果我们在陆地上,不做足够有效的抵抗,它们还可能追上所有已经离开的船只……” 这一刻,两千万人的生死需要抉择。 战场里的那些蔚蓝战士的命运,需要抉择。 胜负,一样需要抉择。 “那么?!”军官试探着问,眼神专注。 “开始吧。”简单的三个字,当西格洛站起来,却似乎承受着无比巨大的压力,他说“让在战场里的部队坚持,保护民众,边打边撤退……同时,让所有后续部队,投入战场。” 这意味着大洋洲的决战,要提前开始了。 在战场内军力分散,未及集结的情况下,在大洋洲民众还未完成撤离的情况下,在撤离的舰船,还行驶在海面上的情况下。 这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是!”指挥官们应命,离开会议舱。 这一刻的大洋洲陆地上,“轰轰轰轰轰……”在天空小组分散大尖飞行器,在数千个地方,成群砸落下来。 ………… 从事态突然剧变的中午,一直到黄昏,整个ca编队早就已经被打散了。 因为带着近5000民众,而且这个人数还在不断增加,第3大队这一路,都在边打边跑。 “我们现在在哪里?”四周暂时安全,指挥官们拿着地图研究。 “这,叫什么穆拉贝里,就这附近。”李王强一直都很擅长看地图,地形,如果是普通时候,他会接着吹嘘几句。 但是这次没有,说完,转头,李团长眼睛通红,看着后续而来的部队,一直看到最后,大声问“1777呢?” “1777他们怎么还没跟上来?!” 身边的军官战士,包括刚刚到场的各小队,所有人一起回头。 之前,正是作为主力的1777和1426,带着亚美尼亚的蔚蓝小队一起,奉命引开了后方出现的大尖群。 时间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了……他们没有跟上来。 “通讯,我要1777通讯!”李王强对着通话器吼。 “是,马上,你放心。”拒绝者方面连忙寻找和重新连接,刚才不知不觉中断的区域通讯。 “嘟,嘟……”连续的尝试,通讯终于接通了,李王强第一时间大吼着,“劳简,劳简你们怎么样?你们在哪?!” “我们,没事。”劳简的声音低沉,说着,无声回头张望。 断后的三个小队都没出大事,但是赵二柱,陷在大尖群里了。 理智和赵二柱刚才的话,都告诉劳简,他们不应该回去找他,因为以顶级战力的速度,如果他能杀出来,他跑掉的机会就很大,甚至他有机会甩掉大尖群。 而这里这些人,一旦去了,基本就再跑不掉。 可是,不去的话,回想刚才的画面,他被那么多大尖截住……赵二柱归来的希望,是那么的渺茫。 这才是第一次,劳简把那个傻憨憨的家伙带上大战场,仅仅两天多前,他还跟赵二柱说,让他跟着自己来着,结果…… 当赵二柱主动做出选择,去阻挡大尖群,作为队长,劳简没有阻止,他没有……这种因为而选择造成的痛苦和自责,让他有些支撑不住。 老队员们懂他,沉默着都没说话。 但是年轻的战士们,红着眼睛,依然不断在问“二柱怎么还没来?”“二柱怎么办啊?劳队。”“我们回去找他吧,劳队。” 这时候,“轰轰轰轰轰轰。” 现场三个小队全部快速隐藏……因为就在前方不算很远的地方,突然间又是三四十架大尖飞行器,砸进山谷里。 夹杂在这些响声中,“咻”,似乎有些遥远的,一声子弹划过空气发出的锐响,被覆盖了,变得很小。 劳简隐约感觉听见了,神情愣住一下,接着,眼睛里激动起来。 四年多前的喜朗峰高原上,他们在绝望中,曾经听到过米拉11重机炮的咆哮。 而这一次,是狙击枪响。 “你们,你们有没有人听到子弹声?”他激动而期待问。 可是,所有人都看着他摇头。 “子弹声啊,狙击枪,那种狙击枪,跟瘟鸡的枪响一样。”劳简双手夸张地比划着,梗着脖子说。 “劳队……”齐柔柔试着想安慰他,但是只喊了一声,便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也许是因为太自责,太无助,所以期待吧? 也可能周边有居民,盲目开枪自卫,只是大家没听到。 他们在心里想着。 实际的情况,青子重伤,当韩青禹没来,瘟鸡又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个战场?! “……我回去看看。”秦国文用刀撑地,努力站起来,说“我去接二柱回来,劳队。” “那什么”,一旁的胡彪锚,缓缓站起来说“我跟你一起去吧,秦队,我……” 话音未落。 “颂!” 赵二柱一身是血,大尖的,自己的,奔跑出现在远处山口,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挥手大声喊说 “老子杀出来了!老子太猛了!哈哈,猛不猛?厉不厉害?!” 668.狙击山岭 漆黑的太平洋底,一道道暗涌,推开沉重的海水,蔚蓝第一套指挥系统的十四艘潜艇,正在分散移动。尤其辛摇翘等人所在的台风号潜艇,在完成相关情况报告后,暂时已经完全切断了对外通讯。 虽然在目前的战场形势下,它们不可能真的离开周边海域,更不可能一直不做对外通讯,但是,哪怕只是赌运气的移动,蔚蓝也必须要做。 因为戴呃的“警告”,没有人知道那是不是真的会发生,它们,尤其是“它”,是否真的有可能找来。 台风号,舰舱,突然间失去工作的语言系科研人员们,集体沉默着。 作为蔚蓝重要的科研人员,他们中有很多人都是人生第一次,感觉到死亡是那么的接近。同时,深海独行的压抑感,也在不断侵蚀着他们的神经…… “请问。”安静而压抑的舰舱里,一身战斗部队军装的华系亚的辛少校,突然抬手朗声说。 科研人员们抬头,把一双双无助而惊惶的眼睛,看向她。 “请问。”迎着那些目光,辛摇翘尴尬笑了一下,“这里有人相过亲吗?有的话,请给我讲一讲吧。” 所有人“……” 渐渐有人笑起来,带着无奈,哭笑不得那样笑。 “请讲一讲吧,我想知道那是什么情况,然后女孩如果在相亲的时候遇到喜欢的人,应该怎么做。” “……好吧,上帝,我想这确实是一个很棒的话题。”有人笑着说。 大家都以为辛少校是故意在调节气氛,而且她似乎真的做到了。 话题展开。 辛少校一边听,一边在推演用的纸页上,认真地做着笔记。 独行的潜艇在漆黑的海底,继续无目的地保持移动…… 这一战,潜艇群不能浪费珍贵的高端战力,这意味着他们其实缺乏保护。当然如果来的真的是戴呃,绝大部分的防御也都没有意义。 与此同时,太平洋海面,远处和近处,蔚蓝用于撤离民众的上万舰船,也正在高速航行中进行着分散。 因为如果大尖群突然选择先攻击那些船只,蔚蓝根本无力阻止,所以,为了减少伤亡,更大范围的分散,包括目的地的分散,势在必行。 原本这所有舰船的目的地,都是阿菲利加洲。 因为相对地广人稀,自我防御困难的关系,阿菲利加洲和大洋洲,一直都是蔚蓝总部直属部队驻扎的主要地区,蔚蓝已经在阿菲利加布置和防御,也储备了充足的物资,准备迎接迁移而来的大洋洲居民。 可是现在,这些船只必须要分散了,一部分继续去往阿菲利加,然后另一些去亚细亚的南部,东部,甚至北部,一些去欧罗巴,一些去北亚美利加,再一些…… “南亚美利加不行,那里虽然不算远,但是我们的防御部队,大部分都已经离开了,而且那里很可能遭到南极洲大尖群的进攻……” 指挥舰里的讨论,正在激烈的进行着。 “南亚美利加么?那里可以。”突然的声音,来自桌面上的一部通话器,波臣上将远程加入讨论,说“不要低估不义之城的战斗力,也不要怀疑他们这一次的真诚。” “……我赞成。”短暂的沉默后,西格洛拍板了。 指令迅速下达,从大洋洲东岸撤离的一部分船只,开始分散往南亚美利加驶去。 而后,波臣将军的声音继续传来。关于海面船只分散撤离的安排,其实并不是他加入通话的原因,只是听见了,顺便说一句罢了,他说 “听我说,我们不能这样继续下去,我们必须要干一把大的了,不然一切都会被耗尽。” “休恩登一带如何?让周边的所有分散的部队都过来,也把大尖带过来,我和我的5万战士,将很快出现在那里等待。” “然后,那里必然吸引大尖指挥的注意力,对吗?……让我们就在休恩登,做第一次大规模战斗吧,让我来。” 波臣将军的意思,蔚蓝目前的战场形势,必须要有一个大的点,用于吸引大尖的大部分注意力和多数有生力量。 这样,在时间上,可以形成拖延,在空间上,其他地方的压力会得到缓解。 这样,剩余民众的撤离才可能稍微不那么艰难一些,蔚蓝后续部队的集结和准备,也才有可能按计划完成。 他决定由自己去做这件事。 “可是……” “可是你们不应该小瞧正在跟你们说话,穹顶榜第三的这位。” 一向性格温和的波臣上将,突然用这样一段话,把质疑的声音打断了。 作为同在人类巅峰的存在,他是知道陈不饿的情况的,所以,现在,他即是蔚蓝在这个战场上的最强战力。 但是,这毕竟是一个很重大的决策和选择,指挥舰暂时没能给出答案。 “好吧,你们先讨论一下。”波臣将军在通话器那头说“我和我的战士们会先向那里进发,并随时等候指令。” “但请务必尽快…务必,在戴呃到来之前,完成它。” 波臣将军最后说,然后离开通话。 ………… 高层的决策往往决定着战场上,战士们的处境和生死,但是很多时候,他们身在战场,其实并不会去注意和关心那些。 他们能做的,只是执行,然后盯着眼前的敌人,看着身边的战友。 穆拉贝里,南。 1777的全体队员们,激动起身站立,看着山口……那里,赵二柱正挥洒着血雨,向他们奔来。 “猛不猛?你们他娘的,倒是给点反应啊,怎么样,这回服不服气?哈哈!” 那家伙得意张狂得厉害,完全没注意队友们通红的眼睛。 “服!” “猛!” “二柱厉害了!” “……” 平时总是喜欢挤兑赵二柱的1777的战友们,以及旁边的1426,还有亚美尼亚小队的战士们,这一刻全都选择为他鼓掌喝彩。 等他靠近,激动簇拥向他。 人群外,劳简背身偷偷抹了眼泪,然后转回来,挤开人群。 “二柱,二柱……干得漂亮!”劳简伸手把赵二柱扳过来,用力抱了一把,又马上推开,按着两肩,看着他的眼睛问“但是,你怎么出来的?你……” “砍出来的啊,老子砍倒一片,砍出一个缺口,撒腿就跑。它们根本追不上老子,吃灰都吃不上。”赵二柱一边让医务人员包扎着伤口,一边得意说。 “没有人帮忙吗?比如……”劳简继续期待问。 “没有啊。”赵二柱茫然。 “……那你,有没有听到枪声?比如狙击枪?” “没有。”赵二柱确定说。 “……好吧。”劳简小小的遗憾了一下,但终究是喜悦和激动更多,伸手拍了拍赵二柱的肩膀,“入列吧。” 任务完成,赵二柱也回来了,现在,他们要去找第3大队了。距离似乎有些远,劳简和另外两位队长一边研究地图,一边规划着路线。 前面那个山谷是必须绕开的,那里刚落了至少三十五架梭形飞行器。最好背向行进,然后再…… “嘟,嘟!”通话器突然响起来,拒绝者切入通话,急切说“有人在穆拉贝里南面吗?东经142°41′,南纬26°25′,有部队在附近活动吗?嗤,嗤嗤……” 与此同时,另外两位队长的通话器里,华系亚语和英语的通报,也一样在响着。 三位队长缓缓抬头,目光离开地图,看向远处那个山谷。 “4000民众及我三支蔚蓝小队被困,危在旦夕……” 这一刻,包括劳简在内,身边所有人都明白了,为什么那里会突然落下来那么些梭形飞行器在,那些大尖,是来堵截的。 不是堵截他们,而是堵截那4000民众和三支蔚蓝小队。 他们没有危险。 他们刚经历了一次战友的险死还生,还没有从后怕,激动和喜悦中平静下来…… “大尖目前数量约不到十具,但是还在增派堵截,我方三支小队皆已严重战损……”通话器里的声音继续传来。 “我在,ca第3大队,1777,1426,亚美尼亚小队,正在这里活动。”劳简申请回复,然后报告情况,说“我们大概可以拖延一会儿。” 只是三支小队而已,排除伤员,目前不到100战力。 所以他们能做到,也只是拖延一会儿而已。劳简转身,和另外两位队长交换了一下眼神,再转身,面向前方山谷,挥手说“出发。” ………… 源能速度爆发之下,三只小队很快接近山谷。 看见了。 他们在一个小背坡趴下来。 视线中,宽阔的山谷里,大致70余具黑甲和少量泛蓝大尖,它们已经全部完成弹射,集结完毕。 它们现在,正背对着劳简这些人。 “咦?这都没被发现?!”赵二柱小声嘀咕了一句,语气隐隐有点看不起大尖的意思。 没人搭理他,刚刚的英雄很快就被冷落了。 因为其他绝大多数人都明白,按拒绝者的情报,眼前这些大尖之所以呈现这样的状态,是因为它们马上会离开这里,奔赴那边那个战场。 “怎么办?”1426小队队长嗓音干涩,问了一句。 他们现在还有得选,选择放弃,回头,或者用不到100人,去对上80具大尖。其中后者,是一个几乎等于找死的选择。 “冲上去,吸引它们。”劳简伸手向后,握住战刀,说“然后,转身就跑。” 这是目前唯一的选择了,而且这里至少大部分人得去,不然根据过往经验,大尖如果认为威胁不大,也会灵活选择分兵。 “好!” “好!” 咬牙的赞同声,而后,三支小队所有人握刀。 起身。 然后一部分被排除了,被命令反方向先离开。 剩下45人,集体拔刀,“铿嗡……” “为一切正在呼吸的……杀!” 不到半百的战士群爆发冲锋,刻意放大了声势,扑向前方山谷。 前方,刚刚起势奔跑的大尖群,猛然停住,转回…… 滴答,滴答。 短暂的停滞后,山谷,“轰!” 大尖群做出选择了,全部80余具大尖,全速朝这边对冲而来…… 冲锋中的人群先开心了一下,然后,郁闷和紧张起来。 “飒!”军靴鞋底暴力摩擦地面,溅起漫天沙石和尘土,45人集体刹车,转身。 然后,“颂颂颂颂颂……” 加速爆发。 “跑!”劳简大声喊。 山谷外,45人转身拼死狂奔。 山谷里,大尖群依然扑杀追来。 以速度比较,劳简他们也许很快就会被追上…… “跑,拼命跑!” ……前面是一座山,山下面三条岔开。 “准备分散。” 劳简一边继续直线奔跑,一边做出向两边岔路分散的手势。 直路必然是最危险的。 1777的所有人都没有转向的意思,跟着他跑。 “一会儿跟紧我,知道吗?”赵二柱一边跑,一边在劳简身边说“我保护你,嫂子和侄女,还在等你回家呢。” 保护我?!还有,为什么是侄女啊?!劳简在心里,无法控制的分神郁闷了一下,接着吼说“管你自己。” “那不行,我也得管你,管大家。”赵二柱直愣愣说。 劳简偏头看了他一眼,“你管不了。” “要是……”要是有人活着回去了,劳简想大声说。 “砰!” 突然一声枪响。 然后,“砰!” “砰砰!” “砰!” 枪声,狙击枪,瘟鸡的那种狙击枪的枪声。 但是,好像是两把。 身后传来大尖栽倒,铁甲摩擦地面的响声。 亡命的奔跑中,所有人抬头,连同准备分散向两边的那些人,也都停止了动作,抬头…… 瘟鸡(温继飞少尉)! 还有米拉(那个很漂亮的外国人前队长,哦不,副的)! 前方山道略高,两个1777小队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那里,身穿着黑色的作战服,平稳从弯折处走出来,而后一左一右,端枪站定。 一边胸口一只红色的扑棱蛾子。 一边是粉色的。 两个人,一人一把源能狙击枪…… “砰!” “砰!” “……” 669.溪流锋锐杀到(上) 这一刻距离其实还有些远,一起亡命的45名蔚蓝战士,谁都没敢停下脚步,就这样握着刀,一直朝山口拼命奔跑着。 甚至他们顾不及回头看上一眼。 因为在他们的身后,大尖群的追杀,也依然没有停下来。沉重而迅猛的脚步轰隆隆震动着地面,铁甲破风的呼啸声,仍在不断地逼近。 只是,它们现在正一具接着一具,在奔跑前冲中,突然栽倒。被死铁包裹的沉重躯体不断摩擦沙石地面,然后重重撞向山壁。 这些声音太悦耳了。 身后的画面,在战士们的脑海里,被想象出来。 整个两山之间的画面,也被想象着。 “妈的…快哭了。”因为受伤而有些脚步踉跄的秦国文,突然偏头大声感慨了一句。 刚才那会儿,伤口崩裂,他自己在心里,其实已经做好了回头赴死,做最后贡献的准备……然后,突然枪声传来,熟悉的身影出现。 那一瞬间,是真的差点哭出来。 心里的感觉其实很难形容,大概,像是身后地狱在追你,正越追越近,无路可逃,而前方出现光,战斗天使降临。 秦国文这么想了一下,就一下,果断放弃了这个比喻。 因为天使什么的,实在太瘆人了,放米拉小姐身上还可以,可是瘟鸡那个贱人……他天使个鬼! 同时间,一起亡命奔跑的亚美尼亚队员们,包括一部分1426的队员们,他们没有这种因为熟悉感带来的尴尬和不适,也根本无法抑制此刻内心的情绪。 他们大声宣泄式地笑着,无声地哭着,一边向着山口奔跑,一边叽里呱啦的大呼小叫。 “枪神!” “广场的哀歌?!” “是!他是温少尉!” 确定的喊声里夹杂着喜悦、激动,甚至崇敬,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这些年关于温少尉和他的那把广场的哀歌,有太多故事和传说了。 传说不止于此,因为当一个故事涉及温继飞少尉,它往往会同时涉及另外几个名字。 “上帝保佑!” “溪流锋锐来了!” “青少校,吴恤中尉和铁甲来了……” 尽管他们还没出现。 “砰!”“砰!”“唰拉…咔!”击发,击发,弹夹落下又合上,山口稍高处,队长小姐正单调地哼唱着广场的哀歌。 一直习惯了持刀冲锋,习惯了那种直接和壮阔,战士们在这一刻,渐渐都有些恍惚,因为此时呈现在他们面前的这场杀戮,或者说战场收割……看起来是那么的平静而麻木。 温继飞这个人,平时总是嬉皮笑脸,但是只要在战场上端起广场的哀歌,就会变得没有表情,似乎也没有情绪。 就算是上一次,姚悦站在他身后的时候也一样。 突然,小声的,“fu!……fu!” 偷偷用余光看了一眼温继飞,作为老师的米拉队长,这一刻心里郁闷尴尬极了。 温继飞也察觉了,心里当即有些哭笑不得,因为身边这位,他的老师,那个曾经教会他用枪,告诉他枪手一旦持枪就不可以有情绪波动的人,好像真的在哭。 俩眼睛通红,米拉努力的压抑着,结果变成像小女孩那样抽一下,抽一下的哽咽。 只不过因为节奏卡得实在很好,才没有对射击造成太大的影响。 “fu,砰!” “fu,砰!” “……” 没办法,第一次这样使用源能枪械,第一次这样肆意地杀戮大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强大的,米拉实在是太激动了。 曾经那个因为哥哥的牺牲,而主动选择参军,近乎哀求才走上战场的小女孩,她是没有希望的e级,然后,她用了很多年,成为了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唯一被特许在前线使用热武器的那个人…… 可是就算那样,服役将近十年,她依然没有亲手杀死过一具大尖。 也没能像哥哥那样,以异国战士的身份,成为一名蔚蓝华系亚队长。 “哥,你看,小米拉厉不厉害?”哥哥是历史上第一个异国华系亚队长,他牺牲的时候,米拉才13岁。 队长小姐的枪口,似乎无尽的源能子弹,呼啸而去。 其实,用源能枪械击杀普通大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子弹相对大尖的身躯,实在是太小了,大尖的生命力也很顽强,致命部位其实很少。 “砰!”一发子弹打在一具黑甲大尖身上,穿透而过。 大尖没有倒地,而是站下来,抬头向山口咆哮。 丢人了。 “……”米拉快速抹抬手了一把眼眶,抹去泪水。 “糊了一下。”她说“我自己补。” 温继飞冷漠“嗯。” ………… 距离,距离不够了。 枪械的点杀需要时间,而人和大尖的速度,都太快了……身后的大尖可能还剩三分之一多,劳简抬头时恰好看到米拉的状态似乎不对。 “是其他人没赶到吗?” 不及多想,劳简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喊 “准备回身战斗!” 他们要回头战斗,为米拉和温继飞争取时间。 一同奔跑的战士们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还有不解的地方,比如温少尉和米拉小姐怎么可能单独出现?但是马上开始调整源能潮涌,同时攥紧握刀的手,等待命令。 这让他们的运动节奏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而温继飞和米拉,恰恰是最擅长观察运动趋势变化,并就此作出判断的人。 “不用!”偏头,朝劳简大声喊了一句,温继飞随手点死一具大尖,然后继续道“你们继续跑就好,他们到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小王爷、贺堂堂,连同另外两名穿着飞蛾作战服的战士,出现在山岗上。 接着,车力碾压地面的声音传来。 很快,一部改装越野车,飞驰出现在山道上。 然后第二部…… 越野车出现后没有任何停滞,也没有降速,它们直接从温继飞和米拉之间穿过,然后正面朝战场开来。 后续,更多的车辆出现。 约三十辆改装越野车的一个车队,最后是两辆一样经过改装的厢式货车。 货车是运子弹和其他物资用的,在上一次和蔚蓝的“交易”中,温继飞提了一个附带条件第三固定探索地自己出源能块和死铁,让蔚蓝的那个实验室,尽可能多的给他生产源能子弹。 对此,蔚蓝自然很愿意。 “……”战士们一边奔跑着,一边轻松地笑起来,眼睛看着对面开来的车辆。 其实在这场战争的开始阶段,蔚蓝编队也用车,但是后续,当他们渐渐深入战场,尤其当大尖开始全面降落,几乎99的编队,都彻底放弃了车辆……因为那样太吸引大尖飞船了,几乎等于找死。 而面前的这伙人,他们敢把这样庞大的一个车队开进战场,并顺利开到这里,现在又这样子开向大尖群。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们,一路都在屠杀大尖群。枪和人,在这个战场里横行。 “……溪流锋锐。”陌生的亚美尼亚战士,喃喃说道。 车队渐近,突然,“颂!” 一具铁甲,从车中跃出,凌空爆发,激射掠过战士们头顶。 随后,”颂颂颂颂……“ 数十人跟随它跃出, 挥刀扑向奔跑的战士们身后。 670.溪流锋锐杀到(下) 溪流锋锐这次来到大洋洲的,其实只有112人。 因为当韩青禹等人回到第三固定探索地的时候,大规模的调动,已经来不及了。 用基地全部三艘源能飞船,最多就只能带来这么些人。 不过,在这112人里,包括了之前一直留守的超级战力,西奥尔多。 包括十一名顶级战力,两把无尽狙击,以及近三十名次顶级战力。 然后,剩下的人,也全都在溪流锋锐战力排行前200位。 决定这么做的道理,其实很简单。既然这是一场关系人类命运的决战,既然韩青禹也是人类,而且关心和在乎着,生活在这个星球上的很多人,战友、家人、朋友……他得来,来做他能做的全部。 除此之外,没有更多了,韩青禹还是那个老样子,没有什么心怀天下,也没有悲天悯人。 核心战力接近倾巢而出。虽然在目前的形势下,老巢被人进攻的可能性很小,不过韩青禹向来谨慎守财,所以还是防了一手,他没有主动对外联系,没有暴露这次来的战力情况,也没有暴露自己。 正好,这次来的112人中,除他和锈妹之外,另外也还有7名全甲战士。这些人原本是特意培养,准备以后给锈妹当直属卫队的,按锈妹的设计,装甲造型每个人都不一样。 “轰!”铁甲迎面落地,而后蓝光轰破。 高速冲锋中的两具大尖,被当场轰飞出去。 在改持大号蓝光柱剑后,锈妹使用柱剑的兴致,明显大于使用骑士剑,因为这玩意砍杀起来,实在是太暴力,太痛快了。 现场,枪声降低了频率,不过依然继续着,温继飞和米拉一边点杀,一边看顾全场。 事实在这样的一个战场上,他俩和他们手中的狙击枪,才是造成杀伤的主力。 疾驰的车队开到劳简等人身前不远,开始降速。 奔跑中的战士们,已经全部都停住了,然后他们回头…… 在他们身后的战场,以锈妹和西奥尔多为首,溪流锋锐顶级尽出,七十人对上不到三十具普通大尖,战斗在狙击点杀的辅助下,基本等于是一场单方面屠杀。 蔚蓝的战士们就这样站着,怔怔看了一会儿。 “这就是,溪流锋锐。”1426的队长,本身就是知道劳简和韩青禹等人的关系的,说完看向他,吹气笑了笑。 劳简也笑,但是不说话,他早就已经习惯被人这样搭讪……搭话了。 “锋个屁,还不都是老子一把屎一把尿带起来的?” 这种时候,劳队长知道自己越是显得从容和波澜不惊,装相的效果就越好。 因为另一边,那些亚美尼亚战士们,都已经彻底傻了。 现场战斗很快结束。 车轮甚至还没有完全静止,即开始重新加速。 “嘟!”尖锐的汽车喇叭在身边突然响了一下。 劳简吓一跳,转头。 温继飞已经在车上了,说“上车。” “啊?” “你们是不是有任务啊?……有对吧,那还不快点。” 远处,锈妹、西奥尔多和溪流锋锐的顶级们,已经开始朝山谷奔去了,他们奔跑的速度远比车更快。 车队带上了在场的蔚蓝战士,按照劳简指示的方向,朝另一边那个危在旦夕的战场,飞驰而去。 没有人顾得上在赶路的过程中攀谈,聊天。 当温继飞等人赶到时。 辽阔的平地上,三支蔚蓝小队剩下的大约四十名战士,正且战且退,苦苦阻挡着大尖,而在他们的身后,数千民众正在拼命的奔跑…… 地上到处都是尸体,战士们的,民众的。 …………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几乎全都负伤的战士们,无力地躺倒在地上,沉默着,沉默着,突然有人无声的哭泣起来。这样的哭泣并不会被人发现。因为那边,终于暂时安全的三千多民众,在停下来后,反而更清醒和深切地体会到了那种绝望和痛苦。 一时间到处都是绝望崩溃的哭号。 溪流锋锐的战士们安静地寻找着可能生还的伤员。 没有人去责怪民众们这样哭泣,因为可以理解。 也没有人上去提醒他们不要哭,因为并不是很怕引来大尖。 然后,也没有战士,尝试过去安慰他们。因为他们虽然见过,经历过更多更残酷的,却不会安慰人。 他们自己,早就已经习惯不去感伤了。笑就笑一下,哭就哭一下,笑完哭完,拿起刀继续。 “咔哒,咔哒。” 锈妹突然走向人群。 因为铁甲的造型和她手里的蓝光柱剑,哭泣声渐渐平息下来,民众们的眼睛里带着惊恐或感激,看着它。 “现在,肯定感到很绝望吧?不知道还要不要坚持……”锈妹用英语说。 来自铁甲里,明显属于年轻女孩的声音,让民众们愣了愣,看着她。 “一会儿会有部队来带你们走。”锈妹继续说。 “没有用的,我们都会死。”一个哭泣的声音回答她。 然后另一个声音,“是的,我们跑不掉了。” “就算能离开这里,我们能安全离开这片大陆吗?就算离开了大洋洲,其他地方就没有大尖吗?” “最终我们都会死……” 绝望的答案,持续了好一会儿。 “试试看啊。”锈妹并没有尝试激励他们,或把人类面临的局面,说得更有希望一些,她只是平静地说“既然已经绝望,已经不可能更糟了,那就试试看,努力活下去,也许会有好的事情发生呢?” 说完,铁甲转身,走回车队。 试试看啊,在你感到绝望之后……事实,这个世界可能没有几个人,比20岁的沈宜秀更适合说这句话。 因为,从一个小女孩开始,她曾经经历,并日复一日经历的那种痛苦、黑暗和绝望,是别人根本无法体会的。 “颂颂颂颂颂……”暴发声响起在远处。 在刚才的通讯中,说会来接应在场民众的部队,终于赶到了。 大片的暴发声中,有一声听着特别近,特别磅礴。目光看去,有一抹飘飘忽忽的粉色,速度特别快。 温继飞几个看见佩格芒特的同时,佩格芒特也看到了他们。 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f!”佩格芒特先开口,远远看了看,然后喊“怎么这次没看见那个混账?” “烤死了?” “还是因为知道我也在这,怕伤好了我会砍他,所以不敢来?!” “……” 在佩格芒特叫嚣的这几十秒时间里,他身后的人,正在进行紧急通讯。 一线信息迅速传回……传出,拒绝者方面某个士兵,激动而振奋的战场通报,同时间响起在无数通话器里 “溪流锋锐进入战场,请大家注意识别胸章,溪流锋锐进入战场……” 671.粉红色的尊严 通报并没有明确提及那个人,the青少校。因为在现场的人,确实没有看到他,包括他标志性的双刀和蓝光柱剑,也都没有出现。 拒绝者方面为此迅速调查了前期,那支车队在战场里出现的踪迹。收获的少量信息里,一样没有出现青少校的身影。 所以,溪流锋锐,确定已经来了,但是青少校本人来或者没来,暂时还不清楚。 倒是之前,曾有过一个传闻,说他好像因为重伤留下了后遗症,很难再回到战力巅峰状态。 “青少校也一起来了?还是他真的因伤没来?”这里头的差别其实大了,拒绝者的通报直接跳过了这一点,也不知是他们自己,默认韩青禹一定来了,还是希望此时在战场上的战士们,自动默认这一点。 “注意,是粉红色,c17特殊纹路胸章……哦不,好像有人染色了,所以红色的也是正确标识,然后是飞蛾造型,以前通知过,大家应该都知道的。” 通报后续出现了非常不正式的表述,通报员的情绪,明显是过度激动和振奋的。 也许这一刻的大洋洲战场,有许多正在前行,正在奔逃,或正在苦战中的战士,也都跟他一样。 “都激动个屁啊?!”“有什么可激动的?!” 佩格芒特在心里郁闷了一下,但是此时,就连他自己身后带来的那些战士们,很多人都在振臂,小声欢呼。 甚至他们远远地,在向溪流锋锐的人挥手。 “……太丢人了。”佩格芒特很想回身教训几句,可是这些人实际上并不是他的兵,他自己,目前是一个列兵。 反正就一直升,又一直捋。 军衔最高的时候,佩格芒特差点干到过中校。但是很巧合,正好去米特利方面军总部,授衔的那一天,他捡到了一个中将的行李……然后他就穿戴上了,去领了年度福利,然后又去了会场外集合校级军官训话。 抬手,捋了捋额前垂落的那缕红毛,佩格芒特再次抬头看去,“抢我的最强新人,就已经很过分了,现在连粉红色都跟老子抢。” 这时候,在佩格芒特看不到的车队后方,“咔,咔咔咔咔……哒。”韩青禹动作轻缓,在战士群后面坐下来,身边是不同造型的七副全甲。 “唉,老子好好的溪流锋锐,突然间就成了粉红军团了……而且身边的这些王八蛋,看着好像还都挺乐意!” 因为也都听见蔚蓝的全战场通报了,那些来自不义之城的战士们,一边在嘴里不屑着,一边在眼睛里自豪着。 “喂,叫韩青禹出来单挑。”远处那个粉毛又在喊话了。 “怎么了?他不会是真的怕了没来吧?” “……死了?” “颂!”忍到这一句,溪流锋锐这边阵营里,猛然一片磅礴的源能爆发,而后钪啷啷,全体抽刀拔剑。 “……”眼看着人就要扑过去了,韩青禹无奈拉了一把老休的衣服,说“这是干嘛啊?” “干他啊!那个粉毛鸟人,特娘的,我……”老休情绪激动,张嘴一通脏话。 “砍他干嘛啊?随他去好了。”其实韩青禹记得伊万将军临终前对佩格芒特说过的那句话,内心一直对他还是有点好奇的,也想打一场。 但是现在不是时候,他说“打大尖呢,别理他就好。” “可是他……” “他一会儿就消停了。”韩青禹说完,想了想,小声又嘀咕“而且你们……估计还真没人干得过他。” “……哦。”尸人维泽死人一样应了一声,他现在是顶级巅峰,但是因为身体的特殊,要到超级,希望非常渺茫。 折秋泓前阵子专门研究过他,结论确定,维泽是被人“炼制”过的,但是维泽自己,并不记得那段经历,除了黑暗和痛苦。 “单个打不过,那就一起上呗,叫上西奥尔多。”一旁的古扎扎理所当然说。 然后,他身后一个声音突然淡淡说“不用。” 吴恤说完站起来,拎起插在地上病孤枪,朝佩格芒特所在的方向走去。 因为他是吴恤,战士们自然都不会拦着。 杨清白也干看着,等到吴恤多走几步,转回来小声说“完了,恤儿最近好像越来越有个性了,你们发现没?” “嗯,好像不服气,生气了。” “正常,我听折医生说过,有一些蜥蜴种类,本来就是很暴躁,很好斗的。稍一惹它,它就张牙舞爪。” “可是恤儿他现在打得过吗?他不是……”贺堂堂问。 “谁知道呢?”小王爷转回瞥了韩青禹一眼,说“像他们这种不正常的东西,咱们正常人怎么猜都猜不到的,谁知道恤儿会不会像上次那样,突然告诉我们他战力反升了呢?” “啊?”贺堂堂头往前一凑,“所以,他不会是真的已经反升了吧?!这才掉到顶级而已,你不是说等他掉到打不过鸡,咱们再动手吗?” “吴恤。”温继飞没有参加讨论,而是转头喊了一声,等吴恤回头,示意一眼韩青禹说“他说他说错了。” “回来吧,先让粉毛把居民带走,不然咱们走不开。” 温继飞把吴恤喊了回来。 好像这才发现自己干了什么,吴恤心里有些尴尬,坐下偏过头不吭声。 这样,另一边,佩格芒特自己叫嚣了一会儿,发现溪流锋锐根本不搭理他,自己也没劲了,得意洋洋停下来,让人组织民众离开。 ………… 长长的队伍在蔚蓝战士的四面守护下,向远处走去。 “马克。”队伍侧面,佩格芒特突然小声喊了一声。 “我叫马克洛夫。”马克洛夫背负着严密包裹的长枪,转过身来,眼神里似乎有些纠结。 “没事,反正差不多。”佩格芒特扭头看了看他背后的狙击枪,“这段时间没见,还剩几发?” “两发。” “哦,那就还是只开过一枪,真节约啊,马克。等等,我突然记起来了,好像上次在南极打戴呃的时候,我都快死了,你也没舍得开枪,你个混蛋……” “嗯,你都快死了,我还浪费子弹干嘛?” “……”佩格芒特想了想,点头,反揽住马克洛夫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说“怎么样?看见那把广场的哀歌了吗?眼馋吗?是不是很想过去,请求他们帮你,把你的‘一百分的女人’,也改造一下?” “嗯,想!但是没用的,我已经打听过了,他们也就那把广场的哀歌而已,他们改造一把枪的代价,好像很大。”马克洛夫有些沮丧说。 “是吗?”佩格芒特挑了挑眉毛,“可是我刚听说,他们现在有两把了,另一把改了名字,现在叫队长小姐。” “米拉乔?!”作为同样用枪的人,马克洛夫自然知道米拉。 他的眼神炙热了一下,转而又黯淡下来。 “就算那样,那也是因为,她是米拉乔吧?所以他们愿意付出那样的代价。除了一直以来最强热武的名声外,你没听说吗?the青少校,曾经带着上万人去接她。” 现在,拥有无尽枪械的两个人,他们都是那么的特殊,马克洛夫可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做出这样的请求。 如果改造一把源能枪械的代价不是真的那么大,现在的溪流锋锐,就不会只有两把。蔚蓝方面也不会在沟通后选择放弃请求。 “说得也对。”佩格芒特点了点头,说“你跟他们又不熟,枪法好像也赢不了那两个人,他们凭什么要帮你?” 马克洛夫“……” “那么,咱们俩偷偷回去埋伏,抢一把就跑,怎么样?”佩格芒特突然建议说。 马克洛夫转头“啊?” “大不了把你的扔给他们啊,反正他们会改造。怎么样?反正韩青禹应该是真的不在,剩下的人肯定都跑不过我。” 672.他们是不是谈恋爱了? “喂!喂,叫你呢,坡下那个,佩格粉色。” “是你吗?pegpk?” 站在卡车旁,距离保持在六百米左右,温继飞抬了抬枪口,喊。 两秒后,“听到了。” 土坡下传来一声回应,然后,一撮粉毛,慢慢探出地面。 出现在佩格芒特视线里的,除了温继飞,还有米拉,两把无尽狙击黑洞洞的枪口,都正瞄准他。 佩格芒特不是很怕枪,他就是来抢枪的。 不过,在被枪口瞄准的同时,他的两翼,溪流锋锐剩下的人,也已经开始远远包过来了。同时蔚蓝三支小队远远退开,避免被波及。 这些其实都已经出现在佩格芒特的警戒内……他缓缓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干嘛?” “我不能在这里伏击大尖吗?” “为什么要用枪口瞄准战友?” “啊,难道你们是奸细?大尖那边的?” 溪流锋锐所有人“……” “真想砍死他啊。”贺堂堂攥了攥手里的刀说。 吴恤“嗯。” “哦,原来是伏击大尖啊?那当然完全可以,就像我们也只是稍微警戒一下而已。”温继飞微笑说“顺便想提醒你,pegpk,你离你的队伍已经有些远了,我想那些民众很需要你的保护。” “好像是的。”佩格芒特看着米拉和温继飞,看着他们手里的枪,眼珠子来回转了转,“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转身,“嗖!” 佩格芒特就这么走了。 要知道,他在此之前起码匍匐了两公里,才来到这里。 溪流锋锐行动中的所有人停下来,茫然地,互相大眼瞪小眼。 “所以他到底来干嘛?” “不知道。” “来找青子的吧?” “看着不像。” “那他……” “算了,管他呢。” 议论声中,温继飞看着佩格芒特的身影最终消失在狙击镜里,收枪,转头向米拉小声说“发现了吗?他好像对我们的枪很感兴趣。” “嗯。”米拉点一下头,刚才佩格芒特所有的动作表情,在狙击镜里都清清楚楚。 “怎么他也用枪吗?他不是很强的超级?”贺堂堂凑上来问。 “他应该不用,至少我没有听说过。”米拉摇了摇头,小声说“不过他身边有一个人,我想应该是他,马克洛夫,在我还在华系亚服役的时候,他们叫他东欧罗巴枪神。” 说完,包括米拉自己在内,在场几人就都明白了。 但是明白不代表能做什么,他们不可能再让青子去做什么了,米拉回头,带着歉疚,看了韩青禹的方向。 几天前,在第三固定探索地,当听说青子终于乘飞船回来了,手伤早已恢复的米拉,立即抱起“队长小姐”,激动跑去找他。 韩青禹在铁甲里跟她说话,然后拿走了队长小姐,走进一间军帐。 十几分钟后,军帐突然在一瞬间燃烧殆尽。 然后,韩青禹挣扎着,艰难从地面上爬起来,把“队长小姐”交还给米拉。 当场,米拉就差点哭了,“原来青子要燃烧自己,才能改造源能枪械。” ………… 一个生长着茂密灌木的小山包。 佩格芒特轻轻一跃,出现在山包旁,招手说“走了。” 马克洛夫从山包后面跳下来,神情似乎有些遗憾,同时又有些轻松,微笑看了看佩格芒特。 “因为是战友的关系,我最终还是决定坦诚的告诉他们我的来意。”佩格芒特摊了摊手,转过来看着马克洛夫说“很可惜,他们知道你,并且认为你的枪法实在太烂了,不值得他们那样做。” “是……是么?”马克洛夫无力笑了一下。 “当然,所以他们拒绝了。并且说服了我,放弃抢夺计划。他们真的表现得非常真诚,尤其是那位漂亮的米拉小姐,她眼睛都红了。所以,抱歉,马克,我真的没有办法在那样的情况下出手,强行抢夺。” “……”马克洛夫无奈抬手,示意了一下手上,从枪上拆解下来的狙击镜,说“我现在真的特别后悔,刚刚竟然还担心过你。” 他可是一名超级狙击手,所有一切,都在他的观察和判断之中。 “上帝,你竟然担心?你根本不必担心啊。”被戳穿了,佩格芒特连半秒的尴尬都没有,直接说“他们才不是我的对手,我只是思考了一下,不想在一个对抗大尖的战场上,和战友发生冲突而已。” “是么?那么你刚才,是不是跑得稍微有点太快了?”马克洛夫终于受不了了,决定扎回去。 “有吗?” “有。” “只是正常稍快速度,马克,因为我们离需要我们保护的人,已经太远了。”佩格芒特说完一把抓起马克洛夫,颂,狂奔而去。 “青少校那个混账也在。”虽然没看到,但是佩格芒特很确定,他在那支队伍里,“不然,他们绝不可能在那个距离,察觉我的接近。” ………… 终于消停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溪流锋锐继续等在原地,想看看会不会再有大尖飞船过来。 “话说,你们是怎么找来的啊?”秦国文和一堆1777的战友一起坐在地上,接过温继飞递来的烟,抬头好奇问了一句。 所有人都抬头看向温继飞。 “先是大尖群,然后他,这个混账,我们跟着他找来的,差点找丢。”温继飞伸手,指了指赵二柱,说“王八蛋,老子和米拉在后面辛辛苦苦帮他狙大尖,他就埋头跑,看都不回头看一眼。” “啊?可是我没听到枪声啊!”在温继飞几个前辈面前,赵二柱还是不敢太嚣张的。 “有一声,第一枪米拉小姐看到你在大尖群里,直接开了,帮你打开了缺口。然后因为距离太远,我们怕枪声引来更多大尖堵你,就装了消音。”温继飞假装郁闷,但是专门给赵二柱递了一根烟说“可就是那样,你也应该察觉吧?你在前面跑,大尖在你后面唰唰倒地……” “呃,我没注意,嘿嘿,我就说怎么我跑几步,它们就不追了呢!” 赵二柱话音刚落。 “听到了没?听到了没?”劳简站起来,耀武扬威说“我就说我当时听到枪响了,你们还都以为我是幻觉。” 接着他转回来,直接问“对了,青子呢?怎么没看到青子啊?” 现场不光有1777的人在,温继飞想了想,觉得青子现在的情况特殊,还是不公开说的好。 等一会儿再私下跟劳队几个说吧。他想着,给劳简递了一个眼神。 “其实他来不来都一样。”一旁的小王爷走过来说“在老窝呢,废了,因为吃了别人的东西转头就忘,所以废了,现在弱得跟只鸡似的。哦不,应该说跟鸡蛋似的,因为就算只是动弹一下,都得轻拿轻放。” 他故意说得很大声,让韩青禹听见。 怎么说呢,某些人在得到永生骨的前后,那种待人的态度,对比实在是太强烈和严重了,家明哥最近很郁闷。 车队中心,韩青禹听见了,在铁甲下笑了笑,刚寻思自己好像是有点过分了,转头看见锈妹沉默走过来。 因为刚才对民众说了那番话,可能曾经的回忆又起来了,锈妹的情绪看着有些低落。 “十分偶然的温柔”技能发动,韩式铁甲伸手,拍了拍锈妹的铁脑瓜,能量稍放,打趣说“怎么样,暖不暖?” “烫!”锈妹气鼓鼓转过来,砰砰,也拍了他的铁脑壳两下,“现在知道在里面被拍头的感觉了吧?震死你。” “呵呵”,温柔瞬间消逝,能量再放,韩青禹开始报复,“烫死你。” “砰!”锈妹低头,沉肩稍微一撞,“敢?小心我撞碎你。” 劳简跟在温继飞后面呢,停住,怔怔看着那两副幼稚的铁甲,小声木木地道“你是说,那里面是青子?” “……嗯。”温继飞点头。 “他们是不是谈恋爱了啊?” “啊?” “那俩铁皮人啊。”劳队长眯眼说“我记得上次你们跟我说过,青子之所以死直,是因为他没有遇到同类,现在,因为也变成了铁甲,所以找到同类了?” 673.休恩登绞肉机 “你刚说自己是什么?姐姐?!”韩式铁甲跨步上前,抬手就是一个背后锁喉,“什么时候你成姐姐了?” 沈宜秀立臂挡住,格开返身,面对面铁脖子咔哒一扬,认真说“那当然,我当铁人多久了?你又才多久?” “……”韩氏铁甲呆滞一下,听着好像挺有道理的感觉。 “来,叫姐姐,小桶。”沈氏铁甲双臂往身后一背,说。 “滚。” ……突然有一种看机器人动画片的感觉,劳简啧啧两声,“你看,是吧?像两个机器人谈恋爱。你见过青子以前这样跟人打闹吗?” 答案显然是没有。温继飞看着呢,正如劳队所说,韩青禹可不是一个会这样幼稚打闹的人,从来都不是。 至少在温继飞最初认识他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有点“变态”了。那是一个别人还在折千纸鹤,写小纸条的年纪……而他麻木着脸,默默从花坛里拎出一条蛇,拎去街上卖了。 “不正常啊,青子最近好像变温柔了。”温继飞看着,想着,脑海里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一下有点瘆得慌。 但是事实,又似乎确实如此。 最近这几天,“非正常韩青蛇”笨拙的温情,不光是对锈妹,对米拉,其实对吴恤也有……要不是菜心回瑞士方面军了,估计青子对她也会是这样。 然后,他能默默接受被当作点烟器,甚至上次说是要弄死贺堂堂,其实也先帮他把羊排烤好了。 “不是的,谈个屁。”温继飞结束思考,一边带着劳队继续走近,一边说“你看见这样,是因为青子现在的情况,必须轻拿轻放,要不然他俩早捶起来了。” “是么?”到面前了,劳简微仰着头,看着面前的西方骑士式铁甲,看了大概有个十几秒,“里面真的是你啊?” “嗯。”铁甲咔哒点一下头。 “所以,你现在真的必须要轻拿轻放?”劳简问。 “我坐车的时候都系安全带。”韩青禹说。 劳队长的脸色一下就不好了,怒说“那你跑来干嘛?!” “我,来看看。”韩青禹平静说“放心吧,劳队,我想过了,这次能不动手我就尽量不动手……” “知道不能动手,你就不应该跑来……”劳简眼神担心,一边转看眼前的血腥战场,一边下意识从耳朵上摘烟,塞进嘴里。 “不过你别看我这样,其实现在,才是我的战力巅峰。”韩青禹继续把话说完。 “什么?”一边是必须轻拿轻放,一边是战力巅峰?劳队长一下糊涂了,茫然惊诧着,转回来问“你说什么?” “战力巅峰,而且极限到底有多强,我自己都不知道。”韩青禹站着,在铁甲下淡淡微笑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这样笑别人根本看不到。 “这都什么啊?”劳简努力思考着,下意识抽了一口嘴里的烟,吧嗒……咦?我好像还没点呢! “这,这又是什么啊?!”劳队彻底不会了,想了想说“所以,你到底打算干嘛?” “现在我也不知道,先跟着你们,行吗?”韩青禹问。 “行倒是行,但是事情先说好,这可不是保护啊,只是跟着一起行动。” 韩青禹点头,“嗯。” 随后,当劳队终于放弃思考追问,回去整队,温继飞站在韩青禹旁边,避着人,小声突然说“你打算砍戴呃啊?” “……嗯。既然老头现在的情况不好,真没办法了,我打算去试试。”任何事,似乎总是瞒不过瘟鸡的,韩青禹承认了,说“我现在真的感觉自己可能很强很强。” “哦。”闷闷的应了一声,温继飞终于知道青子这几天为什么不正常了,因为风险,其实双重的。 第一,不管青子自己再怎么强调他现在很强,他大概率都不是戴呃的对手,第二,折秋泓说的,他的身体隐患。 如果真的必须对上戴呃…… 那个战场,似乎是谁都无法站在他身边的,温继飞在心里纠结了一会儿,最后问“打不过的话,知道跑吧?” “那当然。”韩青禹在铁甲下笑起来。 因为意识到温继飞看不到,不得不,“哈哈哈哈哈。” “神经病。” ………… 三个小时,溪流锋锐和三支蔚蓝小队等在原地,没有等到一艘大尖飞行器。 这其实是不正常的,因为在目前的大洋洲战场上,大尖完全占据主导地位,一旦一个地方受阻,后续而来的大尖群就会成倍增长,直至完成毁灭。 所以,蔚蓝的部队总是必须打了就跑,打了就跑…… “什么情况啊?”1426的队长看看天空说“要不,咱们直接先回去?”他又看一眼溪流锋锐那边,小声说“把他们也带回去。” 第3大队带着民众已经提前开始运动了,他们因为耽搁了时间,被特许单独行动,目前离大队正越来越远。 “也好。”劳简点了点头,拿起通话器,正准备呼叫大队询问方向,结果,外部的通讯先进来了。 听完拒绝者的通报,劳简立即就明白,为什么没有大尖飞船来这里了。他把温继飞也喊过来,打开地图摊在地上,指着其中说 “这里,休恩登。米特利波臣上将带领5万战士,已经集结完毕,准备在这里干一把大的。拒绝者通知说让附近区域陷入战斗的部队,都把大尖带过去。” “那边现在估计已经干起来了……” 他们这里现在既没有民众,也没有大尖,并不需要帮助,劳简抬头,看向温继飞,“我们去吗?” “当然去,这么大场面,不去可惜了。”温继飞直接说。 “那好。”劳简毅然站起身,看向另外两位队长,因为他们都知道,在目前的形势下,主动吸引大尖决战,那里稍后会是一个怎样的战场。 “不过有一条,到那边你们记得一定要站在我们后面。”温继飞看着他们,突然微笑道。 “……”劳简很想说点什么,但是他连一个凭什么都说不出来,“哦。” 很快,车队离开现场。 开往天顶战争一次决战地点,休恩登。 674.破天之锤(上) 休恩登近郊,南向,本就有些荒芜的土地,现在如同被犁耕过一般,大片的泥土翻卷,草木被连根带起,被一遍遍践踏。 在这里,蔚蓝大洋洲战场aa编队,即波臣上将带领的阿美利加联军5万人,已经在短短的一个小时内,和大尖群正面反复冲杀多达四次。 源能机动下,铁和血的战场,铺展近十公里。 在这场战斗的初期,蔚蓝的战力埋伏递增战术,让阿美利加联军通过局部优势兵力围剿,成功斩杀了超过六百具大尖。 但是,正如波臣将军所预料或者说期待的那样,很快,大洋洲大尖部队的注意力,就完全被这个战场吸引了。 后续因为战场信息的暴露,大尖数量的倍数增长,联军很快就不得不全部出现在战场上,与抱团集结的大尖群展开正面冲杀…… 这样的大规模对冲,每次间隔都不会超过十五分钟。此时的天空中,成群结队的梭形飞行器,正更加疯狂的到来。 六公里外,一个新的大尖群,规模正在不断壮大。 它们现在已经学会先做侦察、防御,等集结到一定的数量,再做进攻了。学会了及时吸取教训,进行纠正,学会了耐心。 甚至,它们还学会了空中和地面配合作战,在地面冲锋的同时,让一部分后续到来的飞船主动牺牲,直接砸进人类战阵,或出现在战阵后方,以搅乱阵型。 这一切迹象都足以表明它们现在拥有及时而高效的指挥。 “也许,那具戴呃,已经来了。” 波臣将军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一身浸染大尖的红蓝色血液,他握刀沉默看着天空中如鸟群到来的梭形飞行器。 正在整装的士兵队伍之间,一名侦察兵飞速的穿行,很快跑到他身边,大声说“报告,这次的大尖群集结规模庞大,战斗单位比例,已趋近30比1。” 依然看着天空,波臣将军听完点了一下头。 “报告,战斗单位趋近25比1。”很快,第二名侦察兵到来,急切通报战场信息变化。 波臣将军仍然没有下达指令。 “201,将军……我们,主动进攻吧?” 终于,第三名侦察兵,试探着做出了请求。 战斗单位比例的缩小,源自两个方面一,大尖群这次的耐心,飞船的不断到来;二,之前四次冲锋中,编队战士的持续牺牲。 因为是临时选定的战场,临时决定的初期决战,蔚蓝指挥方面其实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把相关战斗准备做好。 同时因为在战场机动性上的巨大差距,蔚蓝援军的到达速度,也完全赶不上空中支援而至的大尖群。 波臣在等。 “报告,民众在地下工事安置完毕,附近区域赶来的所有小队,目前也都已完成集结和相关布置,可以参战。” 第四个前来通报的通讯兵,毅然敬礼说。 “报告!盟军通讯,熊占里ra编队两万人,即将到达战场!他们,全部参加过冬宫广场战役。” 第五个前来通报的通讯兵,红着眼睛,激动说道。 就这样,前来通报战场信息的士兵来了又走,波臣身边的参谋人员们,全部紧张凝神等待着,等待上将下达后续指令。 因为已经不能再等了,如果按照这个态势,继续发展下去,一旦战斗单位比例达到或接近101,就什么都晚了。 极限比例的对冲,人类战阵几乎必然崩溃。 而且,这个比例极限的预测,还是在蔚蓝大洋洲战场部队,已经全部配置第十代装置的情况下做出的。 这就是人类和大尖之间,整体战力的差距,不是凭意志、决心或血性,就能够弥补的。 “唰。” 终于,波臣将军把手里的战刀插回了肩后,而后低头转回。 接过参谋人员递过来的一块毛巾,先覆在脸上,用力抹了一把,他接着一边擦拭手上的血,一边说 “准备执行第三套战术。” “…是!”在场所有参谋人员激动挺身,敬礼,应命。 当他们分散奔向战阵,布置战术。 波臣将军把脏兮兮的毛巾递给一名亲随士兵,说“现在起,你们不用跟着我了。”说完,他独自走进一间大型军帐。 ………… “来了。” 庞大的阵列中,有人低头看着脚下的地面,看似平静地说了一句,只是声音因为喉咙发干,而有些嘶哑。 “轰!轰!……”地面从轻微到剧烈,开始震动。 超过三千具大尖的集结冲锋,接近极限比例。 咆哮和嘶吼声隐隐传来,渐渐清晰,远处弥漫的尘雾中,黑压压的大尖群渐渐显露,出现在蔚蓝战士们的视线里。 同时,天空中数十架梭形飞行器,开始缓缓覆盖过来。 “准备!” “唰~” “铿嗡……” 巍巍战阵,四万余人同时拔刀。 而后,“轰!”蓝光连片闪烁,四万多十代装置启动磅礴爆发。 在这样的战场上,你绝不能用一个静止阵型区迎接冲锋,你只能用对冲,迎接对冲,同时也别想做任何迂回。因为迂回,即等于暴露侧翼,同时丢失大部分冲击力。 所有的战士都明白这一点,这是他们一直被教导的事情。 只是这一次,对冲开始的距离和时间,似乎都比刚才那四次提早了一些。 “不用顾及空中的飞船。” “准备好侧翼迂回……” “记住,相信我们的战友。” 当大尖群不断靠近,代替波臣将军的战场指挥官米尔斯,又重复了一遍刚才作战参谋们其实已经向每支小队传递过的指令。 然后,“准备……”滴答,滴答,“蔚蓝,阿美利加联军,第五次集群冲锋,进攻!” 终于,扑杀的指令传来。 “颂颂颂颂颂……” 庞大的蔚蓝战阵正面扑出。 一条直线上,人类与大尖战阵的距离不断拉近,不断拉近。 两阵之间,地面摇晃。 这是一片已经被反复冲杀过的土地…… 突然,“轰!轰……” 地面下方发生爆炸。 是炸药。 早就已经埋在地下的数万吨炸药,在这一刻终于起爆。 爆炸发生在两阵之间,大尖群的那边。 无数的土石飞溅,一个巨大的深坑出现,漫天的浓厚烟雾灰尘升腾起来,如同一面冲天而起的墙壁。 “颂颂颂颂颂!”这一刻,四万多阿美利加联军在冲锋中,分开两边,开始侧翼迂回。 炸药当然炸不死大尖,甚至连炸伤都做不到。 它们掉落或主动冲进巨坑。 这样当然也摔不死它们,困不住它们。 浩荡的大尖群,几乎没有怎么被阻滞,它们蜂拥冲过深坑,至这一边……蹬地,或奔跑中踏步在土石上,一批又一批,腾身而起。 “嗖,嗖嗖嗖嗖……” 第一批腾起的大尖,头部迅速越过了土坑边缘…… 但是,出现在它们的视线里…… 并不是刚才对冲的那个战阵。 而是铺天盖地,如林的,巨大的标枪。 两万熊占里战士。 500根曾经出现在冬宫广场的巨型标枪,层层叠叠,覆盖刺向土坑上空。 这些人,这些巨型标枪,不久前曾经在另一个战场,捅死,捅碎过红肩。 “…噗!”分不清哪一具是第一具。 第一批,至少五十具大尖,凌空直接被巨型标枪洞穿,挂在长枪上。 675.破天之锤(下) 爆炸是为了创造那个巨坑,那些烟雾、灰尘……为了短暂到以秒计数的一点阻滞时间……更是为了让大尖群腾空。 一切都是为熊占里盟军的长枪阵准备的。 500根巨型的标枪,每一根长度都超过200米,至少高大男性双手合拢粗。在冬宫广场,为了击杀红肩,合力推动每根标枪的是100名战士,而这里,是40人。 其实如果是直接正面对冲,长枪阵出战,并不会有太好的效果,因为不管是速度,冲击力还是机动性,大尖都远超过人类战士。 通俗的说,人类战阵挺着大标枪直接冲上去,甚至很难刺中大尖,哪怕只是普通大尖。 所以,它在小战场上的意义也很小。 现在不一样,现在,必要的条件已经全部都被创造出来了,两万熊占里战士推动500根巨型标枪,梯次而至。 第一波,200根巨型标枪,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凌空刺死了超过600具大尖。熊占里持枪的战士们继续前冲,至巨坑边缘,“颂!”突然合力将标枪贯出。 “呼呼呼呼……”200根震颤着的巨大标枪,如电贯过巨坑上空,轰至对面大尖群,整个过程又捅穿捅死至少上百具大尖。 同时间,第一梯队的战士们,集体拔刀卧倒,调节源能潮涌,准备后续的进攻。 身后第二梯队的战友,挺着长枪,呼啸从他们身边掠过…… 于是,刚从土坑中继续跃起,准备报复的大尖群,又一批彻底被激怒的大尖,凌空被刺穿,挂在了标枪上。 同样的操作,第二梯队的战士们冲至巨坑边缘,将长枪贯出,卧倒。 第三梯队…… 第四梯队。 第四梯队冲锋到最后,突然改变操作,将全部标枪,重重轰进巨坑里…… 如林的标枪下,是正在茫然或腾身的大尖。 至少超过一百具大尖,被钉在了地上。 第五梯队杀至…… 与此同时,从两翼重新发起冲锋的阿美利加联军战士,终于也一侧面集群,轰进对面留在坑外,正进退无措的大尖群。 因为巨坑带来的恐惧,以及标枪持续而陌生的威胁,这部分大尖,整体已经停滞了,暴露着侧翼。 而两翼杀来的阿美利加联军,不管士气还是冲击力,都在巅峰状态。 “轰!”如林的长刀,掀动空气爆响,斩进敌阵。 一秒后,“乌拉!”巨坑的这一边,刚结束冲锋的两万熊占里战士,也全部源能爆发,挥舞战刀斩进巨坑。 扑杀, 扑杀, 扑杀, 偌大的战场,混战开始了。 大量杀伤后,绝对优势兵力,优势状态下的冲杀,分割剿杀……蔚蓝联军处于巨大的优势之中。 现在,唯一还有可能改变战局的,就只剩空中那些大尖飞行器了,也许还有红肩,戴呃。 数十架出现在战场上方。 以及略显空旷的后方。 “轰!”一具特殊飞行器砸落,完成弹射。 “红肩!”战场劲爆发出。 “颂颂颂颂!”阿美利加联军三名超级武力,围杀上去。 “轰!”又一具,“红肩!” 安东,斯捷潘和根纳季,三名熊占里超级战力,扑杀上去。 暂时没有红肩再出现了。 可是,此时的天空中,依然盘旋着数十架大尖梭形飞行器。而且伴随着后续部队的到来,这个数字,还在不断的增加。 它们似乎在犹豫,等待命令。 这比它们直接砸下来更危险。 比如现在,如果它们得到命令,选择集中降落在某个局部,比如巨坑里……它们就可以重新形成集群,甚至占据局部优势,然后或从战场后方进行冲击,或快速撤退,或组织防御等待援军。 战场上,一部分战士不自觉抬头看向天空。 他们在担心。 但是,他们刚才接到的指令,是完全不要去管空中的大尖飞行器。 “我们还有后续部队吗?” “没有了,那些从附近区域过来的部队,也已经加入战场,在追杀逃散的大尖了。” “而且就算有,他们拿空中的飞船也没办法啊。” 是的,一直以来,人类都拿在空中的大尖飞行器根本没有办法。 除了华系亚的那位军团长,曾经站在高楼上,斩过一列空中火车。 除此之外,人类仅有的少量源能飞船,是追也追不上,撞也撞不过…… “吭啷啷,唰啦!”突然的异响传来。 那似乎是死铁互相撞击的响声,然后,重物落地的声音。 听起来感觉像是一根巨大的死铁铁链。 有人在拖动那根铁链。 波臣上将从刚才进去的军帐里走出来了,走向战场,出现在空旷的后方…… 跟他一起出现的,还有一根巨大的死铁铁链。 铁链可能小腿那么粗。 曾经被佩格芒特说过可惜太矮的米特利上将,确实不是那种一般认知中的大个子白人,他的身高可能还不到一米七,身材矮而敦实。 那根巨大的死铁铁链,就一圈一圈,缠在他宽厚壮实的胸膛和几乎同样结实的腰部。 缠了几圈,铁链经过波臣将军双手手掌,继续向后延伸。 它很长,可能200,300多米,甚至更长,因为到现在为止,它都还没显露它的另一头。 在被拖动的过程中,铁链,钪啷,唰拉的响动着。 “呼……”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波臣将军抬头,再次看向空中的那些飞行器。 他刚才就仰头看了它们很久。 不,他已经看了它们几十年了。 他叫波臣,没有后缀。 他是穹顶榜第三位。 是目前唯一半步踏进ne和陈不饿那个世界的人类巅峰战力。 他的特性非常朴实,就是力量。 纯粹以力量而言,波臣将军在人间无敌。 亲随的士兵们没有靠近,看过这一眼后,他们快速扑向了远处的战场,远离这里。 然后,“颂!” 来了,人类第三的极限爆发,特性燃烧。 整一片地面巨震,漫天的灰尘扬起,冲向空中。 “从我们的头顶上滚下来。”他说。 而后,“铿嗡!” 接“唰拉”一声,以高阶死铁打造的巨大死铁铁链,在一瞬间绷直。 “呼ong!”被难以想象的力量,挥向空中。 至此,亲随卫队完全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能跟随在波臣将军身边了,且不说铁链砸下来,会砸死人,就算只是被它荡到,大部分战士怕都会当场死去。 至此,死铁铁链其实还没完全离开军帐。 所以,整一间军帐,被带离了地面。 以恐怖的速度,砸向空中。 “嘶啦”,绿色的篷布,突然凌空崩碎。 死铁铁链的另一头,终于显露出来。 那是一个接近正方形的巨大死铁块,也许几千斤重。 同时,在正方形的前部,做出了一个厚重的尖头撞角。 “呼!” 巨大的死铁铁链,一端在波臣上将的身上和手里挣着,另一端,激荡向空中射去。 “唰拉拉…崩嗡!” 铁链延伸,绷直。 前端巨锤荡去…… “轰!” 一声巨响,两架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大尖梭形飞行器,直接被砸碎在空中,几成碎片掉落。 与此同时,波臣将军在地面上快速的移动。 当巨锤开始向下掉落。 他快速回收死铁铁链,至铁链突然绷直,旋身,双臂一起甩动。 “嗡ong!”突然破风,空中的巨锤再次荡起,砸向他身后的天空。 那里有整一群梭形飞行器。 “轰!”又两架梭形飞行器,直接在空中爆开。 这一回,没有再等巨锤出现下落趋势,波臣将军嘴角溢血,咬牙闷哼一声,吼“啊!”他的双臂死死把住铁链,同时身体后仰,暴力旋身。 “呼!” 巨锤在空中,大范围圆形激荡,而且这个圆,不断的移动。 这是大尖从没有经历过的。 梭形飞行器在空中慌不择路。 “砰砰砰砰……” 一架又一架梭形飞行器,被砸中, 砸爆, 砸碎, 砸落下来。 ………… 远远地,先听到声音了,如同飓风的呼啸和空气里波纹状的震颤传来。 溪流锋锐的车队停住,包括韩青禹几个在内,所有人站起来,木木看着远处,至少两三百米高空上的那一幕…… “那,那是什么?!” 676.来自溪流锋锐的敬意 此时的地面战场,蔚蓝六万余战士,对阵剩余不到一千具已被分割的大尖,已经占据绝对优势,正在全力剿杀。 过往,一旦这种情况出现,空中的大尖飞船就会持续不断地到来,持续不断往下砸。 因此蔚蓝总是很难彻底结束一场规模性战斗,就算最终取胜,也往往胜得混乱而惨烈。 而今天,在他们的身后,从地面一直到空中,是人类第三,蔚蓝上将波臣,一个人覆盖的战场。 1vs近百架大尖飞行器。他只一个人,就是一场波澜壮阔。 破天的巨锤呼啸…… 死铁铁链吭啷啷啷,锐声激荡。 空中的炸裂声不断地响起,大尖飞行器的碎片如一场沉重的雨在纷扬,一具又一具残缺的大尖尸体,僵直砸落下来。 战场上方原本被遮蔽的阳光,也一束一束地重新打下来。 这个世界已经有27座重要城市,很久没有好好看过蓝天和阳光了。 因为在失去这个世界之前,人类,已经先失去了天顶,而且整个过程几乎毫无抵抗。 这正是这次大洋洲决战,被命名为天顶战争的原因……它看起来有些牵强,至少在今天之前如此。 而今天,这里,大洋洲城市休恩登的郊外,天顶战争第一次大规模决战的战场上,波臣将军的死铁巨锤,终于轰向天顶…… 这像是一个宣言,如波臣将军在一开始出手时,说过的那句话那样,“从我们的头顶上,滚下来。” 这也是人类历史第一次,以这样一种暴力而直接的方式,攻击在空中的大尖飞行器。 它不止没有发生过,甚至连想象,都没有被真切地想象过。 正因为这样,此时空中的那些大尖飞行器,集体失措,陷入混乱。 韩青禹这边,所有人也都已经看傻了。 虽然现在,因为距离和角度的关系,他们暂时仍只能看见空中的景象,而看不到那个站在地上的身影。 “地上!地上的人是谁啊?”有人怔怔地问出来。 “米特利上将波臣,一定是他。”折秋泓坚定说。 “哦……” 波臣将军的名字,战士们自然都是听过的,连片的应答中,“青子你,这个你能做到吗?”劳队长目光看着天空,突然好奇问了一句。 “啊!我吗?开什么玩笑啊,劳队。” 铁甲下的韩青禹苦笑一下,他做不到。 哪怕现在的他,自认为处于人生武力的巅峰,他也没法狂妄到认为自己有任何一丝机会,去完成同样的事。 这是超凡的源能控制与纯粹力量的极致结合,这样的打法,除了波臣将军之外,也许连军团长和ne都做不到。 “也是,这么大的一个锤子,还是用铁链系的,要这样甩起来,实在太难了。”劳队长假装懂了,自己解释感慨。 “嗯。”韩青禹给面子点了一下头,然后小声说“其实他要在地上站住,远比甩起来更难很多。” “是,是吗?”劳队长眼神尴尬一下。 “是的。他要同时克服离心力和向心力。”韩青禹说。 这时候,“哎哟!哎哟这……既然有这样的办法,咱们怎么不早用啊?”身后突然传来不知哪个战士的声音。 “早?” 只一个字,折秋泓转头,板着脸,眼神和语气都冰冷道。 说话的战士被这个面生的女人镇住了,偏过头没再吭声。谁让这个女人跟吴恤、温继飞他们站在一起呢,而且隐隐被保护着的样子。 事实的情况 从武器的角度,死铁铁链和巨锤,肯定都是用的高阶死铁。要不是因为人类这几个月的血战,干下来了不少特殊飞行器和红肩,加上现在的处境,也已经到必须赢得一场伟大胜利的关头,蔚蓝议事会很难决定拿出这么多高阶资源,来打造这样一件武器。 而从人的角度,波臣将军做这样一战需要付出的代价,虽然暂时没有人能明确判断,但是必然很大,很大。 比如除去特性力量爆发外,他要始终保持对这样一件武器的源能贯通和控制,需要消耗多少生命源能? 关于这一点,这里能大概猜想的,只有一个人,韩青禹。 “准备帮忙。”韩式铁甲无声敬礼,放下说。 一旁的锈妹连忙“咔哒”,也敬了一个礼。 然后,“帮忙!”贺堂堂振臂,转身大声吼道。 ………… 一束一束的阳光下,地面巨大灰尘如龙一样升腾,鲜血从波臣将军的嘴里溢出来,从他不断承压的身体上溅射,挥洒出来。 正上方空中的大尖飞行器,几乎都已经被荡空了。它们终于适应了这个意外,或快速拉升回避,或成群飞向远处。 近千米外,一组十余艘梭形飞行器,突然集体向高处向下,砸向巨坑里的蔚蓝战士。 巨坑里闪避空间有限,飞船一旦砸落,势必造成很大的伤亡,同时可能造成大尖在坑底形成局部优势,完成集结。 “颂!” 波臣将军在奔跑。 沉重的脚步踏在地面上,一步一处微陷。 而在他身后高处,空中的死铁巨锤,正在下落。 下落, 下落, 下落中,突然,死铁铁链一紧,“呼!” 巨锤受力一荡,而后再次被挥出来……近地面,横向,逆时针扫出一个扇面,卷着泥土、沙石,扫过巨坑上方。 “砰砰砰砰……” 坑里的一部分战士差点被激荡的风,带飞起来。 而在他们仰头的目光里, 连续四架梭形飞行器,被巨锤直接砸中,砸飞,飞出所有人的视线。 后续而下的大尖飞行器全部惊慌拉升。 “……”无声震撼的一幕。 巨锤并没有停下来,巨大的惯性,就是波臣将军自己,一时也无法让它停下来。 恰好,不远处,刚二十余架梭形飞行器趁机落地,与地面被分割的大尖一起,暂时形成了一个近三百具大尖的集群。 “刷啦啦……”波臣将军在仓促间做了决定,手中死铁铁链突然又放出数十米。 铁链延伸,巨锤延伸。 “轰!”直接砸进那个大尖群。 当场,整个大尖群被轰散,至少二三十具闪避不及的大尖,当场被砸成碎尸。 “砰!”巨锤击地一下,但是没有停止。 侧方向持续的力,迅速推动它弹起来,继续向一旁运动。 可是,就是这一瞬间,略微的停滞。 “当当当当……” 迎面,超过五十具大尖,五十把柱剑,扑上来迎斩死铁铁链。 这些大尖和柱剑都被荡飞出去。 铁链没断,但是速度,稍微慢了一些。 趁着这个机会,“嘶嗷!”不远处的一具泛蓝大尖,突然迎着铁链前冲,平跃,横身,然后双臂向下,将柱剑剑尖狠狠插进铁链的环扣中。 “欻!”泛蓝大尖落地,并没能阻止铁链的移动。 但是,另一具大尖很快扑上来,一样把柱剑插向铁链环扣。 第三具直接尝试抱住铁链。 第四具, 第五具, …… 677.休恩登大捷 伴随着扑上来的大尖越来越多,死铁铁链的运动速度和趋势,开始变得越来越慢。 如果它最终被阻止下来,要再甩起来的难度,将会无比巨大。 波臣将军在心里,短暂地懊恼了一下,而后,“轰!”不得不再一次做出极限爆发。 手中死铁铁链荡起,速度恢复。 但是,依然有十余具大尖依靠柱剑的支撑,死死挂在铁链上,因为一直紧贴着铁链,它们反而都没有死去。 然后,一路更多的大尖,疯狂扑上来…… 这并不是最糟糕的,因为这样,至少铁链和巨锤的运动趋势都还在,也仍在波臣将军的掌控中。 最糟糕的是,此时的战场上,已经有大批大尖,从四面八方不顾一切地冲向波臣将军本人。 它们大部分被战士们阻止了。 但是仍有一小部分,摆脱了战士们的纠缠围杀,不顾一切向波臣冲来。 同时间,“糟了!”侧面战场,阿历克塞心里猛然惊乱一下,扭头大吼“小心!波臣将军。” 就在刚这一瞬间,熊占里方面军三名超级围杀下的那具红肩,断臂脱战了…… 脱战后,飞速冲向波臣将军。 一身是血,波臣上将自身,现在正处于临时再爆发后的艰难状况中。换一句话说,因为全力爆发,贯注在死铁铁链和巨锤上,他本身的防御,现在有些脆弱。 黑甲和泛蓝还好,但是红肩…… 听见了,波臣回头,看到这一幕。 无奈,他脚下一松。 “哗啦啦啦……” 铁链在空中不断延伸,随巨锤飞向远处。 身上缠着铁链,波臣将军的整个人,飞起来,以极快的速度,被巨锤和铁链荡飞起来,随呼啸声被带向远处。 “轰!”巨锤终于砸在地面上。 弹起再落下。 继续滑行而去。 “砰!”波臣将军也被铁链挣下来,重重砸在地上,随巨锤快速滑行…… 那具独臂的红肩在追他。 数十具黑甲和泛蓝大尖在追他。 熊占里的超级和蔚蓝的战士们也在追赶。 “将军!”有人焦急大喊。 因为无论他们怎么努力,他们都追不上那具疯狂奔跑的红肩。 似乎接到了必杀的指令,它正决死扑杀波臣。 距离正不断缩小。 波臣将军甚至还没能站起来。 “……轰!”突然的一声巨响。 大部分的战士们甚至没有看清,碰撞是怎么发生的。 正面碰撞后,红肩身形暴退。 红肩的对面,一副铁甲,一柄长枪,和一把蔚蓝制式战刀暴退。 人。 看清了。 粉色,红色,红色。 “溪流锋锐!” ………… 锈妹、吴恤和西奥尔多合三人之力,阻住了那具独臂的红肩。 而后双方同时反冲,决死的战斗立即展开。 熊占里的超级们包上来…… 波臣将军也站了起来。 先看了一眼阻击红肩的战场,放下心来,再仰头,看了一眼空中…… 那里,那些刚刚逃散的大尖飞船,果然又都回来了。 而同时,他的四面,那部分没有被及时阻止的泛蓝和黑甲大尖,仍在继续冲向他。 它们并不如红肩危险,但是在现在的情况下,也无法被完全无视。 “咳,咳。” 波臣将军低头咳了两声,吐出一口血,伸手准备拔刀迎战。他要快点结束这些大尖,否则,空中的大尖群势必会越来越多…… 然后它们会疯狂砸向他。 疯狂砸向战场各处。 “砰!”一具黑甲大尖,在波臣面前约五十米左右,突然倒下。 “砰!”又一具。 “砰砰!”连绵的两声枪响后,一具泛蓝大尖倒下。 波臣将军困惑一下,转头。 侧面数百米外的一个小土坡上,温继飞和米拉用肩暂时顶住长枪,抬手敬礼,放下,“砰、砰”,枪口继续咆哮。 战场上扑向波臣将军的那些大尖,按照距离,由近到远,一具接着一具,在扑杀的途中倒下。 同时,那些一直挂在铁链上的大尖,刚一具一具站起来,立即又像是被点数一样,一具一具倒向地面。 靠近一具。 倒下一具。 站起一具。 倒下一具。 “……”波臣将军无声笑了笑,抬手,回了一个军礼。 然后,就这么站着,完全无视四面八方扑向他的大尖,慢条斯理地调整状态,更换装置源能块。 “你们不要过来了。”波臣阻止来援的战士们靠近。 因为溪流锋锐的远程火力,才是最适合配合他的。 然后,他俯身拉起死铁铁链。 甚至他顺手点了一根烟。 抽一口,吐出的同时直身,抬头,又看了看空中重新汇聚回来的大尖群。 第二口,波臣将军把烟扔了。 “吭啷啷,钪啷啷……”双手用力拉住死铁铁链。 拉近,拉近…… “轰!”再一次源能极限爆发。 而后,“呼!” “砰!” 远远近近的视线中,破天的巨锤,再一次轰向天顶。 ………… “杀!”至此,劳简等人才刚刚杀到战场边缘。 所以,温继飞和米拉,其实是被吴恤和锈妹扛过来的。 “劳队长!劳队你们不要去了。” 韩青禹在身后,突然把劳简等蔚蓝小队的人喊住了。 但是溪流锋锐的顶级们,似乎并不包括在其中,他们在小王爷和贺堂堂的带领下,继续冲入战场。 冲锋中的劳队长站住,茫然回头。 他正激动呢! “这要是波臣将军,也在战场上给我们敬一个礼……” “回来吧,那边不用你们。”韩氏铁甲站在一处灌木丛旁,看着像是随时真被藏起来的样子,抬手指了指自己,说“你们负责保护我就好。” 说话的同时,他身边站着另外七副造型各异的铁甲。 劳简“……” “快点啊,快都回来,别忘了我现在很脆弱。”那具铁甲闷声闷气继续说。 “…哦。”劳简郁闷一下。 心想你大爷的,你现在到底是很强,还是很脆弱啊? “他谁呀?!劳队。”并没有被直接告知铁甲身份的赵二柱,傻不愣登问了一句,说“哪来的弱鸡?” 劳简转头看看他,“溪流锋锐。” “溪流锋锐!溪流锋锐还有这种弱鸡?!” “……嗯。” 三支蔚蓝小队最终都没有进入战场,因为那里其实真的不需要他们。 他们站在铁甲身前,继续看着空中震撼的画面。 短短的三五分钟后。 “跑了!” “你们看,大尖飞船跑了!” “嗯,他们怕了。” 空中,残余的一部分大尖飞船,突然全部快速拉起,远去。 同时,远天刚刚出现的大群梭形飞船,在短暂的盘旋后,一样返身远去。 它们放弃了。 第一次,人类在规模性战场上,完全震慑,打跑了大尖的空中援军,让它们不敢降落,不敢抵近。 当它们第一次,遭遇那柄冲天的巨锤。 ……空中的大尖群彻底消失了。 呼啸的巨锤终于落地。 “轰!” 波臣将军站着,缓缓转头,环顾了一遍战场,放心,缓缓坐下来。 擦了嘴角的血,找回地上他没抽完的那根烟,重新点上。 而后,可能又十几分钟, “吼!” 当整座战场突然间开始欢呼,人们才终于意识到杀完了。 第一次,人类在一个大规模的战场上,完成了对大尖的全歼,或者说彻底清除。 也是天顶入侵开始后,第一次,大战后的蔚蓝战士们,安然地站在战场上,向着头顶明净辽阔的天空,欢呼庆祝。 与此同时, 至少五千具大尖,包括三具红肩,躺在这片战场上。 1994年,10月16日,大洋洲,天顶战争第五日,休恩登大捷。 678.伟大的胜利 “休恩登是哪啊?”张洁霞偏头,茫然问了一句。 此时的电视画面里,正在播报一则喜讯休恩登大捷。 大捷的意思,张洁霞还是懂的,毕竟以前看了许多电视剧,知道那代表蔚蓝刚打了一场大胜仗。 “不知道,反正就是一个地方,打仗的地儿。”韩友山心说这我哪知道啊,抬手指一指电视,说“在那个什么,大洋洲。” 说话的这一刻,黑白电视机前,男女老少,满满当当。 打从知道龙池大师的真实身份后,封龙岙的村民们,闲余时间就都喜欢往韩家凑。 心里大约都想着,这样,万一那个呆二神教的人跑来报复,或者突然哪天大尖下来,他们至少还有一个蔚蓝上将在身边保护着,不管来的是啥,都一巴掌扇过去就是了。 虽然在他们的眼前,龙池上将每天拿着哇哈哈的样子,怎么看都不是很靠谱。 “电视说你们蔚蓝打大胜仗了,青子他干爷,说是打死了五千多只呢,一只没跑掉。还把大尖的飞船都打下来,打跑了。” 张洁霞开心回头,向老和尚说了一句。 其实之前那阵子,她也因为龙池大师的真实身份和可怕的武力,小心敬畏,担惊受怕过两天。 然后很快发现完全没必要。 自然而然,就又回到和原来一样,家人式的相处了。 “哦。”龙池大师笑着,平淡点了一下头,说“我看着嘞。”而后低下去的眼神里,藏着几分挣扎,再几分落寞,一闪而逝。 总是这种时候,看着电视里的画面,姜龙池偶尔会记起来,自己曾经是蔚蓝的上将,华系亚方面军军史的两大武力支柱之一。 但是,所有这些,他都转瞬就忘,包括挣扎、哀伤和落寞也都一起忘记,然后继续乐呵呵的生活。 姜龙池大概了解自己如今的情况,甚至不一定能走出这个村子。 至于说向蔚蓝提请?姜龙池心里也很清楚,他的那个老朋友,绝不会送这样的他去战场。 “老陈应该在那里吧?也不知情况怎么样,出手了没。”姜龙池小声嘀咕着抬头,想在电视画面里找一找,“欸……他,他是谁?” 战役结束后,战场的低空航拍和现场实拍画面,经过剪辑结合,出现在电视屏幕上。 “哦!哇!哗!”伴随着村民们的屁股离开凳子,一惊一乍,电视画面缓缓掠过战场上,满地的大尖尸体和飞行器, 正在整队的蔚蓝士兵们, 坐在地上的外国将军们, 死铁铁链,以及播报中说的那把破天的巨锤…… 吴恤一身黑衣,手持长枪的侧影在画面里停留了几秒钟。 “他是谁啊?我好像见过他,还有旁边那个……” 姜龙池努力想着,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机器人!!!哇!”一旁的村民们,突然又一次高呼起来。 现场的仰角镜头缓缓绕着转了半圈,把锈妹的一身铁甲和柱剑,拍得高大而且威武。 “好厉害!” “是啊!可比大尖威武好看多了,肯定也厉害多了。” “难怪打了大胜仗。” 同步新闻播报解说“战斗关键时刻,溪流锋锐的战友及时出现在战场,为这场辉煌的胜利,做出了巨大贡献。” “这机器人可真威风!”张洁霞说。 “嗯!”韩友山点头。 “那里面有人吧?那要是个小伙子,啧啧,估计得比咱青子还高大半个头。” “大概吧。蔚蓝那么些兵呢,他能穿这样,肯定不是一般人。” “也是,那那个溪?电视刚说那个犀牛疯了唉,是什么啊?”张洁霞突然又问。 “……不知道。”韩友山心里郁闷一下,心说我不跟你一样看电视么,怎么你老觉得我好像什么都知道? “青子妈最近好像有点崇拜我,难道是因为我上次表现出来的英雄气概?”韩友山想着,自豪挺了挺胸膛,“可是我能干啥啊?要不……” 前天,张洁霞突然向韩友山建议去把老头的那个蔚蓝装置借过来,穿上试试。 当时,韩友山坚决拒绝了,说那东西怎么是咱普通人能穿的。 “要不,我试试?”韩友山突然有点心动了。 这时间,画面切换,在空中远景镜头里出现了另外一群,大约七八具机器人,不过它们只停留了半秒不到,一闪而逝。 “我好像见过那具铁甲。”姜龙池想了会儿,抬头,“乍然”看到村民们都笑逐颜开,激动振奋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因为啥,但也跟着开心起来。 “看来咱人类又有希望了啊!”缺牙的老农,抽着烟斗说。 从偏远的山民嘴里说出来“人类的希望”这种词,过往并不常见,而今,大概意味着它确实已经深入了这个世界,每个人的心底。 “是啊,是啊!”现场许多人都激动感慨着。 “对了,那个呆二神打死了没?”突然一个人问。 “电视没说。” “那就应该还没,仗也还没打完呢。” “也是哦,说是呆二神站在天上,也不知道那个大铁锤子,砸不砸得中。” 村民们议论着,喜悦里掺杂了小小的担心,但是终究是喜悦的,眼看饭点快到了,纷纷告辞,乐呵呵地出了门。 各自回家的路上,远远看见地里生长的秧苗了,一瞬间,几乎每个人的心里,都突然间生出新的喜悦,以及一种很大的庆幸。 庆幸自己之前没有因为灾难的到来,荒了土地和生计。 这是山村。 在城市,一些目前安全的地方,勇敢的市民们,已经开始上街庆祝了。 他们互相拥抱,一起挥舞着手臂,激动向天空呐喊……尽情地宣泄着,内心长久而巨大的压抑和恐惧。 几乎一样的情景,出现在全世界的各个角落。 在长时间的绝望和压抑后,人类太需要这样一场胜利了。 蔚蓝太需要这场胜利了。 大洋洲战场决死奋战的战士们,太需要这场胜利了。 区别于四十年前,陈不饿斩杀红肩的壮举,区别于四年多前,人类在喜朗峰巅留下大尖主舰的伟大成就,这一次,是更彻底的,军事意义上的胜利。 人类第一次向天顶出手,击退大尖飞行器的支援,第一次在规模性战场上,实现对大尖部队的全歼…… 而且这个数字,是超过五千具大尖,史无前例。 以战争角度而论,休恩登大捷,即是人类历史迄今最重大,也最辉煌的一次胜利。 一战之后, 大洋洲墨尔本城上空覆盖大尖群,所剩不到三分之一,而且残余部分,全体龟缩,拉高防御。 南极洲过来的第一批大尖部队也一样死伤惨重,销声匿迹。 几乎在整个大洋洲战场上,大尖全面停止了对地面人类的阻截和追杀,进入弱势状态。 居民的撤离工作得以平稳进行。 蔚蓝部队的决战集结,也重新回到了原来的计划和步骤。 679.不义之城的超级们 一切看起来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小心,它在。” 那具戴呃,一定在。波臣将军的语气里裹着巨大的担心和警惕,向指挥部提醒。 然后,他示意士兵拿开通话器,在病床上转过头,感激朝折秋泓笑了笑,说“谢谢。” “不客气。情况比想象的要好,后续的部分,你们的医护人员应该都能做。我先走了。” 折秋泓收拾好东西,转身离开。 “好的……对了,the青少校,这次没有来吗?” 折秋泓走到门口的时候,波臣在她身后突然问。 折秋泓迟疑了一下,站住,回身。 在已经见到溪流锋锐的情况下,主动追问韩青禹有没有来,这大概意味着波臣将军本身,已经将他视为接近同等级的人物,甚至在考虑戴呃的威胁时,把他算在可能一起出手的那少数几个人里。 折秋泓没说话。 “我之前听说他的情况……”眼神里带着几分尴尬和无奈,波臣将军继续问道。 “不太好。”折秋泓果断而平静说。 “是吧?原来真的是这样,那么,只能麻烦折医生,帮我转达谢意了,并请转告青少校,让他安心养伤。” 波臣将军挥手道别,转回去,努力试着运转了一下生命源能,眼神焦急,仿佛正独自承担一份无比巨大的压力。 虽然这一刻,几乎整个人类世界,都在传颂他的名字和事迹。 ………… 临时搭建的军帐,帐门向里打开了。 “波臣将军情况怎么样?” 看见折秋泓和贺堂堂、小王爷一起回来,韩青禹连忙询问。 “还好,因为中间有过调整,压迫程度比想象的轻。治疗后休息几天,应该就可以再战。” 折秋泓的答案只针对眼前。 至于波臣特性爆发和生命源能极限燃烧,所可能造成的那些永久性问题,暂时没法被考虑其中。 “那就好。”韩青禹点一下头。 包括他在内,帐内所有人都暂时安下心来。 “那咱们接下来干嘛啊?”劳简说“不是,我的意思,你们觉得接下来,这里的情况会怎么样?” “集结决战吧,毕竟天上剩下那批每走,南极洲也还有一批大尖部队,四五千肯定有的。”秦国文思索着说。 “还有那些城市上空的大尖群,说不定也会过来。” “那么,戴呃肯定也会来。” 只是简单的几句对话,形势就又一次变得严重起来。 韩青禹笑了笑,“哈哈哈,不用想那么多。”然后把手里捂熟的一根玉米递给吴恤,岔开话题说“说说,你到底什么情况?” “是啊,不是说掉到顶级了吗?”一旁的西奥尔多接茬,看着吴恤说。 他从战场上回来开始,就一直琢磨这事。 因为在他们一起对战那具红肩的时候,吴恤所表现出来的战力,完全不在顶级范畴。 甚至西奥尔多怀疑一对一,自己很可能砍不过他。 “我也不知道。”吴恤眼神茫然。 “那你……”温继飞问。 “还在顶级。”是顶级状态还是超级状态,吴恤自己当然能判断,他顿了顿说“不过我觉得,我应该能砍得过那个粉毛。” 说完,吴恤转头,用力看了韩青禹一眼。 之前韩青禹说他们这里没有一个人是佩格粉色的对手来着,当时,吴恤就起身找他去了,可惜最后又被温继飞喊了回来。 “哦,不管怎么样,这都是好事。”韩青禹一边说着,一边朝温继飞看了看。 本来应该交换眼神的,可是温继飞现在看不到他的眼神。 好在就算是这样,温继飞也能明白韩青禹的意思吴恤现在可能正处于一次极不稳定的变化中。 不止战力有变化,他的性格也在变化。 过往什么都麻木不争的一个人,最近突然变得冲动而好斗,而且带点儿傲娇的感觉。 “孤傲的蜥蜴吗?” “这要是恤儿,突然彻底变了脾气……”温继飞试着想了想,一时还真想象不出来,那会是什么感觉。 这时候,“颂!”突然一阵源能爆发下的脚步声,快速接近,停止在军帐外。 “报告,蔚蓝大洋洲aa编队,波臣将军,想请温继飞少尉过去一起商讨一件军情。”帐外士兵说话的语气很急。 商讨军情? 要知道,折秋泓才刚刚回来。 会是什么事呢?温继飞跟韩青禹小声嘀咕了两句,站起来,和吴恤一起出门,跟随士兵离开。 ………… “南极洲后续部队突然转攻南亚美利加,全部,大概4500到5000具。” 波臣将军的病房里,挤站着十几名军官,同时,外放的通话器开着。 看这情况,情报应该还在隐秘阶段。 “什么?!”温继飞茫然一下,因为这件事似乎没必要跟他说,溪流锋锐在这,也就100来号人而已。 “南亚美利加……”那名参谋继续说。 “需要我们帮忙吗?”温继飞困惑打断问。 “这个,大概并不需要”,波臣将军把话接过去,有些虚弱说,“只是因为现在那边防御的主力,是五万不义之城的的战士,我们阿美利加联军留在那边的只有两万人……” 竟然是他们吗?温继飞愣了愣。既有些意外,又不像蔚蓝的将领们那么意外。 称呼不义之城的人为战士,波臣接着说“据我所知,溪流锋锐的多数人,也都来自不义之城,所以我想还是应该让温少尉知道这件事。” 温继飞点头。 “不过你们也不过太担心,蔚蓝已经在调派军力了,大概一万战士,两名超级。“波臣继续说”抱歉,因为怀疑是戴呃刻意安排的调动,而且路途中存在很大的危险,我们没办法调派更多人过去。” “我们和大尖的机动性差距太大了。”一名参谋说。 “是的,不过这样应该也足够了,七万战士,外加六名超级。”另一名参谋坚定说道。 “六个啊?!”温继飞稍微松了一口气,考虑束幽肯定在那里,这个高端战力构成,同时遭遇三具红肩,应该都有机会打一打。 打法就是另外五名超级先拖着,等束幽独自先干死一具。 “是的,而且索尔尤也在那边。”波臣说“情况说这次不义之城一共来了四名超级战力,除了索尔尤,还有魅惑猫女阮氏明月……” 听到阮氏明月的时候,温继飞故意转头,冲吴恤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吴恤转头没搭理他。 “然后你们华系亚的一位隐藏超级,庞经合少将。”波臣继续说“放心,情报并没有大范围公开,我也是刚才才知道。” “……”温继飞木一下。 “以及青龙帮,刀大理,刀老大。”似乎知道青龙帮和溪流锋锐的关系,波臣说着笑一下。 “……草!”温继飞木木蹦出一个字。 他刚才忘了这茬了。 “情况很严重啊……波臣将军。”温继飞缓缓说,然后走到通话器前,缓缓重复道“情况很严重啊,蔚蓝的各位指挥官,比你们想象的,要严重很多。” 680.不义之城的刀 “……怎么办?!”军帐里,温继飞站着,依然没有平稳下来的目光,直愣愣地看着韩青禹。 他刚把南亚美利加的情况跟大家说了。 明明应该很紧张,很焦虑的气氛,但是现场,大家在沉默之余,禁不住还是都有些哭笑不得的反应。 当然,这样的笑,也是焦急、沮丧而带着自责的。 蔚蓝之所以直接默认青龙帮刀老大是超级战力,是因为韩青禹当初为了隐藏自己,特意塑造了这个形象,而他们几乎没接触过这个人。 甚至蔚蓝安插在不义之城的情报机构,之前的那么多年,都从未认真注意过这样一个混迹八流散团的破团长。 后来,等他们终于注意到了,想做调查,已经太晚了。 在青龙帮奇迹般崛起之后,整座不义之城,能近距离接触到刀大理的人都变得很少。 同时,当另外的三大超级势力,束幽、阮氏明月和埃里克,都一致认同了刀大理的地位,不义之城自然也没有人,敢于直接向他试探。 这样,剩下能搜集和传述的,就只有传闻了。 而传闻,总是越传越复杂,越传越夸张的。 在后来蔓延向整个源能世界的一部分传闻里,青龙帮现役的第一高手,甚至很可能不是the青少校,而是“神秘的刀老大”。 因为,正是刀大理,当年保护和培养了青少校。 传说中的那一年,当青少校几人越狱逃亡,被阿方斯追杀,走投无路,不得不逃到不义之城……他们用所有钱买了一瓶酒,想要投在刀老大手下。 正好晚饭时间,刀老大一口干掉了那瓶酒,微醺。 面对收留他们几个可能带来的巨大威胁,只是笑笑。 然后,他拍了拍青少校的肩膀,对他说了一句话 “留下吧,从今以后,你们的前途大了。” 再后来,就是那个令无数人津津乐道,三十年蛰伏,一鸣惊人,刀大理带领十三散团,奇迹崛起的故事了…… 总之,哪怕是心存再大怀疑的人,包括在那个街区生活了许多年的那些“老”人们,后来也都不敢断言刀大理不是高手。 “哪怕不像传言中说的,比the青少校还强吧,至少他也应该是个超级。” “是啊,the青少校一直都对刀老大尊重得很。我听说哪怕是现在,已经自立门户了,他们溪流锋锐的战斗口号,还依然是‘刀老大显灵了’。” 那里的人们这样说。 至于文职少将庞经合…… 他杀过超级。华系亚议事会方面,一直认为他是超级战力,而且一直试图把他藏起来,以免他接触唯一目击军团,被陈不饿“勾引”走。 “怎么办?”韩青禹还没出声呢,贺堂堂先替他反问了一句。 “……”温继飞调整一下情绪,“情报说从南极洲过去的大尖数量,可能在4000到5000具之间,按蔚蓝的估算,其中有可能存在3到4具红肩。当然,因为分了两批的关系,实际的红肩数量并不能这样简单判断。” “目前蔚蓝情报部门的分析,倾向于最多3具,因为之前在大洋洲这里出现的红肩数量,明显是超出一般比例的,所以他们原来觉得……在有束幽在场的情况下,7个超级,应该够了。” 温继飞说完掰了掰手指,2、2、1,现在的情况,就算忽略超级个体战力和特性的具体情况,只看数字,就明显不够。 再,万一不止3具呢? “那现在蔚蓝打算怎么办啊?他们应该会再派人,不,再派超级过去吧?”贺堂堂着急又问道。 现在,蔚蓝再派多少兵力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用船过去的话,不说赶不赶得上,那么多人能不能到都是问题。 现在,南亚美利加需要的是高端战力,规模性战场上的顶级,次顶级,以及在另一个生死战场,能站在红肩面前的人。 “嗯,会。”温继飞点头说“他们已经在安排了。” 具体怎么安排,安排多少或谁,温继飞目前并不了解,反正波臣将军伤着,克里斯汀绝不可能离开。 “但是,其实现在蔚蓝会怎么应对,并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之前几天的战斗,因为大尖包括红肩的机动性降落,蔚蓝的伤亡情况,实际比我们想象的更加严重。我打听到的消息,单是超级武力的牺牲,就已经超过六名……现在大尖群还没走,戴呃几乎肯定也在……海岸边还有接近六百万没有上船的大洋洲居民。” 折秋泓突然插话,等到目光都看向她,继续说“现在我们只需要决定,我们去不去……我的意见是,必须去。” 这是第一次,折秋泓看起来像是在帮蔚蓝说话,而且一说就是一大通,说完她转头看着韩青禹。 铁甲的遮蔽,让她看不见韩青禹的神情状态。 “是的,必须去。”韩青禹说。 折秋泓偏头,眼中欣喜一下。 “说得狭隘点,不管这个世界,咱们都是那里出来的,不义之城虽然可能有大家的仇人,但是也有溪流锋锐的朋友、家人。”韩氏铁甲咔哒转头,看向所有人说“把剑鱼和青枪都开去,除了针鱼级和杨清白留下陪我,剩下的人都去。” “……你呢?你不去吗?!”折秋泓替大家问出来。 “不用我吧?这样应该就够了。”韩青禹目光看看吴恤,他可不止顶级战力,然后西奥尔多,在场的一堆顶级……摊手说“而且我现在这样,去了估计也不一定能出手。” 现场短暂的沉默。 “那我也,也不去。”吴恤说。 “你肯定得去啊。”温继飞说。 “嗯,没你怕不够。”韩青禹看看吴恤说“没事的,砍完就回来,我这老实待着,出不了事。” “嗯。”锈妹咔哒,往韩青禹身边一站说“没事,有我在呢。” 她不去。 然后,“我好像也没什么必要去。”温继飞说。 最终,紧急去往南亚美利加的青枪级和剑鱼级飞船,带走了除韩青禹、杨清白、锈妹和温继飞外,溪流锋锐在大洋洲战场的所有人。 两把狙击枪去了一把,米拉不是很情愿,但是考虑大局,还是同意了。 不,还有一个。 一直到飞船离开后,韩青禹和温继飞才发现,折秋泓也没有上船。 ………… 南亚美利加战场。 傍晚的天空,布满红色的云。 密密麻麻的黑点,在云层之间快速移动。 从南极洲过来的大尖部队,甚至没有拉高做盘旋和侦察,它们如被抛石机抛出的石块一般,划着弧线,轰隆隆不断砸在平原上。 平原悄无声息,表面看去没有一个人影。 一直到落地的大尖飞船陆续开始弹射…… “欻啦啦……”蔚蓝守军提前修筑的隐蔽工事下,一把接着一把,一排接着一排的战刀,露出来。 这些刀不是制式,造型乱七八糟。 这些,是不义之城的刀。 681.一直战斗下去 溪流锋锐先前为了停飞船,在荒僻的山峰下掏了一个超级大的洞,现在剑鱼级和青枪级都走了,只剩最小的针鱼级两人飞船,还停在靠墙的角落里。 安静的针鱼飞船侧面,一只超大型,红色的扑棱蛾子。 其实不光针鱼,第三固定探索地的全部三艘源能飞船,前阵子都被某些人偷偷下令涂装了。 最终没有涂成嫩粉色,已经得说是锈妹和米拉都很善良。 涂装后的三艘飞船也终于有了名字,分别被战士们叫做小红,大红,老红。 这艘小红,就是当初杨清白开着,在天上开火车的那一艘。 后来,飞船回去过蔚蓝空战基地,按照杨清白的描述和建议,做了不少细节上的改进。 以战斗机动性而论,改进后的小红,大概得算是目前人类最先进的飞船之一。 但是,就算这样,它和大尖的飞船之间,也依然存在不小的差距。 因为人手也都走了,温继飞、杨清白、锈妹和折秋泓四个一起,忙活了好一会儿,才掩住那个巨大的洞口。 等他们回到越野车旁边的时候,韩氏铁甲已经在后排坐好了,而且系好了安全带。 汽车座位本来是皮的,不过已经不小心烧焦了,现在在原位置垫了一大块死铁板。 韩青禹现在的具体情况,说强可能确实是最强状态,说惨是真的每天都很痛,然后说弱,也不是假的。 因为在现在的状态下,如果是他一个人,碰到一具泛蓝大尖,他大概率会跑,然后还跑不快。 这也是韩青禹之前说,他就算一起去了南亚美利加,大概率也不会出手的原因所在。 这次如果不是温继飞和锈妹也留了下来,他和杨清白,大概率就要一直在洞里待着。 “咔、咔……”一连串的铁板声,锈妹低头拍去手上和身上的土,抬头看了韩青禹一眼,郁闷说“真像大爷啊。” 韩青禹转过头,“那你喊一声。” “好的,被烤焦的蛇大爷。” 说着话,锈妹和折秋泓都上了车。折秋泓一个人挤坐在两具铁甲中间,板着脸不说话的样子,看起来很有趣。 照例是杨清白负责开车,温继飞抱着狙击枪坐了副驾驶座,一样系上安全带,回头问“现在去哪?” “先去找劳队他们,然后跟他们一起,沿海岸边向北走。”韩青禹说。 “北?”杨清白回头看了看藏飞船的山洞口,意思似乎在问离小红太远的话,真的没关系吗? “嗯,准确说是东北方向,大概并不太远。东面现在不是有危险嘛,所以原先准备从那边撤离的居民,现在都在往北面走”,韩青禹示意一下挂在驾驶座后面的通话器,说,“劳队刚跟我说,他们接到了护送通知。” “哦。”明白了,杨清白发动汽车,转向绕出蜿蜒的山谷。 包括1777在内,三支蔚蓝小队,正开着溪流锋锐留下的那些车,在外面等他们。 因为大尖群的整体收缩,现在他们又重新开始用车了。 当然,民众的大规模移动,还不敢用车,怕一不小心招来大尖飞船的攻击,就是大量的伤亡。 大洋洲海岸,东向东北。 一支漫长而庞大的居民队伍,正在夜色下沉默行进。 这支队伍在宽度上,并不太宽,并排最多3到4个人,但是它拉得很长,很长,长得哪怕你站上很久,也看不到头,看不到尾。 出于安全考虑,护送车队并没有敢靠得太近,而是保持在视线距离外,跟随移动,同时时刻注意着拒绝者的通报,一旦有情况,就杀过去帮忙。 “怕得有好几十万人!”温继飞站上山坡高处,用狙击镜看了好一会儿,回来说话的声音都有些紧张颤抖。 之前他们光听说,大洋洲这次一共要撤两千万人,再现在还有大概六百万没撤走,感觉上只是一个个的数字,并没有具体概念。 现在,终于真切看到一个几十万规模的民众队伍了,温继飞才终于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一个画面,再两千万和六百万,又到底是多么巨大的两个数字。 “这要是,要是大尖突然大规模杀下来……”温继飞继续说,“就算现在局面看起来稍微安全,蔚蓝的胆子,也未免放得太大了吧?” 车厢里沉默着。 因为他们大概都明白,一旦那样的情况真的出现,就算韩青禹全力出手,甚至陈不饿和波臣、克里斯汀三个也一起到场,其实都无法避免民众被屠杀的命运。 当战场里有这么多民众在,他们能做的会更少。 “可是不这样做,蔚蓝又能怎么办呢?好不容易打到大尖暂时收缩了,时机宝贵……毕竟谁也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又会反击。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想谁也不能保证,把人分批,分路线,不会是一个更危险和更糟糕的选择。”折秋泓说“就是现在这样,我估计都要走上两三夜呢。” 她说的是有道理的,温继飞点了点头。 “而且,死伤其实也很正常,不是吗?当这个世界已经是这样,每一个还想要保护所有人的想法,在我看来都是愚蠢而无知的。” 折秋泓继续说道。 “可是……”锈妹忍不住说。 “可是这个世界到现在,大概已经死去超过两千万人了。未来这个数字也许会是一亿,两亿,也许十亿,二十亿……也许更多。别忘了蔚蓝对戴呃的判断,它和这批大尖,大概率还只是前锋而已。” 折秋泓冰冷说。 这样的话听了让人难受,但是,又谁都反驳不了。 “所以,你们远航才一直想要走吗?” 韩青禹转头看着她问,听着是认真的询问,语气里也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是的,你可以据此,认为远航一直站在一个绝对悲观的立场。但是我认为,正因为这样,我们才是人类的希望。” 折秋泓目光不避说。 “呃,是这样吗?我以前还以为折医生你离家出走,主动来蔚蓝,是因为你不支持远航的观念呢。”锈妹插了一句。 “不,跟这没关系,我支持。这是我从小的理念,从未变过。”折秋泓转过去看她。 “可是你们远航不是已经投靠……和蔚蓝合作了吗?”锈妹困惑说。 “……嗯。”折秋泓看起来有些无奈。 “看来你反对无效。”锈妹笑起来,说“或者他们根本就没问你,哈哈,谁让你好些年都待在蔚蓝呢。” 差一点,锈妹就提了折秋泓的父亲和她的那个脑残弟弟折守朝,还好她及时收住了。她想改换气氛来着。 配合锈妹,车里的气氛看起来稍微好了一些,温继飞和杨清白也都干巴巴地笑起来。 “其实这件事你们自己做的话,我并不反对。不,应该说我在心理上,会默默支持你们。” 韩青禹突然说道。 因为他这句话,折秋泓、锈妹和杨清白,三个人一起错愕了一下。太出乎意料了,青子他竟然支持逃亡,哦不,火种计划? “你,烧糊涂了吧?”锈妹递手过来,用指尖在韩青禹的胸口戳,戳……死铁撞击,嗒嗒两声。 “滚!”韩青禹把她手打开,然后说“很奇怪吗?这个世界那么多人,有一部分人想办法另找出路,并不是坏事啊。” 折秋泓“可是之前我问过你的想法,当时你说……” “哦,那次我是说,蔚蓝不能这样做。”韩青禹顿了顿,转回去说“绝不能。溪流锋锐也不能。” “为什么?我是说,为什么蔚蓝不能做,连溪流锋锐都不能做?” “因为,蔚蓝带不走所有因为相信它,而选择拿起刀战斗的人。更带不走他们真正为之战斗的家人、爱人。那样,让谁走,难道让议员们走吗?” 折秋泓“可以先制定一系列原则,然后再按照原则,在全人类范围内,公平挑选。” 韩青禹“不,权力与武力之下没有公平。比如我要上船,我要带我们村92岁放牛的三大爷上船,谁能拦我?” 折秋泓“……” 韩青禹“所以,现在的溪流锋锐也一样,带不走那么多人,我不能说,爸、妈,你们快上飞船,瘟鸡,快带你的女朋友上飞船,然后丢下几千个溪流锋锐的战士和他们的家人不管。” “……所以你?” “所以我会带着他们所有人,一起,一直战斗下去。”韩青禹说道。 这一瞬间,车厢一下变得很安静。 折秋泓无声转头,看向刚才一直淡定不语的温继飞。 “他们知道我的身份了。就韩青禹那个直脑子,他不可能发现,所以,一定是瘟鸡。” 其实这段时间折秋泓一直都有在和远航的人联系。 这次大尖覆盖入侵的到来,意味着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们借助蔚蓝的火种计划,必须加速推进。 这样的情况,哪怕折秋泓做得再好,也必然暴露一些细节。然后这些细节,被温继飞,或者还有小王爷,察觉了。 “他们到底知道了多少?准确的全部?不,应该没有。” “青子刚才这番话,其实就是在向我表明他的态度。” 折秋泓想了想,感觉那似乎是一种“并不因此愤怒,但是真的不同路”的态度,甚至韩青禹还对她的选择,表达了支持和理解。 “所以,他们应该不知道我们在蔚蓝内部做的事。” 相比清白炼狱那些组织,在外面的世界,散播绝望和恐慌,远航现在的策略,是在蔚蓝内部,向目标高层们散播绝望和恐慌,然后以此,获得他们对“火种计划”的全力支持。 这个世界目前只有蔚蓝,有可能实现火种计划。 “这些,他们应该还不知道……” 这时间,折秋泓的情绪,其实很复杂,她不可能主动坦白远航的计划,这样,也许她应该在这里下车的,但是她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转头避开和温继飞的对视,以及他嘴角的微笑,折秋泓看着车窗外,最终没有把话说穿。 “怎么突然安静这么久啊?”杨清白开着车呢,感觉气氛怪怪的,茫然问道。 接着,“哼!” 锈妹突然哼了一声。 这声哼里夹杂的情绪,大概有生气,但是同时装出不屑……假装完了,有还有点想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怎么了?”韩青禹不解问。 “……爸,妈,上飞船,瘟鸡,带你女朋友上飞船。”锈妹的语气,添油加醋,把韩青禹刚才打比方说的话,复述了一段,然后说“都没有我。” 韩青禹“……” “你怎么不继续举例呀?继续举,第三个是谁呀?第四个呢,第五个……反正前十,你肯定都不会想到我。” 说这段话的时候,锈妹多想韩青禹打断她啊,可是,他就这么安静而认真的听完了。 “所以”,听完后韩青禹迟疑一下,温和而认真问,“如果真的有火种计划,你想走,是么?锈妹。” “不想啊。”锈妹果断说“我才不走呢……我就是,想被举例。还有,有一点好奇我排第几。” 682.蔚蓝不会的战术 可能因为曾经独自在铁甲下面,孤独坚忍了太多年的关系,后来的沈宜秀,在青子、瘟鸡、堂堂和吴恤几个的面前,总是很多时候,毫不自觉就把心里的情绪或好奇什么的,都直接表露出来。 这证明她没瞎琢磨。心里没有多的意味和想法,问什么就是什么,自己自然也就不会感觉奇怪和尴尬。 真有瞎琢磨的时候,她心里想得可多了,而且也很小心,绝不会直接说出来。比如上次,她试探关于摇摇晃晃的事。 车里,这一下,温继飞和杨清白是真的都笑起来了,就连纠结中的折秋泓,眼睛看着窗外的同时,嘴角都微微翘了翘。 “不许笑。还笑呢,清白,也没有你,你不好奇吗?”锈妹现场拉拢同盟说。 “呃,是哦,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好奇了。”杨清白开着车呢,嫌事还不够大,配合起哄说“说说呗,韩青禹同志。” “……”韩青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温继飞,可是温继飞看不到他的目光,或者意思明白了,但是假装没明白。 “开始吧,继续举例,第三个你想到让上飞船的人,是谁?!五、四、三……”锈妹催促着,数数道。 “第三”,这弄不好可是会破坏团结的,韩青禹努力思考着,“三,三…三大爷。” 答完,顿时从心底缓出一口气,思路一下就完全清晰了。 锈妹愣了愣,“谁?” “三大爷啊,刚才我明确说过,要带去坐火种飞船的那个,我们村92岁放牛的三大爷。”韩青禹淡定说。 “……”咦,逻辑好像很流畅啊,锈妹蒙圈了一下,心里郁闷又好笑,说“那第四!” “四大爷。” “……”锈妹张嘴,先警惕了一下,“不许说五大爷,第五。” “不忙。” “啊?恤儿的狗么?” “嗯。” “那茫茫茫茫呢?” “正好,第六。” “它们,都排在我前面么?” “嗯。” 包括锈妹在内,车里所有人都笑起来,当然锈妹是一边气,一边笑……韩青禹趁机岔开话题,说“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他们快到了没有。” ………… 天云火红,南亚美利加,一丛丛的战刀,从防御工事下露出来。 等待, 等待, “颂!” 伴随着束幽的身形第一个冲出,如电切入战场,一具泛蓝大尖的头颅落地。 祭旗。 开战。 “杀!刀老大显灵了!” 不管是来自哪个势力的人,亦或者根本不归属大势力的人,第一批,3万不义之城的“老家伙”们,嘴里高喊着一样的口号,从四面八方扑进战场。 此时的大尖还没有形成抱团集结,它们中很多刚刚完成弹射,很多正在弹射,还有一些,飞船刚刚落地。 来自不义之城的战刀,已经向它们斩过来。 这是既定的战术。 虽然不义之城的个体武力平均值,可能远在后方的蔚蓝守军之上,但是,他们打不了这样规模性的战斗。 就算蔚蓝军官们想帮忙指导,他们也执行不了战场阵型和军队战术。 这些人大多无组织无纪律,吊儿郎当,乱七八糟,习惯了。 所以,商讨过后唯一的办法,就是这样,把大尖拖入到他们熟悉的节奏……从而发挥他们丰富的乱战经验。 “刀老大显灵了!” “……了!” “……了!” 回音飘荡在整片战场。 散乱冲锋阵型,按照熟人原则,很快一组一组在扑杀的途中各自脱离。 一支凶悍的小队,不管不顾身后和侧翼的威胁,径直围住两具大尖……往死里砍它们,一直砍,一直砍。 侧翼的另一具大尖冲过来。 另一支属于恶棍的小队扑上来,将它截住,围住,砍…… 这样战斗画面,在蔚蓝军官们的眼里,打法简直太盲目了。 既没有侧翼保护,也没有约定的协同配合…… “这都什么啊?靠运气吗?这也太危险了。” 这样的打法确实很危险,很不适合战场。 所以,束幽在此之前,特意安排了所有顶级和次顶级们,单人或两三人一组,在战场中穿梭,尽力查漏补缺,帮忙带走没人看管的大尖。 混战,场面越来越乱。 来自不义之城的野蛮武装,暂时在边缘局部战场,处于优势。 所以,他们努力要把更多的地方,都变成战场的孤立的局部。 一处土包下,两具大尖刚刚完成弹射,就看到一支跟以前在南极洲见过不太一样的小队,挥舞各种武器朝它们扑来。 大尖举剑,准备迎战。 但,“唰!” 对面整一支小队,突然刹车,掉头就跑。 两具大尖愣了愣,嗖嗖,向前追去。 “完了!”蔚蓝方面的军官看见一声哀叹。因为在蔚蓝,谁都明白,在战场上背向大尖逃跑,会是什么结果。 一般人类战士根本跑不过大尖。 但是,“……什么情况?” 呈现在军官眼中的画面,那支不义之城的小队,确实也跑不过大,但是很神奇的,他们暂时还没有出现死亡情况。 就是受伤的那几个,也都伤在不影响继续奔跑的位置。 他们似乎总是可以本能地,找到逃离死亡的最佳路线…… 哪怕是拼着受伤。 或者,令人难以理解的,不知是故意还是巧合的,把大尖的注意力,突然“嫁祸”给别人。 然后被“嫁祸”者,又巧合“嫁祸”给下一个。 “这都什么啊?” “这难道不是陷害战友吗?” “难道这是他们故意训练出来的,逃亡中的配合?” “这,这也太厉害了。” 蔚蓝军官试着想象了一下,感觉这似乎根本无法训练。 因为这些东西如果不是在实战,生死之间磨练,根本没法通过模拟训练达到。 或者如果你不是真心想“嫁祸”别人,那些操作,你根本都做不到那么流畅,自然。这样的操作,但凡有一点犹豫,人就死了。 这当然不是故意训练的配合。 这也确实,就是“嫁祸”队友。 只是当它几乎每个人都会,会到成为本能,它就莫名其妙变成了一种交替牵制的逃命战术(在这里可能应该改叫诱敌战术)。 而且这种战术,只要不是遭遇泛蓝大尖,成功率一般都还不错。 这是只有不义之城能做到的战术,这个世界,没有比不义之城更没有规则,纪律,更“肮脏”的地方了。 尤其是那里的散团群体,在束幽支持设立”观战记刀“制度之前,他们对于打不过各自逃命,逃命过程中“死队友不死本人”这种情况,基本就是家常便饭。 所以,这些,都是他们在过往的生活成长和战斗实践中,自然而然学习、训练出来的。 在那座残酷而血腥的城市,不会这些的人,要么很强,要么幸运而且努力,渐渐变得很强,要么,早就已经死了。 就这样,在蔚蓝军官茫然的视线中,那只小队带着两具大尖,消失在了山坡后面。 他们不管战场了。 战场上的人,也不会去管他们。 接下来生死有命,逃亡请便。 这就是不义之城。 两种风格的不义之城的打法,被无数支分散的小队,在战场上实践着。斩杀,死亡,逃亡,失败或成功…… 不义之城用他们的方式,把整个战场,拉扯得乱七八糟,同时范围也越来越大。 然后,另外两万相对年轻的不义之城战士,才杀入战场。 因为已经冲过一轮,他们面对的战场和敌人,都要相对轻松些。 他们的套路,比老家伙们可差远了。 ……… 大洋洲,靠近海岸的一块大礁石上,刚刚赶到的阿历克塞和老师根纳季一起,站在黑暗里,沉默看着居民的队伍,不断从自己眼前经过,又不断而来。 海水哗哗地打着他们脚下的礁石。 “老师。”似乎突然有些无聊了,阿历克塞开口,小声说。 “嗯?”以为他又什么心理情绪呢,根纳季声音温和道。 “老师当时在战场上,看见那个站在远处开枪的女军官了吗?帮助波臣上将的那两把狙击枪,其中那个女的,就是米拉小姐……是以前信中跟老师说过的那个,我一见钟情的姑娘。” 阿历克塞说着,莫名得意地笑了笑。 竟然还有心思聊这个?!根纳季郁闷一下,“哦,那她……” “她不喜欢我。” “不是,这个,她不喜欢你,是必然的。我是想问她怎么去溪流锋锐了?”根纳季微笑扎心道。 “看来老师是真的不知道啊。对了,你那会儿伤了,没在现场。当时你们发动叛乱,青少校带着上万人来接走的那个人,就是米拉小姐。” “……” “要不是这样,你们这些叛军,说不定还能多撑一段时间呢,老师你说对吧?”阿历克塞扎回去道。 “嗯”,根纳季坦然承认了,笑一笑,“所以说,漂亮的女人总是最危险的。” “砰!”危险的枪声,隔海,响起在南亚美利加。 青枪级百人飞船停在了战场外围,而十人的剑鱼,冒险直接划过了战场,侧飞的一瞬间,除米拉外的九人,包括吴恤、西奥尔多在内,全部弹射落向战场,米拉开枪。 他们赶到战场了。只是目前还不知道,这个战场其实很大,很大。 683.并肩作战 因为空中还有大尖的飞行器在持续到来,溪流锋锐的两艘飞船,其实都没办法深入战场。 它们从战场边缘掠过。 人在空中,看见下方大范围影影绰绰,似乎到处都在战斗,在主观上,直接就认定了这里是主战场。 当即,老红飞船带着近百人返回外围,先一步降落。 大红冒险继续切入一段,船上的八名高端战力,全部弹射进入战场。 米拉开枪,收枪,转身伸手指向战场侧面的一个山头,说“那里,送我过去。” 这即是她从空中选定的战场狙击位。 夜色星光下,林木丛生的山头,漆黑一片。 米拉身上为抵抗冲击穿着的蔚蓝特制飞行服,也早已从白色,染成了黑色。 “明白,请准备。”驾驶员深呼吸。 飞船降速,从低空掠过山头,成功放下米拉。 而后快速拉高,脱离战场。驾驶员通报在外围提前降落的保护人员以及装弹手,尽快带着子弹,绕行过来。 “砰!战场上枪声再起。 米拉没等,因为这里的每一秒,都有人处在生死之间。 正在厮杀中的战士们举着刀,突然发现他们面前的那具大尖,倒了。然后旁边那个小队面前的大尖,也倒了。 一具,一具,又一具…… 枪继续响。 “温少尉?!” 当场,一大批人转头朝枪声传来的方向张望,同时大声呼喊。 这其中多是来自不义之城的人。要是换成蔚蓝的战士,他们才不会在战场上,暴露狙击手的方向、位置呢,更不会这样乱喊乱叫。 不义之城的人不懂这些。 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狙击枪的响声,即代表那位从不义之城走出的枪神,归来战场。 而当他来了,大体就意味着,另外还有几个名字,一样回来了。 “小鸡?小鸡!是你吗?!”女人激动的声音,穿透夜幕传来。 这一刻,若真是温继飞在场,他大概就能听出来,这是小卖铺老板娘的声音。 这次她也来了,跟那条街上开着面馆、理发店和的修理铺的老板们一起。 正如奥勇和钱道风曾经说过的那样,但凡是能在不义之城安生开店的人,其实战力都不会太差,或至少他们的背后,站着强者。 当然,他们俩自己,这次反而没有来,在韩青禹等人离开后的这段日子里,他们刻苦训练……结果还是很菜。 所以刀老大没让他们来。 现场,呼喊和询问,都飘散在夜风里。 夜色掩盖着一切。 隐蔽的射击坑里,米拉隐隐听见了那些声音,但是她没有出声,只用一声又一声的枪声,做出回应。 这也是她没有选择装消音器的原因所在,米拉希望更多不义之城的战士,能第一时间知道,溪流锋锐回来了。 同时,她心里有一个念头希望他们误会自己是温继飞。 温继飞来不了。 虽然他当时说得好像很轻松的样子,但是后来,米拉在飞船上回想了一下……她毕竟是从新兵营就开始带着他们的,所以,很快就想明白了 “青子在那边一定有什么大事,所以温继飞也走不开。而且,这件事还不能直接告诉我们……” 这样想着,心里不免就有些担心和着急,米拉很想快些结束这里的战斗,回去看着他们。 可是,这个渐渐展露在她眼前的战场,似乎很大,很远,根本看不到尽头。 下方,战场,“颂颂颂颂颂……” 源能爆发加速的响声,两面而来。 伴随着数个人影在战场上的快速穿梭,以及一个百人队,势不可挡的纵横扫荡,近处这一片,战士们身前的大尖,很快所剩无几。 当然,远处目光所及,隐隐依然有身影在奔跑,战斗。浩大的战场,似乎哪里都不算太密集,但是也没有断层和真空区域。 “这……是他们?!” “嗯。” “黑手老大?!”有人看见西奥尔多了,曾经不义之城的四大势力之一,黑手的老大。 喊话的人情绪很激动,因为他曾经,就是黑手的人。 “……嗯。”西奥尔多迟疑了一下才应,他不当大哥已经很久了,现在很多时候被叫做小耳朵。 随即,老休,风暴团长,古扎扎,黑牙……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被人惊喜喊出来。 “你是,吴恤中尉?”有人小心问。 “嗯。”吴恤点头,转头在战场中张望,寻找着。 “刀老大他们呢?还有束幽,阮氏明月……他们在哪?蔚蓝来救援的超级赶到了吗?出现红肩了吗?几具?”一连串不连贯的发问,西奥尔多着急道。 但是,所有人都摇头。 “不知道啊。” “没看见。” 西奥尔多愣一下,眼神慌乱,“这里不是主战场吗?!” “这里?不知道,应该不算吧。” “嗯,不过现在的情况,已经全打乱了,估计哪都差不多。” 全都打乱了么?! ……麻烦了。 身边的人正在持续不断呼叫拒绝者的信号,但是因为拒绝者方面的资源,这次几乎全都用在了大洋洲,这里的战场覆盖也很糟糕。 “那么,你们一开始的地方,是哪个方向?”小王爷走上前问道。 “那边。”小卖铺老板娘站出来,伸手指道。 小王爷几个一眼认出她了,没空寒暄,直接严肃道“你能确定吗?” “嗯。”老板娘顿了顿,用力点一下头说“我确定。” “那好。”小王爷转身,用刀指向,说“不能等,我们先一路杀过去。” 战斗一开始的地方,必然是大尖预设的降落点,或蔚蓝引诱它们降落的位置。因为战斗在那里爆发,后续的大尖飞行器,也必然先往那里支援。 下一刻,源能呼啸。 溪流锋锐的百余人,在夜幕下横向铺开,一路沿途扫荡,一路向小卖铺老板娘指示的方向,扑杀而去。 “你们照顾好自己啊。” 昔日老大、朋友或仇敌的关切,在风里传回。 同时,狙击枪声从侧面山头消失。 ………… 小王爷是对的,战斗最开始的地方,现在依然勉强可以算作主战场。 这里依然有最多的大尖,同时最多的人类战士。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一个依据,是青龙帮刀老大,还在这里坐镇。 “轰隆!轰隆!”隐隐的闷响声,从侧面远处传来。 “老大,老大!”一名青龙帮留守的顶级,快速杀回刀老大身边,转身用刀指向,着急说“那边!” 声音传来的方向,视线中开始出现大片黑色的影子。 “大尖群!” 终于还是有大尖,在别的地方形成集群了,然后,它们朝这边冲来。 怎么办?刀大理心思慌乱一下,组织对冲,还是先闪啊?! 这一刻,他看了看庞经合,又想了想自己,“特么的,要是我们真是超级就好了。” 对冲? 对冲! 可是刀老大不会这个,整个不义之城,都不会这个……规模性对冲的阵型怎么摆,他们都不知道。 “早知道会这样,就应该让那些先前过来,说想帮忙指挥的蔚蓝军官,留下来了。”刀大理在心里郁闷一下。 当时,蔚蓝的军官们,是被轰出去的,不义之城的人都不愿意被蔚蓝指挥,一点面子都没给。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那帮混账也不知道杀哪里去了。 “跑的话,很多人都会被追上,碾碎吧?” “然后,这个大尖群,会扫荡整片战场。” “毕竟其他地方,人更少,更散,几乎完全不可能组织起对冲集群。” 想到这里,刀老大不纠结了。 “来!能来的都过来,管他娘怎么样,咱们先冲它一阵再说。”刀大理举刀高喊,声音随着源能,波纹状向四面荡开。 他日渐稀少的那圈头发,也在源能激荡的风里飘起,落下,飘起,落下……像一朵不断盛开又枯萎,枯萎又盛开的花。 眼看大尖群已经越来越近,再不整队,他们就没有对冲的距离和空间了。 刀大理身边,青龙帮核心战力群迅速前置。 同时,四周围的人急速往回奔跑…… “这次都不许跑啊,谁特么敢跑,老子弄死谁!埋头冲,死就死了,知道吗?反正人都会死,今天日子挺好……” “老子带头上。” 刀大理的战前演说,依然满是不义之城的风格。 要不要说我其实可能很菜呢?算了,先不说。 等我死了,他们就知道了。 刀大理挺胸,抬头,站到阵列最前方。 “放心吧,这一大群,我们跑也跑不过啊!”身后,战士们说笑着,掩饰紧张和恐惧。 同时生疏的列阵。 更换源能块。 偷偷擦去手心冒的汗,拔刀准备。 一切就绪。 只等刀大理一声令下…… “轰!” “轰!” 磅礴的声音传来。 前方,一左一右,两个蔚蓝战阵,突然从侧面出现。 狂奔,直接冲向大尖群。 “为一切正在呼吸的,战无退路,身阻长空!”他们喊。 “盗,捞,大,先,领了!”他们喊。 源能激荡,冲锋中的一部分蔚蓝战士扭头,喊完咧嘴朝刀老大这边笑着……笑着……转回,笔直撞进大尖群中。 684.找红肩的人 对冲大尖群,这是蔚蓝的活。 他们没让不义之城把自己的活抢走。 只是这个世界,大概从没有人想到过,会有这样的一天,蔚蓝的部队,在冲锋中,喊着属于不义之城的口号。 “捣,捞,打,现,灵了!” 为什么偏偏是最难的华系亚语呢?阿美利加联军的战士们别扭地喊着,咧嘴笑着。 就这样一阵,接着一阵,轰进大尖群里。 大尖群被轰停。 轰散。 一场惨烈的绞杀战,正式展开。 ……溪流锋锐最终没能参加这场战斗,毕竟这是战场,谁都不可能及时出现在所有危机和困境存在的地方。 不过,蔚蓝和不义之城仍然赢了,赢得很艰难,但是赢了。伴随着溪流锋锐的进场,周边一带的大尖暂时被肃清。 同时,空中继续到来的飞行器,此时也已经变得很少。从数量和持续时间上估算,南极洲过来的部队,应该确实落得差不多了。 这样,这里现在反而成了战场最安全的地方。 小心走过正在处理伤势的大批蔚蓝战士,溪流锋锐的一百余人走到刀老大面前。 “老大。” “老大。” “老大!” 刀大理点了点头,知道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直接说“好,来了就好。去别的地方吧。这里有我们守着。” 他甚至没问韩青禹和温继飞为什么没来,因为,这是战争……刀老大伸手示意四周,继续说“还不知多少地方,都比这里难呢。” “嗯。”吴恤点头。 然后,小王爷上前,“老大,束幽和阮氏明月呢?还有蔚蓝的超级们……” “砍红肩去了。”刀老大说。 果然,红肩出现了。 “几具?!”朱家明问出这一句的时候,溪流锋锐每个人都有些紧张,尤其是从束幽和阮氏明月手下出来的那些人,眼神都很担心。 “两具。” 刀老大的回答让他们暂时松了一口气。 “看到的是两具一起,后来还有没有再下来就不知道了。当时,那两具红肩一下来,就被他们带走了。”刀老大接着说。 用高端战力把红肩带离人群是常识,不然一旦它们脱战,选择对一般战士下手,就会是绝对意义的屠杀。 而且因为机动性上的劣势,很难及时阻止。 “那他们,几个人?”朱家明冷静继续问道。 “五个嘛,咱们两个,蔚蓝三个。”庞经合接话,眼神有些尴尬道,因为本来应该是7个的。 这么看来,蔚蓝来援的两名超级,及时到场了。 话问到这,在场所有人都稍微放心。 “多久了?”一旁的吴恤突然问道。 “大概一个小时。”青龙帮的一名顶级回答。 “糟了!” 同样的一句话,吴恤和小王还在心里想着,贺堂堂已经出声,说出来了。 他虽然砍不了红肩,但是身边不止一个能砍红肩的人,也看过听过不止一两次对决红肩的战斗。 源能之下的高端战斗,如果不是其中一方拼死周旋,拖延时间,绝大部分的胜负,都会在十几二十分钟内见分晓。 而现在,在有束幽在场的情况下,5对2,竟然一个小时了,都还没一个人回来主战场。 从推理的角度,大概率有第三具红肩进入战场。 然后,四具的概率很低。因为如果真的是四具……现在应该有红肩出现在这附近才对。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小王爷保持冷静问。 “开始是那边,但是……”庞经合伸手指向说。 但是中途肯定会有转向。小王爷了解这一点,但是目前,他们也只能先顺着这个大方向去找。 再一次,他转身。 溪流锋锐所有人转身。 “这次你们就待在这里吧。当然也可以出去一部分,支援周边战场。”小王爷说道,这次他要留下绝大部分人。 因为现在的情况跟刚才不一样。 现在,他们是去找红肩。 对上红肩,就算是这些溪流锋锐的精锐战力,绝大多数人也只有被屠杀的命运,就算是顶级,也扛不了几下。 这里真正能站在红肩面前的,大概也就吴恤这个怪物,西奥尔多这个超级,再勉强尸人维泽,风暴团长两个顶级巅峰。 “还有我,其实我真打起来,也是顶级巅峰。” 朱家明说完,把五人分组。 吴恤和他一组,剩下三个一组。两组人按照同一大方向,分两条路线去找,这样不管哪边找到,都能帮得上忙。 五名高端战力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米拉和贺堂堂当然也被留下了。 而后,当剩下的顶级们分组带着战士们,出去支援周边战场,他们和老休、黑牙两个顶级一起,又被留在了刀老大这里。 这样的安排,一方面是出于米拉的安全考虑。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那些蔚蓝的伤员。 在于这样的规模性战场而言,米拉和温继飞的存在,其实都是两面性的,他们是战场上杀神和大尖收割机,但是,他们本身,又很脆弱,绝不能被卷入混战当中。 没有争论,更没有愚蠢的固执,米拉很快找好了狙击位。 装上消音器。 队长小姐无声收割着出现在视线里的大尖。 ………… 此时时间,大洋洲东北海岸,天空已经有些朦胧亮光了。 一切都很顺利,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只是民众大规模的转移,也依然没有完成。 看了几个小时,有些无聊了,阿历克塞伸了个懒腰,身后海水哗哗的翻涌着,突然一下打上礁石,打在他的大腿上。 起风了?没有。 涨潮了?也还没。 因为是海的关系,阿历克塞其实并不觉得这有多奇怪,他随意地转过头,向远处的海面,看了一眼。 “那……那是什么啊?” “老师!” 根纳季听声转过来。 远处朦胧的光线中,一艘白色的军舰,勉强可以辨认。 “我们的船。”根纳季说。 “是,可是我们的船,为什么要回来啊?”阿历克塞担心急切问。 大洋洲北向,现在只会有离开的船,而不会有回来的船。因为能来的援军,早都已经来了,而且那艘船,应该就是运送民众离开的船只。 它不应该回来。 但是,它又分明在靠近。 685.异变:归来的船 “你们发现那艘船了吗?在靠近我这个位置海域。对,它在返航,你们能不能联系它,问它到底怎么回事?” 根纳季正在急切地与拒绝者通话。 而拒绝者方面的回应,似乎现在,他们也无法与那艘船联系上。 同时间,阿历克塞继续看着那艘船,它来得很慢,但是确实一直在向海岸移动。 其实如果是船只在海上出事……那样会心痛,但是同时心里知道,那是正常的。 “为什么它会返航呢?这也太诡异了。” 不经意地一低头,阿历克塞看了一眼海面,突然,“不对啊,就算是那艘船返航,在这个距离,它也不够让浪涌打到我大腿吧?” 疑问没有答案,但是直觉上,心里猛地一紧,阿历克塞迅速伸手,摸上肩后的战刀。 “老师,老师,情况好像不太对劲,快呼叫周边援助。” “怎么了?”根纳季顿了顿,没等阿历克塞回答,直接说“好。” “还有,让岸上撤离的民众队伍,赶快往里头去,不要靠近海边。” “好。” 当韩青禹和劳简他们接到命令,开车过来的时候,大批的向北移动的民众,正在往内陆方向奔跑。 但是,没有敌人。 一直到他们赶到海边,视线范围内,依然没有哪怕一具大尖或一架大尖飞行器的踪迹。 倒是海面那艘返航的船,已经越来越近了。 很快近到他们模糊能看到船上的人。 有一部分人站在船头的甲板上。 同时,似乎有隐隐的哭叫声,从海面上传来。 “有人,活着,在向我们哭喊。”根纳季继续保持通话,说“目前没有发现大尖……你们有看到吗?他们也没有。” “就是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它在返航,才特别担心啊!”根纳季恼火说“现在怎么办?要不,我想办法在它靠岸前,先登船去看一下?” 海岸边来援的部队超过两千人,根纳季和阿历克塞,暂时都还没有发现温继飞和锈妹的存在。 直到人群中有人喊出来。 温继飞的枪和沈宜秀的铁甲,对蔚蓝的战士们来说,都太好辨认了。至于另外一副铁甲和那个女的,他们不认识。 “the青少校没来吗?”阿历克塞转头朝温继飞喊了一句。 其实韩青禹几个对他并不熟悉,但是阿历克塞对他们,再熟悉不过了。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是心里真实的想法,要是青少校也在,现在他们就可以稍微安心一些。 温继飞正犹豫要怎么回答呢, 根纳季猛地抬手,阻止喧哗。 “先不用去了。”通话器里拒绝者的通讯员语气颓然说。 “为什么?怎么了?” “……很多。”通讯员声线如同死灰说。 沿着大洋洲漫长的北部海岸线,有很多船在返航。包括有些,可能已经出发两三天的,都在返航。 同时,这些船只,现在全都联系不上。 “会不会是有人传了假命令啊,强行让他们回来?”胡彪锚在劳简身后,突然说了一句。 “……!”周围所有人惊愣一下。 “不可能,对于这一点,蔚蓝早就有过防备,可以下达返回指令的通话频道,三重密码,都只有议长一个人知道。” 答案来自通话器里,根纳季复述解释。 “那要是克莫尔议长是奸细呢?!” “雪莲,或者清白炼狱什么的。” “潜伏几十年,就等这一天。” “……”这段发言,太震撼了。 海岸边所有人回头。 不远处,佩格粉色扛着伊万将军留给他的两米长大刀,带着马克洛夫一起,正向海岸边走来。 当然,此时的马克洛夫,正在尝试用身体姿态,表示自己并不认识他。 “放心,我是佩格芒特,不管来的是什么,我负责砍了它就是。”佩格芒特粉毛一甩,正好看见温继飞了。 目光转去,经过沈宜秀少尉的著名铁甲,在另外那副铁甲上面停留了一会儿。 “应该是他了。” 整座战场,只有佩格芒特,确定韩青禹是在的。 似乎感觉到了,铁甲向他走过来。 “怎么哪都有你啊?”佩格芒特说。 “靠你了。”铁甲擦肩而过说。 两个人几乎同时小声开口。 “所以,他真的废了?”佩格芒特激动了半秒,随即沮丧起来,他发现自己并不会因此而开心。 正犹豫要不要开口询问呢,关心他,好像也很恶心啊,佩格芒特想着。 “看!那边又一艘。”突然,有战士大声喊。 “那边也有。” “那边,两艘一起……” 此时,沿着大洋洲东北海岸漫长的轨迹,几乎所有能应急调动的蔚蓝部队,此时都已经出现在海边。 几乎每一处,都有返航的船只在靠近,或快,或慢。 根据拒绝者的观察和估测。 目前正在返航的船只,可能接近六千艘。 这意味着,接近五百万原本已经撤离的大洋洲居民,又回来了。 这个数字再加上现在还没来得及撤离的居民数量,超过1000万。 换句话说,现在至少一半的大洋洲居民,被堵在了东北海岸。 蔚蓝最终,没能送走他们。 “船停了。”马克洛夫说,然后放下狙击枪,向同样放下枪的温继飞点头示意。 到这里已经不需要通过狙击镜去看了。 船停了,静止在距离海岸不远的海面上。 船上确定没有大尖。 但是,阿历克塞低头看了看,脚边海水不正常的潮涌,仍在继续,而且更大了。 “海里有东西,而且离海面不远。”阿历克塞说。 他是对的,因为此时船上随船的几个蔚蓝战士,也正在用力地伸手示意海面,海面下,有东西。 就这样,船只在海上停泊着,缓慢行驶着。 蔚蓝的战士们,沿着海岸线严阵以待。 诡异的平静。 一直持续,一直到绝大部分返航的船只,都静止下来。 然后,“轰……” 没等蔚蓝派人去侦察。 沿着整条海岸线,所有返航船只的后方,陡然间滔天的巨浪,掀起几百米高。 几千处,一起。 哗啦啦啦……伴随着白色的水浪落下。 谁浪里的东西,露出来。 一艘又一艘大尖飞行器,异型的,普通的,淌着海水,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 它们都在船只后方,大体百米高,不超过三百米远的位置,悬停在空中。 这样看起来,就好像它们在押送那些返航的船只一样。 “吭啷啷啷……”岸上所有蔚蓝战阵拔刀,准备迎战。 但是,一直过了七八分钟,海面所有的大尖飞行器,都依然保持悬停。 它们并不进攻,也不靠近。 直到,又七八分钟后。 一艘特殊的大尖飞船,缓缓出现在空中。然后,一具戴呃,从船舱走出来,持剑站在空中,俯视整条海岸线,所有船只,所有蔚蓝部队。 “有趣吗?我说过的,你们,人类,全都离不开。” 低沉嘶哑的声音,在源能的激荡下,响彻天空。 686.威胁 数千艘搭载着大洋洲居民的舰船,停泊在不远处的海面上。数千艘漆黑的大尖飞行器,悬停在船只后方高处。 考虑之前在战场上已经消灭了一批,再一批南极洲的后续部队,又去了南亚美利加,这些大尖飞行器,大概率来自全球被覆盖的那27座城市。 至于方式,暂时没有人知道。 至此,船上的居民已经都停止哭号和求援了,在一种绝望、恐怖而诡异的气氛下,彻底安静下来。 同时,二十多万蔚蓝将士,沿海岸线拔刀列阵,准备决死……却什么都做不了。 后续更多的部队正在全力赶来,但是就算那样,似乎也解决不了眼前的问题。 除非所有居民在同一瞬间跳船,同时,数十万蔚蓝将士,一起冲下海抢人。 可是这样做的风险,也很大。因为那些大尖飞行器,距离保持得很近,它们快到可以在一到两秒内,就完成对舰船的撞击,引爆,摧毁,然后弹射出来战斗。 二分之一? 三分之一? 没有人知道一旦那样做了,最后多少人能活下来,又多少蔚蓝将士,会牺牲在海里。 压抑,巨大而沉重无比的压抑感,甚至超过了恐慌和愤怒,蔓延在海与岸之间,让无数人的心理走向奔溃。 高空,声音终于飘散,大型特殊飞船继续悬停着,通过源能震荡,造成周边整一片空气持续不断的激荡。 这让戴呃平稳的站在空中,俯视一切。 这具戴呃,可以确定就是之前曾在全球十多座城市上空出现过的那一具。只不过蔚蓝至今仍不能判断,在熊占里被伊万将军断臂的那一具,到底哪去了,是它修复了,还是其实有两具戴呃。 如果真的有两具的话…… “这特么的,还不如它们全部一起朝咱们冲过来,砍一场,死就死呢。”整片海岸都沉默着,赵二柱在劳简身后,突然说。 “谁说不是呢?”胡彪锚用力吹了口气,咬得牙根咯咯作响。 他们都不想仰头去看戴呃,但是,又不得不仰头,瞪它。 韩青禹并不介意仰着头,他一直看着空中的那具戴呃,但是没说话。 温继飞转头看了他两次,犹豫,至第三次,终于小声用老家方言说“不要冲动,先看看情况。看蔚蓝有没有应对。” “知道的,我现在也上不去。”韩青禹低头,一样用方言回应,同时把身体能量波动压抑至近乎没有。 简单的对话,到此为止。同时间,不远处的另一个人,终于把目光从韩青禹身上收回来。 “看来他是真的废了。”佩格芒特想了想,“他刚说靠我了,嗯,他说了。那么要是我什么都不做的话,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啊,就好像我怕了戴呃似的……” “颂!”一声突然的爆发,源能激荡,佩格芒特仰头。 “f,有趣?!我” 一通脏话后,可能发现这样并不够显示自己的水平了,佩格芒特改而说话“谁说没人能离开的?我们不是已经送了几百万人走了吗?你这个,再我要走,你有本事你下来砍我啊?” “……”源能把他的声音穿的很远,海岸线一片沉默。 空中,戴呃终于缓缓转过头,看向他。 然后,就这样一直看着。 “来啊?!下来啊?”佩格芒特右手握刀,左手在空中招了招。 “这,这人找死吗?还是故意捣乱啊?害人的家伙。” “……机会!” 同一时间,两种想法。 “如果戴呃真的被激怒,下来杀佩格芒特的话……”海岸边蔚蓝最强的超级武力们,偷偷开始移动,尝试进入出手距离。 韩青禹平静地站着,先看了一眼背在杨清白肩后的超阶战刀,再又感觉了一下自己身后的那把,还有藏在车里的柱剑。 “万一它真要下来,你记住,跑!第一时间叫大家都往四周跑,用最快的速度跑。”韩青禹用方言对温继飞说。 这个交代,不光是因为戴呃的威胁,还有,是因为韩青禹自己的爆发。 现在的他,如果决死爆发,会是什么样一个程度? 这一点说实话,韩青禹自己都不太清楚。 他本就很强,而且多年来一直在进步;他不久前刚吃够了半副遗骨,而且其中包括两块角骨。 在过去的近一个月时间里,他忍受巨大的痛苦和折磨,用巅峰骨源,把伊万将军用生命,极限燃烧的特性能量,死死锁在自己身上。 而伊万将军,曾经用这样的能量燃烧,徒手斩断过戴呃的手臂。 如果说伊万将军生命源能爆发的战力水平,可能后来已经连人类前五都排不上。那么,他的决死特性燃烧,可能是人类最强特性之一。 因此,至少有一点,韩青禹是可以确定的,就是如果不及时避开他的爆发,周围这一圈的普通战士,包括温继飞、劳队和折秋泓在内,全都会在一瞬间化成灰烬。 除了超级,也许就只有锈妹能勉强活下来。 空中,戴呃依然在看着佩格芒特。 佩格芒特也依然仰头在挑衅。他似乎很喜欢干这个,以至于越来越亢奋。 除他之外,全场无声。 暗藏的,千钧一发的气氛,一触即发…… 只等戴呃下来杀他。 ………… 但是,人们其实都忘了一件事,大尖的种群,似乎是不受激将的,尤其这具戴呃,它一直对这些东西毫无反应。 缓缓,戴呃转过头去,不管佩格芒特再怎么挑衅,都不再看他。 它的目光,改投向远处。 “停下来。停在那里,然后回来。回到我脚下。”令人浑身难受的嗓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戴呃是向那些正在向内陆奔逃的大洋洲居民们说的。 “如果你们不想现在就死的话……”它继续说。 地面,向内陆奔逃的民众渐渐停下来。 而空中,那个原本已经拔高防御的大洋洲残余大尖群,也开始启动,分散向下,向他们逼近。 在这种场面下,蔚蓝也保护不了这么多人不被屠杀。这一点,大洋洲的居民们这些天早就已经清楚了。 蔚蓝自身,更加清楚。 “……”这一刻,蔚蓝数十万将士,包括指挥部,拒绝者在内,都在心里郁闷吐血,但是他们,无可奈何。 最终,在大尖飞行器的压迫下,六百万陆地上的大洋洲居民,全部回到了海岸边。 至此,连同蔚蓝部队在内,一共大约1000万人,被集中在大洋洲东北海岸线附近。 哭泣声,哀嚎声,让这里显得更加“安静”。 “你想干什么?!为什么不干脆一战?!”终于,欧罗巴联军阵营角落,克里斯汀走出来,仰头大声问道。 她和这具戴呃已经打过几次照面了。 戴呃看看她,不说话,转头,目光沿海岸线扫过。 它只看民众,不看军队。 “现在,杀死你身边的人。” “杀死他,你活下来,被允许称我为神。” 恶魔般的声音响起。 它原来的口径,口口声声都是说要毁灭所有人类的,现在竟然改口了! 欺骗,威胁,利用人性弱点? 没有人知道它是从哪里学到这些东西的,也许,它看人类的电视剧?或者八流小说。 其实在于戴呃的角度,它现在已经很清楚,如果用自己的部下去完成这场杀戮,它的部下会大量的死去。 而杀戮民众本身,也不是它的目的。 它真正想要摧毁的,是这整个世界的意志和信念,尤其是那些人类源能战士怀抱的信念。 “去往黑暗与绝望吧,人类。”它确实学习了很多,它期待着,想着。 沉默,沉默…… 海岸边密密麻麻的人群里,终于还是有人开始蠢蠢欲动了。 有人在他人渐渐狰狞的目光里,恐惧退缩,不断哀求。 “不!”克里斯汀源能激荡,悲愤的声音,大声地咆哮。 “谁敢那样做,蔚蓝就用刀锋审判。”她说。 “盯紧他们,谁敢动,就杀了他(她)……”她说。 当即,一半蔚蓝战士转身。 “欻啦啦……”持刀在手。 异动终于暂时被压制住了。 “……看来你们缺乏勇气,好吧,我愿给你们时间去准备和完成这件使命……等到明天的太阳升起,我将回来,开启杀戮。” 戴呃看起来并不着急,说完,目光扫过,直接一步踏入飞行器,消失在空中。 但是那艘特殊飞行器,依然继续悬停在空中高处。 海岸线死寂。 687.不做选择 时间渐渐流逝,一夜奔走后,已经极度疲惫、饥饿的大洋洲居民们,纷纷坐在地上,低头小声咀嚼着自己带来的食物,十分珍惜地小口喝水。 现场看似渐渐平静下来了。 但其实,一种情绪状态,正在无声地蔓延……很多人都站在崩溃或疯狂的边缘。 “不会乱吧?”秦国文咬一口压缩饼干,小声说道。 “暂时应该不会,然后就看明天,戴呃会怎么做了。”劳简说话的同时,目光从人群转回,黯淡一下。 事实他们心里都明白,现在的这个局面,其实是无解的。 蔚蓝根本不可能在对抗大尖的同时,完全保护这么多人。 又不能什么都不做。 现在,指挥部要考虑的问题,大概只是怎么做,才是最有利的选择。 大尖变聪明了。 或者说仅仅因为这具戴呃的出现,它可怕的学习能力,以及它对人类的快速了解,让整个大尖部队,都变得聪明和更难对付了。 过往,它们战力虽强,但是,不管是最基层的蔚蓝小队防御作战,还是后来的喜朗峰,南极洲,大尖部队在智力方面,都是明显不够用的。 就算有红肩存在的时候,这方面的提升也不大。 大尖在黑甲和泛蓝以上,战力智力方面的断层,似乎都很严重。 “得杀它。”劳简说。 “嗯,本来就要杀的,上次它那样走了一圈后,不杀了它,整个世界都要没信心了。”秦国文顿了顿,“杀了它,大尖可能就没有指挥了。虽然之后大概率还是要打,要死很多人,但是总比现在这样好得多,我们每个人都拼命去做就是了。” 战争,不可能不死人。 从打法上来说,如果戴呃死了,大尖群纷乱扑下来……也许蔚蓝可以集中顶级次顶级,去操作那些巨型标枪,尝试直接阻止一部分扑向居民群的飞行器,然后,部队再在地面和海里,主动接战。 “问题是怎么杀它啊?”劳简嘴角苦涩一下,抬头,看了看天空。 戴呃所在那艘飞船停留的高度,远不是波臣上将的破天之锤,能够触及的。就算能,链锤大概率也会被戴呃出舱阻止,它出仓的速率,太快了。 “这个,我们就算了,交给指挥部的将军和参谋们去考虑吧。”秦国文摆了摆手,小声说“也不知道军团长的身体好点了没。” 其实蔚蓝并没有明确的,关于华系亚军团长身体有恙的信息传达出来,从士气和信念角度考虑,他们绝不可能去发这种信息。 但是,天顶战争爆发至今,陈不饿都没有出现过,更没有出手。一直最爱戴和信任他的华系亚将士们,自觉就会去体谅、猜想和理解。 “军团长肯定是身体出问题了。” “是啊,他都多大年纪了。” “而且不是听说一直有伤嘛。” 当有其他方面军的战士发出疑问,他们也会这样去解释。 “记得那个传言吗?”劳简问。 “…嗯。”秦国文点头。 因为一系列有意或无意的散播,这个世界现在大概已经没有人不知道那个传言了,关于华系亚军团长巅峰一刀斩出,就会死。 这段对话,韩青禹一直听着,但是没有插话。 ………… 南亚美利加,关于大洋洲刚发生的情况,目前还没有信息传来。 在同一个扇面的两条路线上,吴恤和小王爷,已经和西奥尔多那边三人越走分开越远了。 他们在奔跑,并不需要跳起来观察,或者控制声音去听动静。 因为如果是超级和红肩的战斗,源能的激荡,在空气里,会比任何感官都更早被吴恤发现。 吴恤在奔跑中集中精神,感受着空气中的源能波动。 而小王爷,一边跑,一边努力寻找着地面上可能遗留的战斗痕迹。 两人在速度上有着很大的差距,所以,吴恤并不跑直线,他跑折角,不断扩大感知范围,然后再回直线,依然能追上小王爷。 “吴恤!吴恤,回来!”这一次,吴恤刚启动不久,朱家明就把他喊住了。 面前是一片荒草地。 “5对2,在这里暴发过战斗……”一边观察,小王爷一边说,“然后,第三具红肩加入战场。” 正如他们推断的那样,红肩的数量,是三具。 五对三。 “…走!”没有再做任何分析,小王爷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和吴恤一起,先全力奔跑起来。 吴恤嫌他跑得慢,过来拉着他跑。 “有人在那里受伤了。”小王爷趁这机会,继续分析说,“然后,3…2,三个人,两具,剩下的两个人,一具。他们在这里分开了。” 情况推断到这里,跟预想出现了偏差。 他们之前以为会是2、2、1的配置,束幽单独带走一具,尝试尽快斩杀,然后剩下的四个超级,分组拖住另外那两具,努力支撑,等待束幽完成击杀。 可是,有人在那里受伤了,而且伤势不轻。 所以现在的情况,应该是束幽+那个伤员+一名超级,在对付两具红肩。然后阮氏明月和另一名蔚蓝超级,带走了另一具。 这比让束幽自己单独带走一具,要困难很多,因为他并不能专心对付其中一具。他如果这么做了,另外那两个蔚蓝超级,很快就会出现死伤。 “没事,知道方向了就好。”吴恤说。 “嗯,但是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西奥尔多他们,大概率什么都找不到了。” 朱家明的意思,两组人,都在他们俩这条路线上,但是不在同一个地方。偏偏他单独去的话,到哪边都没啥用。 “两边现在应该都很艰难,我刚才故意不让自己去判断,这条路线到底是哪一组人。” 小王爷说到这停住了。他的意思其实很简单,一旦判断了,他们就要做选择,他不想做选择。 “……嗯。”不管怎么说,猫姑娘站在落叶长街上回头的画面,还是在脑海中划过了一下,吴恤点头。 然后继续全力奔跑。 688.青龙帮唯一真神(上,一更) 是束幽。 当人还在视线之外,单是从源能波动的强度和潮涌规律里,吴恤大致就感觉出来了。 那一瞬间,猫姑娘轻灵战斗的身影又一次在脑海中划过,吴恤嘴里不自觉小声说了一句“抱歉。” 抱歉,找到的不是你。 阮氏明月对上红肩,可能是超级战力里最弱的那一批,至少她对红肩的威胁很小,这是特性和打法决定的,吴恤心里早就有判断。 “她也许死了……” 其实,关于吴恤在不义之城最后一段时间发生的那个插曲,后来,溪流锋锐的人全部都是知道的,知道魅惑猫女阮氏明月,终于钟情了一个男人,可怜,那个男人偏偏是吴恤。 甚至他们一直还都知道,在他们离开之后,阮氏明月旗下的势力,也是对溪流锋锐最关切的,这种关切的程度,甚至超过了青龙帮那群糙汉。 过去的这段时间,溪流锋锐大体一共有过两次“遇险”的消息传出,在遥远的不义之城,阮氏明月旗下的势力,正好就做了两次集结。 “凭什么啊?!” “是啊!这也太蠢了,她可是明月老大啊!以前传言说她仇视男人来着……” “唉,这种事啊,真是一点道理都不讲。” 下面的混账们,总是这么说。 然后锈妹听见了,就会跳出来,激动说“怎么,怎么,我们恤儿明明就很有魅力好不好?” “再有魅力他也是个木的啊!”混账们一点不慌,说“哦,对了,你可能没感觉,毕竟你旁边还有个铁的,而且是死铁。” 这些事,这些话,听多了总会有人拿来打趣吴恤,比如温继飞、贺堂堂,小王爷,甚至包括锈妹。 所以吴恤当然也是知道的。 只是他一直没反应而已。 “轰!”直接用极限爆发赶路,吴恤甩手丢下小王爷,独自先冲向战场。 当他赶到时,现场已经只有束幽和一名蔚蓝超级,两个人,在同时对付两具红肩。 另外那个伤员,可能因为实在无法支撑,已经脱战了,或者……吴恤没继续往下想。 战场中,听到源能装置爆发的响声了,身形借力荡开,束幽快速扭头看了一眼,白发滴血。 战斗比想象得更难,因为束幽几乎自始自终,都不得不同时兼顾两具红肩,而且他的凝滞特性,对于红肩的作用,也不是很大。 不是特性不好,而是特性的强度还不够。 因为过去的这些年,束幽其实一直被卡在战力瓶颈里,好不容易收集到几块永生骨,稍有一点作用,结果还被人骗走了。 总之,还好束幽本身的战力足够强大,不然这场战斗,他们根本撑不到现在。 束幽当然是认识吴恤的。 “你左边那具。”一眼看见了,他直接开口说。 因为左边的那一具,刚才已经被他伤了。 “嗯。”吴恤应声,没有迟疑,直接一声磅礴的源能爆发。 “颂”,两米四黑色病孤枪,枪身震荡,笔直贯向一具红肩后心。 “……”前冲中,束幽眼神茫然看他一眼。 明明不该有郁闷情绪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郁闷了一下,心想我不是跟你说了,你的左边那具吗? “他左右不分的。”小王爷终于也赶到了。 一边出声解释,一边再提一阶爆发,杀入战场。 “哦。”再切换回来又要浪费时间,束幽只得转向,迎上受伤的那具红肩。 小王爷冲上来。 “去那边,帮他们。”束幽说。 吴恤的源能潮涌,似乎有些不稳定,他可能有伤,因为以前私下对练过几次,束幽从刚才的那一枪里,就感觉到了,只是现在没工夫问,为了也没意义,所以没说。 那边,三对一。 这边,最初预想的一对一局面,终于出现。 束幽一力支撑到现在,其实状态已经很糟糕了,但是对面的红肩,也已经受伤,他砍的。 现在的情况,束幽跟小王爷一样很清楚他们必须尽快结束这里的战斗,这样,阮氏明月那边两个人,才会有一点生还的希望。 所以,这关系战友的生死,穹顶榜第七的几乎已经丢失的尊严,还有这整场战斗累积的憋屈。 “嗤咔咔咔咔……”如同雪线在瞬间冰封蔓延的声音,“轰!”束幽生命源能燃烧。 曾经形象优雅的不义之城的王,手里依然拿着他的银色长剑,但是像一个疯子一样,朝红肩扑上去…… “就算特性没用,我也一样杀你。” 源能激荡,金铁交击,整个战场的节奏,被束幽提升到另一个层次。 距离很近,这样的操作之下,单是声音,源能波动和节奏上的影响,都让另一边的蔚蓝超级和小王爷有些跟不上。 而吴恤,跟上了。 “他,明明源能波动一直强烈起伏啊……” 不敢让自己分神,束幽停止思考,身体动作再次提升,一对一的战场上,他的身影,几乎自始自终,都是虚影…… 三分钟, 五分钟, 暴风骤雨般的攻势下,重伤的红肩渐渐难以支撑,斩杀只是时间问题。 “……欻!”突然的一声。 束幽惊愕,偏头,看到吴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接近,已经拔出他肩后的那把蓝光柱剑。 而现在,这把巨大的柱剑,正从红肩的颈后左侧退出来…… 是他这边这具红肩。 这一刺,侧后偷袭,最终致命。 而另一边,吴恤以长枪抵住他们自己的那一具。因为分神,分力,枪尾已经透进他的肩窝。 “你……” “刚一下我很强,机会很好。”吴恤转身说“杀它,快点。” ………… “窝草!窝草!” 最初的主战场,天空中已经很久没有三架以上的梭形飞行器同时出现了,这似乎印证了朱家明之前的判断南极洲过来的部队,已经落得差不多了。 可是现在,在时隔很久后,突然一群上百架梭形飞行器,同时出现,分散砸向地面。 工事里还有上千伤员呢。刀老大紧张一下。 “没事,人够。”老休微笑,拉了刀老大一把,让他留在后面说“只要不让它们集结起来就好了。” 说罢,老休带人扑向战场。 接着黑牙带人扑向战场。 虽然最强的五个已经走了,剩下溪流锋锐的人,也已经绝大多数都分散出去,支援各处战场,但是,人依然够。除了原本不义之城留在这的人,现在这里多了两名顶级,还有一把队长小姐。 “砰、砰、砰……”枪声稳定,但是节奏陡然提升。 米拉开始收割战场了。 同时,战场中,老休、黑牙,以及不义之城留下的战士们,也在大尖弹射的瞬间,发动了乱战分割。 混战展开,贺堂堂发现自己好像被忽略了,他们没叫他,他也不负责保护米拉队长。另外有两个人专门负责在战场上保护她来着。 “唉,伟大的肾击者啊!” “未来的超级炎朽啊……” 贺堂堂郁闷一下,转身仰头。 天空中,孤零零一架弧线盘旋的异型飞行器,出现在他的视线中,朝战场后方降落下来。 “刀老大!刀老大……刀大理!” “怎么了?”刀老大茫然问。 “……红肩。”贺堂堂怔怔说。 689.崩溃的世界和冷漠的韩青蛇(二更) “哗啦!”大洋洲西北海岸,一艘大型潜艇,浮出水面。 然后,一艘又一艘。 蔚蓝大洋洲战场,第一套指挥系统,指挥人员几乎全体登岸了,因为就算是这边海域,现在水下的通讯也渐渐变得极不稳定。 跟那些在返航途中无法联系的船只,完全相似的情况,想想,可能是大尖那边,正通过一种特殊频率的大型源能波动,对附近海域进行干扰。 陆上倒是暂时没有影响。 面向海边不算很远,一处小山坡下的房子,看起来像是被严重破坏过,也没有人居住的迹象。 而事实,蔚蓝天顶战争的第二套指挥系统,也是真正的最高指挥部,就设在这里,直接暴露在天空下。 他们,大概是一点都不用怕的。 因为…… 作为第一套指挥系统的最高指挥官,西格洛一直都是知道的,这里除了克莫尔议长,几位将军,参谋部和拒绝者的各一套人马外,还住着各大方面军的核心人员,其中包括——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军团长,总参谋长。 他们从一开始就在。 “报告。”看见西格洛一行人了,在暗处潜伏的士兵跑出来,站在路边敬礼“报告将军,因通讯困难,无法及时通知……蔚蓝天顶战争第二套指挥系统,已于一个小时前,正式接管大洋洲战场。” “好。”西格洛点头。 “最高指挥部已经向东北海岸出发。” “……嗯。”西格洛再次点头,因为已经超过一个小时,没有收到后续情报了,急切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战场情况稳定……”这意思,就是还是那个僵局,士兵犹豫了一下说“但是外面的世界,开始绝望和乱套了。” “什么?!”西格洛震惊。 “有人把东北海岸的情况,上千万居民,咱们,那些船,还有戴呃在空中说的话,全部都公布出去了,而且有两张照片……然后他们的人通过传单,电台,不断传播。”士兵压抑着说。 蔚蓝内部有其他组织的奸细,在大洋州战场也有,因为庞大的规模,这似乎是不可避免的。或也可能是其他组织的人,比如ne,有自己的手段侦察了解这一切。 但是,这才半天多啊!西格洛攥紧的拳头咯咯作响,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原本,戴呃现在的举动,就是故意在摧毁大洋洲战场,蔚蓝战士和民众们的意志、信念。 而现在,这种摧毁,将变成全世界范围。 外面的世界,各个国家,无数的城市和乡村,人民原本都还在庆祝休恩登的辉煌胜利,并因此被激励,重新拥抱希望……可是,在东北海岸,现在正发生的一切,立即就将他们“扑灭”了。 那是上千万无力反抗的民众啊,蔚蓝说过会迁移,保护他们的。可是现在呢?数十万蔚蓝军官和士兵,虽然很英勇,但是似乎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 “如果能,为什么不杀了那具戴呃?为什么?!是不是我们,其实根本就做不到?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希望。” “只是毁灭前的挣扎而已。” “戴呃神说,将有人被赦免……” 人类的情绪,瞬间从高点落进深渊,质疑,无助,茫然……空前的恐慌和绝望,正在全世界蔓延。 恐慌和绝望之后,背叛与混乱,渐渐开始了…… 如果让这种情况继续下去,那么,也许在大尖摧毁人类之前,人类就会先摧毁自己。 可想而知,东北海岸后续的情况,一定还会被传播出去。 “如果这次,蔚蓝如果在这里失败……也许这个世界,就再没有下一次机会了,哪怕我们保住了一部分战斗力量,也没有任何意义。” 戴呃并不是尽头,这一点,西格洛是明确知道的……这么想着,他自己突然也绝望了一下,深呼吸,西格洛努力让自己摆脱那种情绪,镇定下来转身说“架设设备,继续我们的工作。” “……是。”大概两秒的迟疑后,身后各类指挥人员反应过来,全体挺身回应。 是的,绝望和恐慌,其实也在蔚蓝内部蔓延,从士兵到军官,甚至这里,这些人。 毕竟他们也一样是人。 只是他们还能支撑住而已。 ………… “嘟,嘟嘟。”海岸边,单线频道呼叫,温继飞打开特殊通话器。 “青子哥?”涂紫的声音传来。 “他在。”温继飞把通话器递过来。 韩青禹接了,小声问“怎么了?” “我上岸了,我原来在海底。然后,虽然觉得现在说不太合适,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涂紫说,“嫂……辛摇翘少校他们,还没有上来。” “嗯?!为什么?” “他们的潜艇还在海底移动,因为之前切断了通讯,后面又受到了干扰,我们上来的时候通知不到他们。”涂紫顿了顿,“而且从通讯根本无法切入这一点判断,那艘潜艇,现在很可能在靠近东北海岸的海底。” 通话器那边沉默了一下,韩青禹说“现在很危险吗?” “我也不知道,但是,大尖的飞行器,之前不是下水了吗?而且戴呃之前,曾经点名要杀嫂……辛少校。” “你是说,戴呃吗?”通话器里又一阵短暂沉默,而后,韩青禹说“好的,我知道了。” “啊?就这样啊?!”涂紫脱口而出。 “嗯,不然还能怎么样?既然她们现在还没被发现,难道我下去找她们吗?”韩青禹的回答,听起来是这样的冷漠。 涂紫第一次感觉到青子哥是这样的冷漠,过往他死铁归死铁,可是对身边的人,一直是那么的在乎,不惜拼上性命……他这是怎么了?! 难怪他们后来叫你韩青蛇啊!冷血动物。 “哦。”涂紫也冷漠一声,愤愤切断通话。 其实他说这个,并没有明确的请求的意思,如果韩青禹听了要去海底,他可能还会劝阻。可是,他难道不应该至少紧张,担心一下吗?摇摇晃晃对他多好啊! …………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温继飞用方言问,因为通话器的声音被调得很小,他并没有听到后续涂紫那边说的话。 “他说摇摇晃晃还在海底,在潜艇里,但是失去联系了。” 韩青禹一边从杨清白背上的背包里,拿出他的秘密小包,递给温继飞,一边回答道。 “然后呢?”温继飞问,同时把小包接了。 他替青子保管这个不是一次两次了,是经常。 “然后好像说是戴呃曾经点名要杀她。因为她之前一直在破解大尖的通讯和指挥嘛……不过我想,戴呃其实应该不知道她的名字。” 韩青禹说着仰头,日正中天。 690.青龙帮唯一真神(下,三更) 突然,“哗!” 周边一片哗然,人群骚动,因为凌晨说好是明天太阳升起才来的戴呃,竟然又出来了,仅仅半天多,又站在空中。 “时间到了。”空中,戴呃用它嘶哑的嗓音说。 “傻x,你不会连明天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吧?”佩格芒特起身叫骂“以为太阳到中间,就是过了一天?!” 这个可能性很大……戴呃看看他。 不理会。 转回去,目光从海岸边密密麻麻的大洋洲居民身上扫过。 “看来,你们并不知道畏惧。”激荡的嘶哑声音再次传开,同时“嗖!” 出乎所有人预料,戴呃突然从空中射下来。 射向海面。 “轰!”海面停泊的其中一艘军舰,在被击中的瞬间,整体化为碎片。 船上居民和蔚蓝随行保护的战士们,无一幸免。 “……啊!”整一条海岸线,所有民众尖叫崩溃。 同时,“欻!”所有蔚蓝战士愤怒拔刀前冲,高端战力疯狂爆发……这是战力爆发,也是巨大而一直压抑的情绪爆发。 每一个人似乎都打算拼上性命,也愿意战死在这里…… 可是,戴呃已经回到空中了。 站在飞船旁边,持剑而立。 它太快了,没有巅峰战力预先的准备,根本没机会截杀。 “畏惧我。”戴呃的声音,再次从空中荡开。 同时间,那些悬停在船只后方的大尖飞行器,还有从陆地压迫的飞行器,全部抵近,摆出攻击姿态。 “……”佩格芒特还想骂他,但是,被马克洛夫死死把嘴捂住了,怕一旦惹怒戴呃,戴呃不来杀他,又向船只出手。 “杀死你身边的人……杀!”戴呃向一千万人说,然后缓缓转头,看向海岸边蔚蓝的战士们,“我给你们一样的机会。” ………… 南亚美利战场。 真的是红肩。在南极洲部队已经落定几个小时后,竟然又来了一具红肩。 落地的飞船完成弹射,一具泛滥大尖和一具红肩,持剑站立,然后开始从后方,向这边走来。 天还没亮,夜色星光下,红肩的身形,显得巨大而恐怖。 “草特么。” 贺堂堂、刀老大,庞经合,三位“高手”持刀而立,异口同声骂了一句。 他们甚至都没敢太大声。 其实此时还有一些距离,红肩正在渐渐加速,从走,变成跑。 而现在贺堂堂三人身后的情况,绝大部分的战士,都刚陷入那场混战。 也许,不计牺牲的话,顶级战力可以强行脱身,可是,他们来了又有什么用呢?在红肩面前,他们连站立的资格都没有。 然后,更多的人因为身在混战中,可能连跑的机会都没有。 至于工事里的一千多伤员,他们更没有机会跑掉。 这里没有超级。 米拉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了,第一反应想对他们说你们跑吧……说不出口,转回去,继续向混战中的那片战场开枪。 “怎么办?”庞经合握刀的手在抖,换做是以前,他可能会淡定自信地冲上去,可是现在,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连贺堂堂都打不过。 “这里我最强。”贺堂堂说“你们俩先带伤员跑吧。” “强你大爷,我是你老大。”刀老大骂了一句。 与此同时,藏在工事里的那一千多,以蔚蓝为主的伤员,也发现红肩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要躲,是绝不可能躲过的。 而跑的话…… “刀老大先生。”很快,一名蔚蓝军官,半个身子探出工事,微笑说。 他的一条腿,近乎断了,只靠源能强撑着。 “干嘛?!”正烦着呢,刀大理转头凶一句。 “红肩。我们这里大部分伤员,都确定跑不掉了。”军官说“你们跑吧,带走还能奔跑的人,让后面的战士也一起跑,分散开跑,总有人能活下来。” “我们会分一些人去接手战场,让大家脱身,然后剩下的部分,去阻挡红肩……”军官继续说。 “你,让伤员去当炮灰?!你特么什么狗脑子,怎么想出来这种主意的?!”刀老大震怒,眼眶发红。 虽然他知道,蔚蓝军官选择去死的人里,也包括他自己。 被骂了,军官看着他,依然微笑“谢谢,但是,这已经是眼下最好的方案了,我们本就会死,不这样做,这里所有人都会死。” 他的意思,让这里的这些人去面对红肩,健康的战士或是伤员,几乎根本没有区别,都只是一条脆弱的生命。 理性来说,这确实是当钱最明智可行的选择。 但是刀大理,从来都不是一个明智和理性的人,“滚!老子是超级战力,你不知道吗?”他说。 这次,军官忍不住笑大了,两边嘴角咧开,说“你不是,我们早就看出来了,那很明显,只是没人揭穿你而已。” 刀老大“……” “你旁边那位文职少将也不是超级战力,他可能比你还弱。” 庞经合“……” “列兵贺堂堂,the青少校团队最弱存在。”军官继续说道。 贺堂堂“……” “好了,时间紧迫,按我说的做吧。“看着三人都不吭声了,蔚蓝军官严肃起来说。 然后,工事里的伤员们,全部爬出坑道,拎刀起身。 同时间,后方的混战场,几乎所有人在战斗中分神,回头…… “跑啊,你们快跑啊!”他们喊着。 “米拉小姐,跑啊!” 黑牙和老休也急切地大喊,想朝这边冲来。 而刀老大、贺堂堂和庞经合,他们依然站在原地。 “按我说的做!”军官猛然大声而愤怒地咆哮。 这时候,“颂!”激荡的声音穿透空气。 远远的,红肩速度爆发了,向这边冲来。 “不。”刀老大倔强地转过去,看向红肩,缓缓举刀,“老子还会显灵……你们以为韩青禹的口号是喊假的吗?!” 呼! 呼! 这个后续讨论过程,贺堂堂都没有说话,他只是呼吸,调整可能没用的次顶级源能潮涌,然后一直看着红肩。 青少校团队最弱存在吗?是的。我们的风格,从不在战场上多话,从来砍不过也要砍。 “颂!”贺堂堂装置突然爆发。 “颂!颂!” 又是连续两声源能爆发。 贺堂堂、刀大理,庞经合,三人先后全力爆发,正面朝红肩冲去。 谁都来不及阻止,三人飞奔的身影,在夜色下,已经渐渐有些不清晰了。 接近。 接近。 三人与红肩之间,那条直线上,隔有一个大概一米多高的小土坡,双方都能看见对方,双方都在冲刺。 “跑!”三人的声音,在夜风中传回。 然后隐约大概有人喊了“刀老大显灵了。” 如果是刀大理,这可能是他本人,第一次这么喊。 然后, 一个委屈的声音说“我真的杀过超级啊,真的杀过。” 另一个声音怒吼“老子吃了你!” 夜色朦胧。 红肩的身形,到最近,放到最大。 “砰!” 脚步蹬在土坡下缘,贺堂堂腾身斩上去。 “砰砰!” 刀老大和庞经合一步蹬在土坡下缘,腾身向上斩去。 “不要啊……”因为泪眼模糊,米拉在狙击镜里,已经看不清哪个是贺堂堂的背影了,喃喃一声,眼泪顺着脸颊下来。 同时间,更多的悲呼声,响起在她身旁,身后。 “轰!”突破炸开,漫天灰尘土石。 斩击,斩中……轰然的巨响。 贺堂堂三人与红肩碰撞在一起。 一阵激烈的,金铁交击的响声传出…… ……红肩站着。 不动。 晃了晃。 缓缓向后倒下去。 “砰!” 巨大而沉重的身躯,砸在地面上。 红肩死了……从后方冲来的所有人,隔着大约五十米,全部木然站住。 贺堂堂、刀老大、庞经合三个,还活着,站在已经崩掉大半的那个土坡上。 三人茫然互相看了看。 “我捅死的。”贺堂堂用刀,指着红肩腰部的一个伤口,认真说“看,我把它肾捅爆了。” 但是,话音落下的这一瞬间,红肩后颈如线裂出一道伤口,红蓝色血液如溪水流出……很快流满一地。 很显然,这个才是致命伤口。 可是,谁砍的呢? 这也没别人。 “……我觉得,可能是我显灵了。”刀老大没能找到自己砍出的伤口,可能他斩铁甲上,没能斩透,而事实,他出手的角度,也绝不可能斩到红肩后颈。 说实话,他刚才那瞬间,甚至闭了一下眼睛。 所以,事情只能归纳为我显灵了。 “有没有可能是我弄死的呢?”庞经合没开口,一边看着,一边默默在心里自己想了一下,“可能我有我自己都不知道,突然一击必杀的一刀?像那次,我一刀砍死渠宗兴。” 这时间,侧面,一片黑暗的密林里。 叶简收回目光,笑了笑,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重剑。 这把剑原来是贺堂堂的。 “还清了啊,小子。”叶简微笑,小声嘀咕一句,而后转头看向南方,“不过世亨少爷……你又欠我一个人情。” 韩青禹之前说过,他觉得这个源能世界里,有两个高端战力,是被严重低估的,其中一个是吴恤,而另一个,就是叶简。 其实这个世界还有一个半步踏进穹上的人。 他是华系亚的耻辱,雪莲的巅峰超级,也是世亨少爷的朋友,温继飞的“仰慕者”,他这几年最著名的事迹,是被二十岁韩青禹,斩断过武器……他叫叶简。 “对不起!”瘸着腿的蔚蓝军官,蹦跳从后面走上来,目光震撼,看了看坡上三人。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刀老大身上,欠身,然后诚恳说“我……对不起我以为你真的不是超级战力,还有贺堂堂……先生,庞经合少将。” “哈哈,小事。”三人几乎异口同声,然后转身,看向全场。 我写不完了 我现在有6000多字可以发,要以那一刀为界,也算写完了。 可是我觉得,它应该扩写成可能20000字以上。 因为写作和修改的过程中,好多画面,都觉得描绘不够,好多情节,都觉得可以再强化,也有新的灵感出来。 知道这样会挨骂,但是为了这本书,不让自己更遗憾,我还是决定先把前面部分扩写,改好发了…… 这样今晚至少还会有好几千字。 但是就写不完那一刀了。 额,其实这样算下来,我这一天,可能更新2万多字……我的人生记录的翻倍。 抱歉,没写完那一刀。(骂一下吧,别骂太狠啊,大过年的。) 然后,新年快乐。 691.沃尔夫(第四更) 大洋洲,东北海岸。蔚蓝用刀,再一次勉强镇压住了已经崩溃或疯狂的居民。但是,一场自相残杀,其实已经近在眼前了。 而且所有这些,在这里发生的事,大概很快就会传向外面的世界。 ……整个人类世界,现在都已经站在崩溃的边缘。 “杀它!” “杀它!” “哪怕我们所有人,今天都战死在这里……” 海岸边,数十万蔚蓝将士举刀看着天空,愤慨,无奈……渐渐有人开始绝望。因为现在他们所感受的东西,远比战死在这里,更让人痛苦。 “你们令我失望了。” 戴呃再次开口。 然后,“嗖”,又一次,它从空中突然射向海面。 这样的出手,其实根本没法阻止,因为它太强大,而它的目标,并不是确定的,整条海岸线都可以被选择。 轰响声中,又一艘搭载超过800名居民和战士的军舰,在一瞬间,化成碎片。 “啊!”岸上再次恐慌,愤怒。 这已经是第三艘了。 以这具戴呃之前表现出的性格和狡猾程度,它大概率不会再重复这么做。 截杀它的机会,也许会就此失去。 漫天军舰的碎片,漫天,被掀起的水浪…… 水浪中,“颂!” 一杆看着有些单薄的长矛,简单如同原始人狩猎的工具,突然从水浪中刺出来。 此时的戴呃,正准备上升回到空中。 它很快…… 但是那杆简陋的长矛,刺击的方向,正是它的身体上方。 持矛者想阻止它回去。 人还没显露出来,但是他全力爆发出手的源能激荡,让整片空间所有水浪和船只碎片,都如被狂风卷击一般,汇集向矛尖,同一个点激射而去。 巅峰超级! “能爆发出这种声势的人,甚至不止巅峰超级,而是应该站在穹顶榜上。” “然后,机会。” 韩青禹第一时间做出判断,准备出手参战。 但是,那个位置离他太远了,他未必赶得及。 以最强出手论,韩青禹其实只有一次机会,所以,他现在还不敢贸然爆发,只能在控制伊万将军特性能量的同时,努力先向那边奔跑。 这让他的速度跟旁边那个粉毛,差不太多。 其实,这次机会是蔚蓝赌来的,纯赌运气——五个战力强悍的超级,装置休眠,在漫长的海岸线上,分散潜入海里,等戴呃出手。 最终,他们等到了,而且等到它的这一位,正好是其中最强的。 “当!”戴呃身体仰天,柱剑一挡,接上拨,想要打开上升通道。 它明白对方的意图,也一直知道,人类有能威胁到它的人。那几个一起,或那一个。它更明白自己活着,对于大尖前锋部队的意义和重要性。 上拨的柱剑很快,但是,长矛比它更早做出反应,避开了柱剑的上拨,然后突突突,在一瞬间,已经朝它上方三个角度,连刺三矛。 这是韩青禹生平见过速率最快的出手。 那个身形,也终于显露出来了,人在空中踏步侧身,单手持矛下刺。 此时,戴呃还是仰面朝天的状态,没有机会翻身,他想把戴呃逼进海里。 这绝对是应该上穹顶榜的战力水平,但是,韩青禹没见过他。 那是一个肤色不算太黑的黑人,四肢都很细长,整个人显得很干很瘦,光头,赤脚,赤膊,全身除了装置外,就只穿了一条短裤,造型诡异,不过看着很年轻。 “沃尔夫!”岸上有人喊出来。 其实这个人在长矛刺出水浪的第一时间,就喊出来了,也就是说刚才沃尔夫与戴呃交手的过程,其实就只这三个字的时间。 沃尔夫,阿菲利加洲草原上那个光脚的天才,也是这个世界很多巅峰超级最看好,最愿意指导的天才少年,在过去几年里,他一直独自守护着家乡的草原。 这才是他第一次走出草原,出现在全世界的眼前。 “牛比。”韩青禹激动着,用力奔跑,估算距离。 十秒,只要沃尔夫再撑十秒,韩青禹就有把握爆发赶路,爆发出手。 不,是沃尔夫和那些人,能再撑十秒。 因为,已经有近处的超级战力,赶到了。 “颂颂颂颂颂!”海面巨浪滔天,两秒内,至少五声决死暴发,至少五名蔚蓝超级战力,腾身向戴呃斩去。 这斩击,是希望。 “吼!”岸上数十万人同声怒吼。 但是,“颂颂颂颂颂!” 空中,红肩! 至少四具红肩,一样已经到场,凌空斩下来。 而且其中的一具,选择斩向沃尔夫。 “轰……” 数十艘军舰,如玩具船一般在海面摇晃,连续的惊天的碰撞,激荡整片海域,如海啸般的巨浪扑向岸边。 蔚蓝的超级们,被斩下来了。 “嗤啦!”沃尔夫的后背,也被红肩的柱剑划出一道伤口。 其实红肩这样的攻击,本身并不足以伤到他。 之所以出现这个结果,是因为哪怕红肩从身后来袭,沃尔夫依然在尝试留下戴呃。 在这样的情况下,避让最终还是差了两厘米左右,红肩柱剑划过的一瞬间,沃尔夫身体重心微晃。 就这一点空隙,“唰拉!”本身实力就在绝对上风的戴呃,已经翻身而起,双手持柱剑下劈。 沃尔夫横矛一挡。 “当!”长矛随手臂一起被砸回,砸在他胸口,沃尔夫吐血,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落向海边。 身下整一片海水下沉。 然后,戴呃并没有追击。 它选择直接返身向上。 所以,沃尔夫截住了戴呃五秒。“……”心头惋惜,韩青禹脚步停住,没去看天空,而是先看了一眼海面。 沃尔夫站住了,在戴呃的重击之下下坠,卸力站在了海面上,脚底很难察觉的高频轻踏,让他如同直接站着一般。 他仰着头,嘴角淌血。他的眼睛很大,黑的很黑,白的很白,如帘子似的慢速眨了一下,表情平淡或说朴实地,默默看着正在上升的戴呃。 失败了。 岸边惋惜的叹息声,刚刚响起…… 改而“哗!” 惊叹声起。 692.最强截杀(第五更) 因为此时空中,一艘青枪级百人飞船,突然出现在视线里,正急速截向戴呃上空。 没有人知道它是在哪起飞,又从哪条路线过来的。 戴呃似乎也刚察觉,第一时间,它选择向后爆射,拉开距离。 而后的一秒内 空中戴呃的飞行器,如电朝青枪级飞船撞来。 青枪侧身弹射,两道人类的身影,跃向空中。 比身影更早出现的,或者说更吸引视线的,是一块巨大的死铁,如锤,巨锤的后面,连着粗长的铁链。 能使用这把“破天之锤”的人只有一个,波臣,重伤未愈的波臣上将。 然后飞船的驾驶员,竟然是克里斯汀。 穹顶榜第三,第四。除去传闻重伤在身的华系亚军团长外,蔚蓝手头最强战力祭出,拼了。 两人同时决死爆发,横空截杀。 但是因为戴呃选择避让,因为它的飞行器的加入,双方之间的距离,其实并不够近…… 下一秒 青枪级人类源能飞船当中被撞击,后半截直接崩碎,前半截摇晃挣扎着,靠惯性冲出去。 “钪啷啷……”死铁铁链在天空绷直。 “呼!”破天的巨锤,呼啸砸向戴呃胸口。 这是远比波臣将军在休恩登战场砸飞行器,更猛烈的轰击,是他孤注一掷的极限燃烧。 “当!” 这一声,如一个万斤的大钟,被铁敲响。 声纹如实质向四周漾开。 “咔咔咔咔!”戴呃胸前铁甲,在碎裂声中,出现了密集的裂痕。 红蓝色的血,从中渗透出来。 欢呼声刚要响起…… 但是同时,“欻啦!” 连接巨锤的死铁铁链,被斩断了。高阶死铁铁链,被蓝光柱剑斩断了,这必然不止是材质的差距,而是戴呃,也拼命了。 铁链回荡,脱手,本就已是强弩之末的波臣将军,一口鲜血喷出。 巨锤落向海面。 “熬啊!”戴呃已经会说人话了,但这一声,吼声如兽。 而后它凌空再次爆发,“轰,”连绵音爆炸响,实质般的空气在一条笔直的线上,团团炸开。 它冲过来了,要杀波臣。 “颂!”克里斯汀凌空,在波臣身上踏了一脚,将他踏向海面,同时自己上升,旋身,准备迎击。 她看起来会死。因为人类在这个高度,完全站不住,也无法借力。 “来。”克里斯汀在心里,期待说。 这个位置是特意选定的,她要在这个位置,留住戴呃一到一点五秒……哪怕因此,她会死。 这也是她把波臣蹬下去的原因。 但是,“嗖!”戴呃突然间放弃了,改而腾身直上。 一直拉开到很高处,然后才在另一方向到来的飞行器外,站定下来。 克里斯汀开始下落了。 但是戴呃没有看她,也没有追杀。 它在高处偏头,沉默而谨慎地,看了看那半截摇摇晃晃落向海面的人类飞行器。似乎在犹豫,最后还是放弃了。 “唉,这玩意还能不能开……怎么开啊?” 几近破碎的飞船船舱里,陈不饿无奈叹了一口气。 如果刚才那一下,戴呃过来了,它会死。 在它刚被波臣重伤的瞬间,陈不饿出手杀它,虽然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但是在自损程度上,对将来的伤害,并不会像直接出刀杀它那么大。 这种细微的差别和控制,没有人比陈不饿自己更清楚。他现在在一个弱周期里,身体的状态,大概如同正在努力燃烧湿柴的,一团很小的火焰。 而在这种状态下,斩杀戴呃需要付出的代价区分 好的情况,留下一点火苗; 次的情况留下红色的炭火; 差的情况熄灭,成死灰。 但是,戴呃最终没有来。 “它好像,能感觉我的存在?” 陈不饿这么想着,任凭飞行器摇晃坠落,突然,喃喃地自语 “你说,我是不是不该总觉得,这个世界的未来,一定需要我啊?没了我,说不定也会有新的人出来支撑它呢,你说对吧,徐晓红同志?” 徐晓红同志并不在场。 “哗啦!”波臣将军身体绵软,落进了海里。 而后,克里斯汀也落进海里,但是很快,她又抱着波臣将军,重新出现。 “别死!”海水划过面庞,克里斯汀红着眼睛说。 这既是她对波臣的担心,也是一种自我心理濒临崩溃的状态。 波臣,不能再战了。 “好。”波臣努力咧一下嘴角,艰难说。 同时,“轰!”那半截青枪级飞船,终于也轰然落进海里。 巨浪扑向天空。 扑向海岸。 担心,失望……绝望……整一片海岸,如火被浇灭。 “不会有机会了。”岸上的一些人突然意识到。 “就算还有机会,蔚蓝也拿不出可以斩杀戴呃的阵容了。” 超级死伤,波臣将军生死未卜,克里斯汀的实力跟波臣并不是一个层次,而且她的战斗特点,明显不适合这类硬碰硬的战斗…… 除非华系亚的军团长出手。可是外面所有人都在说,他几近油尽灯枯,出手能不能斩杀戴呃还不好说,但是他自己,一定会死。 那样的话,就算今天杀死了戴呃,人类也一样没有未来吧? 思考到此停止。 因为,伴随着半截青枪级飞船坠落,海中滔天的巨浪……大尖似乎准备开始报复了,空中约四分之一的大尖飞行器蓄势直接砸向地面,砸向那些船只。 只是四分之一,其实这说明,戴呃依然不愿意决战。 但是,四分之一,就已经很可怕了,当蔚蓝还有那么多居民需要保护。 “跳!” 下方,几乎每一块海面,蔚蓝分散的超级们,腾身而起,决死侧斩那些冲击而来的飞行器,尝试把它们轰偏,同时通过源能的震荡大喊。 船上的大洋们居民们开始跳海。 一部分失神了的,或不敢跳的,也被船上的蔚蓝战士推着,一起跳下来。 “颂颂颂颂颂!”以顶级,次顶级为核心,再加部分普通战士,超过800根巨型标枪冲进海里,枪头向天,直接冲向那些扑来的大尖飞行器。 同时间,超过200根巨型标枪,反向,冲向陆地那边下来的大尖飞行器。 地面数十万蔚蓝将士,拔刀,或守着大群的居民,或主动寻找落地的大尖飞行器,看见,扑上去。 再一个单章(新年快乐,平安健康) 首先能发的就到这了,还有4000来字,估计改不出来,强改会写不好。新年快乐,准备去睡觉了。 其次有人问我为什么要立fg。因为不立的话,我估计就直接请假了。今年请假好多,挺惭愧的,所以想送个新年礼物给大家来着。 所以,立下fg来逼迫自己。 结果还是没做到,嘻嘻…… 最后新年快乐,平安健康。又一年了,谢谢,谢谢你们。愿每个人都平安,健康(注意身体啊)。 693.我把你撞飞 战斗至此,基本已经没有战术可言了,混乱中,只有蔚蓝最基础的小队,还保持着不变的协同与默契。 全力的搏杀,每个人劈出去,都是最快最狠的刀。源能激荡,宣泄压抑和愤怒的咆哮声,回荡在整条海岸线上。 地面战场的惨烈战斗,蔚蓝其实并不算吃亏,但是戴呃依然站在空中,海陆两面,也依然有大量大尖飞行器,悬停蓄势,保持威胁。 “轰!”粉毛从韩青禹身后飘到身前,两米多大刀破风锐响。 佩格芒特一刀轰飞两具大尖,停住,回头看了韩青禹一眼。 似乎本来想讽刺两句,但是忍住了。转回去,轰隆隆一条粉色的直线,沿着海岸线犁耕而去。 沃尔夫正在海滩单挑一具红肩。 “好快的矛,看起来好像还是沃尔夫更强一些。”一名年轻战士说。 “那是因为你没看过佩格芒特有多扛揍。”另一个说。 “是吗?我只知道华系亚的黄笃笃超级漂亮,好吧,我不知道你们西方人怎么看。”第三个。 就算是在这样的战场上,依然有战士忍不住抽空观察,讨论。这一战,蔚蓝新世代最受瞩目的年轻天才们,几乎悉数亮相,其中最强:沃尔夫,佩格芒特。 “好像缺了点什么?” “te青少校。” “砰、砰!”子弹从身边穿过,又两具大尖倒地,锈妹的铁甲唰拉一声在韩青禹身前停住,“总算找到你了,你没事吧?” 韩青禹把目光收回来,摇头,“没事。” “嗯,劳队让我送你们四个先出去。” 四个,温继飞、杨清白、折秋泓、韩青禹。当这四个名字在需要离开混战场的名单上并列的时候,怎么看怎么奇怪。 但是,三分钟后,一辆越野吉普在战场边缘发动。 这是整座战场上,唯一在行驶的车辆。顶着地面不断砸落的大尖,空中漫天窥伺的飞行器,它扭曲而疯狂的飞驰……反向,离开战场。 ………… 南亚美利加,夜,依然没有结束。 已经很少再有大尖出现的主战场上,蔚蓝的那群伤兵,正远远地趴在地面上,目光惊骇而震撼地,看着远处那个身影。 列兵贺堂堂,te青少校核心团队成员……蹲在地上,蹲在死去的红肩旁边,手里拿着刀。 “后悔吗?你刚说他是最弱存在。”突然一名士兵小声问。 “……嗯。”腿部重伤的蔚蓝军官,缓慢而沉重地点了一下头,因为嗓子发干,咽了一口口水。 实话说,就是刚才准备面对红肩,准备去死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紧张和惶恐过。 “他在吃它,是吗?在吃红肩?”另一名伤兵转头,紧张问。 “嗯,至少尝了一下。” “难怪他让所有人先离开。对了,刚才他们对红肩喊的华系亚语,他们说其中有一句就是……我吃了你。” 令人头皮炸裂的眼见事实和逻辑推导,完美的契合了。 “啊…唔!”士兵们在地面,因为突然的惊吓,而整个人挺动一下,用手死死捂住嘴巴。 因为此时,在他们的视线里,贺堂堂正用一个塑料袋子,把从红肩的铁甲里掏出来的“东西”,装起来。 “他,他不光吃……他还带。” 差不多时间,吴恤和小王爷依然在夜色中狂奔。 束幽那边的战斗结束后,他们并没有同行,去找阮氏明月那一组。因为现在已经可以确定,红肩只剩一具,他们中除了小王爷,任意一个到场,应该都能帮忙解决。 这个范围按说并不会太大,这是束幽跟她们叮嘱过的,尽量不要离得太远。问题只在于,那一组人是否还活着。 ……她还活着!确定的一刹那,谈不上激动或什么别的情绪,“颂!”奔跑中的吴恤,突然转向加速。 “吴恤?”小王爷在身后喊。 “我找到了。”吴恤说。 找到的时候,星光下,一名蔚蓝的女超级,已经倒在地上,她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阮氏明月的身体在空中,红肩的柱剑扫来,她用短刀接上,“嗒”,重击之下,意外微弱的一声。 然后她整个人,轻飘飘随着柱剑的轨迹移动,如一根羽毛。 这就是她们能活到现在的原因。当吴恤和束幽等人都想到了,在需要硬碰硬的战斗下,猫姑娘的特性特点,对红肩威胁很小,其实他们忽略了另一面,她能撑很久。 当然,是用命撑,绝不轻松。 因为特性的关系,阮氏明月的身上,此时只穿了一身薄纱,薄纱已经被鲜血浸透了…… “轰!”声音从侧面传来。 吴恤一脚踏在地面一个小土坡上,腾身,偏头。 黑色的身影掠进战场,掠向猫姑娘。 同时,黑色病孤枪在空中延展。 阮氏明月偏头,“吴……” 这一幕在她的梦里曾经出现过,吴恤腾空,抱住她,同时一枪捅在大尖身上。 但是,“砰!” 吴恤到她面前,旋身……先用后背,凌空把她撞飞了。 同时手臂一递,“颂”的一枪刺在红肩心口。 ………… “呼啦啦……”当战斗终于结束,先飞过来的是一件染血的衣服。 衣服飘落,盖在阮氏明月身上。 因为没穿外套,吴恤把上半身作战服,脱下来了,还好他够高,就算只是上衣,也能挡到猫姑娘大腿。 赤膊的状态让吴恤心口的伤口显得很可怕,反而刚受伤的新伤口,已经在愈合了。当他走过来,阮氏明月躺在地上只看了一眼,就虚弱闭上了眼睛。 “你!对不起,你……”吴恤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结结巴巴跑过去,蹲下把人托起来,“你……” “噗。”猫姑娘猛地喷出一口血,喷在吴恤肩膀、手臂上。 而后睁开眼睛,仰头看了看吴恤,努力对他笑了一下,苍白的嘴唇滴着血,阮氏明月虚弱说: “好久不见。” “嗯。” “上次,上次我说让你回去有空考虑一下,能不能喜欢我,怎,怎么样?现在可以喜欢我了吗?” 说完,她又眼睛闭上。 “啊?”好突然,为什么都这个时候了,还问这个啊?吴恤心里犹豫了一下。 “还是不知道吗?” “嗯。” “可是我,我可能快要死了。” “那就喜欢。” “……好吧。”虽然感觉很不情愿,虽然是骗来的,但是也很好了,猫姑娘嘴角虚弱而得意地笑了笑。 接着,她在吴恤臂弯里挣扎了一下,双腿蜷曲,然后拢着上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当她站在那里……吴恤傻了,心说你不是说你快死了吗?蹲着仰头,“你……” “我,怎么了?”猫姑娘偏头,委屈说:“我受这么重伤,吐血,不是快死了吗?” 她确实很虚弱,但是眼眸中,一抹得意的光彩划过。看来吉娜她们说对了呀,对付吴恤中尉,就得这样。 吴恤:“……” 这次再见面,阮氏明月的变化似乎有点大,这是吴恤想不通,也接不住的。关于陷入相思的女人,到底能独自幻想、演绎多少场景,又有多少风格不一的闺蜜在背后参谋指导。 “你那么想我死啊?”看见吴恤不说话,猫姑娘再问,身体晃动一下。 “没。”吴恤连忙否定。 “……嗯,但你再不送我去治疗,我可能就真的死了。” 694.斩于世界眼前 两个小时后,南亚美利加,主战场的防御工事里。终于修复了战场通讯的蔚蓝阿美利加联军,十分钟前才刚拿到大洋洲战场的完整情报。 情报转阅,溪流锋锐所有战斗人员迅速回归,来时的两艘飞船,全部进入预备启动状态。 这是米拉急着建议的,关于理由,“其实我担心青子他们可能会去……”她小声犹豫说。 “去砍戴呃?这不是一直很明显的事吗?”小王爷转头,“事态一旦发展到这个程度,蔚蓝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让陈军团长出手……而韩青禹,准备替他去砍那一刀。” 这件事有太多的证据和线索,可以提供判断了,就算其他人看不出来,至少身边团队的人,应该差不多都是有数的。 小王爷看着米拉说:“怎么你没看出来……好吧,锈妹、堂堂和吴恤,好像也没看出来。” 他说完才发现自己报出的名字,其实已经超过半数……“原来韩青禹身边这个小团伙里,迟钝的家伙这么多。” “所以你早就知道?!那你,那你怎么不拦着他?!”米拉一下着急起来。 “拦?”小王爷苦笑了一下说:“这些年下来,但凡韩青禹想好要做的事,他什么时候被拦住过?!再说这件事,既然他有机会,替老头先去试一试,又为什么要拦他?” 小王爷的意思,这决定不止是因为韩青禹等人与陈不饿之间的情谊,更重要的是,如果人间从此少了无敌的陈不饿,那么就算砍赢了戴呃,未来大概也是灰暗和绝望的。 而如果是另一个人,比如韩青禹,做到了,那么这个世界,一切都会重新拥有希望和色彩。 “世有浩劫,男儿,当如是啊。” 朱家明旧人腔调拿起来,接着又感概了一句。 四周短暂无声。 “那他能行吗?”刀老大眼神紧张说:“砍得死?” “机会很大,韩青禹可不是一个会做无谓牺牲的人。一腔热血,哭天抢地,不自量力跑去送死这种事,你永远不可能在他身上看到。所以他既然准备去,机会就一定很大。” 对于这一点,其实朱家明也只能从性格逻辑上迁移判断,因为,他也不懂那个层次的武力。 “那,他呢?青子自己……”米拉又问。 “我不知道。”小王爷想了想说:“大概三成吧,他应该至少有三成机会,可以生还。” “可是折医生说他身体……” “假的。”小王爷直接说:“不过我也没告诉他。” “那你又说只有三成机会?” “对,就是三成,我怕都是因为我不那么想他死,给多了。”小王爷语气有些烦躁,说着转头,看向大洋洲方向……隔几秒,缓缓叹了口气,“不说戴呃有多强,就是他自己,那一刀砍出去的后果,怕也只有,天知晓。” 同时间,一间战地手术室外,医生和护士们,刚都出来了。 已经整装待发的吴恤站在门外,犹豫了一下。“大概还是应该说一声的。”他想罢,掀了门帘,直接说:“我要走了,刚才说的那个……” “那个,可以不算数。”手术床上,阮氏明月艰难仰起头看他,笑了笑,“瞧你为难的,切,可以不用喜欢。” “……好。”吴恤点头应了,顺势放下支撑门帘的手,转身说:“那我走了。” “嗯……但是!” 阮氏明月在身后喊他,等他停住,说:“其实我想好了,既然世界已经是这样,我也可以不用你喜欢,但是吴恤中尉,不管以后各自去了哪里,谁先死掉,记得我,好吗?” 当这个世界已经是这样,吴恤有他的溪流锋锐,必须守护,阮氏明月也有她自己势力旗下的人要照顾,不能跟他走。 所以又谁知道,这一面会不会是最后一面?又谁知道,明天各在哪里,会不会突然就死去? 可以不用喜欢,但是记得我,好吗?但是阮氏明月说完了,努力支撑起来,看着吴恤的背影。 “……好。” 吴恤点头,迈步离开手术室门口,很快归队,登上刚刚完成启动的剑鱼级飞船。 ………… 大洋洲,蔚蓝天顶战争最高指挥部,就在距离前线不远,一间看似普通的居民建筑里。 陈不饿走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是干的了。当他走进会议室,会议室里的每个人都在看他,但是,没有一个人开口。 这个世界现在需要它的最强者,去斩杀戴呃。但是同时,没有一个人有资格去开口请求他那样做。 一方面:陈不饿的现状和那样可能出现的后果,没有人能承担的起。 另一方面:面前这个瘦削的华系亚老人,早就已经为这个世界,做了太多了。谁都没理由去请求他,燃尽最后的一切。 “波臣将军怎么样?”陈不饿突然开口问。 徐晓红帮他翻译出去,顺势示意一下桌上已经擦好的斩红刀,然后又自己回答说:“现在昏迷中,不过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没死就好。”陈不饿笑一下,转身,看了看那些注视或回避他目光,说:“可惜了哦?那狗东西贼得很……” 徐晓红翻译,现场所有人连忙一起回应。 第一套方案的失败,最关键的一环,就是谁都没有想到戴呃最后会选择退缩。 在它自身已是如此强大的情况下,它竟然还这么谨慎,甚至是苟且。 大尖高等种群似乎是没有那些,比如冲动,意气用事之类情绪的,它们只遵循自己的判断和需求。 “既然这样,准备执行第二套方案吧。”明明是很重大的决定,不管是对于这个世界还是己身,但是,语气无比平淡,陈不饿转身,顺势拿起桌边上的斩红刀说: “送我上去,砍了它。” 话音落下时,欻,斩红刀归位人间无敌的后背。 然后,他的背影迈步离开会议室。 在他离开的过程中,整个会议室,议长,将军,参谋人员,总部各部门最高长官及各国方面军最高指挥官,全体肃立,敬礼……但是无声。 那个华系亚老头不喜欢矫情。脾气不好,他们都怕他。 关于蔚蓝斩杀戴呃的第二套方案,一切都是准备好的。而且,因为这一套方案有近乎绝对的把握,它多出了一个环节…… 这是官方讨论时用的说法。 至于真实逻辑的另一部分,在座的蔚蓝高层心里其实都清楚,那是因为,如果连人间无敌这一刀都不成功……世界的崩溃和绝望……反正也再无挽回。 当那一刀出手,全人类的命运,押上赌桌。 然后,这个现在已经站在崩溃和毁灭边缘的世界,和所有人类,或亲眼看见戴呃的死,重新拥有希望。 或,继续狂奔向深渊。 “去吧”,到此,反而突然不再沉重了,克莫尔议长红着眼眶,转头看了看拒绝者方面最高负责人说:“记住,除去方案相关部分外,调动一切资源。” 这就是第二套方案多出来的那个环节:如果华系亚的军团长必须出手,让拒绝者动用一切资源,向全世界,直播这一刀。 让这个世界无敌的存在,斩戴呃于全世界的眼前。 695.请不要搞得像是诀别一样 徐晓红跟上来了。 几十年相处,陈不饿对他这样的脚步声,早已经再熟悉不过……军团长同志转身,先说“别矫情啊,你知道我最恶心这个。” “哦,那你大爷的,到底会不会死?别撒谎。”参谋长徐晓红眼神警告说。 “不撒谎,八成,应该死不了。”陈不饿说“要是那东西早两年来,我顺手就切了它。现在的话,倒是有很大的可能,会变成废人。但是……” 陈不饿想把他在那半截青枪级飞船上想过的话,跟老伙计说一遍,“但是我,大概不该总是觉得,这个世界的未来,一定需要我。”“再者说,眼前这一关过不去,未来,也难说还有没有。” “那样其实也挺好。”徐晓红先把他的话打断了。 “嗯,那样我最好……估计也就恢复到波臣那个水平了。”陈不饿说。 “幸好波臣将军昏迷了。”徐晓红神情无奈一下,说“反正活着回来就行。” “嗯,不过也可能植物人,那样也算活着回来了吧?哈哈哈……”陈不饿笑。 徐晓红同志说“滚!” 陈不饿滚了。 然后徐晓红也走了,亲自去检查第二套斩杀方案的所有程序,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待会儿最终下令方案启动的人,也会是他。 约半个小时后,一副造型冷酷的铁甲,穿越战场,来到指挥部门口。卫兵们大概都是认识这副铁甲的。 “溪流锋锐,我是沈宜秀,我找军团长和参谋长……”锈妹对被卫兵叫来的军官说。 卫兵把证件转交给军官。 军官看完抬头,“抱歉,他们都已经出去了。” “啊?可是青……青少校说有很重要的东西,让我交给军团长。”锈妹抬手,手掌摊开。 里面是一个跟火柴盒差不多大小的死铁铁块,韩青禹说军团长可能要带伤去砍戴呃了,而这里面有他关于特性运用的特殊感悟,可以交给军团长参考。 锈妹当时正中途下车砍大尖来着,韩青禹突然把铁块丢过来,这么跟她说。 然后车子就把她丢下了。 她也没多想,因为担心着军团长,就这样,背向一路狂奔,穿越战场过来。 可是,传说中,军团长好像是没有特性的,他也根本不需要什么特性……“我,我怎么会这么笨?!” 锈妹木然看着手里的小铁块,青子他…… “那个,沈少尉,如果方便的话,你可以把它打开吗?要是真的很重要,我们还可以试试把东西送过去,看能不能来得及。” 军官看她突然这样发愣,在一旁小心建议。 ………… 丢下锈妹之后,越野吉普上还有四个人。 这四个人里有当事者,然后另外那三个,大体心里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而且不是现在才知道。 都没说话,除了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唰拉……”杨清白踩下刹车,吉普车甩尾,停在他们之前离开的山洞口。 这里是停飞船用的,之前有三艘,现在剩一艘——针鱼级,两人,人类源能飞行器。 它叫小红,可能是目前人类机动性最强的源能飞船之一。后来蔚蓝对飞船的改进,基本都是以它为参考进行的。 它的驾驶员,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飞船驾驶员之一。 其实要是让杨清白自己来说,他会拿掉这个之一,因为,老子在天上开过一列火车。 山洞口之前是做了伪装的,石块和树木都有,而且数量不少,下车后四个人一起动手,准备搬开这些东西。 沉默,除了石块远远落地的声音,树像箭一样被射回林子里。 “你会死。”折秋泓双手向外甩出一块大石的同时,突然说。 韩青禹手上拎着一个小石块,站着,看看她,“不一定吧?”因为笑容不能被看见,他努力把轻松和笑意,在语气里表达出来。 而事实,大概并不是轻松的,韩青禹怕死,怕了很多年了。而今天这件事,他去了,很可能会死。 不说戴呃多强,上次差点一脚蹬死他,就是他自己…… 在吃够半副遗骨,包括两块角骨后,韩青禹还没试过全力爆发,那状态到底什么程度,实际他自己也不知道。 同时,他这次需要借伊万将军用最后生命燃烧的特性能量出手,不然,他根本不可能杀掉戴呃。 这等于说目前拥有的武力最强状态,其实并不完全属于韩青禹自己。 伊万将军的特性能量很强大,可能是人类当前已知,最强攻击特性,但是,它几乎肯定也是造成伊万将军疯掉的根本原因所在。 当时,当伊万将军最后将它送过来的时候,它虽然磅礴而可怕,但是在性质上,是没有主动攻击意图的。 而一会儿,韩青禹,要用它去做攻击,要释放它的攻击性。 一次,全部燃尽。 那会是什么结果,又什么后果?韩青禹自己也不知道。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他也只是拼死压抑着那股能量而已,并不了解它,就更别提掌握它了。 它其实一直都在本能地攻击韩青禹的身体。 这样推导,这股能量一次爆发出来,最终出现反噬的可能性,很大——如果它在韩青禹虚弱状态下出现…… “哦。”一直到洞口的石块和树木都搬完了,折秋泓才应了这一声,然后说“你那个伤,是假的。” 折秋泓一直都是一个很理智的人,所以到这里,她确定自己拦不住他了,既然如此,她不能给他留下心理障碍……韩青禹应该还是怕死的,怕死,是一件很棒的事。 “果然……我大概也猜到了。”韩青禹笑笑说“谢谢……你大爷的。”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跟折秋泓说脏话,过往那么长时间相处,韩青禹几个互相之间粗俗至极,也经常不把折秋泓当回事,但是,他们不会这样跟她说话。 也许这也不算是脏话,至少对于折秋泓来说,这比他说她胖子好多了。 抬头,折秋泓看了看韩青禹,有些不是那么自然地,两边嘴角上翘,灿烂对他笑了笑。 “只要你还剩一口气回来,我都会救活你。” “好……但是什么啊?”韩青禹转身,哈哈哈说“你不能不要搞得像是诀别一样……我明明就是因为会赢才去的。” “有道理。”温继飞在他侧后方说,然后抱着广场的哀歌走过来,走到韩青禹面前说“所以我不拦你。” 韩青禹点头。 “我跟你一起去。” “啊?!用你这个破枪去戴呃吗?!还有,你会开飞船吗?!” 韩青禹贴脑袋一歪,语气嘲讽问。 “会一点。”温继飞恳切说。他确实会一点,溪流锋锐培训飞船驾驶员的时候,他跟着去学过,比如要把飞船开回封龙岙,绝对没问题。 但是,“会一点可不够,你能把飞船开到戴呃面前吗?”韩青禹继续嘲讽问。 “只有我能。”山洞里,杨清白嘶啦,拉开装飞行服的袋子,说。 696.第二套斩杀方案 如果温继飞也是一个优秀的飞船驾驶员,甚至他都不必和杨清白一样强……这个一起冒死的人选,都一定是他。 这是包括韩青禹和温继飞在内,很多人心里都明白的事情。 但是他不是,放在普通世界里比照,他和杨清白之间的差距,就是“一个会开飞机的人”和“世界最强飞行员”之间的差距。 试想空中还悬停着那么多大尖飞行器,就算是突袭,其中只有一小部分赶得及过来阻止,这世界大概也没有几个人,能把韩青禹送到戴呃的面前。 如果杨清白都不可以……那就没有人可以。 “……”温继飞没说话,你很少看到他这样,嗓子被哽住,说不出话的样子,但他现在,就是这个样子。 至于韩青禹,他本身原先想好,大概还是有一些话要交代的。比如说,“万一,我没回来,我爸妈辛苦你照顾。”“溪流锋锐,辛苦你带着走下去。”再比如,“以后别再跟人说,我说过要永远保护你……” 不过真到这关头了,他发现自己说不出来,说了搞得跟诀别一样,太矫情了,虽然这似乎确实就是一次诀别。 “其实这些话,也都没必要说。”韩青禹想完,伸铁手臂,拍了温继飞的肩侧,然后转身……先沉默了几秒钟。 杨清白把厚重的飞行服放在地上,拎了一个小桶,正踮脚用黑漆在刷“小红”侧面的红色扑棱蛾子…… “涂一下,虽然估计顶不了多久……希望能到进场吧,我怕咱们太有名,直接把戴呃那苟东西吓跑了。” “是得让它们见识一下了。” 他一边刷,一边像是在跟其他三个说话,但是语气和声音的大小,其实更接近自然自语。 杨清白在紧张,不过手并不抖。 “清白。”韩青禹突然喊了一声。 “啊?”杨清白回头看他。 “对不起啊,清白,得你陪我去。”韩青禹有些惭愧说“我原本希望能在地面有机会,其实更希望蔚蓝自己能解决,不用我帮忙……可是现在这样,戴呃应该不会再下来了。” “所以啊,对不起你大爷啊?韩青禹。这不正好说明,现在溪流锋锐我最牛逼吗?”杨清白笑起来,得意道。 “何止溪流锋锐,这个世界,估计都没几个人能做到。”韩青禹笑一下说。 “那是……唉”,杨清白突然叹了一口气,目光越过韩青禹,看向远天,说“可惜了,贺堂堂和小王爷那两个贱人不在,咱们米拉队长也不在……” 现场就只有四个人。 小红已经进入预备启动状态了。 折秋泓在帮助杨清白穿飞行服。 温继飞通过特殊频段,正在进行通话布置。 韩青禹一身铁甲,站着自己整理,他把大号蓝光柱剑负在身后,然后小号的,再然后是另一把制式战刀…… 跟以前一样,他一共背去四把武器,但是这次很可能,只有一刀的机会。 ………… 神奈川,镰仓,一个普通的家庭。 父亲肩膀上扛着小幅的蔚蓝旗帜回到家,但是头低着,似乎很无力,很绝望的感觉。 “爸爸。”屋里,他的妻子和女儿一起站起来。 妻子大致是已经知道外面的传言的,起身没说话,默默向丈夫使着眼色。 而年幼的女儿并不了解,仰着头,扑闪着眼睛期待问“蔚蓝又打败怪物了吗?我们胜利了吗?” “啊,他们说……会胜利的。”父亲上前,揉了揉女儿的小脑瓜,把手里的蔚蓝旗帜交给她。 “斯国一!!!”女儿开心地拿着旗帜,在屋里欢呼。 妻子趁机会拉住丈夫,小声问“怎么样?我刚听说了不好的消息……那是真的吗?” “也许吧。”丈夫抬头的时候,下颚有一块青肿,刚在街上的时候,他和几个朋友一起,和那些一直说世界已经完蛋了的家伙们干了一架。 世界怎么能完蛋呢?很多人都还没有放弃,我们的女儿,都还没有长大呢。 “他们这样说,但是我们并不相信。”丈夫说“对了,你怎么不把电视打开……” “我担心。”妻子示意一下旁边的女儿。 “没关系的,打开吧,也许有重要的新闻会出来。”丈夫着急在等待蔚蓝官方的说法,关于大洋洲,关于这个世界的未来。 同一时间,这个世界无数的地方,无数的人,也都一样在等待。或还抱着希望,坐在电视机前,或正在恐惧颤抖,或愤怒,绝望…… 可是电视机打开,蔚蓝拒绝者设立的频道里,依然只是在滚动播放着之前的内容。 这些内容他们已经看过无数遍了。 直到十几分钟后。 “嗤,嗤嗤……” 电视屏幕突然满是雪花。 “哎呀,这怎么了?”华系亚,封龙岙,韩家,依然是一屋子满满当当的村民。 相对世界各地城市里的人们,他们坐在电视机前,并没有在特别期待或担心什么,只是已成习惯,日常的关心而已。 因为地处偏远,封龙岙暂时还没有被那些“绝望的消息”普及到。 “嗤,嗤嗤……”布满雪花的屏幕在不规则地跳动着。 韩友山起身,准备给它一巴掌。 “别,有了。”后面有村民喊刀。 屏幕上出现影像了,但是很不清楚,很不稳定,模糊的画面闪出又消失,闪出又消失…… “好像拍的是天上,我刚模糊看见了。”一个村民说“好像有一个东西,站在天上。” “是,有,我好像也看到了。”后排,邻居马家媳妇也说,说着把一把炒得喷香的南瓜子,塞给龙池大师。 她在搞关系嘞,马家媳妇在村里,一直是出了名的会来事。 “啊,天上……那不会是呆二神?呃,不会是那只臭,王八蛋,狗大尖吧?”能站在天上的,能想到就只有呆二神了,张洁霞紧张起来。 “不知道,等等看。”韩友山退回来,挪了挪凳子,专注看着依然雪花跳动的电视屏幕道。 “可是这样也看不清楚啊。”张洁霞嘀咕。 ………… 大洋洲,蔚蓝最高指挥部门前。 “为什么偏偏要把我支走呢?就只把我一个人支开……就我一个,是傻瓜吗?” 锈妹很快就想明白了。 她本就是聪明的,只是这些年心理变得不再那么敏感而已,再加上最近这一阵子,韩青禹突然改性,整天和她闹腾……她不知不觉疏忽了,没有发现。 青子要去杀戴呃,“原来那么明显……” “沈少尉。”对面的蔚蓝军官小声说。 同时,“咔”,薄薄的死铁盒,在锈妹掌心里应声碎裂…… 一张小纸条,出现在她手掌上。 纸条打开。 【这可不是诀别啊,锈妹 但是,万一,我是说万一,青子哥这次没回来,你也要跟这瘟鸡、恤儿他们一起,继续坚强地生活。 不要绝望,更不要放弃。 记得以前你常问我,如果有一天人类赢了,你一个人,没有地方去怎么办? 去我家,找我爸妈吧。】 署名韩青禹,韩青蛇,韩青青…… 明明开头先说了不是诀别,可是,还是说了诀别才说的话。 因为是真的很不放心。 这也是韩青禹选择支开锈妹的原因。 如果这次,他真的没回来,锈妹会是他身边受到打击最大的那个人……这些年,她一直都把韩青禹当作支撑。 “颂!”隐隐有些呜咽的铁甲,突然一下源能爆发,转身,全力向外冲去。 看不懂华系亚文的蔚蓝军官茫然了一下,抬头看去,铁甲已经消失在他视线里了。 狂奔,锈妹一路穿越战场…… 可是指挥部和他们停放飞行器的山洞,几乎在整个海岸战场的两端。 大概来不及了吧?就算来得及,可能最后也不会拦他,可是,就是想回去见他一面啊。海岸线上,零星的战斗既然在继续,锈妹直线的狂奔,如一道风卷过。 “沈少尉?!” 战场中段,海岸边的树丛里,战地记者艾希莉娅和伊恩,倏然站起来。他们这次也来了,正在拍摄战场画面,这期间他们一直没见到青少校的身影,反而听到了很多,关于他重伤的传闻。 “沈少尉!”艾希莉娅用华系亚语喊。 锈妹隐约听见了,在奔跑中,稍微偏头看了她一眼。 “the青少校他,还好吗?!”艾希莉娅大声喊着,不注意冲下了山坡。 伊恩连忙跟这他冲下来。 可是锈妹已经顾不及回答她了,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转回,继续狂奔。 接下来的一秒钟 “来了。”镰仓的人家,妻子指着电视屏幕说,丈夫本就看着呢,这一喊,倒是让女儿也站住看过来。 “啪!”封龙岙,韩友山终于还是没忍住,给了电视机一巴掌。 好了,屏幕上,画面跳出来。 高远广角镜头正在移动,从顶部转向侧面,大海,海岸,天空,浩大的战场上,无数的如黑点般的身影,正在战斗、奔跑。 然后是在空中悬停的大尖飞行器。 站在更高处的,恐怖的戴呃…… 蔚蓝前敌指挥室,在一众蔚蓝高层的围拢下,徐晓红缓缓直起身,顿了顿,开口并不激昂“蔚蓝天顶战争,第二套戴呃斩杀方案,正式启动。” 锈妹的铁甲在战场中突然站住,蓦然转头向海面看去。 艾希莉娅和伊恩,条件反射地举起照相机,摄像机。 “轰!”一声,如海啸一般的巨响,然后…… 他们的眼前。。 遥远地方的电视画面里。 千米外的海面,横向千米长的一条水线,突然间炸开,至少三十多道扑天的巨浪炸起,不落,直冲天顶。 697.现在开始,是我的战场 “对不起,这个世界并不总是被保护得很好。但是,请一直相信,总有人用尽一切,包括生命,在努力保护它,及我们。” 华系亚,封龙岙,韩家的电视里,画面出现后唯一的一句画外音说。 同时间整个世界,万千种语言,都在说着同一句话。 屏幕画面,伴随着巨量海水的剥离,超过三十架人类源能飞行器,针鱼级,剑鱼级,青枪级,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 全部以极限的速度,和不顾一切地姿态,直冲天顶。 蔚蓝天顶战争,第二套戴呃斩杀方案,由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总参谋长,徐晓红,亲自制定。 之前,在大尖的那数千艘飞行器,全部离开海面之后不久,蔚蓝的这三十多架飞行器,就已经全部悄然潜入海里,藏在悬停的大尖飞行器后方,远处。 这是蔚蓝的将士想不到的。也是包括戴呃在内的大尖们,没有想到的。它们自己,才刚离开海面,而且它们正在对这片海域进行源能干扰。 恰因为这样,徐晓红判断它们不会再去侦察海里的情况。第一套指挥系统那艘语言学家们乘坐的迷路潜艇,没有被发现,就是很好的证明。 徐晓红把他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用简陋而直接的通讯方式,下达了最后的执行指令……走出小船船舱,沉默仰头看向空中。 那里,漫天白色的海水依然在挥洒,飞船正破空向上,划出一道道轨迹,轨迹上空气在层层地炸裂…… 仿佛漫天尘暴,浩荡而震撼的画面…… “它们,在做什么?” “进攻!” “也许进攻戴呃!” 这一刻就连电视机前的人们,大致都能做出猜测,所以才是三十多架,而不是一架。三十七架经过改造,机动性最强的人类源能飞行器,决死,冲向天顶。 这是一次孤注一掷地搏杀。 但是,只有很少人,知道它的具体方案,包括此时站在海岸线上的数十万蔚蓝战士和大洋洲居民们,也都一样。 有人在猜想,也许那些飞船本身就是武器,它们都装有长矛似的撞角;有人觉得可能那些飞行器里,带去了蔚蓝所有的超级,所有最强大和英勇的战士。 其实不是。 其实乘客只有一个。 除了那个人间无敌的华系亚军团长之外,陪他去战的,就只有这三十七架人类源能飞行器里,三十七位,蔚蓝最优秀的飞船驾驶员。 绝杀号剑鱼级十人飞行器,绝杀号这个名字,是斯图尔特自己偷偷取的,在他知道自己被选定,搭载一个名字叫做陈不饿的人后。 “荣幸之至,军团长。”斯图尔特一直都想说,他也会说华系亚语,这是他除了优秀的驾驶技巧外,被选择的另外一个关键原因。 但是他忍住了,从陈不饿登上飞船,一直到现在…… “轰!”飞船应声陡然的转向,让斯图尔特的双臂紧绷。 大尖的飞行器过来了。 尽管因为事发突然和距离的关系,暂时只来了很少的一部分,但是对比之下,它们在机动性和数量上,依然还都有一定的优势。 刚那一声…… 斯图尔特无暇去看,但是,他知道编队有一位队友和他驾驶的飞行器,已经不能再和他们一起继续这段征程了。 “轰!”第二架。 ……第三架。 飞船驾驶员弹射出舱,生死难料。 这段征程并不很长。 但是,会无比艰难。 “注意闪避……注意保护它。”编队队长格兰特的声音从通话器里传来,在他们到空中后,通讯恢复了。 指令下达,直进的三十多架人类源能飞船,在一瞬间,在空中划出各自的轨迹……唯一不变,就是船头全都会迅速被拉回,指向天顶。 斯图尔特知道自己就是那个被保护的对象。 前方,两艘大尖飞行器,一左一右冲撞阻来,斯图尔特拉动操纵杆,绝杀号扬头,猛然向后划出一个巨大的弧度…… 斯图尔特当然也是最优秀的。 “砰!” 空中,两艘大尖飞行器撞在一起。 但是与此同时,编队也失去第四和第五架源能飞行器,而且其中一架的驾驶员,正是克里斯汀。 克里斯汀没有死,弹射出舱后,凌空极限爆发,向大尖飞行器劈出一刀。 “轰!”她斩碎了那艘飞行器。 同时身体荡起,拧身,斩向另一架朝她冲来的大尖飞船。 再一次击破。 而后她落向海面。 空中高处,戴呃没有跑,也没有出手追杀,距离还远,它站在那里看着。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出现在空中的大尖飞行器,变得越来越多了,而人类的源能飞船,只有减少,没有增加。 混乱、惨烈而浩荡的空中战场,逐渐铺开很大范围。 这时间,海岸线上的战斗,终于彻底结束了。悲愤,揪心而无力做什么的蔚蓝将士们,流着血,紧紧握着战刀,站在地上,仰头看着那一幕幕。 这一刻,全世界数十亿人在电视画面前沉默。 孩子在哭,父亲把他们搂进怀里,男人用力握住了妻子的手,老人用苍老的手,在抹着眼眶。 “那句话怎么说了来着?”韩家,连普通话都说得不是太好的村长,红着眼睛站起来,“就蔚蓝那个,为了……什么?” “为一切正在呼吸的,战无退路,身阻长空。”后排,一个沧桑的声音回答他。 人们回头……发现龙池大师正怔怔地看着电视屏幕。 是他说的,蔚蓝的口号 “为一切正在呼吸的,战无退路,身阻长空。” 封龙岙,韩家,神奈川,镰仓……这个世界暂时和平的城市,乡村,从北覆盖的城市撤离的人们……大洋洲战场,人们用不同的语言,在呼喊同一句话。 与此同时,“报告。” 徐晓红收回目光,回头。 “他们想上去,参谋长。”军官解释,然后回身,示意站在他身后的一名军人。 那并不是蔚蓝的战士,而是一个普通世界里的军人,普通人的世界里,最优秀的战斗机飞行员。 这次一共有超过300名非源能飞行员驾驶普通战机来到大洋洲,他们一开始是帮忙送紧急物资来的,后续也曾在战场上,拼死协助,帮忙投递过物资。 “我想,我们上去至少可以造成一点干扰,将军。”这名军人是被推选作为代表来的,而决定,是他们所有人的决定。 干扰吗?可是他们去了,瞬间就是飞灰。 “……”徐晓红眼神挣扎,犹豫了一下,看看那名军人,抬手回敬军礼……没说话,又一次转头看向天顶。 那里,一架针鱼级飞行器,刚悄然进入空中战场。 空中战场的范围已经变得很大了,同时很混乱,所以,几乎没有几个人,察觉它的加入。 “嗒!”主动切入通讯,杨清白弹了一下舌头,代替响指,这是他在他的圈子里,标志性地打招呼方式。 这里,天上,蔚蓝空中飞船编队的驾驶员,全部都认识他。 而且其中多数跟他很熟,是同样第一批试驾源能飞行器的战友,然后剩下的那些新人,自然也都听说过他,看过他的空战驾驶指导手册。 “谢谢,杨。”蔚蓝编队队长格兰特,回复了一声感谢,感谢杨清白能在这样的时候加入战场,因为,他是最好的。 这一刻,格兰特甚至不自觉在心里想了一下早知道他会来,就应该让军团长搭乘…… “不,现在开始,是我的战场,各位。” 小红在空中急速晃动,只是晃动,晃飞一架扑来的大尖飞行器,然后杨清白在通讯频道里说。 698.突上天顶 “什么?他的战场?!” 因为杨清白突然而来的这句话,蔚蓝编队成员大多在心里错愕了一下,随即自行理解,觉得杨清白的意思,应该是由他来主导接下来的突破。 那样的话……没问题。 “全力配合杨的行动。斯图尔特注意跟随…把握机会。”目前的形势已经不太乐观了,虽然还有三套突破战术体系作为后手准备,但是既然是杨这么说……至少应该让他先试一试,格兰特果断下令。 “送我上去后你就离开,千万不要想着帮忙,明白吗?”韩青禹对杨清白说话的语气,严肃而带着顾虑。 而且这已经是第三遍了。 杨清白能帮什么呢?大概,在他完成弹射之后,撞过去。 “放心吧,我才没那么蠢。”杨清白说“这次只是载你去天顶而已……我还想以后,载你冲出这片穹顶呢。” 身后一不小心又带了七八架梭形飞行器,厚重甚至超过宇航服的特制飞行服下,杨清白嘴角翘了翘,把担心都藏起来。 然后,他突然继续用英语,在编队频道里说 “如果现在,你们正在好奇,刚在通话里出现的这个声音…是的,他是你们心里在猜想的那个人。我们有件事,需要跟你们商量……现在谁的飞船上有一个老头?” 老头吗?称呼华系亚的军团长为一个老头么……好吧,他的飞船上坐着the青少校。老头护短不讲理的名声,大致就是因为他,变得越来越大。 “我这里。”斯图尔特回应说。 “那么就你了,斯图尔特,你听我说……” 这时间,斯图尔特的身旁,陈不饿正压抑着自己的能量,不做任何潮涌蓄力,竭力隐藏一切气息。 他并没有被驾驶员加入编队频道,在两人之间的直连通讯里,他能听到身边的这个外国小子,好像惊讶了几次,他似乎正在跟人商量着什么事。 那似乎不是一件小事……可是,陈不饿听不懂。 也许在商量怎么送我上去吧?为难他们了,陈不饿想着,观察镜中,又一架蔚蓝飞船在空中被围剿,撞击,破碎。 这么短时间,编队飞船已经只剩27架。 老头沉默,闭了一下眼睛。 “要不是我这副废物身体,何至于这样啊……” 同时间,站在地面上的数十万蔚蓝将士,一样被这种无力感侵蚀着。他们什么都做不了,除了偶尔有飞船驾驶员完成弹射,他们大群大群的冲向他下落的位置,四向戒备,希望他可以落下来。 如果可以,战士们希望现在空中那些大尖飞行器,可以全部扑向自己,可是,它们的注意力多数都在空中。 有些已经去了,正在参与围剿。有些正在调整角度,伺机而动。 “请让我们去吧,将军。”战斗机飞行员依然在徐晓红的身后,带着哽咽和啜泣,不断恳求着。 他们不是源能飞船驾驶员,但是,他们也是飞行员,而且是最优秀的,人类战斗机飞行员。 “也许我们从此没有机会开上蔚蓝的源能飞行器了,但是我希望,未来能有更多人,得到这样的机会。” “我也相信,只要赢得时间,人类的空战部队,一定会变得强大,直至有一天冲破穹顶。” “让我们去吧,将军!”他看着从空中掉落的碎片,悲伤地咆哮起来。 徐晓红没有回应,也没有转身。虽然,慈不掌兵,但是握拳的手,贴着裤沿不自觉的颤抖……他没办法,做这个决定。 空中,戴呃依然站在高处,如欣赏一场围剿猎杀,低头看着下方的战场。 同时它谨慎地,一遍又一遍尝试感受那道站在人类之上的气息。 那不是炎朽,那是什么,它也不知道。这正是令戴呃害怕和忧心的,反而人类里出现的炎朽,因为某种缺失,并不怎么让它担心。 铁甲站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中间,仰着头,锈妹依然没有找到杨清白和韩青禹的飞船,至少现在还没有。 它们的身后,或多或少都带着几艘大尖的飞行器,它们太快了,而且在空中的人类飞船,本就以最小最灵活的针鱼级为主。 但是,他们一定已经来了。锈妹知道。 “做点什么!”“我们做点什么!”咆哮着的蔚蓝战士从她身边跑过,说“哪怕只是发出声音,干扰它们呢!” “我们,还有你们。”他们对着人群呼喊。 只要发出声音吗?那么,大概没有比谩骂更好的方式了。、 “f”当第一个普通居民,鼓起勇气朝天空怒吼,喷出国骂……整条海岸线,如同导火线被点燃一般,蔓延,沸腾。 千万人的鼓噪中,终于让高空的戴呃偏头,也让低空的一部分大尖飞行器犹豫回顾,它们并没有全都加入战场,因为戴呃,还没有下命令。 陡然,“颂!” 海岸边,浪退300米。 数万人同声的一次源能极限爆发后,“嗖!嗖嗖嗖嗖!” 数百根巨型死铁标枪,每一根都是上百人同时发力,被贯向空中…… “轰!”绝大多数,都落空了,偶尔一次击中,声彻天空。 他们帮不上高空的战场,巨型标枪也够不着,但是,他们可以这样袭击,骚扰那些低空的大尖飞行器……哪怕并不能制造多少杀伤。 就这样,高空的绞杀和突围在继续,低空的巨型标枪纵横…… 混乱,蔓延整片天空。 “准备了。”杨清白在编队频道里沉声说。 呼……斯图尔特转头,看了一眼陈不饿,开口“对不起,军团长。” 是中文,所以,陈不饿听懂了,“什么?” “现在开始,我们是第二攻击梯队。”斯图尔特说。 杨清白说服了斯图尔特,格兰特和整个编队,理由关于青少校辉煌的战绩,他的决定,以及陈不饿的身体,人类的未来…… “什么意思?”陈不饿依然有些糊涂。 “青少校准备替您去砍那一刀。”斯图尔特直接说了。 陈不饿“他……” 他,凭什么啊,又为什么啊……关于为什么,其实隐约是有答案的,老头在心底,自责而痛苦的想着。 “他在另一艘飞船上,我们现在正在组织突破,让他们上去。”斯图尔特说。 “不,放弃这个计划,马上。” “……对不起,军团长。” “……混账!你们敢违背军令?!” 陈不饿伸手握刀。 斯图尔特咬了咬牙,不看他,“如果青少校失败……我们拼尽所有人,也会送您上去。” 斯图尔特说完了,闭上嘴巴,面对陈不饿的愤怒,专注地驾驶着他的剑鱼级飞行器,突然侧转。 飞船划出一道曲折的弧线,很快出现在一个偏离主攻击线,但是相对安全的位置。 然后,天空中……一直看似散乱逃避的人类源能飞船,突然间汇集,如一个箭头,再次冲向天顶。 “他们冲了。”现场。 “看,他们冲了。”电视屏幕前。 “……”亿万个声音。 再一次,人类源能飞船组织突破,突然冲击天顶,冲向戴呃。 地面上的人站着,电视前的人站着。 “颂!颂颂颂颂……”箭头状的队形在钻入大尖飞船密集区后,前阵的十余架针鱼级飞行器,突然如一朵花开一般,向上向外划出一道道弧线。 它们或成功,或失败,带走了第一批横截冲撞的大尖飞行器。 然后,露出后阵,一架青枪冲出。 “轰”,由中校迈耶驾驶的,人类最大,青枪级百人飞船,突然爆射,向上径直撞开三架梭形飞行器……撞出一个缺口。 缺口下方,“颂!” 一直跟在青枪背后,一架人类针鱼级源能飞行器,如箭射出……挟有如实质,奔流的风,穿出包围圈。 “冲出去了!”“冲出去啦……啊!” “不是,那边还有,撞过来了!”一架,然后跟着一队,一队大尖飞行器正在横向冲来。 “上不去。”格兰特的声音出来。 “上得去……我是溪流锋锐,杨清白。”小红斜射向上,杨清白水平拉升不到二十米,让过最接近那一架梭形飞行器,然后迅速降回,连续三次节奏不同的晃动,接极限加速…… “嚓!”尾翼被擦过,飞船摇剧烈晃。 “咔咔咔咔!”飞船船身的死铁,开始出现碎裂的声音。 同时,“哗啦啦……”机身上本就不坚固的黑色涂漆,在这一刻全部剥离。 一只红色的扑火飞蛾,出现在隐约的视线里。 “那是什么?”战场上的人问。 “看不清。”身边的人答。 “蛾子?扑火的那种。”电视机前的人喊出来。 “……青子!”战场下方,锈妹仰头喃喃地说。 “他们上去了。”疾驰的吉普车上,温继飞放下狙击枪,低头对正在开车的折秋泓说了一句,没有语气。 “会不会是啊溪流锋锐啊?!” “红……也许是!” 后背死死顶着座椅靠背,厚重飞行服下,杨清白的嘴里不断吐出鲜血。 鲜血喷在飞行服面部镜面上,迅速滑落。 “嗖!”飞船在这一瞬间,终于彻底摆脱一个平面,以及那个平面上,远远近近的数百架大尖飞行器。 下方最近的一百多架大尖飞行器,集体仰头追来。 斜向高处就是戴呃,然后中间是“小红”,后面是大尖的梭形飞船群。 画面如一枝箭射出……然后百枝箭,呈不断收缩的中空斗笠状追来。 但是,空了一段。 近了,足够近了。 没有那道气息,他似乎出现过,但是又远离了。戴呃手中的蓝光柱剑横摆,作势射向飞船…… 这瞬间,“一定要回来。” 杨清白按下弹射按钮。 699.天顶 数百架大尖飞行器横阻的一个截面。 蔚蓝飞船的编队冲击。 突破,一艘侧翼有红色飞蛾涂装的针鱼级二人飞船,倏然从平面上跃升而出…… 而后,直扑站在高空的那具戴呃。 欢呼与震撼之下,只有现场空中编队的成员们,以及那些深刻了解源能空战的人,才知道,刚“小红”最后的这一段孤军突破,是人类空战史上多么伟大的表演。 那是连一起进攻的格兰特等人,都判断绝对过不去的两秒钟。 两秒钟内,极致的微操。 极致的冒险。 每一瞬和每一寸的移动,都是最果断,最精确的选择,以及背后无与伦比的勇气、决心和自信。 这就是人类的空战王牌。 其实杨清白在蔚蓝空战部队和科研人员口中玩笑的绰号,叫做“最弱王牌”,当然两个词是分开的,最弱是指他的体质,至于王牌,是他之于人类空战武装中的地位。 当然,在蔚蓝也有一些热血漫画看多了的j国飞行员和科研人员们,因为华系亚历史以龙尾符号,很是“中二”的,称他为“龙之双翼”……现在可能应该叫扑棱蛾子的翅膀了。 杨清白之前就已经有过一次在空中开火车的伟大表演了,而今,小红的性能和机动性都更强大,他自己,也已经变得更强。 唯一没有太大进步的,大概就只有他的体质了。这一点就算是蔚蓝专门为他打造的特级飞行服,都无法完全克服。 虽然杨清白自己总是说,正是为身体、生命的脆弱,带给他很多生死应变的直觉与警惕,可是,此时…… 血,正从他的身体皮肤里直接渗透出来。 同时,衔尾而来的上百架大尖飞行器,也正在逼近,在逼近同时收拢队形锥状的头部。 这一刻,人们的目光几乎全都还在飞船身上。 斜向,高处。 “畏、惧、我!” 戴呃再一次开口,嘶哑的咆哮声,在源能的激荡下,在整片天空回荡……它手中挥舞的蓝光柱剑,也即将脱手,射向那艘人类飞行器。 戴呃没有感受到那个超级人类的气息,所以,它没有逃避。 而地上的人,因为只有一艘飞船突破至戴呃身前,很多也都觉得,这次应该是华系亚的军团长出手。 虽然这样的话,高处那艘飞船机身的红,很难解释。 陈不饿坐在绝杀号的舰舱里,绝杀号正在脱离大尖飞船密集的那个横截面……视线渐远,老人无声看着这一幕。 只有他比别人更早看到了,那个刚弹射出舱的身影。 这次冲击,要是陈不饿来决死出手,他可以从阻截面中间,直接斩透,斩出去,而那个身影,去了戴呃身前,不足00米。 地面躁动的声音,被戴呃的吼声压制了。 人们怔怔地看着高空。 直到……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情绪平常的声音,在澎湃的源能中激荡。 韩青禹先吸引了戴呃的注意力。 铁甲在弹射出舱的瞬间,并没有如设计的那样,直接弹射到高处,韩青禹对身体控制本就是人类最强之一。 他让自己在出舱的一瞬间及开始回落,落在小红的头顶上方,而后,向下踏了一脚。这一脚是抵着飞船机身发的绵力,但是源能潮涌浑厚…… “嗖”,针鱼二人飞船在外力的作用下,猛然低头俯冲,穿过下方,大尖飞船群将将完成收拢的阵口。 继而“呼!”激烈呼啸着,激射向下。 ……至低空,如纸飞机一般荡起。 飘飘,荡荡。 地面包括沃尔夫、佩格芒特等人在内,近万蔚蓝战士第一时间冲向海面,迎接它。 同时一辆疾驰的越野吉普,在海岸边出现,直往海里冲去。 杨清白现在的情况,也许只有折秋泓能救……而且她的手里,还有韩青禹倒灌的生命源能块储备。 “活着,清白。”韩青禹抬头。 “铿嗡,ong,ongongong……”空中,死铁锐声长鸣。 那里一具铁甲正在上升,同时它拔剑。 所有的人,不管是地面上的人,还是电视屏幕前的,终于全都注意到它了。一瞬间的茫然后,欢呼声炸响。 人类, 去了天顶, 要杀戴呃。 “轰!”铁甲凌空爆发,整一片天空炸响。 韩青禹在一瞬间,装置源能极限爆发,液态源能极限爆发,生命源能极限爆发,骨源极限爆发……超级版四涡轮第一次,一致巅峰运转。 而后,“嘭!” 已经被韩青禹强行压制接近一个月的,伊万将军用最后生命燃烧的终极特性能量,开始释放…… 先是一团红色的熔岩,在他的心脏处燃起。 红色火光从铁甲心口透射出来。 而后,熔岩如水,开始向四周蔓延,火光从他胸前的铁甲,手臂,后背,渐渐渗透出来,熔岩的颜色,也从红,渐渐变成红里带着明黄。 那是一身偏西式骑士式的全身甲,现在,冷酷黑甲全身至少百分之六十的地方,有不规则的熔岩火光渗透出来,而且越来越炽。 “……那个混账!”佩格芒特仰着头,怔怔看着,“我还以为你废了呢。” 沃尔夫就站在他身边不远,仰着头脸色木然,只有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 ,赵二柱“……” “冒火了……那个,那个是什么东西啊?”封龙岙,韩家,电视机前,村长喃喃地问。 “机器人,我们这头的,去杀呆二了。”一个村民说。 在村民们质朴的观念里,当铁甲被火烧成这样,还在动,里面,应该没有人。 “火机器人。”张洁霞感觉他们表达的还不够准确,不自觉补充了一句……认真而恳切说“加油啊,杀它!” “将军?!伊万将军?军团长?!” 哪怕全世界都在一致地震撼和期待,这一刻的地面战场,遥远北方的电视机前,仍然有一群人是特殊的,蔚蓝熊占里方面军,几乎所有将士,呆立着,怔怔泪涌。 尽管刚才有那么多的依据,都告诉他们,此时高空中的那个人,要么是华系亚方面军军团长,要么就是溪流锋锐,the青少校。 但是,当那一身熔岩火光,再一次出现,再一次流淌在天空上……熊占里人不自觉地仍以为,那是他们的前军团长,民族史上最强的英雄,伊万上将。 一个月前,上将在垂死重伤中离开冬宫广场……他没有死。 他没有死! “乌拉!”万千人振臂,同声怒吼,吼声激荡。 “伊万将军。”同时间,身在高空的韩青禹,自己低头看一眼燃烧的心口,低低说了一句“今日能与将军联手一战,韩青禹荣幸之至。” 700.天顶那一刀 “我们上了,伊万将军。” 说完这句话的一刻,铁甲刚好上升至最高点,甚至现在比戴呃所站的位置,还要稍高一些……他即将开始回落。 同时,铁甲身上的熔岩火光,蔓延至吞噬整柄蓝光柱剑。 戴呃抬头在看他。 韩青禹也看向戴呃。 相隔大约800米左右,视线突然间被阻隔了,一艘外形有些特殊的大尖飞行器,径直向燃烧着的铁甲冲撞过来。 红肩。 这种特殊外形的飞行器里,载的是红肩。 蔚蓝的人现在已经全都知道这一点。 空中,韩青禹双手举剑……滴答,滴答,已成红色熔岩的柱剑终于向前挥动,“呼裂裂裂……”裂响天空,正面斩去。 “欻啦!”意外并不激烈的一声响。 飞行器被斩成两半。 不是被划开的两半,而是中间从头到尾,突然间少了一块的两半。 大尖飞行器当中的三分之一,在熔岩柱剑的斩击下,直接消失成粉。 而后,舰中红肩的残躯下落。 空中铁甲的身形,再一次荡起。 一刀, 裂舰, 斩杀红肩。 地面上千万人被震撼,电视机前无数人被震撼,因此他们甚至忘了欢呼。 但是,不够。 凭空站在飞船边,戴呃看向韩青禹的姿态依然自信而沉稳。 “这个人类,不能杀我。” “那么,我将杀它。” “颂!”天空突然的一声爆响,戴呃双手持柱剑横平,从左向右开始挥动……巨大的身形前趋,冲出来,凌空冲斩铁甲。 这时间,韩青禹的身形,正在向后向上荡。 除了正面而来的戴呃外,他的身后,还有一队接近二十架梭形飞行器,正集群朝他冲过来。 避无可避。 “啊……”电视机前的人们不自觉惊呼失声,他们多数并不懂得源能世界的武力,但是这具戴呃,已经威胁和践踏了这个世界和这里的人民,太久了。 人类总是在恐惧,总是在失望……至今天,终于走到绝望边缘。 ”躲啊,傻子,跑也行啊!“明明自己认定了他是机器人,可是,张洁霞还是忍不住担心,她红着眼眶着急地喊道。 同时间,镰仓人家的妻子,伸手捂住了女儿的眼睛。 “将军!”熊占里人在喊。 “k!”遥远的第三固定探索地,溪流锋锐留守的一万将士,一样看着这幅画面,紧张不能呼吸。 “青子。”锈妹仰头喃喃道。 “青子。”温继飞小声地说。 不怪他们会担心,因为这一刻,就连陈不饿都在担心。毕竟仅仅几个月前,韩青禹才刚在戴呃的一击之下,重伤坠海。 哪怕这段时间,他一再说自己现在可能处于人生武力巅峰状态,可是,太多未知了,而且他的对面,是戴呃啊! 战场又是在空中。 “青子!”这一声来自很多人异口同声。这时间,战场向海的方向,空中,一艘剑鱼级和一艘青枪级人类源能飞船,正侧身,极速划向战场。 这两艘飞船的侧面,都有红色扑火飞蛾的涂装。 去往南亚美利加的飞船终于赶到了,远处高空中的那一幕,完整呈现在吴恤、米拉、贺堂堂……每一个人的眼里。 “冲上去!”吴恤咆哮。 这是溪流锋锐的所有人,第一次看到吴恤这样的状态。 接着,“冲上去。”两艘飞船里的几乎所有人都在喊。 但是,两位驾驶员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犹豫,挣扎,最后咬牙说“不。临行时青少校私下交代……如果你们赶回来的时候,赶上战场危险,不许进来。”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是死命令,他说。”另一名驾驶员补充解释道“我们必须执行。” 千钧一发的空中战场,从海面而来的两艘人类源能飞船,“嗖嗖”,在冲进战场前一刻,向左向右各划出一道弧线。 诡异地,像是在拉开演出的帘幕一样。 高空,前后夹击的局面中,“轰!”又一声磅礴的源能爆发,铁甲借力,燃烧的身形反拧,飞射。 他选择先向后,斩向那个飞船群。 这似乎确实是两相比较之下,更好的那个选择。 所以,这一刻其实完全没有人真正意识到,从这一秒开始,人类抗击大尖入侵百年历史,真正划分两个时代的那道痕迹……正式划落。 “轰!”大尖飞船群的最突前的那一架,被熔岩柱剑直接轰击。 它没碎。 只是暴退。 暴退中,“轰轰轰轰轰……”连撞身后十余艘梭形飞行器。 这些飞行器撞成一堆。 而铁甲的那一剑,还没有斩完。 高空红色的流光炽烈,熔岩柱剑继续向前斩去,铁甲双臂,加上整个身体的力量,一致爆发,自上而下,“轰……” 这世界有很多人看过一艘船的沉没,但是很少有人看过,一支舰队,在一瞬间同时沉没。 这一刻,高空中撞成一堆的那十余架梭形飞行器,就如同是海面上的一支舰队,在同一瞬间,全部沉没,砸下来,砸向大海。 同时,铁甲提剑,蹬出一脚。 这一脚与另一艘斜射而来的,完好的梭形飞行器,正面冲撞。 “砰!”撞击过后,梭形飞行器头部如一个土堆开始塌陷,粉碎,激射向后。 铁甲在反作用力下,又一次向后向上荡起来。 然后,身形猛然拧回。 “呼!”空斩……巨大的熔岩柱剑脱手而去,激射向冲来的戴呃。 一柄小号的熔岩柱剑,迟约半秒,藏在大剑后方,衔尾而去。 铁甲身上没有柱剑了。 他还有刀,在背后。 他的身形,在空中停滞了一下。 那只是很短暂的一下,短到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相同或者不同的情绪,都还来不及生出来。 “熬啊!” 天空中,突然一声激荡的吟啸。 熔岩火焰升腾。 离开铁甲身体。 “轰……”整一片天空火红,而且这红,有形状。 “那是,什么啊?!”同一时间无数的人在问。 “龙!”剑鱼级飞船里,小王爷坚决说道。 这一次,没有人反驳他。 韩青禹的决死爆发,之前曾经两次出现过,空气中的巨大虚影。因为是空气的样子,空气的颜色,所以其实虚影一直都没被看清过。 关于它到底是什么形状,是龙,是蛇,还是虫,也一直存在争论。 而现在,它有颜色,熔岩的颜色,红里带着炽热的明黄,具象呈现在空中。 它在燃烧,在动。 动是向下的俯冲。 “铿!”铁甲拔背后的一把战刀在手里。 双手举起。 下一瞬,“嗷!”熔岩巨影扑出去。 人,扑出去。 这才是真正的最强状态,生命源能,极致骨源,在战斗中终于与伊万将军留下的终极特性能量融合……攀至巅峰。 “回去,回家。”韩青禹在心里对自己说,然后斩出去。 燃烧一切。 ………… “当!”相隔大约400米,戴呃挥剑,斩开正面射来的大号熔岩柱剑,而后再次双手高举蓝光柱剑,向韩青禹冲来。 350米,小号柱剑出现。 戴呃选择无视它。 它确实可以被无视,因为它,甚至不能破甲。 但是, “嗖!” 铁甲至。 速度快到不管是地面上的人还是电视机前的人,都几乎完全看不清楚。 同时间,漫天的熔岩,如江河奔流而至。 蔚蓝制式死铁战刀高举。 200米,100米…… “轰!”战刀在身体前冲的过程中斩落。 在斩落的过程中,一往无前,冲向戴呃。 这一斩,斩出去的不止是刀。 还有一条熔岩的河流。 和一个如兽的巨影。 这时间,依然有成群的大尖飞船试图扑进战场,韩青禹没有理会它们,甚至没有看一眼……扑进战场的大尖飞船被卷入火焰……“轰轰轰轰轰”,整一片天空都在炸裂,如火海翻腾。 刀,就从翻腾的火海里斩出来…… 卷动漫天的红。 “杀!”这一时间,地面上的千万人,蔚蓝将士与普通居民,同声怒吼。 “杀!”留在第三固定探索地万人怒吼“我愿,我将与你同征,命运与刀皆随你所向,至你的旗帜永立穹顶之上,或我成灰飞扬!” “杀!”这一刻,整一个本已绝望的世界,都在怒吼。 “杀!”锈妹、温继飞、贺堂堂,吴恤……陈不饿。 正下方,突然一艘潜艇浮出海面,然后一个身影,跃向空中……她的夹着哽咽,喊“砍戴呃他妈头!” “杀……” “当!”一声,碰撞终于出现,仅仅是声音和能量的激荡,就让附近赶来的数十架大尖飞行器暴退。 戴呃横剑,挡住了刀锋。 但是,“欻!” “……”戴呃偏头。 死铁刀锋延伸的红色熔岩,如刃,一柄巨大的刃,自它左肩切开铁甲。 切进它的身体。 切开一切。 最终斜向,切过它整个胸膛…… “畏惧人类。”高空中,一个声音缓缓荡开。 铁甲站在那里。 画面中,空中的巨影和红色熔岩的河流,正在他的身边缓缓散去,一片片,一缕缕的红,漂浮……渐渐淡去。 整个世界无声。 701.你刀尖划破的天空 火烧云,戴呃背后的远天,火焰的红与明黄,排成漫天的云。就像是有人拿几千米熊熊燃烧的长木,在天空中扫过一般。 但是,有断层,整一片云海的当中,一道深深的裂痕,直透穹顶。 画面看着,就好像刚才那一刀,划破了天空一样。 高空,大尖飞船群诡异地开始向远天集结,而铁甲身上的熔岩火焰,正在不断地收敛,韩青禹依然站着。 刚那次碰撞所激发的巨大源能震荡,形成了一个场,凝实整一片周边的空气,让他站立在空中。原来戴呃能站在天上并不是什么神迹,在拥有源能飞船后,想想办法,人类的巅峰武力,大概也能做到。 这个时间过去其实还很短,以至于现在,戴呃,也还站在那里。 而下方沉默的现场,正在缓缓醒来,整一个无声的世界,都在缓缓醒过来。 “他像把天顶斩破了。” “那么戴呃,死了吗?死了吧?” 戴呃还没死,至少它还没有死透,这一点没有人比韩青禹更清楚了。两方之间距离不远,戴呃甚至尝试把偏转的头和身体,再转回来,好看清面前这个人类。 它那样做了…… “咔,咔咔。”断裂的铁甲互相摩擦,发出声响。 戴呃巨大而沉重的身体缓缓转动…… “噗”,一道血线迸开,然后它的身体,滑下来,沿着从左肩到右腹的那道伤口,戴呃的半截身体滑下来,离开躯干,笔直落向地面。 然后剩余的半截也倒下,跟随落向地面…… 镰仓人家的妻子依然捂着女儿的眼睛,父亲把她的手那开了,意思大概说让她看吧,这是应该知道的。 “斯国一!!!”小女孩睁大眼睛,用稚嫩的声音激动说“他打败了最强的怪物。” 孩子们的声音,可能是最早发出的…… 而后, 滴答, 滴答, “吼!”陡然间震响的吼声,大洋洲东北海岸,站在地面上的千万人,看着这一幕。 “吼!”整个世界的人,都跳跃了起来。 杀了,真正的互相的碰撞其实就一刀,那一刀,杀死了戴呃。 曾强大不可阻挡,以神的姿态立于全世界的天顶,戴呃杀戮,告诫人类要懂得畏惧,它是一切恐惧和绝望的根源…… 它被一个人类,一刀斩杀了。 那一刀,那个人,把人类从即将冷却的灰烬里,重新捡起来,把恐惧和绝望斩进了深渊,被一并斩透的天顶,长长的一刀巨壑,透出光……这个世界,重新拥有希望。 那一刀,那个人,告诉那个入侵的文明,要畏惧人类。 “了不起哦,这个火机器人,但你看它怎么还站在天上啊,也不说去修一修。”张洁霞混乱而担心的说着。 “那里面大概是人。”韩友山眼睛看着电视屏幕,声音微颤,说了一句。 “啊?那他,这火,他怎么那么傻啊……”张洁霞一下急了。 “不许胡说八道!”韩友山当即转过来,严肃,甚至有些凶说“你知道那里头是什么样的人物吗?你,你这嘴巴……” 这一句除了是对妻子口不择言的责怪,还有一层,韩友山其实也有些担心青子妈啊,你怎么能说刚救了这个世界的人傻呢,还是当着这么多人,包括一个蔚蓝上将的面,这万一要是传出去…… 他很少用这种表情、眼神和语气对张洁霞说话。 张洁霞听明白了,顿时也有点怕了,弱弱地用眼神认了错,小声解释说,“我就是担心过头了”,说完闭上嘴巴。 差不多时间,大洋洲东北海岸,战场,地面,一身是血的佩格芒特,踉跄走进熊占里方面军的阵营,站在他们中间。 熊占里的将士们困惑看向他。 “敬礼。”难得一次不是多动症的样子,佩格芒特仰起头,抬手敬礼说“为伊万上将正式送别吧。” 困惑的万千手臂,缓缓举起来。 “当时不是我和他一起离开的嘛……”佩格芒特开始解释那件事的后续过程。 此时空中,因为距离太远了,一组蔚蓝拒绝者的高空侦察设备,正在不顾一切的抵近……而电视画面中,现场的视线中,铁甲身体火焰收敛至最后,收成了一寸火苗,渐渐矮去,最后归熄在他心脏处。 然后,“咔”,韩青禹的半边面甲,掉下来。 “咔!”半边肩甲裂成碎片,纷纷掉落。 如果可以,韩青禹本身其实会希望,铁甲可以保持住,因为刚这一刀,实话说很大程度是因为有伊万上将的最后燃烧,他才能成功斩杀戴呃。 那可能是人类世界最强攻击特性。 除此之外,事前的思考,韩青禹还怕万一爸妈看到了,会担心,会揍他,怕万一这个世界真以为他本身实力这么强大了,以后老指望他,老来找他……怕陈不饿恢复了,认真找他单挑…… 可是现在,他没办法控制。他的身体已经被那一刀掏空了,他的意识,也正渐渐变得模糊。 画面中,铁甲终于倒下了,身体看起来有些绵软,从空中开始坠落,同时,半身铁甲不断碎裂,掉落下来。 “th……青少校!”终于有人大声地叫破了那个名字,那个现场很多人心里,其实都已有的答案! 一如曾经人类遭遇危机时那样,th青少校来了,他去天顶,斩杀了戴呃。 地点大洋洲,东北海岸。 事件天顶战争。 时间,1994年10月18日,人类抵抗大尖文明侵略百年历史,迄今最艰难的节点。 前蔚蓝,现溪流锋锐,星耀蔚蓝勋章拥有者,人类巅峰武力,th&nsp;&nsp;k,th青少校。 前蔚蓝上将,并熊占里方面军战斗兵团军团长,人类巅峰武力,屠夫,伊万·安德列耶维奇。 联手,于天顶一战,破天一刀,斩杀大尖戴呃。 ………… 大洋洲战场,熊占里方面军将士们的一万将士,敬礼的手臂依然举着,既为他们的伊万上将送行,也向th青少校致敬。 空中所有的蔚蓝飞船,包括斯图尔特驾驶的绝杀号在内,全都在疯狂冲向那个坠落中的身影,环绕他,为他护航。 地面上无数的人,狂奔冲向他即将坠落的区域,伸出手臂,跃向空中。 在温继飞和小王爷的大声提醒下,溪流锋锐的一百多人,以最快速到场,迅速占据了中心区域,然后持刀转身,向四周警戒。 他们每个人都在担心,都很想转头去看一眼,但是每个人都专注盯着眼前。 除了最中心处,温继飞、锈妹、吴恤、贺堂堂……他们仰着头,准备着,但是手里一样还拿着武器。 ”蔚蓝最高战场令,全部人禁止靠近,全战场禁止靠近,保持距离……“拒绝者的紧急通报,出现在每一位小队长的通话器里。 战场终于安静下来。 小插曲也很快过去…… 整一个世界,都在看着那张年轻的东方面庞,他布满伤口的肩膀、脖颈、手臂,及他嘴角流出的鲜血,他微微闭着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了。 “他活着。” “他还活着!” 整一个沸腾的世界里,遥远的华系亚偏僻山村,封龙岙,一户姓韩的人家。 电视机前满满当当的村民…… 韩家的女主人张洁霞,站着,茫然地左右看了看,最后又看回电视屏幕。 “青子他爸……”这一声说出来有些艰涩,眼泪哗哗地下来,“我是不是看错了啊?还是长得太像了,呜。” “……”饶是韩友山再怎么坚强,这一刻也没法给妻子回答,只在心里,一遍遍地确认着“青子?我儿子?” “青子。” “是,是青子。” “你们家青子啊。” 身后的村民们小声不断地念着说着。 封龙岙,韩家的儿子,韩青禹,去当兵了,一去快五年。村民们听说他在部队立了功,好像还去了啥特种部队…… 后来,世界乱套了,他也很久没有消息,韩家夫妻俩都担心坏了。 就是他,刚出现在电视画面里,站在天上,一刀砍死了那个全世界都在害怕的呆二……说是最厉害的大尖,戴呃。 现在,地上的千万人,正在向他敬礼和欢呼,可能全世界都正在这样做。 ……一个穿着蔚蓝军装的身影走进来,然后变成一队,守卫小队队长赵合山,今天其实一直就亲自带人在外面守着,他也没有请示上级。 “报告。”不自觉的喊了一声报告,背负战刀的蔚蓝中校,带着他的战士们,快步走到韩家夫妻俩面前,全体抬手敬礼 “报告,你们的儿子,韩青禹。他是,前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少校,现溪流锋锐领袖,人类历史迄今最年轻的星耀蔚蓝勋章拥有者,人类巅峰战力……” “目前全人类最强大的十,五,可能三个人之一。”赵合山说到这顿住,转头看一眼电视屏幕,“他就是现在电视上这个人,老外们称呼他的方式有很多,而我们,通常叫他,青少校。” 关于下半部和休息的说明 可能大家觉得还有一些东西没交代,比如地面上的后续……但是《穹上》的上半部,就到0章了。大概有人会说还不够,有人会说大爽点出来后,激动完了,感觉淡了些。 至于有些垃圾说别的,我就无视了。 其实网文的指导文章我也看过,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拖着爽点,水,拉长……但我不太懂这些,我写东西,就只是讲一个故事,一群人。 同时我也相信,以我的这么垃圾的写作能力,总会有新的东西,被塑造出来。 新年多一个愿望 希望一部分不适合的朋友可以到此不看了(有的人真的不适合看我的书啊,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强看),然后,希望另一部分朋友,可以和我一起继续穹顶后面的路。我并非不珍惜读者,我是指珍惜一部分能有共鸣的读者。 希望每个人都平安健康。 总的来说,这个过年还算努力吧,接下来,打算休息几天。上半部有不少遗憾的部分,主要就是因为这一年的身体、精力,确实都比较差了,反映在大家看到的情况,请假也比较多。 所以,休息几天(也许天,或、天)。 一方面恢复身体、精力,另一方面,做下半部的细纲。 关于下半部,很多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应该全面征兵,这个正确,接下来就会写。 然后很多人说这本书会结束于,这个不是,我不打算结束于这个时间点了。还很多人第一时间想到的,肯定就是弥望大军来了,再打,这个,是也不是。 除了全面征兵……我会先勾勒一段生活,一个世界,一群人。 这个世界,大尖退守南极,人类依然面对威胁……全面征兵的同时,整个世界的教育(学校课程),电影,歌曲,甚至体育,消防……什么都在改变。 我会通过一群人和几个人的视角,尝试勾勒一个紧张而有趣的世界。 当然,韩青禹要回家,回封龙岙…… 要相亲。 要不知所措的面对这个世界的热情…… 也还要成长。 (晚安,过几天见) 702.醒来 “大陆向海,海在远处,与天相接。不同的是,海是蓝色的,而天空一片血红。 穿着全身铁甲的人,在天顶对抗巨大的异类。 伴随着他手中的战刀劈落,一条熔岩的河流,横贯天空。 异类当空身裂。 铁甲也随之力竭,开始破碎,从天顶坠落。 感觉中,那是一次完全无法自主,甚至无法做挣扎和动弹的直线坠落。坠落的同时,意识被一股疯狂而炽热的力量,不断地侵蚀着。 ……地面上有人腾身,将他接住了, 缓冲落地。 随后的画面,在主观视角,歪曲的,模糊的视线里, 巨大异类断裂的尸体,就横在一旁的地面上。 四周围,漫无边际沸腾的人群…… 千万人,向着他,山呼海啸。” 画面在迷迷糊糊中,又从头重复了一遍……这次,韩青禹没有看到最后,他被意识里突然的坠落感吓得一个激灵,整个身体颤动一下,醒过来。 额头和后背感觉都有些沁凉,他以为自己出冷汗了,抬手去抹,可是并没有,只是身体感觉稍微有些僵硬和酸痛而已。 鼻子里嗅着并不熟悉的化学物的味道,也没去多想,韩青禹缓缓睁开眼睛…… 安心了。 眼前依然是他熟悉的家,熟悉的房间,包括床尾正对着的,那几只相叠的老柜子和漆木箱,还有上头收拢叠放的几床旧棉被,这些据说都是老娘当年的嫁妆。 此时时间,已经是1995年的1月13日。距离韩青禹终结天顶战争的那一刀,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 顾了远,没顾着近,韩青禹第一时间并没有发现,最近处,自己的床铺和被褥,其实都不一样了。 他缓缓转过头,看到老娘张洁霞,就坐在床边放置的一张椅子上。 从神情和眼神上看,老妈似乎是忧愁的,焦虑的,但是,她的手里又抓着一把南瓜子,正在无意识地一颗接一颗地磕着。 整体是一种有点复杂和奇怪的感觉。 “妈。”韩青禹开口喊了一声。 张洁霞猛然转过来,看向他……张了张嘴,但是最后没有说出话,神情看着似乎有些无措和发蒙。 “怎么了?妈,是不是我又没考上啊?”意识依然有些混乱,但是最重要的事情,还是第一时间浮现了,韩青禹坐起来,愧疚说“出分了吗?是不是瘟鸡帮我查了,打来说了啊?” 张洁霞依然看着他,咳咳,猛地咳了两声,“青子,你……身体有没有感觉哪不舒服?” “没有,就是睡得有些蒙。”韩青禹伸展一下,目光再次看去,说“对不起,妈,我……” 果然又是没考上啊,唉,该死的英语……咦,为什么我会突然感觉自己英语好像还行啊? 嘴巴自动给出反应,将将要用英文,说出接下来的话。 “你,装的吧?青少校。”张洁霞看他的眼神猛然变得狐疑,接着,突然语气冷凶冷凶问。 “啊?!”一时没听清,韩青禹脑子懵一下。 喀拉,床边的椅子趔趄了一下,张洁霞倏然站起来,转身出门。 ………… 韩家老屋的院子向外,原本是一片闲时侍弄的菜园子。现在,菜地上新盖了一栋简易的二层砖房。 张洁霞快步出了老屋,一溜烟直接走进新楼。 “醒了!折医生,折医生?!我家青子醒了。” 听到张洁霞这么喊,房子里的一群人,顿时全都激动转头看过来。 “是么?”折秋泓站在人群外,看着还算淡定,嘴角灿烂笑了一下说“你看,我早就跟你说了吧,阿姨,青子的身体真的恢复得很好,一点问题都没有……” “嗯,这个我刚看出来了,谢谢。”张洁霞点头,顿住,想了想措辞说“可是他脑子好像坏掉了。” 屋里一群人“啊?!” “你们知道刚他问我什么吗?他问我,他高考出分了没?”张洁霞眼神有些紧张害怕说。 “失忆了?!”贺堂堂表情夸张,诧异一声,转头看看旁边几个,“看这架势,好像是只把后来跟大尖有关的这部分,全部截掉了啊?” “卧,草!”杨清白怔一下,说“装的吧?” “嗯。要是真的,他……他是不是就不认识我们了啊?除了瘟鸡。”米拉目光担心,转头看向折秋泓。 然后,小王爷朱家明镇定朝张洁霞走过来,“既然这样,你得赶紧告诉他,他没考上啊,大姐。” 现场一时间有些混乱,张洁霞一边想着自己还没告诉丈夫呢,一边又担心儿子,无措的视线转了一圈,仍然回到折秋泓身上。 折医生的神奇,张洁霞这三个多月下来,早就已经彻底被折服了。不光她,就是整个封龙岙,都已经被折服了。 “没事的,阿姨。”折秋泓语气平稳、温和,打开手上的一个文件本,翻出其中一页,指着说 “你看,这个其实我也有做预判……首先,青子的脑部,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也就是说,他肯定不是电视剧里那种所谓脑部损伤,造成的暂时失忆。” “那他是为什么啊?”张洁霞担心问。 “这个,从科学上解释起来会非常复杂。”折秋泓合上本子,直身,拍拍胸脯说“总之阿姨你不用担心,相信我就好。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包括是他装的,这种情况都一定不会持续很久。我保证。” “哦……那就是说青子他没事?”张洁霞长出一口气,既然科学上很复杂,她也就不打听了。 “嗯,没事,不用多久,他就会自己恢复。”折秋泓笃定微笑说“其实暂时这样也不错,阿姨你看啊,青子之前的那几年,不管精神还是身体都一直那么累,如果这样能让他轻松一段时间,是不是也挺好的?” “嗯……那就好了,那我先回去一下。”张洁霞想了想,转身出门。 屋子里剩下的人并没有追出去,而是先一股脑儿围上来。 “真的是装的啊?”杨清白抢着问。 “不排除这种可能。”折秋泓转回,放下文件本说“比如因为怕叔叔阿姨担心恼火,揍他,所以先下手为强……” “应该就是这样了,这种事他完全干得出来。”朱家明立即附和说。 “再比如,因为他不想背负太多东西,不想被整个世界期待,所以故意装作忘了……”折秋泓目光扫过,说“你们能理解吗?” “以青子的性格,那些事,他可以自己选择去做,但是绝不会喜欢被过多期待,甚至是要求。” 听到这,周围一圈人全部点头,因为他们都是了解韩青禹的。韩青禹可不是那种愿意去背负这个世界的人,他对这个世界的逻辑,一直都很单纯,也很固执。 这样看起来,韩青禹大概率真的是在装…… 正当大家都这样想, “不过,他装的可能性其实很低。”折秋泓突然转折说“真正的,或者说可能性最大的原因,应该跟伊万将军的特性有关……” 大洋洲天顶的那一刀,伊万将军用生命燃烧的终极特性能量,在韩青禹的身上,一次全部爆发……那可能是人类目前所见,最强攻击特性。 它超出了韩青禹控制。 而且,这股能量最终其实并没有完全消失,它留下了一颗火种,暂时归熄在韩青禹的心脏。 “要不我换一个简单的说法吧?”折秋泓看了看贺堂堂,说“我的意思,青子当时很可能差点疯掉。” “伊万将军的情况,你们都是知道的。所以我的推测,很可能在最后,青子从空中的那段时间里,有一股令人疯狂的庞大能量,一直在攻击他的意识……然后青子逃避,逃不了,拼命尝试压制,封锁它。” “为了压制那股令他走向疯狂的能量,青子竭尽全力……最终,不自觉把自己的一部分相关意识,也一起封锁,冻结了。” 被封锁的那部分,应该就是所有关于大尖,关于源能战斗的意识。 从时间上来说,韩青禹现在,主观上,已经回到了他高考之后,遇到大尖和劳简的那一天之前。 “那你还说他没事?”贺堂堂焦虑问道。 “是没事啊,他既然能压制,就能冲开。而且大概率不用很久。毕竟骨源能量本身,就是属于他的,而且他现在,很强。” 折秋泓镇定而笃定说。 “那就好。”既然这样就放心了,这边屋子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接着脑子一激灵,觉得有趣起来,觉得事情好像有点好玩。 同时间,另一边,韩青禹的房间门口。 张洁霞站定,转头朝韩友山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按自己的意思行动。 因为知道儿子终于醒了,韩友山正两眼通红呢,当场茫然一下,小声问“怎么了?” “一肚子火没处发呢。”张洁霞说着,眼泪就涌起来了。 五年的担心,在三个月前变成很大的生气加担心……张洁霞憋了三个月了,现在终于等到儿子醒了,知道他没事。 “啊?”韩友山还没弄明白呢,稀里糊涂,就看着老婆气鼓鼓冲进去了。 “pia!”屋里,张洁霞冲到床边,直接伸手,一巴掌打在韩青禹胳膊上。 连给掐住一块肉就扭……正好手好疼,当妈的“呜”一声,眼泪哗哗流下来。 “妈?!”韩青禹抬头,蒙了! 他刚正研究床和被子呢。 结果还来不及问,老妈就冲进来了,一进来直接哭,连带动手。 打的和掐的,倒是都不觉得疼,可是…… “你……没考上。”张洁霞哭着说。 这一瞬间, 韩青禹眼神一黯。 韩友山脑子一糊。 “总分才考了250分啊,你,你气死我了。” “我和你爸辛辛苦苦供你读书,你说你这几年都干嘛去了?你瞎混去了对吧?打架去了,对吧?” “我看你是要上天啊你!” “我看你是要单身啊,你个没出息的!” “……” 鸡飞狗跳的房间,窗外不远就是一个长着灌木和杂草的小山坡。 温继飞和吴恤并排坐在山坡上,眼神温柔地看着这一切。 他们从一开始就一直看着…… “堂堂连死铁直人的事都告诉阿姨了。”温继飞笑起来说。 703.不一样的世界 韩青禹的身体没事,目前这种状态也不会持续太久。他的情况和姜上将的不一样。他用自我意识冻结,成功避过了一次熔岩特性后遗症的疯狂侵蚀。 知道这些就足够了。对于温继飞来说,他见过韩青禹的少年时代,后来又陪他一起经历了这五年。 这五年,这个世界,很多东西都被彻底改变了。 韩青禹也一路从一个普通高中毕业生和蔚蓝新兵,蜕变成为了外面世界口中的青少校,thekg,蔚蓝的星耀,以及溪流锋锐的领袖。 他这一路都在变强,于是一路承担和背负的东西,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越来越多。 在看过了太多次,他一边“狭隘和固执”,一边选择举刀扑向绝望和黑暗后,偶然再见到那个少年的他,温继飞看了这么一会儿,看得还挺开心的。顺带一些儿让人肉麻的温情和感慨。 “让他这样稀里糊涂一阵,好像也不错。”温继飞是这么想的,不过他并没有因此去统一大家的想法和做法。 大概,谁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吧。 毕竟一个欺负、折腾,甚至调戏韩青禹的机会,并不是那么容易出现的。他们一直被武力威胁、“霸凌”和支配,已经很久了。 然后,告诉他或不告诉他也都行,反正他本身都一样没有实感。 “走了。”温继飞笑着喊了吴恤一声,示意分头走。 这时,屋里,韩青禹刚逃窜出门。 所以贺堂堂和小王爷一群人赶到时,并没能看到他们期待的,韩青禹挨揍现场。 “怎么你们打他,他还带跑的啊?”贺堂堂不甘心问了一句。 “嗯,从小就这样。”张洁霞转头应了一句,抬手抹眼泪的瞬间,忍不住自己笑起来。 青子的战友们很快又走了,屋里只剩下山民夫妻俩。 他们俩有一个儿子,叫做韩青禹。 曾经有十九年时间,这件事都很普通,可是现在…… “感觉怎么样?你刚揍了一顿那个谁,the青少校。”韩友山拗口说着,试着开了个玩笑。 “我揍的,是我儿子。”张洁霞抽搭鼻子,甩了甩手说“而且我都没敢用力。” “舍不得吧?” “不是,我手疼。太皮实了,不信下次你去揍揍看。”张洁霞抹眼泪带笑一会儿,喊“青子他爸。” “嗯?你说。” “实际说,我这阵子心里其实一直都晕晕乎乎的,感觉像做着梦,一直到青子醒了,下手揍了,我才彻底回过神来,知道这些,全都是真的。” “嗯,其实我也跟你差不多,我是看你揍他,才觉得事真了。” 韩友山笑,转头朝门外看了一眼,说“青子这样跑出去没事吧?我看他整个人,好像都还是蒙的。” “没事,咱俩还是自己先抽空缓缓吧,以后就当真要给青少校当爹当妈了呢,也不知道是个啥情况。”张洁霞哭笑不得一下,然后也看了看门口,说“他那边,反正他们恤儿,指定会看着他呢。那孩子虽然话不多,可是一看就知道人特好,特可靠。” “那是的。”韩友山点头认同,再抬头,眼神里有些激动说“而且你知道吗?吴恤还是他们这里现在的最强武力!我听他们说什么,最新的穹顶榜,吴恤排在并列第七位,你知道穹顶榜什么意思吗?” 他很顺嘴地说出了比如“最强武力”,“穹顶榜”这样的词,一点都不艰涩。 “不知道……也没兴趣。”张洁霞其实一样听说过穹顶榜,不过她现在的心思不在这……抽一下鼻子,看着丈夫,她严肃说“我现在最着急什么,你知道吗?” 韩友山茫然摇头。 “死、铁、直、人……知道说的是谁,是什么意思吗?” 韩友山还是摇头。 “你儿子,死铁直人韩青禹。”张洁霞把贺堂堂告诉他的称号,以及韩青禹这五年间的种种事迹,全都跟韩友山说了一遍,最后说“所以,再英雄怕也没用,知道了吗?” “……”韩友山已经彻底听蒙了。 就这个死铁直人,这症状,再喜欢他的姑娘,大概也都会被气跑吧?!这样想着,隔了好几秒,韩友山才忧虑问道“那怎么办啊?” “我这不正琢磨呢嘛,要不干脆,趁他现在不记事,能乖一点……”张洁霞一边思索着,一边嘀咕说。 ………… 吴恤双手抱在身前,身体姿态放松,站在路对面高处的山坡上,看着。 下方,一个穿着病号服,神情无比茫然的韩青禹,现在正站在家里出来不远的岔路口,眼神呆滞而无措的,左看看,右看看。 “好像,有点有趣。”吴恤心里想到,嘴角难得地动了一下,算是笑了。 接着,他很快发现了不远处小心翼翼出现的折秋泓、米拉和锈妹,再另一边,温继飞,贺堂堂,杨清白…… 果然,躲着来看热闹的人,有点多。 “小王爷呢?他怎么没来?”温继飞小声问。 “刚带了几个人去村里拦人了,连咱们剩下的人一起拦。”杨清白说着眨眼,贼笑一下。 这意思,朱家明故意不让韩青禹太快找到人打听真实情况…… “我说怎么路上都没人呢!过分了啊……哈哈。”温继飞说完,和贺堂堂、杨清白一起笑起来。 既然折秋泓都站那边看着,那就说明这样闹一下,肯定没事。 虽然感觉会有点儿对不住青子吧,可是没办法,这事真的太好玩了。 他可是韩青禹啊,破天一刀终结天顶战争的韩青禹……可是现在,他什么都不知道,这个已经改变的世界对他来说,太陌生,太奇怪了。 “……到底出什么事了啊?”这一刻的韩青禹,正如他们所料,已经完全蒙了。 我只是高考后的假期,睡了一觉而已啊…… 家里的菜园子上,就盖了一栋新楼房。 而且里面好像住着一群奇怪的人。 更奇怪的是,爸妈好像还跟他们挺熟,关系挺好! ……韩青禹很确定,这些都不是梦。 他刚才之所以在“殴打”下跑出来,并不是因为怕挨揍,而是因为他突然间觉得,张洁霞同志今天的表现,好像有点奇怪。 虽然打小开始,老妈偶尔也会“揍”他几下,可是她,一直都是善良讲道理的啊。 真要是自己努力了没考上,老妈担心安慰都来不及,“她怎么可能会打我啊?还说那么奇怪和没根据的话。” “什么到处瞎混,要上天,要单身……怕我以后要单身这个,倒是以前就说过,可是剩下那俩,他们明明那么了解我。” 要不是所见诡异的事情实在太多,情绪不够用,韩青禹现在心里就该委屈难过了。 “再说,我怎么也不可能才考0分啊?!就算我英语再差,我……” 条件反射,韩青禹在脑海里,用英文进行完了后续的自我对话……整个篇幅,可能够一篇0字作文。 “咕咚”,咽下去一口口水,“我……” 这玩意要比刚才的所听所见,更让韩青禹懵逼和惊惶,因为,他突然会英语了!而且估摸着,水平足够跟老外正常交流。 “窝……草!停,停下来,先不想……先不想,我现在不太清醒。” 韩青禹愈发慌张了,努力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一些。 然后,他又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自己,沿路到处去看看。 村里这条路倒是没太大变化。 他刚转过头,没走多远。 “青……”邻居马家媳妇,挎着一个菜篮子,从路边田埂上跨过来,远远地看见他了,开口只说了一个字,就顿在那。 “婶。”韩青禹走过去,喊道。 “诶!你……逛呢?” “嗯。”知道邻居婶子是个喜欢添油加醋,到处传事的人,韩青禹下意识没敢跟她多打听。 说着话,擦肩而过。 “她认识我,除了表情稍有一点惊讶外,对话也很平常……难道马家婶子没发现我家菜园子里突然多了一栋楼房,一群奇怪的人吗?!” 意识依然有些混乱和不清醒,韩青禹能意识到很多不对的地方,但是脑子发蒙,发慌,完全做不了有序的推理和自我判断…… 他狐疑着,继续往前走去。 没几步,两个七八岁样子的小男孩,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韩青禹仔细搜索了记忆,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见过他们。 可是按说,应该是认识的,因为封龙岙并不很大,人口流动更几乎没有……谁家的孩子啊?韩青禹怎么都想不起来。 这时候,“嘿,嘿嘿嘿!源能爆发,破天之锤!”其中一个小男孩,从路边土坡上跳下来,一边挥舞着手里的玩具武器,一边大声叫喊。 那件武器是一根粗绳子,上面栓了一块方木头。 “流星锤吗?等等,那又是什么啊?” 韩青禹接着注意到,小男孩的肩后,用绳子系着,背了一个长方形的东西……那好像是一个蜂王浆的纸盒子,但是被涂黑了。 男孩子小时候弄些竹剑、木枪之类的东西当玩具,这很正常,韩青禹自己以前也玩过,可是眼前的这套装备,感觉还是有些新奇。 “嘿,哈……锈妹梨涡斩!”对面的另一个小男孩反击了。 他的武器要普通很多,就是两把竹刀。一把背着,一把拿在手里。 “不许真扔啊。”听他喊完招式,使流星锤的小男孩着急喊。 “知道。咻咻咻咻咻咻咻……”双刀小男孩应了一声,一边奔跑,一边用手转着手上那柄竹刀,做出竹刀凌空飞旋的样子,弧线冲向对手。 他绕着对手转了一圈,转过来。 看见韩青禹。 704.我到底做过些什么 小男孩定住了,仰着头,呆呆地看着韩青禹,几秒后,默默伸手向后,抓了一下小伙伴的胳膊,示意他也转过来。 竹刀停在了手里,流星锤吊着,晃晃悠悠。 “他们认识我。”韩青禹不记得自己见过他们,可是现在很确定,这两个不过七八岁的孩子,都认识自己,而且这种认识似乎并不平常。 小孩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那里头现在大概有激动、紧张,不知所措等等各种情绪。 “你们,认识我?”韩青禹走近,尽量亲切问。 俩小孩紧张点头。 “那我是谁?”韩青禹小声问。 “青少校!”以为青少校跟自己逗趣呢,竹刀小男孩两眼睛冒光,激动说道。 “也是青子哥,我妈说可以叫青子哥。”使流星锤的那个说。 “那我爸也说过,我爸说论辈分……得叫叔。” “我是你叔叔?”韩青禹疑惑。 “不是,是你得叫我……叔。”小男孩怯怯说。 好吧,叔……青少校!韩青禹回过神来,好像我刚醒那会儿,老妈也是这么叫我的,当时没听清,但是现在回想,应该就是这三个字。 我是个少校? 其实之前,韩青禹有试着猜测过,是不是自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突然一场大病,昏迷了很多年……醒来世道变化。 可是那样的话,老妈的反应不对。 现在,这个选项可以彻底排除了。 “所以,我失忆了。”韩青禹终于抓住了关键线索,“可是我明明记得很多事,很多人,我到底忘记了什么?” 战争,这个世界发生过战争……韩青禹刚开始推理,准备再问。 “当啷啷啷……”一串金属敲击地面的响声传来。 一个身材高大,长相粗犷的男人,从远处走过来,他的手里拿着一根螺纹铁钎,铁钎拖地,当啷作响。 地上的石块碎了!韩青禹有些紧张,不自觉去看他的时候,他也看过来一眼。 接着,“咔!”那个人突然把铁钎拿起来,掰断了。 他用手,把铁钎掰断了! 就像是掰一根枯树枝那么轻松! 韩青禹“……”默默转开视线。 “咔!咔!咔……”贺堂堂一边走,一边一截一截地把铁钎掰下来,随手扔在地上。 然后他也不跟韩青禹说话,就这样从他身边走过。 这个过程,全程,韩青禹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也没跑。 就站着不动。 这时间,山坡上,墙根角,四处躲着偷看的人,已经全都笑疯了。一边笑,一边说小王爷和贺堂堂过分,作死,说完继续笑。 韩青禹乱了,他脑海里刚有的一点思路,至此全部崩碎……因为,刚这一幕,已经完全超出他的常识和认知了。 可是他对面那两个小男孩,他们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不会是我们村被搬到外星了吧?被科学家拿去做实验了?”脑海里以前看过那些路边科幻杂志上的离奇情节浮现。 韩青禹当场谨慎地没有再问,也没有选择回家,去向很可能已经被洗脑的爸妈,把事情说破,他默默往前走去,准备出村去看一看,比如说,县里。 ………… “他这是要去哪啊?”山坡上,杨清白困惑问。 “可能觉得在这捋不清了,想去县里看看。”温继飞说。 “啊?那他不是都发现了?” “嗯,让他发现吧。差不多就行了啊,你们!”温继飞说,然后从坡上下来,去开了车,远远跟着韩青禹。 从封龙岙到县城的一路,是沙石公路,熟悉的景象里,零星的几个村子都分布在远处。路上车辆并不多,偶尔几辆车经过,司机会从在车窗里转头,看韩青禹几眼。 韩青禹也看他们。 但是因为他身上穿着病号服呢,匆匆一瞥,司机们也没法确定什么,很快开过去。 就这样,一直走到了城郊,人渐渐多起来了。 “青少校?那个,是咱青少校吗?” “是!就是他!” 有人小声的议论。 “青少校好!”有人激动的大声呼喊。 韩青禹转头,看了看他们……沉默转回来。 就这样一下,因为他不说话,加上表情看着不太好,四周议论的声音全部安静下来。 只是当韩青禹低头继续往前走,他知道,有人远远地看着自己,跟着自己,而且跟来的人越来越多。 “要疯了啊……”韩青禹在路口停住,深呼吸。 要不找个人直接问?他想。 不问不行了!他抬头,转身。 视线快速转过,再转回。 猛然看着某处定住…… 几百米外,一栋韩青禹印象中从没有见过的高楼,出现在视线里,楼高大概九到十层,放在小县城来说,得算是大厦了。 这本身并没有什么,韩青禹现在的情绪状态,也没心思去看什么大厦,令他整个人定在这的,是那栋高楼的墙壁,整一面墙壁。 那面墙壁从屋顶而下,铺展着一幅巨大的画像。 画像上的人侧身而立,姿态正转头回看。 神情平淡,但是目光毅然。 他穿着一身黑色,略紧的衣服,那是韩青禹没有见过的款式。他的肩后背着一个,类似那两个小男孩背的匣子,不过是金属的。然后两把刀,以及一把巨大而狰狞,冒蓝光的柱剑。 “那似乎不是电影宣传画。” “那个人,好像是个特殊的战士。” “那个人……好像是我。” 韩青禹当然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这样的打扮,有过这样的眼神状态,甚至画像上的人在身材和样貌上,与他的自我印象,还都存在一些细微差别。 可是直觉上,韩青禹莫名就很确定,那是他,而不是某个样貌相似的人。 如果这样还不够的话,画像的右侧还有一排字 【来吧,拿起战刀,与青少校并肩作战。】 ……就这样,韩青禹木木看着高楼画像,远远近近的人群,小心翼翼而又激动不已地看着他。 这样过了也许两分钟,也许更久一些。 “青少校!”终于,不远处的一个人振臂向他喊出来。 而后,“青少校!”“青少校!”“……” 呼声如火蔓延,山呼海啸,整一座县城,沸腾起来。 “我失忆了。”至此,这一点已经完全确定。 “那么,我到底做过什么?” “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韩青禹站在街头,缓缓转身,茫然四顾。 705.没有实感的青少校 高楼悬挂的巨幅征兵广告,沸腾的城市和街道,四面八方密密麻麻,面孔模糊的人群…… 站在街口四顾,孤独而茫然的身影。 韩青禹并不理解他的家乡到底为什么,会自豪和激动成这样。 他没有因为这样的场面而被带动,也没有因此而感觉尴尬或羞耻,因为对于那个称呼,“青少校”,以及征兵广告上的那个侧影——除了知道“他”大概就是自己之外,韩青禹并没有任何具体体验和真实感。 “他是我,可是如同陌生人。” 就这样,沸腾的场面一直持续。大概两到三分钟后,韩青禹心里开始有一些不安和慌张,因为现在,他已经确定知道,自己失忆了,忘却了一些东西……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 他开始恐惧那段已成未知的过去,怕里面有疼痛和哀伤的记忆。 这源自不管经历,忘却,二十四还是十九岁,他一直没改变的性格……正如他这几年所做的那样,他总是会想守住身边在乎的一切。 “嘟!嘟嘟!”突然,尖锐的汽车喇叭声响起在身后。 韩青禹回头。 一辆越野吉普车靠路边停下来。 温继飞探身,摇下车窗,微笑向韩青禹招了一下手。 这还是韩青禹醒来之后,他们打的第一个照面。“王八蛋不会认不出我吧?毕竟我现在这么酷……”温继飞心想。 “瘟鸡!”韩青禹一眼认出了“五年后”的温继飞,甚至第一时间完全没有察觉那些变化和差异,小声激动喊道。 “嗯,先上车。”温继飞扭头示意一下,推开车门。 韩青禹跑过来,坐上副驾驶。 ……越野吉普车调头,加速,离开街口。此时,它是这整座城市,唯一一辆在行驶的汽车,车轮碾压路面的声音在沸腾的人潮中给人平静感…… 后视镜里,密集的人潮远去。 巨幅的征兵广告远去。 人声渐远,渐寂…… 温继飞转头看一眼韩青禹,发现韩青禹正在观察他,微笑一下说“觉得怎么样,变化大不大?按你失忆的时间算,五年不见了。” 五年不见?原来是五年,被忘记的时间,长达五年。 五年时间,温继飞的变化其实挺大的,不管形象还是气质。他的身上穿着带红色飞蛾胸章的黑色衣服,跟征兵广告上那个人穿的有些相似,他肩后没有负刀,但是背有以金属匣为主体的一套装置,跟征兵广告上那个人一样。 “看来这五年,瘟鸡和我走了一样的路,应该是一起经历的。”韩青禹想到这,犹豫了一下……缓缓侧身,转头,看向后视镜…… 终于,他看到了自己五年后的面庞。 熟悉。 陌生。 “青少校。”是征兵广告上的那张脸,韩青禹看到的,是一张既属于自己,又属于沙场,战士的面庞。 不过,眼神不一样。后视镜里的眼神,依然是他十九岁的眼神,此时带有一些迷茫和不安。 “诶,青子。”给了韩青禹几分钟自己缓冲后,温继飞伸手,磕了一下他的胳膊。 韩青禹转回来。 温继飞的手上拿着一盒已经打开的烟,四支烟从烟盒开口处,高低不齐地冒出来。 “拿一根,我路上给你讲讲。” “好。”韩青禹拿了一根。 温继飞收回手臂,甩一根在自己嘴里,点上,又帮韩青禹点上,然后一边放慢车速,一边开始讲述,说 “高考后那年,因为一个意外,你去了一支叫做蔚蓝的特殊部队。然后,我也上了那趟火车……” 温继飞的讲述并不具体,除了告诉韩青禹什么是蔚蓝,又什么是大尖,文明入侵以及人类的抗击外,关于他们自己的经历,反而都只是简单讲述。 因为这五年,他们所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同时温继飞还必须要考虑现在韩青禹的心理接受能力,所以那些太过残酷、复杂和沉重的东西,他都没有去说。 反正青子自己不久就会恢复记忆的。他想着。 难怪我说我怎么突然会英语了呢。韩青禹想。 “最后是大洋洲,你的一刀,终结了天顶战争……”温继飞囫囵把事情说完了,转头看看韩青禹。 “你是说,天顶那副铁甲是我?”韩青禹眼神惊讶犹豫问道。 “你记得?!”温继飞惊讶反问。 “模糊梦到过,但是不知道那原来是我。” “哦,是这样。”温继飞顿了顿说“就是那一战后,咱们回来了,你受伤失忆了。” “嗯。” 在韩青禹应完这声“嗯”后,温继飞没有再说话,又给他递了一根烟,自己也又点一根,然后,车厢里安静下来。 车轮继续平静地碾压着路面。 一直到可能半个小时后……韩青禹直起身,丢了手里早已经熄灭的烟头,转回来。 “怎么样?”温继飞笑着问“心理能接受了么?” “差不多吧。”韩青禹相信了,也已经接受了,说“不过瘟鸡你能理解吗?我没有实感,你说的那些东西,哪怕再相信,现在对我来说都是抽象的。包括你说的,这五年还有和我们一起经历的另外那些人,我跟他们也不熟了。” “对哦……不过没事,反正以后都会恢复的。” “嗯。” “其实暂时当作重新认识也不错……对,重新认识一下吧,未必是坏事。”温继飞说着自己笑起来。 “看来我这五年建立的形象不是太好。”韩青禹道。 “哈哈,敏锐。” 其实温继飞发现韩青禹漏了追究一件事,就是他现在到底有多强大。 他可能疏忽了,可能已经有结论了,也可能这一点并不在最在乎之列?好吧,那就先不说,反正我不去惹他就好。 “还有一件事。”韩青禹突然又说道。 “嗯?你说。” “为什么被你说的那么厉害,我才只是少校啊?”韩青禹困惑问。 温继飞刚才的讲述中,并没有涉及他们当年被迫逃亡的细节……这些还是等青子自己恢复吧,他想着,说“可能因为抠搜蠢吧,哈哈。” 韩青禹无语一下,“那你呢?” “…少将。”温继飞说。 这个,差距好像有点大啊,韩青禹愣了一下,改口说“对了,那个大画像是什么情况啊?” “蔚蓝全民征兵的广告,在全球范围,拿了七八个人当宣传形象,其中有你……”温继飞说“其实征兵这事,蔚蓝这阵子才刚准备启动。可能因为这里是你的家乡吧,所以先挂出来了。” “哦。”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不便?” “还好吧,因为没有记忆,比较抽象,所以没多少感觉。”韩青禹说“不然估计扛不太住。” “嗯……可是你会恢复啊。”温继飞一边思索,一边说“那张是侧脸……应该是露脸最多的了,更多照片他们应该也没有。这样吧,我回头联系蔚蓝,让他们如果有露脸太清楚的,都统一撤下来。至于你的标志形象,就让他们用吧,毕竟眼下这是关系全人类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我都行,听你的。”韩青禹说。 温继飞微微诧异,看了看他,笑一下说“那就这么决定。” “嗯”,韩青禹点头,凑近,小声问,“那他们给钱吗?” “……”温继飞顿了顿,“必须给啊,放心,我去要。” 韩青禹安心了。 ………… 其实此时,车子早已经开过了,温继飞回转,不紧不慢向封龙岙驶去。两人在车上,也完全恢复了自然随意的对话状态。 “对了,你刚才说,那些外星……大尖,它们现在都去了南极洲?”韩青禹突然问。 “是啊,用蔚蓝对外宣传的话说,叫全面龟缩。”温继飞说。 “那就是还要打,果然还要打啊……”韩青禹嘴里嘀咕着,心虚一下。 这事不管温继飞把他说得多厉害,现在你让他去砍外星怪物……韩青禹心里并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撒腿就跑。 “那东西估计很吓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要去打,会不会叫我……我失忆了啊!” “要不,我回到家继续装昏迷?” “想什么呢?”温继飞问。 “我在想,咱县里刚那样,我接下来都不太敢出门了。”韩青禹回头看了看其实早已消失的人群、人声,说。 “这才哪跟哪啊?”温继飞笑起来说“这也就是咱们老家了,小地方,群众反应都比较朴实。等你去到外面,看大城市,看这个世界,你才会真正知道,你的存在,现在到底是什么概念和意义……” 说着话,车子在韩家院外停下来。 这一次,封龙岙的村民们都没再被阻拦,远远近近,生涩地看着,打着招呼。溪流锋锐的人也不再躲他,全部站在院子里等候。 包括那个徒手掰铁纤的高手也在,韩青禹看到他了。 从刚才温继飞的讲述里,韩青禹知道,这些人原本都是跟自己很熟的,尤其其中一部分,五年来生死与共。 可是,他不认识他们了。 不单不认识人,甚至连他们名字,温继飞都没仔细说。 “见面该怎么打招呼啊?装作熟悉,还是礼貌客气?我没有欠他们钱吧?他们没欠我钱吧?还有爸妈那里……” 韩青禹犹豫,准备着,准备推开车门。 “可算回来了。青子!”老妈的声音突然传来,就像以前喊他回家吃饭时候一样,急切而带着几分恼火。 然后是一串急促脚步声。 车门从外被打开了。 “青子,来,快下来,妈有事跟你说。” 张洁霞一把抓了韩青禹的手腕,把他拖下车。 706.相亲只是老妈一拍脑门的事 “对了,这个还你。”温继飞探身从车里丢出来一个小布包,刻意丢了一个抛物线,给自己说话时间,提醒说“你的,接的时候千万别使劲。” 韩青禹转身摊手,沉臂,柔和地接住了。听着里头嚓嚓两声轻微的摩擦声,还没顾上看,已经被老妈拉拽着回到了屋里。 房门暂时关上了,屋里就只他们一家三口。爸妈两个都坐着,韩青禹站着。 气氛感觉不是太好,很像他小时候犯了错,回家等着挨训的关头。 “所以,这五年间发生的那些事,爸妈都是最后才知道的……之前一直被瞒着,直到等回来他们昏迷不醒的儿子。” 爸妈两个都还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只拿眼神瞧他。那眼神里似乎有深深地担忧和无奈,韩青禹心里开始不安起来。 “爸妈会因为青少校,稍微有点自豪吗?想想,大概还是担心、气愤和后怕更多吧?所以老妈之前会揍我。” 韩青禹也不知道怎么先开口说这事,毕竟他自己,对事情并不很了解。 冷场时间,低着头,他顺手把小布包打开了。 “老银镯子……老妈的,看样子应该是我去当兵的时候给我的。” “银元?!哪来的啊?看起来倒像是真的,而且是老东西,但是穿了孔,也不知道还值不值钱。” 看来这布包是我放重要的东西用的……布包不大,一共也没几件东西,韩青禹这样随意看了看,因为不记事,并没有发现里头其实少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他的小账本。 “等等,这是……” “小镜子?” “发绳?!” 看到这里,韩青禹心里猛地慌乱一下,因为这两件东西,很明显都是属于女孩子的,而且有被使用过的痕迹。 “不会是,不会是……” “这要是按电视剧的演法,怕不是哪个女孩留给我的。那么她,是我的什么人啊?” “她怎么了?为什么会留下这些日常用的东西给我?” 一股不自觉的哀伤感涌上来。 “青子。”老妈张洁霞终于开口了,喊了一声。 韩青禹慌忙抬头,暂时收住情绪,“诶。” “你忘记的事,现在应该都知道个大概了吧?”张洁霞问。 韩青禹点头,“嗯,瘟鸡在车上跟我说了一些。” “那就好。”张洁霞应了一句,接着,看似随口问道“那小飞有没有告诉你,你这五年交没交女朋友啊?” 什么,女朋友么?!问题正好跟镜子、发绳对上了,韩青禹心里“咯噔”一下,一边开始害怕,一边紧张道 “瘟鸡没说,我……有吗?” 要是有,她还好吗?现在哪里? 韩青禹有一串问题着急想问。 但是老妈没让他把话说完,站起身笑了笑,直接而冷漠道“你没有。” 不是温继飞没说,而是你根本没有。 “……”没有啊?过分了,我的娘,知道没有你还问?! 那这两件东西……好吧,没有也好,好过有,但她出了什么事。韩青禹在心底默默为他并不存在的女朋友庆幸,松了一口气。 他想事这点儿工夫,张洁霞已经走近了,突然切换表情,亲切说“青子,妈很担心你,你知道吗?” “我…知道。”韩青禹愧疚点头,心想这几年世道变化,他人在战场,家里怎么可能不担心,不害怕? “青子你想啊”,老妈说话拉着他坐下来,温柔继续道“在你是那个青少校的时候,那么英雄,那么厉害……你都找不着女朋友。” 韩青禹怔一下,原来老妈还是在说这个啊? “现在你变这样了,一躺几个月,脑子也坏掉了。”张洁霞接着补充道。 “……”韩青禹努力缓了缓,“瘟鸡说我应该不用多久就会恢复的。” “那也是坏过的啊,总难免是个顾忌知道吧?谁跟你好,嫁给你,不怕你转头又来一次,忘记她是谁啊?” 张洁霞一套话都是刚才就准备好了的,很快自己接上说 “所以现在,你就是一个脑子坏掉的退伍兵了,知道吗?儿子。” 听着突然好惨的感觉,老妈的眼神也是满满的慈爱和关怀……那就当是这样吧,韩青禹点了点头。 “所以,心气别太高,更别想着自己以前多厉害,多英雄。现在能有人喜欢你就不错了,知道吗?” 说心气高什么的,其实都是完全没有根据的,不过张洁霞还是堵了一手。她的见识不大,文化也不高,思来想去,怕的就是韩青禹之前,正因为站的太高了,才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女朋友。 “要不然怎么可能会是这样呢?我的儿子,可是青少校啊!” 对话到这里,韩青禹已经彻底被打击蔫了,无力地点了点头,“嗯。” 张洁霞趁他这一低头,快速转头给韩友山递了个眼神,意思说变乖了,脑子坏掉后,变得很好骗。 然后,她再转回来“青子你现在也24了,他们都说咱这世界太平不了几年,万一哪天,你又要去打仗,家里头就剩我和你爸两个……” 张洁霞说着,说着,看着儿子的神色越来越不安,估摸着火候已经差不多了……终于切入主题 “你去相亲吧,儿子。” “啊?!”韩青禹心说可是我脑子还是坏的啊。 但是,张洁霞要的就是儿子现在这个坏掉的状态。准备说不是坏掉,而是还原。 她刚认真和韩友山讨论过了,觉得儿子十九岁的时候,在这方面木归木,可也不至于是什么死铁直人。 所以,问题肯定都是蔚蓝部队造成的。 还好现在儿子突然又回到他十九岁的状态了,而且看着比以前还要单纯一些…… 这是好事,张洁霞当时就觉得。那不乡里小学老师还总说么,当一个人还是一张白纸的时候,最好刻画和教导。 所以,趁这机会,一定得让他练,让他去相亲,到最后能成当然最好,相几次不成也没关系,总归一定要争取,帮他把这个问题克服了。 好不容易又得到一次机会,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再走上那条老路,不然就完了呀。 “趁这会儿有时间,妈已经托人给你去安排了。咱多见几个没事,但是记得每个都要好好相,别犯铁,知道吗?” 别犯铁?什么叫做别犯铁啊?因为是死铁直人吗?那又是什么啊? 韩青禹正困惑呢,老妈已经伸手推他,说“去吧,抓紧洗个澡换衣服,一会儿人就该到了。” “一会儿?” “可不是,衣服妈都给你找好放床上了。”张洁霞又推一把,“快去啊,愣着干嘛?” 707.第一次相亲 菜园子的新楼里,因为韩青禹匆匆被拉走了,没有真的打上招呼,一群人已经回来了,此时正围桌坐着,目光汇集,看着桌面上一个毛了边的小本子。 别看它只是个破旧的小本子,这个破本子里涉及的债务关系,财富数额,至少好几万源能块。 放在现在这个源能已经公开的世界里,它基本等于是一个超级宝藏。 而且它所涉及的债务人,眼下几乎都是正被这个世界传扬的名字。要不是因为待在小山村的关系,没有人敢来打扰,这里早就不知道热闹成什么样了。 “连涂紫那七块他都还记着呢,你们敢信么?” 锈妹合上本子,收手,气愤了一句,看起来像是在为涂紫抱不平,但其实是为自己,这里面负债数额最大的人就是她。 小账本是他们不久前联手从温继飞手里抢的,当然,温继飞也没怎么反抗就是了。 “那现在怎么办?等他恢复了,肯定会想起来来找咱们要回去。”贺堂堂想了想说“要不直接烧了吧?” 听到他这么说,桌边所有人都缓缓转过来。 “堂堂你是真的不怕死。”折秋泓说。 然后朱家明点头,“嗯。” 这两个人是特别的,其中一个从不瞎起哄,而另一个,原本是同盟,可是现在貌似正在假装事情跟自己没关系,贺堂堂脸色一黯,心说是哦,他恢复了能记起来找小本子,他会记不起来我干过什么吗? 想到这,两手一摊,做了个掰螺纹铁钎的动作,贺堂堂破罐子破摔说“没事,我反正已经是这样了,没救了……” 这时候,“啪啪啪啪啪”,一串脚步声冲进来,一名负责隐身站岗的溪流锋锐战士跑进屋里,站住,目光震惊看了看众人。 “怎么了?”温继飞连忙起身那枪问。 “相亲!”战士说。 “什么?” “青少校在准备相亲!” “……开玩笑的吧?” “不是,是真的,他衣服都换好了,西装。”战士不敢让自己的目光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停留太久,以免他们认为自己的紧急报告有指向性。 怎么说呢,以青少校现在的情况,他是十九岁还没见过世面的记忆,二十四的年纪,在亲妈的要求下,还真说不定随便相中一个就好上了。 那可就是大事件,大新闻,说不定会让整个蔚蓝炸锅的大新闻。 桌边沉默下来…… “为什么阿姨会突然这么着急啊?”锈妹小声嘟囔了一句。 这问题战士回答不了。温继飞、吴恤、杨清白三个都不出声,只默默转头,看向贺堂堂。 先看了好几秒。 “死铁直人的事,也是你跟阿姨说的吧?” “必死无疑了。” “就算青子恢复了不来弄死你,也有别人恨不得弄死你,你信吗?堂堂。”杨清白收了声,含糊嘀咕说“说不定现在这里就有。” “……”贺堂堂“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啊,唉,问题他在这,他能跟谁相亲啊?” 正这时候,“来了,来了。”又一名守岗的战士焦急跑进来。 贺堂堂转身,“谁来了?” “青少校相亲的姑娘。” ………… “哇!”因为就住邻村的关系,叶婉芬没有骑车,而且她是一个人来的,结果她刚到村口,就看见路边站了两排传说中的人类源能战士。 “他们,记得好像是叫溪流锋锐,跟青子一伙的。”姑娘有些紧张,小幅度地摆了摆手,低头快速从中间走过。 等到她走远了,路边两排人,互相看了看。他们原本有计划,最好是能直接把人吓走或劝退的,可是眼前这个农村姑娘,一看就朴实单纯,而且吧,这事也怪不到她身上,所以最终他们什么都没干。 看着倒像是来列队欢迎的。 “现在怎么办啊?”贺堂堂问。 “先去看看。”温继飞有些小激动说。 等他们一群人杀回到韩家的时候,从新楼二楼窗口外下看,那个姑娘,已经站在韩青禹面前了。 因为她这边没带人的关系,张洁霞自然也不好留下,尴尬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 说起来,要是青子那年高考后真就安生在家待着,张洁霞自己心里选定的儿媳妇,就是叶婉芬。 放在附近这十里八乡,叶婉芬就是那个最最出类拔萃的姑娘。而且她家里,她妈早就相中青子了,明里暗里给递过好几回话。 “听战士们刚打听到的消息,她叫叶婉芬,是青子的小学同学,初中同校不同班,读完后就没再继续上学了。” “所以,青梅竹马?” 楼上一边收集着情报,一边讨论,观察着。 麻花辫子,额头刘海微乱,姑娘虽然说不上多漂亮,可也健康水灵,而且透着一股朴实的美好。 眼睛扑啦一眨,“青子?” 韩青禹点了点头,不知所措地笑笑。人生第一次相亲,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青少校,还是十九岁的韩青禹。 “竟然真的是你,你知道吗?我之前看电视,看新闻,我都不敢相信。”叶婉芬激动灿烂笑一下,偏头看了看房门,突然凑近小声说“不过话先说好,你别紧张,我其实不是来跟你相亲的,我就是这个趁机会来看看你。” “啊?”韩青禹愣了愣,“为什么啊?” “因为不可能呀,也不合适。”叶婉芬头一歪,麻花辫子轻摇,笑着说“我就是趁机来看看th青少校真人,嘻,我表妹她们闹着要跟来,我都没答应。” 姑娘话里的意思,她不认为自己适合嫁给青少校,在现在这个世界,这太荒唐了。用外面世界的话说,现在她眼前的这位,可是守护星辰的人呢。 但是韩青禹听了,直接想好像老妈说的是对的…… “欸。”叶婉芬自己坐下了,等了会儿没反应,伸手在韩青禹面前晃了晃,似乎因为说完了那句话,姑娘已经放松下来。 韩青禹回过神来,“嗯?” “我是叫你青子,还是青少校啊?” “还是青子吧。” “好的。”叶婉芬咬下嘴唇犹豫了一下,“那,我能碰一下你吗?” “啊?” “碰一下,看看人类最强战士什么样,还是不是肉做的,行不?我们都好奇着呢。” “……好吧。”韩青禹点头,心说我也好奇啊。 窗口视线里,叶婉芬站起来了,向前探身…… 新楼楼上一下就乱套了。 “窝草!”“这么快?!”“太不知检点了,某人。”“嗯,过分了。”“……” 干净整洁的指尖,犹豫了几秒,叶婉芬咬咬牙,在韩青禹右脸颊,轻轻触了一下,轻轻“哇!”坐回去。 韩青禹困惑看看她,“怎么,很奇怪吗?” 叶婉芬摇头笑,“没,就活人一样。” 韩青禹“……” “我这一下就不慌多了。不过还是觉得你回来,待在咱们这,感觉怪怪的。”叶婉芬说“你肯定还要走吧?对了,青子你能给我讲讲你这几年的故事吗?我听了好回去吹牛。” “这个,不能,我不记得了。”韩青禹老实说。 “好吧。”叶婉芬性子爽利,也不勉强,就好像自己是来做采访似的,依然兴致勃勃说“那你还记得我吗?” “嗯,记得。”韩青禹点头。 竟然被青少校记得,叶婉芬眼神激动一下,追问道“那你都记得我什么呀?” “我记得你小时候学我们男孩子站着尿尿,尿一身,被你妈追着打。”韩青禹说。 叶婉芬“……” “还有,我记得有一年,你长了很多虱子,被你妈剃了光头。然后,我们都开始叫你小尼姑。”韩青禹继续说。 “……”叶婉芬努力缓了缓,“唉,看来阿姨说让我多体谅是对的,青子,我要是真跟你相亲,我现在估计就气死了。” 姑娘说着,气到笑出来。 “不过我还是有件事要提醒你。”她接着说。 “什么?” “你要是其实不喜欢相亲,额,不想被参观的话……那你得抓紧点了,抓紧让阿姨去跟媒人们说,这事不算数了。”叶婉芬认真说。 “为什么?” “因为现在,咱们整个县,所有媒人家的房门,大概都已经裂了。” 708.今日新闻 “其实可能也没那么多人真想嫁给你,那得多大的心啊!可是有谁会不想来看看你呢?电视上的话说你的一刀劈出了人类一个新的时代,谁不想跟这个时代相个亲啊?那多厉害?” 总体来说,叶婉芬把这当作一件珍贵、难得而又有趣的事情,这是她一开始就先说了的。 至于韩青禹,他之前只听温继飞粗略说起过这些。可是温继飞并不会站在这样一个普通人的视角看他,所以,得算是在叶婉芬这里,他才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那位“青少校”夸张的存在感。 他没办法具体去想象那种意义,开始有些紧张,怕万一自己恢复得太慢,某一天被需要了,连最普通的责任和期待都背负不起。 时间就这样,在叶婉芬的滔滔不绝里,很快地流逝着。 姑娘自然是相过亲的,而且不止一两次,一个多小时时间里,她把能教能叮嘱的,都跟韩青禹细致说了,心里大致还是盼望着,青少校的身边能有个很好的人。 怎么说嘞,在看过了那道横破天顶的斩虹后,再看见the青少校坐这傻乎乎相亲的样子,姑娘想想还挺心疼的。 这么聊下来,初始的紧张感早就已经没有了,现在差不多变成了教学,姑娘性子放得开,话多笑容也多。 画面看在新楼那边人的眼里,两个人这亲,相得可好了。 “所以,十九岁的青少校原来是这么容易搞定的吗?”新楼二楼,溪流锋锐的战士们看得都已经有点错乱了,纷纷议论着“这样到底算是相成了,还是没有啊?” “那谁知道。”温继飞笑笑说“不过你们猜,要是这个没成?接下来还有多少人会来?” “啊,还有很多吗?”米拉转头看她问。 “那当然,而且人可能都已经在路上了。”小王爷接茬笑笑,“你们老外不懂,在华系亚农村,媒婆的嘴可比广播电视更厉害多了。” “那他总不会都相吧?” “不知道,他十九岁会怎么想,谁知道?不过我倒是觉得这样反而很公平,不管是谁,之前认识不认识,有没有关联,都一样刚开始认识他,谁倒霉谁捡走呗。” 杨清白笑着说。 “屁嘞。”米拉的华系亚语早就已经精通得几乎超过母语,骂一句,怨愤说“对我们老外就不公平,一点都不公平。” 现场困惑两秒,接着都笑起来。 三年多前,韩青禹在不义之城曾经公开说过,他不喜欢老外。这种观念大致是原生的,就算他再回到十九岁,也不会被改变。而且因为没见过世面的关系,还可能更坚定。 “这么说,对菜心是不是也不公平啊?她也算半个老外。” “对哦。” “那么这就淘汰了一大批。” “是的,折医生没这个问题,折医生你要不要试试啊?”一名聊嗨了溪流锋锐战士脱口而出。 说完意识到的时候,自己有些慌张。 四周围的其他战士们,也都跟着慌神一下。因为事实上折秋泓平日里跟他们并不亲近,感觉也很不好接触。 “我么?”折秋泓平静转过来,其实她也是有一些混血基因的,但是稀释得比较充分,完全看不出来。 “我在这方面对他没有任何兴趣。”折秋泓冷漠说“鉴于战斗天赋和融合度并不能遗传,他其他方面的条件,完全达不到我的遗传需求。” “长得也不符合?!” “外貌并不在我的遗传需求考虑范围。”折秋泓抬手,指了指脑门说“太笨了。” “哈哈哈……” “笑什么?”折秋泓仍然板着脸,说“你们也没好到哪里去。” “……” 现场的议论声和笑声中,某个真正觉得这样超级不公平的铁人,独自默默站在角落里,“气死我了。” 就算无关相亲,重新认识韩青禹这件事,对锈妹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挑战,甚至会是心理上的难关。 毕竟他们当年刚认识的时候,韩青禹那个蠢货,就一度真的把她当作机器人。 这时候,“喂?!”贺堂堂独自在房间的另一头,接起了溪流锋锐官方通话器。 他刚才没有参与讨论,独自默默在思考,应该怎样绝境求生,听到通话器响,其实还有些不耐烦。 “你好,我是涂紫。”对面的通话环境似乎刚从嘈杂中安静下来,通讯官的声音也有些激动,说,“不过这是蔚蓝官方频段。” 涂紫的意思其实是在提醒贺堂堂,现在他们的通话有很多人在听。 呵呵,蔚蓝官方又怎么了?老子有不归你们管。贺堂堂才没有心情思考这有什么问题呢,直接,“哦,什么事你说。” “我们听说青少校醒了?他现在身体怎么样?” “是醒了,身体……很好。” “那他现在忙么?有没有时间……”涂紫这么问的意思,或者说蔚蓝官方的意思,是希望能够和韩青禹直接通话。 这次贺堂堂听懂了,“他相亲呢,没空。” 说完,贺堂堂直接挂断通话。 当他突然感觉到身后变得很安静,缓缓转身看去,整个房间所有人站在另一头,死寂死寂地看着他。 “怎么了?”贺堂堂拿着通话器茫然问。 杨清白“我知道封龙岙有个叫七叔的人是打棺材的。” 朱家明“那就好。” “走吧,堂堂。”温继飞说“我领你提前打一副去。” ………… “哎呀,两个半小时了。”叶婉芬看一眼手表,“好了,我也没东西教你了,该走了。” 叶婉芬起身时大大的舒展了一下身体,像是完成了一件很重大的事。 呼……目光转过来时,攥了拳头,认真说“那么青子你加油啊,还有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谢谢。”韩青禹想这事呢,起身,点头,就这样看着叶婉芬出门。 姑娘摆手,然后,笑容在走出门口的一刹那敛住了,不自觉低头,低声叹了口气。 女人心思,大致总难免是这样的,虽然心里早都想好了,话也说得足够漂亮,可是到最后,真一点转折都没有,又难免有点儿失落。 大致心里忍不住还是会盼望,要是一不小心被喜欢了多好啊?虽然真要是被喜欢了,肯定会不知所措,大概率也不够勇气。 ………… 韩青禹走到爸妈面前。 这情况一看就很明显了,所以张洁霞和韩友山也没问,安慰说“没事,咱再相几个看看。” “妈,我不想相了。”韩青禹不敢太大声。 这让他看起来很委屈,很无助。 张洁霞和韩友山互相看了看……转回来,“那好吧,妈去找那些媒人,就说你暂时身体还没恢复,先缓缓。” “嗯。”韩青禹轻松了,抬头开心笑了一下。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今天蔚蓝的新闻,乃至公众媒体的新闻,很快会出来。 the青少校终于苏醒了。 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好。 目前,正在老家相亲。 709.我爸飞走了 这天傍晚,吃晚饭的时候,为了让韩青禹一家人好好说说话,溪流锋锐的人一个都没有过去。 这等于说至此为止,他们中除了温继飞外,谁都还没跟青子真正打过招呼,重新认识。 “坐呀,看看有没有胃口。” 满满一桌子菜都是韩青禹以前喜欢的,张洁霞说话的时候,语气、表情都有些忏愧,说完又去厨房端菜。 她本身文化就浅,又是急性子,这不今天儿子刚醒过来,就被她折腾了好几出。一直到刚才,发现他眼底的无助和怯弱了,当妈的才又想起来心疼。这份心疼先前持续已经三个多月了。 韩青禹也已经三个多月没吃过东西了,一直只靠源能温养,现在身体固然没问题,可是肠胃,已经不怎么适应食物了。 葱花点缀的过油肉摆在面前,只是看着就一阵反胃,韩青禹转头看见桌面上摆着三瓶哇哈哈,心想要不先喝点奶了,就伸手去拿。 “欸,不要碰我的酒,小孩子不要喝酒。”一个老头走过来,抢了桌上的哇哈哈在手里,抱着坐下来。 “酒?这是酒?!”韩青禹慌乱困惑一下,心想这不是哇哈哈吗?难道我连这个都一起失忆错乱了? 抬头看去。 对面老头的身上穿着一件僧袍,但是留有头发,面色看起来康健有精神。 老头也正看他呢。 两个人就这样,突然开始面面相觑…… 隔着桌面,都在心里默默思考着同一个问题你谁啊? 按说韩青禹本该是能联想起龙池大师的,当初在军团广场,他就想到了,不过现在他的思维比较乱,遇见不认识的人,一概先往失忆部分去猜,反而抓不到正确思路。 另外姜龙池也没报名号,他忘了。 他现在的形象,也已经跟以前有了不小的差别,除了越来越健忘外,整个人其他方面,状态都很不错。 “我想了想,我可能是你爷爷。”大概一分钟后,姜龙池先开口,提出一种可能性。 “滚!”滚字是下意识说出来的,韩青禹说完忙把语气放缓,“你不是,我爷爷过世了。” “是吗?” “嗯,虽然我忘了很多事,但是这个我记得。” 老头眉头皱了皱,“那我是谁?” “啊?这我怎么知道?”韩青禹越发困惑了。 “那你是谁?” “我是韩青禹。” “哦,那你怎么会在我家?” “……这是我家。” “是吗?!”姜龙池左右看了看,“那我怎么会在你家?” “我怎么知道啊?” “我想到了。” “嗯?” “我可能是你爷爷。” “滚!” 这老头怎么回事啊?韩青禹心说我五年没回来,多个弟弟妹妹不难理解,多个爷爷算什么情况? 明明不应该笑的,眼前都是家人,而且从身份上来说,一个是蔚蓝上将,一个是the青少校,笑话他们多少有点儿胆大包天,可是,张洁霞和韩友山夫妻俩站在门口,都已经笑疯了。 “来来来,我给你们俩捋捋。”韩友山笑着坐下来,好不容易把前情后事,两人的身份和目前情况,都说清楚了。 原来是当年那个骗吃骗喝的老和尚啊,给我取名字的龙池大师,想不到他竟然是蔚蓝上将这么夸张,军衔比瘟鸡还高。 韩青禹这么想着,当即有点怂,也不知道要不要站起来给老头敬个礼什么的。 “没事,你就当是认了个干爷爷,反正大师以前跟你亲爷爷也是那么好的交情。”张洁霞盛了米饭过来依次放下,小声用方言跟他说“改明天他还会问你是谁,但是只要相处长了,他就知道你是一家人了。” “嗯。”韩青禹点头,心说可是我亲爷爷人小气着呢,管他什么老交情,知道了肯定得生闷气。 拣筷子的时候,又抬头看了老人一眼,韩青禹心里突然感觉有些凄凉,蔚蓝上将啊,想不到晚年竟然是这样子。 不过老头自己还挺开心的,替韩友山夫妻俩高兴,也为家里多了一个人感到喜悦,美滋滋嘬了一口哇哈哈,摆出大人物的架势说 “孩子还不错,以后有什么事跟我说,我给你们顾着。” “诶。”韩友山和张洁霞都安心笑起来。 ………… 晚饭后,趁着张洁霞收拾桌面的工夫,韩友山悄悄把韩青禹叫了出去。父子两个趁着夕阳余晖,绕山路,拐到后山脚的果园子里。 “这一天尽可着你妈折腾了,咱们父子俩都没好好说过话。”韩友山的笑容里莫名有几分尴尬,说“青子啊。” “诶,爸。”想着老爸应该是有话跟自己说,韩青禹候着。 “你看这个。”吭chua啷,韩友山突然从手上裹成一团的外套里,拎出来一套源能装置……接着激动说 “我跟溪流锋锐那边战士借的,本来我想说用你那套,但是他们告诉我,你的不一样,你的得超级才能用,普通人穿上一个不小心命就没了。” “他们说这个应该还行。实话说我其实早就想试试看了,可是后来电视那么一播,我成了青少校的亲爹了。那我就想啊,万一要是我试了不行,顶不住,那得多丢人啊?!所以就耽搁下来了。” 韩友山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往身上穿装置。 韩青禹站一旁看着有点头痛,因为面前这套东西,现在对他来说,也是完全陌生的,而且听老爸刚才的意思,似乎这玩意弄不好还会有危险。 “这个,爸你会穿吗?可别穿错了。”他担心道。 “放心,我看了几个月了,也问过了。”韩友山自信说。 “可是”,韩青禹顿了顿,“可是这里就咱俩,我现在也不懂,万一有什么意外,我也处理不来,咱们还是先叫几个过来吧?比如瘟鸡……” “没事,我叫了。”韩友山一边转头张望,一边说“我叫了个最可靠的。” 话音落下时,夕阳斜过山岗的光束里,一个穿着黑色战斗服的身影朝他们走来。 那个人背着黑色的长枪,蓝色的柱剑。 他叫吴恤。 是现穹顶榜第七,韩爸韩妈一致认为溪流锋锐最可靠的人。 一边走,一边踢开脚下标路的树枝,毕竟刚重新认识,吴恤暂时不想韩青禹发现他不认路这件事。 他看见韩青禹了。 韩青禹也正看着他,有些认生的样子。 “你好,我叫吴恤……叔叔好。” “我叫韩青禹。” “嗯。”只一个字,吴恤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了。 这种感觉细说起来其实很微妙。 面前的这个家伙,原本是他生死并肩的朋友,同时也是他们所有人的领袖,或者说主心骨、支柱。 曾经的他是一个什么样人呢? 除去那些强大而震撼的事迹,吴恤至今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他理所当然地捡走自己的病孤枪。 再后来是一场峡谷血战,他们站在敌对立场,但是吴恤宁死也没有向他出手……他一个人杀穿了那条峡谷,问他说跟我走吧。 而眼前的这个韩青禹,看起来有些慌张,眼神无措。他不只是回归了自己的十九岁,而且因为世界的巨大变化和那段被忘却的记忆,现在正处于迷茫和惶恐之中…… 因为那种认生、紧张的眼神,吴恤很想跟他再说点什么,但是说不出来。 “吴恤你看,我这样穿都对吧?”韩友山忍着激动走过来问。 吴恤仔细看了看,点头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源能块,给韩友山打开金属匣装上,平淡说“好了。” 好了,韩青禹紧张不安地看着韩友山。 韩友山自己抬手到心口开关处暂时停住,看着也有些紧张。 呼,我可是青少校的亲爹啊!他想着,按下去。 “颂!”装置一声低响。 韩友山嘎嘣,晕了。 应声直接一口血喷出来,身体笔直向前,栽倒在地上。还好地上是预先找好的软泥,人才没有磕着。 “……爸?!”韩青禹一下慌了,“爸!你怎么样?快,快关掉它,喊医生……” “他没事,这是正常的。”吴恤蹲下没关装置,只是把人翻过来,同时尽力解释说“我给他装的是你倒灌的源能块,他很快就会醒,不会有伤。” “……真的?!” “嗯。”吴恤站起来,点头说“等一会儿就好了。” “……” “真的,我保证。” 好吧,既然这样,韩青禹一边紧张等待,一边犹豫看了看吴恤,这人看着好像不爱说话,脸也很木,不过确实挺像好人的。 “咱们以前很熟,是吗?”又犹豫了一会儿后,韩青禹试着问。 “嗯。”吴恤看他,用力点了一下头,我们何止很熟啊,是生死与共。他很想对十九岁的青子笑一下,但是努力了,还是笑不出来。 “那现在,我是不是很……”韩青禹想说现在的我是不是很糟糕,很让你们担心和失望,想想觉得矫情了,弱弱笑一下,“那你们现在怎么想的啊?” 怎么想么?吴恤现场想了想,现在青子的战力水平具体怎么样,他不清楚,但是以战场而言,他的战斗经验,技巧,甚至意志,肯定都是无法适应的…… 用小王爷和温继飞的话说特殊情况,可能一个顶级,都有机会刺杀他。 所以他们才对外封锁了青子失忆的消息。 “我会保护你。”想到最后,吴恤平淡说。 这话听起来感觉怪怪的,不过看他说话的样子,又很认真,韩青禹刚想开口说谢谢…… “颂!” 他爹飞走了。 突然一下直接从地上跃起来。 因为跃得实在很高,很飘,以至于看起来就像是在飞一样。 果园是沿山坡而下建的,呈阶梯结构,一阶大概一米多,韩友山第一跃就是三阶,第二跃砸在了三四阶之间,给地上砸一坑,但是并没停下来…… “哎哟,哎哟……这,厉害。” 夕阳的余晖里,the青少校的亲爹一路起伏,直往山上跃去。 710.看来我们很强 韩青禹苏醒至今,还没有看过源能状态下的战斗或演示,之前贺堂堂徒手掰铁钎的时候,也没使用装置,所以,这才是第一次。 “源能!”“好夸张的东西啊,这个世界变得好夸张。” “……不对,我爸飞走了。” 等到韩青禹终于从震撼中回过神来,意识到这件事,韩友山已经飞上去一百多米了。 “我爸他……”韩青禹慌张转头看向吴恤。 “没事,叔叔只是在适应。”吴恤镇定抬头看着,纹丝不动,说“叔叔大概a级。” 虽然蔚蓝已经用无数实验证明过,融合度真的与遗传无关,但是巧了,作为the青少校的爹,韩友山的融合度也很高。 这是对眼前画面唯一的解释。 韩青禹倒灌的源能块虽然可以让他无伤,快速醒来,但是大概并没有办法,让他这么一路蹦上去。 a级?a级是什么概念,韩青禹完全不懂,“真的没事啊?” “嗯,适应一下就好。”吴恤说。 这时候,“唉……过分了。” 温继飞说话走过来时,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说的韩爸韩妈觉得吴恤最靠谱过分了,还是韩友山的融合度过分了。 “不过这事咱们还是别告诉叔叔吧,咱们就说他的融合度很低好了。更不要对外说。” 温继飞依然是最了解韩青禹的,一句话直落在心坎上,韩青禹连忙点头认同,说“好,就这么办。” 这几句对话花掉了大概十八秒钟。 十八秒,韩友山同志已经快要越过果园所在的小山头,往远处的高山跃去了。 与这边不同,那边的树林很密,岩壁陡峭。 韩青禹再次紧张起来,转头看向吴恤。 吴恤没去看他,但是在心底尴尬了一下,“叔叔好像还没适应,或者太兴奋了,根本没有尝试去控制。” “不能再让叔叔这么飞下去了,不然等我抓住他,我们俩可能找不回来。”潜意识里忘了其实韩友山可以带路,想到这里,吴恤准备启动…… “轰!”突然一股磅礴的源能爆发,从他身边激荡而起。 韩青禹身上并没有穿装置,只凭体内液态源能爆发,应声冲出。 地面泥土塌陷,猎猎的风从耳边不断掠过,韩青禹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什么情况,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几次触地,又花了多少时间…… 总之,老爸正凌空胡乱扒拉的身影,在他的眼睛里快速放大。 很快,他就到了一个感觉能抓住他的距离。 “颂!”最后一步蹬地,韩青禹身形如箭,缘山壁直上山顶,继而冲向空中…… 凌空制动。 定格画面一闪而逝。 一瞬间的机会,怕自己手重了,韩青禹不敢直接抓人,伸手精确抓住韩友山后背的装置连接带,将人在空中一把揪回来。 而后,凌空转身。 ……山脚瘟鸡和吴恤的身影,在视线里变得很小,韩青禹愣了愣,我从那到这用了多久?可能两秒,三秒? 同时间,韩友山也愣住了,他被单手拎着,在空中定格。 之后的下落完全无需刻意缓冲,韩青禹动作轻柔把老爸放下,抓着他胳膊,防止他因为太晕摔倒,小心翼翼说“爸,你好像很菜。” “啊?很菜是什么?”韩友山茫然转过来。 “就是很弱的意思。”韩青禹小声而认真说。 韩友山“……” 他没想过要像儿子那样,也去当英雄,只是偷偷地想过,要是还有下一次,他这个父亲,最好不再只能坐在电视机前,看儿子去赴生死之战。 ………… 从后山回来的一路,韩友山都没再跟韩青禹说话。不过他和温继飞、吴恤聊得很好。 温继飞把那套装置留给他了,说是给他偷偷锻炼身体用,然后立即就去拿源能块。他估计得搬一箱过来。 韩家后院里只剩下吴恤和韩青禹两个。 沉默, 沉默, 沉默…… “我,对不起。”吴恤终于开口,因为刚才的判断失误,差点害青子的爹飞走了,他现在有些惭愧和尴尬。 “没事。”韩青禹连忙说,然后犹豫一下,看着吴恤,“我爸刚才好像说你很强,是吗?” 很强吗?穹顶榜第七,吴恤想了想说“应该还行。” “那咱们俩……” “以前你强”,吴恤顿了顿,抬头,“现在不知道。” 吴恤是一个没有理想的人,如果硬要说有,大概比青子强算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 这要是以前,他们俩就得找地方打一场了,但是现在的韩青禹,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哦,那你的军衔是?” 他看了,这群人的战斗服上,好像没有肩章。 为什么他会突然问军衔啊?吴恤困惑一下,也没去解释,直接如实说“中尉。” 才中尉啊?瘟鸡都少将了!韩青禹默默在心底想了一会儿,又问“那你跟那天徒手掰断铁钎的那个大个比呢,谁更强?” 这一瞬间,吴恤感觉受到了侮辱…… “那当然是我更强。”声音来自他们身后。 吴恤抬头看去的时候,贺堂堂快速给他递了一个哀求的眼神。 其实他刚才就来了,一直在看着。贺堂堂目前的核心问题是自救,可是这已经很难了,除非……有什么办法,能让青子自己以后不好意思提这些事。 这是以毒攻毒的办法,贺堂堂豁出去了,走近看了看韩青禹。 很好,他眼神有点慌。 贺堂堂酝酿一下,转身,“韩青禹,你以前很强,跟我是一个级别,你知道吗?” 韩青禹当然不知道,不过既然高手亲口这么说,他还是点了点头。 “可惜你现在失忆了,战斗力下降。”贺堂堂低头沉吟一下,抬头,“这段时间我会保护你。” 他也要保护我吗?韩青禹转头看了看吴恤。 “他不行。”贺堂堂抢先说“现在只有我能确保你的安全,不过这不是无偿的。你需要当着你爸妈和所有人的面承诺一件事。” “什么?” “发誓等你恢复后永远不与我为敌。” “……”韩青禹犹豫困惑一下。 他是失忆了,是处在一个很茫然的状态,可是他不是彻底变傻了,这情况一看就不对劲。 可是到底哪不对劲呢?他一下又想不明白。 “怎么?你不同意?”贺堂堂从口袋里掏出一截螺纹钢钎,“咔”,轻松徒手掰断,像上次那样丢在地上。 中指长的一截钢钎,砸在地面青石上吭嗡颤动着…… “你干嘛?”贺堂堂的声音突然慌起来。 因为他的视线里,韩青禹正俯身,把钢钎捡起来。 捡起来,握在手里,握紧。 “咔咔咔咔咔咔……” 钢钎在手心不断碎裂。 韩青禹自己都惊了,他只是因为刚才已经发现自己跑得很快,跳得很高,所以想着试一下而已,没想到…… 继续用力又揉了几下,韩青禹缓缓摊开手掌…… 掌心上,钢钎成粉。 整个韩家后院在这一刻变得很安静。 两秒钟,韩青禹缓缓抬头,目光既诚恳又困惑,看向贺堂堂。 贺堂堂“……” 早知道不弄钢钎了,直接吃个大尖让他看,不信他敢试。 “我们以前关系一定很好吧?”韩青禹突然问道。 “嗯,特别好,尤其是咱们俩。” “果然”,韩青禹眼神开心一下,“对了,你叫什么啊?” “朱家明。” “哦,那你在我们一群人里,实力大概排第几?” “第二……三”,贺堂堂转头看看吴恤,再转回来,“大概四……五六七八吧。不过我潜力很大,真的,不骗你。” “嗯,我信,看来我们真的很强。”韩青禹笑起来。 是那种贺堂堂以前看过很多次的笑,带着让人心悸的意味……他正在恢复,可能记忆没有恢复,但是属于韩青禹的那种可怕的本性,正在逐渐恢复。 711.道歉 贺堂堂成了促使韩青禹开始恢复的第一个诱因,不是记忆和战力,而是本性和气质。 在他之前,韩青禹醒来遇到的人,爸、妈,瘟鸡,吴恤,大体都是能给他可信赖感,让他感觉安心的,所以他暴露出脆弱和不安,没有做外壳和武装。 贺堂堂这样当然也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威胁,只是他在跟韩青禹耍心眼。 于是,韩青禹的小心眼就被激发出来了。一起被激发的还有他狡猾和抗争的本性,就像他当年第一次遇到劳简的时候一样。 “把你剩下的半截钢钎给我吧。”韩青禹伸手说。 贺堂堂犹豫了一下,“干嘛?” “留个纪念。” “这个有什么好纪念的,还是不要了吧?”贺堂堂退一步推脱道。 “要的。”韩青禹固执地伸着手。 贺堂堂没办法了,只好把剩下的半截钢钎递给他,弱弱说“其实我们关系真的很好,我只是逗你玩的。” “我知道。”韩青禹笑。 “……”贺堂堂心说你不要再这样笑了啊,你这样笑,我容易出事。 之前在第三固定探索地闲得没事的那段时间,有一次贺堂堂跟菜心吵架,吵不过,又打不过,就骗她说韩青禹那天独自一人,跑去喜朗峰顶怀旧去了。 然后尹菜心就去爬山了,喜朗峰顶是她曾经跟韩青禹表白过的地方。 这件事被发现的时候,韩青禹也跟着大家一起笑。 然后,当天晚上,贺堂堂睡着睡着……全身只穿了一条短裤,被人吊挂在剑鱼级飞船下,送去了喜朗峰顶。 因为没穿装置,他回来的时候,都已经成雪人了。 “总之很高兴认识你,不管以前还是现在。” 韩青禹笑容灿烂又说了一句,伸手拍拍贺堂堂肩侧。 这一刻“十九岁”的韩青禹确实是开心的。 “除了瘟鸡一直一起经历外,吴恤,朱家明,大概还有……看来我这五年交了一些很好的朋友,一群很不错而且有趣的人。我们好像很强!” 他在心里想着。 当一个人在遗失了时间后,突然发现身边留下来了珍贵而可信的人,这无疑是让人幸福的。 对于韩青禹而言,这很重要,这证明过去的这五年,他肯定做对了一些事。 除此之外,另一个开心的理由,在于他对自身“强大”的发现。 这一点其实温继飞和叶婉芬都已经告诉过他了,但是,抽象的知道是一回事,亲身的体验,又是另一回事。 “我跑的好快,跳得好高啊,我徒手把钢钎捏成粉了。” 因为是十九岁的心理和认知,这突如其来的强大力量,让韩青禹既新奇又激动。 韩青禹回到屋里的时候,爸妈和龙池大师三个正在看电视。老爸自然是不理他的,老妈干脆就没发现他回来了。 只有龙池大师抬头问了一句“你是谁?” “……”韩青禹先是郁闷一下,跟着有点儿小兴奋说“th青少校,很厉害的,大师你听过吗?” 姜龙池眼神困惑一下,摇头,“没有。” “为一切正在……”这句话刚才温继飞提过一次,不过韩青禹还没记清楚。 姜龙池直接脱口而出,“为一切正在呼吸的,战无退路,身阻长空?” “自己人。” 韩青禹伸手,跟他击掌。 然后手揣口袋里,摸到那一小截钢钎,食指中指轻轻一别,咔,掰下来一半,找了椅子自己坐下。 他想找机会给爸妈表演一下来着,让他们震惊一下。 不过韩友山和张洁霞都专心看着电视呢,似乎故意不理他。 蔚蓝拒绝者专属频道,此时轮播的电视画面里 【浩荡的战场景象惨烈,一个伤痕累累的模糊侧影立在冰雪断崖一端,凛冽的风雪中,旌旗在肩。 雪峰之巅,一道蓝光在夜色星幕中直冲天顶,与从天而下的一团红光,凌空轰然对撞…… 在高楼顶上斩击空中外星舰队的长刀。 破天的巨锤,轰开了地面上的阴影。 冰雪和陆地,万千战士在浴血战斗。 决死冲锋,源能轰响,死铁长枪如林。 人类的源能战机在漫天敌群中穿梭……】 这是韩青禹第一次看到人类源能战士与外星入侵者的战斗画面,而且一来就是这么浩荡的,高端的。 “砰、砰、砰……”心跳快速而沉重。 这就是现在的世界吗?现在人类守护星球的战争?!韩青禹被深深地震撼了,热血上涌的同时,因为陌生的冲击,也不自觉有些恐惧。 这时,画面切换,一具铁甲出现在天顶,布满外星战机的天空血红,一道巨大的兽影咆哮……异类首领身躯庞大,凭空而立……铁甲激射,兽影跟随,伴随战刀劈落,一条熔岩的河流横贯长空。 电视画面和梦境重合了。 “那是我!”韩青禹努力缓了缓,抬头,发现爸妈都侧着身体,正看着他。 韩青禹松开了钢钎,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在裤子上擦去手心的汗。 现在这情况,表演捏碎钢钎好像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韩青禹讪笑一下,一边不安,一边指了指画面已经转换的电视机,弱弱说 “爸、妈,这个,你们会不会觉得有点自豪啊?” “自豪个屁,老娘生气都来不及。”张洁霞没好气道。 “就是,有什么好自豪的。”韩友山嘟囔着转回去。 正这时候,电视画面里,模糊的背景下,两张打了厚厚马赛克的脸,出现在一个采访环节中。 韩青禹看着,感觉身形有点眼熟…… 爸妈的后背明显紧张一下。 记者在画面外,用英语说了一段,旁边人翻译过来,大致意思作为th青少校的父母,我们很想知道你们怎么看待这场文明战争,以及你们的儿子。 房间里气氛变得安静而尴尬,这让电视机里传出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 “那我们首先肯定是很自豪的。” 男人的声音先说。 “嗯,保家卫国……卫世界嘛。”女人的声音接着说“实话说,我们之前也不知道我家青子是在打大尖,他没跟我们说过。” “所以当时看到电视,青子妈和我,其实都吓坏了。我们就是很普通的人家,从来也没想过,我们的孩子,会有一天会去天顶砍呆二…戴呃。” 韩爸韩妈的文化和见识都不高,就连普通话都是这几年开店才练起来的……说着说着,画面声音突然开始有些哽咽 “说了不怕大家泄气,我们其实也很担心,很生气,很害怕。但是能怎么办呢?不让他去吧,每家人每个人都不让去,咱这个世界,不就没了吗?” “既然总要有人去,要很多很多人,去做这件事……偏巧咱家孩子行,那就让他们去吧。” 韩青禹不吭声,一是情绪有些起伏,二是不敢揭穿,哪怕情况已经这么明显。 “假的,都是他们先教了我们怎么说的。不信你接着看,他们这几个月采访了可多人,一看就好些都是教的。” 张洁霞转过来看他一眼,说完转回去。 “嗯,当时小飞说这个采访接不接受都由我们自己决定,溪流锋锐不用给谁面子。我们本来是不愿意的,可是他们大帽子盖下来,说为了全世界……” 韩友山解释道。 “怎么溪流锋锐跟蔚蓝不是一伙的吗?”韩青禹反应过来,先错愕一下。 这部分因为太曲折了,温继飞暂时还没告诉他。 “问你啊?!”一样并不了解内情的韩友山顿了顿,说“好像你是自己领人单干的,不过遇事又会跟他们一起上。” “了解了。”韩青禹小声说着点头,想着等明天再问温继飞。 “那你赶紧去洗个澡睡觉去吧。”因为尴尬,张洁霞突然说。 韩青禹愣了愣“啊?这才八点多……” “看见你烦。”因为‘老爸你很菜’,韩友山赌气说。 ………… 这天晚上,韩青禹一直到很晚才睡着,他想了很多事,很多画面在他脑海里流转,真正睡过去,可能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然后,他只睡了一个小时。 突然“哗啦!”一声屋顶破碎的声音传来。 厨房方向。 韩青禹穿着睡衣直接冲出去。 对面房间,父亲韩友山也正好冲出来。 “怎么了?爸。” “可能你妈飞走了。” 韩友山伸手指着厨房方向高处说。 因为白天试穿了源能装置的关系,韩友山今天身体其实很疲惫,不过他还是没忍住,睡前跟妻子吹牛,说了自己今天试穿装置的飞天表现。包括吴恤告诉他的,那套装置和里面的源能块,特有的安全性。 然后他就睡死过去了。 直到突然听见那声响,醒来发现老婆不在身边。 所以,张洁霞私下的试验,可能从十一点左右,就躲在厨房偷偷开始了。 一样的应声晕倒,她苏醒花费的时间比韩友山要长得多。然后从挺住,到能坐起来,站起来,又花了不短的时间…… 最后,她决定像青子他爸说的那样,试着蹦一下。 融合度并不高,张洁霞蹦起来自然也没有韩友山那么高,那么飘,那么有持续性。 可是农村土房子矮啊,尤其是边角上的厨房。这用力一蹦,张洁霞同志就冲出屋顶了…… 屋顶破碎,瓦片横飞。 “颂!”“哗啦!”“哗啦!”当韩青禹液态源能爆发,斜向冲出屋顶,姜龙池一样已经在屋顶上方。 不过他方向反了,比韩青禹慢一拍。 老妈并没有落下来。 韩青禹看见她的时候,模糊的夜色中,她被一副黑漆漆的铁甲凌空抓着或者说抱着。 “外星怪物吗?!”铁甲背着长剑,情急之下的韩青禹什么都来不及判断更多,直接“轰”一声,身形激射,双手抓向老妈的同时,一脚蹬向黑甲。 锈妹愣住了,单手抱着韩妈,看着冲来的韩青禹。 这还是青子苏醒后,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出现。因为青子的失忆,她之前一直在纠结,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出现在他面前,怎么向他解释自己的情况,怎么找回那种相处的感觉。 韩青禹现在没穿装置,也没拿武器,真要动手,他当然不是锈妹的对手。 但是…… “砰!” 韩青禹的一脚,直接蹬在铁甲胸口。 铁皮闷响,铁甲凌空身退。 但是它没做闪避,而是铁臂轻柔一转,先把青子妈妈托向他。 “砰砰砰!” 电光火石之间,缺乏经验的韩青禹根本没注意这些细节,双手抱住妈妈的同时,又是连续三脚,将铁甲凌空蹬飞…… “韩青禹你干嘛呢!”温继飞的大吼在夜色中传来。 ………… 韩家前院,韩青禹抱着妈妈落地,铁甲在他们前方不远处落地,直直站着,无声看着他。 它似乎很强,并没有受伤。 现场也没有人去攻击它,所以,不是敌人。韩青禹心里茫然尴尬一下,转头看了看温继飞,又转回看向那副铁甲。 “咔哒……”铁甲迈步向他走过来。 没说话,从他身边走过。 沉默向新楼那边走去…… 一直到走出人群的那一刻,才从铁甲下传来轻轻一声,抽鼻子的声音,“臭混蛋。” 女孩子的声音,年轻女孩子委屈的声音。 韩青禹傻了。 张洁霞和韩友山也傻了。 因为这声音不光韩青禹是第一次听,就连韩爸韩妈都是。 曾经,韩青禹跟锈妹说过,如果有一天你没处可去,去找我爸妈吧。那次锈妹想过,要是青子真的没了,她来,来替他照顾他爸妈。 可是现在青子还活着,既然这样,锈妹不希望自己以这样的形象,去认识韩爸韩妈。她威胁所有人不许说,在铁甲下面,从没跟韩爸韩妈说过话。 韩爸韩妈没有见过铁甲里的人,试着跟它问过话,但是也没得到回答。 他们还以为那是一个特殊的士兵呢。 他们只知道,在过去的这三个多月,这副铁甲每晚都会出现,守在韩家后院,儿子的房间窗外,直到天亮。 包括今天。 “道歉啊,傻子,快点去道歉。”锈妹这委屈可大了,这事虽然不能说韩青禹的错有多大,但是毕竟是他错了,温继飞上前小声解释锈妹的身份、情况,着急催促。 锈妹?沈宜秀?在铁皮下出不来的姑娘吗?比我还小近3岁!我以前很疼她? 韩青禹一下没捋清楚,没动。 “啪!” 头皮还在流血的张洁霞双眼通红,噙着眼泪。她听着呢,一边听一边想像过去三个多月儿子窗外的铁甲,铁甲里小姑娘……到这顶不住了,心疼坏了,直接一把从身后拍过来,“道歉!” 韩青禹转头。 “快点啊,快去哄啊!”张洁霞凶说“哄不好你就别回来了,老娘跟你说。” 712.与他们的重逢(上) 那副铁甲的举动,现在回想其实很容易理解,是她帮了我妈,不然我妈应该早就摔下来了。韩青禹有些惭愧,尴尬看了看人群分开的出口,以及不远处那栋新楼。 韩青禹可不是一个犯了错不认错,不道歉的人,带着歉疚,他在老妈染血的注视下,迈步向前走去。 一步迈出,目光随转,韩青禹有些不合时宜地,突然先意识到了另一件事,眼前这些,是他的士兵。 而现在,是他苏醒及失忆之后,第一次直接跟他们照面。 溪流锋锐的精锐部队在从大洋洲战场回来后做了一部分人员更替,以稳固第三固定探索地的防御,回去了包括西奥尔多在内一部分高端战力。不过在人数方面,反而还增加了一些,目前一共是200人,守卫着封龙岙。 战力序列吴恤、锈妹、小王爷…… 以攻防小组为单位,200人全部到位,主体呈一个半圆形分散站位,无声注视着韩青禹。装置、武器,每一个人身上都装备整齐。 这证明他们连睡觉都没有解除战斗准备状态。 青少校现在是什么情况,溪流锋锐的战士们自然都是已经知道的,这事既然他们在这,就瞒不了。 这样带来的感觉会有些微妙,他们为他的苏醒而激动,偶尔会感觉有趣,但是同时,也不免有些担心和无措。 “是记忆回归十九岁的青少校啊,是没有经历过战场的青少校,我们的kg,他现在不认识我们。” “甚至不认识这个世界。” “要不要打个招呼啊?”韩青禹在心底紧张慌乱了一下,眼前才200人而已,就已经感觉气势很慑人了,要是一万人,全部武装列队……那可怎么办? 这情况相当于一个十九岁的普通少年一觉醒来,突然被告知他拥有一支规模上万的人类特殊武装,而且这支武装剽悍、强大,哪怕放眼全世界,都是超级精锐。 “算了,既然他们不吭声,我也先稳住。”韩青禹也不知道自己以前面对他们是什么风格,怕做错了丢人,强撑一下,板起脸,控制步伐不紧不慢继续向前走去。 卢比阿渣在人群探了探身,他现在是源能飞船驾驶员了,之前也跟青少校也说过几句话。 “青少校你快点去哄沈少尉吧。”卢比阿渣刚看着铁甲委屈走进新楼,转回来着急想说。 锈妹曾经救过卢比阿渣的命,在不义之城最初的混战中,以一个类似天神的姿态,降临在他身前。所以,相比其他人,卢比阿渣一直总是更在意和关切着她。 他觉得这只是很普通的一句话。 但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嘴巴已经被身后伸来的一只手死死捂住了,然后整个身体被掰回去。 一直到青少校走出了人群,走进新楼,那只手才松开。 食粮叔眼睛里既担心又愤怒,瞪着他。 “叔?我……”卢比阿渣表情还是茫然。 食粮叔不说话,一把掐住他后脖子,把他拖到后山坡下。 “你在做什么,蠢货?”许十良有些后怕说“你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吗?” “我,我只是也想提醒一下青少校。” “也?!轮得到你吗?笨蛋。你没看见连温少尉都很小声在说话吗?没看见除他之外,他们自己团队里的人,小王爷、贺堂堂、杨清白……又有谁出声了?” “还有阿姨。”卢比阿渣小声顶嘴说道。 “啪!”许十良终于忍不住,踹了他小腿一脚。 有些事卢比阿渣意识不到,是因为它目前还很微妙,但是像许十良这样一个曾有过蔚蓝和不义之称双重经历的人,其实是一开始就能感觉到的。 曾经的溪流锋锐,几乎完全无需强调内部政治和管控……因为那时候的青少校,整体太强大也太可怕了,拥有几乎碾压一切的魅力和向心力。 只要他站在那里,就是激奋、团结,万众一心。 而现在他失忆了,据说可能回归了踏入源能世界之前的状态,现在的他在战力方面有没有变化,暂时还不清楚,但是已经可以确定,战斗经验和意识丢失,人类巅峰的气质丢失……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它是大事,很大很大,不管对于溪流锋锐还是这个尚处在内外双重威胁中的世界,都是如此。很多人之所以目前没感觉太严重,没去想他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各种微妙分化,是因为温少尉和小王爷巧妙地淡化了它,没让更多人感觉到。 尤其他们没让青少校本人,以及他的家人感觉到。 实际情况,这段时间来,哪怕是溪流锋锐在这里的这些亲信精锐,都一直无法自由对外通讯。 “还好吴恤中尉的状态,及时恢复和崛起了啊,这太关键了。”许十良在心底其实早就已经在心里全盘思考过了,也意识到了目前情势的微妙。 所以,在刚才的情况下,当战士们第一次集体面对“十九岁的青少校”,如果卢比阿渣,一个普通士兵,真的走出去了,当众“劝导”他。 十九岁的青少校也许不会介意,或可能他很亲和,或他可能会有点无措。 但是,卢比阿渣必然招来温少尉和小王爷的怒火。 ………… 新楼一层,最里侧左手边的房间,灯开着,黑色的铁甲其实很怕黑,现在无声坐在靠墙角的地上。 锈妹其实能够理解青子刚才的举动,“毕竟他失忆了,那是他的妈妈,而我……” 锈妹难过的是,自己终究还是被青子当成了怪物。 她挨了那四脚,身体并不太痛,更没有受伤,但是心里好难过,好难过,以至于当时,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曾经那样亲近的关系,一直依赖的人,突然间变成陌生人了。这对沈宜秀而言其实是很大的恐慌和无助。 再要重新认识,锈妹不知道,这一次事情还会不会像当初那样,重新建立感情。 毕竟第一次见面,她就被当成了怪物。 “我吓着你了,对不起,青子。我出不来呀,青子,怎么办?”锈妹小声的啜泣着,突然感觉到眼泪流下来,但是没有办法去擦。 然后,脚步声。 有些缓慢和小心翼翼地脚步声。 韩青禹犹豫出现在门口的时候,铁甲咔哒哒转过去不看他。 “锈妹。”韩青禹试着喊了一声,有些不熟练,有些生涩。 铁甲不吭声,除了偶尔抽一下鼻子。 “对不起啊,是我不对。”韩青禹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说,说着走进来,一样靠墙边坐下,“还有,谢谢你这段时间一直守着,保护我。” 713.与他们的重逢(下) 人和铁甲并排,靠墙坐着。 “哼!”沉默的铁甲终于背着身轻轻哼了一声,因为隔着铁皮呢,发出来的声音有些闷。 还真是小女孩啊,韩青禹努力克服着心里的陌生感,想象着铁皮下的女孩是什么模样。 大概脸上还挂着泪痕吧,委屈巴巴的样子? “你这个铁甲还挺好看的。我去天上打架那次也穿了铁甲,不过没你这套好看。”韩青禹努力找话说。 可惜哪壶不开提哪壶了,两副铁甲又哪里是一回事。 锈妹又不吭声了。 “要不我给你打回去吧?”韩青禹犹豫后试着问。 铁甲似乎有点儿小激动,咔哒一声,转头打量他。 韩青禹身体不自觉往后躲一下,眼神慌张。 好怂的青子啊,锈妹差点笑出来,努力忍住了,不吭声转回去。 差点死在铁拳下……韩青禹克服尴尬,说“刚瘟鸡说以前咱俩关系很好哦,他还说,我以前很疼你。” “好个屁,整天打架。”铁甲下的沈宜秀小声嘟囔。 “是吗?”韩青禹愣了愣,整天打架的话,水平应该差不多?他接着问“那你跟吴恤谁强啊?” “……有一段时间我比较强。”铁甲转过头不看韩青禹,认真而诚恳说“有一段时间,我是最强的。” 这意思就是后来打不过了。 韩青禹听懂了,没揭穿,继续好奇问道“那你和朱家明比呢?” “我强一点……不过相差应该也不是很大。”小王爷的真实战力一直都很迷,也许真的有东西压箱底,锈妹想着,收着点儿说。 “哦,那就是说,你也能徒手掰断钢钎,对吧?”韩青禹说话把口袋里的半截钢钎掏出来,摊开在掌心。 锈妹看见了糊涂一下,我比小王爷强,我什么要掰钢钎啊? “好吧,既然青子好奇。”她想着,把那一小段铁钎拿过去,竖起来,抵在拇指和食指之间。 然后,看着丝毫没有用力,只是手指缓缓捏合…… 钢钎在捏合中匀速矮去,纷纷扬成粉落地。 “好厉害!”韩青禹惊呆了。 “哼。”这一声哼很短促,锈妹努力控制着,不让青子发现她的得意。 虽然这似乎根本不值得得意。 气氛至此终于缓和了一些,韩青禹稍微挪过去一点,用身体姿态,表示我没有再把你当成怪物,没有恐惧你。 其实韩青禹现在心里最好奇的问题,是为什么沈宜秀会一直在铁甲里出不来,她受伤了吗?要怎么样才能出来? 这些都是温继飞来不及跟他解释的,然后,大概也是不能问的。 “对了,你没受伤吧?”他抱歉道。 “我才没那么弱。”锈妹说。 “那就好……我很快就会恢复的。”韩青禹想了想说“就算慢一点,咱们重新认识,一定也会像以前一样要好吧?” “……嗯。” “对了,你都喜欢什么啊?”话题中断后,韩青禹突然问道,站在一个普通人的立场,这大概是很普通而自然的问题。 但是锈妹听起来感觉怪怪的。 “喜欢揍你,拎着你砸来砸去算吗?”锈妹想了想,凶巴巴说“干嘛?!我又不跟你相亲。” “……”韩青禹整个尴尬一下。 “你别把我的镜子弄丢了就好,更不要因为失忆了,拿去送相亲对象,不然我揍死你。”锈妹在心里想着,但是犹豫了一下,没有说。 因为她的镜子放在青子那里的意义,或者说当初给他的目的,她现在不好意思说。 “现在的青子好像比以前可爱一点。” “大概因为以前的他实在太可恶了吧。” “是的,只是跟自己比……” 锈妹偷偷想着。 这场对话最终持续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就算是以前,两人互相也没有平静说过这么久的话,那时他们总是动不动就怼起来,砸起来。 韩青禹离开的时候,心情轻松了不少。 不过,当他一步踏出新楼大门。 “唰!” 外面的空地上,在场的所有溪流锋锐战士,整齐抬手向他敬礼,看着他。 瘟鸡不在视线里,吴恤倒是在,但是很麻木的样子,朱家明……他就算了。 人在紧张不安的环境里,会努力寻找自己熟悉的人或东西,韩青禹现在其实有些心虚,因为现在的他,根本没把握也没有心理准备,去统领这样一支部队。 不过很快,他本性中逞强,凡事咬牙死撑的的一面上来了……停住,站着,目光不避,扫过人群队列。 然后点头,迈步从他们面前走过…… “有些东西大概是天生的。或经历过就抹不去。”队列中,看着韩青禹的背影,许十良默默在心底想到,安下心来。 刚才那一瞬间,他甚至差点怀疑青少校的失忆是假的。 现场很多溪流锋锐的战士也都这么想。 ………… “总算是撑住了。”韩青禹进门的时候,爸妈两个正好从门里出来。他们可能一直等着呢。 老妈的头上缠着绷带,先瞪了他一眼,问“哄好了吗?” “嗯。”韩青禹连忙点头。 “我们去看看。”韩友山在一旁说。 关于锈妹的情况,在刚才这一个小时里,温继飞、贺堂堂已经都跟他们说了,包括他们一起经历的那些年。 一个小女孩,父母双亡,只剩一个年迈的爷爷陪伴。因为受伤垂死,被锁在铁甲里,一直靠源能维系生命,已经七八年了。 作为普通人,韩爸韩妈比源能世界里的人更难以想象那种痛苦和绝望,因此也更加心疼。 而且,这个小女孩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守着他们的儿子了,他们在外漂泊的三年,每当韩青禹受伤,她都是这么做。 韩家没有女儿,现在,好像突然有了,有了一个让人心疼的小女儿。 韩友山和张洁霞恨不得马上去给她做最漂亮的新衣服,恨不得每天给她烧她最喜欢吃的菜,烧一大桌,可是他们知道,她穿不了,也吃不了。 他们想试着去给她一点最简单的关心,像家人那样。 爸妈往新楼去了,相比韩青禹,他们现在跟战士们要更熟络很多。当然也有过紧张的阶段,不过早已经过去了。 韩家大堂里,温继飞站起来。 他刚看见青子在战士们面前的表现了,很开心也安心了很多,但是他没有去对青子说。因为他必须考虑一种可能,万一青子恢复很慢……他必须重新成长,而且是尽快。 “没打起来吧?”温继飞笑着问。 “……没。”韩青禹苦笑一下,心想我以前怎么会成天跟她打架呢,那么可怜的一个小姑娘,那些在相处中自然形成的习惯,现在的他也无法理解自己。 “那就好。”温继飞说着,掏出一张纸摊开,“那现在怎么样?是待在这继续相亲,还是咱们出去一趟?” “出去?”韩青禹语气有些慌张。 “嗯,蔚蓝全面征兵正式启动有一个仪式,蔚蓝总部及各方面军联名发函,希望你能参加。”温继飞说“包括老头,他也说有点想见你。有点就是很,他是绝不会说很想的人。” “老头是谁?”听着应该是熟人,韩青禹困惑一下。 “叫陈不饿。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军团长。” 好像是很大的官,韩青禹想了想,“哦,那他……” “人间无敌那个人。四十年了。” 人间无敌么?韩青禹愣一下,郁闷说“那他怎么不去砍那个戴呃啊?” “去了,被你抢了。”温继飞笑起来说。 714.与这个世界的重逢(上) 那个启动仪式,韩青禹决定去了。 第一因为这个阶段但凡瘟鸡没有直接反对的事,他都会认为是应该去做的。 这是信任,如果一件事的害处更大或者有不小的危险,韩青禹相信温继飞肯定会先于他,做出反对。 第二,虽然还在一个无所适从的阶段,但是他对外面的世界其实很好奇,而且知道自己迟早都要去面对。 “这世界最强的那个人身体有恙,一刀斩出去的后果,关系着人类的未来。所以我替他去了,既然对敌是最强的大尖,想来肯定也谈不上把握。” 放在现在的韩青禹,他其实完全没办法理解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去做那样的选择。 一直以来,他都自认是一个缺乏英雄主义情结的人,对世界谈不上冷漠,但也没有那么大热情,自忖在乎的东西一直不多。 “所以,一切大概就都是经历推动和促成。而现在的问题,是我把那份经历丢了。” 这个“动乱”的凌晨五点,韩青禹思绪有些混乱,但是依然回房间补了觉。 见他这样情况还能睡着,温继飞和小王爷几个就又都更安心了些,觉得韩青禹毕竟是韩青禹。 “其实这个时候放几个人来让他砍了会更好。” 小王爷说话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丢了姓名,只记得温继飞说过,韩青禹在正式加入蔚蓝之前,就已经手刃过两个清白炼狱的人,而且,他是兽啊。 所以就觉得,冷血的兽见血会清醒。 这个逻辑本身,大概并不是错的,但是当场好几个人反驳他,连吴恤都开了口,说“那还是不要。” 这样的心理和情绪反应细想起来会很别扭,更绝不好意思说出口,说出来怕自己都觉得太奇怪了,尴尬得不行。他们见着十九岁的青子了,一次特殊的重逢,不自觉都把他当作弟弟在关心和保护着。 韩青禹的这一觉睡到大概八点半,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听到门外磕磕碰碰的响声。 起床低着头迷迷糊糊出了门,隐约感觉有个人影被错过了,转头退回来,抬手跟龙池大师击掌。 韩家的大堂里摆了两只大木箱子,八个箱角钉铁皮的那种,都是韩友山这段时间亲手打的。 其中一只长且宽,但是薄一些,里面用嵌木分隔,分别放置韩青禹的两把制式战刀,再大小两把蓝光柱剑。 箱子是当着他的面合上的,韩青禹站着看,知道那四把都是自己的武器,自己曾带着它们经历过许多次生死,许多次不知能不能还。 但是感觉,又已经是完全陌生的了,韩青禹犹豫了一下,眼看着箱子合上,没去碰它们。就好像在怕它们会反对似的。 另一只箱子的形状要更家常些,是短的厚的,用来装衣物用。 张洁霞一早就已经帮儿子收拾好了。因为知道只是离开几天的关系,并不是去打仗,而且有温继飞和吴恤他们陪着,倒是不怎么担心。 “青子。” “诶。” “记得妈跟你说过的话么?” “什么?你说了好多。” “最重要那句,你现在就是一个脑子坏掉了的退伍兵了,青子,所以要是还有姑娘不嫌弃你,那她人可就太好了。”张洁霞说完挑了挑眉头。 韩青禹无奈笑笑,点头。温继飞昨晚刚告诉过他,他在老家相亲的消息,现在几乎已经传遍世界了。 人们从几年前开始把青少校想得很特别,甚至很高,很远,这种情况在三个多月前达到了顶点,不论程度还是范围。 结果一个冷不防,青少校突然重新接上地气了,他在相亲,你能相信吗?人们开始激动和兴奋起来。 溪流锋锐这次大概会去一百人,留下的一半中,包含除小团队外的全部高端战力,这样再加上外围本就一直有华系亚方面军的部队在严密布防,封龙岙在安全上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准备出发的一百人也都在收拾行装。老红和大红已经开始预启动了,小红因为上次的损伤很严重,现在还在蔚蓝空战基地里进行全面修复和改造。 某种程度上这很能反映现在溪流锋锐和蔚蓝的关系,既相互独立,又互相需要。 米拉走过来的时候身上穿着黑色的作战服,飞蛾胸章是粉的,背负狙击枪袋,以及一把战刀,一边走她一边把微卷的长发束起来。 外国人,外国女人,而且还挺好看的。 韩青禹目光看过去的时候,像是回到了新兵期,他们最初在宿舍见到米拉的时候。而后来的几年,他已经死铁到连一个女人是不是好看,都没什么注意过了。 所以这大概是一件好事。 米拉察觉了,转过来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 这是她在韩青禹苏醒后,和他讲的第一句话。 韩青禹“……”弱小,无助。 “不是说不喜欢老外吗?再看揍你。”米拉说完攥了攥拳头,气鼓鼓转身。 米拉队长这样做,大概是一点都不用担心报复的,贺堂堂羡慕坏了,凑上来说“觉得怎么样?这洋妞。” 韩青禹想了想,“好像有点凶。” “有点?呵呵,何止一点。”米拉听见了,转头又看他,同时挺了挺胸。 确实何止一点啊,韩青禹不自觉看了一眼,慌张转身。 正好折秋泓朝他走过来。 “这个胖……好像也有点凶。她是谁啊?”韩青禹想到。 “你别管我有没有胸,我也不是来跟你相亲的。”折秋泓板着脸说“我是你的医生,走吧,出发前再做一次全面检查。” 周围人的反应证明她确实是自己的医生,这么说来,是她救了我,韩青禹老实点头,跟着进了自己房间。 折秋泓进屋关门,转回准备仪器工具,说“脱光。” 韩青禹愣一下,“什么光?” “脱光,看过几十次了。”折秋泓冷漠说。 等到检查结束的时候,出发的所有准备工作,也都已经完成了,一部分人已经登舰,剩下的都等在房间门口,见到开门,立即拥上来围着折秋泓。 “怎么样?” “怎么样?” “挺健康的。”折秋泓在眼底偷偷笑了笑。 十九岁的韩青禹竟然会脸红,真有趣啊。 上飞船的时候,韩青禹进舱,先看了看驾驶座上,包得跟宇航员似的杨清白,下意识避开折秋泓和米拉旁边的位置,接着又看了看温继飞、“朱家明”,最后坐到铁甲旁边。 他连火车都还没坐过呢,更别说飞机了,结果直接就坐了最先进的源能飞船。 “你在紧张么?”锈妹转头看了看他问。 “没。”“咕咚。”韩青禹咽口水,抓着扶手抵着椅背说。 “颂!”飞行启动拉升巨大的失重感让他心脏一沉,不自觉伸手抓了锈妹的铁胳膊,差点喊出来。 ………… 飞船最终降落是在瑞士日内瓦。 韩青禹在下飞船前一秒把脸板起来,他知道自己肯定是应付不来接下来的各种情况的,心理准备,干脆酷一点,少表情,少说话。 折秋泓走在前面,背着行包,站在舷梯上回头,看起来是很平静说“对了,有件事忘了跟你们说,我得走了。” 715.与这个世界的重逢(下) 三个多月前,当大洋洲天顶的那一刀落下,沿海空中的大尖飞船群突然集体向远天集结,而后迅速撤离,飞往南极洲。 之后一个小时不到,全球27城依然在空中集结的大尖飞船群,仿佛突然失去了指挥控制(情报部门的分析,认为也有可能它们是在为南极洲防御的构建提供牵制),陆续向地面发动了全面进攻。 大洋洲蔚蓝部队因此不得不紧急回援。包括溪流锋锐留在第三固定探索地的战力,也全部就近出动支援。 后续战况的惨烈,是韩青禹没有参与和经历的,蔓延全球的大规模死战持续长达四日,蔚蓝各方面军皆付出了惨烈的牺牲,才终于将攻势阻住,同时造成大量击杀。 四日后,27城残余大尖飞船突然全部撤离,飞往南极洲集结。 至此,1994年的9月22日,人类抵抗大尖侵略百年历史迄今最关键,规模最大的一战,天顶战争,终于正式宣告结束。 在这场战争中,人类源能武装第一次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全世界面前,即付出了难以想象的巨大牺牲。 应该说,全人类都付出了无比巨大的牺牲。 整体超过2000万人殉难。 这样的牺牲换来的是天顶战争的胜利,珍贵的发展时间,全民信念的复苏,以及战后大量的资源收获。 数量庞大的源能,死铁,各种源能科学的进步和发现,以及大量各级别的大尖飞行器…… 这其中包括六艘“母舰级”大尖飞船。 之前大尖入侵对城市的覆盖,每一城,都是由大量中小型飞行器,围绕一艘巨大的“母舰级”飞船构成的。 在全球27城的最后攻势中,它们最终有六艘母舰,被蔚蓝将士用生命留了下来。 这对于蔚蓝来说无比珍贵。在已经拥有技术基础的前提下,它意味着,人类几乎必然在源能飞船技术上获得巨大的提升和突破。 就如同普通世界里,一个国家终于拥有航母。 这样,也许不久的将来,人类就不会再像这次这样,被踩在头上,堵在地上。天顶将不会再是无奈和屈辱,而会是最激烈的战场。 甚至想远一点,也许有一天,人类可以杀出穹顶…… 所以这对全人类而言,意义都很重大。 对远航也是…… 远航所谓“火种计划”,或者说太空避难探索计划,最坚实的基础终于出现了——就是这六艘母舰级大尖飞船。 数十年没有改变过的坚持和向往,这是第一次,他们距离自己的“理想”这么近,一个近在眼前的,无比珍贵的机会。 所以,折秋泓其实早就应该离开的。只是因为韩青禹一直昏迷不醒,才耽搁了三个多月。 她刚替青子做了最后一次全面检查。 三年多快四年的相处,到此终于要划上终止符。这段时间,溪流锋锐欠了折秋泓好多条命,是好多。 “怎么了?不用这样的,我又不是去别的多远的地方,别忘了远航早就已经归附蔚蓝了。” 似乎被留恋和不舍了,清晰的感觉袭来的一刻,情绪突然有些混乱,折秋泓目光转去,经过温继飞,小王爷。 这两个人确定是知道她的身份的,只是暂时大概还不知道远航准备怎么做。他们当时并没有告诉更多人。 然后韩青禹本来也已经知道,不过他忘了。 “所以,以后最好都不要受什么大伤,知道吗?” 折秋泓看一眼傻愣愣的韩青禹,再缓缓看过站在剑鱼级飞船舷梯上的每个人,“然后没事也不用联系我。” 折秋泓确实不是那种需要联络感觉的人,她的风格不是那样,这里除韩青禹外的每个人都知道。 而韩青禹在想,完了,我的脑子看来是没救了。 “但是如果真的有事,告诉我,我一定回来。”折秋泓最后低头,看了一眼胸口的粉色飞蛾胸章。 然后摆手,独自下了舷梯,向侧面一个在等待她的队伍走去。 那支队伍里有远航的人,也有蔚蓝负责接待的官员。 实际远航现在在蔚蓝整个科研系统里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毕竟在此之前,他们是人类唯一长时间专注“源能动力”研究的组织。 同时在源能医学方面,他们也走在全人类的最前沿。 一次头也没有回,折秋泓径直走过去,向前排蔚蓝官员伸手。 “远航领航人,折秋泓,幸会。”她主动说道。 ………… 准备迎接溪流锋锐,或者说韩青禹的队伍在正面,相比之下阵势和规模都要庞大很多,甚至太庞大了。 其中人员构成,包括蔚蓝总部议员,将军,各方面军的代表……包括站在最前排的克莫尔议长,以及两个并排站立,看着有些别扭的华系亚老头。 “早跟你说不要来了。”陈不饿转头,小声向徐晓红同志嘟囔了一句,“我迎接他?呵呵,臭小子扛得住么?” “放心,他好像没什么扛不住的。” 徐晓红郁闷一声,因为刚才明明就是他问陈不饿,你真的要去么?问了不止一遍。 因为消息的封锁,他们现在都还不知道韩青禹已经失忆了。 “chua!chua!chua!”军靴踩在地面上发出整齐的响声,韩青禹走在百人队伍的最前面,面无表情,小心观察这个他完全陌生的世界。 宽阔的机场,阵列在两侧是蔚蓝战士随着韩青禹脚步的前行逐排拔刀,“chua!chua!chua……“ 一丛丛刀锋,斜指天空。 韩青禹咬牙撑住了。 现场除去他们,以及正面的那群人外,远处还有很多人在围观。 不过还好,蔚蓝没有安排一群小朋友涂红脸颊,举着鲜花,喊“欢迎,欢迎。”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温继飞在身后小声开口说“简陋了,他们应该安排一群姑娘的,各国各色,涂红脸颊,举着鲜花,喊相亲,相亲……” “……”韩青禹走过去。 近了。 克莫尔议长带领总部议员和将军们,准备迎前。 可是韩青禹并没有看他…… 看见臭小子知道朝自己走来,陈不饿还是满意的,准备这次严肃点儿,接受敬礼,再回礼。 但是,韩青禹也没看他…… 走到那个远近看着都最像是一个优秀将领的华系亚老头面前,韩青禹平静伸手,“溪流锋锐,韩青禹。” “华系亚方面军,徐晓红。”徐晓红茫然了一下,伸手握手,接上说。 咦,小红?怎么不是饿了那个?韩青禹心里困惑一下。 身后温继飞几个在憋笑,故意朝陈军团长眨眼睛。 一旁的人间无敌转身就走。 “故意的,臭小子故意挤兑我。呵呵……” 716.世界正在改变的一角(上) 事实陈不饿和徐晓红之间,肯定是存在气质、气场上的差异的,两个人一个是天下第一的武夫,一个是士。 华系亚自古就有国士之说,这位华系亚的参谋长一生所谋所行,怕还不止于国。 只是现在的韩青禹并不能看出来。 徐晓红作为唯一目击军团的参谋长,身上并不缺乏军人气质,反而一旁的陈不饿,今天因为未做武装的关系,而像极了普通人家的爷爷,怎么看着都像是将军从老家村里带出来的老伙计。 老头这一转身一走,韩青禹就知道事情大条了,连忙快走两步追向侧面去喊“军团长好。” 这事换做是以前的韩青禹肯定不会这么做,以前你生气了要走,那你就走呗,哪怕你是陈不饿。 可是现在不同。这可是人间无敌啊,韩青禹幼小的心灵既有崇敬和向往,还有藏起来的惶恐和小心翼翼。 就是这简单的一幕,让徐晓红看得有些茫然。温继飞等人则还是笑。至于蔚蓝这边的人,他们还以为这一老一小互相闹着玩呢。两个站在人类巅峰之上的人,再怎么折腾,他们都掺和不了,也不敢有情绪。 于是也就都站那看个有趣。 “语气听着还算有点诚意啊!”军团长大人停住,转身,看见韩青禹诚挚的眼神,其实差不多就已经气消了,但是老小孩似的,为了捡回面子,还是操作了一下。 在没穿装置的状态下,陈不饿看似普通地向前踏了一步。 这一脚落地,“喀啦啦啦啦”,水泥地面上一道手指宽的裂缝,一路延伸,最后精确停在韩青禹脚尖。 四周围小声惊叹。 “哇!厉害了!”韩青禹也在心里惊叹。 接着,突然想这个我会不会也能做到? 从跑很快,跳很高,到捏碎钢钎,眼下韩青禹正在一个对自身武力十分好奇和感觉兴奋的阶段,想罢,液态源能自行涌动,也往前踏了一脚。 “喀啦啦啦啦……” 成了。 一道反向的裂缝,沿水泥地面破裂延伸,一直到陈不饿身前。 “……” 军团长大人低头看了几秒,再抬头,看见韩青禹依然诚恳的眼神,那里头正好一抹不易察觉的兴奋划过……懂了,老头咬牙缓缓吐出两个字 “单挑。” “啊?”韩青禹愣一下,脱口而出“可是军团长你的身体,还是不要了吧,万一不小心加重伤势?” 他是真的关心,当然也有害怕的成分。 但是陈不饿按照自己一直以来对他的印象判断,这是嘲讽,绝对是。 “单,挑。” 两个字缓缓出口,也不见什么激烈的响动,但是水泥地面上的细沙、灰尘,全部如缓慢的流水,层层叠叠地向外涌动。 四周人群慌乱在退,只剩韩青禹孤零零地站着。 “这位军团长的心眼也太小了吧,而且脾气好差,我以前是怎么跟他相处得感情很好来着?”韩青禹在心底偷偷想。 眼看着,军团长和青少校就要当众打起来。 蔚蓝的议员们都在无奈加无措,反而那些将军们和各方面军的代表们,都开始激动和期待起来。 现在的青少校到底有多强,和军团长的差距是不是其实已经很小?这是三个月来他们每个人都在思考和议论的话题。 最新的穹顶榜把韩青禹排在了和波臣将军并列第三位,但是后面打了问号,两个人后面都打了。 关于波臣的解释是重伤恢复情况难料。 而关于韩青禹,是重伤恢复情况难料,并那一刀或有所失。 无风自动的现场,韩青禹站着,不敢回头去看温继飞,因为那样会显得他很虚,所以道歉就更不可能了……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韩青禹的双腿,其实很想转身就跑。 正在时候,“fu……嗡~~” 空中又一架百人级青枪飞船,在远处直线缓缓落地。 一触即发的节奏被打断一下,徐晓红趁机上前,在陈不饿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军团长大人收势,随后看向韩青禹的眼神,开始变得有点奇怪,狐疑、困惑、兴奋和好奇都有。 ………… 另一艘飞船的降落并没有分散现场太多注意力,蔚蓝另有一组接待他们的人在侧面。 而后,韩青禹和蔚蓝官员们的碰面也很顺利,他本就不怎么认识他们,按着介绍打个招呼,就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甚至蔚蓝的官员们,也都因此有点儿开心。 至于说青少校对谁都没敬礼……从逻辑上,他现在的归属是溪流锋锐而不是蔚蓝,其实也合理。 从机场出来,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外面的人声渐渐变得沸腾起来。 上千名记者围堵在出口外,每个人都带着相机和摄影机,但是都没有举起来。他们已经提前被告知过了,青少校出现,禁止拍摄。 除此之外,采访和提问并没有被完全禁止……既然这样,谁都希望能和青少校等人说上一两句话。 “青少校,青少校这边。” “青少校好。” “吴恤中尉。” “沈少尉好。” “温少尉……” 满场的招呼声中,溪流锋锐多数人都做出了礼貌的回应,只有吴恤和韩青禹纹丝不动。 吴恤是习惯就这样。 韩青禹则是因为不知道应该怎么给反应才合适,所以在装。 但是等等,“温少尉?不是少将吗?”原本正在慌张无措中的韩青禹困惑了一下,转头准备看向温继飞。 他转头的这个半圆上,一名身材高挑的外国女记者高举手臂,正蹦跳着,大声喊 “青少校你都还好吗?”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话,但是问话的人声音哽咽,眼眶通红,眼睛里水光闪闪发亮。 这么真挚有感情,难道以前认识我?韩青禹顿住一下。 目光对上了,艾希莉娅整个人一下僵住。 因为现在看她的这个眼神,不冷。艾希莉娅遭遇过青少校太多冷漠的眼神,太多伤人的话了,哪怕是在她自认为彼此已经熟悉之后,他还说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成坏人了,所以离我远点。 “这个女记者叫艾希莉娅,还有她旁边那个男的,叫做伊恩。他俩跟咱们缘分挺深的,之前有一阵咱们被冤枉的时候,也很有勇气地在为我们说话。”温继飞小声介绍道。 这样的话,韩青禹想了想,微笑,冲艾希莉娅点头,并抬手打了个招呼。 “哗!”这一瞬间,艾希莉娅的心里,浪花翻腾起来。 是温柔的青少校啊,他的笑容和煦,眼神清澈温柔。菜心口中“青少校十分偶然的温柔”技能,终于一次被我触发了吗? 717.世界正在改变的一角(下) 这一刻的艾希莉娅并不知道,青少校其实还准备走向她,礼貌地跟她打招呼,说声谢谢。他马上就要这么做了。 但是,“青少校你真的在相亲吗?” 不远处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然响起来。那家伙手上拿着话筒。 一瞬间,全场死寂。 大致除了艾希莉娅还在神游外,在场剩下的每个记者心里都在想“太好了,终于有人不怕死问了。这要是能得到答案可就太好了。就算没有答案,招来青少校的怒火,反正也不是我。” 韩青禹朝那个位置看了一眼,这个要怎么回答? “不用回答。”温继飞在身后小声说。 好吧,韩青禹放弃去跟艾希莉娅打招呼,平静转回,面无表情继续向前走去。 出口外,等候的车队整齐打开车门。 当韩青禹等人走到车门旁边的时候,身后原本已经安静记者群,突然一下又重新热闹起来。 而且这一次跟刚才的激动但是小心翼翼不一样,记者们一边大声提问,一边相机快门和闪光灯的声音不绝于耳。 好像是后面的一队人出来了,好吧,不关咱们的事,溪流锋锐队列分散,准备上车。 “青少校!青少校……” 一串激动的呼喊声,从身后追来,越来越近。对方喊的是华系亚语,但是不太标准,似乎是外国人。 人一边喊,一边在奔跑…… 被士兵拦住了。 车门口,韩青禹回头看了一眼。 大概十几米距离,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站在那支后续队伍的最前方,被两名士兵拦着,正激动而紧张地看着他。 见他回头了,连忙九十度鞠躬“青少校你好,很荣幸可以见到你。” 东方面孔,但是从口音判断,应该不是华系亚人。 “应该是东岛方面军过来参加仪式的代表团。”温继飞说。 同时间女孩抬头,眼含泪光,但是努力向他扯出笑容。 “哦,女战士。”看起来不太像啊,看起来像是个温柔的小女孩,不过目光倒是带着倔强和勇气,韩青禹想着要不要招个手。 “不是,是个歌手,叫做原田新纱,好像还不到二十岁的东岛明星。”杨清白说。 韩青禹困惑,好奇问“蔚蓝还有歌手和明星的么?” “文工团类的部门一直都有啊,就像普通世界里的军队一样。不过原田新纱不是,她本来是普通世界里的一个新人摇滚歌手,后来因为自己创作并第一个唱火了关于人类抵抗的歌曲,现在很可能是全世界最火的歌星了。而且你看,长得也不错。” 杨清白对这些东西的了解,可能是溪流锋锐小团队里最多的了,毕竟他有个空战驾驶员频道,飞行员们没事做的时候,什么都聊。 不过他的信息,其实还是有缺漏的。蔚蓝的相关部门也不是傻子,现在全球都被蔚蓝热潮席卷,人类空前一致,外部世界方方面面都深受影响。他们怎么做都没关系,只要不破格就好,但是蔚蓝官方,绝不会也绝不能主动去捧一个完全没有蔚蓝背景的世俗明星,那样必然会招来一部分内部的抵触情绪,甚至让厚重变得轻浮。 而原田新纱,她从孩童时起就一直很少见面的父亲,是一名东岛方面军超级战力。 1994年9月18日,也就是韩青禹在天空劈出那一刀,终结天顶战争的当天,海岸持续混战。东岛方面军源能武士军团,原田武男中将,战死大洋洲战场。 ………… 这部分信息是后来在接待用的宾馆里,蔚蓝随行的官员帮忙补充上的。这让韩青禹因为当时没做回应,而稍微有些懊悔。 到地住进宾馆后,韩青禹就一直没出去。 好夸张的规格啊,韩青禹看着眼前他从没住过的高级套房。现在的世界恨不得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他们这些守护星球的战士,全球的富豪们,也都捐出了大量资产。 “觉得闷的话,楼层里有个小电影院。”杨清白从外面回来,掰着指头说“在小山村待久了,出来才真实感受到,短短三个多月时间,世界的变化竟然这么大。” 短短三个多月时间,蔚蓝和人类的抵抗事业,成为了全世界的主题。 新闻、音乐、小说这些创作速度相对较快的,已经早就蔓延成热潮了,然后新近上映的热门电影,也几乎全部与此相关。 全世界的大牌编剧和导演全部下场,从历史到眼前,从英雄到普通源能战士,从战士到普通人,通过各种不同视角,展现这场伟大抵抗的方方面面,既为了表示赞扬和激励,也同时表达观察和思考。 “有几部听说拍得还行,比如现在那边正在放的那部,《星球大战·现实》,据说这部电影拍摄的时候,蔚蓝军方还派了高端战力去协助,大概也是考虑宣传的需要。”杨清白说“对了,刚我还听说他们正在编一套全球统一的教材。” 其实关于这场抵抗的科普,各国教育部门早都已经在做了,但是因为老师们多数也都不了解真实情况的关系,基础层面的科普被搞得千奇百怪,不少都带有奇幻…… 所以,蔚蓝决定自己给出教材,协助各国设置各阶段相关课程。 杨清白说话的时候,韩青禹听得很专注,因为他也很需要科普,包括需要一套教材,包括他想去看正在放的电影…… “笃笃笃。”敲门声从外面传来。 “请进。”杨清白喊了一声。 推门进来的是一名蔚蓝的官员,人站在门口搓着手,有些忐忑的样子,犹豫好一会儿才说 “青少校,总部后勤方面让我来向您征询意见……那件事,需不需要官方出面组织安排一下?” “什么事?”韩青禹问。 “相亲。”官方说“我们可以先帮忙组织自愿报名,然后再按你的要求,设定原则进行筛选,最后再安排一部分人跟你见面……” 听这意思,事情好像越闹越大了,身旁低低的偷笑声响起来。 “等等。”韩青禹打断了官员的讲述。 听描述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哪怕官员说的是自愿,韩青禹都有一种别扭的作威作福的感觉,感觉自己像一个坏人。 而且如果这样都失败了,我该多惨啊…… 脑子已经坏了的消息并没有被外界知晓,也不能被外界知晓,但是自己心里,其实再清楚不过了,韩青禹想罢说 “谢谢,但是还请不要这样做。” 这个不要是韩青禹苏醒后第一个由自己单独做出的决定,虽然说得很礼貌,但是又十分坚决。 他甚至没有征询温继飞的意见,因为他一直都知道瘟鸡有多贱,要是问他,他一定强烈支持,然后等着看热闹。 718.讨人喜欢的青少校 “好的。”蔚蓝的官员离开了房间,刚青少校跟他说谢谢的时候,给人感觉很诚恳,这跟传说中那个很难接近,偶尔还很讨人厌的家伙,差别似乎有点大。 所以,谣言啊,一切都是谣传。官员想着等回去后一定要替青少校向外界澄清,他是一个温柔的人。 官员离开后的套房里笑作一团,包括温继飞在内的贱人们不出所料,都在拱韩青禹答应下来试试。 而后,不到两分钟,敲门声再次传来。 “请进。” “砰!” 杨清白的话音刚落,门砰一声向里打开,砸在墙上,两个华系亚老头出现在门口。 人间无敌的那个老头杀上门来了,这是还要打吗?! 韩青禹连忙站起来,心里不安,摸了摸兜里的半截钢钎,想“要不,先让朱家明上去挨一顿,我看看情况?” 对面,徐参谋长目光温和向他微笑,笑容里有慈祥和关切,人站在那沉稳不动。 “放心,这回不找你打架。”陈不饿凶巴巴地开口,眯眼看着韩青禹,一边走进来一边说“我就是想问一下,你欠我的那两千块金属块,什么时候还?!” 我欠他金属块吗?这东西有多宝贵,瘟鸡之前已经跟韩青禹说过了,所以,要不要赖掉?韩青禹不自觉转头看一眼温继飞。 这一眼,他就暴露了。 这要是以前,不管欠没欠,他们都得当场怼起来。 “看来我猜对了。”徐晓红进门,关门,缓缓说。 韩青禹失忆了…… “竟然是真的,不会是被老姜传染了吧?”原本是早就想去他老家看看的,顺带看看老姜,可惜一直也没空……陈不饿走到韩青禹面前,眯眼仔细看了一会儿,突然转头看向温继飞,“现在具体什么情况?” “把跟蔚蓝还有大尖有关的一切都忘了,其他方面暂时没发现问题。”温继飞淡定说。 既然这样,倒也不算太糟糕。陈不饿把先前他俩接触的情景都重新回顾了一遍,误解的嘲讽变成了难得的关心,原以为的挑衅,也变成了少年的顽皮和好奇…… 再看看面前这个韩青禹人畜无害的眼神。 “挺好的,比以前讨人喜欢多了。”陈军团长说。 这话听起来像是夸奖,但是韩青禹还是无语了一下,我以前到底是有多讨厌啊?! “难怪外面都传言说你在相亲,不错,你爸妈的决策很英明,这确实是一次难得的,有可能成功的机会。”陈不饿继续说着,转头看向徐晓红“要不咱们军团帮忙组织一下?到了看谁倒霉,能坑着一个是一个……” “不要。”赶在徐参谋长开口前,韩青禹抢着拒绝了。 然后第一次,他真正对自己的情况悲观起来。单就这一件事,老妈张罗着组织,蔚蓝要帮忙组织,唯一目击军团也要帮忙组织……以前的我,到底是多可怕多可恶啊,以至于所有人都认为这事困难这么大? “不要么?好吧,还以为你很急。”陈不饿看看他,改口说“那你既然手生了,如果想找人练练,你是应该练练了,找我吧?” 所以,他还是想揍我! 想得美!韩青禹想罢,转头,“朱家明……你去吧,军团长身体不好手又痒,你先陪他练练。” 靠窗的椅子上,小王爷茫然站起来。 “让我去陪人间无敌练练?他是想我死吗,还是搞不清楚状况?难道我背地里拦人那些事,都被他发现了?” 说起来小王爷这段时间其实也没少干坏事,不过他比贺堂堂贼,事情都是背地里偷摸着干的。 同时间,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感觉摸不清头脑,为什么青子突然这么恨小王爷啊? 只有吴恤面无表情,在心里憋笑。 “可是我才顶……”小王爷弱弱开口,准备推脱,目光看去,蓦然看见韩青禹的视线看的是另一个方向。 而被他看着那个人,正低着头装作没听见。 “朱家明?”韩青禹又喊了一声。 陡然,“颂!” 贺堂堂半起身,一瞬间源能爆发,冲出房门。 懂了!小王爷反应过来,“颂”一声,一样爆发,追出去。 “贺堂堂老子弄死你!” 声音从走廊上传回,渐远。 房间里,韩青禹左看,右看。 “身边环境实在太险恶了,感觉没一个正常人的样子,包括瘟鸡……他大爷的,他还少将呢!” 韩青禹的目光最后落在吴恤和锈妹待的那个角落。 默默走过去,在他俩中间坐下。 然后也不说话,默默从口袋里掏出温继飞给他的金属块,一人分了一块。 他决定不出门了。 就这样,一直熬到了第二天的全面征兵启动仪式。 ………… 因为溪流锋锐方面的沟通,蔚蓝组织方面不得不取消了一切原本需要青少校出面的活动和环节,一行人的座位,也被安排在了第三排稍微靠边的位置。 以至于华系亚这边的各小队,101医疗站,封龙岙……全世界无数等在电视机前面的人,都找不到青少校的身影。 “如果明天就是末日,你会选择做什么?”官方主持人说的是英语,但是在电视直播上,应该有各种同步翻译。 英语韩青禹能听懂,但是听着并没有什么触动,这个话题完全引不起他的兴趣,因为很明显末日他要去打仗。 “也许亲吻你的爱人,告诉他你会永远爱他。”主持人的声音继续缓缓传来。 韩青禹也没有爱人。 “吃你一直想吃没去吃的食物?” 没有。 “见你一直想见没去见的人?” 还是没有。 “或者让自己循规蹈矩的一生,最后放肆一次?” 放肆也想不出要干嘛。 “回家。” 刚从家里出来。 “去你希望埋葬的地方?” 不想死。 主持人的声音到此,突然变得高亢起来,“我想这些应该都没有错,所以,就让这个世界一些人,去做他们可能未来没有机会做的事吧。” “而我们,去阻止它。阻止末日!” 这两句,话中的他们和我们,大概都是没有明确指向的,到底归属哪一嘞,蔚蓝留给电视机前的人自己判断。 电视画面随后切换,镜头在高处,切向场外。 “轰……颂颂颂颂颂!” 蔚蓝万人列阵,装置连绵爆发,蓝光闪烁。 “铿嗡……”巍巍军阵,如林的长刀出鞘。 这一刻无需话语,蔚蓝的口号在每一个国家,以自己的语言,出现在电视屏幕上。然后,蔚蓝征兵的字幕出现。 至此,电视机前的热血被点燃了,开始沸腾起来。 至此,蔚蓝全球征兵,正式全面启动。 ……歌声响起,以画外音形式出现,在镜头缓缓掠过军阵的过程中出现。 “少年的黑发在眼前飘动,他的瞳孔里有光,是拥有星辰的人啊……” 原田新纱本人,暂时没有出现在镜头和画面里,但是出现在韩青禹等人的面前,看着瘦弱的身体,爆发出高亢而充满金属感的嗓音。 她似乎是倾尽一切去唱的,握拳的手在空中舞动。 “穿白色衬衣的你,很多事都还来不及吧? 但是你曾经喜欢的星空,如今已是血和征战的沙场了呀。 要换一身衣装了,再背上战匣可以吗? 总是这样的,少年无助流泪彷徨的时候,成长也在发生,一直。 去你曾仰望过的那个地方,成为英雄吧,代替它的光芒,闪耀。 星海如同荒原的战场, 战斗,厮杀,你恐惧了吗? 颤抖但却不会后退,对吧? 我会穿着你最喜欢的那件裙子,仰望星空,等你归航。 会写很多信,叠成漂亮形状。 …… 那穹顶之上啊,星辰永远在。 只是你们的名字,就是一场灿烂的传奇。” 歌词是东岛语,杨清白介绍说其实这首歌各国都有翻唱和重新填词,不过因为是原创者的关系,这一次蔚蓝还是选择让原田新纱来演唱。 同时为免喧宾夺主,让启动仪式娱乐化,他们没有让女孩直接出现在画面里。 “这首歌叫什么?”听不懂,韩青禹问。 杨清白目光看着台上,“星辰永远在。” 719.青少校可以相亲吗? 此时呈现电视屏幕上的画面,现场其实是看不到的。当然台上的原田新纱也很好看。 漂亮小女孩天赋嗓音震撼爆发,演唱热血燃曲的画面,因为反差而更加吸引人,也更让人专注和喜欢。 作为画外音的歌声依然在继续。 电视画面开始以文字加图片、影像的方式轮转,介绍人类抵抗大尖文明入侵的百年历史,从蔚蓝的源起,到发展,到那些英雄的名字,那些伟大而不为人知的战役,历史辉煌的节点…… “怎么都没有青子啊?” “是啊,咱青子呢?” 眼看仪式就要进行到尾声了,韩家的电视机前,封龙岙的乡亲们开始有些郁闷,继而开始生气。 “有的吧?刚喜朗峰顶冲向天空的那道蓝光,他们说就是他。再待会儿天顶的那一刀,肯定也还得放一遍。” “那些怎么算?我是说咱青子怎么都不露脸啊?” 韩青禹没有露脸。 关于这件事,糟就糟在蔚蓝其实提前做过预告。 在得到溪流锋锐方面的肯定答复之后,他们就先预告了,说青少校将会出现在征兵启动仪式上。 他们之所以这样激动,是因为在天顶那一刀后,青少校无以复加的影响力,号召力。 而公众为此激动,是因为对于这个世界绝大多数的人而言,这都将是th青少校的第一次真正露面。 过往关于青少校虽然也有一些影像和照片流出,但是全部都太模糊了。 于是,无数人,认识他的,不认识他的,大多都抱着期待一直在等。 截止目前为止,他们仍没有等到。 溪流锋锐后续的沟通让蔚蓝变得尴尬而被动。当青少校亲口说他不想出现,蔚蓝没办法,只能取消原来的计划、安排,其中包括他上台演说的部分。 这情况说起来不像是这么大一个活动应该犯的错误。 问题在于,蔚蓝毕竟不是一个现实世界里的政府,没有长期面对公众的经验,他们在大规模活动的组织能力,以及群众公关能力上,都存在很大的短板。 蔚蓝自己也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了,近期刚从各国政府征召了一批这方面的人才。从昨晚到现在,这些人才都在紧急商讨对策。 “青子妈……”韩家屋里,一直专注看着电视画面的韩友山突然喊了一声。 屋里随即安静下来。 电视屏幕上,一个蔚蓝军人的半身影像划过。 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第1777小队,队长劳简上校,不久前接受采访的画面,有幸被截取了一个片段,出现在这场重大仪式的直播中。 画面只是作为前导部分匀速划过屏幕,接受采访的话也就一句,劳队长面对镜头,眼神骄傲说 “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把韩青禹那小子带到蔚蓝。” 而后,画面切入天顶战争。 天顶战争的这部分画面,封龙岙人早就看过无数次了,尤其韩友山和张洁霞,当然他们还愿意看,而且看得很专注。 “这个王八蛋。”安静的房间里,突然有人中正平和地骂了一句。 这话要是张洁霞骂的,其实还算正常,她骂过蔚蓝好几次了,但是,这次是韩友山骂的。 对于儿子这些年的经历,一直以来,韩友山都表现出完全超越自身身份和认知的沉静和沉着,直到今天,现在,他终于骂街了。 那年,就是画面上这个王八蛋,把他家青子骗走的,而且用了威胁。 这事贺堂堂已经都跟他们说了。 回想那次,他竟然还有脸来家里吃饭。韩友山还把藏了十几年的好酒开了招待他,跟他称兄道弟,拜托他在部队照顾青子。他还说,交给我你们尽管放心。 “没错,就是他!那个不要脸的货。”张洁霞当然也认出来了,第一眼她就认出来了,当场气得一肚子脏话。 同时间,劳队长在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捅了大篓子。 手里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女儿,劳简正美滋滋看着电视屏幕。“老子拍出来还算帅啊,话说得也漂亮。”他想着。 “你刚说什么了呀?我都没听清。”身后,妻子商年华温柔的声音传来。 “我说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一件事……”话说一半,咯噔,劳队长的心,突然沉一下。 “哦。”身后妻子的声音瞬间变得冷漠。 商年华放下毛线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孩子给我吧。” 她沉着脸把女儿从劳简手里抱过去,托在手上看着,眼神委屈,“说咱俩不正确呢,宝贝,你听到了吗?” ………… 电视画面眼看着就是在收尾了,韩青禹依然没有出现。 “傻子,这么好的机会,也不知道上去露个脸。”张洁霞在心底埋怨着,不自觉说了出来。 她虽然嫌弃儿子太木,但是对于儿子的形象,还是很有自信的。这要是趁机会露个脸,肯定能骗到一批…… 这时,作为画外音的歌声,也正在最后一句高亢的演唱中渐渐淡去。 其实这首歌的歌词,整体并不大气,除去副歌结尾的一小段,它大部分的内容,都只是一个女孩在对即将去往战场的男孩说话。 但是,歌曲实际演唱的效果,并没有人觉得它不合适。这一是因为这首歌的曲调本身,热血而充满燃烧感,第二,现实角度,哪怕是蔚蓝的将士们,实际也没有那么多人,当真从一开始就心怀世界,他们中的多数人最初想要保护的,也许都只是那么几个人而已。 直到经历渐渐推动心理变化。 作为现场观众,身旁杨清白几个已经激动抬手准备鼓掌了。韩青禹则老实坐在吴恤和锈妹中间,偶尔无聊地左看右看,这场仪式整体来说跟他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他对此感到高兴。 突然,电视画面切换,这次切换一看就是临时决定的,镜头突兀地一转,来到了原田新纱的身上。 她原本并不会直接出现在镜头里。 电视机前有人茫然,有人开始欢呼。 伴随着最后一个尾音落下……原田新纱抬头,倾尽全力的演唱让汗水打湿了她额前的头发,汗水流过面庞,让她的眼眸明亮。 抬手,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眶,姑娘重新露出的面庞带着几分羞涩,灿烂笑起来,目光看向台下。 “这首歌是想着你写的,青少校。” “如果我唱完这首歌就去参军砍大尖……你会愿意和我相亲吗?” 她说的是英语。 韩青禹听懂了,蓦然抬头,不知所措。 镜头按照约定并没有找他,但是这一下,所有人都知道他作为重要代表真的在现场了,包括电视剧前的人。 这大概等于是一种变相的露脸。 画外音翻译出现的时候,封龙岙这边,就连张洁霞和韩友山夫妻俩,都懵了一下。接着,张洁霞激动起来,虽然她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激动个啥,大概因为儿子被人喜欢了吧。 同时间,蔚蓝华系亚科研2所文工团,101医疗站……无数女孩在电视前用力摆手,“不行,不行啊,不可以……” 蔚蓝负责转播的人很贼,画面到此就切断了。只留下热血后温情美好的余韵,去给全世界体会。 而现场…… “这怎么办啊?”韩青禹转头看看吴恤,吴恤也看他,两个人眼神一样茫然。然后韩青禹看锈妹,锈妹也差不多情况。 看来面对这种局面,两大高手完全没用。 韩青禹不得已,把目光看向本已经被列入“不可信名单”的温继飞和小王爷。 “怕不是蔚蓝故意弄的突袭吧?一来借此把青少校的号召力用上。”小王爷嘀咕说“二来,清白不是说这小姑娘现在全世界最火嘛,人长得也确实不错,英雄美女的故事,得让多少人热血冲头啊。” “嗯,应该是他们允许了的。但是那也得人家愿意啊,你看姑娘说得多真诚,笑得多灿烂,眼神多期待……”温继飞贼笑着,看一眼韩青禹,“给点反应啊,青子,人等着呢,是想着你写的歌……” 很显然,他们只是在说风凉话而已,并不打算给建议或者帮忙。 韩青禹默默记下了,无措转回,发现几乎全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怎么办?要不就相一下?”他在心里想到。 “cha!cha!&nsp;&nsp;cha……”军靴踩在水泥地面上的整齐响声,突然从会场正后方的入口处传来。 全场转头看去…… 一个穿着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军服的年轻少校,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女的,她是谁啊?” 这里是蔚蓝征兵仪式启动的会场,会场外阵列着数万全副武装的将士。所以,这个女少校既然能从大门出现,就代表她的身份,一定很特殊。 “蔚蓝华系亚,辛摇翘,这次天顶战争贡献最大的科研人员之一。” “也是目前讨论,未来最有可能在科研路线上拿到星耀蔚蓝的那个人。” “她破解了大尖的语言体系。” “22岁不到的文明语言系统首席科学家。” 现场大人物云集,自然有一部分认识辛摇翘,知道她的地位和贡献,甚至她的家世背景。 辛摇翘并不是一个人出现的,她往前走,身后两侧跟出来三十多名全副武装的蔚蓝战士。 这大概更足以说明她现在对人类的重要程度。 “cha!cha!&nsp;&nsp;cha……”军靴整齐踩在地面的响声继续传来,辛摇翘一边走,一边低头扣好袖口黏扣,她似乎来的有些匆忙。 然后抬手,松开了脑后束发的发绳。 长发随之落下,轻轻甩动一下,辛摇翘抬头,看着台上,笑容灿烂而亲切说“不行哦,青少校他,现在还不能相亲。” 720.不可以和别人相亲,知道了吗? 话音落下时,“嚓”,沙子在鞋底和水泥地面之间摩擦的声音落定下来,辛摇翘停在了正数第三排的过道上,微微仰着头,暂时没去看韩青禹。 身后三十多名全副武装的蔚蓝战士随她脚步停下。 这样的阵势让她看起来很像是来干仗或者抢人的。 不过很可惜,这一幕并没有出现在电视转播画面上。直播早在原田新纱说完那句话的当时就被切断了,要不然张洁霞同志很可能因为太激动晕过去。 “嗨……”人群中突然一撮粉毛从前排座位上站起来,佩格芒特兴致勃勃,想催促她们快点打起来。 不过他的嘴巴刚张开,就被身后的马克洛夫死死捂住了。 “闭嘴,佩格,如果你不想在这样的场合下被他揍一顿的话……那样你会很丢人,明白吗?”马克洛夫小声警告说。 佩格芒特的眼神虚一下。 他本身是一个从来不虚的人,如果现在威胁是来自波臣将军、克里斯汀,甚至ne和陈不饿,佩格芒特都不会虚,因为那样他最多也就被揍个半死或全死而已。 他虚韩青禹是因为如果当众输给同世代的人,会真的很丢脸。而目前看来,他有很大几率会输。 “好吧。说实话,你觉得我还有机会拿回我的王冠吗,马克?” 佩格芒特悻悻坐下来问。 “当然,我一直都坚信你是最强的,佩格,我是说未来。” 马克洛夫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同时间,面对站在台上紧张无措的原田新纱,辛摇翘嘴角微翘,再次开口道“抱歉哦,我的朋友韩青禹,并不是很擅长处理这种问题。至于原因,我想大家应该都知道。” 忍住了没说我家青子,辛摇翘刻意在暗示一个著名而特殊的词汇——死铁直人。 “……嗯。”原田新纱露出的笑容里稍有几分尴尬,弱弱地点了点头,然后欠身说抱歉。 她刚才紧张坏了。《星辰永远在》的创作过程确实是以韩青禹为想象对象,少女心里的向往,当然也不是没有。 不过她之所以会在台上,这样把话说出话,正如温继飞和小王爷猜想的一样,是因为受到了蔚蓝官方的“鼓励”。 然后,说完当时,原田新纱就开始害怕和紧张了。 紧张不是因为辛摇翘,辛摇翘当时还没出现呢,她那样紧张是因为突然想起了青少校的某个特殊名声,或者说外号——就是现在辛摇翘暗示的那个。 就这样,双方迅速达成一致。原本很可能会尴尬的场面,因为辛摇翘亲切中带着玩笑的表达,而缓和下来。 其实这件事如果放到五年前,放在那个傻不愣登独自跑去找韩青禹的辛摇翘身上,现场很可能就真的乱套了,那时的她还不谙世事。 而这五年,摇摇晃晃同志也在成长。 “她是谁啊?”整个过程都没有参与的韩青禹,茫然转身,没有具体指向的小声问道“我以前认识她吗,她……” “辛摇翘,认识。”温继飞简练的回答,然后凑近说“小心点,我估计你对付不了她。” “啊?” “要是以前的你,你可以削她如泥。”温继飞说。 “没错。不过现在的你,大概不太行。”杨清白凑过来补充说“你变软弱了青子,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变得太正常了。” 当他们俩这么说,灵魂拷问再一次出现,“我以前到底什么样啊?”韩青禹开始思考。 “要是换成以前的你,刚才原田新纱小姐就得哭着跑下台,然后还很有可能,会留下一生的阴影。” 杨清白继续说。 当他这么说,韩青禹身边所有人一致沉默点头。其中包括今天一直装鹌鹑的贺堂堂,甚至还有吴恤和锈妹。 “吴恤你点什么头啊?”一旁的温继飞突然探身说了一句。 吴恤停住。 “所以吴恤跟我一样吗?”韩青禹有些期待问。 “比你好一点。”小王爷嘟囔说“毕竟我们吴恤木归木,还不至于动不动就翻脸不认人。上一秒亲哥,下一秒小心我弄死你这种事,你能想象吗?你干的。” ………… 大会终于开始散场了,不过散场的人大多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不断回头,大约都在等着看后续的大戏。 辛摇翘就站在那不动,转头凶狠地瞪他们。 一直到把人都瞪走了,才转身,向第三排里侧走来。 三个月前,当天顶那一刀后,韩青禹陷入昏迷,其实辛摇翘也是在的。一直等到确定青子已经脱离危险,将被送回老家,她才因为工作任务不得已离开。 后续的这三个多月时间里,辛摇翘先是主导完成了对大尖文明语言的完全破译,编撰完成了一整套音节表。而后又继续留下,帮助蔚蓝破译后续来自六艘大尖母舰的大量遗存信息。 终于听说韩青禹醒了,辛摇翘还来不及高兴呢,就接到了后续传来的“噩耗”——那个混蛋竟然一醒来就开始相亲。 而且这场相亲,目前正愈演愈烈,向全世界范围蔓延。 一点不带矫情和扭捏,辛摇翘就是来阻止韩青禹继续相亲的。她虽然成长了,但是性格、风格并没有完全改变。“就算真要相亲也得是我先啊,五年前我看上他的时候,你们的青少校,还在新兵营呢。” 要不是因为到会场外的时候,先从徐参谋长的通讯里知道了青子失忆的消息,辛摇翘刚才出来,就不是这样操作了。 她会把韩青禹直接从会场带走…… 两只手一起摆,辛摇翘努力让自己笑着,先跟温继飞等人打了招呼,然后才缓缓把目光转向韩青禹。 青子失忆了,她在心里想着有些心疼,眼眶很快红起来。 但是目光对上的一瞬间,韩青禹目光焦点摇晃,慌张转开…… 秒怂。 “哎呀,这就是十九岁参加蔚蓝前的青子啊?这眼神怯的慌的,像个好欺负的弟弟……好有趣。” 辛摇翘的心情突然一下又好起来了。 跟自己说,虽然说青子脑子坏掉了吧,可是以他原先的情况,坏掉大概也是一种好转。 “这个辛少校在笑什么啊?”韩青禹偷摸又瞥了一眼,感觉挺瘆人的样子,趁她在思考,默默起身跨过椅背,准备翻过去逃跑。 一只手从后伸过来,揪住了他后背的衣服,轻扯一下。 “青少校准备去哪啊?”辛摇翘故意嗲着声问。 “……上厕所。”韩青禹没回头说。 “哦,一起去。”辛摇翘松手,轻轻支撑一跃,跟上来。 “我去男厕所。”韩青禹一边走一边偏头用余光观察情况说。 “没关系。” 辛摇翘在心底已经快笑死了,但是面上装着还是很沉静。 “所以,这个姑娘果然像瘟鸡和杨清白说的那样,不是我能对付的,好吧,我就不信她真敢跟进厕所。”韩青禹想着,不再说话,继续往前走。 “其实从时间上来说,就算倒拨五年,现在也应该跟我第一次见他的时间差不太多。为什么两个青子的差别会这么大?”辛摇翘跟在他后面想。 是因为他的炎朽,也被一起自我禁锢了吗? 或者区别在于,那时候的青子更加孤独、无助和恐惧。 当时的他,是被“胁迫”来的,来面对一份完全超出认知的巨大危险。从离家踏进蔚蓝的第一步开始,青子其实就已经有了生死一线的觉悟,并始终都是挣扎求生的心态,所以他一心变强,抠搜贪婪,麻木、冷漠,心无旁骛。 而这一次的他,因为自身处境和身边环境的不同,并没有当时那种直接感受。 想到这,眼看着厕所就快要到了,辛摇翘当然没办法真的跟过去,只好再次开口 “怎么,青少校以前那么欺负人,现在就装不认识吗?” 韩青禹站住,回头。他其实很想问我到底怎么欺负你了,都干了什么,但是心里又还记得,自己失忆的情况是不能暴露的,暴露了怕会有危险。 所以他不吱声。 “好吧,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辛摇翘,你可以叫我翘翘,也可以叫我摇摇,还可以叫我晃晃,想叫摇摇晃晃也行。” 辛摇翘洒脱伸手,自我介绍说。 这回韩青禹看了看她,但还是不吱声,也不伸手。 “你是不是有一个小包?”辛摇翘没办法了。 “嗯。”韩青禹终于点头。 “包里面是不是有一根女孩用过的发绳?” “……嗯。”韩青禹抬头看向她。 “那是我的。” 答案说出来的一瞬间,辛摇翘突然很怕他说那我还给你吧,要是以前那个韩青禹的性格,他很有可能这么做。 但是,并没有,韩青禹怔怔愣住了。“这个辛少校用过的发绳在我这,被我放在重要的小包里,难道……” 看来他懵了,哈哈哈!所以要不要趁人之危? 呃,还是算了,诈骗来的不是爱情……辛摇翘想着,突然瞪眼睛,眼神凶一下,“所以,不可以跟别人相亲,知道了吗?!” “……嗯。”韩青禹看看她,老实点头。 721.南极洲的情况 这位辛少校跟我的关系一定很特别,很可能……虽然瘟鸡和老妈都说过,我以前没有女朋友,但也许,也许就像是初高中同学那样,默默,简单而暧昧的关系? 这样的暧昧对于韩青禹而言也是人生珍贵的第一次。 “然后,我却把她忘了。” 想到这有些哀伤和内疚…… “对不起,我会努力,尽快把你想起来。”这一次眼神没有回避,韩青禹还是有些怯但是认真说。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镜子和发绳来自同一个人。这暂时是好事,不然他可能会对自己产生巨大的怀疑。 “好的呀。不过你真的想不起来其实也没关系,我有的是耐心和热情,重新跟你认识。” 辛摇翘灿烂地笑起来,眸光明亮。 “可要是你再敢跟别人相亲的话,小心我不客气,我……”辛摇翘扬一下拳头又放下,“我忘了,我打不过你。 “那样的话,我不会还手。”韩青禹说。 疯了!这个世界一定错乱了。天呐,我一定是在做梦,辛摇翘有些扛不住和不敢相信,因为如果她没有体会错的话,现在她面前的这位,死铁直人the青少校,好像是在说情话。至少有一点像。 十九岁的青子真的太可爱,太好玩了,尤其对辛摇翘这样见过他后来样子,遭受过冷漠和委屈的人来说,巨大的反差两个身影突然重叠,让人心跳混乱。 “那个,我很想跟你再聊一会儿,不过现在我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着急要去做。”辛摇翘突然说。 韩青禹困惑一下,点头。 “记住你答应我的话?”她不放心说。 “好。”韩青禹再点头。 辛摇翘不舍摆手,又远远地和温继飞等人打了招呼,带人迅速离开。她着急要去做的事情,恰与韩青禹有关。之前,在破解那六艘母舰遗留信息的过程中,蔚蓝得到了很多原先没有的资料。 其中有关于炎朽的内容。 还有大尖关于陈不饿这个人类特例的分析。 【炎朽有缺失】; 【缺失的部分被“人”埋藏了】; 【而人间无敌不是炎朽】。 这三条信息叠加带来的信息量,疑惑与震撼,都是无比巨大的。 而现在,当青子处于这样一种特殊状态,辛摇翘刚突然意识到这三条,好像都落可以联系到他身上。 所以不管是对于青子还是这个世界,接下来她们的分析、思考和推导,都至关重要。 ………… 从会场回到住地的时候,在接待处的大厅里,韩青禹一行人再一次见到了原田新纱。 姑娘从合影的士兵群中走出来,站在那里向他们鞠躬,神情尴尬而无措。 韩青禹走出去,在温继飞和杨清白之前,主动走到原田新纱面前,欠身然后用英语说 “那首歌很好听,我刚看到了歌词翻译,谢谢你说那是想着我写的。还有是您父亲远天武男的事,请节哀。我想正如你的歌里写的那样,属于他的星辰,会永远在。” 滴答,滴答,四周无声好一会儿。 “……谢谢。”终于,原田新纱从蒙了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抬头,看向眼前这个温柔的青少校,眼泪划过面颊。 这太难以想象了,除非以前的那些,全都是谣言。原田新纱和他身后的战士们在想着。 同时间,韩青禹的身后,温继飞等一群人更加目瞪口呆。难道青子不是失忆了,而是脑子错乱了? “十九岁的青子本来就是这样的吗?”锈妹好奇问。 “不。”温继飞摇头,“就算那时候,他也没现在像人。” 正好这时韩青禹走回来,温继飞迎上去,小声说“什么情况啊,青子?你突然这样我们有点慌。” 韩青禹看看他,再看看其他惊愕不定的眼神,“我准备以后做一个好人。” 这大概是改过自新,从头再来的意思。 一群人全部傻在那,傻了好几秒。 “那我的事,是不是也没事了呀?”贺堂堂谨慎而期待问。 韩青禹转头看看他,想了想,“你的另算。” 贺堂堂“……”实在不行的话,我先回躲一阵好了。 回到房间的时候,韩青禹把温继飞、吴恤和锈妹三个叫了过来,他有一些事情着急想问,但是又不好问得太直接。 “瘟鸡一会儿可能会骗我,你们俩不会,对吧?”韩青禹眨眼睛,意思我金属块都分了,咱们仨可是一头的。 吴恤和锈妹点头。 然后,韩青禹把小布包掏出来,先拿出发绳,放在桌上,“这个是谁给我的啊?” “摇摇晃晃。”温继飞说。 韩青禹听完看了看吴恤和锈妹,两人依次点头。 “那这个呢?”韩青禹接着掏出一面镜子,虽然心里的判断,镜子和发绳应该是来自同一个人,不过他还是问了。 房间里沉默,沉默,但是吴恤和温继飞的目光,其实都已经给出答案。 “……”韩青禹慌了,镜子和发绳竟然不是配套的,镜子是沈宜秀少尉的……所以,我都干了什么?! 没敢继续问镜子的时,努力掩饰着心里的慌张,韩青禹假装平静,又把银镯子拿出来,自言自语说“这是我老妈的,我记得……那这个呢?” 他把那个穿孔的老银元放在桌面上。既然这东西穿了孔,应该就是拿来佩戴的,它要是来自第三个女孩子…… “我的。”吴恤说,不看他,当时这个银元,是他作为药费付给青子的。现在回想多少有些尴尬。 “!!!” 韩青禹差点当场晕过去。 缓了好几秒,好不容易撑住了,继续装没事,“没了,就这些,不会还有其他东西不小心弄丢了吧?”韩青禹问。 “没。” “没。” “没。” ………… 这天下午,南极洲的冰川下,蓝色玻璃的小教堂里。 “哈哈哈哈哈……”一阵张狂的笑声,刘世亨对着垃圾桶大笑了一会儿,抬头,向着空气说“这下懵逼了吧,ne叔,咱们出不去了!哈哈哈。” 大尖文明入侵的线索在三个月前脱离了ne的推演,或者说期待。 韩青禹在天顶劈出的那一刀,将人类从深渊边缘拉了回来。而后,大尖部队全面退守南极洲,构建对外防御和源能屏蔽。 它们现在就在雪莲总部的头顶上,彻底覆盖。 就这样,这个世界最大的内部反派,以及他手下的大半精锐战力……被外敌堵住了。 只不过不知道ne用了什么特殊手段,以至于他们并没有被大尖发现。 而后,关于外界的信息,也自那时起完全中断……所以,世亨少爷就用这一件事,嘲笑了ne三个月。 “我们青子太牛逼了,哈哈哈哈。” 与以前不同的是,这次和刘世亨一起坐在小教堂里的人,多了一个。叶简当时在南亚美利加出现后,中途放弃了去往大洋洲的计划,赶在大尖部队完成布防之前回来了。 苦笑,叶简抬头看了看刘世亨。 事实,哪怕是在ne的面前,叶简也一直很独立,不卑不亢,但是他也只是这个程度而已。叶简从没见过哪个人,可以像世亨少爷这样,在ne面前这么嚣张,这样作死。 然后,他还活着。这家伙最近正一边怼ne,一边在偷偷囤粮……看样子准备活到最后。 而ne,竟然不生气! “是吗?”虚无中ne的声音传来,带着笑意。 刘世亨的下巴被空气中无形的力量托起,仰头看向头顶。 叶简跟着看去。 屋顶的蓝色玻璃打开,晶莹的冰雪天空出现,模糊透进来一片巨大的黑色影子。 世亨少爷懵了! 同时叶简目光惊住。 那是一座诡异的环形建筑,看着有点儿像古罗马的斗兽场,但是要庞大很多,很多。 “我想我们并不需要出去,因为蔚蓝和你的朋友们,不久后就将来到这里。到时如果大尖招待不周,我将招待他们。” ne说。 722.新世代的序幕拉开 雪莲的总部在南极洲冰川的深处,很有可能在一艘破损的超级巨舰里。至于这个空间到底有多大,刘世亨至今不知道,他没有去探索过边际,因为很多地方都是禁区。 整个空间的内部很平整,区域分割不算多,但是有。死铁墙壁区隔开大空间,深蓝色玻璃区隔开小空间,头顶则以浅蓝色的玻璃连成一体。 刘世亨曾经偷偷试着去攻击过这些深浅不一的蓝色玻璃,结果发现它们有一些异常坚韧。虽然不如死铁,但是也超过一般钢铁。 很明显,这里拥有一部分区别于人类文明的科技。 但是,人依然要吃东西。 卫生间的顶部和四周都在很早之前,就被刘世亨用纸糊起来了,把一包压缩饼干藏在马桶水箱里,这是世亨少爷平时绝不会去吃的东西,不过从应对饥荒的角度考虑,又是最适合储藏的食品。 冲水,洗手,开门,刘世亨一边擦手一边走到沙发旁边,小声说“叶哥,你不藏一点?” “藏个屁。”叶简这么说的时候,刘世亨以为他会接着说,我有源能就行了,或者我到时杀出去不就行了? 当然,源能作为给养,对绝大多数人其实都只是一种维系,并不能真正代替食物,除去锈妹那样的特例,源能的维系对人都是存在极限的,到一定程度,依然必须补充食物。 “我吃你的不就行了?我看你每天都在藏,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地方让你藏。”叶简一边说,一边打开一个长长的死铁匣。 匣子里渐渐露出是一把武器。一把长度大概一米五到一米六,色泽看着跟墙壁深蓝色玻璃相似的长剑。 当然两者质地绝不可能完全一样,这大概才是叶简真正的武器。 “没问题啊,那当然没问题,兄弟嘛。”刘世亨坐下了,偷摸瞥了一眼,观察叶简的表情,“叶哥,万一哪天这里突然被大尖发现了,混战起来,你杀出去的时候会带我吧?” 叶简转头看他,看了几秒,嘴角笑起来。 华系亚有一种暗语式的对话风格,以前存在于江湖和庙堂,这东西是哪怕精通华系亚语的老外也听不懂的。 世亨少爷表面上看起来是在准备退路,为将来打铺垫,大概他确实也是有这个意思,但是他所隐藏,真正的意图指向是叶哥,你有没有办法把大尖弄进来? 他们俩不久前在n那看到了一座用途不明的超级堡垒。 按照n表达的意思,这里现在即等于是一个陷阱,在等蔚蓝,还有青子、瘟鸡、堂堂他们跳进来。 于是世亨少爷就想着,先把它捣了。 他如今就是有这个魄力,可是他没有这个实力和能力。 三年多快四年了,世亨少爷不是跟叶简一起混,就是跟n一起玩,但是除了身体素质提高了一些,战力进步约等于无。 “不行。”叶简缓缓摇头,也不知道是在说做不到,还是不愿意那样做。 同时他用敬佩的目光看着世亨少爷。这里发生的一切,n都会知道,这一点几乎是肯定的……所以叶简才真的弄不懂,为什么这个货可以一直这样作死,然后还一直没事。 明明他几次离开,都千叮万嘱让他安分一些,吃吃睡睡,泡泡妞就算了。 “那我好奇一件事”,提议被拒绝了,刘世亨也不沮丧,接着问说,“叶哥你的战力到底算强吗?我是说放在你们那个层次里比,比如青子,那个叫波臣的,再军团长……还有那货。” 他用手指了指空气,意指n那个货。 “我不是已经跟你说了么,为了帮贺堂堂,我一刀砍死了一具红肩。就一刀。”叶简把贺堂堂的重剑放下,拿起自己的长剑,骄傲说“那我肯定是有几把刷子的。” “哦,那你跟n的差距呢,大么?”刘世亨继续问。 叶简抬起头向上看,“不知道。” 在之前的穹顶榜上,叶简和束幽并列排在第七,而最新的榜单,他来到了第五位。在此期间叶简并没有被世人知晓的重大战绩,只是跟束幽并肩作战过几天,也没有全力施展。 但是束幽作为榜单制定的参与人之一,依然通过那几天时间,看出了两人之间的真实实力差距。 就像韩青禹早就说过的,叶简是人类巅峰战力中最被低估的两个人之一。 在最新的榜单上,束幽自己,落到了第十位。至于曾经的第十,华系亚的姜龙池上将,他人都失踪四年了,自然早就已经离开榜单。 其实最新的穹顶榜引起了很大的争议,很多人都认为,它现在已经失去了公信力。 制定方坦然承认了这一点,解释原因,因为现在对于人类巅峰战力的实力衡量,出现了原则上的分歧——到底是按人对人去衡量,还是按人对大尖去衡量。 有一些人,他们可能在人与人的对战中很强,但是因为特性的关系,面对高端大尖反而变得很乏力。 最终,制定方决定向人对大尖的方向倾斜。 于是,榜单的波动很大。受影响的人比如束幽,再比如蔚蓝那颗地中海的星辰,克里斯汀将军,她可能依然很强,但是这次直接从排名第四来到了第九。 因为整场天顶战争,克里斯汀在高端大尖面前的表现都令包括她自己在内所有人,感觉无力和失望。 除此之外,榜单也还存在很多别的争议。 比如韩青禹的排名,和波臣并列第三。有人认为低了,至少不应该并列,毕竟在天顶劈出那一刀的人是他。也有人认为高了,因为那一刀传闻并不是青少校个人实力的体现,而是他借用了伊万将军的终极特性燃烧。 这样的论调很快又遭到反驳如果真的是借用,真的能借用,难道下一次,他就不能再借另一个人的?这种能力,难道不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总之谁都说服不了谁,自古如此,有榜单就会有争议和不服。比如深海组织的阿木古楞,之前就多次表示,他有把握战胜青少校,而且非常乐意找地方一战。 当然,那段时间青少校一直都在昏迷中。 最近他醒了,阿木古楞那边突然又没了消息。 其实关于韩青禹的争议并不算是最大的,毕竟他的排名再怎么讨论,也不可能离开前五。 从人对人的角度,他砍死了阿方斯。从人对大尖的角度,他和伊万将军一起砍死了戴呃。 真正最大的争议来自溪流锋锐另一巅峰战力吴恤的突然上榜,而且排名直接来到并列第七位。 对于源能世界绝大部分的人来说,这都太突然也太夸张了。 虽然青少校很早就说过,吴恤是被严重低估的人类巅峰战力,虽然他据说已经可以单杀红肩,可是依然有超过百分之九十的人,认为吴恤不可能打得过佩格芒特和沃尔夫这两颗超级新星。 偏偏佩格芒特以前被束幽揍过。不久之前,沃尔夫又在一次切磋中,败在了阿木古楞的手里。 对于三人之间的争议,榜单制定方并没有直接出面做回应,因为这里头涉及有一个人不能说的特性隐秘,那个人叫佩格芒特。 有智慧超绝的人在推测他的特性,推测的结果,立即销毁了一切资料,并差点拿刀割掉自己的舌头。 对此,只有束幽私下的说法,算是一种解答 三人之间如果是切磋或者互相偷袭,重伤为止,毫无疑问沃尔夫最强,但若是生死一战,沃尔夫必然死在佩格芒特手里。 至于佩格芒特与吴恤生死战,谁生谁死,没有人能预测。 只是因为吴恤目前表现出来在高端大尖面前的战力更强,所以把他排在前面。 对于这些,吴恤本人完全没有感觉,更一点都不在意。他没兴趣跟别人比较,只想比韩青禹强。 在出来后的这两天,反倒是贺堂堂、米拉、杨清白几个,经常因为听到这些争议而生气,跑去跟人争论。 “有什么好争的?”温继飞轻松笑着,丢了手里的榜单说“既然蔚蓝已经启动全面征兵了,想想过去和将来的基数对比吧,很快,人类就会迎来一个超级新人井喷的时代,只要我们还有足够长的时间,给他们成长。” ………… 蓝色玻璃小教堂,空气突然躁动,如一场酝酿中的风暴,在很小的范围内反复激荡,裂出波纹。 事实正如叶简所推断的那样,世亨少爷的一切举动,都没能摆脱n的监控。 空气的这样躁动代表一种愤怒的情绪,其实“n”会对世亨少爷的举动生气,甚至极度愤怒,这是刘世亨和叶简,目前都不知道的。 教堂门口,正端着餐盘准备离开的爱丽丝,眉头猛地皱了皱,她能感觉到那种突然的愤怒。 停步, 回头。 “第几次了?好吧,我希望你千万不要冲动。我说过的,如果你敢杀他,我就会带你一起泯灭,我保证。” 爱丽丝嘴角微笑说。 723.世亨少爷又要做抉择了 ne离不开这个空间,至少他没办法轻易离开。这是叶简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的事,就连世亨少爷这两年都已经推断出来。 爱丽丝这样的威胁,很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且肯定已经通过某种方法,证明过如果有必要她真的会这样做。 空气中蓝光的躁动,在无奈中渐渐缓和下来一些,从激烈酝酿的风暴,变成如海水的缓缓涌动。 如果它是有形的,此时形象大概会像一个目光凶戾,正握拳生气,胸膛起伏的诡异小男孩。 孤立的虚无看起来像一个坏脾气的熊孩子,暴躁易怒。 这种情绪会影响爱丽丝,她竭力压制自己的情绪波动,平静地等待,保持微笑。 所以她让自己去想别的事。 刚不久前,世亨少爷离开的时候,在过道上偷偷提醒她记得储备食物和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提醒了,每一次,他都会一边认真诚恳,一边趁机凑到她耳后说话,假装不经意,对着她的耳朵吹气。 他大概就是这样的,一个无耻而无赖的浪漫绅士。 “我不懂你为什么会在乎这样一只愚蠢而弱小的爬虫,并将它视为翻盘的筹码。” 空气中,“ne”压抑着怒火嘲讽道。 这就说明它放弃了,“爱丽丝”笑着转身,端着托盘走出门口,“筹码吗?其实有趣和可爱,对我也是很珍贵的事啊。” 当爱丽丝回到自己的空间,她的玻璃桌面上摆放着一个白色的碟子,碟子里是一角巧克力坚果蛋糕。 雪莲冰下总部并不存在这样的制作工坊,不是办不到,而是之前,爱丽丝一直也没有去向往和尝试过这些东西。 所以,这肯定又是世亨少爷的泡妞“手段”。 他本就很擅长这些。只不过在爱丽丝冒险帮助他偷取“十代装置”后,这些手段不再对任何其他冰下城的女性使用,只专注于她。 “好吧。”爱丽丝左手端起瓷盘,右手拿起蛋糕咬了一口,轻轻咀嚼……味道陌生而美好,她的嘴角笑起来,心想“感谢上帝,冰下城没有迷药这样的东西,不然我想他说不定会放进去。” “轰!”突然,一道能量冲击灌进脑海里。 随后乓啷一声,瓷盘落在地上破碎,蛋糕也糊了一地……爱丽丝咬了咬牙,抹去嘴角的血,转头微笑,“你这样又何必呢?难道你会比较好过?” 当爱丽丝受伤,虚无也会受伤。当她死去,虚无也会归于虚无。爱丽丝开始担心它失控,努力介入,主导情绪。 她靠墙坐在地上,用手指刮起来蛋糕没粘地的部分,放进嘴里…… 差不多时间,另一边,刘世亨和叶简的对话也进行到了尾声。 “其实有时候我觉得那货可能并不是坏人,他有时候还挺有趣的。”世亨少爷靠在沙发上,笑着说。 “是么?”竟然说ne有趣,叶简的目光严肃起来,转头看他,“我曾经见过00多人,在我的面前,因为空气的挤压一瞬间破碎成粉……” 整个形势正在变化,并且来到了一个关键的节点,叶简不得不提醒刘世亨谨慎一些。 显然他的目的达到了,刘世亨不自觉想象了一遍他说的场景,那满地的碎肉和脓血……忍不住一阵恶心,颤抖。 这是ne干的?一瞬间,很多事都变得难以理解。 “对了,你好像三年多快四年时间没见过韩青禹和温继飞们了吧?”见他脸色铁青,叶简主动岔开了话题,说“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还是那么在乎?” 这个问题其实很难回答,刘世亨第一反应想问叶简有没有过那种生死之交的朋友,后来孤单的日子,是不是更加想念;第二反应想说其实这三年多,我其实可能比以前更在乎了。 “你知道吗?叶哥。”世亨少爷最后小声说“那几个货本质都是傻比,如果让他们知道了我在这里,他们真的就会来。” “这一点,不管是四年不见,还是十年不见,我都知道。”刘世亨说着开始有些担心起来。 一直以来,刘世亨都说自己虽然不是一个勇敢的人,但是并不畏惧在被动状态下,突然毫无预知的死去,他害怕的是那种“对可以想见的危险的恐惧和纠结”。 偏偏他又总是陷入这种情况。从在喜朗峰高原当了逃兵,却又不得不冒死回去找,到选择带上那群牧民的孩子,再到遇见垂死的贺堂堂……一直到如今的局面,都是如此。 有时候刘世亨会想要是哪次ne突然间暴怒,把我干掉了,其实也不错。 “其实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活着离开这里。”刘世亨看着叶简说。 他的目光难得的诚挚和哀伤,这让叶简有些动容,他刚想开口。 “还不是你个贱人,你把我带这里来的?!我去大爷,叶简,你名字其实是第四声吧?”刘世亨突然骂起来。 叶简苦笑。 当初他也没想到刘世亨会突然被ne召唤去见面,若不是他见过ne,和他聊过天,叶简其实都有权力和办法带他离开。 “叶哥。” “……” 叶简整个人懵逼一下,转头看他。世亨少爷刚还在骂街呢,现在突然凑得很近,而且突然间又变回感情很好的样子。 他好像有很重要的事要说……叶简豁出去了,一瞬间源能激荡,暂时扰乱这一片空间的气流和光。 刘世亨抓紧机会,“你知道骨头的事吗?你是来雪莲找骨头的对吧?” 刘世亨并不知道,因为听ne亲口讲过关于尼科拉的故事,他可能是这个世界最了解炎朽遗骨相关线索的几个人之一。 然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ne要跟他说这些,除非他闲得蛋疼,过于无聊。 相反叶简并不知道这些,他已经知道炎朽的存在,但是并不明确遗骨是什么。 “什么东西?” “骨头,炎朽的遗骨,会让你们变强,但是在很早之前被一个叫做尼科拉的大尖藏起来了,我猜ne可能知道它们在哪,也可能不知道。” 刘世亨猜想叶简应该肯定也是炎朽,快速说完。他以前从没跟叶简说过这些,是怕会害死他,但是现在,很显然已经到了必须做抉择的时候。 因为叶简,也已经离不开了。 没开口,叶简点头。 源能的激荡平息……对话结束。 ………… 蔚蓝总部,隐藏在地下的会议室被重重阻隔。这种阻隔不止是实质上的墙壁,还有通讯干扰。 整个会议室里的人,也不超过四十个,每一个都身份重要。 韩青禹和温继飞坐在其中。 此时,墙壁的大型屏幕上正翻出来一张图片。图片的视角是空中,离地有不小的一段距离,地面冰川无际。 冰川之间,一个钢铁斗兽场般的巨大黑色建筑,显露出未完成的轮廓。 “大尖在南极洲布置了空前严密的防御,并且用源能波动干扰一切信号,我们花了很大的代价,才拍到这个。” 台上的西格落上将说。 724.仗,果然还是要打 退守南极洲的大尖现在很着急。 当它们作为前锋部队来到这颗蔚蓝色的星球,它们预想中敌人的最强状态是一部分缺失遗骨的炎朽。 然而它们真正所见,最强大最可怕的对手,竟然不是炎朽,而是一个超凡的人类。 这让它们开始对人类未来的发展感到恐惧。 然后,当韩青禹在天顶战争中劈出那一刀,它并不是那个超凡者,这种恐惧被大幅加深。 虽然目前阶段人类所展现出的整体战力,依然不足以形成真正意义上的抗衡,南极洲的大尖指挥也坚信,当它们的大军到来,普嗒尔与弥望降临,一切都会被碾碎…… 但是,它们的大军现在还在星海深处。 而人类,正以疯狂的姿态在进步。 它们因此而开始变得恐慌和急切。另一个让它们这样恐慌和急切的核心原因是,当它们最终尝试按照那位先辈曾经传回的线索,去寻找被埋藏的遗骨,它们并没有找到…… 先辈所指的埋骨之地,没有遗骨,一块都没有。 “如果这些遗骨被人类得到……” 此时南极洲的景象,向外摆出决死防御姿态,进行全面源能干扰,而在内部,冰川的深处,数量今晚的黑甲和泛蓝大尖正如工蚁一般,拆解大大小小的飞行器,搬运修建一座巨型建筑。 它就是ne呈现给刘世亨和叶简的那个庞然黑影。 也是现在蔚蓝机密会议室内,出现在屏幕上的那个钢铁轮廓。 它庞大而冷酷,加上四周围密密麻麻黑点似的大尖,甚至给人一种恐怖感,以至于在场的蔚蓝将领看到,都倒抽一口冷气,失声惊叹,就更别说韩青禹了。 现在的韩青禹很难想象自己站在它面前的画面。 “我们之前拟定的战略,现在回看过于幼稚了,我们原本计划在至少一年后,才开始逐步蚕食南极洲的大尖部队,将那里当作练兵场和资源获取地,然后也不介意再有一些大尖部队到来。” 西格洛说到这的时候,脸上露出自嘲的笑,但是面部肌肉紧绷,笑得很难看。 蔚蓝原本计划用两到三年时间来完成对南极洲大尖部队的清除,在这个过程中锤炼建立起一支空前强大的人类部队,获得后续大决战所需的资源,同时等待陈不饿的完全复苏。 “可是,这个东西太庞大了。” 西格洛侧身示意屏幕上尚未完工的巨型堡垒说 “毫无疑问,它是一座牵引场。它可能还有别的我们不知道的作用,但是首先,它是一座超级牵引场。在我们过往掌握的经验中,一艘最低级的大尖飞行器,即可以完成一次小规模牵引……它!” “它将带来什么?一支超级大军!其中很大可能会出现戴呃,也许还会有戴呃之上的存在!” 西格洛转回,神情沉重将目光投向会场。 时间,人类原本藉由天顶战争的胜利获得的发展时间,又被压缩了。 当科研系统才开始研究修复母舰级大尖飞船不久…… 当全面征兵刚刚正式启动…… 当蔚蓝刚发现人类高端战力提升存在的两条路径,明确炎朽有缺失的部分,并开始试图找到它…… 所以,这才是这次征兵启动仪式云集这么多重要人物的真正原因。人类在天顶战争的胜利后,来不及做更多事,就已经又陷入另一场空前的危机。 “看来又要打仗了。” 会场里,韩青禹面无表情,在心底默默慌张一下,他现在对这样的战争没有具体体会,但是知道自己,必须要去面对。 这个机密会议溪流锋锐有两个人受邀出席,他和温继飞。 在这场会议里,他们是特殊的,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蔚蓝并不能对溪流锋锐发布指令,而只能邀请参战。 两人全程都没有发言。 ………… 之前,在南极的冰川下,ne曾经对刘世亨说过,我们不需要突围,因为不久之后,蔚蓝和你的朋友们,就会来到这里。 “我们必须阻止它!”蔚蓝的会议室里,西格洛说“我们,要强攻南极大陆。” 图片展示的超级牵引场还远未完工,按照蔚蓝科研和情报部门的估测,它目前的进度大约在四分之一左右。 这也就是说,大尖用了三个多月全力建设,只建了四分之一。 按这样进行的时间推算,人类大约还有九个月时间可以缓冲,这距离蔚蓝原本计划的一年,差距并不大。 但是实际,没有人敢拿这个“推算”去做标准。 因为那是另一个物种,大尖的建设逻辑是否和人类一样,谁都不了解,也许它们会突然间加速。 “情报部门会继续尝试刺探牵引场建设进度,但是这很困难。我们目前给自己设定的时间线,极限大约在五到六个月内,我们就必须发动进攻。” 西格洛解释说这是又一次人类不得不做的赌博。 时间线的设定,既是情报信息推导的结果,同时有另外两方面的考虑 一,既然都是赌,人类有没有可能在这次远征中收获更多? 比如在一座建设完成度较高的超级牵引场里,获得大尖的源能空间技术。 二,从大尖空中入侵一直到天顶战争,蔚蓝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从基础战力到高端战力都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没有一定时间的调整和休养生息,蔚蓝其实根本无力去完成这场远征。 他们要等全面征兵里的超级新人崭露头角,要等波臣将军恢复,要等……不知道青少校的身体状况恢复得到底如何。 会议散场的时候人分批走。 韩青禹和温继飞走在一起。 “要打仗了。”韩青禹小声说。 “是啊。”温继飞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重。 然后,韩青禹想了想,“我们得去吧?” “这本来得问你啊。” 温继飞转过来笑着说。 “是哦……那你替五年后的我想一想,你觉得那时候的我会怎么决定?” “你”,温继飞顿了顿说,“青子。” “嗯?” “我们去吧……你不用去。如果到时你还没恢复记忆的话,我希望你待在家里。”温继飞说“你是需要战斗和恢复,但是不应该从一场这样规模的战争开始,放心咱们现在有恤儿呢,他现在很强,我们还有西奥尔多,锈妹……” “那我也得去的。”韩青禹逞强了,逞强完不自觉有些害怕,但是他又知道,自己肯定做不到待在家里。 说话时,两人已经从地下绕到地面上。 接着很快出现在接待酒店的大厅。 再住一晚,他们就会先回华系亚,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他们可能还会接到一些方面军的活动邀请,但是整体是自由的。 “说起来要是现在能联系上世亨少爷的话,我们其实可以直接先飞去港城玩几天。”温继飞进电梯的时候笑着说。 韩青禹困惑转头,“少爷?” “是绰号。”温继飞笑笑说“他叫刘世亨,也是咱们的兄弟,不过前几年跑回去花花世界了,一直也没联系我们。” 说到这,温继飞突然意识到,现在的溪流锋锐其实已经完全保得住世亨少爷了。哪怕他是一个逃兵,只要控制舆论不暴露,他也不必再东躲西藏。 725.投敌只是正常操作 如果是大尖覆盖入侵之前,世亨少爷不出现很容易理解,毕竟那时候很多消息都还局限在源能世界里,他未必能知道溪流锋锐已经这么强势。 三个多月前也一样,当时天顶战争形势未明,他来了也没有用,反而会是一个麻烦。 可是现在,天顶战争已经胜利了,世界暂时重归安宁,青子和溪流锋锐的动静又闹得这么大…… “以世亨少爷的头脑、性格和脸皮,他不可能找都不找他们。”温继飞想着说出来。 “那会不会是因为他躲在什么荒山野岭里啊?所以还不知道外面的消息。” 杨清白问了一句,他跟刘世亨的交集大体集中于新兵营的前半段,了解程度相对要低一些。 他这一问,在场所有人都摇头。 “不可能的,少爷这个人,就算是逃亡和躲藏,也一定要过好日子,他绝不会一个人去什么荒山野岭。”锈妹说。 “对”,一旁的贺堂堂点头赞同,“得热闹,得花天酒地。” 他们以前的小团伙里,就属贺堂堂和刘世亨混在一起的时间最多,少爷日常给他讲了不知道多少花花世界的美好,还说等胜利后,一定带他满世界去潇洒。 贺堂堂记着呢,抬头声音有些发哽“那混帐,不会是出事了吧?” 他这样一提,房间里的气氛就变得凝重起来了。想想世亨少爷至今在蔚蓝的疑似死亡名单上,这要是万一,那个“疑似”没了…… 有些事就是这样的,人安心着的时候什么都不觉得,一旦去思考好像哪里不对了,就越想越不对,越想越不安。 同时越是担心一个人,越容易把事情往坏处去想。 通讯很快接到涂紫那里,让他私下想办法帮忙找到刘世亨的家人。 以蔚蓝现在在全球的影响力,这并没有什么难度。 仅仅一个小时后,港城,刘家。刘世亨的父母坐在豪宅沙发上,泡了茶,谨慎而礼貌地看着面前突然到来的蔚蓝军官。 一开始,二老还以为对方是来发表彰的,还准备趁机拜托他帮忙照顾刘世亨。因为就在一个月前,刘爸爸刚断然为人类抵抗事业,捐掉了百分之六十的家产。 四年多前,他们的儿子回来过一次,当着他们的面徒手拍碎了一张茶几,告诉二老说他学了特异功能,现在为国家秘密机关工作。 这事到后来变得一点都不难猜,儿子是在蔚蓝啊,二老心里都清楚,于是捐款的时候,也就不怎么心疼。 但是并不是表彰,其实是偷偷潜入刘家的蔚蓝军官,递过来一个特制的通话器,直接说 “要跟你们通话的人是溪流锋锐温少尉。” 温少尉?那个枪神?!刘父刘母互相看了看,伸出去接通话器的手多少有些颤抖,因为溪流锋锐温少尉这几个字,现在无疑太大了。 “你好。”刘父是小时候从内地出来的,所以普通话还算能听。 “你好,刘伯伯,我叫温继飞,来自溪流锋锐。”温继飞这头礼貌地自我介绍,说“我们都是世亨的战友,也是最好的朋友。” “啊,你们好,你们好!” 儿子竟然是溪流锋锐,是青少校和温少尉他们的朋友!这信息比原先预想的蔚蓝大头兵或小军官,可厉害太多了…… 高兴而热情地招呼打到一半,刘父猛然定住,颤声问“我家世亨?” “没,他没事。”早有准备的温继飞连忙开口宽慰,然后按想好的方式说“只是最近形势安全了,他在外执行一些小任务的时候,突然出手阔绰,外面有人传言说他私下收受富豪捐款……” “是哪个扑街仔这样乱说啊?!”通话器那头嗓门一下拔高。 刘父猛地站起来,愤慨说“我这里上亿都捐了啊。他们要说我世亨别的毛病,我还想一想就信了,但是钱,他绝不可能要别人的啊!我们家不缺钱。” “对对对,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也都觉得不可能。那他最近跟你们要过钱吗?”温继飞接着问。 对面犹豫了一下,说“这个倒是没有,但是他本身就有好几千万啊,各种户头都有。” “哦,了解……那他也没联系你们吗?” “没有,好久没有了,就四年多前回来过一趟,再两年多前突然夜里放了一封信到家里给我们,说是他一切都好,让我们注意身体。” “……”这么看来,少爷在至少两年多前,应该都还过得游刃有余,只是因为怕连累家人,所以不敢联系太多。 然后,他已经两年多没再联系过家里。 温继飞当然不知道,后来的那封信,其实也是叶简替刘世亨放的。想到这里变得愈发不安起来。 “对了,这回我家世亨有没有时间回来看看我们啊?或方便的话,我们去看看他也好。”通话器那头,刘父小心问道。 “这个,我们会尽量安排。”温继飞尽力稳定语气说。 “好,好,谢谢。还有谢谢前几个月,你们派了那么多人,在家外秘密保护我们。其实我们这里都安全,温少尉有心了。”刘父热情笑着,“我和我老婆当时还说呢,他怎么可能那么大本事,能调动那么多人来保护我们,原来都是温少尉帮忙……” 几个月前,当大尖覆盖入侵到来,港城其实并不在被覆盖之列,但是刘家的豪宅四周,某天突然出现了两队八十多名源能战士。 这些人一看就是来保护他们的。 但是当二老尝试跟他们沟通,询问刘世亨的信息,想表达感谢,提供吃住,他们又完全不理会。 这一刻,刘爸爸并不知道,其实他最后说的这个感谢,才是信息量最大,也最震憾的线索。 ………… “世亨应该还活着。”电话挂断后,温继飞立即说。 “而且很可能投靠了某个组织,混得很不错。”小王爷接着说。 那支被派去私下保护刘家的源能武装,并非来自蔚蓝或溪流锋锐。因为当时港城并没有那么危险,就算真有必要,溪流锋锐的措施也不会是派人去保护,而会是把人接来第三固定探索地。 这样一推导,小王爷的结论就出来了。 “以源能实力判断,有能力做出这一调动的,百分之九十是雪莲。”他接着说。 听到这,韩青禹惊了,雪莲是什么组织,他这几天早就已经知道了,那是敌人,“你们是说刘世亨他投靠雪莲了?” 不是说是战友么,而且是最好的兄弟之一!韩青禹心里有些不愿意接受刘世亨已经投敌的说法,尽管他现在并不记得他,犹豫一下说 “他不能吧?” “他太能了。”当场包括温继飞、贺堂堂在内,好几个人一起回答他,不过意外的语气里一点都不带埋怨和愤慨。 韩青禹转头看看吴恤。 吴恤点头,“他可以的。” 刘世亨可以投敌。 “对于世亨少爷来说,投敌这种事,并不是什么值得思考和意外的操作。他随时随地都能做这样的决定。然后这也不代表他就真的叛变了,或怎么了……” 锈妹认真解释,努力想告诉韩青禹,他们的战友刘世亨,到底是一个怎样神奇的存在。 726.那些无声的成长 韩青禹眼神茫然点了点头,他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投敌也可以是正常操作,但是想想身边的这些人,又觉得多一个那样的朋友,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意外。 这都一群人什么人啊,我怎么会跟他们成为兄弟? “虽然他在雪莲大概率混得不错,但是,应该并不自在。”小王爷继续推理。 要是混得自在,刘世亨就不会只是派人去保护他的家人了,他完全可以把人接过去,更不会长期不敢跟父母联系。 “还有一种可能,那些人并不是他自己派的。那会是谁呢?”温继飞顺着往下思考说,提出困惑。 然后,他和小王爷突然都抬头看向对方。 “十代装置。” 他们同时想到了那套,在贺堂堂的后脑勺上,莫名突然出现的十代装置! 这套目前人类最先进的源能装置,很有可能出自雪莲,这是很多人早都已经做出的猜想。 只是人们怎么也不理解,它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溪流锋锐手里。 蔚蓝历史上并不是没有从雪莲手里获得过换代装置,但是那两次,都是在战斗中很困难才抢到的。 而这一次像是主动送礼,送礼的对象不是蔚蓝,而是溪流锋锐。 因此当时还很多人猜测过,ne可能是想借此拉拢韩青禹。 到这里,整个线索突然都清晰了。因为当时正是青子带人去向阿方斯复仇的关键阶段……所以,装置是世亨少爷从雪莲偷的。 “因为担心我们。” 这样一想,十代装置为什么会是由叶简那个看不懂的家伙送来(束幽那边已经跟他们说了),也就变得不难理解了。 刘世亨现在和叶简混在一起。 听完线索整理和解释,韩青禹再一次愣住,“因为担心我们,所以去偷雪莲老大的东西吗?这都一群什么人啊,我竟然有幸跟他们做兄弟?” “我们得把他找回来。”韩青禹站起来说。 “是,一定。但是我们不能大张旗鼓地找,更不能通过蔚蓝去找。”温继飞谨慎思考说“他现在……要是还安全,我们大张旗鼓地找,反而可能害了他。” “那怎么办?”贺堂堂接着问。 “先回去,派咱们自己的人,分散出去,看能不能查到一点线索。”温继飞说着皱了皱眉头。 他知道这样的寻找会很困难。 但是并不知道,实际情况比他想象地还要更困难无数倍。 刘世亨在南极的冰川深处呢,跟ne待在一块,而且头上被大尖部队覆盖,整座冰下城,现在都已经失去了对外联络。 他们这样查,注定查不到任何线索。 ………… 拒绝了蔚蓝总部的一切后续邀请,溪流锋锐紧急踏上归程,飞船在当天傍晚起飞,垂直拉升,急速向前向上驶去。 红色涂装的庞然身影,在傍晚的云霞中时隐时现,渐渐小去…… 机场的某个墙角,送行的人群后方,白发苍苍的爷爷肩佩中将肩章,从后伸手揉了揉孙女的脑瓜,温和说 “我的小菜心不会哭了吧?” 爷爷的华系亚语很好,他是日耳曼民族的瑞士人,不过娶了华系亚妻子,然后他们的儿子,又娶了一个华系亚妻子,生下一个女儿,华系亚名叫做尹菜心。 这个名字并不是家人取的,当初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妈妈和奶奶都笑坏了。 “没有,没有哭。”尹菜心转身的时候偷摸抹了一下眼眶,很懂事说“我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追着他到处跑的小女孩了。” 这话其实是爷爷对她说的,尹菜心听进去了。 一身军装,女孩胸口是瑞士方面军胸章,肩头佩戴着上校军衔。 尹菜心现在是上校了,而且很有可能在不久后,换成少将军衔。 因为地理位置、行政功能以及运气等等,方方面面的原因,瑞士方面军长久以来,一直都很弱。所以,上次大洋洲天顶战争,尹菜心没有跟溪流锋锐在一起,她提前回去了,作为顶级战力和中坚将领,随瑞士方面军派遣部队一同参战。 带着溪流锋锐外编顶级战力的荣耀,无敌的风火轮卷过大洋洲的荒漠……尹菜心在那场战争里,一次次站出来。 她为她的战友和他们所保护的大洋洲居民做了很多,甚至其中有两次,是决定性的。 其实在那场规模空前的战争中,尤其是在混战阶段,蔚蓝有很多将士,都在那片染血的土地上做出了人生至今最伟大的表现。 他们也许是顶级,也许有的连顶级都不是。他们不像超级战力那样,本就被认为可以左右战局,更绝不可能像波臣将军,佩格芒特,沃尔夫和青少校那些人一样,灿烂耀眼,被全世界瞩目。 但是,对于他们所属各自方面军的战友,以及在他们保护下的大洋洲普通居民而言,他们其实就意味着一切。 他们,就是那些人,那些方面军,灿烂的英雄。 而今,蔚蓝开始全面征兵了,面向未来可以预见的那场超级战争,瑞士方面军需要壮大,需要变得强大,去此守护他们的国家和人民。部队需要榜样作为鼓舞,需要优秀的将领去指引新人。 尹菜心就是这个带着光环的人选,瑞士方面军在天顶战争后,直接授予了她权限范围内的所有荣誉和最高上校军衔,蔚蓝总部最近也正在研究,破格提拔她为少将。 于是,有一天,爷爷对孙女说“我的小菜心要肩负责任了。” 那个曾经满世界追着青少校跑的幼稚小女孩,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幼稚,不能再随意地离开她的部队了。 虽然说着懂事的话,但是孙女的眼眶红着,爷爷看着有些内疚和心疼,说 “可就算是那样,作为朋友,你也不必不见他们啊。他们得多难得,才来一次瑞士啊,我还想请他们到家里做客呢。为什么要在他们联系你的时候,说你已经在外地的新兵营里了呢,然后一直躲着他们。” 尹菜心确实要下新兵营,她的身影将会踏遍瑞士方面军每一个新兵营,但是其实,是今晚才启程。 “fu,fufu……爷爷你要听实话吗?”尹菜心抽了几下鼻子问。 如果不用的话,尹菜心打算说因为我怕自己又会变回幼稚的样子,因为只要在他们身边,我永远都是那个被保护的对象,就算去战斗,也是在他们的眼睛里。 她还打算说,因为我怕我会难过…… “当然。”爷爷说他要听实话。 “实话的话,要是没躲着,我现在可能在那艘飞船上。”尹菜心抬手,指一下远天说。 爷爷一下没反应过来,茫然“啊?” “不能让我见到他。一见到他,我就会忍不住,又想满世界追着他跑。” 尹菜心说着哭出来,然后带着尴尬笑起来。 爷爷也笑,心疼替孙女擦了眼泪。 当她再次转头去看的时候,红色飞蛾涂装的青枪飞船,早已经消失在天际。 “走了,爷爷。” 尹菜心回身,军靴生响,向机场外走去。 傍晚斜照的阳光照在她的后背上,照着金属匣和战刀。蔚蓝瑞士方面军上校摆动的手臂,袖口位置缝着一块粉色扑火飞蛾胸章,那是她的主武器手。 727.在雪莲的纨绔生活 剑鱼飞船上的气氛其实不好,韩青禹“第一次”面对朋友身陷敌营,生死未卜的情况,焦虑而不知所措,脸色反应出来也是冷的沉的。 这让他看起来开始有一点像从前。 对于其他人来说,如果事态一直缓和无事,他们大体都不介意韩青禹稍晚一些再恢复。因为现在这个青子生平仅见,温柔有趣,偶尔还呆滞好玩,过了这个村,大概就永远没有这个店。 按温继飞的说法,这甚至不是十九岁青子的样子。 他区别于从前,以及更久之前。 这可能是因为在他醒来后,身边人给予的安全感,也可能因为失忆的信息量太大,造成一定程度上的迷惘。但是折秋泓说,最核心的原因是他的炎朽在沉睡,那份意志和熔岩特性的狂热一起被封锁了。 她还说这个封锁期最长不会超过一年,快的话,遭遇恰好的刺激,也许几个月就恢复了。 “所以,他不会快恢复了吧?”船舱里,大家心里都在想。 贺堂堂想着就有些慌张,觉得等到他有空,自己可能会很惨。小王爷也是,他被以前那个韩青禹“压制”太久了,最近好不容易话语权和地位都在上升,实在很担心韩某人恢复后,又回到之前的状况。 “但是,还是尽快恢复了好吧?要是青子恢复了,世亨的事就不用这么担心了。”贺堂堂突然这样想到。 甚至朱家明也没法向自己否认这种心态和想法。 这样的信心几乎完全无需道理。所以,他们对于“那个韩青禹”的信任和依赖,其实一直都没有真正消失过。 “别太担心了,青子。”温继飞伸手,轻轻拍了拍韩青禹后背,说:“现在看来,世亨应该是跟着叶简混的,不出大事,安全应该没问题。” 叶简在雪莲的地位很高。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另外,这个人虽然背着叛徒的名声,但是实际接触的感觉,并不能简单就判定他就是恶。 ………… 南极洲,冰下城,浅蓝色玻璃构筑的一个大型空间,穿着白色长袍的男人和女人排成长长的队列,脸上尽力表现得平静而不恐慌。 作为Ne最虔诚的信徒和战士,他们一直被教导并自认为拥有超出凡人的精神世界和追求,然而,他们终究是要吃饭的。 冰下城终于还是开始实行严格的“食物配给制”了。 这里已经被封锁三个多月了,期间失去了一切对外联系与物资补给,这种情况很可能还会一直持续,可能超过半年,甚至更久。 “话说你在这里待的时间其实不多吧?”刘世亨伸手把叶简从一个分叉的路口拉回来,说:“这边。” 叶简点了点头。 他们也要去排队领取食物。雪莲一直在冰下城宣扬绝对平等的观念,虽然Ne肯定不在其列,但是像叶简这些Ne之下的重要人物,这时候真的没有受到特殊照顾。 “既然这样,现在你也出不去了,以后在这就跟我混吧。”刘世亨说得很平淡,说完排到一个队伍尾部,有人给他让位置,他拒绝了。 叶简跟着排队,郁闷笑了一下,“我跟你混?” “是的。” 世亨少爷很快就用事实证明了,他在这里到底有多吃得开。 当负责分发食物的女官偷偷往他的餐盒里多藏了两整块牛排,叶简就在一旁眼睁睁看着,手里端着一撮意大利面和一小块分切的牛排。 然后,只见世亨少爷冲女官眨了眨眼睛…… 女官想了想,又往叶简的餐盒里也多藏了一块牛排。 整个过程都很平静,甚至没有发生对话。 “我说怎么这两天都没见你叫饿呢,明明配给这么少,也不见你吃储备。”两人往回走的时候,叶简小声说。 “储备嘛,自然要等到活不下去了才动。”刘世亨笑笑,等到动储备的时候,他不会一个人动,比如刚才给他们分东西的女官,他怎么着都得送一份。 “这就叫做人了,你们能打的人通常不懂。”世亨少爷话没说出口。 “哗啦!”突然身后一阵响动,食堂里开始有人因为吃不饱而发出抗议了,那么久的精神教育和自我建设,看起来最后还是敌不过食欲和饥饿。 抗议的声浪很快蔓延,推搡中有人源能爆发…… 趁着这一阵嘈杂,叶简靠近看向刘世亨,快速而小声说:“我在想,你对爱丽丝的热情,不会其实是为了问出那个吧?” 那个当然是指刘世亨之前跟他说过的,炎朽遗骨。 叶简心说可是就算遗骨真的在Ne手里,这么重大的事情,爱丽丝大概率也不会知道,她不过是一个秘书而已。 “错。”身后打起来了,刘世亨平静回答说:“我才不会把泡妞这么神圣的事情当作是手段,更不会那样去利用爱丽丝小姐,那样我会害死她的。” 上一次十代装置的事,其实刘世亨也没有主动拜托爱丽丝,因为他清楚地知道,那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他只是在跟爱丽丝聊天的时候,说起了自己对韩青禹他们的担心,然后,爱丽丝突然就去做了。 这既让他感激,又感到十分后怕……那次最终还是被发现了,爱丽丝可能只差一点,就死在Ne的手里。 “好吧。”叶简笑着点了一下头。 “砰,砰砰砰……”两人身后的食堂里,刚在推搡和抗议中源能爆发的六个人,突然间炸成了六团血雨。 血雨纷扬,唰唰作响。 整一个空间安静下来。 叶简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刘世亨也停住了脚步,肩膀轻微颤抖,没敢回头去看,缓了缓说:“没法吃了,你自己回去吃吧,我去爱丽丝那里。” 刘世亨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不锈钢小酒壶,丢给叶简。 ………… 端着餐盒,走过已经不知道走了多少遍的悠长蓝色玻璃通道。 一个大概15平米的中转空间,爱丽丝一如往常待在那里。除了偶尔出现在蓝色小教堂外,她似乎永远都在这里,不会离开。 一张小小的圆形玻璃餐桌,意大利面蜷曲在盘子里,爱丽丝也在吃饭,因为刚才脑海里的那些血肉,她没有加酱料,当然她也没有恐惧。 有时候,就连爱丽丝自己也不知道,这样到底算不算是自己杀了那些人。 餐盒轻巧落在玻璃桌面上的声音响了一下,爱丽丝抬头,刘世亨坐下来。 这是早就已经习惯的情况,他经常会来,所以爱丽丝没有任何意外,看了一眼后,依然平静地挑起来她的意大利面。 一块覆着香草的牛排,被放到她的盘子里。 “哎哟你没有刀,算了干脆整块咬,像这样。”刘世亨用叉子叉起一整块牛排示范,对她说。 爱丽丝想了想,把牛排叉起来,咬了一口。 然后就这样举着。 “话说都已经三年多了,你真的不打算去我的房间看一看吗?”刘世亨问,接着小声说:“是不是Ne那个变态不许你离开这里啊?” 爱丽丝抬头,两秒后笑一下,“抱歉,我没有那个打算。” “可惜了,我真的有一张很棒的床,很适合爱丽丝小姐躺在上面听笑话。” 世亨少爷似乎总是这样的,习惯一点都不掩饰地把猥琐的想法表达出来,把本该朦胧的事情变成一场阳谋和强攻。 最开始的阶段,爱丽丝差点因为这样杀掉他。要不是虚无里的存在当时计划用他引来韩青禹和沈宜秀的话,他早就已经死了。 到后来,当虚无失去了耐心,变成爱丽丝在守护他。 突然间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了,爱丽丝是本就不太主动说话,刘世亨则是在心里想着事。中转空间像一个顾客稀少的咖啡厅,两个陌生人坐到了同一张餐桌上,互相不说话,各自埋头吃饭。 728.爱丽丝 刚才叶简说的话在刘世亨的脑海里不断回响。 刘世亨很想摆脱那种好奇,因为那很可能会害死爱丽丝,但是越是这样,他就越控制不住自己。 “炎朽是什么啊?” 终于,刘世亨没忍住,选择问了一个擦边的问题。这个问题Ne自己跟他提起过,只是不具体而已,所以应该没事。 爱丽丝用左手握着叉子,举着牛排看向他。 “所以你也不知道,对吧?Ne没跟你说过这些。”刘世亨接着说道。 爱丽丝笑了一下,“少爷你知道恐龙吗?” 刘世亨说:“废话,早跟你说过了我是富二代出身,电动的恐龙玩具我都有。” “厉害了。人类诞生至今,也许5—600万年。500多万年间,人类进化成长,成为智慧生命,直至缔造现在的蔚蓝世界。”爱丽丝说:“少爷知道科学界的研究判断,恐龙曾经统治这个星球多久吗?” 这个问题刘世亨只思考了半秒钟,“抱歉,我没文化。” 他理直气壮的样子让爱丽丝笑起来。 “按照目前科学家的说法,亿年。”爱丽丝笑着说:“为什么人类用几百万年就做到的事,恐龙没有做到?为什么如此漫长的时间,都没有让恐龙进化成长为智慧生命,甚至它们最终走向了灭绝。少爷思考过这个问题吗?” “为什么?是不是因为它们太笨了?”刘世亨问。 他当然没有思考过,并且不准备做太多思考。 爱丽丝无奈地笑着:“因为它们其实被放牧。如同人类放牧羊群,吃它们的肉,所谓恐龙统治的时代,其实它们只是被放牧的食物,而放牧它们的,就是炎朽。” 在绕了一圈后,爱丽丝终于回答了刘世亨最开始的问题。 然后她接着解释,说: “少爷应该听过宇宙大爆炸理论吧?宇宙大爆炸的原始能量遗留,即是现在我们人类口中的源能。历史上曾有过一个源能相对丰富的时期,我称之为源能时代。源能时代各种各样超凡的生物,即是炎朽。它们穿梭星际,吞噬源能,强大无匹……但是最终逐渐走向消亡,消逝于我们的历史。” 刘世亨突然感觉爱丽丝在说这段话的时候,整个人呈现出来的状态,都有些不一样,但是也就一闪念而已,因为这种情况并不是第一次出现。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爱丽丝的表述,“我称之为源能时代”。 “死光了?”刘世亨问。 “在我们这里是的。至于其他文明,星海的阻隔让我们和它们走在不同的时间线上,虽然趋势肯定都一样,炎朽正在逐渐消亡,但是这并不代表,炎朽一定已经在全宇宙灭绝。我这样说,少爷能理解吗?” “它们……好吧,这太复杂了,而且一点都不有趣。” 其实这是一个绝对的机会,适合顺着往下问,炎朽死去会留下什么,那些东西又去了哪里,但是刘世亨放弃了。 他不想害死爱丽丝。这是世亨少爷作为一个随时可以投敌的纨绔和浪子,最后的自尊和原则。 这顿饭后续没有再发生有意义的对话,一直到双方都吃完,刘世亨平静收拾餐盒离开,走到通道口,停住。 “爱丽丝。”他突然快步回到餐桌边,小声而快速说。 “嗯?”爱丽丝抬头看他,湛蓝色的眸子让人深陷。 “如果冰川最终支撑不住,上面那个大堡垒砸下来,或者我们突然被大尖发现了,再或者蔚蓝的人哪天杀过来……Ne肯定会跟它们战斗,对吧?那样他肯定顾不上你。” “嗯,然后呢?”爱丽丝眨了眨眼睛。 “一旦出现那样的情况,找个地方躲起来。就这附近,找地方藏好,等我,我会来带你跑……相信我,我一定会来。” 刘世亨说完转身出门,准备跟他叶哥进一步搞好关系。 空气在他身后躁动。 爱丽丝站起来,转头目光冷而凛冽,看向小教堂方向。 躁动缓缓平息。 ………… “打算保护我,带我走么?在Ne战斗的时候……可是,我就是Ne啊,世亨少爷。不,我不是。” 爱丽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Ne。 22年前。 当时五岁的爱丽丝,已经在孤儿院生活了一年。 因为有着一头漂亮的金发和更漂亮的眼眸,很多次都有人提出要收养她,但是那些申请无一例外被拒绝了,直到某一天夜里,一架私人飞机带她离开了孤儿院。 带着恐惧,爱丽丝来到了一片冰雪大陆,进入冰川之下,从此再也没有离开过。 从五岁到十岁,爱丽丝在衣食住行方面被照顾得很好。 一切都很好,人很和善,生活没有缺乏,她只是有些孤单,因为除了最基础的知识和方法之外,爱丽丝并不接受更多教育。 她不和其他孩子一起继续上学,那些人把她丢在一个很大的图书馆里,要求她按照书架的顺序进行阅读。 那些书显然都是经过挑选的。有人通过特定的书籍和阅读顺序,在建立她的认知和意识。 整个图书馆只有小爱丽丝一个人。她害怕,哭泣,用力地敲门哀求,累了睡着,然后自己醒来…… 终于,孤独的小女孩坐在灯光下的地板上,开始阅读。 有时她会趴着看,翘起来小腿,任凭金发的长发垂落,一直到支撑下巴的手臂发酸。 就这样,从第一个书架到第二个,第三个…… 偶尔,爱丽丝在书里看到外面的世界,会有点儿好奇,不过也仅此而已。 十一岁的那年,爱丽丝知道了一件事:她生活的地方,其实是一艘数百年前坠落,破损的超级巨舰,巨舰来自浩瀚宇宙中的另一个文明。 十三岁的那年,爱丽丝第一次见到那个当初选择她的人,他叫Ne。 之后她开始跟随他。 那很乏味,除了阅读和整理,就是无休止的实验,几乎从没有一件有趣的事情发生。不过爱丽丝并不介意,因为她渐渐知道了,Ne到底是谁。 729.三命同体 ne先生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也最强大的人,爱丽丝坚定地这样认为,尽管这里的人其实也被允许谈论,遥远的华系亚,那个被认为人间无敌的存在。 “可是,ne先生首先是一个科学家啊。”那时候爱丽丝总是这样想,“一个最强大的战士加一个全世界最伟大的科学家,当然要强过另一个最强大的战士。这是一个多么简单的算术题。” 有时候她会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 那次当她这么说,ne先生笑了,他坐下来,温和说 “不,爱丽丝,当你知道一个人的故事,千万不要以为另一个人就没有故事。军团长先生跟我走在完全不同的路上,他也许是迄今为止,站在最高序列的人类。” 正是那一天,爱丽丝第一次听说了“炎朽”这个词。 渐渐她又知道了更多 遥远华系亚那位人间无敌的军团长先生,不是炎朽。 而ne先生是,而且他是人类历史第一具和迄今唯一一具完全成熟体的炎朽。 他的炎朽来自直接继承。 被继承者,叫做尼科拉。 尼科拉来自外星,一个源能武力文明,它就是这艘超级巨舰的主人。 漫长的星海航行,以及最终的那场意外坠落,埋葬了它所有部下,但是它活下来了,以一个人类的身份,在蔚蓝星球生活超过两百年。 在此期间,尼科拉收集并埋藏了几乎全部这颗“墓地”星球上的炎朽遗骨,唯独漏掉了其中一个,那就是它自己。 “它也许是突然死去的。”爱丽丝至今仍然记得,ne曾经这样告诉她,那是一次在当时看来并不重要的对话。 因为是突然死去,所以尼科拉来不及埋藏自己。它留下了很多东西,包括自己的炎朽、遗骨,以及大量不及销毁的资料。 ne先生用漫长的时间,专注而狂热地研究那些资料。他天才般的跨越了语言文字的隔阂,疯狂地迷上了那个属于炎朽的时代。 “真正的科学不应该被星球和族群这样渺小的存在限制。我将尝试建立一个崭新的时代。” 当爱丽丝终于有一天知道,ne先生所建立的组织,旨在迎接文明入侵的到来,为此不惜赌上全人类的命运。 他这样对爱丽丝说。 ………… ne先生追寻理想的过程,早在爱丽丝出生之前就开始了,一直到爱丽丝十九岁那年的某天,因为一场实验,突然中断。 那天发生的事证明了ne先生也会犯错,他之前做了一个错误的判断——尼科拉并不是突然死去的,所有这一切,都是一个阴谋。 这具曾经到达普嗒尔等级的超级大尖,本身已经进化成为一具炎朽。它在生命衰弱的最后阶段设计了一个局,在后续有限的时间里,等待一个实力和智慧都足够强大的人,和一个概率无限趋近于零的机会。 ne先生想要创造一个人类炎朽时代,那些年,他一直都在努力寻找那些遗骨,但是最终一无所获。 资料中遗骨的埋藏地点没有遗骨,ne猜想,那是因为尼科拉最终将它们转移了,或资料有缺失。 于是,他决定冒险用大尖文明的方法,尝试去窥探尼科拉是否有残留的意识碎片存在。为此他必须放弃自我意识,让炎朽的意志完全苏醒、回归。 这是只有ne才能做到的事,单是主动放弃自我意识这一点,就没有别的任何人能做到。尼科拉虽然结合人类科学研究出了这个方法,但是也只有理论,之前无数次尝试全部失败。毕竟人类自己,对自己的脑部也知之甚少。 ne先生这样做的当时,只有爱丽丝在场。 实验的过程中……尼科拉在炎朽意志中残留的意识入侵了他,突然开始吞噬ne自身的意识。 如果一切顺利,它将借此完成复生。 但是,他的目标,ne先生,正好是这个世界意识最强大的存在。 最后的抉择,ne主动放弃了身体的生命机能,借助人类死亡后,炎朽意志脱离的那一瞬间,撕裂了自己的意识…… 他阻止了这场吞噬的最终完成,并用尽一切办法尝试,努力不让自己彻底死去。 当无声的风暴平息。 爱丽丝从昏迷中醒来,她的第一感觉,是欢喜“ne先生你没事,那可太好了。” 意识明确地告诉爱丽丝,ne先生还活着,就躺在地上。 可是当她睁开眼睛,起身去寻找,她怎么都找不到ne先生的身影,甚至玻璃台上他的尸体,都已经消失了。 “明明ne先生刚站起来了呀,而且他在走动。”爱丽丝困惑。 最终,爱丽丝发现了,是自己成为了ne先生,或者说半个ne先生。她意识中那个活着,站立起来走动的ne先生,就是她自己。 尼科拉也活过来了,活过来了一半。另一半ne先生的意识在它那里,和它成为一体,一起漂浮在虚无里。 这大概是人类从没有认知和想象过的一种情况,甚至大尖文明也没有。 一切都在摸索中慢慢被了解 意识可以重新融合,当爱丽丝和尼科拉的意识融合在一起,ne先生就会重新出现。当然,他同时受到双方的限制,随时会不由自主地消失。 令爱丽丝感到敬佩的是,ne先生自己很快就平静地接受了这一点,甚至他对于这种状况充满好奇,很快投入研究和思考。 与此同时,尼科拉也发生了变化,它的新生似乎真的就是一场新生,如一个异类的婴儿初生。用它自己的理解表述那天,一个新的族群诞生了。 尼科拉开始认识到自己不再是大尖;当然更不是人类。 三者之间,爱丽丝无疑是意识最弱的那一个,她一开始总是被欺负和威胁。但是,她也是三者之中,唯一真正拥有生命的那一个。 三个意识寄生在同一生命体上,其中两个强大的意识,已经分别濒临消散和被撕裂过一次,这一次如果生命体死去,三者都会死去。 这并不是ne先生主动告诉爱丽丝的,只是当他研究出来这个结论,爱丽丝自动就知道了。 因此她渐渐获得了自己的地位,嚣张起来。 而后,ne先生又研究得出了另一个结论,这个研究结论是三者之间,最终尼科拉会赢得胜利,占据一切。 为此,他继续研究出了一个存在微弱可能,让爱丽丝摆脱这种情况的办法。 换句话表述ne已经死定了;三者之间的最终结局,除去一起死亡,大概率走向尼科拉吞噬一切;只有极小概率,爱丽丝可以最终独活,回归自我。 那个方法要求的条件很苛刻。它首先需要一具爱丽丝完全可以信任的,完全成熟体炎朽,而且这具炎朽的特性,必须是意识指向攻击…… 这让爱丽丝也投入了全力寻找遗骨的阵营,和ne先生站在一起。 只可惜尼科拉并不着急这么做,它始终封锁着转移后的埋骨之地的信息,提出的条件,就是迎接大尖后续大军的到来。 然后,用大尖和人类,缔造一个属于它的,永恒炎朽族群。 ………… 而后的时间,从天到年,一直过了四年,ne先生像一个居中调停者,平静而努力地争取研究时间。 尼科拉则越来越暴躁和古怪,它彻底不再认为自己是大尖,当然更不是人类。它视自己为一个新的,伟大族群的缔造者,不断劝说ne和爱丽丝与它“一起”,缔造这个族群的永恒和辉煌。 至于爱丽丝,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直到她某天遇到一件有趣的事情,一个有趣的人。 730.变化的因子 Ne创造了一个奇迹,让人死后的意识,鲜活地与炎朽意志共存,并通过寄生获得延续。这大概是很难复制的,因为条件十分苛刻和偶然,但是尼科拉固执地认为可以。 如果这样的逻辑成立,更高级的生物将在大尖与人类的养分基础上诞生,并有机会走向永恒。 因此,尼科拉几乎把自己视为新的造物主。 至于三者之间目前已经持续八年的这种诡异共生状态,Ne的接受度很高,哪怕他自知最终肯定会死,因为他本就不是一个普通人;尼科拉也没有任何问题,因为它看起来一定会赢,而且它本就不是人。 大体来说,它俩都是已经对普通人生没有任何兴趣与追求的存在,对眼下的局面感觉正合心意,兴致勃勃。 但是爱丽丝不一样。 她从五岁来到这里,到十九岁突然陷入这样一种情况,再到如今二十七岁,甚至还不曾拥有过一段平常而普通的人生,笑与泪,获得与失去,亲情、友情以及更多。 所以她之前会说,有趣和可爱对她而言也是很珍贵的事。 爱丽丝的内心其实并不甘心接受现在的情况,以及情况后续的发展演变方向——注定被吞噬的命运。 她想要尝试挣扎和改变,但是本身很无力。 直到那一年,刘世亨被叶简带来冰下城。他是这么多年来唯一被三方都接受的对话对象。 其中,尼科拉和Ne感兴趣的是刘世亨背后牵连的人,韩青禹和沈宜秀。 尤其沈宜秀。 当年锈妹的那个手术,是爷爷沈风廷从绝密深牢里偷放出一批雪莲的科学家做的,这批人都是Ne的信徒,也是他“人体源能进化实验”的执行者。 他们之前用大量垂死的蔚蓝战士和部分大型冷血动物做实验。 韩青禹等人当年在科研2所地下发现的那些“铁皮源养不腐尸”和“变异巨蟒”都是实验品。 但是这些实验,整体都以失败告终。 那些人最终全都死了,作用仅限于养分。而巨蟒虽然出现了变化,看起来也没有一丝进化成源兽的可能。 这样一看,反而是阴差阳错的沈宜秀,最终成为了那个系列实验最成功的实验品。 她不但活着,活得那样鲜活,而且一直在成长和进步。 她已经在两年多前成功迈至顶级巅峰,目前是全世界最强大的顶级战力之一,也许很快就将晋升超级。 这是一个初始并没有被关注和追踪,到后来才突然发现的成功案例。包括锈妹自己在内的所有人暂时都不知道,其实后来的她,在雪莲的内部绝密档案上有另一个称呼——唯一星号实验体。 除锈妹之外,相关实验其实也还有另外几个“成功”的案例,比如其中一个如今同样在韩青禹阵营里的人,尸人维泽。 那是另一个路径的实验,最终效果退而求其次,与锈妹有很大的差距。 以维泽为例,他的身体状况其实就是一具活尸,不够鲜活也缺乏成长性,极限成长也就顶级巅峰而已,绝无突破至超级的可能。因为他的生命源能并不会成长。 所以,对于Ne和尼科拉而言,沈宜秀都是最看重也最值得期待的。 至于爱丽丝,她一点都不在意这些,她只是想试着活下去,可是也没有具体的求生方案。 过于简单的成长经历,让爱丽丝并不擅长谋划,心里唯一笃定自己能做,且应该去做的事,就是埋下变化的因子,努力催化它,然后期待变化。 “死局之下,一切变化的出现,至少都不至于让情况更糟。”这是爱丽丝在书上学到的逻辑。 而且在她看来,刘世亨绝对是一个有机会带来巨大变化的因子。 他本身的特殊性最初也许并不显眼,但是想想他周旋其间的那些人吧,再是他背后牵连的那些人,叶简,韩青禹,沈宜秀,吴恤…… 这些年,这个世界,被他们改变的东西,已经太多了。 所以之前小教堂里的对话,虽然绝大部分时间都是由Ne在主导,但是真正促使他向刘世亨讲述那些隐秘的人,一直都是爱丽丝。 关于尼科拉,关于炎朽,关于遗骨……爱丽丝需要让刘世亨知道这些,并期待他把它们散播出去。 然后最好他再和那些人一起,尝试去做些什么。比如寻找遗骨,催化一批成熟体炎朽的出现,并给予她友情…… 这一切在最初都是完全功利的考量。 然后,当爱丽丝需要保护刘世亨的时候,她以一个女孩的身份出发,用兴趣和喜欢作为理由,并努力让自己把这种心理真实化。 换个表述,爱丽丝一开始是为了情绪的真实化,很努力地让自己真的去喜欢世亨少爷。 这样到后来,渐渐接触得多了,她自己也有些混乱。 冰下城有人为控制,符合自然规律的夜。 爱丽丝躺在床上,努力克制着虚无躁动带来的情绪影响。白天刘世亨说的那番话一直在脑海里回响。 “我一定会来带你走。”他说。他很少这么认真的说话,所以这大概不是另一种哄女孩上床的方法。 “带我走吧,少爷,如果真的能有那么一天的话。也许你会愿意成为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依靠和信赖。”爱丽丝这么想着,突然有些悸动。 这样的身心情绪的特殊波动,会自动被尼科拉和Ne感知到,甚至如果Ne想要的话,他可以轻松入侵捕捉爱丽丝的具体想法。 但是,爱丽丝无所畏惧,“不自由,毋宁死。” 虚无又开始躁动了,尼科拉作为大尖或者说炎朽,并不会有类似悸动这样的心理情绪,也无法具体体会。但是这种人类特殊情绪的波动,让它本能地感到不快和愤怒,想要威胁和阻止。 巨大的恐惧感和压迫感袭来。 “收起你的爪牙,蠢货。”曾经总是因为这种恐惧和压迫而无助哭泣的爱丽丝,在心理毅然决然地骂了一句。 然后起身,修长的双腿落地。赤脚没有穿鞋,爱丽丝平静来到属于她一个人的空旷图书馆。 金发垂落,女孩chi身慢步走在一排排书架之间。爱丽丝早就已经读完这里所有书架上的书了,但是依然有很多东西不懂。 731.源能渗透的世界 “所以你特么是真敢想啊,那种情况下你自己的小命都没保障,竟然还想着救走Ne的秘书。” 叶简苦笑,把不锈钢酒壶扔还给刘世亨。 他们并没有对这场对话进行掩饰和隐瞒。主观的考虑,这大概也算是对Ne态度的一次试探——如果情况危急,他是否允许爱丽丝被人带离危险。 反正叶简不一定为雪莲死战这件事,Ne一直都是很清楚的。 刘世亨抬手接住酒壶,隔空做了个干杯的动作,喝一口说:“那我不是因为有叶哥你在嘛,怎么样,叶哥你这就算是答应我了吧?” “我……到时看情况吧。”叶简想了想说:“欸,我这突然好奇一个问题。” “别问,我知道你好奇什么,不要问,叶哥。”刘世亨是多聪明的人啊,他知道叶简准备问他,如果到时候我只能带走一个,是你还是爱丽丝。 这个问题刘世亨现在回答不了,也不想去思考。 他自认不是那种伟大和深情到可以坚定回答“如果那样请带走爱丽丝”的男人,可是也给不出另一个方向的答案。 房间里短暂的安静了一会儿。 刘世亨把酒壶重新抛回去。 “对了,叶哥你会担心嫂子……科特妮小姐吗?虽然你总是躲着她。她现在在外面,外面蔚蓝很可能正在全力肃清雪莲和清白炼狱这类组织的势力,就算科特妮是超级……超级说不定反而更危险。” 叶简把手上的酒壶放下,把酒咽下去,“还好吧,她应该知道躲起来,她应该没那么蠢吧?好吧,我是有一点担心,因为她有时候真的挺蠢的。” “所以叶哥你其实有点喜欢她吧?” “嗯?哪来什么喜欢和不喜欢啊。”叶简笑一下说:“只是当一个女人曾经跟你上过床,而且没收钱,我想作为男人总应该有些关心她。” “有道理。这句话我得记下来,下次对爱丽丝说。”刘世亨笑起来。 冰下城现在并不了解外面世界的情况。 外面的世界,韩青禹一行人离开瑞士后,先回了一趟第三固定探索地,而后他们开始接受全球各大方面军的邀请,去往很多地方。 因为不敢做大规模调动和公开寻找的关系,他们以这样一种方式,将溪流锋锐的人偷偷散出去,秘密收集与雪莲相关的信息,以求找到和叶简、刘世亨相关的线索。 他们乘坐飞船从城市上空降落。 乘车经过一条又一条街道。 几乎全球每一座重要的城市,现在都已经建立了公开的源能场,用于检测新兵的源能融合度。报名参军的人登记完信息,在源能场外排列成漫长的队伍,男人、女人,中年,青年,少年…… 沿街两侧的高楼刷满了巨幅的征兵广告。 一辆城市公交从车窗外开过,车的侧面,印着一个背负双刀和蓝光柱剑的熟悉背影,然后一具冷酷的铁甲,肩扛长剑。 蔚蓝这次为征兵选择的宣传形象大致有八到九个,按国家和区域的不同,选择不同的人作为主要代表形象。 比如在阿非利加洲,征兵宣传的主要形象就是沃尔夫,在北亚美利加洲是佩格芒特…… 除去战士外,科研系统的代表也有,比如从事源能动力学研究的天才科学家马洛斯,研究飞船控制系统的巴博伊萨——蔚蓝在征召战士的同时,也在全力网罗世界范围内的科研人才,并以这种方式表达对他们的重视。 所有这些不同中,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全球每一座城市的征兵广告上,都会出现青少校,以及沈少尉的铁甲。 “那是我。”韩青禹现在已经逐渐适应自己的形象出现在高楼和车辆上了,至少不会感觉太尴尬,反正也不是正脸。 “然后那个机器人是什么?”他伸手指着锈妹的铁甲,明知故问道,“是我的宠物吗?” “恶心。”后座传来锈妹的唾弃。 “就像猎人打猎会带着猎狗一样。”韩青禹憋着笑把后续的话说完。 一条铁臂从后方伸过来,勒住他的脖子,“我弄死你,韩青禹。” 持续半个多月的到处奔波后,他们俩终于又重新熟悉起来了,车里剩下的人除了笑,也不管他们闹腾。 “说起来要是按现在的征兵标准,咱们三个压根连蔚蓝都进不了。”杨清白把目光从车窗外的源能场收回来,看向温继飞和米拉。 蔚蓝现在检测基数变得很大,征兵的最低融合度标准已经提高到了C+级,连C都不要。而他们三个,分别是F、骰子和E。 “是啊。”温继飞应声的时候有些感慨,转头看了看刚从铁臂下摆脱出来的韩青禹。 要是换一个时间,他们大概率不能并肩走过之前那五年。那样的话,青子就要独自开启他的蔚蓝生涯…… 不对,温继飞很快发现了一个假设逻辑上的漏洞,开口喊:“青子。” 韩青禹转头,“嗯?” “我问你啊,要是当初不是被劳简强迫,而是这样的公开征兵,你觉得你会去报名参加检测吗?” 温继飞这么一问,车里人全部不自觉直起身,等待答案。正好这时候,车窗外的人群突然欢呼沸腾起来,S级,这座城市连续十多天的检测,终于出了一个S级…… “不知道。”韩青禹认真想了想说:“我真的不知道。” 当韩青禹发现自己这个被印在征兵广告上的青少校,真实的决心,竟然比不过现在车窗外的那么多人,他突然有些慌张和害怕。 如果我的记忆不恢复,我真的还能上战场吗? “哎呀,瘟鸡你问这种没意义的问题干嘛呀,假设又不存在。”锈妹善意地开口,帮忙打破了尴尬,接着转移话题说:“我听说好像马上有一些老兵要退下去是吗?身体有伤残的,还有融合度D+以下的,大部分都要分批退役。” “嗯。”温继飞点头,眼神有些惆怅。 老兵很珍贵,战场历练和经验也很重要,但是这毕竟是源能世界,在源能和武器依然有限的情况下,他们中的一部分必须逐渐退下去,给融合度更高的新兵们腾出资源。 退役工作在一些方面军已经开始了,其中就包括华系亚。 对此,温继飞也听说了一些。 在全球联盟的背景下,老兵离开蔚蓝也许还不那么难,因为那并不是很具体,但是要他们离开自己的小队和战友,太难了。 当一个只剩一条手臂的老兵,死死抱着铁门不肯走…… 当一个D级的老兵不断地向队长哀求申辩,我明明就能打啊,队长你知道的,我明明就可以上阵…… “那他们退下去后都去干嘛啊,就回家吗?”韩青禹茫然问。 “不是,可以选择去后勤基地,也可以回去社会从事别的工作。”温继飞说:“甚至他们中有一部分在工作确定后,会被允许带走一套老式装置和少量源能块……” 蔚蓝退役的老兵一部分会留在蔚蓝,一部分会进入他们已经离开多年的普通社会。 其中一些会成为警察队伍里的杀手锏,因为这个世界的罪犯,现在偶尔也有一些不是普通人,另一些会成为消防员……还有比如接手危险的高空作业,地下水下勘探,以及爆破工作等等。 源能将自此,开始逐渐渗透人类社会和生活。 比如昨天,米特利那边就有两位超级战力,一起出手轰灭了一团F4级的龙卷风。 “可能还有一些会去当老师。”温继飞笑着说:“现在很多大学都已经开始开设相关选修课程了,期待一下,说不定哪天,真的有人突然冒出来什么天才的构想。” 我好像还得歇几天 报告一下情况。 断更当天起试着忘掉写作的事,忘掉有朋友在等的压力,让自己没有负担。从性格角度,这对于我其实是一件挺困难的事,终于一次做到。 当天开始晚上十点前睡,睡眠很好,直到早上七点钟起,觉得世界清新。 热情和家人打招呼,和朋友联系,逐条补上年三十因为爆更没来得及发送和回复的祝福,真诚和每个人说抱歉与想念。 开始在餐厅吃饭的时候吃得慢一点,和同事聊天,虽然都戴着口罩,还隔着一张桌。同事们都吓一跳,说你已经很久不说笑了。 我开始做点闲事,比如晚上陪小外甥玩变形金刚世界大战,一直到洗澡睡觉。 期间心脏再没有抽痛感。 然后是昨天。昨天当我终于坐在电脑前试着开始码字,我的身体和情绪立即强硬地告诉我,它们还需要几天去恢复。当晚,焦虑情绪归来,失眠,睡着后如以前那样几乎每小时醒来一次…… 所以,再给我几天时间吧?状态好了,也才能把后面的故事写好。另请相信我一定会把《穹顶之上》的故事好好写完。 最后,对了: 我[]这几天迷上了一个篮球视频,每天都看好几遍,B站的“秃曼巴爆燃集锦”,我觉得很解压。喜欢篮球的朋友可以去看一看。 因为这个视频我甚至迷上了卡鲁索,哈哈,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的扣篮特别让我激动和喜欢,哪怕他其实是替补,扣篮也不是能参加扣篮大赛的水平。 想了想,也许因为这才是真正的小人物努力逆袭和不时惊艳的故事吧,所以虽不伟大和灿烂,但是特别能打动人。 祝平安,健康。晚几天见。 732.新闻、头发和炎朽觉醒(上) 1995年,北半球的春天走完,夏天开始的时候,蔚蓝对外公布了一则看起来并不算是十分重大的消息: 【联盟议事会最终决定,将之前人类在天顶战争末期缴获的六艘母舰级大尖飞船全部纳入战斗序列,整编舰队命名:星辰远征。】 对于这个世界的几乎所有普通人,乃至绝大多数蔚蓝的中下层将士而言,这则消息怎么看都是那样的合情合理,没有任何意外之处。 他们更感兴趣和更热衷讨论的,是人类第一次拥有星际舰队的激动和荣耀,以及那些大尖母舰的重新命名,比如星辰·倒戈,星辰·末日长城,远征·天顶之刃,远征·机械摇篮…… 韩青禹看到这则新闻是在几天后的一个清晨。 枫叶国的一间豪华酒店套房里,他早起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类似文摘的东西。 现在的他对自己能看懂英文报道已经不再感到诧异了。 文摘并不是蔚蓝官方的报道,而是来自普通世界的刊物,大概算一份近期热点新闻汇总类的杂志。 对于目前的人类社会而言,关于源能世界的一切,都是最好最热最畅销的新闻。 “好厉害!”翻到这则新闻的时候,韩青禹这样感慨了一下,接着又对飞船的命名好奇了十几秒,随手继续往下翻。 正如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一样,他对这则新闻没有产生任何深层次的认知。 【米特利的两名超级战力联手斩灭了一次飓风,他们等在大豆田里,等飓风卷过来,将自己笼罩,然后在风暴眼里,逆方向将空气涡旋往回斩,斩至平息。】 【华系亚的一名消防员用不到1秒钟时间徒手攀至大楼第四层,破墙冲进正在燃烧的火场,抱出来本已经绝望的一家三口。 他先把孩子的父母从火场里抛出来,高高地抛向空中,然后抱着孩子,快速跃出落地……把孩子交给队友,转身把两人接住。】 【在东岛附近海域的一次渔船失事事故中,紧急救援人员从直升机上直接跃下,在狂风暴雨的海面下,一口气扎出去近两公里。】 【意呆利的新进警官面对冲锋枪平静地点了一根烟,让来自西西里岛的黑手党先跑八百米……】 新闻有趣极了,韩青禹放下二郎腿的时候,不小心踢着躺在地上的铁甲脚底板一下,铁甲快速回蹬,一块地砖碎裂。 此时时间大约7:30,杨清白已经做完身体素质训练回来了。 吴恤也结束了个人晨练,装备整齐,抱着病孤枪站在窗口发呆。 贺堂堂之前私下告诉过韩青禹,吴恤在一个叫做不义之城的地方,有一个老情人,是个属猫的姑娘。韩青禹好奇问起两次,吴恤都说:滚。 这就是The青少校现在的地位。 温继飞和朱家明正在门外抽烟聊天,不知道研究什么。 “堂堂呢?”韩青禹问了一句说:“该去吃早饭了。” “洗漱呢。”杨清白答了一声。 水声哗哗。 水龙头开着没有关上,水流如注,白色的泡沫刚刚冲刷完毕,贺堂堂手里拿着一块刚擦完头发的毛巾,哀伤而呆滞地站在洗手池前…… 他开始掉头发了。 这种情况并不是今天才出现,而是已经持续了几天,只是之前掉的量都不算大,贺堂堂也就没太在意。 今天的量很大…… “老子才21岁啊!” 贺堂堂是溪流锋锐小团伙里最年轻的那个,算周岁现在才21岁。团队里年纪最大的小王爷差不多有他两倍。 可是,四十多岁大叔的头发都还很茂盛呢……贺堂堂缓缓抬手,把额前刘海往上推,咬了咬牙睁开眼睛。 镜子里露出的额头显得有些空旷。 贺堂堂本来就是那种带尖的发际线,现在,发际线仍在,只是长大了,从“m”变成了“M”。 他咬牙再一低头……镜子里头顶的毛发果然已经有些稀疏。 按这个趋势发展,他的发型很快就会变成一个明显的,上“O”,下“M”图案。 “……”一种无措而又哀伤的情绪崇尚心头,贺堂堂努力缓了缓,对镜子喃喃道:“这事到底严不严重啊?” 他记得吕神的极限爆发后遗症就是秃,可是,人家是超级战力,“我特么连顶级都还没突破呢。” “未来的巅峰超级,人类历史最伟大的肾击者……秃顶的话,会不会影响形象啊?” 贺堂堂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个具体后果。 关水,扔了毛巾从房间里走出来。 一般人遇到这种事肯定都会先藏着掖着,努力想办法掩盖,可是贺堂堂不是这种个性,他走出房间,直接大马金刀坐在沙发正中间,一低头。 “你们看我。” 锈妹茫然站起来,接着韩青禹站起来,吴恤和杨清白转过来,温继飞和朱家明从门外进来。 六个人围了个半圆,看了一会儿。 “这么突然?”温继飞嘀咕了一声。 贺堂堂猛地抬头看他,“秃?” 温继飞:“我是说突然。” “哦。” “怎么突然就秃了。” 这一下,低低的笑声就起来了。大伙原本都觉得这种情况大概应该善良,可惜最后还是没憋住。 “笑你们大爷啊?!”贺堂堂抬头用凶狠的目光扫了一圈,叹口气说:“我是想问你们这事你们感觉严不严重?有治吗?” 韩青禹想了想问:“这个你家族有遗传吗?” “没有,我爸妈现在都还头发茂盛。” “身体呢?身体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对?”一旁的锈妹接着问。 “也没有。”贺堂堂哀伤一下。 “要不回头找折秋泓看看吧?看看她有没有办法。”温继飞安慰贺堂堂,虽然印象中变秃这种事医生好像也没办法,哪怕这个医生叫做折秋泓。 “……好吧,实在不行我过两天全部剃光。” 贺堂堂并不是会因为这种事纠结太久的人,说过就好了,忍着郁闷起身穿了装置,招呼下楼吃早饭,然后带头往门外走。 脚步到门口的时候,正准备伸手拉门呢,他背后,嗡,源能装置的蓝光酝起。 贺堂堂站住了,手也停在那里。 随后的几人都跟着站住。 然后看他缓缓转过来,木木地说:“我没按启动。” “嗯,恭喜。”吴恤说道。 源能武力的进阶当然是有具体测试方式的,但是通常没必要,因为人们完全可以通过一些标志性差异或自身的感受进行判断。 其中源能装置的“自动”化,即无须按下启动按钮,只凭身体内蕴源能激荡随时随意启动装置,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就是一个源能战士进阶顶级的最核心标志。 “堂堂你顶级了哎!”锈妹的声音里带着激动和雀跃,铁甲咔哒,差点蹦起来,她是真的为贺堂堂高兴。 这个普通的早晨,在被卡在顶级边缘已经长达三年之后,溪流锋锐核心团队最弱战力贺堂堂,终于晋升顶级战力。 而且根据折秋泓的理论,他的顶级,注定不是一般顶级。 因为这同时还意味着,他体内那只来自阿方斯,以吞噬为特性的超级炎朽,正式复苏醒来。 PS:回来了,对不起和解释我等完本再跟大家说。 733.新闻、头发和炎朽觉醒(下) “顶级!老子顶级了!老子特么的终于顶级了!三年多……” 这个时候,秃不秃什么的,已经一点都不再重要,贺堂堂眼眶泛泪,喜悦而慌乱的低头摸了两遍自己的身体。 那只带着邪恶印记和罪恶历史的炎朽并不会自己冒出来,暂时也没有被明确感知到。 但是,折秋泓的判断一直都是可靠的,尤其关于炎朽,她可能是目前这个世界研究最深的人。 “所以,我以后真的可以吃尖了。”贺堂堂缓缓重新抬头,“不,老子要吃人!一口一个王八蛋。” 三年多的屈辱,受尽欺凌的日子…… 贺堂堂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刚才是哪几个混蛋笑我秃的?!” 贺堂堂语气深沉,凌厉的目光猛地扫过去……接着眼睛眨了眨,眼神定住然后哀伤了一下。 温继飞,打得过,可是他就一骰子,用枪的,以前就打得过。 杨清白,打得过,可是他是个F级废柴,开飞船的,除了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好很多,并不具备源能武力和战斗力。 总之这俩跟他都不是一个系统,揍他们并不算本事。 然后剩下的人里,小王爷……顶级巅峰的战力,阴险无耻的为人,目前大概率还是打不过。 至于锈妹?用外面流传的说法,她现在很可能是人类世界超级之下第一战力,至少也是前三。 贺堂堂目光继续转去。 下一个, 吴恤! ……还是算了。 场面顿时变得有些尴尬,溪流锋锐新晋顶级战力,邪恶炎朽的拥有者,可怕的吃尖恶魔,伟大的肾击者,装完逼僵在现场大概有个五秒钟。 终于,“小青子!”贺堂堂开口,用目光指去,“你刚才笑我了对不对?” 就他了。 他最好欺负。 人群后方,韩青禹站那整个人茫然了一下,“我没笑。” “呵呵,你……” “青子真的没笑,刚才就他和我没笑。”吴恤跨一步开口,认真说道。 十九岁心态的韩青禹怎么可能因为战友突然秃了发笑呢,这个他,还是一个有点善良的孩子。 所以,他刚才非但真的没笑,甚至还为贺堂堂担心了一下。 这就没办法了啊。 其实贺堂堂也可以找别的茬,但是,刚这句话是吴恤说的,吃尖恶魔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惹他的好,免得顶级生涯第一战就被人拎起来揍。 “……哦。那,吃早饭去吧,都愣着干嘛?”贺堂堂悻悻转身,马勒个鸡,其实小青子他也不一定就能打得过,说不定一不小心就被打死了。 合着老子突破完了,还是最弱战力?! 还好,我贺堂堂并不是一个只会窝里横的人。 多出去走走,总能找到人揍的,实在不行我找个地下黑市去一趟。 之前的天顶战争打得规模太大太乱太散了,以至于战后一直有一些源能资源和装置流落在普通世界里,形成了一个奇怪的源能群体,也产生了相关的地下交易。 按照蔚蓝的法规,这种情况当然是违法的。 所以,抢这种地方得算执法。 顶级贺堂堂这么想着,“颂”一声源能爆发,速度快到极致的……开了门。 门外走廊一侧,两名在等候的记者差点被他当场撞飞出去。 来的是艾希莉娅和伊恩,老熟人了,一般不熟的也不敢在没有预约的情况下,贸然出现在青少校一行人面前。 而预约,通常都是会被拒绝的。 因为青子现在的状态,最好不被这个世界知道,否则必定会是一场轩然大波,甚至可能引发混乱,谣言四起。 “你们怎么来了?不是都说了么,青子暂时不想接受采访。”温继飞笑着迎上去。 “不,不是采访。”伊恩一手拿着设备,一手接了温少尉的烟,连忙说道。 “嗯,是官方的一则请求,想拜托青少校帮忙说三句话。”艾希莉亚接着解释。 听这意思,他们俩还是受托而来。 三句话?不会是让青子录口号吧?温继飞想了想问:“说什么?” “不要腾跃,不要腾跃,不要腾跃。”艾希莉娅认真说道。 所以,三句话其实是一句。 这12个字,正是蔚蓝战斗系统重之又重,一直印在《蔚蓝源能装置战斗手册》扉页上的警示,在场除了韩青禹,无一例外都知道,而且曾经学习过。 “世界各地的新兵营这段时间都相继进入了第二阶段,然后,这句话失去了效力。” 艾希莉娅继续解释,同时小心翼翼瞥了韩青禹一眼。 因为,就是他,他的一次次战斗,冲天一剑和天顶斩虹,打破了这句话近乎神圣的效力,而这,关系万千年轻战士宝贵的生命。 “现在,全世界都在乱跳。”伊恩言简意赅在艾希莉娅身后补充。 “懂了。”温继飞笑着点头,转回两步走到韩青禹身边,用方言说:“帮忙说一下吧,这事真还蛮要命的,而且这些话必须你来说。” “为什么?”韩青禹一样用方言小心反问。 “因为……记得我跟你说过么,你就算已经知道自己是The青少校,其实依然不算准确地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温继飞嘴角笑一下说:“可能全世界的年轻战士都渴望成为你,所以,他们会模仿你。” “……哦。” “怎么样,压力大不大?”温继飞笑着问。 “我,好像没什么具体感觉。”韩青禹诚实说。 “这就好。去吧,可以说严肃点。” 就这样,韩青禹站在酒店房间走廊上,复述了三遍不要腾跃。然后,这段简陋的对话,很快会被包装成The青少校向全世界蔚蓝新兵营喊话。 至此,这个早晨到目前为止虽然发生了两件事,但是整体都还算平静,韩青禹一行人随后下楼到自助餐厅吃早餐。 这是一个很大的餐厅,有谣言的水晶灯和多样的装饰,用于摆放食物的环形结构一处一处,人也不少。 几人各自端着盘子觅食,渐渐分散。 韩青禹盘子里已经有一些食物了,此时正站在一处开火的台面前,等一笼虾仁饺。饺子出现在枫叶国的酒店里有些突兀,是蔚蓝这次专为他们一行人准备的。 台面上方热气升腾,台后的年轻厨师把蒸好的虾饺端起来往前递,说:“青少校。” 话音未落,“轰!” 源能装置爆发,乱流一瞬间激荡起来,四周围各种早餐乱飞,一片混乱。年轻厨师纵向腾起,蹬腿向前越过台面,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 同时袖中一柄厨刀样式的死铁短刀冲出来,握住,伴随爆发从蒸笼下方直刺韩青禹。 顶级战力? 可是…… 他疯了么? 区区一个顶级,竟然跑去刺杀青少校! 我好像还得歇几天 报告一下情况。 断更当天起试着忘掉写作的事,忘掉有朋友在等的压力,让自己没有负担。从性格角度,这对于我其实是一件挺困难的事,终于一次做到。 当天开始晚上十点前睡,睡眠很好,直到早上七点钟起,觉得世界清新。 热情和家人打招呼,和朋友联系,逐条补上年三十因为爆更没来得及发送和回复的祝福,真诚和每个人说抱歉与想念。 开始在餐厅吃饭的时候吃得慢一点,和同事聊天,虽然都戴着口罩,还隔着一张桌。同事们都吓一跳,说你已经很久不说笑了。 我开始做点闲事,比如晚上陪小外甥玩变形金刚世界大战,一直到洗澡睡觉。 期间心脏再没有抽痛感。 然后是昨天。昨天当我终于坐在电脑前试着开始码字,我的身体和情绪立即强硬地告诉我,它们还需要几天去恢复。当晚,焦虑情绪归来,失眠,睡着后如以前那样几乎每小时醒来一次…… 所以,再给我几天时间吧?状态好了,也才能把后面的故事写好。另请相信我一定会把《穹顶之上》的故事好好写完。 最后,对了 我这几天迷上了一个篮球视频,每天都看好几遍,b站的“秃曼巴爆燃集锦”,我觉得很解压。喜欢篮球的朋友可以去看一看。 因为这个视频我甚至迷上了卡鲁索,哈哈,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的扣篮特别让我激动和喜欢,哪怕他其实是替补,扣篮也不是能参加扣篮大赛的水平。 想了想,也许因为这才是真正的小人物努力逆袭和不时惊艳的故事吧,所以虽不伟大和灿烂,但是特别能打动人。 祝平安,健康。晚几天见。 732.新闻、头发和炎朽觉醒(上) 1995年,北半球的春天走完,夏天开始的时候,蔚蓝对外公布了一则看起来并不算是十分重大的消息 【联盟议事会最终决定,将之前人类在天顶战争末期缴获的六艘母舰级大尖飞船全部纳入战斗序列,整编舰队命名星辰远征。】 对于这个世界的几乎所有普通人,乃至绝大多数蔚蓝的中下层将士而言,这则消息怎么看都是那样的合情合理,没有任何意外之处。 他们更感兴趣和更热衷讨论的,是人类第一次拥有星际舰队的激动和荣耀,以及那些大尖母舰的重新命名,比如星辰·倒戈,星辰·末日长城,远征·天顶之刃,远征·机械摇篮…… 韩青禹看到这则新闻是在几天后的一个清晨。 枫叶国的一间豪华酒店套房里,他早起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类似文摘的东西。 现在的他对自己能看懂英文报道已经不再感到诧异了。 文摘并不是蔚蓝官方的报道,而是来自普通世界的刊物,大概算一份近期热点新闻汇总类的杂志。 对于目前的人类社会而言,关于源能世界的一切,都是最好最热最畅销的新闻。 “好厉害!”翻到这则新闻的时候,韩青禹这样感慨了一下,接着又对飞船的命名好奇了十几秒,随手继续往下翻。 正如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一样,他对这则新闻没有产生任何深层次的认知。 【米特利的两名超级战力联手斩灭了一次飓风,他们等在大豆田里,等飓风卷过来,将自己笼罩,然后在风暴眼里,逆方向将空气涡旋往回斩,斩至平息。】 【华系亚的一名消防员用不到1秒钟时间徒手攀至大楼第四层,破墙冲进正在燃烧的火场,抱出来本已经绝望的一家三口。 他先把孩子的父母从火场里抛出来,高高地抛向空中,然后抱着孩子,快速跃出落地……把孩子交给队友,转身把两人接住。】 【在东岛附近海域的一次渔船失事事故中,紧急救援人员从直升机上直接跃下,在狂风暴雨的海面下,一口气扎出去近两公里。】 【意呆利的新进警官面对冲锋枪平静地点了一根烟,让来自西西里岛的黑手党先跑八百米……】 新闻有趣极了,韩青禹放下二郎腿的时候,不小心踢着躺在地上的铁甲脚底板一下,铁甲快速回蹬,一块地砖碎裂。 此时时间大约730,杨清白已经做完身体素质训练回来了。 吴恤也结束了个人晨练,装备整齐,抱着病孤枪站在窗口发呆。 贺堂堂之前私下告诉过韩青禹,吴恤在一个叫做不义之城的地方,有一个老情人,是个属猫的姑娘。韩青禹好奇问起两次,吴恤都说滚。 这就是the青少校现在的地位。 温继飞和朱家明正在门外抽烟聊天,不知道研究什么。 “堂堂呢?”韩青禹问了一句说“该去吃早饭了。” “洗漱呢。”杨清白答了一声。 水声哗哗。 水龙头开着没有关上,水流如注,白色的泡沫刚刚冲刷完毕,贺堂堂手里拿着一块刚擦完头发的毛巾,哀伤而呆滞地站在洗手池前…… 他开始掉头发了。 这种情况并不是今天才出现,而是已经持续了几天,只是之前掉的量都不算大,贺堂堂也就没太在意。 今天的量很大…… “老子才21岁啊!” 贺堂堂是溪流锋锐小团伙里最年轻的那个,算周岁现在才21岁。团队里年纪最大的小王爷差不多有他两倍。 可是,四十多岁大叔的头发都还很茂盛呢……贺堂堂缓缓抬手,把额前刘海往上推,咬了咬牙睁开眼睛。 镜子里露出的额头显得有些空旷。 贺堂堂本来就是那种带尖的发际线,现在,发际线仍在,只是长大了,从“”变成了“”。 他咬牙再一低头……镜子里头顶的毛发果然已经有些稀疏。 按这个趋势发展,他的发型很快就会变成一个明显的,上“o”,下“”图案。 “……”一种无措而又哀伤的情绪崇尚心头,贺堂堂努力缓了缓,对镜子喃喃道“这事到底严不严重啊?” 他记得吕神的极限爆发后遗症就是秃,可是,人家是超级战力,“我特么连顶级都还没突破呢。” “未来的巅峰超级,人类历史最伟大的肾击者……秃顶的话,会不会影响形象啊?” 贺堂堂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个具体后果。 关水,扔了毛巾从房间里走出来。 一般人遇到这种事肯定都会先藏着掖着,努力想办法掩盖,可是贺堂堂不是这种个性,他走出房间,直接大马金刀坐在沙发正中间,一低头。 “你们看我。” 锈妹茫然站起来,接着韩青禹站起来,吴恤和杨清白转过来,温继飞和朱家明从门外进来。 六个人围了个半圆,看了一会儿。 “这么突然?”温继飞嘀咕了一声。 贺堂堂猛地抬头看他,“秃?” 温继飞“我是说突然。” “哦。” “怎么突然就秃了。” 这一下,低低的笑声就起来了。大伙原本都觉得这种情况大概应该善良,可惜最后还是没憋住。 “笑你们大爷啊?!”贺堂堂抬头用凶狠的目光扫了一圈,叹口气说“我是想问你们这事你们感觉严不严重?有治吗?” 韩青禹想了想问“这个你家族有遗传吗?” “没有,我爸妈现在都还头发茂盛。” “身体呢?身体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对?”一旁的锈妹接着问。 “也没有。”贺堂堂哀伤一下。 “要不回头找折秋泓看看吧?看看她有没有办法。”温继飞安慰贺堂堂,虽然印象中变秃这种事医生好像也没办法,哪怕这个医生叫做折秋泓。 “……好吧,实在不行我过两天全部剃光。” 贺堂堂并不是会因为这种事纠结太久的人,说过就好了,忍着郁闷起身穿了装置,招呼下楼吃早饭,然后带头往门外走。 脚步到门口的时候,正准备伸手拉门呢,他背后,嗡,源能装置的蓝光酝起。 贺堂堂站住了,手也停在那里。 随后的几人都跟着站住。 然后看他缓缓转过来,木木地说“我没按启动。” “嗯,恭喜。”吴恤说道。 源能武力的进阶当然是有具体测试方式的,但是通常没必要,因为人们完全可以通过一些标志性差异或自身的感受进行判断。 其中源能装置的“自动”化,即无须按下启动按钮,只凭身体内蕴源能激荡随时随意启动装置,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就是一个源能战士进阶顶级的最核心标志。 “堂堂你顶级了哎!”锈妹的声音里带着激动和雀跃,铁甲咔哒,差点蹦起来,她是真的为贺堂堂高兴。 这个普通的早晨,在被卡在顶级边缘已经长达三年之后,溪流锋锐核心团队最弱战力贺堂堂,终于晋升顶级。 而且根据折秋泓的理论,他的顶级,注定不是一般顶级。 因为那还意味着,他体内那只来自阿方斯,以吞噬为特性的超级炎朽,正式复苏醒来。 ps回来了,对不起和解释我等完本再跟大家说。 733.新闻、头发和炎朽觉醒(下) “顶级!老子顶级了!老子特么的终于顶级了!三年多……” 这个时候,秃不秃什么的,已经一点都不再重要,贺堂堂眼眶泛泪,喜悦而慌乱的低头摸了两遍自己的身体。 那只带着邪恶印记和罪恶历史的炎朽并不会自己冒出来,暂时也没有被明确感知到。 但是,折秋泓的判断一直都是可靠的,尤其关于炎朽,她可能是目前这个世界研究最深的人。 “所以,我以后真的可以吃尖了。”贺堂堂缓缓重新抬头,“不,老子要吃人!一口一个王八蛋。” 三年多的屈辱,受尽欺凌的日子…… 贺堂堂等这一天,等很久了。 “刚才是哪几个混蛋笑我秃的?!” 贺堂堂语气深沉,凌厉的目光猛地扫过去……接着眼睛眨了眨,眼神定住然后哀伤了一下。 温继飞,打得过,可是他就一骰子,用枪的,以前就打得过。 杨清白,打得过,可是他是个级废柴,开飞船的,除了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好很多,并不具备源能武力和战斗力。 总之这俩跟他都不是一个系统,揍他们并不算本事。 然后剩下的人里,小王爷……顶级巅峰的战力,阴险无耻的为人,目前大概率还是打不过。 至于锈妹?用外面流传的说法,她现在很可能是人类世界超级之下第一战力,至少也是前三。 贺堂堂目光继续转去。 下一个, 吴恤! ……还是算了。 场面顿时变得有些尴尬,溪流锋锐新晋顶级战力,邪恶炎朽的拥有者,可怕的吃尖恶魔,伟大的肾击者,装完逼僵在现场大概有个五秒钟。 终于,“小青子!”贺堂堂开口,用目光指去,“你刚才笑我了对不对?” 就他了。 他最好欺负。 人群后方,韩青禹站那整个人茫然了一下,“我没笑。” “呵呵,你……” “青子真的没笑,刚才就他和我没笑。”吴恤跨一步开口,认真说道。 十九岁心态的韩青禹怎么可能因为战友突然秃了发笑呢,这个他,还是一个有点善良的孩子。 所以,他刚才非但真的没笑,甚至还为贺堂堂担心了一下。 这就没办法了啊。 其实贺堂堂也可以找别的茬,但是,刚这句话是吴恤说的,吃尖恶魔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惹他的好,免得顶级生涯第一战就被人拎起来揍。 “……哦。那,吃早饭去吧,都愣着干嘛?”贺堂堂悻悻转身,马勒个鸡,其实小青子他也不一定就能打得过,说不定一不小心就被打死了。 合着老子突破完了,还是最弱战力?! 还好,我贺堂堂并不是一个只会窝里横的人。 多出去走走,总能找到人揍的,实在不行我找个地下黑市去一趟。 之前的天顶战争打得规模太大太乱太散了,以至于战后一直有一些源能资源和装置流落在普通世界里,形成了一个奇怪的源能群体,也产生了相关的地下交易。 按照蔚蓝的法规,这种情况当然是违法的。 所以,抢这种地方得算执法。 顶级贺堂堂这么想着,“颂”一声源能爆发,速度快到极致的……开了门。 门外走廊一侧,两名在等候的记者差点被他当场撞飞出去。 来的是艾希莉娅和伊恩,老熟人了,一般不熟的也不敢在没有预约的情况下,贸然出现在青少校一行人面前。 而预约,通常都是会被拒绝的。 因为青子现在的状态,最好不被这个世界知道,否则必定会是一场轩然大波,甚至可能引发混乱,谣言四起。 “你们怎么来了?不是都说了么,青子暂时不想接受采访。”温继飞笑着迎上去。 “不,不是采访。”伊恩一手拿着设备,一手接了温少尉的烟,连忙说道。 “嗯,是官方的一则请求,想拜托青少校帮忙说三句话。”艾希莉亚接着解释。 听这意思,他们俩还是受托而来。 三句话?不会是让青子录口号吧?温继飞想了想问“说什么?” “不要腾跃,不要腾跃,不要腾跃。”艾希莉娅认真说道。 所以,三句话其实是一句。 这个字,正是蔚蓝战斗系统重之又重,一直印在《蔚蓝源能装置战斗手册》扉页上的警示,在场除了韩青禹,无一例外都知道,而且曾经学习过。 “世界各地的新兵营这段时间都相继进入了第二阶段,然后,这句话失去了效力。” 艾希莉娅继续解释,同时小心翼翼瞥了韩青禹一眼。 因为,就是他,他的一次次战斗,冲天一剑和天顶斩虹,打破了这句话近乎神圣的效力,而这,关系万千年轻战士宝贵的生命。 “现在,全世界都在乱跳。”伊恩言简意赅在艾希莉娅身后补充。 “懂了。”温继飞笑着点头,转回两步走到韩青禹身边,用方言说“帮忙说一下吧,这事真还蛮要命的,而且这些话必须你来说。” “为什么?”韩青禹一样用方言小心反问。 “因为……记得我跟你说过么,你就算已经知道自己是青少校,其实依然不算准确地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温继飞嘴角笑一下说“可能全世界的年轻战士都渴望成为你,所以,他们会模仿你。” “……哦。” “怎么样,压力大不大?”温继飞笑着问。 “我,好像没什么具体感觉。”韩青禹诚实说。 “这就好。去吧,可以说严肃点。” 就这样,韩青禹站在酒店房间走廊上,复述了三遍不要腾跃。然后,这段简陋的对话,很快会被包装成青少校向全世界蔚蓝新兵营喊话。 至此,这个早晨到目前为止虽然发生了两件事,但是整体都还算平静,韩青禹一行人随后下楼到自助餐厅吃早餐。 这是一个很大的餐厅,有谣言的水晶灯和多样的装饰,用于摆放食物的环形结构一处一处,人也不少。 几人各自端着盘子觅食,渐渐分散。 韩青禹盘子里已经有一些食物了,此时正站在一处开火的台面前,等一笼虾仁饺。饺子出现在枫叶国的酒店里有些突兀,是蔚蓝这次专为他们一行人准备的。 台面上方热气升腾,台后的年轻厨师把蒸好的虾饺端起来往前递,说“青少校。” 话音未落,“轰!” 源能装置爆发,乱流一瞬间激荡起来,四周围各种早餐乱飞,一片混乱。年轻厨师纵向腾起,蹬腿向前越过台面,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 同时袖中一柄厨刀样式的死铁短刀冲出来,握住,伴随爆发从蒸笼下方直刺韩青禹。 顶级战力? 可是…… 他疯了么? 区区一个顶级,竟然跑去刺杀青少校! 734.一场深层次的设计(上) 突发,一场意外的刺杀,除了意外本身,现场给人感觉更多的是困惑。 困惑的理由也很简单,就一条:他要刺杀的那个人,叫做韩青禹。 哪怕此时下楼的青少校,身上并没有明显穿着装置的痕迹,情况也不会有任何差别。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武装与否的问题,也不是顶级和超级之间的实力差距,这是一个顶级战力和“也许人类最强”之间的天堑和鸿沟。 “他会被一巴掌拍死的。”这几乎是现场所有人的想法。 在目前的这个世界,那些熟悉源能武力架构的内部人员,固然还都知道陈不饿的强大和无法企及,Ne的神秘和不可测。 但是对于外面的更多人而言,他们人生所见过的最强一役,不是陈不饿的天外横阻,而是天顶战争,澳洲海岸,The青少校凌空劈杀戴呃的那一刀,那一道红似熔岩,划破天空的斩虹。 人类迄今为止所直面过的,最强大的大尖,戴呃,死在他的刀下。 “所以,区区一个顶级战力,凭什么向青少校出手?” 你要说真有敌对势力出手,试图刺杀温继飞,刺杀杨清白,大家勉强都还能理解。 因为这样选择,他们确有机会成功,这两人也确实很重要。 然后,那个传说中团队战力最弱的贺堂堂,当然也是有机会被刺杀的,人们觉得,只是杀他除了招惹溪流锋锐的怒火之外,并没有多大意义。 “怎么偏偏是青少校?!” 现场,所有的困惑,哗然和尖叫都还在心底。 门口护卫群也刚反应过来,启动装置。 这两个多月来,对于韩青禹一行人,凡是让门所到之处,蔚蓝无不给予最高的礼遇和重视,几乎无微不至。 唯独有一条,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安保。 蔚蓝派不出可以保护青少校一行人的安保力量。除非他们把那个叫做陈不饿的老头派来。 蔚蓝更不认为,这个世界除了Ne亲来之外,还有什么人,敢向这样一个超级团队出手。 那些人是自认能走过锈妹的铁甲还是吴恤的长枪? 就算敌对势力顶尖精锐全都集结吧,这两者都走过了,又谁?!能接下青少校曾划破天云的战刀?! ……然而,不管道理再怎么大,今天这里,意外还是发生了。 而且地方的刺杀目标,正是青少校本人。 现场的一切发生在顷刻之间,一片混乱中,刺客的短刀已经从冒着热气的蒸笼下方直刺韩青禹面门。 这个距离很近,近到在源能世界里几乎无法计时。 “咔!”一个白色的盘子应声碎裂。 韩青禹把手上已经盛有食物的瓷盘竖起来,挡了一下。 这一挡大致毫无意义。 同时他脚后跟蹬地,身体后倾,嗖,整个人弹射向后。 他退得很快。 刺客一击落空,装置“颂”,二次爆发意图追击。 但是他刚刚射出的身形,突然一下停在了空中。 贺堂堂本就离韩青禹最近,所以他先到场,高大魁梧的身形站在那里,一只手举着,捏住了刺客的咽喉,将人直接阻在空中。 这时,“砰砰!” 来自侧面的另一名厨师动手,一杆短枪突然击发。 源能枪械特有的啸声响起,同时枪身碎裂的声音也响起。 青少校扭头看见了,身形急速横折闪避。 ……到此,这场刺杀宣布结束。 ………… 等人们回过神,现场中心一袭黑色的虚影逐渐凝实,原本已经在就餐区坐下的吴恤,已经站在场中。 刚后一名刺客击发的那两颗子弹,就停在他面前不远处,不前进,不掉地,就这样悬着,像被空气困在那里。 这是溪流锋锐第二战力,人类前十战力,吴恤中尉的源能重力场。现场好歹有一部分军官知道。 而此时,开枪的人还在大概十几米外。 吴恤既没有碰他,没有向他而来,只是看向他。 “活口。”小王爷喊。 “嗯。”吴恤答。 接着,“咔嚓”。那名刺客僵直的身体,双膝猛然折断,整个人砸在地上。 “叮!” “叮!” 悬停在空中的两颗子弹相继落地。 悄然一瞬。 “啊~” 一个女人的尖叫声不合时宜的响起,人们的目光随之转去,看到真正恐怖的一幕。 刺杀现场另一边,落到贺堂堂手里的那名刺客,身体依然凌空被举着,但是……他整个人,已经彻底干枯了。 是干枯,如一截生机盎然的树干,在顷刻之间,即经历了死亡,以及死后持续数十年的烈日暴晒。 “他?” “溪流锋锐核心团队最……贺堂堂。” 人们终于意识到自己必须重新审视这个名字,以及关于他的那些传言了。 最弱体么? 不,他不止是强大,更是极度的恐怖。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真有弱者,存在溪流锋锐的核心团队里。” “嗯,以前咱们不知道,怕正是因为他的杀戮手段太过恐怖了。” “那今天?” “大概他们觉得需要震慑一下了吧?免得什么东西,都敢对青少校出手。” 贺堂堂的顶级第一战,第一次出手,场面恐怖而诡异。现场武官们保持着镇定,小声的议论着。 而餐厅四周角落,一些人牙根打颤的声音低低响起。 “堂堂!”温继飞连忙开口喊了一声。 但是,贺堂堂走神了,他刚吃人了,不知道怎么操作,只是好奇想试试,然后就自然发生了。 现在,实验结束,贺堂堂终于知道阿方斯那条老狗为什么明明可以直接吞噬,却还要通过那种大型装置,去汲取生命源能了。 “因为这操作,他娘的,入不敷出,不够电费。” 也就是说:贺堂堂刚通过第一次特性爆发,吞噬了一名顶级战力的生命源能,但是这个收益转化率,很低,而他自身的生命源能消耗,超大。 “看来以后也就吴恤和青子这种值得吃了。” 贺堂堂这样想着,有些沮丧,倒不是因为以后不能吃人了,而是这样看来,红肩之下的大尖,他吃了估计都得亏本。 除了帅! “堂堂!”温继飞那边又喊了一声。 这次,贺堂堂终于回过神来了,困惑转头看向温继飞。 “撒手……撒手啊!”温继飞眼神有些无奈和着急。 “哦。”贺堂堂撒手,枯干的尸体咔一声硬邦邦敲在地面上。 没碎。 还好没碎啊。 现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要是碎了,尸灰飞扬,东西还怎么吃? 军靴咔咔地踩在水泥地面,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查!给我彻查!”身穿中将军服的枫叶国方面军军官跑步冲进场中,紧张地大声喊叫。 The青少校竟然遇刺了,在他们这,这事要是追究起来…… 中将情急,一时间除了喊叫外,连向溪流锋锐解释,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当然,他也不敢走向吴恤留下的那个活口。 连走近都不敢。 这个人一旦他碰了,死了,他的前途基本也就完了,后半生都要在无休止的审查中度过。 而且这个人,大概率溪流锋锐自己会要。 “那个活口?”杨清白小声朝温继飞问道。 “活口?希望吧,不过大概率已经不是了。”敢在这种场合出手刺杀青子的人,是不可能抱有任何一丝生还的幻想的,温继飞说完转头看去。 果然,小王爷站在那边,转身朝他摇了摇头。 正如温继飞所料的一样,活口已经死了,自杀。 这整个过程时间不长,全程后半段,现场莫名几乎所有人都不自觉忽略了一个人的存在,当事人韩青禹。 韩青禹快被吓死了。 他是青少校没错,可是实际,现在还是十九岁,高中毕业,一个普通山村少年的心态和经历,他可不知道刚才的刀和子弹,其实都伤不了他,甚至子弹,他可以直接扛。 就算知道了,他大概也还是会怕,会闪避,因为这是一个普通人本能的恐惧。 735.一场深层次的设计(下) “怎么,堂堂你自己一点不怕啊?” 锈妹武力虽然强大,大尖和人也都砍过不少,但是对于贺堂堂刚才的操作,还是感觉有些慌乱和害怕。 杀戮也是有差别的,刚才的这种差别,大致类似你把一个敌人砍死和你把一个敌人现烤了再晒干。 说话间,锈妹偏头不看,伸手朝肩后指了指地上还没被搬走的枯干尸体。 “怕什么,这有什么好怕的?反正是敌人不是么,用刀砍人还见血呢,喷得到处都是,我这样弄血都不用见。” 贺堂堂大大咧咧地说着,大口嚼着三分熟带血的牛肉。实话说,他很喜欢现在这种被恐惧的感觉。 两人说话时餐厅剩下的人已经不多。 一场毫无意义且没有任何机会的刺杀,结束得很快。现场短暂混乱后,绝大部分人都已经离开,只剩方面军军方的人,官方工作人员,还有依然坚持把早餐吃完的韩青禹一行人。 不吃不行的,他们待会儿就要乘飞船离开这里,去往下一站。 “这事后续大概率也查不出什么,对吧?”韩青禹小声问道,实际此刻他依然有些慌乱,毕竟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刀、枪和刺杀。 他在努力撑着,因为是青少校的关系,他想让自己表现得尽量淡定一些。 不过已经吃不下东西了,主要是被贺堂堂恶心的。 “说的没错,人既然决心要死,肯定不会留下线索。倒是那把枪,实在查不到来源,咱们还可以试着往科研方向摸一摸。不过希望也不大。”温继飞眼神思索说。 “问题其实出在这场刺杀看起来根本没有意义,更不可能成功。”小王爷的指节扣着桌面。 “而且目标是青子。”温继飞说话间眉头皱起来。 两人开始分析的同时,外面已经离开的人群里,终于也有一些人,开始从意外和混乱中回过神来。 “怎么我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啊?” “哪不对?除了那两个刺客太蠢……” “太蠢本身就很值得怀疑。然后,你们觉得刚才第一下的刀刺,青少校需要闪避吗?” “呃,他还拿盘子挡了一下,瓷盘……好吧,就算那下是下意识闪了,那后面的子弹,他为什么要闪?源能枪械不可能对他造成威胁啊!” 疑点在讨论间其实已经出来了,只是并没有引发具体的延伸思考,也没有更多怀疑,因为那个名字是韩青禹,人们本能地不会联想太多。 然而这些没有发生的联想,温继飞等人自己是知道的。 “现在唯一的解释,是有人已经看出青子不对了。”温继飞得出了第一个结论。 “所以他们……试探?”杨清白插话问道。 “试探本身没有价值和意义。关键他们到底是谁,想干嘛,逻辑是什么?”小王爷一边自问,一边思考。 温继飞:“如果我们假定,他们的目的,是想通过这场刺杀告诉全世界,现在的青少校其实已经不是青少校……” 小王爷:“打击人类信念。具体好处在哪里?” 这一问,让餐桌边的人都沉默下来。因为要是往简单处想,问题的答案其实很明确,洗刷派打击人类信念不需要理由。可是正因为这个逻辑太直接,它显得太浅,太不具体,代价太大,安插人手的操作难度也太大。 所以,如果先假定,刺客不是洗刷派的人,剩下会是谁?为了什么? 仓促间问题的答案并没有出现。 倒是早餐吃得差不多了,众人纷纷起身,准备去机场。 韩青禹跟着起身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开口说:“证明我是假的……” 温继飞转头笑一下,“你不是假的。” “那就菜的。证明我是菜的,就能打击全人类的信念,真的吗?” 韩青禹隐约是知道青少校的影响力的,只是还不明确这份影响力到底有多大,如果可以他希望不要这么大。 可是温继飞很快给出了明确的答案:“嗯。” “不应该是那个老头吗?人间无敌陈不饿。怎么是我?”韩青禹还想试着挣扎一下。 “这个”,一旁的杨清白,幸灾乐祸的笑了一下说,“你知道现在外面有些人,私下叫你什么吗?战神,哈哈。打个比方说,现在你是战神,老头是塑像。” 陈不饿的年代已经太久远,被深藏太久了,如同故事和传说。从全人类的视角来说,天顶战争才是他们所见,人类捍卫自身生存,真正的第一战。 当韩青禹在这一战中,在全人类的面前,劈出天顶那一刀,当空斩杀戴呃。他就是目前人类信念最大的支点。 在这一点上,他的象征意义要超过天顶战争最终没有出手的陈不饿,以及中途受伤的波臣将军。 同时,天顶战争以The青少校为首,加上佩格芒特,沃尔夫,吴恤等一批年轻天才,也被认为是人类新星正式崛起闪耀的一战。 他们,即代表人类的未来和最终胜利的希望。 蔚蓝前段时间征兵宣传的其中一副广告就叫做“希望”,广告画流光暗影,远征黑暗的背景成群,其中可以明确辨认的就超过十个,而韩青禹的背影,走在最前方。 “……好吧。”韩青禹小声嘀咕了一声,没有再追问。 这是第一次,他明确感觉到那种巨大的压力。 不想承担。 也承担不起。 可是又无法摆脱。 ………… 问题没有答案,一行人走出餐厅,准备去机场的时候,路过了餐厅门口摆放的报刊栏。 温继飞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脚下站住。 “我好像弄懂了。” 小王爷:“什么?” “记得那则新闻吗?联盟议事会最终决定,将之前人类在天顶战争末期缴获的六艘母舰级大尖飞船,全部纳入战斗序列。整编舰队命名,星辰远征。”温继飞顿了顿说:“这段话的核心词,其实是全部。” “然后呢?有什么关系?”贺堂堂茫然问。 温继飞:“你把事情串起来想一下。” 贺堂堂:“你觉得我能想么?” “天顶战争后,人类胜利,缴获六艘大尖母舰,这六艘母舰是现在仅有的,人类可以去往太空深处的飞船。它们可以用去征战,也可以用于文明火种的逃亡,或者纯粹的对宇宙深处新家园的探寻。”小王爷顿了顿说:“可是,因为天顶战争后全人类空前强大的信念,蔚蓝议事会最终决定,孤注一掷,不留退路。有人想要保留这条退路。所以他们要打击人类,尤其是蔚蓝议事会那些人的信念,以求打破目前这个局面,所以,他们选择告诉这个世界,现在的青少校,其实是假的。” 小王爷的梳理,让整条线索清晰起来。 贺堂堂当场挠了挠头:“哦,那他们会是谁啊?” 杨清白:“或者最可能是谁?” 温继飞抬头:“远航,折医生,我们的朋友。” 736.那个胖医生 折秋泓知道韩青禹的身体情况,所以她的可能性最大。这个逻辑确实存在,但是本身并不足够可靠。 似乎一开始的时候,大伙不自觉也都不太愿意往她身上联系。毕竟其他人或势力,发现青子身上疑点的可能,也一样不小。 所以最终还是逻辑和目的指向,得找到合理动机,才能进一步判断。 可惜,分析的结果,矛头终究还是指向了她,或者说她的远航。 远航本身是一个主体由科学家和超级富豪建立的自保派组织,存在已经超过七十年了,目标一直没有变化过——去往宇宙深处。 具体目的或为了保留人类文明的火种;或为自己逃亡求生,寻找新家园;或只是为了科学探索的理想,想去星海深处看一看;总之就是想走。 它之前选择归附蔚蓝的目的也在这,想借助蔚蓝的力量,来实现自己的宇宙梦。 这个梦想在天顶战争胜利后,因为那六艘大尖母舰的收获,而一度变得近在咫尺,真实可触。 当时大概只需要两艘,只要蔚蓝肯给出两艘母舰,相关人员,物资支持,他们立即就可以动身,去往宇宙深处。 然而这几天,这个梦突然一下就破灭了。蔚蓝议事会的最终决定,将六艘母舰全部编入战斗序列…… “所以他们有足够充分的逻辑,采取行动打击这个世界的信念,尤其蔚蓝议事会,议员们的信念,以求逆转蔚蓝目前的决策。然后,青子就是最合理,也最合适的选择。” 小王爷的分析不带任何感情因素。 当这样的分析结果呈现,他自己和温继飞两个,是最容易接受的。因为除去感情、利益倾向外,他们本质上和折秋泓大约是同一类人。 大抵玩战术、谋略和心理的人,心都脏一些,也都有相应的承受力和接受度。 剩下几个就不太行了,毕竟是那么长时间相处的人,还曾一起经历过生死……这才刚分别不到三个月。 贺堂堂木了几秒后,缓缓叨咕了声“草!”杨清白苦笑,其实天顶战争他的命也有一半是折秋泓救的,锈妹不吭声,因为都是女孩子的关系,这些年她和折秋泓的相处时间最多,感情也最深,虽然嘴上不说,偶尔心里还是把她当作姐姐看待。 然而,折秋泓最终的身份,还是远航的领航人。 “那个胖医生……不是朋友么?”韩青禹还不懂这样的利益和原则冲突,不懂站在一定高度后人性的选择,当场难过加困惑,也说了一句。 不过,经他这么一说,气氛反而突变了,大伙都无奈笑起来看他。 “折姐姐找人砍你不是没道理的。”锈妹认真说。 情绪又是难过,又是忍不住想笑,锈妹咳嗽两声说:“你都不知道自己欺负了她多久。” “说起来为什么非要动手呢?一个顶级,一把枪,代价真不小,要这样安插进来怕是更难。”杨清白有些想不明白,说:“而且既然是她,为什么她不能直接站出来,说青子其实出事了……” “因为这个家伙叫青少校”,小王爷示意了一眼韩青禹说,“他不是哪个人站出来说几句,或随便找一些媒体撰文引导,说他实际已经不存在,民众就会相信的。而且远航现在毕竟归属蔚蓝,她直接站出来说,意图太明显,效果也不会好,还可能引来怀疑和争议。” “那她就不怕这事被揭穿?”贺堂堂有些恼火起来。 “大概她很有把握吧,既然她敢做。”小王爷说。 “其实往好处想,没准是我们分析错了呢?不是她,或她其实不知情,是远航下面的人擅自做的。”温继飞微笑一下,又凝神想了想,“我记得以前听参谋长提过,蔚蓝内部本身,好像一直也是有逃亡派的,他们肯定也想留退路……” 瘟鸡说的是一个不算隐秘的隐秘。 实际上,除去像深海、地心这样的自保派组织,以及已经归附过来的远航,蔚蓝联盟自身内部,也一直存在逃亡派。 他们通常被叫做悲观主义者,或必败主义者。 在蔚蓝至今的百年历史上,他们被长期允许存在,可以在内部坚持发表自己的观点,并为自己的悲观预期开展合法行动。 假使有人,有机会去翻阅那些已经被掩盖的蔚蓝历史绝密档案,他们会在历代必败主义者的名单里,发现一个特殊而显赫的名字: 歌耶赫。 歌耶赫是发明初代源能装置的三位科学家之一,即是蔚蓝初代的三位神圣领袖之一……他也认为人类必败。 这个看似突兀的状况其实在逻辑上并不矛盾。 按照早期蔚蓝的定义,这些人被认为在本质上其实一样热爱人类,珍惜族群,只不过他们对于人类命运和前途的判断,有所不同而已。 而包容他们存在的逻辑基础,是这样的: 如果人类对抗大尖入侵的结果绝大概率是彻底消亡,那么这部分逃亡主义者的存在和他们所做的努力,也许就是那最后一线族群延续的希望。 如同上帝关上大门后留下的那扇窗。 早期人类与大尖之间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以至于必败主义流派一度在蔚蓝内部声音很大。比如歌耶赫这样的人,没有人可以怀疑他的正义,以及他对人类的伟大贡献,但是正因为当时他对大尖的研究和认知更深刻,所以,他更绝望。 “希望是毁灭的开始,信念是最危险的信号。盲目乐观和短视冲动,将彻底葬送人类文明。” 这两句话,如圣经一般,在近百年时间里一直引导着历代的必败主义者们,他们总是这样说,努力尝试想留住那扇人类文明的火种之窗。 但是,他们依然在历史的进程中变得越来越弱势,越来越没有声音了。 因为这个过程中人类在不断强大,不断赢得胜利。 这种抗争和胜利的信念在天顶战争后达到了顶点,目前,几乎全人类都开始相信:我们会赢。 这让蔚蓝内部仅存的少数必败主义者们愈加忧心忡忡,在他们看来: 这是宝贵的, 也是危险的。 因为在他们的观念里,当一个五岁的幼童被鼓舞,充满信念去搏杀恶龙,这份信念本身就是恶和无知。 议事会的决定正在葬送人类,他们说。 …………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到机场,准备登船离开枫叶国,去往下一站南亚美利加,顺带他们准备走一趟不义之城。 不义之城仍在,也仍然有很大的独立性,它现在是很多非官方消息和隐秘的生发地。 “那就是说,也不一定是折姐姐了?” 锈妹因为这另一种可能的存在,而轻松了很多。主观上她还是不太愿意接受,是折秋泓派人刺杀青子,哪怕她知道这样杀不了青子。 温继飞笑着点头。 “狗屁,还是她。”小王爷无情说道:“因为蔚蓝的这些必败主义者们,一直都很守原则和规则,明白吗?这不是他们会采用的手段,这做法太极端了。” 这一句话,又把所有人都拉回了现实。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这事估计肯定有后续吧?”杨清白担心问。 “肯定的,胖医生这么大的代价都花了。”温继飞沉吟一下,“不过现在既然先手已经在她手里,她什么手腕和脑子,你们也都是知道的……我们估计只能等着拆招应对了。” 折秋泓可不是一般人,当她放下私人感情,站在利益对立面,她可不好对付。 737.故人的消息 “不管怎么样,先上船吧。” 温继飞招呼了一声,在青子失忆后的这段日子里,他在实际上承担着一切主要责任,内心的压力其实很大,生怕自己一个不慎,溪流锋锐出什么事,身边的这些人出什么事,再或者青子出什么事。 只是他都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一行人走在飞船舷梯上的时候,一名枫叶国方面军士兵飞速跑过来,送来一份传真文件。 这种情况这段时间并不少见,蔚蓝的各种文件送来挺多,贺堂堂随手接了,上船转交给温继飞。 “你们猜,胖医生这回是想告诉世界青子失忆了,还是干脆直接说青少校已经死了?” 温继飞坐在座位上,一边笑着继续刚才的话题,缓和气氛,一边打开信封,掏出传真看起来。 他的目光落在纸页上,声音戛然而止。 隔了大概十几秒,才再次响起,不过已经整个腔调都变了。 “清白,掉头,咱们回华系亚。”温继飞说话有些哽咽。 大伙再看他时,他的眼眶已是红着,正强忍泪水。 ……约半年前的天顶战争,溪流锋锐在韩青禹劈完天顶那一刀后就提前退出了战场,但是战争本身其实还有后续。 短时间内,包括华系亚双城,渝州和盛海在内,全球27城空中覆盖的大尖群无一例外向地面发动了猛攻。 那是27场艰难而残酷至极的绞杀战。 期间多数城市的大尖母舰都加入了进攻,来到地面,或者近地面。战役的尾声,大尖开始撤离,蔚蓝急令:各战场不惜一切代价,留下大尖母舰。 血战后的战士们挣扎着站起来,冲向那些母舰,阻止它们逃离。 万千人死在冲锋的途中, 有人挂在舰上, 有人杀进船舱…… 最终,这个缴获数字是六艘。 而蔚蓝将士们的伤亡,至今无法精确统计。 第一批明确牺牲的战士,早就已经举行过集体葬礼,但是还有一些人找不到,他们多数都被大尖母舰带走了,也许已经去了南极,生死不知,也许死在途中,尸体掉落大海…… 蔚蓝舍不得判定他们已经全部牺牲。 他们也确实在太平洋的小岛上找到了重伤垂死的生还者。当然,更多时候,搜索小队找到的都是战友的遗体。 被找到的只是很小一部分,失联名单上的绝大多数人,目前都还没被找到。蔚蓝的搜索和找寻,也一直在继续。 现在温继飞手上的文件上,写着这样三段话: 其中一段来自蔚蓝官方: 【前日,我搜索小队于南太平洋海底发现一破损大型飞船结构,经分析,该结构应属某艘逃逸大尖母舰的主动力舱。 舱内战斗痕迹明显,计发现战士遗体共十一具,经辨认,全部来自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盛海战区第四军。 遇难将士包括:天顶战争盛海战区最高军事指挥官,蔚蓝中将,第四军军长,张赤远将军…… 蔚蓝议事会,及蔚蓝全军,特此通告,并表示沉痛哀悼,与至高敬意。】 另一段来自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 【……沉痛告知:我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盛海战区主力第四军,前期失联将士共计十一人,已于过去两日,被搜索部队发现并证实,不幸全体牺牲。 其中包括我第四军中将军长,张赤远将军。是为天顶战争,我军本土战场,牺牲最高级别及职务之将领…… 目前,遗体已经归国,军团决定,举行单独军葬,送别张赤远将军及所部第四军遇难将士。】 最后还一段,只有一句话: 【回来送送他吧,这些年见面不多,他总夸你们几个。我说好了,让你和温继飞两个也去扶灵。】 落款,陈不饿。 ………… 溪流锋锐最近和蔚蓝的具体联系太少了,更少去打听,竟然一直到现在,才知道天顶战争最后,盛海战场的战斗尾声,张赤远亲自带领小队杀进了大尖母舰。 他们杀进了主动力舱,给它砸坏了。 最终带着分离的部分坠落在南太平洋。 其实小队几人和张赤远将军之间的人生交集并没有那么多,但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次交集,正好就发生在他们曾经最危难的时候。 那时,他们刚从渠氏宗族抢了永生骨逃出来,韩青禹苦战斩杀渠宗严后重伤昏迷,吴恤和小王爷也都重伤……一行人被折守朝和隐世家族,数名顶级并上千人马,翻山越岭一路追杀。 生死之际,是张赤远军长带着百来名随行战士和后勤人员,为他们阻挡来敌。 这家伙本身连个顶级都还差点儿,带的人也就那么点儿,但是,他跟折守朝说: “前方方圆百里,所见都是我的敌人。” “凡以下犯上者,杀无赦。”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有本事你试试,从一个华系亚方面军军长的尸体上踏过去!” “没本事……滚!” 这就是华系亚方面的的老兵啊,唯一目击军团的军长,玩命耍横的事,他们谁都不放在眼里。 张赤远救过他们的命。后来几次短暂的交集,他每次都洋洋得意地提起,还总吹牛逼。 那是一个很容易让人记住的家伙,高大而有些粗糙的中年汉子,笑容爽朗而豪迈,喜欢虚张声势,也容易得意,吹起牛来趾高气扬…… 他总是说,他最讨厌就是第九军。 说你们几个以后来跟我混吧,我比你们那个陆五征罩得住。 还说,你们可都欠我人情,以后第四军有事,你们得还。 然后,他又总跟外面人说:那可都是我的小兄弟,是蔚蓝对不起他们,他们怎么折腾都占理。怎么着,不能说啊?你让蔚蓝议长站我面前来,老子也一样这么说。 “怎么了?瘟鸡。”见温继飞这样情况,飞船船舱内,大家都担心起来,贺堂堂不安问了一句。 “张赤远军长他……牺牲了。” 温继飞抬头的一瞬间眼泪掉下来。 船舱里短暂的沉默,“呜……”锈妹一下哭了出来。 贺堂堂痛得骂了一声咬牙强忍。 就连吴恤这样的人,都张嘴无声,整个人哽住一下,茫然、愤怒而无措。 韩青禹也被这种氛围感染了,情绪难过,但是他的悲伤,其实并不具体。他这段时间听温继飞几个提起过那段往事,这样一个人,但是不记得他的样子,他们之间的交集…… 他再也没有机会去重新认识他了。 没法亲手还他那份天大的人情。 “老头说让咱们回去参加葬礼,然后,咱俩去给张军长扶灵。”温继飞朝他说。 韩青禹用力点了点头。 738.这个世界已经没有青少校了 当他们说,只要证明现在的你是假的,就可以打击蔚蓝议事会和全人类的信念,韩青禹第一次感受到肩头巨大的压力,有些慌张,但是并不明确。 当故交张军长牺牲的消息传来,韩青禹在温继飞等人的悲伤里,感受到悲伤,或还掺杂一些作为普罗大众对英雄逝去的沉痛,可是就连这份悲伤也不具体。 他是青少校,又不是。 韩青禹在归程的飞船上一路沉默着。昏迷醒来最初阶段的新奇和激动早就已经消逝了,现在,一些真正的问题开始摆在他面前。 此时的韩青禹,缺失的其实不止记忆,还有更重要的,是那只冷血而强大,贪婪而无耻的超级炎朽,自小对他性格的影响。 他可以在上一次十九岁突然遭遇,冷静伏杀,刀毙两名清白炼狱的杀手,杀完人表现得波澜不惊。 但是在这次十九岁的状态,满是无措和慌张。 “你现在一定也很难过吧?我想你一定是很在乎情谊的人,所以才有那么多人,把你当作朋友、兄弟。” “可是我连你曾经和张军长说过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懂你们之间的感情,更不知道这个时候如果是你,会说什么,做什么。也不能替你为朋友落泪。” 韩青禹低着头,用手摩搓着那两把传说已是很著名的战刀,仔细端详。 他看过那个家伙的战斗影像,不止一次,感觉自己很难做到,也不知道如果换成那个家伙,他会怎样面对这样一份压力,把人类信念扛在肩上。 “也许他足够强,根本就不会担心吧?” “可是我不行,我做不到。今天,我可能给他丢人了,在枫叶国酒店的餐厅,面对刀和子弹,我只会慌乱的闪避。” “而事实,那个所谓顶级战力的刺客连堂堂都打不过。 “那两颗子弹在吴恤面前就像是儿童的玩具一样。 “能不能快点醒过来啊,明明胖医生说很快的,我怕再迟,就出大事了……” “青子。”温继飞伸手,不轻不重拍在他肩后。 韩青禹木然转头。 温继飞俩眼眶依然发红,很努力地微笑了一下,“是不是压力很大啊?其实,你根本不在乎。” “什么?”韩青禹茫然了一下,因为温继飞说的是不在乎,而不是因为强大所以无惧。 “你只做你自己心里认定的那份,坚定不移,生死无惧;你从来都不在乎这个世界和别人,对你抱怎样的期待。” 温继飞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 “这货好强大,不,后来的我好强大。”韩青禹在心里,第一次从无关战力、声名的角度认识另一个自己,原来那个叫做青少校的家伙,就连心态都如此强大,“也是,要不然他可能走不过那些年,更做不到那些事。” “在想什么?”见他不吭声,温继飞小声追问一句。 “我在想”,韩青禹想了想说,“就那个胖医生啊,咱们要不要报复一下?” “……这特么倒真是骨子里的。”温继飞笑骂。 “什么?” “记仇。” “后来我也很记仇?” “后来你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但是没人真心说你不好。” 温继飞太懂韩青禹了,不管是哪一个韩青禹,简单的几句对话,就让他情绪缓解了不少。 但是,当飞船终于在盛海蔚蓝军用机场降落。 几十名地勤人员和接待人员站立在跑道尽头,他们的眼神努力坚定不疑,但是又怎么都克制不了,好奇地想飞船张望,甚至端详。 就好像他们能透过飞船装甲,看到那张脸一样。 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当温继飞第一个走下舷梯。 “温少尉”,现场一名军官出列,跑步上前敬礼,接着小声说,“现在外面很多记者,其中很多来自普通社会媒体,世界开放了,让这些人太自由……我的意思,青少校需不需要走特别通道?我们已经安排好了。” 说话的同时,他忍不住朝温继飞身后舱门看了几眼。 温继飞皱了皱眉头。 军官连忙收回目光。 “是早上青少校遇刺的消息出来了?”温继飞问。 “嗯”,军官点头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份没有刊名的彩色报纸,递到温继飞面前说,“还不止。” 不止? 温继飞心急,手没急,平静接过报纸,打开。 “折胖子好快的手段。”小王爷朱家明出现在温继飞身后,看着他手里的报纸,小声说道。 他俩说话都是可以没有眼神和表情的,哪怕他们在讨论的事,是后脑勺被顶了一把枪。 “嗯,先手走了好多步”,温继飞点头答道,“估计这里的文字部分,都是事前就已经编辑好了的,然后紧急配了后续图片发出来。” 此时他手上的报纸已经打开,整两页的大版面,有同一个标题:《这个世界已经没有青少校了》。 【这个世界其实已经没有The青少校了。我想没有人愿意接受这件事,我们也一样,但是我们有责任,必须告诉世界真相。 因为,这关系整个人类文明的前途和命运。】 文章的开头很直白,近乎直接说,青少校[]已经死了。 全文文字风格,并不以官方报道的正式感呈现,或许是为了吸引更多人的注意,它叙述得更像是故事刊物的迷案破解。 【他牺牲了,不幸殉身于天顶战争的那一刀后。是的,这个世界最强大和闪耀,最可以期待的超新星辰,已经于半年之前,澳洲海岸,与大尖戴呃同归于尽。 而我们都知道,大尖在戴呃之上,还有不止一级,更高阶的大尖。 因为一部分人的用心,我们甚至没被“同意”向他哀悼致敬。 我们不知道,这场骗局到底是善意还是恶意,是蔚蓝政治家的温柔手腕,还是其中某些狂热分子为满足个人理想做的丑恶掩盖。 但是真相就是如此,后来所谓青少校长时间的昏迷,现在回头看,其实也不过是那一部分人在拖延时间,寻找替代品,以维系青少校对我们的“鼓舞”。】 整篇文章到此充满了武断和阴谋论的味道,大概多数人看了,都会表现出嗤之以鼻的态度。 只是,他们同时开始止不住自己内心的好奇和紧张不安。 739.军葬(上) 然后,“他们”开始提供证据。 【前段时间有一件趣事,我想大家都有听说过,青少校和陈不饿上将,两代华系亚战神在瑞士军用机场互相“挑衅”,那两道地面裂口至今被作为珍贵的遗迹保留。】 附图呈现瑞士机场地面的两道裂痕,十分清晰。 【我知道,我们绝大多数的人,都不可能通过这张图片看出什么异样。但是,那些顶级巅峰,超级战力们,你们可以有勇气站出来,说一句实话吗? 图中从右向左延伸的这道裂痕,他的源能控制力,是什么水平? 注意,我们判断的依据并不是实力,而是控制力,因为那是一场游戏。正因为那是游戏,所以更需要控制力。 而那道裂痕告诉我们的信息,他对源能的操控,甚至还不到刚踏入顶级的水平。 你们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吗? 他是The青少校,是在天顶战争中一刀斩杀戴呃的那个人,是胜利的标志,可是他的源能操控水平,几乎完全不入流。】 【不够,对吗?】 【我们都知道,青少校一向拒绝正面拍摄,但是,现实中有很多人曾见过他。在过去的这两个多月里,因为疑惑,我们的人在全世界范围追踪和观察他。最终从他的眼神,神态和行事逻辑中,我们再次得出结论,真正的青少校,很可能已经不存在了。 那不是他的眼神,那是一个没有经历过战场的,普通人的眼神。他没有那份淡然和桀骜,甚至没那么讨人厌。】 【还是不够,对吗?】 【我想是的,至上述调查结论出来,我们都跟你们一样,依然无法接受,不愿相信,更无法彻底说服自己。 直到今天早晨,枫叶国多伦多的蔚蓝专用酒店餐厅,发生了一场刺杀……】 报纸到这里不再是文字叙述,而是一整页的图片: 青少校用瓷盘抵挡死铁短刀的刺杀; 面对一名顶级战力的刺杀,他选择向后闪避,过程显得有些慌乱; 贺堂堂救援,轻松制敌; 他惊慌闪避两颗来自侧面的子弹; 吴恤救援,轻松制敌; 战斗结束了,青少校在大理石柱后眼神不安。 “图片好像都是从录像里截取的。”小王爷说话间微不可察得皱了皱眉头,因为这说明,对方手里有今早那场刺杀的现场录像。 这才是那场必然失败的刺杀,真正的目的。 “嗯。”温继飞点头合上报纸。 因为后续的文字已经不需要看了,有这些图片在,就足以掀起对方想要的风浪和冲击了。 那可能是一场波及面巨大的恐慌和不信任。 因为几乎每个人都会开始相信他们的话——这不是青少校,他可是战神啊,所以,这个世界其实已经没有The青少校了。 从普通人到蔚蓝将士,到议事会做决策的议员们,都是如此。 他们会恐慌,愤怒和质疑,然后带着怯懦和犹疑去思考。 文章最终也没有提起,人类文明需要一条退路,但是这样的声音后续必然会出现,因为信念正在被摧毁。 而且因为这场疑似欺骗,反向的声浪会比预期的更大,非但那些有机会登船逃离的人会发声,就连更多其实毫无希望登船的人,都会因为愤怒和怀疑,不自觉加入他们的队伍。 “既然这样,我们干脆承认青子重伤失忆,实力下降了,不行吗?就说他很快会恢复。” 杨清白的声音响起在身后。 “……恐怕不行。”温继飞说:“既然折秋泓选择这样操作,她就肯定有把握,别忘了,青子很快恢复这个判断,也是她给的。” 这意思,折秋泓可能早在她还在封龙岙的时候,就已经根据形势的发展,开始谋划和布置这场舆论风暴了。 这个可怕的胖子。 至于青子现在的情况是否与她有关,是不是她动了什么手脚?大伙暂时都认为不是,因为不管怎么说,她的实力和能力,应该都还不足以封印一具超级炎朽,以及另一只炎朽遗留的致命特性。 她应该只是顺势而为,撒谎,留了后手。 “我猜一旦真的承认了,后续各方名医会诊”,温继飞顿了顿继续说,“结论很可能是,青子很难再恢复,很难被治愈。这样他们的目的一样能达成。” 说完这句话,身后沉默,温继飞抬头,发现远处接待人员和地勤人员的目光,全都凝神看着自己身后。 所以,青子也在身后,和杨清白他们站在一起?! 他听到刚才这句话了——实际他的情况,可能很难恢复。而他是否恢复,并不只关系他个人。 还以为他不会这么快出来呢。 温继飞转身,举起手里半折的报纸向韩青禹示意。这个动作看起来的意味像是在说:“你看,这玩意太可笑了。” 但是实际,是遮挡。 “现在外面有很多记者,可能全世界无数人都在等你出现。”他举着报纸,看着韩青禹说:“机场准备了特别通道,我们可以直接乘车绕出去。但是,如果你能直接走出去,情况会更好。” 这大概是韩青禹苏醒至今,温继飞第一次对他的行动提出指向性意见。 “不用说话,更不用搭理他们。因为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一旁的小王爷接话说:“就像他们每个人都欠你一车源能块不还那样,板着脸走过去就好了。” 现在他们需要时间思考,和参谋长沟通,然后做出应对。 这个应对的第一步,就是给出青少校一如既往的,那副看起来谁都不在乎的样子,包括流言和质疑。 那副招人厌的样子韩青禹之前在锈妹的指导下练习过。 他准备点头,但是不经意一抬头,先看到了远处那些工作人员的目光。 同时,现在他们站在这里,已经能够隐约听到外面记者的嘈杂声。 记者们大概也知道,他们已经到了。 “我……我可能做不好。”韩青禹最终苦笑着这样说道,不是不愿意,而是没把握,这不是他能应付的场面。 同时,这一天从早到晚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也已经让他有些乱了。 “那就走特别通道。”锈妹第一次插话,有些心疼地看了韩青禹一眼。 “嗯,合理,反正就是懒得看到他们。”温继飞笑着说。 原本正有些惭愧呢,韩青禹愣了愣,“这样也合理吗?” 温继飞笑,“合理啊,像韩青禹这种人,不管怎么做都合理。” ………… 这天,盛海蔚蓝军用机场外汇集的记者们,最终没能等到青少校一行人出现,汽车通过特殊通道,直接把他们送到了战区基地一套独立的院子里。 740.军葬(中) 战区基地自然是没有记者敢来打扰的。 蔚蓝在自身存在公开后,为免造成世界陷入暴力独裁的担心,对普通社会各种团体,包括媒体的态度一直都很宽容。 但是再怎么宽松,事情也不至于到完全放任的地步,记者要是敢连战区基地都敢围,守卫部队就敢让他们集体去南极洲拍大尖。 先前,在机场落地的时候,韩青禹躲了。 其实他当时有听出来温继飞的意思,面对流言初起的局面和记者的围堵,如果他能冷静的出去露个脸,对事情一定更好,但是他还是躲了。 他对自己没把握…… 之前几个月苏醒后的日子,大体过得都没什么压力,韩青禹被很好地保护着。其中绝大部分时间,他都沉浸在茫然和好奇的切换中,偶尔还夹杂一些自豪和激动。 可是现在,事情突然之间就变了。 先是巨大的压力来袭,他莫名需要支撑这个世界那么多人的信念,再又是一连串繁琐的事情和逻辑变化,让他整个转不过弯来。 刚苏醒时的医生,重要的朋友,突然间就开始对付你,派人刺杀你,利用你的伤病做文章制造混乱…… 然后,瘟鸡和小王爷还都觉得这事没什么不合理。 这世界对现在的韩青禹来说,太沉重也太复杂了。 “睡着了吗?”套房客厅里,小王爷抬头,用气声问。 “嗯。”铁甲静音状态缓缓回转,点了一下头,同时小心翼翼带上门。 房间床上,韩青禹缓缓睁开眼睛,犹豫了一下,终是没忍住,如猫一般无声跳下床,来到门边坐下。 他把耳朵贴在门上。 “瘟鸡,你今天白天说的是真的吗?”门外,杨清白小声说:“青子的真实情况,真的很难治愈?” 温继飞点了点头,“嗯。按我对折秋泓的了解,她这次把握非常大。所以很难是一定的。我现在更担心的是,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出现,青子甚至可能永远恢复不了。” “那……”锈妹欲言又止。 “那要不咱带他去南极吧,扔他砍大尖去!说不定砍两只红肩什么的,出点什么意外,他就突然恢复了呢?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贺堂堂的声音有些大了,被剩下的人用凶狠的目光制止。 “滚,你觉得现在的青子能砍红尖吗?你个混蛋!”锈妹的语气有些急了,说:“青子会死的。” “他现在没有了炎朽,战力下降,连战斗意志和经验都没有了。他真的会死的。” 这些话,锈妹的本意,自然是心疼,想要保护青子。 但是这些字句落在门后的那只耳朵里,依然让韩青禹惭愧和刺痛。 连战斗意志都没有么?韩青禹默默回顾了一下早晨的那场刺杀,发现结论似乎是对的,当时整个过程,他没有过愤怒,没想过还手。 “实在不行就让他这样好了,不行么?我们保护他。”锈妹声音不大,但是情绪激动,继续说:“以前都是他保护我们,保护那么多人,以后换我们保护他啊……直到胜利,或者我们一起死在普嗒尔和弥望手里。” “嗯,是的,当然可以。”温继飞笑容温柔,看了看锈妹。 关心则乱,这是锈妹的孩子话而已,实际如果他们真能做到这样,过去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今天也不用坐下来商量。 老早归隐不就好了? 实际,时至今日这样的局面,青子和他们这个团队所关系的,早已不止是身边这些人了。他的牵连和影响,已经太深太广。 “我只是在思考怎么样做会更好。”温继飞试着安抚锈妹的情绪,但是说话的眼神,有些忧虑和疲惫。 “怎么做都一样好不了。”小王爷的语气颓然而沮丧,说:“不去说这个世界会怎么样,没有他,首先溪流锋锐我们就撑不起来。” 溪流锋锐的手上有一万多疯子和暴徒,其中顶级战力超过二十人,战力强悍。同时他们强势已成习惯,手握大量资源,地位独立而超然。 这股力量一旦失去独立的必然性,时间稍长,就一定会被所有势力盯上,然后压迫或离间,至最终被分解,吸收。 这个独立的必然性,等于韩青禹三个字。 除他之外,哪怕温继飞再怎么睿智,越来越老谋深算,吴恤再怎么强悍,不断进步,他们都支撑不住溪流锋锐超然的存在。 “别看蔚蓝现在这么重视,尊重咱们,一旦没有了青少校,再失去势力独立性,那些议员们第一步想做的,就是怎么分割我们,消除这个团队的影响力。”小王爷郁闷说:“永远不要高估政客们的道德原则和良心……” 他越说越激动和忧虑了。 “算了,先不说这个。”温继飞开口把话题拉回来,说:“明天张军长的葬礼,人肯定很多,加上事情经过一夜的发酵,到时一定会有更多人等着青子出现,他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焦点……他现在压力很大。 这样吧,恤儿你替青子,到时和我一起去给张军长扶灵。 然后小王爷就别参加了,你趁机出去,打听一下折秋泓现在具体在哪,咱找她给堂堂治脱发去。 对了,明天我得早点起,去机场接一下参谋长,看看他们那边,对这事有什么意见……” 内部商议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大伙回房之前,锈妹又一次小心翼翼开了房门观察,青子安静地躺在床上,睡得很沉。 等她关上门,人从床上坐起来。 韩青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又能做点什么,说点什么,就这样一直胡思乱想,坐到五点多,他才不自觉睡去。 ………… 次日,上午。 韩青禹精神疲惫,起得很迟,迟到他走出房间的时候,灵柩和车队,都已经离开战区基地。 没有人叫他。 正如温继飞所说的那样,流言经过一整夜的发酵,风暴已经越来越大,现在的情况,大概全世界都已经成为一个漩涡。 而漩涡的中心,作为当事人的韩青禹,在套房客厅独坐了一会儿后,终于还是没忍住,伸手打开了门。 “青少校……报告!”一名士兵意识到自己走神后,连忙挺身敬礼,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个,是温少尉让我交给你的。” “哦,好。”韩青禹接了,打开信封。 信上的话很短,温继飞说:“看你睡得死就没叫你,我们几个去送送张军长。没事啊,扶灵的事吴恤替你,我们知道你很累了,现在外面的情况也比较复杂,你可能应对不来……好好休息一下,我们很快回来。” ……好吧,也许确实我不去更好,我连昨天出现在机场外的勇气都没有,今天的场面,怕是更应付不了。 是的,我去了还可能出岔子。 一边安慰自己,给自己开脱,一边把信收起来,韩青禹看了看那名年轻的士兵,突然问:“你有烟吗? 这是韩青禹苏醒后第一次主动跟人要烟抽,其实就算是之前,他抽烟也不多,偶尔抽几次,多是战斗后温继飞给他。 “有。”士兵连忙从胸兜里掏了烟递过来,又打了火帮忙点上。 “谢谢。”韩青禹走到楼梯口往下看了看,下面的几层楼梯,每隔几步,都站着一名全副武装站岗的蔚蓝战士。 看来他们是来保护我的。这样,向下走就不太好了,韩青禹只得选择向上。 向上就只一层半,他很快走上楼顶阳台。 他发现这个阳台是破损的,有一角缺失了。 可就算是这样,它也已经是整个战区保存最好的少数建筑之一。 因为所有这里建筑都是破损的。 更多地方,只剩残垣断瓦。 “看来,他们口中天顶战争最后阶段大尖的进攻,直接攻击了这个战区基地。” 韩青禹环顾眼前的景象,脑中试着去想象那场半年发生在这里的战斗…… 然后是战后,那些被从血泊里抬走的遗体。 那些怎么都找不到的人……包括他们的军长。 今天,张军长等人的遗体就是从这里出发,运往城郊墓地的。 往前又走了两步,韩青禹试着朝更远处张望,想看看,是否还能看到车队的影子。 一名在隔壁餐楼里站岗的士兵乍然回过神来,转头放下望远镜,看向他……接着凌乱抬手,敬了一个军礼,“青少校!”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双眼通红。 他刚很激烈的哭过。 他拿着望远镜,大概在看那支已经离去的车队。 “你,你们是第几军的?” “报告青少校,第四军。” “那你们……”韩青禹想问那你们怎么不去送送张军长,张口停住,因为意识到自己这样问很蠢。 他们被留下来,当然是因为要保护他。 沉默, 沉默, 转头又看了看公路的方向,呼,重重的深呼吸,韩青禹改问道:“车队走了很久了吗?” “刚走一会儿。”那名战士答。 “那这里有车吧?”韩青禹再问。 “啊?”士兵茫然了一下。 “走,我们一起,去给张军长送行。”韩青禹转身准备下楼,说:“对了,你们等我一下,我去穿战斗服和装置。” ps:今天出门在外,单更一下。 740.军葬(中) 战区基地自然是没有记者敢来打扰的。 蔚蓝在自身存在公开后,为免造成世界陷入暴力独裁的担心,对普通社会各种团体,包括媒体的态度一直都很宽容。 但是再怎么宽松,事情也不至于到完全放任的地步,记者要是敢连战区基地都敢围,守卫部队就敢让他们集体去南极洲拍大尖。 先前,在机场落地的时候,韩青禹躲了。 其实他当时有听出来温继飞的意思,面对流言初起的局面和记者的围堵,如果他能冷静的出去露个脸,对事情一定更好,但是他还是躲了。 他对自己没把握…… 之前几个月苏醒后的日子,大体过得都没什么压力,韩青禹被很好地保护着。其中绝大部分时间,他都沉浸在茫然和好奇的切换中,偶尔还夹杂一些自豪和激动。 可是现在,事情突然之间就变了。 先是巨大的压力来袭,他莫名需要支撑这个世界那么多人的信念,再又是一连串繁琐的事情和逻辑变化,让他整个转不过弯来。 刚苏醒时的医生,重要的朋友,突然间就开始对付你,派人刺杀你,利用你的伤病做文章制造混乱…… 然后,瘟鸡和小王爷还都觉得这事没什么不合理。 这世界对现在的韩青禹来说,太沉重也太复杂了。 “睡着了吗?”套房客厅里,小王爷抬头,用气声问。 “嗯。”铁甲静音状态缓缓回转,点了一下头,同时小心翼翼带上门。 房间床上,韩青禹缓缓睁开眼睛,犹豫了一下,终是没忍住,如猫一般无声跳下床,来到门边坐下。 他把耳朵贴在门上。 “瘟鸡,你今天白天说的是真的吗?”门外,杨清白小声说:“青子的真实情况,真的很难治愈?” 温继飞点了点头,“嗯。按我对折秋泓的了解,她这次把握非常大。所以很难是一定的。我现在更担心的是,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出现,青子甚至可能永远恢复不了。” “那……”锈妹欲言又止。 “那要不咱带他去南极吧,扔他砍大尖去!说不定砍两只红肩什么的,出点什么意外,他就突然恢复了呢?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贺堂堂的声音有些大了,被剩下的人用凶狠的目光制止。 “滚,你觉得现在的青子能砍红尖吗?你个混蛋!”锈妹的语气有些急了,说:“青子会死的。” “他现在没有了炎朽,战力下降,连战斗意志和经验都没有了。他真的会死的。” 这些话,锈妹的本意,自然是心疼,想要保护青子。 但是这些字句落在门后的那只耳朵里,依然让韩青禹惭愧和刺痛。 连战斗意志都没有么?韩青禹默默回顾了一下早晨的那场刺杀,发现结论似乎是对的,当时整个过程,他没有过愤怒,没想过还手。 “实在不行就让他这样好了,不行么?我们保护他。”锈妹声音不大,但是情绪激动,继续说:“以前都是他保护我们,保护那么多人,以后换我们保护他啊……直到胜利,或者我们一起死在普嗒尔和弥望手里。” “嗯,是的,当然可以。”温继飞笑容温柔,看了看锈妹。 关心则乱,这是锈妹的孩子话而已,实际如果他们真能做到这样,过去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今天也不用坐下来商量。 老早归隐不就好了? 实际,时至今日这样的局面,青子和他们这个团队所关系的,早已不止是身边这些人了。他的牵连和影响,已经太深太广。 “我只是在思考怎么样做会更好。”温继飞试着安抚锈妹的情绪,但是说话的眼神,有些忧虑和疲惫。 “怎么做都一样好不了。”小王爷的语气颓然而沮丧,说:“不去说这个世界会怎么样,没有他,首先溪流锋锐我们就撑不起来。” 溪流锋锐的手上有一万多疯子和暴徒,其中顶级战力超过二十人,战力强悍。同时他们强势已成习惯,手握大量资源,地位独立而超然。 这股力量一旦失去独立的必然性,时间稍长,就一定会被所有势力盯上,然后压迫或离间,至最终被分解,吸收。 这个独立的必然性,等于韩青禹三个字。 除他之外,哪怕温继飞再怎么睿智,越来越老谋深算,吴恤再怎么强悍,不断进步,他们都支撑不住溪流锋锐超然的存在。 “别看蔚蓝现在这么重视,尊重咱们,一旦没有了青少校,再失去势力独立性,那些议员们第一步想做的,就是怎么分割我们,消除这个团队的影响力。”小王爷郁闷说:“永远不要高估政客们的道德原则和良心……” 他越说越激动和忧虑了。 “算了,先不说这个。”温继飞开口把话题拉回来,说:“明天张军长的葬礼,人肯定很多,加上事情经过一夜的发酵,到时一定会有更多人等着青子出现,他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焦点……他现在压力很大。 这样吧,恤儿你替青子,到时和我一起去给张军长扶灵。 然后小王爷就别参加了,你趁机出去,打听一下折秋泓现在具体在哪,咱找她给堂堂治脱发去。 对了,明天我得早点起,去机场接一下参谋长,看看他们那边,对这事有什么意见……” 内部商议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大伙回房之前,锈妹又一次小心翼翼开了房门观察,青子安静地躺在床上,睡得很沉。 等她关上门,人从床上坐起来。 韩青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又能做点什么,说点什么,就这样一直胡思乱想,坐到五点多,他才不自觉睡去。 ………… 次日,上午。 韩青禹精神疲惫,起得很迟,迟到他走出房间的时候,灵柩和车队,都已经离开战区基地。 没有人叫他。 正如温继飞所说的那样,流言经过一整夜的发酵,风暴已经越来越大,现在的情况,大概全世界都已经成为一个漩涡。 而漩涡的中心,作为当事人的韩青禹,在套房客厅独坐了一会儿后,终于还是没忍住,伸手打开了门。 “青少校……报告!”一名士兵意识到自己走神后,连忙挺身敬礼,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个,是温少尉让我交给你的。” “哦,好。”韩青禹接了,打开信封。 信上的话很短,温继飞说:“看你睡得死就没叫你,我们几个去送送张军长。没事啊,扶灵的事吴恤替你,我们知道你很累了,现在外面的情况也比较复杂,你可能应对不来……好好休息一下,我们很快回来。” ……好吧,也许确实我不去更好,我连昨天出现在机场外的勇气都没有,今天的场面,怕是更应付不了。 是的,我去了还可能出岔子。 一边安慰自己,给自己开脱,一边把信收起来,韩青禹看了看那名年轻的士兵,突然问:“你有烟吗? 这是韩青禹苏醒后第一次主动跟人要烟抽,其实就算是之前,他抽烟也不多,偶尔抽几次,多是战斗后温继飞给他。 “有。”士兵连忙从胸兜里掏了烟递过来,又打了火帮忙点上。 “谢谢。”韩青禹走到楼梯口往下看了看,下面的几层楼梯,每隔几步,都站着一名全副武装站岗的蔚蓝战士。 看来他们是来保护我的。这样,向下走就不太好了,韩青禹只得选择向上。 向上就只一层半,他很快走上楼顶阳台。 他发现这个阳台是破损的,有一角缺失了。 可就算是这样,它也已经是整个战区保存最好的少数建筑之一。 因为所有这里建筑都是破损的。 更多地方,只剩残垣断瓦。 “看来,他们口中天顶战争最后阶段大尖的进攻,直接攻击了这个战区基地。” 韩青禹环顾眼前的景象,脑中试着去想象那场半年发生在这里的战斗…… 然后是战后,那些被从血泊里抬走的遗体。 那些怎么都找不到的人……包括他们的军长。 今天,张军长等人的遗体就是从这里出发,运往城郊墓地的。 往前又走了两步,韩青禹试着朝更远处张望,想看看,是否还能看到车队的影子。 一名在隔壁餐楼里站岗的士兵乍然回过神来,转头放下望远镜,看向他……接着凌乱抬手,敬了一个军礼,“青少校!”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双眼通红。 他刚很激烈的哭过。 他拿着望远镜,大概在看那支已经离去的车队。 “你,你们是第几军的?” “报告青少校,第四军。” “那你们……”韩青禹想问那你们怎么不去送送张军长,张口停住,因为意识到自己这样问很蠢。 他们被留下来,当然是因为要保护他。 沉默, 沉默, 转头又看了看公路的方向,呼,重重的深呼吸,韩青禹改问道:“车队走了很久了吗?” “刚走一会儿。”那名战士答。 “那这里有车吧?”韩青禹再问。 “啊?”士兵茫然了一下。 “走,我们一起,去给张军长送行。”韩青禹转身准备下楼,说:“对了,你们等我一下,我去穿战斗服和装置。” ps:今天出门在外,单更一下。 741.军葬(下) 套房里就只自己一个人,韩青禹苏醒至今很少有这样孤单的时候,他被保护得很好,而且他们总是把关心和照顾都做到不露声色。 这让他一度只带着轻松和新奇,去感受这个剧变后的世界……直到昨天,有些事情发生了,不是他们能替他扛下的。 换上溪流锋锐特制的作战服,胸口红色的扑火飞蛾感觉有些碍眼,不过也忍了,又穿上战靴,踏地的脚步变得清晰。 从房间里把离家时老爸给做的大木箱子搬出来,放在客厅地上打开。 这箱子里装着整个世界都已经很熟悉的,The青少校的全套标志性装备。 箱子的上部偏浅,别着两柄外形看起来与蔚蓝制式直刀差别不大的死铁战刀,但是据说,都是用最高阶的死铁,由最强大的铸刀师铸成。 然后是钉在木板上,两条由老妈亲手缝的装备带,一排二十块高度浓缩的超级专用源能块,再一排二十块标准金属块。 木箱的下部要深不少,躺着一柄大号的蓝光柱剑,再一把小号的,看着都很狰狞,但是颜色晶莹漂亮。 最后是箱子的左下角,长方形格子里完整放着一套当前最先进的第十代源能机动装置。 这套就是当初砸在贺堂堂后脑勺上的那一套,要算辈分,它是蔚蓝现在所有第十代装置的爸爸。 韩青禹伸手把装置拿了起来,一瞬间感觉有些陌生。他这段时间偶尔会把战刀或源能块拿出来看一看,但是几乎从未装备整齐…… “这个装置,具体怎么穿来着?” 韩青禹犹豫了一下,他看过很多次贺堂堂和吴恤他们穿装置,甚至看吴恤指导老爸穿过,但是回想后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担心万一一个差错,穿错了出什么意外。 毕竟这是能量很大,很厉害的东西啊,万一炸了……韩青禹一边想着,一边拿了装置在身上比划…… 转身,他开始犹豫要不要把门口的年轻战士喊进来,让他帮忙做个指导。可是那样的话…… “咔!” 四块湛蓝如晶石的浓缩源能块,像压子弹一样被卡进凹槽,接着金属匣子关闭,锁扣挂上的声音清脆。 ……装置穿好了。 整套动作费时大概也就两到三秒,全部在下意识状态中完成。 当场,韩青禹自己先愣了一下,接着笑出来,笑容有些苦涩,带着几分自嘲,但又有许多欣喜在里面。 “看吧,我还是真的,只是忘记了而已。” 他接着俯身拿起一把战刀。 右手像条件反射一样,流畅将战刀插在背后,卡进勾钉…… 第二把。 楼下,小院侧面的断墙边停着四辆军用卡车。卡车跟一般军车一样,都是墨绿色涂装,只是多了蔚蓝的标志和所属的部队编号在侧面。 时间紧急,来不及去找白花了,士兵们在每辆车的后视镜位置绑上了白布。 他们当然也想去给军长和战友送行,不知道多想。 何况这是The青少校的指令,上级难不成还敢拒绝?要拒绝,怕至少也得先一级一级,报到陈军团长那里。 所以申请报上去,没等批复,他们就快速准备好了。 “来了吗?” 此时已经有三十余名第四军老兵等候在车旁,同时楼里的人都还没有撤下来。一名中校神情焦急地坐在驾驶座上,探头小声朝二楼窗口问道。 实际这些战士当然也是听说了昨天那些传言的,甚至其中有人私下看过报道,看到了那些刺杀现场照片。 这一天一夜,无敌的青少校正在崩塌……不止在普通人的世界里,也在源能世界里,在蔚蓝将士的世界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流言的影响,战士们这两天看到韩青禹,也会感觉确实不太对劲。比如他总是显得太过温和礼貌,偶尔甚至有些拘谨,完全没有曾经慑人的气场。 还有他的眼神也太单纯了,看着就像是一个质朴的孩子,而不是传闻中谁都招惹不起的小心眼杀神。 “还没,我上去看看。”二楼窗口,一名中尉回应,而后转回,仰头看了看,快步朝楼上跑去。 啪啪的脚步声响在楼梯上。 总共也才五层楼而已,中尉很快就来到了最后一层阶梯,他一边仰头奔跑,一边朝门口站岗的四名战友问说:“怎么,青少校还没出来……么?” “咔哒。” 房间门就在这时朝外打开来。 一个穿着作战服,负刀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中尉的脚步陡然停住,停在阶梯下。 沉默。 五个人五双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那个身影。 假的? 真的? 对比昨天,甚至对比刚才,现在的青少校整个人给他们的感觉,似乎突然一下就全变了。他变得……像是青少校了。 这一幕僵持的场面,让韩青禹差点以为自己把装备穿错了。 而后也许三秒,五秒,“唰!”五人不约而同抬手敬礼,“青少校。” “嗯。”韩青禹点了一下头,说:“走吧。” 他没有特意去装酷,只因为背负着旧日武器的关系,表情不自觉冷峻,说完带头朝楼下走去。 向下楼梯上,每隔几步都站着执勤的第四军战士。 “唰”,“唰”,“唰”……敬礼的手臂不断有力地举起,“青少校”,“青少校”,“青少校”…… 来了,中校从驾驶室跳下来,带领战士们列队。 等到韩青禹终于走出门口,集体敬礼,“青少校。” “出发吧。”韩青禹匆匆回礼,跳上副驾驶座。他知道自己必须恢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恢复,试着去做吧,就从去面对开始,从去为张军长扶灵送行开始。 四辆军用卡车陆续启动,驶出战区基地。 因为已经有些迟了,怕赶不及,车队一路加速狂奔,去送他们的军长和战友最后一程。 ………… 从南郊到市区,再到北郊,盛海的部分路段今天实行了严格的交通管制。沿途路面干净,空空荡荡。 一阵风吹过,几片落叶奔跑,飘扬。 但是道路的两侧,包括辅导,横向的路口,满满当当全是人和车。 因为提前知道了消息,大量盛海市民一早走上街头等候,来送张军长和他的战士们最后一程。 其中有人天没亮就从乡下动身,有人专程从外地赶来。 “嘀~”数千辆汽车集体鸣笛的声音由远而近。 “来了!”人们喊。 视线中,军葬车队缓缓出现。 车队前方,由当地政府部门派出的交警摩托车队呈箭头状引导开路。 而后,是连续十一辆载着英雄灵柩的灵车。 车上全副武装的战士分两侧而立。灵柩之上,分作两段,分别覆盖蔚蓝旗帜与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战旗。 742.你看,多像他 “嘀……”当远处的鸣笛声渐熄,近处停靠的汽车开始集体鸣笛,刺耳的汽笛声不断汇聚,飘荡,直上云霄。 送行的民众先是在沉默中挥手,红着眼眶,抹着眼泪。 猛然间,“张军长走好!”一个粗糙的汉子,大吼了一声。 “张军长走好!”万众回应。 “第四军的战士们走好!” “辛苦了。” “盛海人会永远记着你们。” “……” 一声声,呼喊声响起,此起彼伏。 随家长而来的孩子们,站在路边,认真而努力地敬着军礼,崇敬的目光随灵车而去,但是手臂一直不肯放下。 “砰!砰!砰砰砰……”一排枪响。 为了明确界限,普通世界的政府按例是不能参加蔚蓝官方仪式的,所以他们派来了自己的仪仗队,就在这里,为烈士行鸣枪礼。 第一排枪响, 然后第二排, 第三排。 运送灵柩的车辆在枪口的硝烟中逐渐远去。 但是,后续还有更多车辆驶来。 庞大的车队里,一排排卡车,一排排吉普。 卡车上有第四军从各地汇聚而来的一千多名兄弟,他们作为第四军下属各团,各小队的代表来到这里,替第四军上万弟兄,送自己的军长和战友入土。他们都是第四军最铁血的战士,可是现在,痛到已经不能哭,只有一声声咬牙低嚎如狼。 吉普车里有来自军团各军的代表,蔚蓝总部的代表,议事会的代表。 还有牺牲将士的亲属,父母妻儿,兄弟姐妹,在车里哭成了泪人。 此外,唯一目击军团陈不饿军团长亲至,徐晓红参谋长亲至…… 溪流锋锐核心团队全数到场。 “所以,青少校真的也来了吗?” “昨天肯定是来了的,人到机场没出来露面而已。至于今天来没来就不知道了,毕竟这一天一夜,这么大的风浪,也没见他们出来回应。” “可是我听说他是要为张军长扶灵,这样人怎么可能不来?” 聚在一堆说话的是记者,消息对比一般民众要灵通不少。 当场有人回应,“换成吴恤中尉了,我听组织葬礼那边人说的,一早就换了,怎么你们都没收到消息?” “没有啊。”一名记者点头,再抬头,眼神惊愕说:“所以!” 所以…… “假的,应该是假的没错了,那份报纸我们也都看过,要说照片里那个人就是青少校,你们谁能信?” “唉!看来……” 看来,青少校很可能真的已经牺牲了,一名记者欲言又止,摇头叹息。 作为记者,他们确实需要新闻,渴望知道真相,想把真相告知世人;可是同时,作为一个人,一个在末日浩劫威胁下生存的普通人,又谁希望听到这样的消息? “你放屁!”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从旁传来。 记者们纷纷转头。 那是一个大约十三四岁的男孩,长得有些瘦弱,他抓着栏杆,梗着脖子,眼眶仍然流着眼泪,愤怒地继续朝记者们吼: “你胡说,你们都在胡说,青少校才不会死,青少校是无敌的。要死你们去死……” 话没骂完,一名看着十八九岁的女孩慌忙从身后捂住了男孩的嘴巴,“好了,卫雨,咱们不说了,不说,咱自己知道就好。” 当姐姐的怕弟弟惹事,当场拖着他准备离开。末日威胁下的社会秩序比以前差了不少,姐姐的担心其实并不多余。 记者们走过来了,张佑晴有些紧张,眼皮一抬,准备开口替弟弟道歉。 “没事的。”被骂那名记者开口有些苦涩,先朝张佑晴说了一句,接着伸手想摸摸男孩的脑袋……被闪开了,记者手收回来说:“可是有一点你错了,人都会死,青少校也一样,也是血肉之躯,所以他也会死。” “唔!”男孩不服,挣扎了一下,但是姐姐的手一直不肯松开。 “但也正因为这样,他曾做过的那些,才更加可贵,他为了我们去赴的那一场场死战,才更值得铭记和钦佩。知道吗?” 记者说完转回。 一群人无声互相看了看,全都是灰暗的眼神。 “我听说好像连一会儿墓地开山的人都换了,之前说是青少校来开,现在又变成了军团长……” “希望军团长的身体还硬朗吧,这半年关于他老人家的传言也不少。” “嗯。” 记者们说话间,现场的交通秩序开始准备恢复,大批交警奔跑穿行,站上岗位准备指挥通行。 “等等!等等!后面还有车!蔚蓝军车!”急切的声音突然从交警肩头的通话器里传出。 放行的手势做到一半,又变成阻止。 现场在少许混乱中重新停滞下来。 后面还有一队蔚蓝军车没过呢,而且来速很快。普通世界的交警也好,上级领导也好,所知仅此为止,不需要问究竟,要做的就是继续维持交通管制,等待后方那支送行车队通过。 同一时间,拒绝者这边的态度要紧张很多。 后续那四辆军车并不在报备中。车固然是蔚蓝的车没错,可是人就不一定了,这万一要是洗刷派的人混进来…… “嘟、嘟!”紧急通话要求,通话器黄灯不断亮起。 车队中一名中尉伸手接通通话。 “你们是谁?” “第四军的,我们……” “通行指令,报上你们的通行指令。” “……没有。可是我们……” “停车!马上!停车接受检查,马上!”拒绝者方面的指令急切而严肃。 从军纪和安全角度来说,这些没有报备,同时提供不了通行指令的车辆,突然出现在道路上,而且明显是在追逐前面的车队,确实值得小心警惕。 拒绝者方面迅速做好了准备,一旦车队拒绝停车,继续前进,道路两旁埋伏的安全部队就会领命出动,进行武力阻截。 “怎么办?”中尉没辙了,转接通话,询问和韩青禹同车,亲自负责开车的那名中校军官。 “告诉他们咱们车上有人。”中校简单而快速说。 中卫那边,“啊?” “你就说青少校在咱们车上,让他们自己看。”中校一边说着,一边默默把韩青禹那边的车窗摇下来。 这一幕韩青禹当然是听得见也看得见的,不过他并没有阻止。 “青少校在我们车上,你们自己看。”另一辆车上,中尉痛快的回了话。 而后,车队继续前进。 “什么?青少校?!”隐藏在人群中的安全人员看见了,看清了,他的脸,他的着装,装备配置……确实是青少校。 “报告,青少校确实在头车上,现在我们怎么办?报告……” “先放行吧。”拒绝者那边换了人回话,说:“我是涂紫,我会联系溪流锋锐。” 回话做决定的人是涂紫,安全人员执行指令,没有行动……接着神情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涂长官,我能私人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 “我们都知道你和青少校是朋友,你自己一直说……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啊,这个青少校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假的,我们青少校他……” “废话,当然是真的。”涂紫那头恼火骂了一句,打断询问。 就这一句,他用手握住通话器,偏头用力缓了缓,因为实际的情况,现在涂紫也不知道这个青子哥到底是真是假,不知道青子哥到底是死是活。 涂紫有太久没有见过韩青禹了,不是当面,根本无法确定。 而且这事他还不能随便问,因为这也许是最高阶的机密。 “好了,别瞎打听,专心自己的职责……”涂紫这边恢复了冷静,说着,说着。 “看,青少校!是青少校!”名叫张卫雨的那个男孩,突然激动的大声喊起来。 现场包括那群记者在内,几乎所有人循声望去。 卡车疾驰而来。 是了。 是他。 人群乍然间开始欢呼。 “青少校!” “青少校!” “青少校!” “……” 他们在呼喊他,声浪如潮,一直绵延。 其实换成平时见到青少校,民众也一样会欢呼。 可是这一次的呼声不一样。 这一次的呼喊里,包含着更大的希冀,更多的恳切。 因为他们其实都在恐慌,都在犹疑,他们喊他,想要一点回应,哪怕只是一个转头,看上一眼也好。 这样,他们就可以努力而坚定地,让自己相信: 这世界,那个无敌的青少校,依然在。 可是,卡车匆匆而去,整个过程,车窗里的侧脸纹丝不动,甚至没有一点表情。 人群里一阵莫名的失落,伴随不安。 “哈,你们怎么都这个反应啊?”一名记者突然笑着环顾四周,说:“不知怎么的,我这倒是突然改看法了。” “什么?什么看法。”旁边的同行们着急问道。 “我现在觉得他可能是真的了。” “这……为什么啊?” “什么理由?” “就是刚才那副嚣张讨人厌的样子啊!任何人,也任你多少人,多少热情,他都毫不在意,爱答不理的样子。就好像你向他呼喊,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你看,多像他。” 记者指着远去的卡车说道。 743.开山(上) 这名记者的话在周边传开,渐渐有了一些反响。 “是啊,刚那个人,多像他。” “就是他,错不了,我曾经在人群里看过青少校一眼,那分明就是青少校的样子,连神情都一样。” “所以说,青少校其实还在?!” 满街的人目光重新泛起色彩,裹着恳切和激动,都在向那支逐渐远去的小型车队行注目礼。 “大概是我们这个世界真的太需要支撑了吧。”人群中,另外一名记者突然开口感慨,说:“所以一张报纸,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让整个世界陷入担心和绝望。又一个表情,就能让我们带着幻想,重燃希望。” “可是实际,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只不过是一个八流演员就能做到的神态表演而已。相比那些证据,尤其刺杀现场的那些照片,眼前的这份希冀,实在太脆弱,也太渺茫了。”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有一种像是自言自语的感觉,但是声音不小,周围混在人群里的安全人员也在听。 听完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只是刚刚有所转变的情绪,渐渐又灰暗起来。 四周民众自然更是如此。 其实他们的情绪,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引导了。世界上任何舆论战都是这样的,会有人深入人群,负责把控和煽动风向。 这一刻的长街群众里就有这样的角色,记者群里当然也有。 这些人或来自远航隐藏的势力网络,或来自其他希望世界陷入灰暗和绝望的势力,甚至他们互不联系,但是在此阶段,目标一致,行动一致。 “反正我所知道的青少校,一直都是用战刀说话的,所以真假和生死,我们看他是不是还能再拿起战刀吧……” 这名记者说完从人群中隐去。 但是四周围人们的思维,已经都被他带回到武力上评判上了。 是啊,再怎么议论,事情终究还是要手上见真章。 青少校在昨天那场刺杀中,自己失去的威严,以及这个世界动摇的信念,终究都要靠他手里的刀,重新赢回来。 说起这一点,明确的观察机会,摆在面前就有两个。 其中远的在两个月后。两个月后,蔚蓝就要发兵远征南极,夺回星球最后一块失落的大陆。而此之前,溪流锋锐是明确承诺过,会与蔚蓝携手出征的。 至于近的,近到就在眼前,在待会儿的英雄墓地。 ………… 此时,正式的军葬车队已经出城,抵达盛海北郊。 经一处路口转进山田方向,车队缓缓停下了。 但是眼前并没有墓地,有的只是一座山。 一座完整的无名的小峰,没有墓穴,没有碑林,山上树木不多,青黑石壁耸立。 盛海人民送给了张赤远和第四军死难的将士一座山。 在半年前那段残酷而绝望的岁月里,正是张赤远带领第四军的将士们,决死守护了这座城市,历时长达数月。 这里的居民,是他们用生命掩护撤离的,这里的土地,是他们浴血战斗的鲜血浸染过的。 所以,盛海人民送了一座山给英雄安眠,以山为墓,山不弃城,城不忘山,世世代代英灵永记。 “所以,待会儿要开山。”远远的,围观的人群里有人伸手,指着无名小峰说道。 墓地这边当然也是有人来送行的,有群众,也有记者,他们或从刚才的街面上赶来,或一早就等在这里。 “开山,什么意思啊?”一旁匆匆赶到的几人不解问道。 “大人物出手,一刀劈开此山,而后壁葬英雄灵柩。懂了吧?这就是咱们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军葬的规格。” 说话的人目光自豪,环顾一圈,继续补充道:“对了,今日过后,此山有名字,就叫做四军山。” “哗!”喧哗和惊叹都被压在嗓子眼里,怕冒犯了第四军将士的英灵和仪式的威严肃穆,但是……一刀劈山啊! “这怕不得超级战力来?” “何止啊,这开山的一刀,一般超级可不行。” “那是谁出手啊?” “原先我听说是The青少校,刚又听说可能是军团长亲自出手。这不青少校没来嘛,应该是军团长没错了。你看那边准备扶灵的人,溪流锋锐站的也是温枪神和吴恤中尉。” 说话的人抬头示意了一下。 这时间,军葬仪式现场已经大体准备就绪。 十一辆运送灵柩的卡车在最前方,横向排开,每辆车的两侧,都站着八名扶灵人。 其中张赤远的灵柩旁,站的除了他第四军的老搭档,老部下,两名曾经新兵期一起走过来的老友,还有一个人,叫做陈不饿。 然后温继飞,吴恤…… 然后,灵柩再旁边,是已经无声哭成泪人,张赤远的妻子和儿子。 张赤远是结婚了的,只是结的有些晚,儿子今年才七岁。 小家伙的名字在他出生前就已经取好了,叫做张星河。前些年,小星河一直没被告知父亲的真实身份,只知道爸爸很少回家,是个超人。 爸爸是超人这件事,是有一次看动画片的时候,妈妈笑着告诉他的。因为这个,小星河回去学校吹牛,还招来过不少嘲笑。 他就跟他们打架。 打完被老师抓去批评教育,让叫家长。 然后,妈妈就会从楼上办公室下来。 张星河的妈妈叫做何云轻,工作也是老师,而且就在小星河上学的学校教书,只是不教他而已。 因为张赤远的级别,何云轻很早就被允许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起初,她还不信,直到丈夫突然炫耀似的,在她面前,一步纵上两层楼高的山崖,翻身摘来一束野花送她。 就是这样,何云轻了解情况后,也没去蔚蓝当军长夫人。 她管不了丈夫,但是对于儿子,咬定牙关绝不同意他跟蔚蓝接触,心里怕的,就是有一天小星河也去当了蔚蓝的兵。 就这样,母子俩一直平静地过了很多年。 直到半年多前的那一天,丈夫口中名叫大尖的外星敌人,突然间来了很多,它们像蜂群一样出现,覆盖了全球27座城市…… 蔚蓝随即向全世界公开真相。 那一天后,爸妈,同事,学生,学生家长,很多人都知道了,何云轻当年嫁的人,原来是一名蔚蓝华系亚的军长,而且正是这次末日浩劫,率军守护这座城市的最高指挥官。 同学们也都跟小星河道歉了,因为他的爸爸,真的是超人。 那段时间的小星河是自豪的,他还不知道担心和害怕,每天盼着将来长大,也要成为爸爸那样的人。 那段时间,何云轻的每一天,每一夜,都在担心和煎熬。 一直到后来,人类胜利了,盛海上空的大尖群逃走了……母子俩欣喜若狂去避难的城市外等。 她等来的,是丈夫失联的消息。 何云轻不放弃,不绝望,继续等。 这一等又是半年…… 直到两天前,前来报信的第四军上校红着眼睛,哽咽说不出话,站在他们母子面前。 744.开山(中) “嫂子节哀。” “嫂子节哀。” 年轻的男人,大多都不擅长安慰人,何况这种事也没法安慰。有些痛你无法感同身受,很难开口劝人不悲伤。 当场,温继飞和吴恤分别小声说了一句。 何云轻也牵着儿子偏头过来,向他们点头示意。她知道这两个年轻人是谁,来自哪里。作为一个普通人,她知道溪流锋锐,而作为张赤远的妻子,她曾听丈夫提起过他们,许多次。 “可惜青少校好像有事来不了,赤远一向最喜欢拿他吹牛。”何云轻不自觉这样想了一下,脑海中丈夫喝了酒吹牛皮的得意笑容又浮现出来。 “你那么喜欢热闹,欢喜见朋友的一个人……怎么就不说话了呢。”目光投向棺木,何云轻本已干了的眼泪,又一次流下来。 这时间,预定的时辰已至,军葬仪式开始,指令伴随着源能的激荡,响彻整片天地。 灵柩起…… 棺木被从车上抬起,其实并不重,因为里头也就一盒骨灰而已,但是车子两侧,仍是八人一致,顶手,沉腰,把一边肩膀递过去。 突然,小声的,“吴恤。” 因为卡车停在了远处的人群外,韩青禹和第四军的战士们是绕侧面,步行进到现场的,此刻来到吴恤身侧,说: “我来吧。” 一旁温继飞的目光看过来,隐隐像是在想着些什么。同时吴恤也听见是青子的声音,没犹豫,向外撤了一步。 韩青禹接上,把左肩一送,正好棺木落下,棺底底压实肩膀。 不重,又重。 盖棺的唯一目击军团战旗垂落,贴着面颊。长棺一头是华系亚特有,军团长佩刀文章图案,而另一头,是放大的蔚蓝金质守护勋章图案,如一面金色的盾牌。 “张将军幸会!你在天有灵,想必知道我的情况。” “我也不知道这个我算不算是你的老友,如若不算,今天作为一个普通人,能代他送将军一程,韩青禹依然万分荣幸。” 韩青禹在心里,把路上想好的话说了。大概因为心里藏着的事多了吧,情绪接近一个普通人对英雄逝去的悲伤,并没有太激烈。 这时间,前方的陈不饿突然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他了,没说话也没示意,很快又转回去。 仪式指令声中,扶灵人的脚步开始向前,至近山。 十一具灵柩一前十后,停步向山而立。 “青少校。” “是他,青少校还是来了,替了吴恤。” “他来为张将军扶灵。” 远处近处的人,终于都看见韩青禹的身影出现了。即便只是一个侧面,他标志性武器装备也让人一眼可辨。 一瞬间,许多人偏了头。 近处依然保持肃穆无声。 远处倒是低低的议论了几句,但是不论意外还是激动,都小心压抑着,生怕冒犯了仪式本身,还有将士们的英灵。 ………… “他来了……嗯,在仪式上。”几名看着普通的围观群众悄然退出人群,一边迈步,一边小声对着通话器,用暗语汇报现场情况。 通话器那头迟疑了一下,似乎接线的人也不知该做怎样的指示,正在向更上级请示。 大约两秒后,一个声音从稍远处传来,“没事,他开不了山,世界还是一样动摇,事情短期内还是会按我们的计划走。”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理性而冷静,不带丝毫感情。 如果温继飞他们听到这个声音,一定很熟悉。 折秋泓说完揉了揉眉头,大概在心底深处,她对青子还是有些许愧疚的,当然也就些许而已…… 棋还是棋。 目前的折秋泓的计划正在一步步落实,第一步的舆论攻势,非常成功。 关于这一点,就算是远航高层内部,也没人能预想,她竟然这样简单,就逆转了整个世界的情绪,尤其蔚蓝议事会那些人的情绪。 大概因为她掌握的足够多,足够了解The青少校的情况吧!偏巧青少校又是目前这个世界最受关注,至为关键的那个人。 “这样看来,领航人之前在溪流锋锐的那三年,还真不是白待的。” 其实对于蔚蓝高层,远航的游说工作私下一直都有在进行。前期他们遇到的阻力极大,但是这些天,情况已经开始反转了。 更多的蔚蓝议员,包括部分顶层人员,已经开始重新思考,支持火种计划。 这里头的逻辑很简单:如果青少校实际都只能和戴呃同归于尽……则,人类根本没有机会应对后续的高阶大尖,以及它们更庞大的入侵部队。 事情正在加速推动中,如果事情不出意外,等下一次的议事会全体会议,就会有议员团体提案重启火种探索计划,同时重新进行资源分配。 这其中,有些议员是自己想留一条退路,自认必定可以上船。 而另一些,虽然明确知道自己走不了,或者确有与母星共存亡的决心,但是依然选择了支持他们。 至于理由,或因为有无比在乎的人,希望他们能走,或现在真的也开始赞同远航的观点,觉得这是保留人类文明火种唯一的希望。 总之事情正在往预期的方向快速发展。 母舰,至少需要两艘;可释放小型源能舰船,至少一百艘;然后是资源,至少要能支撑舰队六十年太空航行,这些是折秋泓要的。 南极洲的大尖正在建设超级牵引站,他们要在此之前离开。 去往太空, 而后不管是否真的能找到新的家园,这支舰队都不会再归来。 因为远航对此的推算,其实很明确:在大尖彻底灭亡母星之前,火种计划不可能产生回援和接应的力量。 “现在民间也有很多自发的声音,在呼吁实行火种计划,其中一些很激烈,很悲愤。”挂断了通话的下属走过来,嘴角笑着对折秋泓说。 “不意外,民众总是愚昧,而自以为拥抱真理。当然,你也可以当他们是真的无私而伟大。”声音有些懒,折秋泓说着眉头皱了皱,“可惜他们永远都不明白,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的存活,其实根本就没有意义,也不值得捍卫。” 她说的不明白的人,自然是指韩青禹几个。 折秋泓知道,真到要走的那一天,哪怕她发出邀请,韩青禹、温继飞和锈妹他们,也绝不会上船。 他们在乎的人,太多了。 属下并没有觉察她的情绪变化,继续笑着,有些得意说:“总有一天,他们会在毁灭中发现,人类耗费这么大资源送走的先遣者,其实跟他们再无关系。愿那时的他们……” 属下说的他们,是指60亿人类。 “愿那时的他们,可以自觉死得其所。”折秋泓说的他们,依然是韩青禹、温继飞,沈宜秀,吴恤,贺堂堂,朱家明…… “哈哈,唯一一点很可惜,可惜我看不到他们垂死挣扎的样子了。” 第三个声音从折秋泓身后传来,随声一个男人转出,眼神在笑,但是依然充满戾气。 他叫折守朝,是折秋泓的弟弟。 四年前,他曾带人追杀过韩青禹整个核心团队,趁他们全主力重伤的机会,几乎完成对这个“后来人类支柱团队之一”的全灭。 也是那一次,他让折秋泓被韩青禹抓走了。 后来,当韩青禹晋升超级,挟万名暴徒,从不义之城归来。因为害怕清算,他被迫逃亡求生,苟且躲藏,一直到最近才敢再出来。 折守朝是自己找回来的,通过远航的网络找到了折秋泓,并跟她一起,来到这处远航自有的秘密据点。 “我原以为会有一天会亲手送他们上路的……”折守朝带着一种大仇得报的心情,继续开口说。 “闭嘴。” 他的话被打断了。 折秋泓的眼神有些厌恶,声音冷淡而严肃说:“他们的生死,你还不配讨论。” 折守朝:“……” 他自觉只是顺着他们的讨论往下说而已,没想到亲姐姐会这样不留情面。当场脖子梗着,青筋暴露,眼神满是暴戾,但是犹豫几下,仍旧不敢反驳。 “还有,谁让你出来的?!给我滚回地下室。”折秋泓说话同时,连看都没再看折守朝一眼。 她不知道自己的弟弟为什么会成长成这样。 但是,就算这样,折守朝依然是他的弟弟,是她如今在这个世界唯一的血亲,和近乎仅有的童年记忆。 折守朝站着,看着她的后背几秒,没有开口,沉着脸转身,退回黑暗中。 与此同时,在这座看似普通的老式建筑外,一个身影贴墙走了半圈,抬头思索两秒,“应该就是这里了。” 按照温继飞的安排,小王爷没有去参加葬礼。 他一直混在人群中,敏锐的跟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刚消失在这附近。 准确的说,小王爷跟丢了,那家伙的手段不弱。 不过这并不影响最终的判断,小王爷是“古人”和“偷”出身,精通的东西跟一般人不一样,他看老建筑,一眼就能看出哪幢适合藏人,谋不见光的事。 “挺久没见了,折胖子。不知道你是不是又胖了。” 745.开山(下) 火种计划的对错与价值,暂且不去讨论。 至少他们现在不能走。 这一走,不单是耗费大量现有资源,置全人类于更困难境地的问题,同时它还将涣散人心。 先是蔚蓝高层的人心。抵抗力量的核心高层,一旦有了退路和自私考量,将必然失去一致决心。这样则蔚蓝危矣,人类危矣。 进一步是蔚蓝沙场将士的士气和决心。 一旦他们用命换来的资源被人送与逃亡者,高层斗争,只为自己逃生……这些真正在战场搏命,抛洒热血捍卫人类生存的蔚蓝将士,将会是怎样的心情?他们还凭什么举刀死战? 最后,更远一些,这一决定一旦做出,或还将在未来的某天,彻底将全人类拖入懊悔、不甘和绝望。 这些逻辑温继飞懂,小王爷懂,甚至锈妹和贺堂堂都有所了解,陈不饿自然更懂。 军团长大人最近其实也郁闷。一是郁闷自己的身体状态,处于低谷;二则郁闷,怎么天顶战争一役后,老子突然就支撑不了这个世界了,变成那小子? 所有这些弯弯绕绕……反正韩青禹都不怎么懂。 他只知道,自己莫名其妙要承担对这个世界的巨大责任,为此,他近期必须向世界证明些什么,最好用刀证明。 回想昨天早上自己在那场刺杀中的表现…… “实在,特么的,太丢人了。” 军葬仪式现场,韩青禹知道这会儿有很多人在看着自己,他有些慌张,努力保持目不斜视,纹丝不动。 视线中,一个预先已经搭好的简易的台子,不高,两侧插着旗帜。一位身穿上将军服的老人,步伐沉重向台子上走去。 徐晓红,外人多不知道他的名字,就算偶然(这种偶然就是陈不饿和他吵架,这样喊他)知道了,也不敢这样喊他。 大概因为这个名字与唯一目击军团的杀伐气息太不符合了吧徐晓红自己很在意。于是,这么几十年,下面的将士,外面的人,便都只叫他参谋长。 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的总参谋长。 虽然蔚蓝的编制划分,团级就有设参谋长职务,全军几万格参谋长,但是假使一个人不说前缀,只称参谋长,那便是说的徐晓红无疑。 过去人们常说,是陈不饿支撑着这个世界,走过那段红肩初临,人类战力羸弱的艰难岁月。 他们往往不知道,其实是徐晓红,一直支撑着整个华系亚方面军的运行、发展,也支撑着陈不饿生死循环,一次次重新站起来。 这一次,二人齐至,以华系亚历史最高规格军葬,为张赤远送行。 现场,陈不饿亲自抬棺,徐晓红登台讲话。 蔚蓝的军葬仪式并不是统一的,华系亚方面军的军葬程序,既没有牧师宣读祷词,也没有和尚道士,同时没有鸣枪礼。 “我与赤远相识,记得有二十多年了。那时候他才二十出头,武力、胆识和才能都有,但是缺点也多,贪功好胜,一次终于闯祸,被报到我和老陈这里。 那次,老陈追着他,从书桌前,一直打到军帐门口。 退到帐门口的时候,他突然间站住不跑了,说:‘军团长你给个面子,别给我打飞出去,让兄弟们看见,我以后可是要当军长了。’ 后来,他就成了我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第四军军长。” 徐晓红说的其实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悼词。他说着,下面的人安静听着,十一具灵柩就这样停在扶灵人的肩膀上。 “……其实,这个世界没有人生来就该去一个生死的战场,只是有些人去了。其实也没有谁,真就愿意隐姓埋名,远离父母妻儿…… “那么大个大尖母舰,我不信,他们判断不了里头有多少敌人,去了有多少艰难、危险。可是,他们还是埋头冲进去了。” 军令如山?! 华系亚的这个军令,是我下的。 ……对不起。” 徐晓红早年是文人出身,骨子里的文人气息,在这一刻特殊的氛围下,还是不合时宜的发作了,这句对不起放在他的身份来说,本身大概并不合适。 说完,老人低头,面向遇难将士亲属一侧,深深欠身。 他无法向自己的战士道歉。因为那是军令。 但是,他自认应该向战士的亲人道歉,因为正是他的命令,让他们的父亲或儿子,兄长或亲弟,为一丝渺茫的希望,去赴死而战。 因着一句对不起,一低头。 那一片区域,眼泪再次决堤。哭声低低地响起来。妈妈哭泣中把孩子揽在身前,老人们的身体晃动…… 这一幕,四周围不论战士还是群众,都已经动容。韩青禹也不例外,他看着眼睛酸涩了一下,强行忍住了。 因为据说,那个家伙是从不流泪的。 韩青禹为了忍泪,走神了一下,再回过神时,台上徐晓红的讲话已至尾声。 “众所周知,蔚蓝将士凡参加天顶一役者,在奔赴战场之前,都留有遗书。赤远因为自身级别太高,怕暴露隐秘,遗书一直由拒绝者方面保存。 我今早去取了回来。 征得张夫人同意,在这里,念与天下所有蔚蓝将士家属听。” 褐色的信封在手上展开…… 徐晓红抬头,眼眶已红,尽力稳着声音念道: “星河啊,爸爸要去打仗了,打怪物……去他娘的,要是你能看到这封信,大概爸爸最后没能回来,以后也看不到你长大了。 这一生,很高兴能当你的父亲,很荣幸能做你的英雄。” “错了,是超人。爸爸这突然有些不放心你啊,我猜你读书一定是读不过你妈小姐妹家的那个燕儿的,这样她肯定要骂你。 这样,你也不用刻苦用功,因为用功也没用。 往后你只需要记得,多带燕儿一起玩耍。要舍得,把爸爸给你买的游戏机和玩具都送她,知道吗? 只要把她拖下来,你就稳了。” “至于打架方面。要是同龄人打不过,你就练练,再去打他第二次,要还是打不过,你就忍着吧。 但要是比你大的,或成群结队的人欺负你。你叫人啊,爸爸这边部下都是蔚蓝军人,去帮你打架怕不合适。 你去找一个叫做韩青禹的人。 对的,就这个名字,你记住了,他欠你老爸人情,你以后有事解决不了都找他。 包括带他去学校帮你打架。” 张赤远写给儿子张星河的遗言藏了沉重,充满趣味,人们听着,试着去想象他到底是在怎样一种状态下,写下这些话。 低低的笑声起来,笑着笑着,又多少人的眼泪终于流下来,多少人的眼泪停在眼眶里…… 与此同时,徐晓红并没有停下里。 “这些年一直辛苦你了,云妹,我的妻子。 既然这封信到了你面前……今后的日子,怕还要继续辛苦你。辛苦你坚强忍耐,照顾吾儿,尤其吾妻。 唉。” 最后两句,是张赤远写给妻子的遗言,在笑和泪里,突然砸下来。 只短短两句遗言,或许他写不下去。 何云轻当场没能扛住,背身嘶哑大哭。在场绝大多数人都再扛不住,就连韩青禹强忍的情绪,也在一瞬间崩塌,双眼泛红噙泪。 徐晓红在台上也缓了十几秒,仰天闭目,沉痛忍耐。 倾盆的大雨,在这一刻,陡然落下来。 蔚蓝的工作人员连忙上前,给孩子们和烈士亲属打上雨伞。 除此之外每个人都站在雨里,任雨水打击,很快全身湿透。 “开山!”终于,最后告别的时候还是到了,徐晓红开口,说出了那两个字。 话是用说的,声音不大,但是穿透雨幕,直达每一个人。 “轰!”一瞬间,下方上千第四军将士所列方阵轰隆炸响。 “颂颂颂……”连片,连线,一千道装置蓝光连绵闪烁。 空气里源能激荡……漫天雨水纷溅,迷蒙一片如海。 “铿嗡!”第一柄战刀出肩后,斜指天空。 雨水从刀刃上挥洒而去。 “铿嗡……”整一排长刀出鞘,如林斜指天空。 “铿嗡嗡……” 伴随一排接一排的长刀陆续出鞘,如注的雨水逆转,冲天而起。 “为一切正在呼吸的,战无退路,身阻长空!” 这一幕画面之震撼,让远处所有群众无声握拳,这一幕也让韩青禹,整个人的状态无声凝滞。 开山,是军团长出手? 还是突然又出现的青少校? 这一刻无数人在想,在问。 “开山。”纷乱中,陈不饿突然回头,对韩青禹喊道。 韩青禹愣了一下。 他并不非常清楚这件事,但是刚才温继飞告诉他,这事原本安排是他,后来换成了军团长。 ……他没动。 “开山!”这一声,是第四军的战士们齐声大吼。 伴随又一次集体源能爆发,周围一圈,雨不落地。 韩青禹听见,看见,不自觉,身后源能装置已经启动,“颂!”一声低低的源能爆发,潮涌不断汇聚。 “大厦将倾,人心动摇,开山。”陈不饿宁这头,双眼目光恳切,盯着他缓缓说道。 “我……我怕做不到。”韩青禹虽然这样说着,可还是不自觉撤肩,往外走了一步。 他不是不想做,而是自觉做不到。 但是陈不饿并不理会他的话,更不指导或鼓励,他执拗地继续说:“去吧,你撑住这个世界两年,两年后,我必站在你身前。” 老头说完目光坚定。 同时间,“军长走好,兄弟们,走好!”第四军一千送行战士,第三次集体源能爆发。 蔚蓝军葬没有普通世界的鸣枪礼,这三声源能爆发,和林立的长刀,就是唯一目击军团的鸣枪礼。 一瞬间,仿佛沙场降临在这片墓地前,肃杀,豪迈而雄壮。 空中汇聚翻涌的雨水在炸响声中分开两边。 一条无晴业无雨的通道,直抵不远处约300米高的山前。 陡然,“嗖!” 一柄巨大的蓝光柱剑,出现在这条分开的通道。 柱剑快如电光而去,“轰!”破山,嵌入山体下部。 继而,“颂!”一声磅礴的源能激荡,余波如海浪蔓延。 “铿!” 许久不见,青少校标志性死铁战刀呼啸出肩后,直冲天空。 紧接着一道身影成虚, 前冲,腾起, 双手握刀。 虚影握刀一瞬在空中凝实,不足半秒。 半秒后,再次成虚, 同时“轰!”双手战刀终于劈落。 蔚蓝战刀刃长也就半米稍多。 半米之刃,何以破山?! 上方持刀的这个人,曾在天顶斩出过一道虹。 这一刀斩落。 刀去……漫天雨水汇聚,向前,成一面半圆的刃墙卷去。 “唰啦!” 人已落地。那个身影背身站定,将手中战刀插回肩后。 “唰啦!” 雨墙落地。如浪击打山林泥土。 “咔嚓!” 山分两半。 746.守墓人 不到300米的小峰,主体由岩壁构成,大概应该称石山。青少校出手一刀开山,刀锋不近而风雨成刃,刀落,山破,一道透山裂痕几至山底。 随即山体两分,在一阵“轧轧”声中少许倾斜。 两半山体之间出现一条刀切的山谷。 伴随着大量岩石、泥土滚落,瞬间又被填起不少。 “轰隆!” 巨大的土灰刚刚炸起,如一团蘑菇云开始升腾。 但听“颂”的一声,磅礴的源能像是在一个禁锢的箱体中震荡,带着强力的束缚感。 陡然,高处如有一面巨扇扑下,蘑菇云像被一只巨掌拍击一般,瓮的一声,又尽数扑回地面。 视线里的画面再次清晰起来, 山田之间已经重回平静。 尘复归尘, 土重归土。 至于人……青少校出手两把武器已经全部归位,标志性全装备整整齐齐,人立山前……缓缓转回身。 “我都干了什么啊?!”满脑子都是那座化成两半的山峰,韩青禹精神有些呆滞,在心里木木地想着。 他之前也知道自己事实并不算废了,打还是能打一打的,只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恐怖,这么能打,“这样算能打了吗?” “要不回去找堂堂,揍他一顿试试?” “会不会一不小心被他抽成人干啊?!” 此时的韩青禹,才是第一次感受如此巨大的力量,被自己震撼了,几乎完全处于一种顾自思考的状态,什么多余的都还来不及去想。 但是在现场远远近近,其他人看来,他此刻的眼神,表情,麻木,淡定,又裹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哀伤。 在强势出手后,整个人透露出一股旧日熟悉的气息:生人勿进。 一切都刚刚好。 所以,这是…… “青少校啊!” 分明就是他。 “他回来了,不,他还在。本来就一直在。” “这样一想,之前到处说什么死了,废了,再还有那些怀疑和灰心,对青少校真都是太大的冒犯。” 从出手开山,到沉默转身,连续两幕落在近处蔚蓝将士们眼里,欣慰和喜悦固然都有,但是眼睛看着,心底激动、安心一阵,也就过去了。 他们毕竟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至于远处围观的人群,倒是此起彼伏的吼出来几声。不过很快也被旁人制止了,这里可不是欢呼的地方。 重新安静下来的人群里,一个有些瘦弱的身影突然蹿出去……又被一只手伸过来,扯后领拉住了。 “卫雨你又去干什么?” 臭小子已经惹过一回事了,姐姐张佑晴知道这是什么场合,怕他再闯祸,嘴里质问的同时,手上用力不放。 张卫雨目光看着远处,挣扎了几下……没成功。 他的身体一直都偏瘦弱,向来就打不过姐姐,从小被管到大,揍到大,虽然试着反抗过,但是一直也没赢过。 “我得去找那群记者啊,姐,你看他们就在那边。”张卫雨像只拉犁的牛往前拱,说:“我得去让他们把先前那些话都咽回去,我干他们大爷的……” “闭嘴。就你还干……”这话女孩子不好开口复述,张佑晴眉头皱起来,郁闷一下,一把把人挣回来,“你给我老实待着。别忘了,咱们是来送张军长的,你想看青少校就好好看着,不然不带你一路追了。难得一次机会。” 她扬眉示意了一下。 远处,韩青禹抬头。倾盆的大雨还在下,雨水滑过他的面颊…… “颂颂颂颂……”与他相对,一片泥水飞溅。 扶灵队伍中连续22人源能爆发冲出,从韩青禹两侧快速掠过。 人到山下不停,一步登石纵起,疾奔而上。 这22人,全部是第四军自己的精锐战力。 山,青少校已经开了。切口高处大片大片平整而坚实的石壁。第四军战力群出手登山,破劈凿石,要在石壁上开出十一个墓穴…… 葬战友英烈于高山绝壁。 再以墓碑封门。 这个过程,整个军葬仪式没再出现任何语言和指令,只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风雨声中,低低地哼起来: “我有锋刃,解旧袍从戎,击楫中流,挽泱泱大同……” 哼唱声穿透风声雨幕。 接着,满场蔚蓝将士的声音起来。 “古今兆数男儿,其中多少丈夫?碎首黄尘,于天穹勒功,自死至今,热血犹殷红。” “我有红缨,可以缚苍龙……” 高处战刀凿石的声音传来,如一个特别的节奏,应和着歌声。到此大抵有一些人终于还是哭了,只是哽咽被歌声掩盖了,眼泪直接流在雨水里。 韩青禹发现自己好像会唱这首歌,不记得歌词,但是熟悉它的节奏。 怕太动容,他哼了几句闭上嘴巴,默默开始往回走,准备退回队列里。 墓地侧面有一幢简易的新修房子,四个年纪大约都过了四十五的老兵,从那间房子旁边走过来。 为首的老兵瘸着一条腿,在泥水地面上拖出痕迹,红着眼眶走近了,把一把黑伞挡在韩青禹头上。 “多谢青少校来送我们张军长这一程。”瘸腿老兵说话时看着山高处,说完收回目光,看向韩青禹,“对了,那些传言,我说我根本没信过。” 韩青禹:“……”没吭声。 “青少校大概不记得我了吧?”老兵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揭去外头套的塑料袋,甩出来一根给韩青禹,说:“你和我们军长认识那次,我也在,一直跟在他身边……我以前是他的通讯员。” “哦,想起来了。”韩青禹伸手拿了烟,他当然不记得自己见过这名老兵,但是从温继飞他们口中听过那段往事,瞬间了解了情况。 “是啊,正因为那时见过,所以我想,你是那样的一个人,怎么会轻易就死了。”老兵嘀咕着低头开始点烟,打火机划了几次,都被风吹灭。 他试着背身用手去挡风,但是风从好几面吹进来,雨也斜在人身上…… 四周的风突然就停了。 老兵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把烟点上,兜火递手,看着韩青禹笑笑说:“高手就是好啊,在哪都能点上烟。” 韩青禹跟着笑一下,就火点了烟。实话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是怎么去阻风的,只是心念一动,源能一涌,风就停了。 “你们……” “退伍了。”老兵说话转身示意另外三人。 韩青禹这才发现,另外三名老兵也和他一样,身上都带有残疾。而且其中一个,双目已经失明。 老兵注意到他的目光,惨笑一下,并不自哀说: “这不守盛海嘛,我们几个没用的,一早受伤被送了下来……最后没能,没能跟军长他们一起上去大尖母舰,反而活下来了。” 他说活下来时并不庆幸,反而眼神里透着遗憾。 “残了。军里问哥几个是去地方,还是后勤基地,我们商量了一下,这不正好嘛,军长和兄弟们这里,还缺几个守墓人。” 韩青禹明白了。 他这段时间有意无意听说过蔚蓝的相关政策,像这样的伤残老兵,不管选择回去地方还是留在蔚蓝后勤基地,肯定都享受很高的待遇,可是他们自己选,选了来这里为军长和弟兄们守墓。 韩青禹试着去体会这种感情,想要抓住它,说:“那你们……” 其实韩青禹想问的是,那你们的家人……不过他没问完。 “还训练,跟上头闹了几次,要了装置和刀,还有每月几块源能供应。我们寻思还得继续练着,不管残不残废,我们自己不认,都想着也许有一天,还能再出刀。”老兵误会了说,说这段话的时候,他整个人的身板,都重新挺了起来。 韩青禹缓缓点头。 他多想掏几块源能块送给他们啊。 可是不行。 温继飞和小王爷这两天千叮万嘱,说你做什么都还好,就是不能送人东西,尤其源能块,金属块等等。 一旦你舍得送人源能块……就全世界都知道你是假的了。 747.一条全新的路和那些倔强的人 抽完手上的烟,老兵们不再多聊。 这本就不是他们应该说话的场合,只是哥几个这段时间的情绪一直乱着,痛苦压抑着,再不找人说说话,怕自己灰心,就此认了残废,丢了心气,活成烂根的树木。 四人都是生死里趟过的老兵,如今残了,可是还活着,心底最后的那一口气,其实比命更重要。 今天,他们把逞强的话,当着军长和兄弟们面,对青少校说了……他们就有面子还要顾,有心气和志气,可以一路咬着牙乐呵扛下去。 到最后,或遗憾但是安生无愧地闭上眼。 或终有一天,把最后那一次拔刀,和命一起豁出去。 “青少校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韩青禹点头,低头想离开雨伞。 但是老兵把伞留在了他手里。 右手撑着大黑伞,韩青禹在雨里,继续往队列这边走。 此时他并不知道,自己刚才这番表现所造成的影响。对比之前一刀开山的强势震撼,他这番表现很普通,但是正因为普通而细节,它反而让现场最亲近的人都错乱了。 “恢复了?”贺堂堂和杨清白愣神过后,都把目光投向锈妹。 “可……可能是。”锈妹犹豫了一下后说。大概是了,她突然有些矛盾,先是为青子高兴,接着又忍不住纠结。 “十九岁的青子可太好玩,太惹人心疼了。而那个家伙,多气人啊,多招人厌啊。” 想虽然这么想,锈妹心里还是为他高兴的。 同时间,就连温继飞,都朝吴恤那边看了一眼,用眼神询问。 目光对上了,吴恤以一个不易察觉的动作,微微摇头,否定了他的这个猜想。 青子没恢复,他那一刀所表现出来的战力强大,是因为他本来就很强,没恢复也很强。 可是他,确实还是没恢复。 这一点吴恤能立即做出判断,而其他人不能。这与他们和韩青禹之间的熟悉度无关,要说熟悉,那肯定是温继飞最熟悉。 要做这个判断的基础是实力。 古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韩青禹这一斩的真实水准判断,对“内行”的要求很高,要明确看出其中门道,超级都不够,起码得穹顶榜前十。 也就是说,除他自己之外,这样的人全世界也找不出双手之数。 这样的人在现场有两个。 除了吴恤,还有一个,正是那个人间无敌的老头。 “怎么样?”徐晓红转头用眼神示意,期待问。 陈不饿用眼神说了,“没有。” “没有?那我怎么看你眼底还很激动的样子?” “他刚没有动用炎朽的力量。”陈不饿小声,缓慢,但是字字用力说。 韩青禹的炎朽依然被封印着,来自伊万的最强熔岩特性大概也一样,所以吴恤和陈不饿都可以确定地说,他没恢复。 只不过,陈不饿的这句话,不是用来回答为什么他说韩青禹还没恢复的,他是用来回答徐晓红,自己为什么激动的。 “……什么意思?”徐晓红问完定了定,明白了。 瞳孔在眼眸里放大,惊,而后喜。 因为,陈不饿就没有炎朽。 他这个人间无敌,与炎朽无关,是人类自身潜力与源能结合,蜕变……诞生的超凡存在,或者说,种族的极限超脱。 曾经徐晓红问过陈不饿,韩青禹的战力,会有一天超过你吗? 陈不饿说“不知道,也许有可能。” “那弥望呢,他的极限,未来能够超越弥望吗?”徐晓红当时继续问道。 陈不饿果断摇头,“几乎没可能。” “为什么?” “因为他是炎朽。我接过弥望一刀,你知道弥望是什么吗?……弥望,就是目前这个宇宙世代,炎朽的终极形态。” 所以陈不饿的意思,韩青禹几乎不可能,在炎朽这条路上,走得比弥望更远。 就像他自己,作为人类超脱的终极状态,大致也不可能从另一条路上超车,走到炎朽前面去。 而今,现在,这里……另一种可能出现了。 这才是陈不饿激动的原因所在。 韩青禹失忆了,炎朽被封印,状态基本回归一个十九岁的普通少年,只留下了源能淬炼的强大身体和反应。 “他现在在走的,可能是我的路。”陈不饿突然小声说道。 “那么,教他?……你准备告诉他吗?”徐晓红有些混乱,因为这样是否意味着,韩青禹有可能以一己之身,同时走上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他不确定。 “不,刚这一刻起,他继续要的路,其实和我也有很大不同。因为他的炎朽,其实并没有消失。” 陈不饿摇头,这玩意就算只是他的那份,他一样没法教,大概也不能教。 “让他自己慢慢来吧,哪怕最终的结果,是失败。”陈不饿说着转头,没再继续看韩青禹。 韩青禹不一定能走通这条路,走出他独有的那条路。可是,陈不饿最终的决定,还是旁观,而且连告诉都不告诉。 这时间,高处崖壁上的墓穴已经开凿完毕了,军葬仪式进程来到最后的入土环节。 青子还没回来,吴恤重又接替了他的位置,为张军长扶灵。 “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的那句话吗?” 扶灵队伍迈步的一瞬间,似乎突然有些不安,陈不饿转而主动向徐晓红问道。 徐晓红“嗯?” “你说鸡蛋从里面打破是新的生命,从外面打破,就是食物。” 说完,陈不饿扶灵向前走去。 难得他说一句有点文化的话。 陈武夫想表达的意思,徐晓红大概懂,他说那条真正全新的路,也许只能韩青禹自己从内打破桎梏走出来。 否则未来某一天,当他终于站在弥望面前,他依然只是“食物”。 从物种压制上,炎朽本就是远比人类更强大的存在。 在曾经的炎朽时代,这个星球的整体文明,恐龙也好,人类也好,大体都处于食物链很低端的位置。 ………… 其实这个世界也有把大尖当“食物”的人。 目前为止,只有一个。 贺堂堂终于捕捉到青子的目光了,眼神激动,朝他抬了一下手,意思大概并不是祝贺你恢复,而是“欢迎回到我们高手的行列。” 可惜韩青禹并不领情,只瞥了他一眼,不及理会,便往旁边走去。 那里是张赤远和其余十名烈士家属所在的区域……为了克制自己的情绪,韩青禹之前一直不敢朝他们看太多。 哪怕是张军长在信里提到他的时候,他也没敢多看。 可是现在,那里有一个小男孩,独自站在雨里。 张星河原本和妈妈站在一起,被妈妈揽在身前,蔚蓝的工作人员在身后,给他们母子俩打了一把伞。 但是刚刚,当父亲的棺椁开始向山上移动,这个七岁的小男孩,突然冲出了伞下。 妈妈拉了一下没拉住,看他没跑远,便没有再拉。 撑伞的工作人员也急匆匆上来拉了一把……可是也被挣开了。 小男孩出乎意料的倔强,咬着嘴唇,站在雨里。 一时间无人帮忙,工作人员前后看看,决定还是先回到张夫人那边,因为此时的何云轻,已是面色苍白,呼吸无力,随时都可能倒下的状态。 小星河站在他们前方几米远,站在雨里,突然抬手敬了一个蔚蓝军礼。 而后就这样,一边流泪,一边执拗地保持着敬礼的姿势,一直看着父亲的棺椁,在扶灵人的肩头,一路向山上而去。 韩青禹走到他身边。 小星河抬头看了他一眼。 韩青禹没替小星河撑伞,他把雨伞收了起来,没说话,并排站在他身边。 就这样,一起看着,一直到十一具灵柩上了山。 张赤远的棺椁,被埋进崖壁最高处的墓穴。 到最后,一块巨大的石碑嵌落,封住墓门。 “是男子汉就别感冒,回去替爸爸照顾好妈妈。”韩青禹终于开口,同时把伞撑起来。 伞下,小星河再次抬头看他,“嗯。” “知道我是谁吗?” “嗯。”小星河眨巴眼睛,用力地点头,“你是青少校。” 他当然是知道青少校的,他所有同学都知道,他们模仿他的装备,他的战斗动作,他的一切……小星河的眼神终于露出激动。 “……对的”,韩青禹犹豫了一下点头,说,“总之我就是你爸爸信中提到的那个朋友,他说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找的人。” 韩青禹说完了,摘了肩头一枚溪流锋锐为他特制的领袖肩章,放在小星河手里。 又把伞给他…… 最后很哥们的,伸手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 转身。 748.索赔(上) 韩青禹留给了小星河一个承诺。大人对小孩说话,看起来像是临时起意的哄逗,不是多大的事。 但其实,不止的。 关于这一点,现在男孩手里拿着的那枚,the青少校专属的溪流锋锐领袖肩章,就是日后的凭证。不管他将来是醒了还是没醒,都一样会认账。 这个承诺是韩青禹对张赤远遗言的回应。 虽然张赤远在信里那样子写,看起来很像只是在与儿子逗笑,但是稍微细想,在写下遗言的当时,张军长未必就没有一份托付在里头。 所以,韩青禹应了。 第一因为死者为大,张赤远曾经救过他们几个的命。 第二,他刚才着实没能顶住,最后看见那一幕:一个七岁的小男孩,执拗地独自站在倾盆大雨里,敬礼为他的军长父亲送行的画面。 这也是韩青禹醒来至今,第一次对人许诺,大概意思说:不论你今后遇到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 因为他是韩青禹的关系,因为这个世道是一个正处在末日威胁之下,惶惶不安的世道,这一诺,其实是个大诺。 而在此之前,韩青禹甚至都没有表示过,他将来会继续对溪流锋锐的那一万多人承担责任。 “那可是一万人啊?一万据说纪律极差,但是随时可以随我去死战的罪犯和暴徒,我特么怎么去领导他们,对他们的生命和未来负责? “我见到他们,我都想报警。” 过去的这段时间,因为自我认知的缺陷和惶恐,韩青禹其实是害怕责任的。 连对溪流锋锐的责任,他都恐惧回避,更何况记忆不相干的陌生人?更更何况,是这个世界,那么多人? 直到今天,这里,韩青禹试探着开始去做,从对一个孩子的承诺开始…… 军葬仪式到此基本结束了,温继飞和吴恤刚才扶灵上山,此时刚开始从山上下来。 正跃下一块大青石的时候,温继飞的通话器小声响了几下。 “找到了?”他也不避讳四周有人,接起来直接问。 “嗯……”小王爷那头很快报了地址,而后说,“我已经调人过来了,等你们。” 溪流锋锐有精锐在盛海。 昨天早晨的刺杀事件发生后,温继飞就下令调人过来了。 他要报复。 这事既然有人选择做了,不管对方是谁,抱的什么动机和预期,他都一定要报复。 这就是溪流锋锐的风格,打着韩青禹留下的清晰烙印:绝不吃亏,睚眦必报……我踩我脚,我就炸你祖坟。 简单的对话就这样结束,顾不上与现场将士寒暄告别,温继飞和吴恤下山的脚步都加快了不少。 “着急做什么去?”陈不饿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 温继飞回头笑一下,说:“找人麻烦。” “哦,那确实应该着急”,陈不饿思索后点一下头,“那我就不拉你们废话了,去吧。” 今天可能会是一个对人类未来关系重大的日子,当然也可能只是一个最终无声归于尘埃的普通日子,变数正在发生…… 但是,陈不饿最终如他自己刚才所言,没再找韩青禹多说什么。 他只把目光投了过去,看着他们离开现场,上车,离开。 复又看着远处围观的群众和记者,很多人匆忙追去。 【一刀开山,一振平尘,今日军葬现场,青少校强势归来】;【你可以永远相信韩青禹】…… 记者们一边抱着相机疯狂奔跑,一边已经开始在心里拟定标题。这件事注定是世界第一的热点,现在就看谁手快了。 至于几个小时前那些已经提前印刷的,关于青少校选择回避葬礼的报纸,现在可以全部扔进垃圾桶了。 ………… 由杨清白驾驶的军用大吉普在路上飞驰。 韩青禹偏头看了一眼贺堂堂。 这家伙难得一次这么安静坐着,不吭声,不咋呼…… “这家伙怎么了?”感觉有些不一样,韩青禹困惑了一下,随即顿悟:“哎,他不会是以为我真的完全恢复了吧?” “好像是的。”短暂的一次视线碰撞,韩青禹敏锐地发现,贺堂堂看自己的眼神里,比前阵子多了一点东西……这东西,叫怂。 “考虑他最近对我的态度一直很嚣张,昨天又刚进化出“吃人”技能,自信心爆棚……他突然这么怂,只有一个理由。” “然后锈妹……她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有些局促和不知所措。” “再杨清白开车前转回看我的眼神里,好像也有点儿激动、喜悦。” “没错了。” 答案确定,至少他们三个,都以为我恢复了,韩青禹在心底犹豫了一下,突然想:“要不,我演下去?” “试试看。” 主意打定,韩青禹抬头,把目光投向前挡风玻璃,而不是贺堂堂。 开口,声音发沉:“堂堂。” 贺堂堂偏头,“……嗯?” “这段时间亏得有你照顾我。” ”嘿。” “回去找时间我陪你切磋一下?” “这,不好吧?我现在炎朽刚刚觉醒,控制还不熟练……” “不熟练正好多练练。” “……哦。”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很难找借口在拒绝了,贺堂堂想了想,“那我可以打电话叫人吗?” 这下轮到韩青禹懵了,不光他懵,车上温继飞几个也一样懵,“叫人?堂堂除了溪流锋锐,外面还从哪叫人啊?还有,他这是准备群殴青子?” 韩青禹:“你……” 贺堂堂手上拿着通话器:“喂,盛海战区医院吗?你们来几个人。” 铁甲哐哐哐,像一台刚启动的拖拉机一样耸动,笑起来。 ………… 盛海,新别弄,老弄堂里看起来普通的一间老房子,高有三层,面积不小,周围依然有市民居住,往来穿梭。 折秋泓身前不远,刚才还志得意满的那名属下,现在看着已然有些慌乱了。 “现在我们怎么办?小姐,他好像……” “你想说他好像恢复了,是吗?”折秋泓抬头笑了笑,“一刀开山,青少校……果然就算没有了记忆和炎朽,他的本能反应,也还是很强大。” 折秋泓确定韩青禹没有恢复。 她的判断逻辑和吴恤、陈不饿完全不一样,她做这个判断的依据就一条:对自己医术的绝对信心。 青子恢复不了,不管记忆还是炎朽,都没这么容易恢复。折秋泓了解他的伤情,同时很了解炎朽,所以她很确定这一点。 “不过他所表现出的实力,好像确实有点太高了。”小声自己嘀咕了一句,折秋泓转头,目光看去,“你把整个开山的过程,详细给我讲一遍吧。” “好。”属下回应,而后将刚才现场传回的详细描述,如录音一般,精确的复述出来。 “哦。”折秋泓听完,缓缓出声,“你是说,他出刀之前,蓝光柱剑先嵌进了山体底部,是吗?” “是的。” “那就没有问题了。”折秋泓说。 “嗯?”属下茫然。 “你见过传统的石匠开石吗?”折秋泓突兀地问,而后自己解答,说:“华系亚传统手艺,石匠开巨石,会打进去几枚小钢钎。这几枚小钢钎的位置选择,其实是物理学……” “青子的物理自然学得不太好,但是他的爸爸,恰好就会石匠手艺。”折秋泓最后说道。 属下想了想,明白了,“小姐的意思是……他那一刀开山,其实取巧了?那把柱剑就是他开山先打的钢钎。” 折秋泓点头。 “所以,韩青禹目前的实力,其实并没有表面表现,或外界以为的那么强。后续远航只要抓住这一点做文章,舆论完全有机会再逆转回来……”属下想着,想着,突然开口嘀咕了三个字:“好狡猾。” 他在说韩青禹狡猾。 十九岁的韩青禹,突然狡猾? “是啊,现在就连我都有些糊涂。他连记忆都没有了,看着单纯质朴……这份狡猾,他到底是怎么留下来的?” 折秋泓苦笑着说。 “不如你自己问他啊。”一个声音在大堂门外回答,声音淡淡,夹着几分笑意。 三年多相处,小王爷的声音,折秋泓自然听得出来。 749.索赔(下) 小王爷人到门外。 只隔一重门,开口说话。 折秋泓稍微愣了愣。 一个人? 还是杨清白其实藏了飞船在军葬现场附近? “我们的通讯信号被屏蔽了。”下面人小声惊慌道。 “嗯,应该是便携式屏蔽器,这东西不难……我给他们做过。”折秋泓神情郁闷一下,他们在这里的通讯并非通过拒绝者,屏蔽的操作难度也不高。 说完,她缓缓站起来。 有温继飞和小王爷在,这件事溪流锋锐迟早都会推测到她头上,找上门来算账,这一点折秋泓是早就知道的,只是她没想到,老朋友们会来得这么快。 现在,大势还没成,大事也还远没有定论呢。 还有一点更糟糕的,是折守朝也在这里。 这位折秋泓的亲弟弟,现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不幸”曾经带人追杀过如今的溪流锋锐核心团队……是韩青禹四年前就亲口说过,再见必杀的人。 这时间,折秋泓面前不远处一声源能轻啸,那名战力顶级巅峰的亲信属下,已经完成装置启动,拔刀在手。 “颂颂颂颂颂……”大堂四周暗处,包括头顶,又是接连十余声装置启动产生的波动。 远航精锐死士群,包括折守朝带回来的人,全部蓄势待发。 既然溪流锋锐的人已经找上门来,现在的情势,无需再多言。那边肯定已经知道远航做过什么,甚至他们可能知道折守朝在这里,那么接下来,就该他们面对溪流锋锐的报复了…… “干掉他!走?”属下压着嗓子,眼神里裹着慌乱和无法掩饰的紧张,但是依然坚定地问。 现在最可怕的问题不是他们能不能走,要不要走,而是折守朝,必须走。他们不走或许还不至于死,但是折守朝…… 唰唰唰,暗里战刀出鞘的声音连片。 “嗯?”折秋泓偏头看向他,眼神顿了顿后,嘴角抿起来,声音一样很小说:“可是你怎么知道外面就他一个人?” “我……”属下转头,不安看向那扇华系亚老式双开门。 “万一西奥尔多也在呢?再万一,吴恤也到了呢?你应该知道的,杨清白的那艘飞船可能是目前全世界最快的。”折秋泓继续道。 “吴,吴恤么?!” 明明一句话里三个名字,但是就好像就只听到一个,属下整个人一下僵住了,刚才还充满坚定战意的眼神,一瞬间彻底会暗下来。 今天要是吴恤也在,那么,就算整个远航这几十年明里暗里培养的全部精锐战力都在这里,结局也是一样的,要么直接投降,要么全部躺倒。 那个名字,他是穹顶榜第七,传闻中麻木冷血的吴恤,就连他用的枪,特么都叫了一个很惨淡的名字,病孤。 之前,在源能世界被公开后,这个世界曾有过很多向往和崇拜吴恤的人,尤其是年轻女孩,后来,当这些人最终都不得不放弃向往,放下热情,他们含恨给吴恤取了一个绰号:三千年的木头。 “恤儿其实挺可爱的。”折秋泓笑一下,继续道:“你不了解小王爷,但我了解,这个人素来谨慎猥琐,事情如果没有把握,是绝不会冲动站出来的。” 这意思,属下想了想,“所以,他们已经都来了?!” 折秋泓:“也可能还没来。” 属下:“……”所以现在外面到底多少人呢?有谁呢? “可能恰因为小王爷知道我了解他,所以他故意站出来,虚张声势,以防我们跑了。” 折秋泓刚才确实已经准备走了,因为形势的突然变化,加上折守朝绝不能被发现,大宅外面的人已经在做准备,将他送走。 到此,下属已经彻底蒙圈了,不打算再出主意,看看手里的刀问:“那么?” “还是不能试。”折秋泓说。 “……哦。”下属连续用目光示意折守朝藏身的方向,眼神着急。 可是折秋泓仿佛没看见一般,继续说:“他们不会杀我,就算知道我派人刺杀青子,温继飞大概率也不会要我的命。最多,他们会要远航倾家荡产而已。可是如果我们现在向小王爷动手……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逻辑清晰,折秋泓决定赌,赌他们只是来找麻烦,还完全没有察觉折守朝的存在。当然,如果有机会,她也会试探看看,是否还有机会送折守朝先走。 “小王爷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她转身,朗声朝门外喊。 “还不错。”门外回答。 “不进来坐么?” “人还没到齐。”小王爷说的不是人还没到,而是没到齐,一个字的差别,就让暗处伺机准备送走折守朝的人不敢乱动。 “哦,那我等一会儿。”折秋泓重新坐下来。 门外小王爷没有再回应。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很快,近半个小时过去了。 “看来……”属下小说开口。 看来我们上当了,他们其实没来。 “嗯。” 折秋泓点头认同,但是这其实毫无意义。 第15分钟的时候,她就意识到外面很可能只有小王爷一个高手,不管是可能已经调来盛海的溪流锋锐的人,还是温继飞和吴恤他们,都还没到。 可是,第15分钟的时候,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再第16和17分钟赶到呢?万一冲动,折守朝一出去,正好被堵上。 就象现在,快半个小时了,可以确定人刚才确实没来……可是已经快半个小时了,他们大概率马上要赶到了。 所以还是不敢试。 所以,讨论这些毫无意义。 陡然,“咻!”一声带着消音器的狙击枪响。 呼啸的子弹轻松穿过大门,掠过折秋泓面颊,嵌入她身后的墙面。 来了,这次是真的来了。 温继飞在表示:老子很生气。 折秋泓安心站起来。 “吱呀!” 大门被从外向里推开,自然光照在地上,小王爷进门一步向右踏,然后,贺堂堂和锈妹走进来,再温继飞和吴恤走进来。 房屋所有人在这一刻选择收刀,关闭装置。因为当这几个人出现,他们的装置不论启动与否,都没有任何差别。 最后,当韩青禹一身装备整齐,平静走进来,“胖医生好久不见。” 这一瞬间,就连折秋泓都差点以为他已经恢复了,但是……不可能,绝不可能。 “我不姓胖。” “折胖医生好久不见。” “……”折秋泓咬了咬牙,“好吧,直接说吧,什么条件可以把这件事揭过去?” “远航隐藏全部家当。”小王爷笑,他知道远航在外面藏着东西呢,盯上已经很久了,只是之前不好打主意而已。 “不可能。”折秋泓拒绝说。 “那,治好堂堂的脱发?”温继飞笑了一下。 话题气氛突然一下转折,吃尖恶魔莫名有点激动,脚步向前,依然熟络地向折秋泓展示了“病情”。 折秋泓困惑看了他一眼,看清楚了,皱眉转回:“要不,你们再换一个条件?” 所以这玩意连她都没办法?!贺堂堂:“……” “飞船动力系统全部隐藏资料,改装方案,我确定你们藏私了。不然你们不可能对火种计划那么有信心。”温继飞说道。 “没有。”折秋泓这次的否认,大概等于不肯。 “那么,折守朝的去向!” 折守朝和远航必然还有联系,这一点温继飞和小王爷一直都很确定,但是过往相处的日子里,他们从没跟折秋泓提过这个问题。 现在,情况不同了。 “不知道。”折秋泓再次否定。 ……现场大约两秒钟的沉默,韩青禹缓缓抬起头,开口:“除医生外,全部杀光。” 折秋泓:“你……” “杀!”韩青禹道。 “这,这不合规矩,你们别忘了,我们现在也是蔚蓝。你们有怀疑可以找证据去议事会起诉我们,否则这样做,你们不怕蔚蓝让所有中立势力害怕,心寒么?”折秋泓身前下属忍不住接了一句。 韩青禹转头看他,看了两秒,缓缓说:“抱歉,我们不是蔚蓝,所以这是私仇。” 750.食腐动物 韩青禹说话并不重,语气很像以前,以前的他就这样,看着不怒也不愤……然后杀了很多人和很多大尖。 那其中有许多场著名的杀阵。搏杀对象既包括红肩、戴呃,也包括顶级、超级,甚至蔚蓝的初代星耀都死在他手上。 这些战斗后来大多都成了源能世界里的重要故事,一直被这个世界的人们传说和议论,几乎人尽皆知。 所以,当他话音落地时眼神微沉,侧方那名远航精锐统领已经整个人僵了。 他现在能够明确的感觉到,自己正在面对的,是The青少校的愤怒。 他没有把握接青少校一刀活下来,哪怕折秋泓再三强调,说韩青禹不可能真的已经恢复了,实际仅仅是这种面对面的压迫感,就已经让一个顶级巅峰战力支撑起来感觉困难。 这十秒之内,就连另一边的折秋泓本人,眼神里也显露出持续的困惑。 “这样说话的感觉,真特么太好了啊,而且好像很容易让人上瘾。”韩青禹微低着头,趁机在心底偷偷感慨了一下。 人,谁不希望自己坚定和强大呢?包括内心的强大。 韩青禹之前这段时间怯懦和逃避的时候太多了,猛然发现一个新的自己,虽然是扮演的,依然感觉惊喜。 他这一波演得太好了,先把自己沉了进去。 现场因为“青少校”的出现,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寂。 其中,小王爷因为没有参与前面的军葬,此时是自己这边几个人里最蒙圈的。 “韩贱人?他真的回来了?!” “这算好事还是坏事啊?” “为什么我并没有很开心的感觉?” 要知道小王爷一向有着多么毒辣的眼光,但是现在,连他都判断不了了。只不过因为情境特殊,他努力克制自己没有表现出来。 沉寂依然在持续。 “所以,现在怎么办?抬头吗?要是按电视电影里演的,我这一抬头,吴恤他们估计就得依言杀出去……然后,尸横满地。” “果然,恤儿的手已经握住病孤枪了。” “堂堂也蠢蠢欲动……他大概已经完全不考虑找折秋泓治头了,放弃了。” “锈妹在保护瘟鸡,等到广场的哀歌响起,这里大概会像落鸟一样落人。” “真的杀吗?” “杀几十个人?” 似乎一直到这一刻,韩青禹才真正意识到,以自己的身份,其实完全可以在一念之间要别人的命,而且这个数字,可以很大,很大。 “可是我不想杀人啊。” “不杀人的话,怎么办?我总不能这样一直低着头吧?这样的局面下大概也不能自己说算了,算了,先不动手。” “该死的,你们倒是出声啊。” “再不出声,我可抬头了啊!会死人的……” 折秋泓嘴巴张了张,走近。 “好吧,我选择交出远航所有的隐藏资源。总和大概600块金属块左右,加两艘改装过的十人飞行器,四十架单人飞行探索船。” 哪怕依然存有很大的怀疑,觉得韩青禹不可能已经恢复,折秋泓还是接受了他的威胁,在刚才温继飞和小王爷给出的三个选项中,她选择了这个。 然后不等韩青禹给出答案,先转头. “对了,堂堂,我这段时间抽空研究了一下,发现你身体里的那个意志,很可能不是炎朽。” 贺堂堂怔一下:“胡说八道!它不是炎朽……那它能是什么?!再说你这段时间不是都在谋划怎么刺杀青子么,你哪来的空?” 贺堂堂心说老子牛都吹出去了,逼都装了啊,老子必须是炎朽,超级炎朽。 “它……你可以把它理解成是一种食腐动物。”折秋泓并不理会他后面的话说。 “跟屎壳郎一样吗?” 气氛不经意间就缓和下来了,锈妹认真接了一句。 “……屎,屎壳郎吗?!”贺堂堂原本还不太理解食腐动物到底是什么,这一下,懂了,如遭雷击。 “不是,虽然屎壳郎也是食腐动物,但是堂堂的这具意志,我判断它应该是炎朽食腐兽。” “哦,所以是只吃炎朽的粪便的屎壳郎吗?” 锈妹继续问道。 “还挺挑食。” 小王爷看似终于也没忍住,微笑接了一句,同时目光暗自观察着四周。 贺堂堂:“滚!滚你大爷的朱家明,还有沈宜秀你也滚!” “不,它吃炎朽。”折秋泓完全冷静说。 当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草!”贺堂堂整个人颤了颤,缓缓说:“老子果然牛逼了。” 说罢,他默默把目光投向韩青禹和吴恤。 画面诡变,如一只在炎朽时代隐藏于黑暗从林里的怪兽,正在小心翼翼的潜伏,等待它强大招惹不起的食物。 虽然不算光明正大吧,可是,它毕竟吃那个时代的统治者。 “依据我的推理,一般情况下,它应该主要吃死去的炎朽和虚弱状态,快要死去的炎朽,当然,成长后它也有一定可能直接攻击健康的炎朽。”折秋泓继续道。 到此,贺堂堂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 不过折秋泓说完并不看他,而是直接转回。 “现在讨论交割的方式吧,我们怎么走,怎么把东西给你们?”她说:“东西并不在这里。” 她把目光看向韩青禹。 “你说,然后我决定。”韩青禹依然在演戏状态中,语气状态平稳。 但是,当他答完,折秋泓突然笑了,语气温和说:“错了,青子。” 错了?哪错了?韩青禹脸上神色不动,在心里茫然一下。 “所以你果然还是没恢复。”折秋泓目光转开道,“要是以前的那个你……你绝不会真的接受三选一,你会都要。” 她是对的,这个敌人太了解青少校了。当她说完,就连温继飞和小王爷,都无声表示了赞同。 “说出来是因为就算你没恢复,有他们俩在,结果也还是一样的。”折秋泓指出指了指温继飞和小王爷,这俩货跟以前的某人,是完全一样的风格。 所以,三选一?不存在的。 “除资源外,我会把远航保留的飞船改造相关技术,也全部交出来。当然技术不止交给你们,我也会交给蔚蓝。” 折秋泓爽利说: “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守朝在哪,因为我之前一直和你们走得太近,他不敢让我知道。” 连续的真话里,折秋泓夹了一句谎话。 其实当隐藏资源,已经不得不交出去,她根本不在意飞船改造保留技术的公开,为了推进火种计划,这些东西迟早都是要拿出来的,只是现在拿出来,会失去筹码的作用而已。 折秋泓顾不上了,她现在真正所求,是保存远航这些人,还有折守朝。 至于以后的事…… 青少校不是已经被确定了,依然失忆着么?他一刀开山的实力,也有取巧的成分。 既然他依然没恢复,那么推进火种计划的方案,就只不过是出现了曲折而已,等下一次布置,依然可以继续。 751.做决定吧,因为你是韩青禹 远航的隐藏资源并不在这里,它分散藏匿在世界很多地方,飞船改造技术相关的图纸和资料也一样。 不过这并不构成问题,因为现在溪流锋锐的情报网络,也在世界范围内铺得很大,而且他们可以临时借用蔚蓝的紧急交通系统,那个系统的交通工具,是源能飞船。 “那就这样,等你们的人接触到我们看守隐秘基地的人了,你们就先离开这里。”折秋泓用目光点了一下人数说:“我要看着你们开车离开,才敢把东西交到你们的人手里。” “那不行,万一你最后变卦呢?或者根本就是想扣押我们的人,做交换。”想象中的那只炎朽食腐兽,一定是冷静、谨慎而警惕的,贺堂堂代入身份,开口质疑道。 这本不是他的活……折秋泓转头看看他隐约稀疏的头发,心说活该,嘴上说: “我们不敢。因为打不过,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离盛海远到,连清白开飞船都追不上。现在应该是我们怕你们不守诺才对。” “是么?”贺堂堂心底茫然一下,转头看向温继飞。 “听着好像很有道理,那就这么办。”温继飞笑着答应下来,而后自己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再看折秋泓,“那现在呢,反正都是干等,不如泡几杯茶,先叙叙旧?” 折秋泓白他一眼,“这里没你喝的茶。我也一点都不想跟你们叙旧。” 然后,就真的没话了。 现场只剩小王爷和对方那名顶级巅峰继续在做事。 小王爷恢复了屋子的通讯,远航这边报了几个地点,而后,双方各自通知相关人手前往那里接头交易。 ………… 盛海,新别弄外的街道,密密麻麻的行人,包括群众和记者,似乎都在满街张望寻找着什么。 “青少校呢?” “是啊,怎么突然不见了?” “……” the青少校回来了,事实证明,他没死也没废。这些人有的之前就在军葬现场,但是他们无法在那里向青少校欢呼,于是一路追来。 另外一些是后续听到消息,刚刚赶来的,感觉就好像他们之前看到的青少校是假的,而现在又是真的了,机会难得,得好好看一看。 但是,他们没能追上杨清白的车,这一点谁都做不到。 青少校在这一带不见了。 “应该是这附近啊!”张卫雨瘦小的身体不甘心地在人群里穿梭着,因为身体弱,汗水已经湿透他的衣襟、衣背,少年人的呼吸,也变得沉重和艰难起来。 “那就不看了呗。”姐姐张佑晴一直跟在身后,生怕他累坏了说:“又不是没见到,这都看两次了。” 作为一个年轻女孩,张佑晴对青少校并不是很感冒,甚至偶尔有点烦他,这在当前这个世界并不常见。 因为,要是按娱乐圈的说法套用过来,张佑晴得算是黄笃笃的粉。 作为华系亚新晋的年轻女超级,黄笃笃之前也参与了天顶战争,而且表现出色。另外她长得还好,巾帼战士笑容灿烂,英姿飒爽的样子,迷倒的女孩子比男的还多。 黄笃笃之前接受记者采访,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其实站在女孩子的角度,青少校是一个很讨厌很讨厌的人。 她大概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位公开表示讨厌青少校的蔚蓝女战士。 为此,很多人脱粉了。 可是张佑晴,更喜欢她了。 其实张佑晴之前还迷过沈宜秀少尉。她的那副铁甲太帅了,想象里面竟然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这种反差感造成的魅力,很难阻挡。 可是,关于沈宜秀少尉的消息,日常实在太少了,她也从不接受采访什么的,而且老是跟那个讨人厌的家伙待在一起。 于是,张佑晴渐渐就迷不动了。 “可是我还没单独跟他打招呼呢,我想等他看我的时候,大声告诉他,我一定会参加下次融合度检测,将来一天,和他一起征战穹顶。”张卫雨坚定说。 “滚蛋吧,就你?你上个楼你都费劲。”张佑晴怼了几句,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话重了,改口语气缓和下来,“你就别想了,你从小身体就弱,爸妈连你出个门都担心,又怎么可能让你去参加检测?而且你才十四岁。” “倒是我可以去试试,说不定……”张佑晴心说,说不定我就是下一个黄笃笃呢?说不定,我可以和她并肩作战。 当姐的说着抬头,愕然发现弟弟张卫雨不知不觉已经走开了,所幸踮踮脚,人还在视线里,正向街边一处巷子口找去。 一边走,瘦弱少年一边仰头张望。 ………… “怎么样?”温继飞问。 “没问题,都接上了。”小王爷说。 此时时间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终于,远航和溪流锋锐的人在全球七个地方都接上了头。 “那么,不送。”折秋泓站起来,一点不留情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好的。”温继飞也站起来。 他往门口方向走,往锈妹的身边走,而小王爷,反向往前走。 这时,“小姐!我们通讯又被屏蔽了。”属下的惊呼声传来。 小王爷又把这里的通讯屏蔽了。 “你!你想干嘛,小王爷?”折秋泓看向他,不安但是努力保持镇定。 “放心,我们对交易绝对守承诺。但是另外还有一件事……”小王爷说话间目光猛地凌厉起来,转看折秋泓身后一堵阴暗角落的墙体,缓缓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面大概率藏着一个我们不能见到的人。” “按这个逻辑推导,他应该叫做……折守朝!” 折守朝,韩青禹曾经亲口说过再见必杀的那个人,折秋泓刚才说她实在没法提供线索的第三个选项,其实人就在这里。 事实,早在两个多小时前,小王爷就已经意识到这里面很可能藏着人了,继而很快推导出,这个被藏起来的人,就是折守朝。 当时,因为屎壳郎的话题,很多人都在笑,折秋泓和溪流锋锐的气氛缓和,整个现场的气氛都跟着有所缓和。 但是,那名远航的顶级巅峰和四周暗处的死士们,没有缓和。 原本,当折秋泓和溪流锋锐的关系出现缓和,他们应该大大的松一口气才对,因为,他们大概可以不用死了……可是他们并没有,他们当时的表现,依然十分紧张和不安。 为此,小王爷当时还刻意接了一句“还挺挑食的”做为试探,试探的结果,他们依然如此。 考虑他们其实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这是一份毫无意义的紧张。 所以,唯一的解释:这里还存在另一个更大的问题。 当一个人,一群人,一致非常担心和紧张某处的时候,那个地方总是很容易就会被细节暴露出来,小王爷很快就锁定了位置。 然后,他什么都没做,没说,没有一丝表现出来。 一直到远航和溪流锋锐的交易完成,资源和改造资料到手。 小王爷默默地动手,重新屏蔽现场信号…… 最后,说破。 一瞬间,“颂!” 吴恤的源能爆发,隐晦的愤怒和昭彰的杀意迸发,澎湃气机锁定暗墙。 “颂颂颂颂!”小王爷和锈妹、贺堂堂、温继飞,当场相继完成爆发蓄势。 折守朝,必须死。 ……情况至此,狡辩已经没有意义了,折秋泓紧张横了一步,挡在暗墙前,目光穿过温继飞、吴恤、锈妹,笔直找到韩青禹。 “看在以前那三年多相处的份上,看在天顶战争后,我救过清白一命的份上……最后一次机会。”她缓缓说道。 而后等了两秒,再喊:“青子。” 她在恳求。 而青子,是现在唯一可能的突破口,仅有的希望。 因为他还没恢复记忆,他还不是那个韩青禹……如果是那个韩青禹,折秋泓会选择直接放弃,或尝试另想办法。 同时,就算他还不是那个韩青禹,现场只要他说放过折守朝,依然可以算数。 折秋泓目光恳切看着他, 看见他眼神里一抹犹豫划过。 有希望么? 折秋泓这么一个向来冷静理性的人,难得一次,心情激动地期待起来。 这个时候,她也顾不上羞耻惭愧,自己曾经布局刺杀过这个十九岁的青子了……关于那场刺杀,她早就知道绝不可能成功,也没想成功。 “青子!”贺堂堂着急一声。 他想提醒青子,这事绝不能松口,因为不论往前还是往后看,折守朝这个人都必须杀。 但是,“堂堂!”温继飞紧跟着开口,声音有些沉。 他把贺堂堂后面的话阻住了。 瘟鸡当然也知道折守朝这个人,今天最好死在这里。 可是,今天这里,他想让青子来做这个决定。 “如果青子的情况真的如折秋泓所料,很难再恢复,甚至可能永远恢复不了,那么,他必须开始学习做决定,并承担这个决定带来的一切结果和后果了。” “因为他是韩青禹。有些东西,就算失忆,变弱,他也注定无法逃避。” 一触即发,但又僵持的局面。 除了源能无声的激荡和碰撞外, 现场无声。 两秒,三秒……五秒。 双方都在等。 可能暗墙下的折守朝也在等。 “可是”,韩青禹终于开口了,迎着折秋泓的目光,他不轻也不重说,“他的事,我大概不能替他决定。而他的仇,好像也是我的。” 752.小山村里的某个A级亲爹的日常 华系亚,封龙岙。 越江省的夏天一贯闷热,连小山村也不例外,韩友山已经全身大汗淋漓,但是依然没有歇下的意思。 “嗖!”源能潮涌和身体动作的协调早已经变得很熟练了,完全不需要刻意去思考,他蹬在土阶上的左脚随潮涌发力。 “扑啦啦……”就像是有一件厚重的湿衣服,晒在了大日头大风里,青少校的亲爹整个人猎猎响动着,笔直蹿升向空中。 这一跳至少六米高,然后,接一通凌空乱转、乱劈。 几根老松树的树杈子不幸被他斩中了,喀啦啦断落下来,掉地上,被村里上山砍柴的小孩们抢着捡了去。 最近这段时间,封龙岙全村上山砍柴的活,已经差不多都被韩友山包了,反正就跟着他捡就是。 村民们新近寻思的事,是想让他入秋把割稻谷的活也包一下。 “八刀。” 有孩子帮忙数着数,兴奋的大声报出来。 新纪录,这一跳韩友山连抡带砍,一共劈出去八刀,而后才整个人彻底失去动能,开始下落。 人落至约到三四米高处, “颂!” 突然的一个团身后挺……实际韩友山也就随便那么一试,自己都还没做好准备呢,整个身形已然再次暴力上窜。 “啊呀呀……”人在空中乱叫着,慌乱的手舞足蹈,就好像他是被人扔出去的一样。 “卧……草!” “这是无支点二次爆发?!” “这!青少校的爹是什么融合度啊?!不是说这玩意跟遗传没关系么。”远远的,几名蔚蓝守卫小队的战士坐在树荫下,仰头看着惊叹,议论。 “不知道,我之前问过一次,韩大哥不肯说,说是青少校交代过不让他说,但我当时看他眼神里隐隐得意,像藏了宝似的,估计肯定不下B+级。” 中校队长赵合山开口说道,他现在和韩友山已经成了朋友,时不时会去家里坐坐,一起喝两杯。 其实韩友山的源能融合度是A,没测过,但是是吴恤判断的。实际他也应该有A,要不然没人教他,他自己瞎练,短时间不可能练到这份上。 “天份可真高啊。” “嗯,可惜练错了。这一天天的,尽看他瞎跳了。” “估计照他儿子练的,谁让他儿子是青少校呢。” “也是,那咱可没资格告诉他,说他练错了。”赵合山笑着说完,想了想,起身从背包里掏出一本已经毛了边《源能立体机动装置作战手册》。 他打算小小的“违反”一次军纪,把这册子给韩友山送去,至于到手后他看不看,看了听不听,往后还跳不跳……这些就不是赵合山能干涉的问题了。 不要腾跃? 呵呵。 当某人的亲儿子,曾经腾越天顶砍过戴呃,谁也不能保证他这个当爹的会腾出什么来。 赵合山这边刚出发,另一边,张洁霞已经系着围裙,拎着锅铲来到了训练现场。 “吃饭!” 就俩字,大体跟大罗金仙的索命符差不多威力,青少校从小怕到大,青少校的爹怕的日子,比儿子更长两年。 人直接从空中落下来,因为慌张,差点没摔一个脸朝地。 当然,就算是脸朝地,现在的韩友山也大伤不了。他的身体素质已经很强了,就算这样胡练,身上也只一些小伤。 “练练练练练,一天到头就知道胡练,你多大个人了?我看你这是要走火入魔,韩友山。” 张洁霞嘴里骂着,但其实心里很敞亮。 武力这事,既然儿子和温继飞他们走时,压根都没安排人指导韩友山,意思就再明显不过了,他们不希望韩友山对这事太有兴趣,更不愿意他将来也去砍个什么。 上阵父子兵?不存在的。 韩青禹已经注定把自己的一生,赔在人类抵抗阵线最前沿了,怎么都不愿意老爸有一天也去冒这样的险。 关于这一点,张洁霞是早就看穿了的,然后她也站儿子这边。 “你说你这练,最后能练出个什么来?”看着丈夫身上一身的伤,张洁霞的心疼变成火气,再一次涌上来,“韩友山你是觉得你练了能上战场啊,还是练了能揍你儿子啊?” “我……”韩友山咬咬牙,抬头,“那他们外面人都动手刺杀我儿子了,我这个当爹的,不得好好练练,回头砍他妈去啊?” “那是我儿子!老子忍不了这口气!”他拎着刀愤愤说道。 “嗯。”张洁霞先点了一下头,表示赞同,而后又是一个白眼,“所以你是觉着,你练一练能打得赢恤儿?还是小王爷、锈妹子……堂堂啊?” 韩友山:“……” “你让青子省点心行不?放心,有小飞和恤儿他们在呢,他们不会让青子出事的。” 张洁霞自己其实也担心,但是依然这么说,说着就有些恼火又无奈的感觉。 这天下多少人家儿子,偏她生了一个青少校,一路生死打过来,最后打到人都废了,也忘事了,这个世界还是要挂在他身上。 说话间,听见脚步声,转头看到是赵合山来了,夫妻俩忙都把情绪收起来。 “赵队长……哎哟,我这得先回去,你一会儿记得上家里吃饭啊。”张洁霞打了招呼,突然想到家里酒没了,连忙先告辞,准备回去买酒。 他们当然知道自己的儿子是谁,什么身份,但是本身,依然是好客朴实的山村人家作风,更绝不会看低了谁。 “赵老弟。”互相已经很熟络了,韩友山直接上前拽了他一把说:“走,正好吃饭去。” “我可不就是踩着点来的嘛”,赵合山也不客气,笑着答了,跟着往前走,路上偷摸把作战手册塞在韩友山手里,“嘘,天天看你一个人跟那练,这个给你,你有空随便看看。” “诶!”这册子看来是战斗秘籍没错了,合着儿子不肯找人教我,还好我还有哥们,韩友山激动点头,把手册收起来。 等到看见老婆走远了,才说:“对了,赵老弟,你最近要是有空,能不能陪我练两回啊?我这成天一个人砍树,我寻思大概也砍不出什么来。” “我?”赵合山犹豫了一下,他给韩友山当陪练,自忖应该是没大问题的,虽然韩友山的融合度估摸着不低,但是赵合山自己也是B级,而且有十多年的战场经验在。 “我倒是有把握能撂倒你,可如果让我干防御,我可能就有点拿不准了。”赵合山支吾推脱道。 韩友山惊了,“我这么强?!你不留神就接不住?” “不是,是你控制不来自己,咱俩容易打乱了。”赵合山不肯承认自己确实有韩友山说的这个担心,接着道:“而且就目前来说,我跟你也打不着。” “打不着?为什么?”韩友山茫然了。 “咱俩目前不同空间,明白吗?”赵合山笑着伸手指指高处,再指地,“你就没下来过,你知道吗?我反正是不跳的。” “啊?”不跳么?韩友山心说那我家青子可都是蹦跶着砍大尖的啊。 他正想开口继续追问。 “要不,我陪你练吧?”身后一个幽幽的声音传来。 韩友山和赵合山回头。 龙池大师一身灰色僧袍。因为刚从外面给人胡诌完回来,自我是出家人的认知很强,当场很认真地立掌欠了欠身,而后伸手指来,“你身上背的那个东西,我好像有点眼熟,觉着自己大概会。” “是的,你会。”赵合山和韩友山异口同声说。 “那你也给我一副?再给我点儿那个铁盒子里装的亮块块。然后,我陪你练。”龙池大师继续认真说道,同时把手掌摊开。 这位!华系亚方面军的功勋上将,曾经唯一目击军团仅只一人之下的巅峰超级,一度排名穹顶榜前十…… 韩友山眼神犹豫了一下,心动但是又不免害怕,猛然转向赵合山,“我会不会死啊?” 要说韩友山目前还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那么,姜龙池就更严重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 这要万一一个重手下来……明天全村吃席,姜龙池还得亲自给他做法事。 “不会。”赵合山的答案出乎预料,眼神满满都是羡慕说:“姜上将对源能战斗的熟练度太高了,根本不需要担心操控,也不用他去思考,所以这跟他有没有记忆完全无关,只要他心里想着不能伤你,你就是绝对安全的。” “……!”韩友山听完整个人无声了两秒,而后激动起来。 一个A级融合度,同时有着几乎无限源能块供应的人,如果再有一个曾经穹顶榜上的超级高手当陪练,教练。 “那我不说比吴恤、锈妹,小王爷,我不肯定有一天比堂堂强啊?!堂堂才一个B+!” 心里这么想着,憧憬着,有一天老子出手保护儿子的画面,韩友山猛地警醒了一下: “那我呢?我会不会一个不小心伤到他啊?你刚也说了,我现在的控制力还不行,我怕……” “……”赵合山努力缓了缓,抬手拍拍韩友山肩膀:“你想多了,韩大哥。虽然你是青少校的亲爹。” 753.关于锈妹也是条件反射(上) 姜龙池过去偶尔会因为一些事物的触动,短暂想起自己的身份,现在这种情况已经越来越少出现了,甚至他不再认得蔚蓝的军装,也认不出装置和源能块是什么。 他只是感觉熟悉而已。 趁着张洁霞去村里小店买酒的功夫,韩友山翻箱子,找到了姜龙池自己的装置交给他,又给他装上源能块。 ………… 盛海,新别弄的老屋。 小王爷低着头,默默满意的笑了一下。 今天这里,他做了他在这个团队里应该做到的事。 然后,青子也做到了。 韩青禹终于做了他苏醒失忆至今的第一个重要决定。尽管他说的是自己不能替青少校做决定,可是实际,当他认这个仇,这就是决定。 “为难你了,青子。”温继飞在心底小小的感慨了一下,接着开口,很敷衍地说了一句:“小王爷牛逼。” 青子必须的那份从头来过的成长,大概就从今天这里开始了,因为未来,会有更多无比艰难的决定等待他去做,比如去战斗,比如去杀戮……再比如,去赴死。 之前的天顶战争,他曾经做过决定,一个人去赴死而战。 温继飞不会允许这种情况以后再出现。 但是,青子依然几乎必然,有一天要再做类似决定,决定带上现在这里的这群人去赴死,带着溪流锋锐的一万人去赴死,甚至带领这个世界的百万长刀,去赴一场大约必死的战斗。 “青子?”现场折秋泓仍在做着最后的尝试。 “因为那三年友情和清白的命,我不计较你安排人刺杀我。”韩青禹语气低沉的回答,阻断了折秋泓再往下说的可能。 他似乎还在自我演绎状态里? 不,他说得其实有些哀伤。 哀伤于折秋泓这个“朋友”,一切情分,真的到此为止。 只不过他话里的这份哀伤,现场除去老友外,其他人听不出来罢了。 折秋泓当然听出来了,所以她知道,事情已经确定不再有转圜的可能。 沉默。 现场气氛说不上剑拔弩张,因为双方根本不在一个量级上,远航在场的人员如果出手,也不过是多一些人陪折守朝上路而已。 “……跑!”陡然声起。 脑海中不断闪过小时候和弟弟一起玩耍的画面,尽管那样的情景其实很少……折秋泓突然开口的同时,闪身整个人挡在吴恤身前。 她知道这样做的机会很小,小到渺茫,也知道自己这样做很无耻,但是,这已经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了,舍身挡住最强的吴恤,给折守朝最后一个逃跑的机会。 “吱呀。”暗墙被推开了。 折秋泓转头愣住,“你!”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折守朝并没有趁机会跑。 局面至此,他竟然主动打开了暗墙机关,从里面走出来。 “好久不见,青少校。哦,我忘了你废了,失忆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折守朝。以前像追狗一样追杀过你们,你说再见面一定要杀的那个,折守朝。” 左手举着一个黑色的通话器,折守朝一边走,一边自信的笑着,看向小王爷道:“别冲动,我这个可没被你屏蔽。” “然后呢?”小王爷没有语气的反问了一句,同时在心理困惑,这混账到底有什么依仗啊,敢这么自信,这么嚣张? 他努力想了,想不出来。 温继飞也一样想不出来。 折守朝并没有继续理会小王爷,他再次转看韩青禹,脚步停住。 “还好,我还认得你。”折守朝稍微顿了顿,嘴角勾起来,缓缓说:“其实我不光认得你,我还认得你家,认得你爸妈。” “……”谜底这么快就揭开了,现场除了折守朝自己从外面带回的那批手下外,几乎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所以折守朝手里的底牌,是封龙岙,青子的爸妈?! “我知道那里有一支蔚蓝小队驻防,其中有一个顶级,此外还有一些你们溪流锋锐的人,可惜了,刚才我们报的接头地点里,‘正好’就有一个在那一带……所以,溪流锋锐留在村里的那两个顶级,刚已经离开了。” 折守朝继续说着。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查到封龙岙的[],大概这并不难,哪怕蔚蓝采访的时候给韩青禹爸妈挡了面部,现实里知道这件事的人,依然太多太多了。 “折胖子你!”贺堂堂一时间没转过来,情绪激动了一下,目光看向折秋泓。 “不是她。”温继飞说。 如果是折秋泓……她应该不至于对青子的爸妈动手,而且她怎么可能会让折守朝去做这么愚蠢的事?! 温继飞安下心来,团队所有人,包括韩青禹本人在内,全都安下心来。 封龙岙是韩青禹的家,他爸妈生活的地方,那里之所以只有一支蔚蓝小队守卫,溪流锋锐留下的顶级之所以敢离开,是因为……那里,其实还有一只超级恐怖的存在。 那是一只老和尚。 折守朝的人也许没看到他,也许看到了,但是并没注意,并不知道他是谁。 而这只老和尚,他现在根本不会离开那个村子,这就足够了。哪怕他第一时间没穿装置也没问题,蔚蓝的守卫小队其实更像是“超神随时上将回归服务小队”,他们一直都有相关布置。而姜上将的战斗本能,是一直在的,甚至之前吴恤怀疑过,他这半年正在变强。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点是,姜龙池很在乎韩家人,人生忘却后的世界,他把他们视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仅有的亲人。 ………… 现场,折秋泓已经崩了,她很想提醒折守朝,很想说点什么,阻止他,却又清楚的知道,现在说什么其实都已经毫无意义。 折守朝依然还在状况外,底牌在手,他自信而冷冽地继续说道:“两百人,三个顶级,其中一个顶级巅峰的阵容,我想足够屠完那个村子了。” 从蔚蓝逃亡后的这段时间,折守朝并不是白混的,他的战力变强了,这不算很重要,更重要的是,他现在的另一重身份——他现在是清白炼狱二号人物。 而如今的清白炼狱,早就已经在他的帮助下,吸收了当年逃亡的那些隐世家族高手,实力壮大了很多。 所以,他口中的阵容并不是假的,也确实已经去到距离封龙岙不远的地方潜伏。 “我想青少校一定是一个很孝顺的人,对吧?” “当然。” “那么,恭送我离开?”折守朝语气挑衅,看一眼手里通话器道。 折秋泓:“……”她真的什么都说不出来,就像嗓子被卡死了一样。 “离开么?不如送你上路吧?”韩青禹嘴角冷冽一下,语气不重。 这是真正的愤怒。 这一次,他不是演的。 “……”折守朝愣了愣,似乎很难相信,这家伙不会是失忆连带傻了吧?折守朝不得不解释,强调说:“只要我出一点事,我的人就会杀进去。” “哦,那你出事吧。”韩青禹说。 754.关于锈妹也是条件反射(中) 折秋泓的父亲和母亲的关系,大致可以这样概括: 某一年,当时任领航人的年龄渐长,远航未来继承人的需求被摆上台面,父亲幸运地被组织伟大而睿智的领袖选中,负责提供一部分遗传物质。 然后,两人之间就再没有别的关系了。 作为远航的第二代领袖,母亲大体是一个完全没有感情的女人,终其一生,都只专注于远航的宇宙探索梦想。 折秋泓跟父亲也不熟悉。 尽管她从父姓。 但是,那也只不过是因为母亲根本不在意这些而已,在母亲的眼中,这些文化和传统全都毫无意义,折秋泓真正的身份只有一个:远航下一代的领航人。 那才是正确而唯一的符号,除此之外,她是男是女,叫什么,长什么样子,胖或瘦……全都无所谓。 在出生后不久,折秋泓即经历了一整套非常严格的检查,检测,她被认可选中了,作为接班人进行培养。 远航为此专门建立了一个培养委员会,其中包括各个领域大量优秀的科学家,母亲也算是导师之一。 后来,大概因为她的成长表现实在太出色了吧,同时只有一个领袖人选储备的情况,也令组织委员们感到担忧。母亲迫于集体压力,不得不忍耐,抽时间和父亲进行了第二次,也是两人之间的最后一次合作…… 折秋泓有个了一个弟弟,他就是折守朝。 折守朝没能通过培养委员会的检查、测试,而且差距不小,于是他被果断放弃了,作为一个弃子留在了父亲身边。 尽管这样,折秋泓依然知道了,她有这样一个弟弟存在,并为此偷偷欣喜。 因为“下一代领航人坚决的请求”,童年和少年时代,姐弟俩即互相认知,偶尔还会被带到一起玩耍。 折守朝不光是弟弟,他还是折秋泓记忆中那些年唯一的玩伴。 “尽管没能通过委员会的测试,弟弟至少应该是比一般孩子要聪明的。” 童年时期折守朝给折秋泓的感觉是这样,到少年和青年时代的初期,他也都表现出了不错的潜质。 在折秋泓接掌远航后,她把组织的武力系统交给了父亲,但其实本质上,是交给未来的折守朝。 然而,后来的折守朝,并没有如折秋泓期待的那样继续成长下去。 “到底是什么渐而无声地摧毁了守朝呢?” “妒忌,尤其是对我的妒忌和不甘。” “然后还有仇恨……” 妒忌和仇恨会让一个人愚蠢和盲目、冲动。 比如这件事,其实折守朝是否发现封龙岙有姜龙池的存在,根本就不是关键,他只需要想明白一个简单的逻辑就够了: 那对山村夫妻是The青少校的父母,普通人,在天顶战争,源能世界被公开后,他们被允许留在一个看起来隐蔽不严,防御不足的小山村,继续原来的生活。 这件事本身就充斥着天大的不合理,所以,它一定有别的道理。 一个碰了就会死的道理。 “结束了。” 当折守朝最后以青子的父母做为威胁,折秋泓知道自己连再开口的余地,都彻底没有了,垂着的左手有些轻微颤抖,她偏头,带着痛苦的目光看向弟弟。 折守朝也在看她,怔怔的目光同时流露出恐慌和恳求两种强烈的情绪。 到这一刻,就算再愚蠢,再盲目,折守朝也能猜到事情的真实情况了,当他的底牌根本没用,对面站着的,是溪流锋锐核心团队,吴恤,沈宜秀…… 折秋泓的侧脸,缓缓地转开了,避开了弟弟的目光,微微仰头时闭上了眼睛。 一切到此为止,她和现场远航的人不会再插手了,更不会参战,那样除了陪葬和毁灭不会产生任何意义,作为远航组织的领袖,这是折秋泓必须要做的决定。 同时她知道以折守朝的性格,一定还会挣扎。折秋泓会忍不住幻想和希望他能跑掉,但是实际他跑掉的可能,约等于零。 “杀!” 自知没有任何转圜的机会,折守朝这一个字陡然迸出来,同时有两拨人动手。 第一拨是封龙岙附近潜藏的那二百人,三名顶级,他们会按照预定的指令,杀进封龙岙。 其实到眼前这种情况,折守朝应该叫他们赶紧撤的,但是他没有,他反正将死,又怎么还会在乎别人的死活? 同时,折守朝的心里还存了一份“侥幸”——万一成功了呢?那样就算我死了,也可以让韩青禹痛苦终身。 第二拨是现场他自己带回来的人,大约二十人左右,其中有一名顶级。这些人在折守朝右手拔刀的瞬间,全部前冲杀出。 “颂颂颂颂颂……”面对一个人类顶级战力群,这样的出手无异于螳臂当车,唯一的作用,可能就是制造暂时的混乱和阻滞。 “别让他趁乱跑了。”“砰!” 小王爷和贺堂堂杀出去,锈妹在身侧出手,温继飞摘枪开枪的同时提醒了一句,这句话主要是跟吴恤说的,今天对折守朝的斩杀大体要由他来完成,青子现在还不懂杀人。 “吭啷啷”,死铁交击,折守朝带来的人不断倒下。 “嗯。”吴恤回答温继飞的同时,他手中的病孤枪,刚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穿刺两人,挟尸直贯折守朝。 折守朝并没有和手下人一起前冲,他在那一瞬间撤步,选择路线,向侧面墙体冲去。 吴恤盯着他呢。 折守朝很快,他比以前更强了,现在可能有顶级巅峰的实力。 但是病孤枪更快,因为用枪的人,叫做吴恤。 这是一场在顷刻之间就会出结果的博弈……不管折守朝怎么变换身形节奏,病孤枪一贯而去的枪尖,都跟着移动,牢牢锁定着他。 “死……”吴恤在心底说道。 就在此时,一个身形陡然出现在吴恤的视线里,出现在病孤枪刺入折守朝身体的最终轨迹上。 折秋泓。 她不是自己过来挡枪的,而是她刚才就站在那里,没有启动装置,没有做任何准备,也没有移动。 折守朝的路线选择,从最开始,把这一点计算在其中。 “哧隆!”最后的一瞬间,吴恤持枪的手腕一抖,病孤枪枪尖上挑,从折秋泓发丝间间穿过。 空气中几缕长发断飞…… “轰轰!”折守朝已经趁机冲破近处墙体,再破外面院墙,连破两墙向外面逃去。 同时,“崩嗡!”病孤枪暂时脱手,在空气中自行弯出一道弧线,绕过折秋泓。 吴恤自身身体前倾,脚跟蹬地,“颂!”如箭射出。 源能极限爆发,吴恤在另一头伸手接枪,流畅追杀而去。 没有人担心,因为吴恤生气了,以两人之间的实力对比,折守朝跑不出十步。 755.关于锈妹也是条件反射(中二) 封龙岙,韩友山已经砍出去了二十七刀,每一刀都是跳起来砍的,砍得极其花里胡哨,极其凌乱,其中被招架弹回来十一刀,被闪过去六刀。 姜龙池自始至终没有纠正过他。 这二十七刀没有间歇。 因为不论是弹回,还是被闪过,每一次落地,韩友山都会马上发现一个漂亮到不行的出刀机会,可能比老婆年轻时候还要漂亮,这些机会引导着他一次次立即衔接,再度出手。 “啧啊,羡慕死个人啰!”赵合山幽幽叹了一声,左手一个鸡腿,右手半杯米烧,低头端起来抿了一口。 虽然知道机会难得,但是赵合山并没有很专心去看,因为没用,光看没有用。 这场训练贯穿着姜上将对源能战斗的基础认知,本能习惯,他手上每一次接刀的力道、角度、节奏,都是一个巅峰强者的细节和精髓……可是,这些东西在手底的接触里,必须得亲身去体验,感受,才能慢慢学到一点。 这场训练的大体逻辑:我递招,教你怎么砍我,教到每一个细节,这样虽然最终你还是砍不到我,但是以后砍别人,足够了。 当然,姜龙池也可能根本没做这样的思考,就只是觉得这样好玩而已。 第二十八刀……韩友山落地站住了,没有再继续,弓着背气喘嘘嘘。 虽然这一次后续出手的机会仍然很漂亮,很诱人,但是他身体的源能潮涌,已经跟不上了。 “怎么样,累了吧?”赵合山喊话同时抬头看去,突然间眼神定了一下,眨了眨眼睛,身体缓缓后仰。 眉头皱一下又松开,赵队长的眼神转而满是困惑和难以理解的样子。 他甚至都没有站起来。 “不行,潮涌断了一下,现在提起来,又感觉怎么出手都不对了。”韩友山说完咳嗽两声,转回再次看向姜龙池。 老和尚的脚下还没动过。 “要不换你砍我一下?”好奇心起来了,韩友山试着问道。 姜龙池看着他,看了两秒,“也好。” 话音落下的同时,老和尚动了,但见僧袍“feng”一声膨起,地面沙石飞扬,人如电光一般向韩友山冲来。 这!看这个出手的源能强度,这个速度,再这个架势…… “完了啊!”韩友山情急想避,但是发现自己已经连避让的机会都没有,“出事了,忘了先提醒老头我很菜了。” 姜龙池这一刀,完全是另一个层面的战斗,韩友山是无论如何也接不住的。 他也来不及开口。 太快了,姜龙池身形瞬发而至,整个人在他身前大约五六米处猛然腾空,呼啦啦长刀劈至…… “欻!” …… 清白炼狱的人是从山的另一侧绕过来的。他们有自信可以轻易砍翻蔚蓝那支驻守小队,以及溪流锋锐还留在村里的一些人,但是担心这样动静太大,韩友山夫妻俩趁机跑了。 所以他们选择先不冲动,往前摸过来,等到被发现,或距离合适,再直接进攻。 其实刚才,赵合山就隐隐看出这边有人了,同时守卫小队站暗哨的队员们,也在通讯器里向他报告了敌情。 但是,不论赵合山还是队员们,那一刻都只紧张,但是没有任何行动,他们晕乎乎觉得这件事好神奇,除了看着,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要帮忙吗?”通话器里队员们问。 “这个,大概不用。组织起来来看一下吧,顺便捡个一等功。”赵合山回答。 就这样,清白炼狱的人顺利来到近处,因为山体角度的关系,他们的视线里第一个出现的就是韩友山的侧身后背。 他们当然能认出这是韩青禹的爹。 二百人的阵容,包括三个顶级,其中一个顶级巅峰。为了提振士气,这个顶级巅峰第一个爆发冲出…… 他要用一刀斩下韩友山,开启这场屠戮。 前冲,跃起,他斩了出去。 陡然,一个光头老和尚迎面斩过来。 “欻!” 清白炼狱的这名顶级巅峰,死了。 被一只老和尚,一刀给砍死了。 “什么情况啊?”秒,包括死后的残留意识阶段,他自己都还在懵逼和茫然。 然后,他后面的200人,现在也都很懵逼。 ……当刀锋切进血肉的声音传来,血水淋在地上的声音响起,韩友山怔怔回头。 姜龙池已经持刀落地。 他的身前躺着一具刚刚落下的新鲜尸体,血水依然喷涌。 然后对面不到一百五十米,站着呆若木鸡的200来人。 “咕咚!”韩友山一下子腿软,嗓子眼发干,几乎晕过去……但是他努力撑住了,“老子可是青少校的爹啊!” 姜龙池缓缓转头看他,用刀指指高处,再指指尸体,“看到了?面对你打不过的人,不要乱跳,知道了吗?不然会死。” 这是他第一次纠正韩友山的问题,也是第一次用语言指导……不,用事实。 “嗯……知道了。”韩友山看起来木木的,努力点了一下头。 等他再抬头,姜龙池已经转身,抬刀指去问:“那你杀……跟我一起超度他们吗?还是站这里看我超度?” 对面200人:“……” 韩友山:“……” 青少校的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刀,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喷涌的血,又看向对面那些人……心里思想冲突激烈,但是嘴上没有吭声。 除了是青少校的爹外,韩友山其实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山民。 当然,他不笨,他知道这些人是来杀他的,大概率也是儿子的仇家。 就这样,现场陷入一阵诡异的沉寂。 “谁?他谁啊?!”极度恐惧和压抑,让清白炼狱另一名顶级,最终崩溃了,不顾一切地吼了出来。 因为就刚才那一刀看,这个和尚很明显,不是一般超级。 这样的人,整个世界也找不出太多。 他有在猜,在想,但是脑子乱了,一时间什么线索都想不出来。 “……”对哦,我是谁?这个问题让姜龙池自己纠结了一下,转看一眼赵合山,心说这家伙好像知道我是谁。 赵合山站起来,源能激荡,“列阵!” 两边山口,蔚蓝守卫小队的人全部,全副武装站起来。 “好吧,反正你们也走不掉了……他叫姜龙池。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姜龙池上将。”赵合山说着顿了顿,目光看去然后继续道:“如果你们见识实在浅……他是曾经华系亚方面军的双战神之一,人类巅峰超级。” 其实赵合山的后半句就一个意思:华系亚方面军历史,曾经的一人之下。 当然他情商高,不会当着老头的面这样说。尤其当老头自己,是“第一次”知道这回事,他当年最不服气也是这件事。 这半句多余了。 因为清白炼狱这二百人,怎么也不是全都无知的,源能世界流传的故事里,也一直有一则关于姜龙池的著名传说: 三十多年前,陈不饿与姜龙池冰原同行,两个人,进攻雪莲总部。 那一战,陈不饿为保留实力迎战Ne,一直没有出手。是姜龙池一个人,一把刀,杀穿了八百里冰原,最终杀到Ne面前,并且还伤了他。 那一战后,雪莲总部迁移重建,从此再未公开存在,哪怕是一个大概的区域,都没有再公开过。 “跑!”本就战意萎靡的清白炼狱战阵,到此连最后一丝战意和幻想都彻底没有了。 伴随着这一声带着绝望的大吼。 两百人全部源能爆发,四散奔逃,战阵如一个刚被捣毁的蚂蚁窝一般,开始膨胀,不规则向外扩散。 他们知道现在绝不能一起跑,一起跑,就是全部一起死,他们选择的方向四面八方。 “这样,总有一些人能活下来吧?他只一个人,他们人少。”所有人都这样想着,期待自己会是最终的幸运儿。 就是这样的情况,赵合山依然没动,他也没让小队的战士们去做截杀。 “你们也太小看人类巅峰超级了。”赵队长幽幽嘀咕了一句。 同时间,“杀,啊……砍你们妈的!”杀声骂声来自一个人。 有一个人正在冲锋。 韩友山在冲锋,跟清白炼狱的人想法一样,他觉得龙池大师一个人不够,觉得蔚蓝小队人太少,他们大概率都要去战斗了,既然这样,我不能不去。 “老子是青少校的爹啊,不能怂!” 韩友山豁出去了。 然后,“轰!” 一道劲气轰然盖了下来,落地响声如一声闷雷,整个封龙岙都应声摇晃了几下。 姜龙池出手了。 在清白炼狱的战阵还没彻底膨胀开之前,这个刚知道自己是谁,大概率很快又会忘记的人类巅峰超级,举刀出手,一刀斩落。 当一切终于恢复平静…… 他刀锋所向的一整块区域,山林草木衣架全部消失,地面也没有石头,连再小的石头都没有,地面只有厚厚一层细到极致的土灰。 刚才独自冲锋的韩友山,茫然地停在那里,怔怔看着眼前情景。 那里,百人死。 百人跪降。 756.关于锈妹也是条件反射(中三) “竟然会有人这么想不开,跑来攻击一个存在巅峰超级的村庄,以为自己是Ne么?还是哪位没上榜的隐世高人啊?” 赵合山稳稳当当地踱步往前走,他刚联系了蔚蓝周边驻军派人来接收俘虏,处理战场,至于地上的一等功,姜上将和韩友山肯定都是不需要的,他和队员们就不客气了。 同一时间,“呼……呼!”韩友山背身而立,正在努力做着深呼吸。 虽然姜龙池看起来只是简简单单劈出去了一刀,但是那一刀过后,眼前已经是一个彻底的屠戮场,韩友山现在就站在这个屠戮场边上。 这可不是过年杀猪宰羊…… 视线中,血水不断浸湿土灰,地面沉下去寸许。 “所以老头原来厉害到这个地步。这就是人类啥巅峰的爆发么?那么我家青子,他得多强啊……还有他曾经历的那些……” “我以后一定不乱跳了。” 脚步声从身后不紧不慢地传来,僧袍宽松的大袖和衣摆轻声呼啦,龙池大师已经把战刀插回身后了,一身平和走到韩友山一侧停步,与他并排站立。 两人就这样,看着战场沉默站了一会儿。 “哎。”小声而又小心翼翼的开口,姜龙池打破沉默,用手背敲了敲韩友山肩侧。 心想着大师估计是要教我什么了!韩友山连忙转头,仔细聆听。 “你干的?”姜龙池说。 韩友山:“啊?” “原来你这么厉害啊?”大师用目光示意面前的修罗沙场,语气像是在说悄悄话,带着几分敬意问道。 “我……”韩友山整个人都傻了。 敢情这是已经忘了?这么快的么! 所以,老头不会是越强力出手就越健忘吧?韩友山有一脑门子的问号,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他很快警醒,意识到自己必须马上否认这件事。 要不然,大师真以为他这么强,下次对练……他就得挂了。 “不是啊!”韩友山连忙摆手,用力说:“这是你干的,不是我。” 这一句声音放出来了。 什么情况?地上跪降的一百多人不敢抬头,低着头一脸茫然。 “我?”姜龙池看看他,“放屁,我明明刚来。” 那一百人:“……” “……你一直在的。”韩友山无奈而又耐心说,因为这几年的相处,他还算习惯这样和大师沟通。 “是么?可我分明是一个出家人”,姜龙池示意身上僧袍,“我怎么可能杀这么多人?” 那一百人,那些刚死去的鬼魂:“……” “你刚说这是超度他们。”韩友山继续耐心解释。 “哦,这样啊,那你怎么站在这里?我都是刚从那边走过来的。”姜龙池伸手示意屠戮场的边际,边际正好就在韩友山脚边。 韩友山:“我……” “而且你手里还拿着刀。” “……” “刀上还有血,衣服上也有。” “溅的。” “杀他们的时候溅的?” “……”韩友山已经快百口莫辩了。 赵合山笑着走过来,他知道韩友山在急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说: “没事的,这事不用解释,而且你完全可以趁机会和他平辈论交一下……反正姜上将都会忘不是么,下次对练,他肯定已经忘了。” 咦?韩友山心说也是哦,挺了挺身,“好吧,是我砍的,所以老姜你觉得我这一刀怎么样啊?” 姜龙池双眼微眯,凝神想了想,“一般吧,换做我来,也就是随手一刀的事,但凡我稍微认真点,这里都不可能有活人。” 这么夸张?明明都把自己劈傻了,韩友山想了想说:“你吹牛的吧?” “吹牛?!老子现在就砍给你看。”姜龙池急了,伸手就去操刀。 地上那一百人:“……” ………… 盛海,新别弄的老宅摇晃欲塌。 乍然而起的响声和巨大灰尘,让外面满街的群众和记者都惊了一下,转头抬头看来。 利用折秋泓做的那片刻阻滞,折守朝先破屋墙,再破院墙,人至巷中。 但是就算这样,他也没能完全离开吴恤的视线,黑衣人如流线,病孤枪吐信在前,吴恤杀他,不出十步。 第七步…… 身后寒芒透骨,折守朝将死之际目光看去,一个惊慌的少年就站在巷道里……或是因为被惊吓到了,他整个人怔愣在那,站着不能动弹。 “颂!”折守朝拼死冲刺,探手,一把掐住男孩咽喉,而后凌空转身,由背对变成直面吴恤。 他把男孩挡在自己身前,挡在病孤枪枪尖上,缩起身体,用男孩瘦弱的的身躯严严实实护住自己全部要害。 与此同时,他也并没有停下来,脚下一步蹬墙,带着男孩仍在急速倒退。 折守朝并不放心。 吴恤是溪流锋锐最让人看不懂的一个,在揣测中,他以冷血麻木闻名,如果他完全不在意,这一枪完全可以将男孩和折守朝一并捅穿。 “嗖!”吴恤手腕一挣,病孤枪回收半截。 而后,街面“哗啦”,所有人都慌乱惊呼起来。 因为此时,折守朝挟持男孩,已经凌空退出巷子口,落在街面上。 一辆来不及刹车的轿车撞在他身上,折守朝纹丝不动。 男孩因为身形比他小不少,倒也没被车撞着,只是受了惊吓,本就虚弱的面色愈加煞白,冷汗直流。 “卫雨?卫雨!”是弟弟,张佑晴第一时间看清了,一下子整个人失去冷静,一边喊叫着,一边盲目地向前冲去。 路人已经来不及拦她。 她会死。 同一时间,又一道身影从巷口出现,吴恤手握病孤枪前端,前冲落地……偏头说: “站在那。” 这是这个世界第一次这么多普通人在现场听到吴恤说话。 他说话似乎有一种特别的力量。 张佑晴那边怔怔地站住了。 街面的哗然声也随之停止。 群众和记者连忙退开,远远地形成一个半圆。同时间,更多的人从巷子里走出来,温继飞、小王爷,沈宜秀少尉的铁甲…… 折秋泓带着人也了跟出来。 当然还有,“青少校!” 张卫雨今天已经追着韩青禹跑了三个地方了,少年的幻想,就是希望有一刻,当自己在青少校的视线里,用尽力气告诉他,“有一天,我会跟你去穹顶。” 他终于出现在青少校的视线里了,可惜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张卫雨张嘴又闭上,他羞愧极了。 ………… 折守朝就站在街道中间,不进也不退,更不靠近建筑,除左手持刀架在男孩的咽喉上外,整个人缩起来,尽力藏在他身后。 他不跑了,再跑只会暴露更多破绽,给吴恤和温继飞机会。 然后,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 要是以前的世界,劫匪还可以提条件,要一架直升机什么的好逃出生天,可是现在折守朝要一艘飞船也没用……这个世界大概没有人能开飞船逃过杨清白的追踪。 折守朝知道自己大概走不掉了,可是又还不甘心,不想死…… “收枪。”现场,折守朝先打破了僵持,他在张卫雨身后喊道。 尽管他是顶级巅峰,按说并不畏惧源能枪械,但是现在的情况特殊,他真正依靠的是手里的人质,而且对面那个人是温继飞。 枪神温继飞,溪流锋锐不涉武力最可怕的人,温继飞。 溪流锋锐在场能配合他的人也多。 “……嗤”,温继飞点好了烟,抬头笑一下,“所以你是真的以为溪流锋锐在乎这些么?以为随便挟持一个普通人,就能威胁韩青禹?” 他的语气不轻也不重,像在说一件轻淡而又难以理解的事。 说起溪流锋锐的作风……The青少校的名声是很好,但那只是基于他为人类而战的那个方面,那些事迹而已。 除此之外,关于他个人品性的传言相对要纷杂很多,总结来说,他可能并不算是一个好人。 757.关于锈妹也是条件反射(下) 因为温继飞的这两句话,现场围观的群众和记者纷纷侧目,看向溪流锋锐一群人。 “是啊,溪流锋锐,The青少校,他们真的会因为一个普通人,就被威胁吗?” 毕竟如今的这个世界,死亡已经太多太多了,个体的消逝,似乎早就已经不再是一件多大的事情。 何况全人类本身就在等待一场末日浩劫的降临。 也许不久,就都会死。 连人类文明都不复存在。 “对了,那个人是谁啊?”围观人群终于记起来疑惑。 “好像,好像叫做折守朝,是的,蔚蓝全球通缉过他,还有那个远航,也发过澄清关系的声明,我看过,就是他。” “这个人以前带人追杀过青少校他们。” “嗯,差点,我们就见不到溪流锋锐这群人了,那样自然也就没有天顶战争那一刀,幸亏有张军长……” “得,张军长今日才刚安葬,这混帐就跳出来。” 源能世界里的很多事,到如今早就已经不是隐秘了,而且现场本就已经赶来了不少蔚蓝和其他源能世界里的人。 折守朝的身份迅速被揭开,溪流锋锐和他的关系也被阐明,局面看起来更加势在必杀。 张佑晴听见这些议论,一下又慌了神,“求,求求你们,救救我弟弟。” 她小心翼翼地哭着哀求,生怕溪流锋锐真的完全不顾弟弟的生死,去杀他们的仇人。 岿然的铁甲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除此之外,完全没有人理会她。 相比张佑晴还有围观人群的犹疑,折守朝反而非常坚定,丝毫不为所动。 如果现在的青少校还是以前那个,他可能没有把握,但现在折守朝明确知道韩青禹的情况,所以,他很有把握,十九岁的韩青禹连杀人都不敢,又怎么可能做决定,让一个小男孩去死? “收枪!”他直接又大吼了一声。 温继飞不动,烟头的轻烟在他眼前飘动。 吴恤准备动。 “收枪!我数3、2……”折守朝手上用刀,战刀内收,随数字压迫向张卫雨的喉咙。 “好!”温继飞神情无奈一下……终于还是承认自己说的是空话,实际做不到,他把枪背起来,摊手示意。 一只充满戾气的眼睛,缓缓从张卫雨瘦弱的肩颈之间探出来。 折守朝先看了一眼温继飞,确认他手里已经没有枪,而后,仇恨的目光转向韩青禹。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这个人,我应该还是曾经那个折守朝吧?有远航武力系统在手,也是蔚蓝的少将,我还会去太空……” “放开他,你走吧。”迎着他的目光,韩青禹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当场人群都愣了一下。 他们中很少人知道,这句话其实是真的。 韩青禹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局面,但是心里明确地知道,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同时也不可能做决定,让一个小男孩去死。 这种矛盾的心理和无力感,让他选择放弃追杀,让折守朝先走。 但是, “走?你以为我还走得掉吗?你以为我会傻到还以为自己能走掉吗?!”折守朝突然有些疯狂的向他喊起来。 他可以相信韩青禹当场真的愿意放他走,也很想活,但就算是这样,折守朝依然不认为自己能真的走掉,能活下去。 温继飞,朱家明,吴恤,杨清白,还有那一万疯狂的暴徒……溪流锋锐的强大和他们一贯的风格,让折守朝绝望。 他这次既然耐不住露脸了,照面了,就绝不可能再躲起来。 所以,折守朝不敢走,也不放人。 “那你要怎么样?”温继飞目光笔直问道。 我要怎么样?是啊,我要怎么样呢?折守朝自问,然后突然呆滞了一下,他似乎并不能做什么。 吴恤趁机准备移动,混入人群。 但是就在这时,折守朝猛地抬头,“你们先不要动,一个都不许动,谁动……” 他意识到了担心,怕吴恤他们混入人群,找位置出手。 为做恐吓,“嘶啦”,折守朝手中刀锋一声轻响。 人群一阵慌乱地惊呼。 张卫雨还活着。 折守朝知道自己一旦杀了手里的人质就会死,所以他没杀人,手上刀锋轻移,他在张卫雨肩头划出一道伤口。 “动!我就一刀一刀剐杀他!”他狰狞说。 吴恤刚准备迈出的脚步不得不停下来。 局面就这样再次僵住了。 除了那个十三四岁的男孩肩头流出的血,还有他拼命忍耐,牙关紧咬发出的咯咯声。 街道上围观的人变得越来越多…… “对不起,青少校!对不起啊,我本来……”作为人质的男孩突然带着惭愧和内疚喊出来,大概也把忍耐的疼痛一并吼了出来。 瘦削、煞白的脸上眼泪流下来,他在哭,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痛苦。 韩青禹愣一下,很快明白了张卫雨的意思,微笑起来说:“没事,你先别说话,忍耐一下。” 他怕张卫雨再说话会激怒折守朝。 可是,张卫雨并没有听话。 “我不怕,青少校……我草特妈!”疼痛里裹着青涩的声音,带着颤抖,骂出来。 折守朝手上用力……张卫雨身体挣扎了一下,继续骂:“我草特么像条狗一样躲在我身后,被老子骂了,还是不敢杀老子。” “嘶啦!”又一刀。 不过下手并不重,可能折守朝也怕这个瘦弱的人质,就这样死了。 人群再一次凌乱的惊呼,他们谁都想不到,那个看着不过十三四岁,瘦弱的男孩,竟然能够这样刚强和无畏。 是崇拜青少校的孩子,傻乎乎地不愿意在他面前丢脸吗? 还是他其实希望激怒折守朝杀他? 站在人群边上的张佑晴一下放声大哭起来,“别说了,卫雨,不要说了啊。” 张卫雨偏头看了看姐姐,忍痛的牙关再次松开。 “没事,其实一刀和几刀差不多疼,姐你看,我这样骂他,他还是不敢杀我,他真是个狗比啊……” “嘶啦。”第三刀划过。 折守朝没有就此罢手,手肘再动。 “够了,停,停下来。”对面韩青禹终于因为情急,大声吼出来。 折守朝顿住,看向他,先是恐慌和愤怒的眼神,继而变得没有情绪,再两秒,阴沉地笑起来。 “你看,他多崇拜你啊,青少校。不如你告诉他啊,告诉这里所有人,告诉全世界……你现在,其实是一个废物。” 折守朝冷笑着说: “你没死,可是你废了,你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不是么?来,告诉他们。” 伴随着折守朝的话音落下,人群彻底沉寂下来,所有的目光都投向韩青禹。 之前的把那个传言记忆犹新,所以青少校他…… 韩青禹没有说话。 “说啊!”折守朝狰狞地吼起来,同时手肘做出再次移动的姿态。 他似乎终于想到自己能做什么了。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报复。 折守朝疯狂的吼叫着,刀口压在张卫雨已经被切开的伤口上,不断深入…… 这一刻,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刀口和青少校的脸上移动。 “是的,我废了。”韩青禹终于开口。 人群无声静默。 折守朝动作停住,满意地笑了一下。 “他失忆了,实力下降,明白了吗?更可笑是他连战意都没有了,你们的英雄,现在是这个样子,你们都看见了吗?“ ”如果现在让另外那些人走开,我就会当着你们的面,砍死你们的废物英雄。” 折守朝吼完顿了顿,目光再次看向韩青禹。 “怎么办?他们好像还不信,哈哈,你来证明好不好?” 韩青禹看着他没说话。 他还能忍。 吴恤至少没有表情。 温继飞和小王爷什么也没做,他们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 但是一旁的锈妹和贺堂堂,已经快忍不了了。 “来,让我看看天顶战争的熔岩火焰,你给我看一眼,我就放开他。”折守朝刀锋下压,同时大吼:“来啊,怎么,做不到了吗?” “我,做不到。”韩青禹承认了。 人群里发出一阵小声的哗然和议论。而更多人,无声注视着那个特殊的身影,他是青少校啊。 “那你来个踏空而立好不好?天顶战争你不是能站在天上吗?你不是一直很喜欢腾跃吗?来,给我看一次踏空而立,我就放开他,或者你承认……” “我做不到。”韩青禹再一次承认了。 人群里一部分人开始相信这是真的了,另一部分则还不愿意承认,固执而努力地在说服自己,这只是青少校为了保护那个小男孩,不得已配合折守朝。 他们都开始心疼,开始愤怒。 因为不用人告诉,他们也能猜到,如果事情是真的,青少校伤在什么时候。 他为人类斩了戴呃……变成这样。 “哈!哈哈哈……废物!什么青少校,一个废物而已。”折守朝大笑起来,“所以,知道了吗?他已经完了。” “你们那么多人的希望,现在其实已经是一个废物了。” “今天就算我会死,很快,你们也都会死。” ……没有人可以这样羞辱青子,韩青禹身旁,贺堂堂和锈妹彻底忍不住了。 “放心,老子待会儿一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贺堂堂咬牙切齿说道。 同时间,“欻啦!”铁甲背后长剑出鞘,脚步作势向前。 “锈妹你……”怕她真的冲动,温继飞连忙转头,向她吼了一声。 很平常的画面。 折守朝看着甚至感觉有些戏谑和得意。 ………… 封龙岙。 赵合山和韩友山一起,好不容易终于把姜龙池劝住了,没有展示他的实力。其实就是他们劝了一会儿后,老头自己忘了刚才准备证明什么了。 现场蔚蓝部队已经赶到,开始接收俘虏。 龙池大师乐呵呵混在其中捡亮块块,以为谁都没注意到他。 赵合山捧土帮韩友山抹了刀上的血,又替他盖掉身上的血迹,而后,搭肩膀揽着他一起往后走。 “怎么样,刚吓着了吧?其实这一次看都怕,我们一开始也一样,所以别在意,没事的。”赵合山说:“到后面缓一下。” “还有啊,以后刀上的血,其实你用源能震一下就自己没了。”他一边走,一边继续说。 “嗯。”韩友山应声,然后转头,“对了,打架真不能跳么?” “嗯?” “这个书我刚看了一眼,书上说不让腾跃,说了三遍,你也说你是不跳的,老头刚才也这么说,可是我看我儿子,他又好像都在跳……” 韩青禹一次次跳得可太高了,亲爹回忆着说。 “哦,他跳很正常啊。因为实际只是在比我们强的敌人面前,我们才不能腾跃,然后大尖比多少人都强,所以我们多数人都不可以乱跳。而你的儿子,他叫做青少校,明白吗?这个世界比他强的人,或者大尖,很少啊!很少很少!” “哦。”韩友山点头,但其实心里还是狐疑,因为根据蔚蓝播放过的那些影像,臭小子好像很早之前,就开始乱跳了。 那时候他就这么强了么?不是吧? “另外可能他爱跳吧,单纯就是喜欢”,赵合山笑起来继续说,“其实他不跳也能杀人杀大尖,站着不动都能杀。” ………… 盛海。 人群在沉默,张佑晴在哭,张卫雨仰着头,喉咙抵着刀锋,一边流泪,一边不肯出声。 折守朝在笑,在骂。 韩青禹没有动,没再说话。 这时间,一旁早已经低头不愿再看的折秋泓,心头突然生出来一个奇怪的第六感……她猛然抬起头。 “不要啊!” 下意识还是舍不得弟弟死在面前,折秋泓不及出口,在心里喊,然后目光看去。 先看韩青禹,再扫向折守朝…… 晚了,折守朝的身后,一柄成虚的战刀,已经划着无声的弧线飞至。 战刀自转。 刀刃侧旋…… “欻!”折守朝一声惨叫出口,他握刀的手臂,已经被齐肩切割,冲天而起。 “欻!”有益声,继续斜上的刀锋切开了他的后颈。 如泉水般喷出的血雨纷扬。 但,折守朝是顶级巅峰,他还没死透。 所以,“砰砰砰砰砰……”温继飞摘枪开枪,源能死铁子弹一颗颗狂飙而至,撞在他依然完好的右臂上。 同时,吴恤已经持枪杀出。 而韩青禹,站在原地缓缓收回目光,若有所思低一下头,嘴里默默念出来:“锈妹……梨涡斩。” 如果你能收起你的自以为是 其实复更后基本不太看评论,因为身体还不好,不想被shax气着……今天没忍住看了一下。 1,装逼水平比以前差了很恶心。 这是十九岁普通人心态的韩青禹,感觉必然不同,不然就是乱写了。 这根本就不是装逼情节,只是让他感受以前没感受的东西,为另一条路的打开提供合理性。 同时让全世界知道他废了的,为后面真正的大情节做铺垫。 2,折守朝智商没展现就是写得差。 这个世界本就有煞笔。被仇恨嫉妒蒙蔽后,垂死畏死的人,你希望他多睿智? 他逼韩青禹承认这个是有原因的,别忘了远航希望的舆论。 3,最后,断更三个月回来写完穹顶,书已大伤,你说是为了赚钱,我不如道歉解释开新书。 回来写,是我的性格必须给支持我的读者一个交代,一个完整的故事。 各位优越感大爷们,不如有缘下本再相逢,或再不相逢。 758.梨涡 普通人看源能战斗,看影像还好,看现场压根就跟不上。盛海街面,等到人们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战斗已经宣告结束,吴恤站在原本折守朝那个位置,一手救下男孩的同时,另一手持枪将人逼在地上。 他已经不需要杀他了。吴恤内心的骄傲,也让他不习惯对一个别人斩下的,垂死的敌人做补刀。 全场寂然,只剩空中一把继续斜上,划着弧线的战刀,终于发出破风的呼啸声。 视线里,战刀自转高起低回,走了一个如同回旋镖的轨迹,最后低低“欻”的一声,嵌回韩青禹背后。 所以,是青少校的左手刀。 锈妹梨涡斩……许久未见了。 这世界其实很多人都有听说过,在青少校战斗生涯的初期,这一招曾陪他走过许多险死恶战,只不过他后来的战斗实在太辉煌,太盛大了,这一式“名字里姑娘带笑”的战技,反而渐渐被人门们忽略和淡忘。 而今天的这一刀,之前完全没有人看到他怎么拔刀,怎么出手,可能吴恤看到了,但是他不会有反应。 滴答, 滴答, 两秒后,长街两头,山呼海啸。 全场不管是因看到这一刀又找回信念的人,还是心里其实依然在质疑的,这一刻都一致在欢呼和沸腾。 欢呼声中,韩青禹毫无感觉,他刚认了一些屈辱,不算非常难受,现在突然觉得欢呼和荣耀也很清淡。 倒是有一件事,心里感觉挺重要的,韩青禹偏头看向锈妹说: “你真的有梨涡吗?” 刚才梨涡斩的出手完全就是条件反射,所以韩青禹觉得,锈妹对于自己来说,可能要比之前认为的还要更特殊些。 “小时候有,长大不知道。”锈妹声音清朗回答道。 “那我看过?”韩青禹说:“不然怎么会有梨涡斩?” “嗯……”铁甲下的女孩犹豫着,拖了个长音,最后点头带着笑意,“嗯,你看过。不然怎么会有梨涡斩?” 她说完有一种小把戏得逞的窃喜和得意。 “那,梨涡应该挺好看。”韩青禹想着说。 “当然。”锈妹认真点头说。 两人说话的同时,现场已经进入到收拾残局的阶段,蔚蓝过来的医生正在给那个叫做张卫雨的小男孩做包扎治疗。 其实更早一些,折秋泓也走向过他,想要帮忙救治。但是小男孩和姐姐听说她的名字后就拒绝了,现场的所有人也都拒绝。 折秋泓只好退出来,走到另一边,躺在地上的折守朝身边,就这样隔着七八步的距离,看着他。 蔚蓝的另一组医生蹲在地上,正在给折守朝做检查,检查进行得很快,因为并不是为了救治。 蔚蓝医疗系统不像普通社会,会努力抢救垂死的重犯,然后再审判他。在源能世界的医疗体系里,浪费源能是非常可耻的。 但凡它能让多一个战士活下来,就不该用于救治罪犯。 “最多三分钟。”医生站起来的同时看表,说:“不可能活了。” 然后他转头,蓦然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折秋泓。 其实折秋泓之于源能世界医疗界的名声和地位,某种程度上要大大高于她在远航的领航人身份。 在这个领域,她是神一般的存在。 现场医疗队很多人都曾听过她的课,所有人都看过她源能医疗方面的著作。 医生的眼神犹豫了一下,他刚才的话,大概要不作数了,因为如果是折秋泓来救,折守朝也许还有一成左右的生机。 而后,整个医疗小队的眼神都不自觉紧张和警惕起来,这个世界人可能经常因为武力而产生警惕,因为医术,这可能是第一次。 折秋泓看出来了,看了看他们,平淡而理性说:“放心,我不救。救活了对他也是一种折磨。” 张卫雨被用担架抬上了救护车,走的时候驻防的军官似乎在夸他。不过韩青禹并没有上去关心和鼓励什么,哪怕小男孩刚才的表现让人感动……他在乎生死就已经足够了,在乎不了更多人的期待。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折守朝渐渐停止了身体抽搐,然后呼吸,心跳,生命源能波动趋近于无…… 三分钟时间到,从医生的判断来说,他死了,就算是折秋泓也不能救。 “我带走他的尸体。”折秋泓说。 现场负责的军官犹豫了一下,转头看了看医疗队的人。 医生低头看表,特意又等了几秒,点头。 “死了,神仙不能救。”他小声说。 然后军官转回,向折秋泓敬礼,点头同意。不管现在的情况多少疑点,远航毕竟发布过与折守朝撇清关系的声明,而作为远航的领航人,折秋泓现在肩头顶着的,是一枚非战斗系统的中将肩章。 “谢谢。”折秋泓并没有亲自上手,两名手下从她身后走出来,问医疗队要了一块白布,把折守朝的尸体裹起来。 就这样,不急也不慢,不悲伤也不紧张,抬向他们的车。 折秋泓转身跟着走,脚步一点也不急。 “等一下。”温继飞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折秋泓站住了,所有人站住。 然后是脚步声,温继飞走过来,顿了顿说:“我记得青子的源能块,还有7块在你手里。” 一直平静的折秋泓在听到这一句后,双肩终于轻微的颤抖了一下。 所谓青子的源能块,其实是一个特殊的叫法。天顶战争之前,韩青禹曾经倒灌过一批附带他的生命源能的源能块,放在折秋泓这里,这东西可能全世界仅有。 后来,这批源能块救了杨清白的命,也被用于韩青禹昏迷期间的治疗……最后还有剩,剩了七块,在折秋泓手里。 就是因为这七块生命源能块的存在……其实刚才,折守朝还有机会活。 这其实是一场交易。 刚才,当折守朝挟持人质站在大街中央,折秋泓没有跟他说过话,但是姐弟之间,用眼神对话完成了一场“可能***”。 折秋泓完全站在功利的立场,要求折守朝充分利用自己的剩余价值,条件是:我依然有可能救活你。 折守朝选择去做,他最后看似癫狂的报复,和对韩青禹的羞辱,其实着重坐实了一件事:青少校废了。 这正是远航需要的舆论。 别看现在全场都在向韩青禹欢呼,但其实,等到热情冷却,他们更在意的,更热衷于讨论的问题,依然会是:青少校好像真的废了。 这一点放在那些做决定的议员们身上,效果会更明显,因为理性和功利现实的权衡才是他们的标签。 “瘟鸡……”折秋泓开口。 “给我吧。”温继飞把她的话打断了。 ………… 另一边。 “所以,梨涡是在这里还是这里?”韩青禹指了指嘴角,又指脸颊。 “在这里。”铁甲用粗大手指指自己嘴角的动作看起来古怪又有趣。 “下次看一下。” “嗯。” 759.两个月后的远征 两个人就这样,在四周的人声鼎沸与生死紧张中,互相平常地聊着天,聊得专心致志。 这一刻说话的韩青禹是生动的,你很难想象会从他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梨涡应该挺好看,下次看一下,但他真的就是说了,而且说得很认真。 然后,很快给出肯定回答的锈妹,也一样生动而鲜活。 过往,每当有人提及类似的话,她总难免会低落,至少不会很期待,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我想我可能快出来了,青子。”沈宜秀少尉的铁甲踟蹰了一下,犹豫着要不要提前告诉青子这个消息。 这句话要不是因为最近一阵麻烦事情多,她可能前两天就已经忍不住跟大家说了。 其实,锈妹身体自我感知的变化,已经持续了有一年多时间,这一年多里发生的很多可以说,不好意思说的情况,都在向她说明同一件事:她正越来越像一个正常人,一个身体正常的女孩子。 到最近半个月左右,身体给出的信号开始变得越来越明确和强烈,它似乎正急切而努力地告诉锈妹:可以了,来,让我们出去,离开这幅铁甲。 “要不是正好跟折……折医生闹翻了,本来可以趁这次机会,让她帮我检查,或干脆试一下的。” 想到这,铁甲仰首欲说的动作缓缓顿住。 “既然这样,还是等下次机会,或真正出来了,再给他们一个惊喜吧。要不然先说了又出不来,他们怕也会失落的。” “是的,这样也更有趣,他们一定认不出我。因为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长什么样子呢。” 沈宜秀心里这样想着,想到自己以一个普通人的样子回到他们面前,而他们都不知道她是谁,她觉得一定好玩极了。 “万一他们冲我吹口哨……哈哈,一定得是个大美女啊,沈宜秀。”她跟自己说。 “你想说什么?”韩青禹看着她困惑问。 “……没。”锈妹醒过神来。 “哦,那你漂亮吗?”韩青禹突然问道。 因为没有记忆,他反而很自然就相信了锈妹刚才的话,觉得她既然答应下次可以看,就一定可以出来。 “啊?我……关你屁事啊!”明明聊得好好的,沈宜秀少尉突然间就急了。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原先知道我被长期困在铁甲里的时候,他们还关心我的生命和健康,结果一想到我可能出来,就只关心我漂不漂亮了! 这要万一我不漂亮,可怎么办啊?!沈少尉莫名压力山大。 “哎,你们俩聊什么呢,聊得那么认真?”贺堂堂本来是打算吃掉折守朝的,没吃成,有点郁闷,回来大声说。 韩青禹也郁闷,明明聊得好好的,莫名其妙就被骂了……所以他转头也说:“关你屁事啊?!” “哎哟,脾气不小啊你小子,你是没挨过炎朽吞噬者的咬是吧?” 贺堂堂刚给自己取了又一个外号,说话间撸起袖子,作势就要朝韩青禹扑过去。 “欻!” “来!”韩青禹没伸手,背后战刀跳动了一下,眼神沉稳看着他。 伟大的炎朽吞噬者顿了顿,猛地想到了刚才那一刀梨涡斩,又猛地想到,自己其实是一只食腐动物…… “算了,我先不跟你计较。” “不行,不计较怎么行呢?必须计较。”贺堂堂这边话音刚落,温继飞走过来,笑着打岔。 他没跟韩青禹提自己刚向折秋泓要回生命源能块的事,也没把此时的心情表现出来……脚步经过贺堂堂,直接走到韩青禹面前。 “怎么样?刚杀人了。” 韩青禹愣了一下。 “对哦,我刚杀人了!” “为什么毫无感觉呢?” “是因为我本就杀戮无数,那种状态还留在意识里?还是源能世界里的杀戮,本就如此轻松和平常?” 温继飞仿佛能听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一样,笑起来,“可能你没把他当人?这就对了,别把他当人。这个时代很多人都已经不是人。” 韩青禹笑了一下,点头转移话题问:“对了,那个孩子情况怎么样?” “没事,小孩挺坚强的。”源能的世界里,除去伤残死亡,一般的受伤大概都可以被表述为没事,温继飞说:“对了,你猜刚才盛海战区的人问他需要什么后续帮助的时候,他说了什么?” “什么?” “他说想要破格参加源能融合度检测。未来有一天,跟你一起去穹顶。” “可是他看着还很小。” “我打听了一下,差一点就满十四了,不过身体看着比较弱,所以显小。”温继飞说:“但是这个跟融合度可没关系,你们忘了吗?上次太国还有一个从小变性的娇弱美女,查出来是s级融合度。” 温继飞说的例子让在场几人都笑起来,这事是真的,而且那个“小姐姐”是这次全面征兵,太国唯一出现的s级。 据说因此,太国那边民间还盛行过一个传言,说是男女的融合度平等,唯有变性,可能可以提高融合度…… 这个国家好像要彻底走偏了。 “好吧,那他们同意了么?”韩青禹问话时,救护车已经消失在视线里。 “同意了啊,那个姐姐看拦不住弟弟自己也要去,结果姐弟俩一起,都同意了。别忘了他们可是跟你有关联的人。”温继飞笑着说。 “哦,可是咱们华系亚的征兵检测,不是已经结束了么?好像全世界都结束得差不多了。” 韩青禹记得自己曾经听温继飞说过,蔚蓝每一座检测场的建立,都是巨大的消耗,要不是天顶战争收获巨大,人类根本不可能进行这样大范围的检测和征兵。 这样一想,华系亚方面难道要专门为姐弟俩建一个检测场?那也不可能啊。 “好像阿菲利加那边还有两个国家没收尾。”温继飞的意思,那对姐弟大概会被送去那边参加检测。 “原来是这样。”韩青禹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既没有表达关心和期待,更没有劝阻的意思。 在这个末日威胁下的时代,每个人都有权力选择自己的路,不管理由是什么,然后或因之强大,或更快的走向死亡,都是自己的决定和命运。 韩青禹现在也一样要做决定,本人去还是不去,两个月之后的那场南极大陆远征。 760.吃饭(一更) 红木的老桌子,看着已经有不短的年头了,当然这个时代的古董不值钱,甚至多数国家的钱也早就已经不值钱。 折秋泓一人一椅,独自坐在桌子前面。 此时并不是饭点。 远航的人刚从新别弄那边带了折守朝的尸体回来这里,到地后,折秋泓下车,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现在很想吃饭。 折守朝死了,在路上就彻底死了,时间已经被掐算到底,在没有生命源能块的情况下,就算是折秋泓也吊不住他的命。 尸体被重新裹起来,从车上抬下去的时候,折秋泓自己转头进厨房,淘米下锅,煮了一锅饭。 然后她也不烧菜。 ……白色的小碗,米饭颗颗紧实而晶莹的冒了尖。 折秋泓低着头,很有仪式感的一筷子下去,把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然后开始很用力地嚼。 下属临时端来了两个小碟子,小心翼翼放在桌面上。 其中一个碟子里是盛海人日常喜欢的咸菜,另一个是来自熊占理的昂贵鱼子酱。 折秋泓都不去夹,快速咀嚼一会儿,把干饭咽下去,接着低头又扒了一大口,继续无声用力地嚼起来。 第一碗,第二碗,她就这样安静而用力地吃着饭,不光不说话,出去眼神有些沉重,她甚至没有表情,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哀伤。 很快,第三碗……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折秋泓就是一个不被允许抱怨的孩子,不管是委屈、愤怒还是痛苦、纠结,她都不许表达。 这是远航接班人培养教育的一部分,小女孩的情绪不可以向人宣泄,也不可能得到任何来自他人的安慰。 如果她因此挺不住抑郁或是疯了?那就疯了。 这只证明她不适合,接班人培养计划失败。 还好,在那个过程里,折秋泓自己找到一种独自宣泄情绪的方式——吃东西,用力地,吃很多东西。 要不是后来的她学习、成长,渐渐看淡了很多东西,养成的性格理性冷静,大部分时候情绪稳定,她应该早就不止目前的体重。 无声的,第四碗…… 身边不是看着她长大的一部分下属,已经开始有些呆滞了。 回想一下,似乎母亲去世的那次,也没吃下太多,大体并没有特别伤心,就如母亲对于她自己的死亡,看得也很平淡。 “至于守朝,除去亲情,也许因为我仍清楚记得记得他孩提与少年时的样子吧,不能接受他最终变成这样,又走到今天这一步。” “然后我今天的情绪,也许原因并不止于守朝的死,也包括另一些东西的失去。” 这是一个哪怕处在情绪之中,也能客观理性分析自己的情绪的人。 但是,她现在已经吃下了连续第六碗饭,马上第七碗……大概能有个小半碗的样子。 小饭锅已经空了,连锅底和壁都刮了。 折秋泓自己刮的,刮得很认真,很仔细。 “胖子,胖医生,折胖医生,胖胖胖……”最后半碗饭捧在手里,折秋泓脑海里突然响起来某个人的声音。 同时间,一名远航高层看她总算吃得差不多了,终于忍不住开口:“少爷的仇……” 他想说少爷的仇得报,话说了一半后,大概自己都觉得难度太大了,卡在那里,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其实不过是各凭本事的事。”因为还有最后一口饭没咽下去,折秋泓的回答有些含糊。 她把饭咽下去,抬头继续说: “不同立场的人,为各自的认知、目标和原则去做事,是阴谋歹毒也好,武力优势也好,其实都不过是手段成败而已。” “所以,谈仇恨没有必要。” “继续各凭本事吧,别忘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说完,整个人似乎已经换了一种状态,给人感觉又回到了她自己,折秋泓放下筷子起身离开,桌上小白碗干干净净。 “……嗝!” ………… 折守朝的尸体火化后,折秋泓和远航的人很快离开了盛海,倒是溪流锋锐之后还留了几天。 这几天里,韩青禹有一个早晨出门,去送小星河回学校上学。 记者不知从哪得到了消息,数百人提前到场,一大早把整个校门口围堵得水泄不通。 那天的街面上,折守朝毕竟问了那些话,韩青禹毕竟承认了,一记锈妹梨涡斩并不足够证明太多…… 正如温继飞和小王爷所预料的那样,在当场的欢呼和庆祝过后,当这个世界恢复冷静,疑问、担心和恐慌都会重新回来。 还好,韩青禹现在对这些已经没有太大的感觉了,他平静地牵着小星河的手穿过人群,把他送到二楼教室,和一路上的老师同学打招呼。 回来的时候,独自再经过校门口。 “青少校你真的失忆了吗?”怕了半天,忍了半天,眼看人就快离开了,现场终于还是有记者忍不住喊出来。 韩青禹脚下站住,顿了顿回头……他看起来并不生气或激动,点了点头,“嗯。” 一个嗯字,“哗!” 喧哗声并不很大,可能因为韩青禹的平静,也影响到了他们,但是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渐渐在升温。 青少校失忆了,在天顶的那一刀后,重伤失忆,忘却了战斗,也忘却了荣光……他本人亲口承认。 “那,青少校你的实力,真的也下降了吗?” “你的身体还好吗?伤都好了么?” “这种情况,两个月后的失落大陆远征,你还会去吗?” “你会再回来,对吗?!一定会的!” “……” 一时间上百名记者开口,各种情绪,各种思考角度的喊话和提问,让整个现场嘈杂纷乱。 嘈杂声中, “会去。”韩青禹挑了其中一个问题回答,答完也不管记者们都听清了没有,再次转身离开现场。 这一天后,青少校包括溪流锋锐的其他人,都没有再露过脸。等到有人打听到消息,他们已经离开盛海了。 问去了哪。 说是回老家。 青少校的老家是不可以去的,甚至不能过多去打听和议论,这一点记者们都知道。 761.还不是相聚的时代(二更) 封龙岙在越江省,路程上离盛海并不算远,如果是乘飞船,大概也就闭眼睛眯一会儿的事。 但是,杨清白和他的飞船,在街面冲突当天没有出现过,那天后更是直接就消失了,外界谁也不知道他和飞船最后去了哪里。 所以,韩青禹一行人是乘车回来的。温继飞开车,一路飞驰颠簸,直到傍晚…… 一条侧道从省道边钻进山里,一座石桥把蜿蜒打直,最后是一道坡,一棵虬龙般的古老大樟树在坡高处的路口,告诉人们这里是封龙岙。 因为一个意外发现,韩青禹几个在村外提前下了车,一致抬头看着远处的半山腰。 那里,夕阳下,有两个人在山上打架。 打得挺乱的,看着不像是训练的样子。 “其中一个是我爸。”韩青禹仰着头说。 关于韩友山是A级融合度这件事,韩青禹本来是打算瞒着他的,在家那段时间一直都坚持说他很菜。 不过到上次临行前,他终究还是看不下去老爸一天天哀怨的脸,把真相跟他说了。 就现在乍看起来,老爸这几个月应该一直都在练,而且大概率有人指导。 “另一个……”韩青禹皱了皱眉头,“他谁啊?怎么我爸好像跟他有仇的样子?” 旁边几个互相看看。 “没错,确实有仇。” “嗯,因为他就是当初威胁你去蔚蓝那个人。” “当时你爸还以为你是去的一般部队当兵,特别感谢,不但好酒好菜请他,还跟他称兄道弟,拜托他照顾你。” “劳队长应该来了不止一天了……” 小王爷说话间伸手指去,不远处的大樟树下,赫然扎着一个蔚蓝的军用帐篷。 看这架势,劳简应该来了有两天,但是一直没被允许进村。 然后,他也不走,还跟这和韩友山“打”起来了。 关于劳简……韩青禹自然是听过以前那些事的,远远地看着那个“陪练陪到有些狼狈”的身影,情绪有些复杂,“他来干嘛啊?” “……可能是有事惹到老婆,在家待不下去了,没办法跑来找咱们。” 温继飞笑着,拿着通话器走过来说: “我刚联系了一下1777,那边说劳队已经在集体宿舍住了好久了,除了每天看看孩子,嫂子不让他回家。” “哦,好惨。”韩青禹点头的同时,只听山上颂颂两声,战斗中断了,改劳简在前面狂奔乱窜,韩友山在后面追。 “不打了,不打了,你看谁回来了,老韩。” 劳队长一路下来,先是用刀把韩青禹指给韩友山看,跟着刀锋一转,指到贺堂堂了,“贺堂堂……草!老子弄死你!” ………… 两天前,当劳简以老朋友和亲队长的身份,乐呵呵来到封龙岙……韩友山知道后出来“迎接”,是直接全副武装出来的。 同时蔚蓝驻守小队连一个出来劝架的都没有。 被砍前,劳队长问了理由……发现韩友山竟然清楚地知道他当初是怎么用刀指着咽喉威胁韩青禹的,当然他也清楚知道,因为这件事,韩青禹后来经历的种种危险和委屈。 “这事按说老韩不可能知道得这么具体,在源能世界公开后,他能自己回溯,知道我当初有骗他,但是他不应该知道当时威胁的具体过程。” “要是没有威胁这部分,只是骗,他应该还不至于这么生气。” “既然他知道了,以韩青禹那小子的心眼推断,老韩的心眼估计也大不了,他大概是真的生气记恨了。” “谁特么说的啊?!” 心里存着疑惑,劳队长最终趁着一次打架的时候,韩友山太专注,突然发问,把话套出来了——贺堂堂说的,而且说得特别具体,特别详实,特别义愤填膺。 “哈哈,是我说的,怎么样?!哈哈……劳队你可想好了哦。”眼看劳简冲过来,贺堂堂一边笑,一边单手摆出迎战的架势。 他太乐意在老队长面前露一手了。 “装什么大尾巴狼啊,你……哎,青子,听说你失忆了?”当场,劳简一边继续冲向贺堂堂,一边笑着朝韩青禹打了个招呼。 韩青禹不理他,抬头先喊了一声,“爸。” 后面韩友山连忙制动,停住了,站那低头看了看自己全副武装的样子,在儿子面前似乎还有些不习惯。 “欻啦啦……”韩青禹缓缓拔刀,笑着说:“让堂堂收拾他吧,爸,我看你练得不错啊,要不我来陪你打一场?” 关于劳简当年把自己“带”去蔚蓝这件事,韩青禹虽然没有了记忆,事情都是从别人口中听说,但是他同时也听说了事情后面的部分,知道自己和劳简之间的感情。 所以这一茬,就当都是命运使然吧,一点儿小情绪,他能自己轻松化解掉。 只是老爸老妈,怕是真的存了埋怨的。 韩青禹战刀已经在手里了……不远处,韩友山愣了愣,看看自己手里的刀,犹豫点头,“那也行。” 韩友山现在大致已经可以算是源能世界里的人了,作为父亲,一边想着父子过手的温情……本来应该是我教他才对;另一边又实在忍不住,为能跟The青少校交手,感到激动和紧张。 父子俩对峙起来了,韩友山谨慎地迈着步,小心翼翼在找出手机会,在想要不要先突然喊一声,“儿子,我是你爹啊……” 同时间,另一场,劳简眼看要撞上贺堂堂…… “吃饭!” 猛地间,两个字,全场停住。 “打什么打?!先吃饭!吃完你们俩再打。”张洁霞系着围裙站在路口,看了看儿子,丈夫,再温继飞几个……最后是劳简,说:“劳队长也上家吃饭吧,我买了酒,你们喝一下。” 所以,当娘的终于还是把这一茬揭过去了,气愤、埋怨和假设都一并挥开。 “大概这就是我家青子的命吧,以前那样的一路是,如今人都这样了,还得去战场,也是。” 刚才,张洁霞从厨房端菜上桌的时候,凑巧看到电视新闻了。新闻里说,青少校亲口说他会参加远征,去南极。 “所以,青子这趟回来,不是回来团聚的,他是来跟我们告别的。” 762.他们就要来了,少爷(三更) 韩青禹在封龙岙,父母身边留了三天。三天时间里,他每天平静地帮老妈干家务,陪老爸训练。 三天后,也没有一个很正式的告别,就只是早起,吃完早饭,韩青禹端碗去洗了……回来说: “爸妈,那我就先走了,过段时间再回来。” “好的,记得遇事多和小飞他们商量,别逞强,事办完早点回来。”爸妈两个一起说,连用字都一个不差,就像是早已经商量过不知多少遍。 关于这件事,韩友山和张洁霞一早已经想明白了,知道自己不能拦,也不能留,因为就算这次不去,他们的儿子将来也必定要去战场。 与其那样,还不如趁这次蔚蓝看着占优势,信心很大,让他早点去重新熟悉。 就这样,溪流锋锐一行人清晨出发,乘飞船,去了南亚细亚,那里是蔚蓝历史命名的第三固定探索地。 现在是溪流锋锐的驻地。 因为出征在即,韩青禹苏醒失忆至今,第一次要去见他的兵。 不过,这段时间他的兵其实有好几个都不在基地,而且不在的这几个,战力和地位都不低,比如黑牙、古扎扎、风暴团长、许十良…… ………… 蔚蓝华系亚科研二所,作为以前的隐秘机构,这里半年前专门设立了一个对外开放的培训基地。 为了适应源能世界开放后,“源能科学教育”的需要,基地特意在外围新建了一批建筑,而且把这些建筑都建成了教学楼的结构。 1号楼,301大教室。 现场不光分班的学员们坐得整整齐齐,就连教室的后面,门口和窗口,都塞满了来蹭课的人。 而且这些人里有不少,本身也是各方面的科学家和老师。 这一切都是因为,现在教室里上课的这个人,她的名字叫做辛摇翘。 全世界都知道,辛摇翘是目前人类大尖文明语言研究毫无疑问的第一人,但是谁也没想到,她竟然会亲自出面上这种基础普及课。 这门课就叫:《大尖文明语言基础》 等课程上完,还会有“大尖文明语言一级听力考试”,考试结果跟部队晋升挂钩。 大约半个月前,为了后续的南极洲远征,以及更长远的战斗需要,蔚蓝决定开始向军队普及大尖文明的基础语言。 课程在全世界多个地方同时开展。 各方面军按分区接到指令,自行选拔学习能力强,同时战场位置重要的优秀军官,参与第一批次培训。 华系亚这边的课程就放在二所,只不过除了方面军自身选拔的军官外,这里还额外接收了几名编外学员。 “……”讲台上一串古怪的音节响起。 这就是大尖的语言,在场军官之前在战场上其实都听过,虽然不陌生,但是多数都听不懂。 “听清了么?”辛摇翘手臂放下,她的手上拿着一个方形金属盒,正是借助这个盒子,她才能发出大尖的声音。 辛少校要开始抽人回答了,心虚的学员们都紧张起来。 虽然老师很漂亮……但正因为这样,一旦被她嫌弃了,总感觉特别难受。 简单的马尾,绣着飞蛾的白衬衫塞在褐色的皮带里,黑色长裤和皮鞋,辛摇翘难得一次没穿军装,看起来笑容亲切。 “黑牙。” “……到。”黑牙连忙站起来。 这不是第一天课程,他也不是第一次被抽到了,同时肯定不是最后一次。 他经常会被抽到,他们几个都一样……老师似乎特别偏爱溪流锋锐的人。 “推理我刚才的这段音节。”辛摇翘说。 “厉害啊,青少校。”黑牙果断决定蒙一个,蒙完讨好地朝辛摇翘傻笑。 这时间,被辛摇翘点名起来回答问题,答不出来站着的人,已经有好些个了,一起来的古扎扎和风暴团长也在其中。 “…滚!”辛摇翘郁闷瞪了他一眼,说:“站着,下一个,食粮叔。” 许十良参与培训没报自己的名字,他报的就是绰号,食粮叔,对此,蔚蓝非但允许,辛摇翘还叫得特别顺口。 “围攻那个四把刀的人类。”许十良回答道。 “……很好。”辛摇翘开心地笑起来,示意许十良坐下,然后转头,再瞪黑牙,古扎扎,风暴团长…… 就这个眼神吧,不论是超级贱人古扎扎,还是一向很刚很强悍的风暴团长,都克制不了心里的害怕,避开了。 怎么说呢,他们几个这几天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是一个高三即将大考的学生,而班主任老师,恰好是自己的嫂子。 辛摇翘特别认真地教导他们,特别地青睐有加……这给他们带来了十分巨大的压力,就好像有人时刻在威胁他们。 “要知道你们可是溪流锋锐的代表,以后战场上都要靠你们,回去也得你们负责教会其他人……我话放这,学不好,你们就完了。” 最后一句,终于直接威胁了,辛摇翘说完把手上的金属盒子远远地扔给许十良。 “奖品,送你了。” “站着的继续站着,尿裤子了就自己用源能烘干。” “其他人下课休息十分钟。” ………… “这也太偏心了。” “是啊!” “可是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家属关系呢……” “知足吧,要不是溪流锋锐,你以为咱们能让辛少校亲自授课么?” 下课时间,学员们扎堆抽烟,笑着议论,倒也没有太大的恶意。 作为溪流锋锐唯一下课能出来活动的人,食粮叔从来不跟蔚蓝的军官亲近,独自在楼梯口抽了一根烟后,他拿着金属盒子从走廊经过。 “这东西可不好搞,溪流锋锐都四个了!辛少校对青子是真偏心啊,偏得一点不掩饰,一点都不造作……这样的女孩子好啊。” 食粮叔心里想着。 “许……许十良?!”走道边一,名四十多岁今天跑来蹭课的中校,犹豫着叫出来。 许十良脚下顿住一下,迈步欲走。 “是你吧?”中校走过来,“哎呀,真是你,我差点都没敢认。怎么你们回来了啊?事情说清楚了?! “我记得那年,你们跟那个混账叶简一起执行押送任务,他突然劫了那几个雪莲的要犯,投靠ne去了。事后听说你们小队死了好多人,再后来看到蔚蓝通缉你和那个谁,我还以为你们跟他一起走了呢……” 中校不停地说着。 “……”许十良神情痛苦一下,忍住转头,“你认错人了。我绰号是叫食粮叔,但不是什么许十良。” 说完,没给中校开口的机会,许十良迈步就走。他以为自己的变化已经足够大,没想到还是被认出来了。 “……叶简!”一边走,一边许十良手上拳头不自觉握紧。 ………… 叶简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 南极洲的数千米冰川下,雪莲基地,自从大尖退守南极洲,这里的一切消息和对外活动都被隔绝,已经接近一年。 “唉,我们最后不会饿死在这里吧?”几乎已经成为约会场所的图书馆,刘世亨看了看面前穿着蕾丝长裙的爱丽丝,从脚看到头说:“要不实在没东西吃了,你吃我吧?” 这句话乍听起来既很伟大,也很恐怖……不过爱丽丝知道,这句话其实很“色q”,因为说这句话的人,现在正摆出奇怪的姿势,猥琐地看着他。 “不会!”爱丽丝无奈一下,仰头,然后缓缓的冷漠说道:“因为很快,你的朋友们就要来了。” “哦哦哦,你说过不止一次了。”刘世亨压根不信。 “这一次,是真的。”爱丽丝转头看他,“少爷。” “嗯?”世亨少爷挑眉。 “如果有一天,是我要你背叛韩青禹他们,你会愿意站在我这边吗?”爱丽丝问。 “不可能。”世亨少爷果断说:“除非你用美人计。” “你,说话算话?” “当然啊!我就是这种人,你知道的。”类似的挑逗爱丽丝的情况,已经发生不知多少次了,刘世亨说着也不在意,自己笑起来。 “……好。”意外的,爱丽丝这次认真回答了。 答完,转头不看他…… 但是身上的长裙,无声滑落。 763.关系人类未来的征战(上) 爱丽丝很白,所以这一刻黑色蕾丝长裙的滑落,宛若一座洁白的雪山从夜到昼…… 遮影一路往下退,直去山脚,而晨光渐次打在山峦起伏的白雪上。 可惜刘世亨第一时间并没有看到这一幕。他与爱丽丝开过太多类似的玩笑了,从来都没得到过像样的反应,随口一说,自然不会真的去期待。 这样他也不在意。 在这里封闭的生活已经太久了,单调的日子大体简单可以分成三个部分:与Ne在蓝色小教堂里聊天;与爱丽丝暧昧而有趣的相处;与叶简同居。 除此之外,这座冰下城给刘世亨的感觉,便只剩一群行尸走肉而已。 漫长而枯燥的日子,甚至最近开始渐渐看不到希望……作为一个那么爱热闹、怕死和贪图新鲜的人,爱丽丝可能是支撑世亨少爷最终没有疯掉唯一理由。 她总是神秘、诱人和有趣,而且保持在若即若离的距离。 此时的图书馆里只有两个人,它巨大、空旷而幽静,总是只有两个人……但是世亨少爷并没有站在爱丽丝的身前。 他在第一排的书架后面。 这里的书架可能有二十多米高,刘世亨坐在地板上,背靠着第二排书架,手里拿着一本他刚才随意从书架上抽的法文书。 “好你个……”世亨少爷大致想说好你个头,就像平常被爱丽丝糊弄时一样,同时间,“扑啦啦啦……”书在他眼前,书页在拇指肚上快速地一页页翻过。 少爷不经意从翻覆的书页之间看过去,目光穿过第一排书架上的书…… 恰这时,黑色的蕾丝长裙缓缓落在了地板上。 爱丽丝赤着脚。 ……冰下城的光源一直是特殊的,也许因为穿过了冰层,它有一种波光粼粼的晶莹感。 “草!这是图书馆啊,神圣的知识的殿堂……这本书真特么好看。”世亨少爷手里的书放了下去,因为他眼里的书,太诱人了。 “你在看吗?”爱丽丝问,略微区别于平时的声音带着青涩的魅惑,在空旷的图书馆,书架间低回。 “我不小心看到的。”世亨少爷望着书架间爱丽丝洁白修长的双腿,木木地答道。 他也算是身经百战的人了,可是…… “比你想象的?” “我想我可能并不是一个擅长想象的人。” 当一个本就身材样貌完美的女人,从小被源能温养,被管束饮食,被培养气质,世亨少爷不得不承认,她最终的呈现,完全超乎想象。 “那么,你的勇气呢?你为什么不站起来?”爱丽丝继续说道。 说话的同时,她的脚步移动,消失在另一格书架。 这格书架下面几层的书堆得太厚实了,刘世亨心里恼火了一下,站起来身来,从书架间看过去。 他不怂,但是,目光第一时间并没有找到爱丽丝的身影。 这一点也不奇怪,因为以她的实力,无声快速移动躲开刘世亨的视线并不难,少爷转身,朝书架一头看去…… 生命的气息从身后而来。 然后,一只手,从身后探过来,擦过刘世亨的肩膀,脖颈,然后耳垂,再然后是脸颊。 “知道么?我不是很喜欢这个世界,但是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也许你说得对,我们都是最脆弱的生命,都很快就会死……” 耳语呢喃,有人的气息扑颈。 “……唉!”世亨少爷突然叹了一口气,叹出声来,同时间,双手快速抬起,抓住面前洁白的手腕,瞬发用力…… 过肩摔。 “Pia叽!”爱丽丝整个人重重砸在地板上。 这样的程度当然伤不了她,实话说她会被摔过来都是意外,世亨少爷一闪念间做了自己都觉得牛逼爆炸的事,做完单膝一沉,低下身,伸手。 他的手看起来像是要去掐爱丽丝颀长的脖颈,但是落下时动作一缓,指节轻托,拇指肚轻柔擦过她侧边下巴线条。 爱丽丝仰面看着他,湛蓝的双眼瞪得很大,看起来有些无措而呆滞的样子。 “也是,谁能想到这个过肩摔呢!”刘世亨心里想到。 然后,尴尬开口说:“抱歉,我不得不这样冷静一下,” 世亨少爷看着那双眼睛,只敢看眼睛,继续说,“其实我可以结束后再告诉你,或者干脆根本就不告诉你,但是……就当本少爷难得君子一次吧……我会说话不算话的,我说话一向很少算话。” 按照一开始对话的逻辑,如果刘世亨接受这场美人计,他付出的条件,是要背叛即将到来的韩青禹他们。 他说他不会那样做。 其实他可以先不说的,他也一向不是一个诚实的人,可是面对爱丽丝,他还是说了。 “而且你好像不太正常的样子!”刘世亨说完抬头,看向空气和虚无,“不会是Ne那个家伙对你动了什么手脚吧?” “有点不要脸了啊,Ne叔!” 骂声回荡。 空气中没有人回答。 倒是地上躺着的爱丽丝,终于完全回过神来了,咬牙在心底狠狠地骂了一句:“滚!” 刚才不是她主导身体,在手腕被抓住那一刻,她才开始反抗。 “为什么?我觉得这是很不错的交易,而且也符合你的想法。”尼科拉的意识在脑海中开口:“难道我刚才说的,不是你的心声吗?” “我叫你滚!”爱丽丝再次严肃开口,在羞恼和愤怒之下威胁道:“否则我保证,我会让‘我们’都付出代价。” 尼科拉陷入沉默。 如果说三人之间基本没有秘密,它确实对韩青禹一行人的到来充满兴趣,而且其中最核心的目标并不是韩青禹……是锈妹。 这个Ne判断中的唯一星号实验体,应该快完成进化了。她不是炎朽,同时经历过完美的源能改造,这样的生命逻辑无限趋近高阶大尖本体。所以,她有很大概率能带给尼科拉全新的启发和复生的希望。 可惜,“他们”与外界隔绝已经太久了,就之前得到的消息判断,尼科拉对于接下来的碰撞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我认为……”它试着劝说。 “滚!最后一次。”爱丽丝的意志坚决,说,“除非你想死。” 在这个一命三体的状态里,如果说其中有一个是目前最不畏死的,她一定是爱丽丝。 因为按这个状态发展下去,爱丽丝最终必死的概率,无限接近百分之百,因为她本身单纯的个人思想,其实常常对这种状态感到恶心和难以忍受。 意识无法撒谎,感觉到爱丽丝的决心后,尼科拉开始恐惧,它的恐惧也很清晰……它的意志开始缓缓退去。 同时,Ne的意志也随之消散。 在刚才这个过程中,因为爱丽丝和尼科拉意志的融合,Ne肯定出现过,但是他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就好像对此毫无兴趣的样子。 ………… “喂,你怎么了?” 当爱丽丝回到只是爱丽丝,刘世亨强作镇定的声音,把她从意识世界拉回到现实。 现实是她依然躺在地上……在世亨少爷的面前。 脱离另外两个意识干扰后的眸光,全无痕迹地刷新了一遍,爱丽丝眨一下眼睛,重新看向刘世亨。 “咳,要不要,我去帮你把裙子捡回来?”世亨少爷避开她的目光,内心挣扎着说道。 爱丽丝沉默了一下。 “知道么?我不是很喜欢这个世界,但是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也许你说得对,我们都是最脆弱的生命,都很快就会死……” 这段话刚才是尼科拉主导说的,但是正如它刚才所说的那样,这段话,也是爱丽丝的心声。 她原本只是一个从小在单调、特殊环境里长大的女孩,一生没有见过很多人,也没有经历很多事。 后来的她突然陷入这样一种状态,她的生命脆弱,一眼看得见死亡。 她就这样,顽强、无助而麻木的活着, 直到故事出现一个不着调的插曲…… “好吧,不说话就算了,搞得像是我主动一样……我可是好难得才诚实了一次……我去帮你捡裙子。” 世亨少爷用了很大的力气转身,想要站起来。 但是一只柔软的手伸过来,从后抓住了他的手腕, 把他挣回去。 “世亨少爷。”目光重又相对,爱丽丝大胆地直直看着他喊。 “嗯?” “你可以不守承诺。我只是一个女秘书而已。” 爱丽丝看着他的眼睛平静说,说完灿烂笑了一下。 764.关系人类未来的征战(下) 如果把源能科技相关的内容也算在内,位于南极洲冰下城的这座图书馆,可能是目前全世界最珍贵和伟大的知识殿堂。 就是这样一个神圣而让无数人向往的地方,刘世亨和爱丽丝把它当作止于暧昧的约会场所,已经长达一年了。 这一年间他们时常来到这里。 每次,爱丽丝总是会打着赤脚,穿行在一排排书架之间,找到愿意再看的书籍,然后坐下来,安静地阅读。 而世亨少爷,除了艰难寻见的几本世俗美女画报之外,基本什么书都没认真看过,相比科学和文化,他更热衷于在这座巨大幽静的“城”里,寻找爱丽丝。 不出声,不喊她,就那么一排一排书架慢慢地找,一次次重复着,从落空,落空,落空……到终于找见的平凡喜悦。 多数时候,即便找到了,刘世亨也不会去打扰爱丽丝阅读,就只在她身旁不远处,找一处安静地坐下来。 然后,看书的看书,看人的看人。 这不是少爷习惯的相处方式,但是他意外做得很好。 可能因为一种特殊的感觉吧,刘世亨常常觉得身在图书馆里的爱丽丝,与她在外面的时候有一些不同。 至于具体不同在哪,他一直也没想出来。 事实,世亨少爷的感觉一直都是对的,因为按照“三人”之间早先的约定,当爱丽丝身在图书馆阅读的时候,她可以完全不被打扰。 尼科拉今天违背了他们之间的约定…… 它被赶走了,不敢来第二次,当然ne也不会出现,他们大体都很清楚,眼下这种情况,如果他们再敢闯进来…… 爱丽丝小姐很有可能因为实质的愤怒,加上少女的“恼羞成怒”,真的冲动带他们一起去死。 “大概,我本就很快就要死去了……谢谢,我短暂而可悲的人生,因为最后遇到你,而稍好了一些。” 世亨少爷还在呆滞犹豫中,爱丽丝看着他,在心里想着。 她确实就快要面对生死了,当不久后韩青禹一行人来到这里,不论是尼科拉得逞,还是他们胜利,爱丽丝死去的概率都无限接近百分之百。 至于世亨少爷…… “也许,到时你也会死吧!你的处境……抱歉我可能再也不能保护你了。我们都一样,生命脆弱。” 爱丽丝这样想着,突然感觉有些心疼,也不知是为自己不由自主的命运,还是面前看起来永远乐观、盲目,不知死活的世亨少爷。 她抬起另一只手,美丽的指尖轻柔滑过刘世亨的面颊,“世亨少爷在他原先的世界里,一定是一位很受欢迎的男士吧?” 爱丽丝继续想着,不出声,指尖缓缓向后滑,手掌经过了面颊和下颚的线条……贴着皮肤,来到脖子后面。 “我记得世亨少爷总是吹牛,说自己好厉害,对吧?”她戏谑而调皮地笑了一下,同时手上缓缓用力,把世亨少爷揽向自己…… 冰下城特殊的光线,让这间巨大的图书馆看起来像是整个建于无边清澈的水中,又被粼粼阳光折进来。 这里连灰尘都几乎没有。 两个脆弱的生命,在这座绝望的孤“城”里,紧紧相拥在一起。 “……不要用源能啊!爱丽丝。” “没穿装置?你没穿装置我也顶不住啊。” “紧张也不可以,会断的……” “你瞎看什么呢?!我是说我的腰!” ………… 中计了。 世亨少爷一瘸一拐,一瘸一拐,一瘸一拐地走在回住处的路上。 “这才是第一次啊!要是以后她来劲了,放开了……“ 刘世亨怎么都没想到,爱丽丝竟然是第一次,因为她平时看起来是那样的风情万种,魅惑而擅长应对。 尤物的青涩么?特么的战力还比我强,至少一百倍。 爱丽丝很强,这是她刚才自己告诉刘世亨的。 至于到底有多强,她没说,世亨少爷也判断不了。 “从她一不小心就差点夹断我腰的力道看,大概顶级是有的……好吧,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子这么坚贞不屈,连过肩摔都用上了……到最后还是的中计了。 虽然爱丽丝一直到分别也没再提让世亨少爷背叛他的朋友;虽然就算她提了,刘世亨也不会那样去做…… 可是,在刚才,转身离开图书馆的那一瞬间,世亨少爷依然发现,自己其实已经中计了。 中计的后果,是这个风流大少人生第一次发现自己无法克制地,准备对一个女人负责。 考虑这个世界目前的情况,冰下城的情况,以及这里即将到来的变局,自己可悲的实力……刘世亨觉得自己最终唯一能拿出来用于负责的东西,也许,就只有这条命了。 “果然话可以乱说,床不能乱上啊!老子竟然胆大包天到把ne的女秘书搞上床了!真的,死得一点都不冤。” 感慨至此为止,世亨少爷觉得这样,自己就已经够牛逼,够不要命了,他依然还不知道,今天他到底干了一件多么牛逼的事! 穿过迷宫般层层叠叠地玻璃空间,刘世亨回到自己的住所的时候,叶简正闲极无聊地坐在沙发上喝酒。 “去你大爷的叶简,又偷老子的酒!” 地下城断酒已经很久了,就连刘世亨这里存货也不多。 “哈哈,还你还你。” 叶简连忙笑着把酒壶扔过来。 刘世亨进门伸手接了,咕咚咕咚连灌几口,酒壶空了,他也在沙发上坐下……沉默了大概十来秒,亲切而深情喊道:“叶哥。” “有事?”叶简转头问。 两个人互相已经太熟悉了,当叶哥两个字重新出现,叶简知道,刘世亨肯定又有事要求到自己。 因为在这里混得实在太好,世亨少爷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喊他了。 “爱丽丝刚才说青子他们快来这里了,还有ne也这么说过。” “是的,快来了。”虽然这里外界的消息已经封闭长达一年,但是,判断的依据并不来自外界,叶简仰头看着头顶上方说:“因为上面那个东西就快建好了,蔚蓝必须来。他们肯定也会来。” 冰川上面的那个东西,叶简说它本身好像是一个大尖信号发射场的遗迹,很大型的那种,到天顶战争后,27城大尖余部全部来到这里,龟缩防御,它们开始在遗迹的基础上建设一个超级牵引场。 牵引场正在快速成型,走向完工。 “这么说,时间真的不多了。青子他们估计怎么都想不到,当他们拼死砍着大尖,这里还有雪莲和ne,在等着他们。”刘世亨有些担心道。 “先别担心别人,说你自己的事。”叶简看着他道。 “嗯。我把ne的女秘书睡了……我是说,爱丽丝。”刘世亨说完也看叶简一眼,就一眼,看完快速转回去。 “……”叶简当场愣住一下。 事实叶简也不怎么了解爱丽丝,但有一点他是明确的,爱丽丝在雪莲的真实地位很高,因为她和ne的距离一直最近,ne近乎完全信任她。 “所以,ne知道了?!他要杀你?!”叶简问完,很不仗义地向后退了一截,“那我可帮不上忙。” “那倒是还没有。”刘世亨想了想说:“叶哥你记得咱俩之前说好那件事么,万一地下城出什么事,我想请你走的时候,帮忙救走爱丽丝,她在ne那里过得其实并不开心,她也还没好好看过外面的世界……” “不是先救你么?!”叶简记得当时的选项,应该是世亨少爷自己优先,然后看机会,能不能带上爱丽丝。 “能救当然最好都救。”刘世亨顿了顿,说:“但如果,我是说如果只能救一个,叶哥你帮我带爱丽丝走吧。” “那你呢?” “我……”刘世亨想说我去死呗,就我这个实力,一定死得很快,想想还是舍不得,改口说:“我自己想办法溜,你知道的,我一向命很大。” 到时等他们冲进来,我第一时间想办法跑去找青子,这是唯一的机会,就看我能不能跑到他面前了……刘世亨在心里想到。 叶简:“好。” 刘世亨:“……嗯。” “不过我不保证啊,到时候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去做。看来不来得及吧。” “嗯?!”刘世亨眼神惊讶一下,“你要干嘛?话说你到时会不会帮青子他们,一起干死ne啊?毕竟你是卧底。” “我卧你大爷!”叶简咬牙骂了一句,说:“你少把老子跟蔚蓝,还有溪流锋锐那些寻死的货放在一起……” 寻死的货?刘世亨凝神回忆了一下说:“我想起来了,我记得叶哥你说过,你认为蔚蓝的抵抗,绝不可能胜利。” “是啊,怎么样?” “天顶战争后你还是这么想?” “还是这么想。” “人类赢了啊!” “赢一个先遣部队而已,有屁用!你知道大尖后面还有什么吗?”叶简答完顿了顿,难得认真说:“知道么?人类唯一可能胜利的方式,就是制造一种特殊情况,和ne站在一起。所以,不管我是什么立场都一样,我一点都不想弄死ne,我甚至会努力保护他。” “要是他突然想弄死你呢?” “那我也不会尝试弄死他。” “……好吧。可是,和ne站在一起?可能吗?” “不太可能。要说实话的话,几乎不可能。” “那你还这样想?” “我不能不想。想,还有希望,不想就是死路一条。” “魔怔了吧?叶哥。明明不可能的事,你非要做,为此还不惜背叛蔚蓝,投靠雪莲……说起来这么多年了,你不觉得孤独吗?你不会偶尔怀疑,可能是你错了么?毕竟这个世界,还有谁会跟你一样想?” “有的,陈不饿。” “陈……啊?!” “如果老头不是这么想,三十年前,ne就已经死了。” 765.失落大陆远征 两个多月后,1995年的9月底,北半球已经是秋天,南极洲的一小部分地方开始走向极昼。 “你又去干嘛?这一天天的……”整座冰下城的最后一瓶存酒,已经拿在了手里,叶简在身后问道。 房间门口,刘世亨停住脚步回头,大义凛然地看了他一眼,小声嘟囔:“反正也快死了。” 头顶的超级牵引场有着巨大的轮廓,刘世亨不知道Ne是怎么办到的,也许通过光影折射,再折射,总之他就是能看见,那玩意在一天天的生长,不断接近完成,完善。 所以,一切都在加速到来,包括他们将面对生死的那一刻。 就目前的情况看,当青子他们最终到来这里,Ne大概率会逼迫他做些什么,他不做,或许就会先于战斗开始死去,甚至可能都见不到他们。 “最后如果是他们活下来了,也许他们会找到我的尸体,终于知道我在敌营的这些年,过得……其实还蛮爽的。” 世亨少爷想着,苦中作乐笑起来。 其实他的一生都是习惯逃避的人,就如曾经在1777,哪怕有那样的一群兄弟在身边,他也还是决定逃离蔚蓝。 可是,他又是一个倒霉透顶,无论如何都逃不脱命运怪圈的人。 每当他千辛万苦逃出一个危险的囚笼,他总是会立即钻进另一个更危险的囚笼。 这一次,命运似乎无处可逃了,世亨少爷也不打算再逃避。 “一群超级巨兽的战场,一条虫子能做什么呢?”最近这两个多月,刘世亨每天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很弱,却要操心很多人,包括爱丽丝,也包括青子他们,他想把爱丽丝送走,想给青子他们预警…… “你在想什么?” 图书馆的书架很高,人站在下面会形成有趣的对比,仿佛在展示知识的浩瀚,爱丽丝抬手,高处的一本书弹出落下,落在她手里……随手把书丢给刘世亨,爱丽丝说:“也许你会愿意学一点德文。” 这是爱丽丝今天丢给世亨少爷的第四本书了,也是四本中真正有用的一本,可惜它是德文。 因为尼科拉和Ne的意识窥探随时随地,不可防备,同时连心思都很容易被洞悉,爱丽丝并不敢把事情做得太明确,她甚至不能让自己出现紧张和期待的状态。 这本德文书是讲意识控制的,对己,对人。 爱丽丝曾经疯狂地研究过它。 如果刘世亨也愿意去看,并能看懂和掌握其中一些技巧,他也许能在某个关键的时刻,碰巧唤醒爱丽丝,“那样,我也许可以再保护你一次,也再为自己努力一次。” 一命三体的状态,爱丽丝是“三人”之中毫无疑问的最弱体,不论武力还是意识都是,所以一旦真正的战斗到来,她大概率会暂时消失。 到时,这具身体会完全被尼科拉和Ne掌控,那种情况下,她甚至可能亲手杀死世亨少爷。 爱丽丝过往之所以能用生命威胁尼科拉和Ne,并非因为她能即时做出反抗,而是因为她终会醒来,事后可以报复……但是下一次,如果尼科拉真的找到替代品,完成复生,她消失就不会再回来了。 因为本身实在太过弱小,意识一旦重新分离,其结果对于爱丽丝来说并非重新获得独立,而是彻底的碎裂和消逝。 那样,威胁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除非,有人能突然唤醒我。”爱丽丝偏头看了刘世亨一眼,尽量让自己不去期待。 “你不能因为爱上一个人就高估他,爱丽丝小姐。”刘世亨自嘲地笑着,把手上的四本书一起放回书架上,“德文?我连华系亚文都还好多不认识呢,你要我看书还是给我找带图画的比较好。” 爱丽丝:“……”上帝啊,我可能错了。 “话说我最近怎么找不到那几本画报了啊?”世亨少爷一边仰头张望,一边嘀咕着问。 “我扔了。”爱丽丝瞪一眼这该死的家伙,语气冷漠。 ………… 9月的人类世界正在经历一场史上最隆重的出征。 蔚蓝方面为此已经准备很久,他们甚至有空,给这场历史规模最大的主动出征取了好几个名字,比如第七大陆远征,最后的光复战役,失落大陆远征,融雪远征,清除远征等等。 最终,议事会还是决定选择那个最有历史感的名字:失落大陆远征。 人类被大尖侵略的历史已经持续近一百年了,而今除南极洲之外,其他地方已经将近一年没有大尖飞船降落,只要再收复南极洲这块最后的大陆,人类世界就能第一次打破持续被侵略的状态,以一个完整的状态,去迎接未来的生死碰撞。 失落大陆远征和以往蔚蓝的战争有着很多不同,其中很大的一个不同,在于它完整出现在源能世界公开之后。 因此,它从准备到出征,再到后续的战场情况,都会被全世界所有人关注和看见。 过往,守护这个世界的战士们,总是不得不悄无声息地去赴生死战场,悄无声息地胜利,悄无声息地死去。 而今,全世界都在为他们的远征服务和送行。亲人们终于可以站在街道旁或火车车窗外挥手,爱人可以含泪相拥,盟约誓等,千叮万嘱…… 就这样,捍卫人类文明的战士开始从全世界各个国家,各个角落,不断汇集起来。 时间来到1995年的9月23日,在全世界沸腾的信念和无数分别的眼泪中,蔚蓝正式公布了远征军的规模和阵容。 其中规模方面,蔚蓝出兵一百八十万。 这个庞大而震撼的数字由老兵和新兵以大约2:1的比例构成,所以真实的整体战力,其实是要打折扣的。 但是,这又是蔚蓝必须要做的选择——送新兵们去战场。 蔚蓝目前手上的这批新兵,因为选材范围的超级扩张,在不论规模、融合度还是战力上限方面,都远超历史任何时期,他们完全值得被赋予最大的期待…… 可是,他们缺乏淬炼的战场。 这批新兵绝大多数都已经开始训练达到或超过半年了,按照蔚蓝过往的规则,他们现在应该进行出营分配,去到各地方驻守小队,开始实战成长。 可是,没有了,整个世界除了南极,已经都没有大尖了。 所以,他们将去南极,直接投身一场庞大的战役,在鲜血、死亡和残酷的胜利中,去牺牲和收获,最终真正成长,成为未来守护人类的中坚力量。 至于阵容方面,蔚蓝的指挥阵容,基本沿用了天顶战争的两套成熟配置,而最被关心的超级战力名单里…… 首先理所当然的没有仍在养伤的破天之锤,米特利方面军波臣上将。 然后,也没有传闻中身体状态极度不佳的人间无敌,陈不饿军团长。 蔚蓝方面两大最强战力的缺阵,让民众不由得有些不安。 除此之外,地中海的星辰克里斯汀将军倒是去了,但是她在上一次天顶战争中的表现已经证明,尽管排名很高,但是她的特性特点决定了,她并不适合这种硬碰硬的大规模战争。 还好,大尖方面这次也没有戴呃。戴呃已经死了,死在天顶战争青少校的刀下,同时拒绝者方面近一年的侦察结果证也表明,南极洲并没有另一具戴呃存在。 在最强者缺失的情况下,蔚蓝出征的超级阵容主要由两块构成: 第一块是各方面军的中坚超级们。 这些超级战力的名字都不在穹顶榜上,相对可能也不够辉煌,但是事实的情况,他们才是一直以来蔚蓝在高端战力方面真正的底蕴。 这一次,蔚蓝中坚尽出,各方面军超级几乎全部出战。 比如华系亚方面军这些年最被熟知的那些名字,花帅、吕神和邵玄,这一次就全都出现在了名单里。 除此之外,超级阵容的第二大块,则是那些在天顶战争前后开始展露头角的新星们。 比如沃尔夫。最近一则关于这个阿菲利加天才少年的传闻,是他刚在一次挑战中,正面击败了克里斯汀。 这意味着他其实可能已经拥有问鼎人类前五的实力,只不过为了欧罗巴的面子,蔚蓝方面并没有对这则传闻发表看法。 比如佩格芒特。 相比沃尔夫的传闻,粉色佩格近期的战绩是明确可查的,就在上个月,在一场历时五天四夜的生死鏖战中,他最终让穹顶榜上的深海王牌阿木古楞,扛不住率先逃离战场。 再比如,黄笃笃,希尔芒…… 当历史的车轮不断向往,新生的星辰们似乎总是更值得被期待,不管是蔚蓝还是普通民众都一样。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群星璀璨的时代,但请注意,它更是一个新星闪耀的世代。】 有媒体甚至直接在报道中,打出这样的标题。 媒体的广泛参与也是失落大陆远征相对之前很大的一个不同,它们的热情报道和瞎掺和,让整个世界和整场远征,都变得更富话题性和参与度。 就是在这样一个有些混乱,热烈甚至沸腾的氛围里,人们在激动之余,依然不免有一种缺失感。 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所以觉得心慌和不安。 这种全民状态一直持续到蔚蓝正式的官方文件被授权刊登,一个数字被明确下来——之前公告中的一百八十万人,在实际文件中被精确为:一百八十万七千。 其实这多出来的七千人,并不影响一百八十万这个数字的正确性,但是,它依然被特意明确了出来,甚至被刻意强调。 很快,所有人都猜到了,这是为什么。 媒体也很快打出新的头版标题: 【七千锋锐,兵出雪融。】 766.去见你的秋天 华系亚人间无敌的军团长大人喜欢把战刀放在抽屉里,这个习惯也不知他早年是怎么养成的,但是延续下来,被军伍和世人听闻,总会给人一种“喝完这杯我就去砍点啥”的豪迈感。 一种平平淡淡却又富有张力的豪迈,一如他平常老农般的亲和,总在武装起来的一刻,一人一刀势成天地。 所以,蔚蓝后勤这些年给他做的桌子,不管高矮用途,一直都不小,且都是整桌一张屉。 “突然间这么舍得的么?” 老头眯眼看着正式文件上的数字,数完零嘟囔了一句,他把文件放进抽屉的时候,斩红刀就在里面骨碌碌磕着木板。 蔚蓝将领之间固有口耳相传,都说华系亚的军团长脾气大得不行,却很少人知道,其实他的斩红刀脾气更大。 这刀曾与人携手去斩过人类世界所见第一具红肩;曾与主人一起去到天外,迎击过一道横贯数千里的刀锋;也曾经在高楼上,一刀砍下来十数架大尖飞船;还曾独行,去压过蔚蓝议事会的主席台。 虽然按照现在的选材等级,刀本身并不是绝顶的品质,但是用刀的人,已经把刀养绝了。 用这把刀的人孤独站在绝顶看了这世界近四十年,刀在人的肩后,也一样俯视了这个世界四十年。 “吵个毛啊吵,这点儿阵仗,还不是咱俩去的时候。”老头和刀说话,说完郁闷合上抽屉,转头向旁边大声一句: “这次那群小子出兵的比例好像有点高啊!” 徐晓红不急理他,专注先把烧开的热水倒进保温瓶,可能因为年纪大了,他的手如今有些抖,要做到一点都不洒,并不很容易。 倒完水,参谋长先生才转过来,一边俯身熄炉火,一边说:“好事,这说明那小子如今已经从小谋细算,走到开始有统军的手段和战略思维了。” 徐参谋长口中的那小子并不是韩青禹,而是温继飞,溪流锋锐这一块劳心费神的事,一直都是他在做的。 至于韩青禹,大体疲懒也不擅长,就专心只做一块镇山门的牌子。 最近,这块原本已近参天的牌子,突然有点儿歪了。 就是在这样一个情况下,溪流锋锐反而突然变得激进,这次参与失落大陆远征的出兵比例高达7成。这其实不是他们一贯的风格,过往他们总是小气的,这回决策出乎了很多人的预料,很让世人惊喜。 “别忘了他们的手下,其实本质一直都是一群暴匪,这些人或许富有义气和勇气,但是自身凶戾与恶的惯性倾向,也是短时间内改变不了的。一旦他们长久地被闲养,不去厮杀和征战,这种凶戾与恶念,便会在其他地方生出问题来。尤其现在当韩青禹失忆,无形间的管束力下降,这个问题会变得更大。”徐晓红说着立起一个指头,说:“这是他的第一个考虑。” 既然有一,那就应该有二,陈不饿立了两个,看起来像比了个“耶”,示意参谋长大人说下去。 徐晓红踱步取来茶叶盒,嗑一些在杯子里,“第二很简单,因为资源,规模庞大的资源需要。这个世界除南极之外的地方,已经快一年没有大尖飞船降落了,第三固定探索地也一样,他们又一向是养强兵的配给供应,消耗自然很大……” “但我听说他们最近好像刚敲诈了远航的祖宗家底,再之前全球那几个地下黑市被抢,我怀疑也是他们做的。”陈不饿说着不自觉搓了搓手,抢劫啊,要不是碍于身份,他也很想。 “那也不够,坐吃山空不知期,山一定得足够高才行。如今这个情势,他们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持续地向蔚蓝索要资源,不管源能、装置,还是子弹、飞船。何况以这群混货一向的胃口,你难保他们心里不想要一两艘母舰玩玩。” “他们绝对想。”陈不饿知道那群货的脾性,肯定会想,因为如果换做是他,他也想。 “那就对了,如今的南极洲就像是整个源能世界最后一块待割的麦田,甚至很可能是最终决战和最坏时代到来前最后的补给,所以不管多危险,各方势力肯定都是要去的,他们也一样。”茶泡上了,几叶蜷曲的墨绿在水面缓缓舒展,徐晓红继续说:“然后,在此基础上的第三点考虑,我猜想他们可能想要扩军了。” “嫌一万人太少啊?”陈不饿说这话时的语气,就好像他自己手下唯一目击军团几十万人很少一样。 可能这老匹夫没啥数字概念吧,徐晓红懒得和他掰扯,顺着说:“是的,不但嫌少,还嫌弱。当整个世界的源能武力基数在快速变大,平均融合度大幅提升,他们现在手里这一万人,到将来是完全不够看的。” 说完这段话,参谋长的眉头隐隐皱了皱。 虽然当前世界的形势,蔚蓝因为之前的胜利和扩张而变得拥有绝对的统治力,各种势力也都暂时蛰伏起来了,但是未来……一旦真正的入侵,大规模的降临,世界依然不可避免会陷入一场空前的混乱。 再万一,那个时候,陈不饿死了,武力统治出现真空,无人可以形成绝对震慑和信念支撑…… 那这个世界,就不单会有各种邪门歪道,新旧势力,疯狂地冒出来,甚至蔚蓝联盟的各方面军,也都很可能在实质上,进入各自为战的阶段。 这是将来至少有三成以上概率会出现的情况,当前也许有很少的一些人已经能够预见,但是谁也不会说出来。 温继飞能提前看到这一步,有些超乎徐晓红的预料,他已经着手开始为溪流锋锐求存,求生,求强做准备了。 溪流锋锐需要这样的未雨绸缪,尤其当现在韩青禹陷入失忆,不知何时能恢复,能不能恢复。 “得,这么复杂!你不说我还以为他们弄这么多人去,就只是为了方便保护那个失忆的东西呢。” 陈不饿心说,劳心这种活,我果然还是干不来。 “其实也没错,你也可以这么认为。”徐晓红转头笑笑,“因为归根到底,他做这些的最大目的,还是为了将来能保护那小子。” ………… 第三固定探索地,溪流锋锐虽然参与这次失落大陆远征,但是并不会和蔚蓝汇合出发,甚至到了南极后,也不一定统一行动。 出兵协议里说得很明确,他们的行动只有配合义务,而非指令必从的作战单位。 “反正我要说的就这一条,虽然战斗和生死都是一起扛的,但是东西,咱们最好不要等别人拿到手了,事后再去要,明白了么?最好这次,咱也弄两艘母舰玩玩。” 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具体负责这事的小王爷说完回头,目光看了看在坐的团长们。 对此,这些参谋长口中暴匪出身的货,自然都只有兴奋和激动,再支持不过。 “那么”,议程大体结束,小王爷转头看向韩青禹,“青子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我…有。”韩青禹想了想说:“就一件事,咱这次去这么多人,到该跑的时候,谁来喊?” 过往溪流锋锐临阵是上还是撤,自然都是由韩青禹来决定的,但是他现在的情况,很明显决策不了了。 听他说得这么坦白,在场众人愣了愣,渐渐都笑起来,心说韩青禹果然还是韩青禹啊……就算他失忆了,很多东西依然不会改变。 “放心这个我和瘟鸡会看着的。”小王爷苦笑道。 这事如今只能是他和温继飞来做,毕竟他们两个都曾经是战场上逃跑的专家,你要是换成吴恤,吴恤大概从来都没有“是时候该跑了”的想法。 “还有么?没了……那就没问题了。”温继飞笑着挥散了在场的团长们。 会议室里只剩下核心团队的人,温继飞脸色微沉,重新坐下。 “我刚得到的消息,折秋泓不久之前向蔚蓝提供了关于炎朽的进一步研究报告,包括对遗骨埋藏的推测。”温继飞说:“所以,这次远征蔚蓝之所以超级战力倾巢而出,恐怕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判断,遗骨很可能在南极。” “真的?”常常忘了自己其实不是炎朽的贺堂堂,当场激动起来。 “可能性很大。”温继飞说。 当雪莲曾经的总部是在南极,戴呃最早出现是在南极,大尖在这颗星球最后集中退守的地方也是南极……遗骨之地,直指南极洲。 而一旦那些缺失的遗骨被找到,目前这个世界的高端战力水平线,会立即大幅拔高。 “到时不说超级,就是不义之城最新定义出来的那个穹上级,也绝不会再止于两个半,一定会有新人踏足。”温继飞说:“所以,那东西咱们肯定也是要掺一脚的,不然战力水平很快就会被甩开。而且我猜想,我们溪流锋锐,很可能不止青子和恤儿两具炎朽……” “报告!”正说着呢,一名士兵在门外远处高喊。 “进!”贺堂堂回应。 “报告,蔚蓝送配给的官员刚刚到了,然后一起还来了好多记者。”士兵进门说:“说是来采访咱溪流锋锐的出征仪式的……” “出征仪式,咱们有那个吗?”贺堂堂转头问道。 “没有的。”温继飞起身苦笑说:“没事,你们闲聊,我出去看看。” 从会议室到外面大约五分钟的路,温继飞走到第三分钟的时候,看到了前排的蔚蓝官员队列,远处的大批远征物资。 走到三分半的时候,看到了黑压压的数百名记者,长枪短炮各种拍摄设备。 然后,当他走到第四分钟,他的眼睛里只剩下一个人。 一个穿蔚蓝行政制服,扎着马尾,手持话筒的女记者。 人群中,女记者也在看他,带着几分激动,几分得意。 姚悦竟然真的通过双重考核,当上战地记者了,还跑来给瘟鸡搞突然袭击。 之前她在电话里说这个想法的时候,温继飞还嘲笑她连蟑螂都打不过,初中时在宿舍打蟑螂,打出自己头上一个包…… 这是姚悦蔚蓝记者人生的第一次重大采访,采访溪流锋锐,一场即将启程秋天的远征,以及温继飞少尉。 767.留下吃饭吧 一年多前,当大尖第一次大规模入侵,直接出现在全人类的面前,溪流锋锐的温继飞少尉第一时间带人去了越江省临近盛海的一所大学,接一个新闻系大四的女孩,她的名字,叫做姚悦。 那是两人时隔近四年后的重逢。 再见面时,姚悦还是曾经的姚悦,而她当年的无赖“同学”温继飞,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了源能世界里无法忽视的一个名字,溪流锋锐的温少尉,也是后来世人口中的“枪神”。 这大概是一个很符合人类心理逻辑的故事,在这个世界关于美好的期待里,人们总是会希望看到女人如初,看见男人蜕变成长。 鉴于好莱坞的电影工厂已经在近一年多时间里,陆续推出了超过十部关于源能世界和人类抗争的电影,这个有着特殊真实人物,同时美好而富有战争浪漫主义气息的故事,似乎很应该出现在荧幕上。 但是,并没有。 关于那天发生的事,你要说没人知道,肯定是不可能的,光是当时在场活下来的人就有许多,但是这段故事后来并没有被广泛传播,因为温继飞的要求,它被蔚蓝动用各种力量,全方位地压下来了。 至于其中理由:在眼下的这个世界,如果有一个女孩是温少尉的心上人,她其实是有一定危险的。 当时摆在姚悦的面前,有两个选择:第一和家人一起去蔚蓝基地生活,换一个方向继续学业;第二和家人一起来第三固定探索地当家属。 两者之中不论选择哪一个,她和温继飞的故事都可以正式开始。 但是,姑娘虽然看着文静秀气,其实却是倔的。 当她在电话里告诉温继飞,她最终决定要去成为一名战地记者,温继飞也没法直接劝阻,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姚悦绝不可能通过蔚蓝严格的考核。 同时因为这样,既然姚悦以后还想到处跑,温继飞就必须和她保持距离,后续的这一年多时间里,两人除了偶尔通一次卫星电话外,没再见过面。 其实倒也不是完全不能见,只是一些些的刻意避免,再加上很多的忙碌和阴差阳错,让两人一直也没见上。 “她竟然通过考核了?!而且跑来这里。”温继飞见面的喜悦里很快夹杂了担心和无奈。 “特么的,蔚蓝的战地记者考核,连打蟑螂都不考的么?” “早知道会这样的话,也许应该动点手脚,给她刷下去。” 温继飞想着,转头走向现场列队的蔚蓝官员。 人是来给溪流锋锐送远征物资配给的,怎么都得给点面子,热情接待一下。 “辛苦了!”温继飞笑着上前,打招呼伸手。 双方握手,记者群里闪光灯咔嚓一片。 姚悦来见温继飞的心情是开心而激动的,刚才,当目光穿透人群相对,姑娘窃喜的同时还有些得意和自豪。 “很高兴见到你哦,传说中的温少尉,我是蔚蓝华系亚方面军下属,二级战地记者姚悦,咯咯。” 她在心底说着,那些她一早想好,想了许多许多遍,但是实际并不能公开说的话。 “很遗憾,我最终还是没能成为一名战士。但我总算还是往前走了一大步对不对?再以后的战场,我可以离你近一些了。” “不看我了……好吧。我猜你现在一定既意外又担心,也许还生气了。” “其实不需要的啊,温继飞同学。既然世界已经是这样了,又有什么地方是真的永远安全呢?当你的名字已经是溪流锋锐温少尉,我不想选择被庇护,在遥远的地方徒劳地担心和焦虑,每天等待听闻你的消息。” “就让我以这样一种方式,陪你一起走过人类最后的战场吧,不管到最后是胜利,还是毁灭。” ………… “喂!”身旁的另一名女记者,小声的喂了一句,等到姚悦转头,小声提醒,“不是说不能公开吗?就快要太明显了。” 她叫林丫,是姚悦大学新闻系的同学,而且是室友。 当时在学校,当温继飞站在青枪级飞船顶上开枪屠戮大尖,杀下一座尸山……林丫突然跑出去,拍战场,拍战士,拍温少尉。 她说她要去当战地记者,还说,“以后我去战场帮你拍你家温少尉啊,姚悦。” 回头想,要不是因为这句话的触动,姚悦可能还不会当时就下定决心,也要去当一名战地记者。 “很,很明显吗?” 姚悦当场紧张一下,她记得温继飞在电话里的叮嘱,同时经过半年的学习了解,现在也已经清楚地知道,溪流锋锐和温继飞,在目前这个世界是怎样的存在。 “知道你们有一腿的话,看着就挺明显的。” 林丫用了个让姚悦差点儿脸红的词,说完扭头,用嘴角示意,说: “好像开始往前拥了,怎么样,咱们一会儿要不要也喊两声?他会特殊照顾,回答咱们的问题吗?” “我,不知道呀!”姚悦小声回答。 温继飞生气了,而且挺严重的,虽然他不再看她,姚悦还是清楚地知道,因为他以前生气了赌气不理人,就是这副样子。 此时记者群正在向前涌,同时来了一个甩尾,转到场地的右侧。 姚悦和林丫反应慢了些,也随着人群一起移动了过去,被挤在后排,只得努力踮脚仰头去看。 溪流锋锐虽然没有准备出征仪式,不过现场倒是本就有一个平时训话用的简易高台。 温继飞和蔚蓝官员简单交流后,独自来到高台上,面向记者群。 此时的温少尉一身装备齐整,广场的哀歌斜背肩后,同时战刀出左肩……板着脸,看着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看来又要赶人了。”记者们看着想着,心里都有些怯。 溪流锋锐对于记者的态度,一向是抗拒而疏远的,不光对普通世界的媒体记者如此,对蔚蓝官方的记者也一样。 这一年多观察下来,似乎只有两个人稍有例外——如今在媒体圈里已是鼎鼎大名的艾希莉娅和伊恩。 可能因为他们和溪流锋锐已经有很多年的交情吧,而且艾希莉娅长得实在漂亮。 “又白来了。” “是啊,看来连问话的机会都没有。” “问了也不会回答啊……而且青少校,吴恤中尉和沈少尉几个都没出来,连照片都拍不到。” 现场并没有出现太大的骚动,因为记者们自己的心里,都是早就有思想觉悟的,来之前就知道被拒绝和赶走的几率很大,来也只是碰碰运气而已。 正是因为这种觉悟,知道绝不可能被招待,他们连食物和水都是自己背包里带着的。 林丫和姚悦没带,她俩是新人,还不了解情况,更没有这样的觉悟。 当场看着所有记者同僚都只默默拍照,不出声,偶尔眼神哀怨地看着台上的温少尉……俩小姑娘还挺困惑。 “各位。”温继飞少尉终于开口了,说的是英语。 就两个字,现场迅速安静下来,等待逐客令,然后一部分人准备争取最后的时间,胡乱喊几个问题试试。 “一会儿……留下来吃午饭吧。”温继飞还是面无表情,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抬手看了看表说:“十点半了,有人渴了的话,我让后勤送水过来。” 瘟鸡竟然都能说英语了,而且说得好好……姚悦想起来他当年的样子,差点笑出来。 她没笑,是因为四周气氛一片呆滞和茫然,就好像是冷宫里的妃子,突然被翻了牌子一样。 768.枪,花雨,出征 这是溪流锋锐难得一次的暖心话,但是温继飞少尉说话时的表情和状态,依然不死不活,不痛快也不情愿。 就好像某个人惹了他,他还要忍耐着对她好似的。 “事实可不就是这样么?!” 林丫在心里想着,嘴角笑意意味深长看向姚悦。以后一定也得找个厉害战士当男朋友啊,林丫,姑娘默默跟自己说。 “然后,青少校就不逞强硬上了,吴恤中尉大概更难,小王爷朱家明?太老了。” “龙之双翼杨清白,据说很花很花,当时他在天顶一战后声名大起,普通世界里一下冒出来了几十个前女友。” “贺堂堂……上次看报纸照片,贺堂堂好像已经有点秃顶了,偏我跟他在一起,实际还是姐弟恋,我老牛吃嫩草!” “唉,要是人间铁甲沈少尉是男的就最好了!” 差不多时间,记者群也在茫然困惑了几秒钟后,渐渐醒过神来。 “诶,你们快看那边!”经人提醒后大伙儿转头看去,才发现隔着稀疏树木的一处房檐下,刚才不见的青少校、吴恤中尉和沈少尉等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全都出来了。 出来也不过来,就站那,一致远远地看着他们这边,就好像记者们是一种新奇有趣的动物一样,谨慎而又饶有兴致。 “他们不会是打算把咱们怎么样吧?绑…绑架?”记者们难得一次这么被溪流锋锐重视,心里还有些忐忑。 “放心,不会。我们身上又榨不出源能块,就算绑架也没用,所以,我们肯定是安全的。” 听另一名记者这么分析完,大家才终于都安下心来。 另一边。 “那个就是姚悦?是她没错吧?” “嗯,高点儿那个,扎马尾的。” “没错,我抱过。”锈妹是抱过姚悦的,抱着飞跃过两个楼顶之间,“她的腰抱起来手感可好了,当时她吓得双手搂我脖子……” “瘟鸡现在估计有点紧张了。”韩青禹说着,转头看了看台上。 “啊?他不至于吧?”小王爷笑着接说,“这么点小场面,他经历得可太多了。” “那能一样么?”杨清白从后走出来反驳。 “嗯,毕竟是在姚悦的面前啊,在姚悦面前,他以前估计只上台做过检讨。”韩青禹说着笑起来。 他这话音刚落,不远处的记者群突然喧哗混乱起来。 对于在场的记者们来说,这次能在溪流锋锐得到招待当然很好,但是他们的本职,是记者,能问到想要的新闻,拍到重要的场面,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他们这些人今天为了来到这里,已经放弃了昨天到今天上午,全世界各大方面军蔚为壮观的远征启动仪式。 “请问青少校最近的情况怎么样?温少尉。” “溪流锋锐这次出兵比例这么高,全世界都特别高兴,赞誉的声音也特别大……请问温少尉你自己怎么看?能不能跟民众说几句。” “蔚蓝各方面军都已于昨天到今天上午相继出征了,请问咱们溪流锋锐什么时候开拨?开拔会有出兵仪式吗?” “请问现在溪流锋锐是吴恤中尉和西奥尔多双超级阵容么?还是这一年其实出现了新的超级战力?” “青少校现在应该也仍有超级的实力吧?!” “……” 突然开始的提问,几乎完全无序,大体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就算愿意回答一次,温少尉也不会接太多问题。 密密麻麻的手臂争前恐后地举起来,喊叫声此起彼伏。 一个问题喊了几遍没被搭理,他们就觉得可能是自己嗓门还不够大,温少尉没听清,于是努力喊得更大声…… 温继飞有点烦了,这都是些什么问题啊,青子的情况是你们能问的么?溪流锋锐现在有几个超级,能告诉你们?出征仪式有没有,你们看现在这个场地布置,自己看不出来么? 再说,我这有事呢,知道么?!不然你们以为我干嘛站在这招呼你们。 一片呱噪中,温少尉眉头皱了皱,目光沉下来,隐隐不快向台下扫去。 只是看,台下记者群就像是逐渐平息的人浪一样,渐序沉寂下来…… “咱们溪流锋锐什么时候开拔呀?温少尉。”猛然间一个不怕死的声音,灿烂地响起来,一只手臂高举。 温继飞一眼看去。 目光对上的瞬间,林丫唰地一下心就慌了,整个人从皮肤到心脏都觉得凉飕飕的。 这一切仅仅因为温继飞刚快速转过来看她了,那一瞬间看她的眼神,有点儿像他在狙击镜后的感觉。 当一个人曾有过许多生死之间的时刻,有过足够多的冷血杀戮,同时有着足够高的地位和以此出发的思考,他就算平时再怎么亲和嬉笑,偶尔不高兴了严肃起来的眼神,也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我们,待会儿就出发。” 温继飞少尉终于回答了现场第一个问题,语气平常。 他认出林丫了,知道女友闺蜜惹不起,眼神迅速柔和下来。 “好吧,吓死本小姐了,哼。” 林丫不经意地拍了拍胸脯。姑娘是那种给点阳光就灿烂得头毛都要竖起来的性子,现在阳光有了,一个问题刚被回答,小胳膊立即又举起来…… 姚悦连忙从旁拽了林丫一把,她是了解林丫的,生怕闺蜜亢奋起来说漏嘴或说错话,连忙在自己举手的同时,大声开口把她的声音压下去。 “那个,咱溪流锋锐会有出征仪式么?” 因为情急,姚悦最终问出来的问题只是对别人的重复,而且就目前的现场看,实在没有太大意义。 眼看记者群又要躁起来了。 “……”温继飞大概沉默了两秒钟,抬头说:“这个本来是没有的,但看大家好像都觉得应该有,那我们就开几枪吧?” 开几枪么?当出征仪式……台下记者刚一恍惚。 “唰啦!”这个世界目前最著名的一把源能狙击枪,广场的哀歌,已经从温继飞少尉肩头往下落。 长枪脱离后背勾钉自然下坠,温继飞反手抓的是枪尾,“呼”,金属感冷酷的长枪被抡圆的手臂从身后甩出来。 枪管延伸,黑洞洞的枪口直指正面。 不等记者们完全反应过来…… “砰!砰砰!” 第一声枪响,子弹离开枪膛,走的是一个弧线的轨迹。 第二颗子弹直线而来……撞上它! 两颗弹头附带的源能,在空中相撞摩擦,“嗡”一声,激荡扩散…… “刷啦啦”一阵枝叶轻响。 记者们的头顶,一片桂花雨落。 落花纷纷扬扬,飘向记者们的肩头,发梢和身上。 一时间,整个空间都洋溢着桂花的香气。 当陡然已经身在花雨之中的记者们终于回过神来,抬头去看…… 第三颗子弹早已划过他们头顶,只往远处的天空而去。 它看起来什么都没做。 大致只有林丫看见它做的事了,因为林丫知道为什么会有这场桂花雨,所以当现场雨落,她立即转头去看姚悦…… 漫天纷乱中,唯一一朵不大也不小,红色的木芙蓉,夹在桂花雨里,飘飘荡荡地落下来…… 最后落在姚悦的背包和后背之间,恰好卡住,就如同落在她右边肩头一样。 这一幕姚悦自己暂时都还没发现。 她看桂花雨呢,当然心里一样清楚,花雨是为谁而落,幸福地伸手去接。 “……去你大爷哦!”提醒姚悦之前,林丫自己先木木骂出一句,不过她并不是在惊叹温少尉的枪法如神,潇洒浪漫,“为什么要老娘受这种刺激?!” 769.花满路,宜出征 林丫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羡慕下去了,羡慕这种东西一旦生了根,最后指不定会长出什么果来,然后她也没法再继续盘算,在溪流锋锐这群人里拣一个。 这伙人就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只不过其中温少尉的不正常,与其他人完全反方向,他孤独地站在特别温柔、浪漫、深情、有趣这一端。 他站的这里会有花雨纷扬,而对面,就只一片黑漆漆的钢铁丛林。 “任何一个明智的年轻姑娘,但凡是跟这群人相处上一段时间,大概率最后都会选温少尉吧?” “当然这个世界不明智的姑娘也多了,毕竟青少校多强大啊,而且长得还那么好看,所以他是个死铁直人怎么了?他是个死太监估计都没事。他失忆怎么了?他痴呆估计都没事。” “再吴恤中尉,又高又帅,冷酷神秘,就算他是个木雕,他也是个好多人愿意搂着睡,睡着都能笑出来的木雕啊。他就是个冰雕,估计都有人愿意搂着睡。” “唉!要是人间铁甲沈少尉是男的就好了!”千言万语,最后还是化作了跟之前同一声叹息。 要知道,早在公众知道沈少尉其实是女的之前,她在越江大学,一身铁甲背负长剑,抱着姚悦飞跃百米楼顶的一幕,早就已经把现场无数女生的心防都击穿了。 “林丫……林丫?!”姚悦连着喊了两声,等林丫终于看她,喜滋滋摊开右手示意掌心接来的桂花,“你看。” “嗯,看到了。”林丫兴致冷淡笑一下说:“倒是你可以转头看……右边,往拧断脖子那样转。” “什么呀?看什么?”姚悦一边茫然问着,一边努力拧头看去。 她看见了, 红红的木芙蓉带着花枝,就这样靠在她肩后,花叶都正新鲜。 姚悦同学一瞬间整个人都傻了。 “要我说就嫁了吧。”林丫用一种生无可恋的态度,说着类似劝人“皈依”的话,“还当什么战地记者,去什么战场啊,去他家,给他暖床,洗衣服,做饭,生孩子……” 话音未落, “欻!” “欻!” 现场传来不是装置开启的轰响,更不是集体的拔刀出鞘,响声只是一列列溪流锋锐的战士全副武装行进的脚步而已。 统一的飞蛾扑火作战服,统一的第十代装置,整齐行进的队伍足有数十列之多,渐序从另一侧进入司令台正面场地,列兵成阵。 要不是他们背上的武器并非制式,不够统一,要不是他们的发型自由随意,而且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透着桀骜和凶戾,这支由暴匪组成的队伍如今看着已经与蔚蓝正规军相差无几。 而且,就目前而言,溪流锋锐毫无疑问依然是人类平均战力最强的一大势力。 记者们终于等到他们想要的出兵仪式了。这也是溪流锋锐组建至今,第一次以这样的规模和方式出场,出现在外界面前,其所带来的,是一种与蔚蓝各方面军出征仪式完全不同的气息。 一般情况,当各方面军队伍出征去砍大尖,送行的人们看着会觉得:大尖是多么凶恶可怕的敌人啊,但是战士们的表情,看起来坚定而勇敢。 而溪流锋锐,他们给现场记者的感觉,可能比大尖还要凶恶和可怕。 然后他们也不需要表现坚定,因为他们看起来根本没有任何慌乱和恐惧。 他们是青少校的兵! ………… “咕!”林丫木木地咽了口口水,伸手瞎巴拉几下,摸到姚悦抓过来,“咱还是去战场吧姚悦,带上相机,我实在太想看这样一群人砍大尖了……” 姚悦笑起来,“刚不是说让我去生孩子么?” “不生了,不,不急。你想呐,那么强大的一个战士,你不让他带这群人去沙场杀戮,让他在家给你当老公,跟你睡觉?那多浪费啊,多没劲啊……” 林丫对战士和战场的向往,原本就是同学里少见的,她这会儿说话都不看姚悦。 姚悦也拿她没辙,听着觉得有趣,转头去看了看温继飞。 温继飞正看着现场方阵呢,实话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枪响后会来这么一出,这干嘛呢?这就出征啊?老子午饭还没吃呐…… 溪流锋锐里有近百人是之前跟温继飞一起去救人,见过姚悦的。他们本就是爱起哄的脾性,再刚才小王爷还特意下去组织了一下……所以他们现在来,其实是为了迎接“嫂子”列队。 考虑溪流锋锐这个核心团队的人,韩青禹、吴恤、小王爷、贺堂堂……弟兄们能有个“嫂子”并不容易,再“领导夫人”第一次来基地参观检阅这种事,目前看来一生也许就这一次机会。 搁这事上面,他们唯一的指望就是温继飞,还好,他没有让兄弟们失望。 “准备!”当场,温继飞没开口,倒是小王爷在一旁大声喊了一句。 一瞬间,“颂颂颂颂……”源能装置连排启动,现场蓝光闪烁一片。 四周空气逐渐在变重,变凝滞。 因为战士们每个人,都竭力在控制,把自己的源能震荡暂时压制下来。 滴答,滴答, 现场重新安静下来。 “出刀!” “铿!铿嗡……” “轰!” 如林的战刀出鞘的震颤声,最后归于一声轰响,战阵所有暂时被压抑的源能,同一时间随出鞘的武器上冲,而后,向四周激荡。 “唰啦啦啦啦……” 方圆数里种植的桂花,间杂的木芙蓉,在这一刻几乎全部离开了枝头,纷扬而起,飘飘荡荡…… “溪流锋锐,兵出雪融!” 第三固定探索地,一场盛大的花雨落下。 “这场面够大,够隆重了吧?”想着面子给得够足了,小王爷心里有些得意,转头看向温继飞。 温继飞也正看他,眼神似乎在问: “然后呢?” “然后就地解散吃饭吗?” 这次失落大陆远征,全世界的出兵仪式都是在现场气氛达到顶峰的时候,阵列直接开拔,踏上征程。 记忆中普通世界里的出征仪式好像也是这样。 两位高参就这样互相看了三秒。 小王爷缓缓转身,自然抬头,用一种只有他有的古人气质,淡定开口:“秋,九月,桂花满路,宜出征。” “……草”,这就又接上了,温继飞无奈转头看韩青禹一眼……转回拔刀,“铿!”“开拔!” 开拔?午饭呢?战士们愣了一秒,下一秒回过神集体转身。 “欻—轰!” 踏定的脚步很快迈开,向前迈去,一列一列的队伍,就这样稀里糊涂踏着满地的落花,启程奔赴遥远的战场。 ………… “这就走了?”韩青禹茫然了一下,“午饭呢?午饭还没吃呢。” “大概小王爷会让人送去车上吧,或者让海边船上重新烧。”杨清白笑了笑说:“不过你想在这吃其实也行,战士们得去乘船,但是咱坐的是飞船。” “哦。”韩青禹往前看了看,“可是瘟鸡已经跟着他们走了。” “他不走不行啊,刚才那场面,他喊的开拔。”贺堂堂说着哈哈笑起来。 同一时间。 姚悦也在问林丫差不多的问题,“他们,他们就这样走了啊?” “嗯呐,出征仪式不都这样?”林丫反问。 “那,午饭呢?可是他刚才不是说,一起吃午饭么?” “午饭,应该会给咱们留吧。”林丫认真思索着道。 “……”姚悦关心的哪里是午饭啊,她本心还想着趁吃午饭的时间,找个机会私下里去见一下温继飞呢,结果人突然就走了。 她想见他啊,想好好跟他说说话…… 这次临来之前,有一天,姚悦在宿舍书,突然看到了这样一句话:这个世界很大也很乱,有些人你不刻意去见,也许就永远也见不到了。 看到这句话的当时,一下看进了心里,姚悦当场连着呸了好几声,说才不会,才不会。 然而话还是烙在了心底,不断回响,所以姚悦来了,在心里攒了好多以前不好意思说的话,再好多的叮咛要说。 “姚悦!”林丫喊道。 前面记者们正跟着溪流锋锐的队伍拍呢,姚悦突然一声不响,拔腿也追上去了,一路用力往前跑,一路穿过记者群…… 近了。 距离拉近,大概就像是温继飞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跟着这么近。以前学校放学的时候,为了避嫌,他们就是这么走来着。 “温少尉。”因为记得那些叮嘱,不能直接冲进他怀里,姚悦在身后喊。 温继飞脚步定了一下,回头看她,“……你好。” “嗯!”姚悦点头,该说什么呢?采访么?说为一切正在呼吸的……还是胜利归来,注意安全? 队伍还在往前走。 温继飞也只能一起往前走。 记者群又跟上来了。 ……姚悦脑子一片空白,奔跑在时停时走的记者群里,就这样,在心底当作是她一路陪温继飞踏上征程。 “喂,太近了。”温继飞小声的提醒突然响起。 姚悦怔了一下,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得越来越近了。尽管她手里拿着相机在拍,可是实际现场并没有哪个记者敢凑得这么近拍摄。 “不能再过来了啊。”温继飞带着笑意凶道。 “……嗯。”姚悦的眼神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赶忙注意。 “再过来,我可能会忍不住抱你。”温继飞少尉一脸严肃,看着前方说。 770.飞船去哪了 就这样,溪流锋锐的大部队,七千人,比原计划提前了近三个小时出发。 约半个小时后,记者们又用镜头记录下了源能飞船升空的画面。大小三艘飞船,搭载人数一百左右,其中包括韩青禹、吴恤、西奥尔多、锈妹、小王爷……溪流锋锐的几乎整个核心战力群。 升空的飞船向南,很快消失在云层之上。 “一起出发的话,青少校他们应该会比船队早很多到达吧?” “当然。咱们蔚蓝各方面军也都是一样的,精锐的先遣部队乘坐飞船,会提前几天到达南极,一方面抵近侦察,另一方面,努力争取切割出一部分相对安全的区域战场。” “相对安全?拿来做什么?” “拿来让那六十万新兵完成人生第一次直面大尖的进攻,第一次杀死大尖,或被杀死。” 现场因为配送物资而到来的蔚蓝官员们,小声结束了自己的讨论,迈步走向食堂方向…… 他们会留下吃午饭,和同行的记者们一起。 ………… 溪流锋锐基地,中餐食堂。 “所以,战地记者其实都不会跟部队一起出发,是这样么?”姚悦食不知味地嚼着嘴里的白饭嘀咕问。 “看是谁啰!”同桌的华系亚前辈抬头笑了笑,说:“你要是像艾希莉娅和伊恩那样已经久经战场考验,同时深得信任的王牌战地记者,任何时间你想去哪片战场都不会有人拦你。” “嗯。”姚悦理解了,感谢点头。 她当然也知道艾希莉娅和伊恩,如今的记者圈就没有人不知道这对超级拍档,过去的这些年,他们在战场记录传奇的同时,自己也留下了可以被传说的故事。 “那么……”姚悦正准备继续问下去。 “所以他们两个到底是不是情侣啊?!”一旁的林丫突然抬头,满嘴油光的同时眼神也冒光,兴致勃勃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前辈苦笑。 “连一点线索都没有么?前辈跟他们一起采访的时候,没有注意观察过?”林丫用力把嘴里的肉咽下去,继续说:“我听有一些人说他们其实一直在一起,然后另外又一些人说,伊恩先生应该是明确喜欢艾希莉娅小姐的,但是艾希莉娅小姐,好像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还有人说她是因为亲手记录了太多某位传奇人物的画面,不知不觉已经深陷其中,很难再去喜欢别的男人……” “是么?”大概是记者的天性使然,前辈的八卦心思终于也被带动起来了,认真和林丫讨论说:“首先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艾希莉娅小姐对你说的那位传奇,后来应该完全没有男女感情方面的兴趣。” “为什么?” “因为他们相互接触得太多了。相信我,就我这几年的了解,很少有女孩能在和那位直接接触超过三次后依然爱他。” 这就是为什么,前辈和林丫的对话要把韩青禹叫做“那位”了,因为每当记者们讨论他,他们总是很难不说他的“坏话”,而这里,是他的地盘。 “那么伊恩先生……”林丫继续问。 “就我的观察,伊恩应该是真的喜欢艾希莉娅小姐,只是他选择陪伴,从不表达。”前辈说。 “为什么啊?喜欢就去……啊!” 林丫突然痛哼一声,姚悦偷偷掐她了,因为她的嗓门刚才不知不觉已经高到全场可闻,就连溪流锋锐留守执勤的士兵,都被吸引过来了。 制住了林丫后,姚悦抱歉看了看前辈,继续之前的话题问:“所以我们的话,大概要什么时候才能去南极啊?” 姚悦的意思,是指林丫和她这样的新人。 “不光你们,其实我们也都一样。”前辈用头部肢体动作,环了一圈,表示这里所有记者其实都一样,然后说:“至少得等到南极半岛清理完成。” “半岛?南极还有半岛的吗?”大学生林丫困惑问道。 “是的。”前辈说话间从包里掏出一张蔚蓝特制的南极战场地图,在桌面上摊开。 这张俯视图因为颜色的设置,让整个南极洲看起来很像是一个留着爆炸头,戴着口罩的侧面人头像,右侧面。 只是他的脖子,稍微有些靠后了。 脖子部分就是南极半岛。 然后在大约头像的耳朵位置,地图标注了一个猩红刺眼的星号。“这里,就是大尖超级牵引场的位置!”前辈说。 ………… 数日后,南极半岛。 先行的蔚蓝精锐部队,早在三天之前,就已经沿半岛的最上方,构筑了一条切割战场的防线,后续乘船的大部队,也在这两天陆续抵达南极半岛。 “看……船队!”沿岸休整的士兵们,远远看见又一支船队在破冰船的带领下抵近。 这支船队的规模并不大,但是偏有人大声喊起来。 “船队就船队呗,有特么什么好喊的?!”负责登陆引导的军官,淡定地继续背风拢着掌心的烟,有些不喜欢新兵们的一惊一乍说。 “可是,那个好像是溪流锋锐的船队。”新兵解释。 “是吗?!”军官连忙丢了烟,激动站起来。 前线这几天差点以为他们反悔不来了。 原因倒不是溪流锋锐走海路的船队,路上耽搁了太久,而是按说应该早就已经抵达的那三艘飞船,一直没有出现在南极洲。 溪流锋锐的核心战力群,领导团队,失踪了。 蔚蓝不光找不到他们,而且完全联系不上他们。 现在,飞船虽然依旧没有出现,但是好歹他们的船队来了。好消息,军官当场激动地开启通话,准备向上级报告…… 但是这时间,他的身边,突然间人声嘈杂起来。 “听说了么?” “听说了么?” “什么啊?!听说什么?” “昨天凌晨,溪流锋锐的核心战力群,突袭了清白炼狱总部!耗时半个小时左右,全歼清白炼狱首脑、骨干,现场几乎夷为平地。” “……”全场都愣住一下。 因为谁都没想到,当全球都在向南远征,溪流锋锐举行完出征仪式,飞船升空……他们的第一个目标并不是南极洲,而是洗刷派清白炼狱的总部。 这一点清白炼狱肯定也没想到,所以,他们被全歼了。 “我前阵子刚听说清白炼狱这两年好像重新崛起了,然后蔚蓝一直也没找到他们的总部在哪……结果,这么突然就让溪流锋锐给灭了。” “是的。我想了一下,事情应该跟前段时间死在锈妹梨涡斩下的那个折守朝有关……” “他是清白炼狱的人?” “嗯,反正私底下传的,有这种说法。” “……那就难怪了!” 那就难怪溪流锋锐会去干他们老窝了!那帮家伙,一向都是有仇必报的,而且都是几倍的报,彻底地报! “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是啊,溪流锋锐是什么行事风格,那家伙又是多小的心眼,整个源能世界谁不知道?!当年他不顾一切要砍初代星耀的时候,就都该了解了。” “可能因为他们以为自己藏得足够好吧……对了,话说溪流锋锐那边是怎么找到清白炼狱老窝的啊?不是说蔚蓝都摸不到?” “……不知道。” 771.超级新人 蔚蓝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总部,会议室敞开的门口来了一个穿着土灰色农家对襟衫的瘦老头。 会议室里的几十名年轻参谋军官,在一秒钟内全部站起来。 喀拉啦,膝弯撞击板凳椅子的声音响成一片。 “军团长有事?”徐晓红不耐烦转头看了一眼,他这里不算是在给年轻军官们讲课,但实际也差不太多。 底下站的这些都是这回还去不了南极洲前线的后备指挥人才,这次被召集来这里,在徐晓红的面前,做战场推演训练。 “嗯,有。”陈老匹夫这么些年养成的习惯,大体是把总参谋长当作十万个为什么和算命的在用,手上文件递了递,老头说:“这个你来看看怎么回事,我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哦?”徐晓红好奇走过来,接去文件后直臂搁远,眯眼看了看说:“你是说昨天清白炼狱这个事啊,这个我知道的。” 事实不光徐晓红知道,这事连南极那边都知道了,在场年轻军官无一例外也都已经听说。 “那就好,那你给快我讲讲,他们是怎么弄的?” 军团长大人直接放弃了思考,用他的话说,这就不是他干的活。说起来陈不饿当军团长这么几十年,文化水平一直没多少进步,徐晓红应该是首责。 “嗯……”徐晓红低头沉思几秒钟,一边抬头,一边开口,“具体要说,首先一条,不外乎是杨清白的跟踪。” 抬头的瞬间,瞥见年轻军官们脸上的无措了。 参谋长和军团长分析溪流锋锐的行动这种事,他们自忖大概不能听,可是不听吧,人又在这里,军团长和参谋长也没说让他们走。 “没事,这事现在已经够不上多高的保密等级了,你们可以了解,或干脆一起聊聊也不错。”徐晓红安抚了一句,接着目光转去,看住其中一名年轻人,“来,张子曰,你接着我刚才的话往下说。” “是!”名叫张子曰的年轻军官挺了挺身,努力镇定一下开口:“盛海新别弄挟持事件事发当天,杨清白上校和他的飞船好像一直没有出现。” “对,他从军葬现场回来后就消失了。” “按这个逻辑推测,他应该从一开始就在做跟踪准备了。”张子曰说:“然后,可能的跟踪路径,我暂时想到有两条。” “继续。” “第一条,是溪流锋锐在盛海冲突的现场,故意遗漏,放走了一两个跟随折守朝的人。而杨清白中校,就在暗处等待他们逃亡。” 张子曰说完第一条路径,自己顿住一下,目光看了看参谋长……把心底一个刚生出的想法说出来: “这说明在当时,现场冲突都还没有解决的时候,溪流锋锐就有人已经想到后续要斩草除根了,并且为此做好了设计。” 话到这里,现场其他年轻参谋们眼神开始感慨,互相看了看。 其实张子曰前半段的猜测,他们每个人都能做,这样的操作并不新奇,也不算令人意外,但是他刚点出来的后半段逻辑,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事件表象下的实际谋划过程,那是一个“谋事之人”面对任何事情都应该有的不同。 所谓智者深谋与远虑,大抵都是从这种细微处做起。 而溪流锋锐具体谋划的这个人,应该是谁,小参谋们心底都再清楚不过。 这个世界关于温继飞少尉的故事里有一则传闻,说他其实是一个骰子,因此当年还在新兵营的时候,就差点被蔚蓝劝退,最后,人是以一个后勤装备管理员的身份,死皮赖脸留下来的,这才有了后来的故事。 “不错,继续说。”参谋长眼底的少许赞赏一闪而逝,示意张子曰继续说下去。 “第二种可能,是杨清白中校当时立即去了另一个冲突地点。那里的冲突规模更大,我想清白炼狱肯定有人留在后面观察,没有一起冲上去……他们后来应该走脱了,但是也被杨清白中校跟上了。” “好。”徐晓红点头,刚想开口继续。 “所以你小子说来说去,说得那么复杂,其实就一句话,就是那边有人被杨清白那小子给跟上了,是不是?”陈不饿接话,向张子曰问道。 被军团长这么一问,张子曰眼神紧张,努力点了点头:“是,报告军团长,我认为没有人能逃脱杨清白中校和他那艘改装飞船的追踪。” “所以,清白炼狱的总部,就这样找到了?!”陈不饿眉头皱了皱,转向徐晓红,“怎么,合着我们蔚蓝都是酒囊饭袋啊?这么简单的事,它溪流锋锐能做到,为什么咱们蔚蓝一直找不到?” 这一问,把现场除了徐晓红之外的人,全都问住了。 因为早在天顶战争期间,清白炼狱就已经重新壮大,并且趁乱出来兴风作浪过,但是从天顶战争后一直到现在,蔚蓝也没找到他们的总部所在。 这种情况任是谁去想,都会认定这一次清白炼狱的组织架构,尤其总部,肯定隐藏极好,警戒和脱逃机制也都完善得超乎想象。 然后,它就这样被找到了?! ……逻辑到这里卡住了。 “我可没说蔚蓝都是酒囊饭袋,好歹咱们自己也都是蔚蓝的人,不带这么埋汰自己的”,徐晓红苦笑一下说,“因为其实,他们也一样没找到。” ………… “错了,其实他们当时并没有找到清白炼狱的总部。” 蔚蓝源能动力科研所,折秋泓看了看眼前紧张的远航下属们,笑一下说:“若是当时就找到了,他们当时就解决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远航讨论这件事的一开始,气氛其实并不好,惊惶和恐惧都很大,因为溪流锋锐的报复来得是如此的悄无声息和可怕、彻底。 当清白炼狱突然间被屠灭,他们不由得开始担心自己的命运,担心下一个,会不会是远航。 但是折秋泓并不担心,因为温继飞其实跟她说话了,只是这句话别人听不到而已……温继飞用完全屠灭清白炼狱,告诉折秋泓: 【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会牵连报复你;但如果你还想再动,考虑一下后果。】 “如果瘟鸡真的要对付远航和我,他是不会屠灭清白炼狱所有首脑和骨干的,他本可以通过守朝和清白炼狱的关系,大做文章。”都是聪明人,折秋泓心里很明白,现在是真的旧情已尽。 想到这里,好像有点难受和失落,但是很容易就克服了,折秋泓知道现实不管是他们还是自己,裂痕都已经不可能再弥补。 “小姐你是说,他们其实没有找到远航总部?”一名下属开口,把折秋泓的思绪拉回到前面的分析,说:“那……” “是的,他们最多也就找到了一个大概区域而已。清白炼狱藏得很好,他们根本找不到……” 折秋泓说着在笑,笑的时候感觉有些棘手,因为瘟鸡好像又成长了,他在这个年纪,开始变得不急! 谋者不急,是又上一层。 “知道大概区域,但是怎么都找不到。”唯一目击军团总部,徐晓红说了跟折秋泓差不多的话,目光转过,“如果是你们,会选择怎么做?” 现场没有人回答,这问题他们小年轻不能答,答错了丢人,答对了,参谋长自己的话不好往下接。 “溪流锋锐策划的人选择等他们自己出来,搬家。”徐晓红说:“这需要一些动作来促成,再一个时机来发生,不是溪流锋锐的时机,而是远航的时机。” “于是,他们在那块区域持续搜索了一个多月,杨清白,西奥尔多,尸人维泽……诸多成名人物相继出现,持续施压,让清白炼狱在心理上渐渐慌乱,认为自己可能已经不再安全。” “而后,你们知道远航的时机,是什么了么?”参谋长问。 答案再明显不过,军官们说:“失落大陆远征。” “是的,全球远征,孤注一掷,溪流锋锐出兵七千,兵发南极”,徐晓红说:“谁都没想到,当他们的船行向南,飞船升空之后并没有去南极,而是去等……” “他们等到了,清白炼狱在一个终于安全的时机,决定搬家,离开那片区域。所以,全都死了。” 徐晓红最后这段话是看着陈不饿说的,意思大概在问:军团长大人听懂了吗? “差不多吧。”陈不饿点了点头,说:“所以他们现在哪里,到底去不去南极?” “他们当然会去。”徐晓红笑起来说:“而且说不定已经快到了,当蔚蓝的六十万新兵需要第一次面对大尖,积累第一份残酷杀戮的历练,别忘了,溪流锋锐其实也有一个从没砍过大尖的新人需要锻炼。” 是哦,众人这才意识到,溪流锋锐确实有这样一个新人,一个有着几乎全世界最辉煌称号的超级新人。 现场渐渐笑起来。 笑声中,徐晓红看着桌面上的文件,缓缓叹了口气。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推理……如果这个推理过程是当着温继飞的面进行,他相信一定很有意思。 “多少年没有这样让我惋惜的年轻人了?我老了,比陈不饿更老,小子,你们真的不回来么?” 差不多时间,南极半岛,远征军的军官和士兵们仰起头,看着空中正不断放大,三架有着红色扑火飞蛾涂装的源能飞船。 772.狩猎半岛 “教练。” 通话器声音突然响起的时候,杨清白正专注驾驶着针鱼级二人飞船,一边急速晃动,一边仰头向上冲刺。 飞船上的另一个人是韩青禹。 按照团队商量的主意,死马当做活马随便医一医,杨清白尝试带着韩青禹重新体会天顶战争时突破重围的感觉。 为此,在之前来的路上,他们甚至回去大洋洲海岸模拟了几遍。 青子说他的身体会对这种突然的重力压迫和急速晃动有熟悉感,但是记忆没有反应。 内部通话来自剑鱼级十人飞船的驾驶员卢比阿渣。 溪流锋锐在过去的一年里由杨清白亲自担任教练,精选培养了三十名优秀的源能飞船驾驶员,其中卢比阿渣是最好的之一。 “什么事,说!”杨清白降速的同时在频道中回应,其实很多时候,飞船驾驶员之间除了必要沟通,也是会闲聊的。 “下面好多人在看咱们呢,教练,要不咱们去牵引场上空逛一圈?!以教练的技术……” 卢比阿渣说话声音有些激动,他在融合度方面只是普通,作为战士的前途不大,但是驾驶天赋意外很好,成为飞船驾驶员后,整个人都有所蜕变。 至于挑战牵引场这件事……蔚蓝已经用过去一年的空中侦察证明了,只要人类飞船敢靠近牵引场上空,立即就会遭到大尖飞船群的疯狂围攻,过去这一年,蔚蓝空战部队为此付出的代价堪称惨痛。 这件事如果是杨清白去的话……这是溪流锋锐很多将士私下都曾经假设,讨论过的一个话题,至于杨清白手下的学员们,自然个个都无比相信教练可以轻松应付,这也是卢比阿渣突然提出这个建议的原因。 人多,大场面,秀一下?小伙子有些兴奋过头了。 “你他妈的脑子有病吗?!”通话器里,杨清白突然换了语气,带着脏字冷声打断卢比阿渣的发言。 这是韩青禹第一次看到杨清白这样严肃的对人发火,他是个习惯嘻嘻哈哈的人,过往就算面对手下学员,也亲和如朋友。 “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吗?”停顿了两秒钟后,杨清白的态度依然严肃,但是语气稍有缓和,说:“开船的,把人安全送到他们要去的地方,把人从危险的地方带出来,就是我们全部的使命,明白了吗?” “明白了,教练。”回应同时从另外两艘飞船传回。 “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贪生怕死都是我们最重要的品质。”杨清白说到百分之九十九的时候,转头看向韩青禹。 因为那仅有的例外的百分之一,他们曾经一起经历过,当你的飞船上搭载的那个人要去赴死,你只能陪他一起去赴死。 “青子。”随手关闭通话,杨清白说。 韩青禹愣了一下,“嗯?” “半年了,一直也没说安慰你什么的,主要因为记忆里还有你以前的样子,酒会觉得突然去安慰你很奇怪,再后来的你,又不是那么熟。”杨清白笑了一下即止住,继续说:“其实尝试归尝试,实际没关系的,青子,就算回不去,你也完全不用因为自己现在的状态有什么负担或压力,因为那一次,我们本就都没打算活着回来。” 韩青禹听着,缓缓点了点头。 “你懂我的意思吗?我想说,这个世界在天顶战争后,本来就应该没有咱们俩了。它本来就已经没有一个青少校去支撑他。所以你可以试试,但是没必要,一定要做什么。”杨清白说着,眼睛看着韩青禹。 目光落在脸上,似乎仍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韩青禹最后咧嘴笑了一下。 杨清白转回,重新打开通话器,“注意安全,准备降落。” ………… 半岛的结构决定了,南极半岛是大尖整体防御中相对松懈和率先被舍弃的部分,于是,它成为了蔚蓝联军天然的登陆点,也是远征初期唯一可以陈兵一百八十万,并给新兵锻炼机会的地方。 在蔚蓝的作战方案中,南极半岛在经过清理后,将成为蔚蓝的前线攻防基地,补给资源、战地医院、记者站、指挥部等等,都会放在这里。 半岛目前当然也有大尖,而且数量不少。 但是这些大尖全都是黑甲和泛蓝,连一具红肩都没有,它们就好像是为了节约资源被放弃了一样,一直呆滞地在冰原上游荡。 现在,半岛与大陆相连的部分,已经被蔚蓝前锋精锐横向切了一条阻隔线。 清理工作和新兵实战训练同步开始展开。 此时的南极洲已经没有企鹅了,它们被大尖攻击了,低级大尖一如既往会在没有人类的情况下,无差别攻击一切它们所能看到的生命体。 半岛其实也很大,有高耸的冰山和无数的湖泊,无尽的白色冰川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下,构建出许多瑰丽的景象。 一部分岩石被冰雪下裸露,一部分幽蓝的水泊密布。 “恤儿你知道南极这里,尤其这块地方”,温继飞指了指作战地图上的那块猩红说:“南极点,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吴恤看了几秒摇头。 “从这里出发,你永远不用怕找错方向,不用担心找不着北……因为从这无论往哪走,特么都是北。 温继飞话音落下,旁边一群人都大笑起来。 此时,溪流锋锐的一伙人就蹲在临时道路旁边的一块冰岩上,看着下方的蔚蓝部队拉成一条长龙,不断向深处挺进。 “嘿!来熟人了!”温继飞拉了韩青禹一把,指给他看一直方面军队伍旁边走的一名女少将。 菜心在瑞士方面军都少将了,这破格破的,还真是战时。 “熟人吗?”韩青禹困惑。 “很熟!”温继飞说。 韩青禹当然已经不认识尹菜心,不过既然温继飞说是熟人,看到女少将在看自己,他就努力笑了一下。 “韩青禹!”对视中,尹菜心突然抬手,大喊了一声,很标准的华系亚语。 “诶。”韩青禹条件反射地应声。 “我的镯子呢?你妈妈留给你的那个老银手镯,天顶战争前你说好要送给我的。还在吗?扔下来!”尹菜心认真而神情委屈喊道。 啊,手镯,我失忆前答应送她么?老银手镯确实在身上,而且关于它在这个世界的传言,韩青禹自己也有听过。 他这一思考犹豫的工夫。 “尹少将臭不要脸了啊!”温继飞笑着骂了一句。 “哈哈哈哈哈,不是说失忆了么,我就随口诈一下,万一就诈到了呢?照顾好他……照顾好自己啊。”尹菜心大笑,然后洒脱挥手,跟随部队远去。 773.贺堂堂的第一次心动 尹菜心当然不是不够关心韩青禹,事实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她每天都紧张关注着一切与青子有关的消息,跟随消息的变化笑或揪心。 毕竟是当初傻憨憨喜欢过的人啊,从阿方斯的试炼到喜朗峰的战役,几次三番命也都是他救的…… 刚才,突然看到青子一脸单纯蹲在冰岩上的那一瞬间,尹少将鼻子都酸了,眼眶也差点不争气。 “我好担心你啊,好心疼,青子。” 菜心这么想了,可是心里又很清楚,自己其实做不了什么,除了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过去说几句可能青子早已经听厌了的安慰和关心,或者站在他面前,看着他心疼流眼泪,吓得他慌张无措。 那没有意义,现在关于青子是否能恢复,是不是被保护得很好,最终结果会怎么样等等,所有问题的牵涉面和博弈层次,都距离尹菜心太遥远了,她一个小小的瑞士方面军少将,什么都做不了,她也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所以,就只是诈一下你的镯子而已,碰碰运气,哈哈……然后也让你们知道,我真的成长了,你们不必再为我担心。” 尹少将想罢站住,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新制地图。 “右转进,B12区域,准备开始战斗。”高声而沉稳的指令,在冰冷的风里传回。 蔚蓝把南极半岛分割成了若干个区域,分配给不同方面军进行清理,B12区域在整个半岛的中段右侧,靠海位置。 踏着满地的冰雪,瑞士方面军全体开始向右转进。 转过山口的时候,尹菜心站了一会儿,一转头又看见他们了,见他们也都在看自己,突然一下眼眶含泪灿烂地笑起来,同时抬手用力地摇晃。 就好像在说,我不装了。 这一次的挥手很小女孩,很像当初那个傻憨憨……然后,当挥动的手掌从空中落下来,它握住了刀柄,尹少将拔刀在手,向前走去。 菜心和瑞士方面军都消失在了视野里了,没有谁不放心跟上去。 不过沿路两侧不远其实就有一些其他方面军的战场,新兵对上大尖的战斗,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发生。 “怕什么?你们特么的在怕什么?!保持阵型,给老子上,砍死它们。” “回来!停,回来!去尼玛的你冲那么快干嘛?不会观察队友位置吗?你想自己死没事,你想害死谁?!” “不错,就这样磨它,一刀一刀剐进去……二阵上,继续。” “撤,快,全部后撤……殿后的斩它腿,对,舍己救人的时候千万不要指望击杀,砍腿,你的战友们才有机会跑,你才死得有价值。” 各种语言的各种指令,借助源能的激荡,在冰原上此起彼伏。 溪流锋锐的人依然蹲在冰岩上看。以老兵的视角看新兵首战其实是一件有趣的事,同时它能勾起很多回忆…… “保持阵型,不要走神,不要向后看!”一名说法语的军官,大声提醒了一句,同时自己忍不住向后看了一眼。 他们正在溪流锋锐,青少校,吴恤中尉、温继飞少尉、沈宜秀少尉的面前,进行人生第一次抵抗大尖的战斗,这大概是一件很特殊而牛逼的事。 哪怕都有听说青少校已经失忆了,那种紧张和兴奋依然无法抑制,老兵们尚且如此,更何况新人。 他们中很多人原本就是看着青少校和沈宜秀少尉的征兵广告走向检测点的。 也有人因为吴恤而选择了长枪。 很多人因为青少校天顶的那一刀而在训练的初期瞎蹦乱跳,被收拾了后,私下里偷偷还练腾跃,幻想有一天像那个名字一样,战上穹顶。 “选材范围扩大后,这一代新兵的融合度和战斗力确实是很不错啊,比我们那个时候强多了。”温继飞看着评价,语气不自觉有点儿老气横秋的感觉。 这种闲聊,吴恤惯例是不会接的。 锈妹倒是想接,可是她跟温继飞并不是同期,在他们还是新兵的时候,锈妹就已经很强了,她当时没同期,除了爷爷的指导,都是一个人练的,所以她也没接上。 然后,韩青禹也没接,他不记得。 “嗯”,冰岩一端,贺堂堂点了一下头说,“不光融合度高了,好像女兵也比以前多了,好些还挺漂亮的。” 尽管接了话,可是堂堂的目光没看这边,他专心看着侧边战场呢。 剩下一群人互相看了看。 “突然想起来咱堂堂确实也到荡漾的年纪了,可还没谈过恋爱,好像也没说喜欢过哪个姑娘是吧?”杨清白小声嘀咕……转过去,“哪呢?看见哪个好看的了啊,堂堂?” “好看的多了。”伟大的肾击者自然不是会害羞的小男孩,贺堂堂虽然没经验,但是摆出来的姿态很老练,伸手指了指说:“那个最好看。” 他这一指,所有人都在看。 “草,还真是好漂亮啊!”杨清白当场惊了一声。 “嗯,既清纯又妩媚。” “对的。” “身高也不错啊,身材真好。” “嗯。” 连着四声附和,分别来自温继飞、锈妹、小王爷、韩青禹。 视线中,一名身材纤瘦,面庞清秀的年轻东方女战士,正持刀在战阵中迂回,因为紧张而咬着嘴唇,专注寻找出手机会。 几缕带着汗水的乱发落下来,黏在面颊、嘴角。 “看速率融合度好像也还行……堂堂!”小王爷说。 “嗯?”贺堂堂没转头。 “敢不敢一会儿下去问个名字,现场指导一下?” “……倒不是不敢,我有什么不敢的。可是,就这样直接问么?”毕竟没经验,贺堂堂有些犹豫,转头看向小王爷。 “当然就这样问啊,不直接你还想怎么迂回?”小王爷伸手,拍了拍贺堂堂肩膀,“放心吧,你可是溪流锋锐贺堂堂,你去找她关心她,小女兵肯定当场脑子发蒙。然后,你再问她,以后有没有兴趣来咱们溪流锋锐,咱们可以问蔚蓝要人。” “也是哦,试试反正不会有损失”,贺堂堂想了想,“那我……” 他说着准备站起来。 “妮莎!”这时间,下方战阵已经完成了对一具黑甲大尖的反复击破,伴随着指挥官的一声令下,“颂”,年轻女兵源能爆发,斜线直冲。 “爆发不错!” “好快!” “竟然是斩杀位!” 战阵中,女兵突然前冲的身体略微侧倾,但是并不影响速度。右手战刀反握,不运臂,完全借助爆发和冲刺的力量,唰,人与刀合成一道风,从大尖肋下掠过。 拖在手里的蔚蓝战刀精准切入之前战阵破开的伤口,切开,切过。 “喀啦啦啦啦……轰!” 半秒后,黑甲大尖轰然倒地。 “很好!”长官大声赞扬。 现场年轻战士们都激动欢呼起来。 欢呼声中,女兵快速完成制动,背身而立,先偷偷深呼吸了几下,调整紧张感和兴奋感,而后平静收刀,转身。 ……冷着脸。 这套收势大体是一种模仿,人传人的迹象在整个源能世界疯狂蔓延……整个世界都在模仿青少校,不管刻意还是无意。 她憋啊,憋啊,忍不住一下两边嘴角翘起来,笑容灿烂。 “帅啊……可爱。”冰岩一端,贺堂堂呆呆地看着,小声赞叹,听着感觉满是喜欢。 但是同时间,在场的其他人,已经几乎全都木了。 泰语。 妮莎。 超高的融合度。 “她”就是上次全面征兵新闻里,泰国那个唯一s级,变性选美冠军。 774.泡妞天才贺堂堂 贺堂堂有很多缺点,其实溪流锋锐的这群人,大体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些问题和毛病,只不过对比之下,贺堂堂身上的缺点要显得更加通俗和大众化许多。 比如他的两个很普通的缺点: 一、不爱看新闻。这很正常,毕竟作为一只炎朽吞噬者,堂堂本身其实还是一条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 二、不怎么认真听人说话,就算偶然听到一些,不够紧要的,也很快抛诸脑后。 这个缺点其实让一个人容易开心和快乐,只是有时候一不小心,快乐着快乐着,也会出现问题。 “现在怎么办?”这一句意外是吴恤问的,当前情况是如此的偶然、特殊和重大,就连吴恤都忍不住小声替堂堂担心了一下。 看堂堂现在挺立在冰岩边,头也不回的状态……这是要出大事的节奏。 “挺刺激的啊!”杨清白毕竟是一个有过几十任前女友的人,当场忍不住还先笑了一下。 然后,其实应该是罪魁祸首的小王爷朱家明接上,一点不悔改说:“那要不,咱们干脆等他真的喜欢上了再告诉他吧?哈哈!” “滚!”这些人都没有心的么?堂堂年纪最小,情窦初开呢!锈妹当即骂了一句。 温继飞的想法,大体也跟锈妹类似,觉得这事不能这么干。怎么说这也是堂堂的初恋啊,万一他幼小的心灵最终承受不住陡然的打击…… “堂堂!” 温继飞心里想着,这边还来不及开口,他身旁韩青禹已经先喊出声了,甚至出声的同时,他伸手向前虚抓了一下。 贺堂堂去了,从冰岩那端动身,在“变态”的边缘大鹏展翅,纵情一跃。 冰岩也就十几米的高度,对于顶级战力而言完全不是问题,更何况堂堂还不是一般的顶级。 溪流锋锐的黑色作战服和胸前的扑火飞蛾迎风,人在下方战场一片愕然回转的目光中快速下落,至近地的一瞬,“颂”,接凌空二次爆发,人类历史最伟大的肾击者在他最熟悉的大约腰部高度,折身向前,直线继续掠出三十多米。 战场里根本没人来得及做出反应,贺堂堂已经收势,站在女兵身前了。 “妮莎?我刚在上面看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在不义之城那三年学到的蹩脚英语终于派上用场了,人生第一次出手,贺堂堂表现得冷酷而沉稳。 如果他真的是去泡一个妞的话,他此刻的表现其实足够让溪流锋锐现场除温继飞之外的所有人甘拜下风。 “嗯!”大概迟疑了两秒,妮莎扑闪眼睛,神情激动用力点了一下头,“我知道,你是溪流锋锐,超魔杀战士贺堂堂。” “这表现,草!完全女性化了啊。” “嗯,单看神态甚至比女人还女人。” 冰岩上小声而不知所措的议论并没有影响下方的对话,因为得到了超过想象的热情回应,贺堂堂心里的紧张消减了许多,整个状态都变得自信起来。 “哥们毕竟是溪流锋锐啊,伟大的……什么,超魔杀战士?”堂堂在心里嘀咕了一下,抬手指指自己胸口,“我的新绰号么?” “嗯……嘻”,小声的嗯了一声,妮莎怯怯笑起来,月牙眼,两排雪白的牙齿,“这个,是我和新兵营的队友们私底下叫的。” 她说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为了解释和说明情况,认真抬起一条手臂,做了一个掐脖子把人拎在空中的动作。 原来是这样,贺堂堂瞬间明白了,之前在枫叶国青子遇刺那次,他就是这样,瞬间将其中一名刺客变成了千年朽木。 也许是那一幕太可怕了,让我看起来像一个恶魔?贺堂堂想到,但是这个绰号给人的感觉并不糟,似乎即便他真的是魔,也是冷酷和帅气的。 “还行,叫吧。”完全不经意的一撇嘴,来自溪流锋锐见惯大场面的气质就出来了,贺堂堂抬头,“既然你帮我取了新绰号,我又很喜欢……不如交个朋友?” “啊?”妮莎惊了一下,不过是惊喜的惊。 贺堂堂脸上神色纹丝不变,“以后愿意的话可以来溪流锋锐玩。” “……嗯!”妮莎完全激动起来了。 “来过一次后,如果你想经常来……我这次会扛一艘飞船回去,然后安排一个驾驶员,每天接送你。”贺堂堂转头没看妮莎说。 如果说刚才那些对话还只是个人魅力的散发,那么这一句,有点那啥的意思了。 这一刻,贺堂堂眼中的妮莎就只是一个融合度很不错的女新兵。 至于妮莎,既然贺堂堂一上来就先叫了她的名字,自己又上过很多新闻,她觉得对方肯定是知道自己的,包括自己的特殊之处…… 现实中妮莎遇到的知情追求者并不少。 “好。”姑娘切换了小迷妹的状态,有些羞怯,月牙眼看着贺堂堂,点了一下头。 “完了!”锈妹:“点头了!” 吴恤:“嗯。” 韩青禹有些慌张:“那现在怎么办?!” “……回来了!”还没商量几句呢,杨清白突然小声喊了一句。 冰岩下方,贺堂堂转身准备回来了,大概对自己刚才的表现很满意,见好先收。 “……堂堂看起来挺高兴的。” “嗯,其实已经心花怒放了,只是还在装酷而已。” 冰岩上几个人用目光互相打量着。 “你看我干嘛?”小王爷发现温继飞的目光,最后直直落在自己身上。 “你去跟他说。”温继飞沉声说:“你搞出来的事,你自己去解决。” 这事没有别的办法了,除了把真相告诉堂堂……温继飞这边话音刚落,贺堂堂的身影,已经重新出现在冰岩那头。 “怎么样?哥们刚表现牛逼不?”一边走,贺堂堂一边小声问:“没给咱溪流锋锐丢脸吧?” 实话说刚才的表现连贺堂堂自己都觉得十分意外,他简直就是一个天才。 话是向着温继飞为主说的,初试身手,堂堂在泡妞这方面,已经把自己归于和温继飞一个等级的人物了。 “嗯,牛……”杨清白被温继飞瞪了一眼。 冰岩上几个人陆续支吾了几秒,终究还是不忍心继续看堂堂激动幸福的样子,纷纷偏头,把目光盯在小王爷身上。 “怎么了?”贺堂堂困惑了一下,“你们看他干嘛?” “没干嘛,就是……说起来我们也该去训练新人了。”温继飞站起来,看了看韩青禹,“走吧,青子。” “啊,好!”新人韩青禹连忙起身。 而后吴恤、锈妹和杨清白也都快速站起来,转身快步往冰岩下走去。 “哎,你们什么意思啊?是不是看我这表现,不服气了啊?”贺堂堂茫然了一下,但是依然激动,“等我,我也去啊,我这暂时又还不忙……” 一只手从后面递过来,搭住了贺堂堂的肩膀。 而后,另一只手伸过来,递过来一根烟。 “堂堂”,小王爷酝酿了一下,缓缓说,“我这呢,有点事要跟你说。不过说之前我得先提醒你一点,自己人之间呢,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可以谈,都没有必要拿特性去拼命,不到那份上……” ………… “他们俩不会打起来吧?”距离冰岩大概三公里外,韩青禹站在一道冰雪峡谷的入口,回头看了看。 “打起来也是朱家明活该……没事,真拼起来了,他跑,堂堂目前应该还追不上他。”温继飞说完收回一样回望的目光,示意一下峡谷深处说:“进去吧。” “嗯。”韩青禹犹豫了一下,迈步向前走去。 而他身后,包括锈妹、杨清白和瘟鸡,都没有跟上来。 “别紧张,先拔刀,恤儿已经去引大尖了。”看着青子紧张不安,独自走向峡谷的背影,锈妹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难过还是笑。 说起来很巧,青子当初真正的成名之战,也是一条峡谷。那一次,他一人双刀,杀穿百人围剿,杀穿峡谷死地。 那时候他也还不是青少校。 ………… 冰岩上,两个人的烟已经抽到只剩烟屁股了。 “就前阵子吧,有一个新闻,我不知道你听没听过,记不记得。”小王爷终于开口,蹲着抽着烟,鸭子步不易察觉地往后挪了几步,“那个新闻说是泰国那边啊,全面征兵的时候,出了一个s级新兵,然后那个新兵……” “怎么?”其实贺堂堂是听过这则新闻的,自己干想,想不起来,但是经小王爷认真沉重这么一引导,立即就觉着好像哪里有点不对了。 “那个新兵他……巧了,单人旁的他也行,女字旁的她也行。”小王爷说话同时脚跟用力,随时准备后蹬。 “什么啊?”贺堂堂被绕进去了一下,大概三秒,醒悟了,醍醐灌……不,重锤砸头。 又三秒,顽强地抬起头,缓缓瞪大眼睛,“妮……妮莎?!” “嗯……怎么样,刺激不?” 小王爷死气沉沉说完这一句,话音未落,哧隆,整个人一溜烟蹿下十米冰岩,往冰原深处跑去。 775.又见峡谷 冰封的峡谷高深且长,韩青禹独自一人,在其中走了已经超过二十分钟,他知道自己的来路有多远,但是不清楚前方还有多远,自己现在大概到什么位置。 即便是在南极半岛,前路两侧高耸的崖壁也依然有着山脉清晰的形状,抬头看去,除一小部分褐色的山石luo露可见外,整条山脉绝大部分的地方,都被厚厚的冰雪附着和覆盖。 隐约的震动由远而近,透过脚底的地面传来。 轻微的“嗵……嗵!” “嗵、嗵、嗵、嗵。” 然后是头顶的积雪,率先开始滑落,那些积雪也是结实而沉重的,它们大块大块地脱离,落下,到空中才发生碎裂,碎成一片片往下砸。 接着,无数冰层自行破裂和摩擦移动的声音响起来。 刹那间,崖壁如倾…… 先是数百根如同钟乳石一样的冰柱,下雨一般落下来,再是破裂的冰层坍塌,碎的整的,一块块如锥,一块块如斗,一块块如船,一块块如小楼…… 很快,纷扬声、破碎声与冰块坠地的轰响,夹杂在了一起。 这样的场面当然不至于让韩青禹受伤,哪怕只依靠本能,他都能很好的保护好自己。 但是此刻他眼前的世界,已经天塌地陷,完全被漫天的冰雪遮蔽了,韩青禹如同陷身一场雪崩浩劫之中,往前往后往上,什么都看不清楚。 “轰轰轰轰轰……” 终于,地面嗵嗵的震响,变成了大尖群轰然的脚步声,整个冰封峡谷都开始剧烈摇晃。 看这动静,一、二、三、四、五……十具,大概是不止了。 “王八蛋啊!”韩青禹握刀的手有些颤抖,咬牙切齿骂了一声。 “明明说好第一次是两具的,做计划的时候,每个人都这么跟我说……尤其吴恤这混账,平时看着既老实又木头,原来也不是好人。” “果然,溪流锋锐就没有好人,我就不该答应还来当他们老大。” 一身黑衣,王八蛋吴恤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韩青禹的视线里。因为体型和数量的差距,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弱小的人,正在排山倒海的恶魔大军前方逃命。 当然韩青禹知道,其实这些大尖都是他一只一只找来,聚集起来的。 视线模糊,吴恤在急速的奔跑中突然从地面跃起,一步踏冰雪悬崖而上,再一步蹬离山壁,整个人滞空在高处…… 而他身后那片黑压压的大尖,连稍微意思一下愣个神都没有……因为,他们刚丢了一个目标,马上发现了另一个。 大尖群看见韩青禹了。 反正都是一个人类,“嘶嗷”,一只大尖带头咆哮,一整群大尖咆哮着继续直线狂奔而来。 “好,多,啊……这特么是多少具啊?!你大爷的吴恤。”韩青禹源能激荡,大声骂了一句。 “大概六十。”最快的回应并不来自吴恤,而是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峡谷崖壁顶上的温继飞。 六十是他们预先商量的数字,他在狙击镜里粗略看了一下,应该差不了太多。 “不是大概,就是六十。” 吴恤态度严谨的说完,没让失去动能的身体下落,病孤枪出手在崖壁上一刺,挂臂,枪杆微弯,“崩嗡”,整个人弹起,一样去了崖顶。 峡谷只留那六十具大尖,黑甲为主,夹杂少量泛蓝,轰隆隆破冰溅雪……笔直向韩青禹冲过来。 “这尼玛怎么打啊?这尼玛,要死人的!”韩青禹突然想跑了。 尽管苏醒后的这段时间,整个世界都在反反复复告诉他同一件事,你是韩青禹,你很强,他也知道自己按道理应该很强,强到这些黑的蓝的大尖根本不在话下。 “人类前三,还是前几来着了?!”“可是,老子毕竟是第一次啊,而且现在这里又没有外人在看……嗯,不丢人。” 韩青禹想罢,颂,一声源能爆发,转身撒腿就跑。 “……好像有点那味儿了。” 杨清白在崖顶上探头看着,见这一幕,猛地一下笑起来。 世人皆知韩青禹冷酷、强悍、无畏,向死不退的一面,但是他自己身边的这些人,其实一直都知道他还有另一面,他很怕死,但凡有得权衡的情况,他都怕到不行。 雪崩的峡谷。 再一次跑起来的韩青禹,再一次展现了他惊人而恐怖的速度,就像当年他扛着一艘飞行器,在喜朗峰南面的雪地里狂奔一样。 大尖群,追不上。 “哈哈哈哈哈!”崖壁上那几个混账在笑。 韩青禹自己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因为感觉哭笑不得和解气,反向,他也朝崖上大声笑起来,“哈哈哈哈,想不到吧,你们这群王八……” “嗵!”“嗵!” “想不到吧?”温继飞问。 嗵嗵嗵嗵,轰隆隆隆隆隆……如出一辙的震动和轰响,这次来自峡谷的另一头。 “你那边多少?”温继飞在崖顶上大声喊。 “大概六十吧。”锈妹在峡谷另一头回答。 “呵呵……贱人!” 韩青禹脚步停住的同时,心里刚想开骂,“砰砰砰”,连续三声狙击枪响。 “六十,帮你点好了。”温继飞的声音继续传来,似乎带着某种变态快感,说:“加起来正好一百二十具,辛苦青少校了。” 这短短一句话,声音是愈来愈远的,温继飞说话间已经离开了崖顶,同时他还带走了吴恤、锈妹、杨清白几个。 ………… “轰!” 背坡而下的时候,听见峡谷里两个大尖群轰然对撞在一起的声音了,锈妹脚步停住一下,忍不住回头。 锈妹自己就是高手,所以她清楚地知道,人类源能武力的发展,其实是畸形的,这种畸形主要体现在攻防两端的极度不平衡上。 简单说: 大尖是随等级和战力提升,攻防一起提升。比如红肩和戴呃的强大,不光是攻击力强大,同时它们还很难被破防,很难死。 而人类防御力方面的提升,不但一直赶不上攻击力的进步,而且两者之间的差距十分之大。再能砍的人,还是不耐砍。 如今,绝大多数的人类超级武力,甚至一部分强悍的顶级,都已经可以轻松砍死低级大尖了,但是,他们仍然一样可以被最低级的黑甲大尖,用死铁锐器捅死。 反过来,人类的普通战士,则根本破不了红肩的防御。 这不仅是人类多数不穿甲的缘故,还与人类自身族群体质相关。 若非这样,他们当年曾见过的那位朵桑嘉措大师,号称人类最强硬防御,怎么也不至于因为攻击力实在太差,只能去管后方,边修行边骂娘。 776.依然“最强”(上) “这样青子真的没事么?”锈妹转回,担心看向温继飞的背影。 “没事的。”温继飞脚步没停,摆手一边下山一边说:“咱们只要注意看住四周,别让人混进去就好了。这地方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除了咱们全都是蔚蓝的人,但其实很可能各种组织的人都有。” 南极洲有其他势力。 这些人可能躲藏在冰原的某个角落,也可能就混在蔚蓝的一百八十万大军里。 没办法,蔚蓝联军的规模实在太大,组成实在太杂了,而之前全面征兵的过程,其实也是蔚蓝不可避免被渗透的过程。 “哦。”锈妹勉强应了一声,目光微偏,她对温继飞走其实并不是很意外,毕竟瘟鸡还要去组织和巡查外面的防御。 但是,为什么恤儿也放心走了呢? 要知道,自从枫叶国刺杀事件后,恤儿对青子的关心、注意和保护,简直比母鸡护小鸡还严密。 “其实他能跳上来。”吴恤难得一次开口。 锈妹一时间没听清问:“什么?” “跳上来。”吴恤提醒了锈妹一个其实很简单的事实,继续说:“他看见我跳了,没跳,因为其实还是倾向打。” “……”锈妹顿时懂了:青子一边害怕,一边骂街,一边逃跑,一边自己其实还是想试试的。 所以他只是跑,逃避直面生死的恐惧,同时避开与大尖群的直接对冲,寻找更安心的机会出手,而不是学吴恤那样攀崖壁而上。 “放心吧,别忘了他之前在基地的那两个多月,躲了瘟鸡和米拉队长多少子弹,又被维泽追着砍了多远,估计都够绕这个世界好几圈了……” 杨清白的俏皮话没说完即顿住,踮脚张望了一下,“咦?外面好像有动静啊,怎么回事?!” ………… 贺堂堂没有追来。 小王爷在冰原上滋溜溜跑了一圈,才发现贺堂堂根本没追来,心里终于真的有点不安起来了。 泡妞这事,本身不过刚开了一个头而已,如果堂堂刚才仅仅因为恼羞成怒,来追杀他一顿,发泄情绪,那这件事后续就没什么问题了。 “可是他那个性子,竟然完全没动,没追来……这是真的纠结难受了?” 小王爷回到最开始那块冰岩的时候,贺堂堂依然蹲在冰岩上。 因为这块冰岩本身有个十几米高,而且面积不小,他蹲在中间部分,四向的人完全看不到他。 于是,他就这么独自低着头,闷闷不乐地拿着早已经熄灭的烟头,有气无力地怼着冰面。 “怎么,真的不砍我啊?”小王爷一边走近,一边试探着问了一句,语气有些弱。 贺堂堂缓缓抬头,看了看他,“我等你受伤,直接吃了你。” 话是狠话,不过一样有气无力。 “不是吧?”小王爷蹲下来,伸手又递了一根烟,“真的这么快就陷进去了?” 贺堂堂伸手把烟打开,没否认,缓了缓说:“老子特么都快秃了,才第一次遇到一个那么漂亮的姑……看我的时候,两只眼睛里全都是星星。” “明晃晃的崇拜,爱慕,对吧?”小王爷看着贺堂堂的眼睛说:“但你其实就是馋人家身子而已……” “滚!”老子馋你大爷,只是馋吗?要只是馋,老子堂堂溪流锋锐贺堂堂,搁这世界能一直饿着? 话在心底想了,贺堂堂懒得跟小王爷说。 “嘿嘿,其实馋也没问题的。”小王爷淫dang的笑了几下,亦如当年他在不义之城坐在路边望着风情店门口一样的笑容,甚至可能还要更猥琐一些,“我刚帮你打听了一下,人是完全改造的那种,完全……你懂我意思么?而且人妮莎,从小就当自己是女的过的。” 贺堂堂冷眼看着他。 “我这么跟你说吧,你下次仔细看,她连喉结都几乎没有。”小王爷继续说:“反正一句话,除了不能生孩子之外,妮莎其实就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超级漂亮,超级女人的女人……然后她还很可能会成为一个超级战力。” 贺堂堂眼睛眨了眨,“你跟我说这些干嘛?你不会是……” “我的意思,要不,咱将错就错,照杀?”小王爷说着说着,自己眼神激动起来,看着贺堂堂。 “我杀你大爷!”贺堂堂眼神避开了,偏头自己嘀咕说:“妈的,搞得老子现在有点混乱。” “毕竟第一次嘛。”小王爷语重心长说:“其实每个人的第一次恋爱都是比较混乱的。” “那特么也没有我这么混乱的啊!”贺堂堂有些委屈和悲愤起来了。 “呃,是,你这个确实是特别混乱了一点,但是再怎么说,它也一样是第一次啊!”小王爷酝酿了一下情绪,冷不丁逻辑跳跃,继续说:“要不你这样想,反正都快世界末日了,咱们肯定打不过普嗒尔和弥望……” “什么?你什么意思?”贺堂堂两秒后自己反应过来,“卧草!你特么不会是在鼓励我吧?” “嗯,怎么了?怕毛啊?”小王爷一副混不吝的样子说:“别忘了你贺堂堂,连大尖都敢吃!你连人都吃!” “老子吃的特么是炎朽好吗?” “对,你连炎朽都敢吃,你都不是人了,你特么怕什么?!”小王爷情绪亢奋得仿佛是在全军阵前演讲。 “不是,我的事,你兴奋个什么劲啊?”贺堂堂郁闷费解了。 “就,感觉真的挺刺激的,不是么?”小王爷说完控制不住地笑起来。 “滚!” 这一次,贺堂堂终于拔刀了,小王爷撒腿就跑。两个人一前一后,哧隆,哧隆,从泰国方面军阵旁掠过。 ………… “我去,粉毛。”杨清白无奈一声。 “嗯,早该想到的,除了他还有谁的脑子会这么残,自己人阵前找事踢场子。”温继飞更郁闷。 因为青子要找感觉,溪流锋锐的人原本是自行圈了一块地,在外面一圈布防的。 现在也不是他们几个走到了布防位置,而是布防的人马,集体向峡谷这边移动了。 雪地上人头攒动,一面是溪流锋锐的两千人,另一面是佩格芒特带着几个人,还有一批围观的“大佬”。 “西奥尔多跟人动手了!不过没拼命!”锈妹看着说。 人群中间一个巨大的圆,两人对搏,一个是溪流锋锐的超级战力西奥尔多,另一个是年轻的生面孔,但是穿的是米特利方面军的军服。 “颂!”“颂!” 冰雪如巨浪翻腾,对决中的两人爆裂对冲,但是碰撞前一瞬间,同时收了武器,一个提膝,一个抬肘。 “轰!” 两副超级战力的身体,轰然对撞在一起。 落地,各退了七八步不等。 结果出来了,谁都没赢,也都没输。 但是这样的结果,西奥尔多脸上首先有些挂不住,因为无论怎么说,他也算是成名已久的超级战力了,这几年一直都是溪流锋锐的排面之一,而对方,只不过初出茅庐。 “哎哟,看来不太行啊”,粉毛飘扬,佩格芒特令人恼火的声音呱噪响起,“你们溪流锋锐现在连阿克萨萨都搞不定,怎么办,谁来搞定我?” 佩格芒特就是来找溪流锋锐打架的。 在过去的这半年多时间里,他的进步很大,明明也没经历什么重大的战斗,也没怎么苦练,但是莫名其妙,进步就是非常大。 以至于出兵前几天,他一对一把穹顶榜的阿木古楞都砍跑了。 佩格芒特进步的原因和具体逻辑,全世界只有很少的几个人知道,这少数几个人里原本一直不包括他自己,不过最近,佩格芒特自己也有点觉察了。 他这段时间突然而来的巨大进步,似乎跟听说韩青禹废了有关。 因为,韩青禹,就是佩格芒特‘脑残自负”心理唯一的魔障。 777.佩格芒特的特性 “源能世界不只有出云榜和穹顶榜,其实蔚蓝内部也曾有过一个排序的名单,名单的名字俗气也普通,叫做希望……关系人类未来命运,渺茫的希望。” 涂紫不知道自己一个非军团直属的拒绝者,凭什么能被选中,坐在这里听参谋长说这些话。 这已经是今天的谈话中,第四个涉及隐秘的话题了。 参谋长的状态看起来有些疲累,到他这个年纪的人,大概总是容易累的,何况一直以来他都是那个负责“费神”的人。 传闻中参谋长的融合度也很低,所以源能对生命的温养和巩固效果很差,最低的揣测说他很可能是F之下,即完全感觉不到源能存在的情况,因为已经快二十年了,从没有人见他用源能温养身体,也没见他报过源能消耗。 但是,当老人的目光看来,那种在岁月中早已全无痕迹的威势,依然让涂紫整个人紧绷起来。 老头哪怕看着再迟暮,待人再亲和,他也是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三十多年来唯一的总参谋长。 在拒绝者可以了解的隐秘里,华系亚在花帅统领下的那支“清理和刺杀”部队,以及情报部门等机构,一直都是只对参谋长负责的。 所以,生杀予夺,他可不是善茬。 ………… 如果参谋长的融合度真的是F以下,一个完全感觉不到源能的普通人,在实际上支撑着华系亚最强源能军团的运转,超过三十年,而且这三十多年里,他还巧妙地维护了整个源能世界,在陈不饿无敌之下的微妙平衡。 “我,报告参谋长……今天听到的这些,我保证一个字都不会讲出去。”为了表示自己的态度,涂紫甚至把手举了起来。 参谋长坐在对面看着他,苍老的脸上突然忍俊不禁。 “我可没说不让你说出去。”老人笑着说:“不让你说出去,我告诉你干嘛?我既然选择告诉你,自然有足够的观察和考虑。” “呃?”军团一直在观察和注意我么?涂紫在心里意外道。 “总有可以说的时候,[]可以说的人的。”参谋长继续缓缓说。 至这一句,涂紫愣神的眼珠子终于动了动,觉得自己大概懂了,刚想开口确认一下,参谋长已经继续往下说去。 “人类渺茫之希望。二十年前,蔚蓝包括我在内的九人,制定名单之时,排除了陈不饿,排在第一的人叫做叶简……十年后,叶简落到第三位。” 叶简,不对吧?涂紫心里纳闷了一下,因为叶简叛出蔚蓝的时间,或也有快二十年了……他犹豫了一下问:“所以,叶少将他其实是去雪莲卧底么?” “不是,就是叛变。”参谋长说:“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出现在榜单上,因为这榜单记录的,是人类的希望,而不是蔚蓝的。” “哦。”涂紫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继续问下去了。 参谋长似乎也不打算再做解释,继续说:“十年前,取代叶简排名第一的,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你应该也认识……他的名字,叫佩格芒特。” 当这个名字出现,涂紫:“啊?!” 因为情绪立场上一直和溪流锋锐站在一起,涂紫差点直接蹦出一句:就那个脑子有缺的货么?! 希望榜第一! 佩格粉色! 那人类的希望,到底得多渺茫啊?怕不是根本就没有吧? 怎么会是他啊? 不说我青子哥,吴恤哥,难道沃尔夫不比他强? “而后的八年多时间里,佩格芒特一直都是这份榜单的第一位。”参谋长全不理会涂紫的神情反应,顾自说着。 “那我青子哥呢?!”涂紫终于忍不住问了。 他甚至没有去关心那个参谋长叙述中始终缺席的第二名。 “天顶一刀后,因为战绩实在扎实,韩青禹由第六升至排名第二。又半年,他失忆,实力倒退,这才终于勉强取代佩格芒特,排名第一。” 这意思,似乎哪怕韩青禹天顶一刀斩杀了戴呃,他还是取代不了佩格芒特身上被寄予的希望。 到底凭什么啊? 等等,怎么青子哥失忆后,排名反而上升了? 涂紫有一脑门的问号。 “知道为什么是佩格芒特吗?”参谋长似乎不打算解释韩青禹的问题,直接问道。 涂紫摇头。 “因为他的特性。”参谋长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认为,佩格芒特可能成长成为,人类未来唯一可以抗衡弥望的存在……他的特性,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而我们称之为‘无知者无敌’。” 其实完整的说法应该是:只要他一直无知无畏,一直脑残膨胀,他就终有一天会至无敌。 参谋长嫌绕,没说完整。 “啥意思?”涂紫试着自己去理解,他的脑子本就聪明,这一次好歹跟上了,几秒后试探问:“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中。” ………… 佩格芒特的实力当然也是需要进步过程的,只是这个过程,除了源能等因素外,更关键在于他的自我思维和信念。 他当然不会现在就膨胀到目前就自认为能打败或打平陈不饿。 但是这并不会影响他的进步,因为佩格芒特目前并不会拿自己去和陈不饿对比,在他看来,陈不饿属于另一个时代,而且也不会砍他。 所以陈不饿强不强,有多强,暂时跟他强不强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这种理所当然的逻辑,陈不饿现在和将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还不会成为佩格芒特继续进步的障碍。 至于其他成名超级,比如克里斯汀,波臣……他们基本都揍过佩格芒特。 对于这些人,佩格芒特的心态,是一根筋毫不怀疑地觉得他们肯定不会弄死自己,所以他去挑衅他们,跟他们打。 他真的一直没被打死,而且渐渐开始自认为可以招架,可以还手,可以打一打。 全世界都觉得,这是因为那些成名超级都留手了,只有很少人知道,在那种情况下,他们就算真不留手,其实也未必能打死佩格芒特。 “所以,韩青禹才是佩格芒特唯一的魔障,因为他是同辈,而且后来居上,佩格芒特对此很在意,同时觉得自己打不过他,甚至之前有一段时间,觉得自己再也不可能超越他。” ………… 前段时间,佩格芒特有天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打败穹顶榜后段的人了,于是他去找阿木古楞打……那一架打得很惨烈,最后他打赢了。 阿木古楞主动逃离了一对一战场,至今还在床上养伤。 而佩格芒特,已经在南极洲活蹦乱跳,寻衅找事了。 “吴恤?吴恤的话,我最近进步这么大,应该能打赢,至少也能打平。”峡谷外的雪地上,佩格芒特在心里想着,“韩青禹已经废了……唉,要是能揍他一顿多好。” 778.依然“最强”(下) “粉毛这货要是知道自己对人类未来原来这么重要,他得嚣张膨胀成什么样子啊?” “不对,要是他自己明确知道了这件事,思维逻辑必然受影响,到时他还能这样一根筋的无知脑残下去么?” 涂紫想了几秒,觉得应该很难,“难怪蔚蓝一方面这么看重他,押宝在他身上,另一方面又一直不告诉他。” 说起来,粉毛这人也是真的奇葩少见,同时作为一个肩负人类未来希望的超级战力,混得出乎意料的惨。 比如,他现在的军衔还是少尉,而且这个少尉还是远征前夕,刚火线提拔的。 再比如,当源能世界终于公开,蔚蓝群星闪耀,人人拥趸无数,他很少……他被身边某个朋友出卖了,第一时间匿名出了一本书,叫做《佩格芒特笑话集》。 这本书上市后卖得非常好,于是很快又有了第二部,《佩格芒特怪谈录》。 系列作品的第三部,最近刚刚出版,书名叫做《佩格芒特的作死人生》。 所以,这家伙可能是全世界知名超级里粉丝最少的,连很多已经逝去很久的前辈都不如,同时他也是蔚蓝最让民众对人类未来感到担忧的超级新星。 “不对,最近这阵子,他的粉丝好像有突然大幅增长的趋势……大概很多人黑着黑着,早都不自觉黑出感情了,这种微妙的感情经他突然打败阿木古楞一事催化,让很多人突然间化身成粉。” “咦?怎么连我都突然觉得,这粉毛好像挺可爱的?不行!这混帐好像正在南极洲找溪流锋锐麻烦呢……好巧!” “他不会真的打败吴恤哥吧?” “然后青子哥怎么办,会不会出手?” 因为已经了解内情,涂紫的立场一时间有些混乱。 同时,他知道了,南极半岛正在发生这场看起来突兀而幼稚的挑衅,其实并不是偶然的。 蔚蓝当年知情的九人,如今还剩七个,其中有人专门在佩格芒特身边安插了人手,默默施加影响。 比如一直给他洗脑,时不时鼓动他去作死,挑衅高手。 再比如,挑唆他来做今天这件事。 现在,这些大人物现在正在幕后,紧张而期待地,关注着这场密切关系人类未来的冲突。 冲突最好的结果,当然是韩青禹出手,被佩格芒特打败。 这样,佩格芒特的魔障可以破除,韩青禹“纯人类自我超脱”的道路,也可以多经一番曲折历练。 ………… 冲突现场,阿克萨萨气血平复,恭敬向对手西奥尔多行礼,而后退回来。 S级融合度,天顶战争期间才初入顶级,总体两年不到的超级,进步速度如神,说出去足以震撼整个源能世界,但是他的潜力和天花板,其实并不高。 因为他的特性很特别,特别到完全无关战斗……只是饭量很大,很容易饿,然后吃再多也不长胖。 为此,米特利方面军科研部门专门研究了很久,最终也没研究出来,他能怎样把特性运用到人类的抵抗事业上。 这已经开始成为蔚蓝科研系统的一个重大课题了,因为未来,伴随着超级数量的增加,各种诡异的特性必然会越来越多。 蔚蓝在之前的全面征兵中收获了一批s级天才,这个数字高达现存超级战力数量的二分之一。 但是,这些S级是否最终都能成长为超级呢? 答案显然并不是肯定的。 当他们去战斗,去面对困境乃至绝境,这些还未成长的s级,其实一样很容易死去。 而如果不让他们去做那样的战斗,S级有时也不过就只是一个融合度标签而已,很大概率会养成废柴。 “不错。”佩格芒特伸手摸了摸阿克萨萨的头,丢给他一个面包,示意他退到身后,自己继续向前,“现在怎么办?我要是也打西奥尔多,感觉似乎很欺负人不是么?” 他说着把手摊开,一副完全不把溪流锋锐放在眼里的样子。 “那就都不要留手,全力生死一战吧。”西奥尔多挺身咆哮起来,他哪受过这种气,虽然明知打不过,还是不肯认怂。 两人之间存在不小的实力差距,如果切磋留手,他一点胜机都没有,反而全力拼起来,还有那么一点机会。 事情眼看着就要闹大了,身后的大佬们连忙上前,一起拉着西奥尔多。佩格芒特脑子不太好使这件事,溪流锋锐的人全都知道,万一他也来真的…… 然而,佩格芒特并不看西奥尔多。 他的目光在米拉身上停留了一下,转头看向自己身边一个背负狙击枪的中校。 “要不要我帮你把她的枪抢过来,马克?只要你承认,那三本书是你写的,我马上就去抢。” 马克洛夫看了他两秒,冷漠说:“不用,不是。” “不可能不是啊,因为书里的很多事,我感觉都只有你知道,比如我匍匐两公里又被韩青禹吓走那次。而且你是狙击手,你很擅长观察。” “不是,我只是把你的事讲给过很多人听。”马克洛夫说。 “是么?” “是的。” “好吧。”佩格芒特鸡冠似的粉毛一甩,转会正面,“要不然二打一吧,你们是不是藏了一个超级?我听说你们很可能藏了一个超级,是谁,出来和西奥尔多一起,接受我的暴虐吧!” 溪流锋锐这边所有人无声。 因为,他们确实出了一个实力强大的新超级,还没有向世界公开。这个人不是超级之下最强者锈妹,而是尸人维泽,原本在折秋泓的判断中最不可能突破的那个人,因为前段时间负责“追杀”韩青禹,追杀了两个月,突然一天就突破了。 这一度让溪流锋锐的所有顶级巅峰,都很想出手追杀自家老大。 这时间,维泽穿着一件近乎包裹全身的风衣,包括用兜帽遮挡面部,隐藏在人群之中,他本来的形象就很像是一具尸体,突破后,变得更像是一具恐怖的僵尸。 他的特性,是死气。死气入体,非生命源能更强者,无药可医,就算是生命源能更强的对手,也必受重创。 “你不许动。”许十良在旁边小声提醒,不许维泽暴露,这是温继飞和小王爷的交代。 于是,维泽没动。 整个溪流锋锐继续沉默,憋屈忍耐。 “没有?!那个铁皮丫头还没突破吗?”对面佩格芒特大声喊了一句,“那么,只能给你们时间,去找那根木头回来了,然后等我打败他,正式全体向我道歉,告诉全世界,我,英勇无敌的佩格芒特,从没有被你们吓跑过。” 木头当然是指吴恤。 “话说你们溪流锋锐现在最强的人,应该就是那根木头了吧?毕竟韩青禹那个混账已经废了……” 佩格芒特情绪激动,继续说着。 他在膨胀,急剧地膨胀…… “真的么?”突然的回答从他身后传来。 小王爷一路“逃命”,终于来到这里。 佩格芒特愕然回头。 “你真的有把握?”小王爷嘴角微笑,向前走来。 听到这一句,佩格芒特心里莫名咯噔一下,他的必胜意志在动摇,当韩青禹还没有出现。 “别说他是失忆了,他就是瘫痪了躺在床上,你们又谁真的敢保证,生死一战,自己惹得起他?” 小王爷继续说着。 佩格芒特眼神纠结。 这一刻,没有人知道,蔚蓝那些在幕后观察的大佬们,已经快要哭了。 恰这时,远处的冰山峡谷,突然一块至少足球场那么大的山体,整体滑动,倾塌下来…… 轰隆声后。 峡谷视线豁然开朗,一个背影,赫然出现在视线里。 779.很纠结的一刀和一条让人纠结的鱼(上) 韩青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斩出那一刀的。 大概当时大尖群的逼迫实在太紧,排列得又实在太好,生命受到明确威胁之际,就那么不顾一切地挥出去了。 因为用力过猛,加上一直处于紧张状态,手心出了大量的汗,连刀都飞走了。 还好没人看见。 环境突然间变得沉寂,背对峡谷而立,韩青禹专注而渴望地找寻着刚才那种感觉,那种在恐惧压迫之下,一瞬间迸发的强大。 他现在仍然没有觉察外面的情况。 而这一幕画面,落在外面的人群眼里。 首先是一刀斩断,刚滑塌下来的那块冰山……好吧,其实要做到这一点并不算非常难,很多超级尽力去做,应该都做得到。 再是此时空中仍在噼啪掉落的大尖残躯,看着大约得有十几具的样子。 这一条说简单不算简单,但是毕竟都是低级大尖,真爆发起来去砍,如今能做到的人依然有一些,所以这也证明不了什么,至少不足以证明他恢复了。 “当啷!”清脆的一声。 “啷,当……” 一柄他的,标志性的死铁战刀,从高处一面哐当敲击着冰川崖壁,一面逐级往下掉。 所以,大尖群是用锈妹梨涡斩轰开的吗? 毕竟他在南极好像没配柱剑,大小两把都没带,那就只有两把刀。传闻里说,青少校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使用柱剑了,就是那种人与剑之间,近乎瞬移的互相吸引,他早年口中真正的立体机动,他自己已经做不到了。 梨涡斩也不值得意外,他在盛海已经用过。 “明明一切都可以找到合理的解释……” “是啊。” “那为什么,就是会有那种感觉。” 对话发生在远处看热闹的大佬群里。因为是佩格芒特找上溪流锋锐的超级大热闹,南极半岛上成名的超级来了不少,其中包括华系亚方面军,吕神和花帅。 他们现在一致都有那种感觉。 “什么感觉啊?” “那个可怕的家伙回来了。” “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是这种感觉!但是,这到底为什么啊?那一刀还没有这么夸张吧?” 那一刀明明不足以说明什么。 但是,就是让人产生了那种,他正归来的感觉。 “你们不必想得那么复杂,其实,仅仅就是因为他现在背对我们站在那里。如果你们觉得这句话应该加而已,那就加个而已。” 花帅突然开口说的一句话,点破了所有人内心感觉的真正来源。 现在他们眼前的这一幕,青少校完成战斗或杀戮后,背身而立的画面,早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成为这个时代的一道深刻烙印了。 它烙印在百万年轻战士稚嫩的模仿里,烙印在一些人的恐惧里。 也在老家伙们的记忆和感慨里。 “而且,他马上要去捡刀了。” 吕神随后走过来,又说了一句,也不知道为了保护最后残余的几根头发,还是光头怕冷,他在南极戴了一顶帽子。 他要去捡刀了。 青少校捡刀的画面,印象中最早好像是出现在一张名为“旌旗在肩”的著名照片里。 那时,他第一次直面并重创了一具红肩,身负重伤,意识混沌,那时的他也是站在一片冰雪中,在一片冰雪断崖上。 至于后来,因为锈妹梨涡斩的关系,青少校在战斗结束后,步伐平静于尸体堆中捡刀的画面多次出现,渐渐也成为了一个标志。 对此,这个世界一样印象深刻。 视线中,韩青禹背影麻木的往旁边崖壁下走了几步,俯身捡起来从上面掉下来的那把战刀,直起身把战刀插回背后。 人们这才注意到,他的另一把刀,好像也不在手上。 捡回第一把刀的韩青禹开始往峡谷里走去,前方是刚才的战场,地面铺着累累的大尖尸体,到处都是残肢,以及恶臭的浓血。 另一把刀似乎在尸堆里,他很专注地在找。 “草!真的恢复了?!所以连正眼都不看我!” 佩格芒特努力把自己从和众人一样的感觉里拔出来,带着纠结,转头看了看溪流锋锐的人。 不对,他们好像并不开心和激动……他们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看了。 “所以这其实很平常,根本不能证明什么。而且为什么两把刀都飞出去了?还不是因为他现在只会梨涡斩?”佩格芒特努力说服自己。 “可是,刚才的那一幕,又真的很像是他在峡谷里,听到了我在这说的话……于是用那一刀,断一片山,告诉我闭嘴。” “这太像他以前的风格了,那种特别装的风格。” “再他要是没恢复,他能有这气势和自信?” 想到这里的时候,佩格芒特突然又有点想撤了,想着不如趁脸还没丢地上,说两句场面话先走。 他的脚后跟不自觉已经在用力,再半秒,脚掌就会转向…… “……FUCK!我可是曾经这个时代最伟大的新人,佩格芒特,我怎么可以这样就被吓着?!就算砍不过,至少应该试试不是么?反正他也不会弄死我。” 经过跟自己的又一番斗争,佩格芒特咬了咬牙,前脚掌落地,踏实,用力,同时脚后跟抬起,向外撇……他已经转向并做好了冲刺的准备,伸手握住刀柄。 他决定试试。 虽然佩格芒特至今也不明确自己的特性,但是无形之中,就是有那么一股意念,在蠢蠢欲动,在不断鼓动着他。 “打败他,跨过韩青禹,打败他,你的前路便只有天空和星河。” “打败一个失忆的韩青禹也行吗?” “当然,过去打败他和现在证明他废了,结果其实都一样,你都是最强,所以,何必介意?” “有道理。” 这时间,韩青禹俯身正翻开一具大尖的尸体,不是用脚去踢,而是弯腰伸手去翻,这让他看起来情绪平静而又很有耐心。 “颂!”爆发声乍然而起。 “嘿!你真的失忆了?切磋一下,帮你找找感觉。”佩格芒特的声音在空气中抽成一条延伸的线,因为开口的同时,他便已经全力冲出。 780.很纠结的一刀和一条让人纠结的鱼(下) 现场所有人的眼神都迅速专注起来。 这一战,大概够得上目前人类最高水平的对决了……如果韩青禹真的有所恢复,能接的话,这一定会是一场经典对战。 虽然目前是一个人们口中星辰璀璨,新星闪耀的时代,但是当你看遍所有新生的星辰,其中最为耀眼的名字,依然是…… “韩青禹。” “沃尔夫。” “佩格芒特。” 人群只数到这里。 “不,得加上吴恤。” 花帅的声音刚刚落下,“轰”,由峡谷左侧背坡,约半山腰处而来,一团爆裂的巨大冰雪突然激射而出。 一杆黑色的长枪冲出冰雪。 溪流锋锐,吴恤,横截而至。 “我跟你打。”佩格芒特不是敌人,吴恤当然不至于拼命,但是这混帐竟然找这种机会向青子挑战,吴恤生气了。 “好啊!”佩格芒特见是吴恤来阻,心里的纠结和犹豫反而立时全部消解。 “吴恤,我还是砍得过的。”思忖之间,佩格芒特身体周遭“嗡”地一声无形气爆,冲刺速度陡然大增,同时一路的冰雪涌起,聚集如一条长龙,不断变大,随他前冲而去。 “……好强!” “嗯!两个都好强!比我想象的更强!” “玛的!”“FUCK!”“妈了个巴子。” 来自老家伙们的心酸感慨,足以印证这个时代天才新人的锋芒。 南极半岛,一片冰原,一条峡谷与两仞崖壁,源能在地面和空气中反复激荡,冰雪蔽目。 高处,吴恤持枪,但只见枪,半截病孤之后的枪与人,都被吴恤裹挟而至的巨大冰雪风暴掩盖。 低处,佩格芒特疾奔的身影也近消失,肉眼只见那条冰雪聚集的银龙,晶的白的,不断壮大,激烈旋转向前,同时像是快要压抑不住一般,一次次蠢动,将欲抬头。 双方气势和源能的鼓荡,都在针锋相对地不断攀升。 “……”仅仅几秒时间,两人呈现出的战力,又已经比刚才看见的更强。 而且,两人还都没有拼命……老家们到此已经集体懵逼了。 其实,在于现场佩格芒特带来的人,以及远处围观的人群来说,他们一直以来的观念,都是认为佩格芒特实际要强于吴恤的,哪怕之前吴恤一度先上穹顶榜。 因为,佩格芒特的比较对象,一直都是韩青禹。 而吴恤,一直的标签,都只是韩青禹身边的第一高手。 反过来,在溪流锋锐的人眼里,佩格芒特大体从来都不配和吴恤相提并论。 在他们而言,恤儿之所以不够耀眼,实力没让世人都了解和信服,只有一个原因,他一直都待在韩青禹身边。 但是,“这混账变得好强!”锈妹站在吴恤杀出后的冰雪山壁上,看着有些担心说:“比以前强了好多好多……恤儿麻烦了。” 这种感觉,身在阵中的吴恤也有,而且更加强烈。 那是一种诡异的,将被精确碾压的感觉,不论吴恤怎么提升自己的源能强度,对方都会迅速跟上来,然后稳稳压住他,就压一点,不多也不少。 好歹也是盟友,要开濒死潮涌吗?吴恤只一刹那的犹豫。 “fong!ongongong……” 空中冰雪风暴随黑色长枪轰下。 “嗷!” 风嘶如吼,地面银龙抬头。 终于,“轰!” 两者相撞。 “叮……”兵器的碰撞只可闻,而不可见。 随后散逸激荡的源能,开始让整片冰原承压破裂,让峡谷摇晃……冰雪从天而降,在顷刻间没过所有人脚踝。 ………… “谁赢了?” “这种对决哪有这么快见输赢?何况只是切磋。” “那……” “看起来是佩格芒特稍占上风。” 判断的依据来自碰撞后呈现的画面,佩格芒特已经越过了吴恤的阻截,凌空再度爆发,举刀向峡谷里的韩青禹劈去。 “果然,吴恤我还是砍得过的。”身在空中,佩格芒特自豪了一下。 “然后……” 他的目光看去。 此时的韩青禹一把战刀已经在身后了,右手刚找到的另一把战刀,因为突然而起的战斗,仍保持着刚被捡起来的状态,被握在手里。 他整个人也是一个半转身的状态,像是还没做好迎敌准备。 “停手!”这一刻,吴恤、锈妹、瘟鸡,杨清白……每个人都在心底大吼,因为青子确实已经废了,他们都知道,但是佩格芒特这个脑残,似乎忘记了这一点,依然保持着刚才和吴恤对轰的强度,向他出手。 这混蛋出手的衔接和速度都太快了,他们根本来不及出声。 韩青禹也来不及思考,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所以,当目光对撞,他的眼神和表情,看起来平静而麻木。 “这么冷静么?”佩格芒特心里一个闪念,“我不会还是打不过吧?FUCK……他不会是已经决定砍死我了吧?” “当!” 不到一秒,碰撞应声结束。 全场所有人面面相觑。 因为这一刀跟刚才不一样,这一刀他们看得很清楚,佩格芒特风雷般杀至……而韩青禹,只是站在原地,完成了一个转身,同时把右手的战刀横架起来。 就这样一架而已,佩格芒特风雷滚滚的一刀,竟然被架住了。 甚至那条峡谷,都没有发生太大的震动。 “这……”吴恤无法理解啊,因为青子明显没有恢复,这一点从他的动作里就能看出来,可是,他挡住了,轻描淡写就挡住了…… “我这么菜的=么?”巨大的挫败感让吴恤整个人都不好了。 锈妹也无法理解。 佩格芒特本人,更加无法理解!“我这么猛的一刀,竟然就这样,被他接住了?所以他是恢复了,还是变更强了啊?” “你……”韩青禹可能是其中最不能理解的。 什么情况啊?你是不是留手了啊?你好像很怕我是么?韩青禹在心里犹豫了一下,想到粉毛的可恶,决定不问他,对视两秒后说:“滚!” 说罢,收刀,韩青禹走过已经呆滞的佩格芒特,向冰原方向走去。 这一刻,冰原上一片懵逼茫然,老家们不知道该不该问,溪流锋锐不知道该不该庆祝……反正佩格芒特带来的人让路了。 而在幕后,蔚蓝那几位主动推动此事的大佬,已经快哭出来了。 “可恶,佩格芒特一定是最后胆怯了。” “是的,阴影仍在。” “所以他不会就此自我怀疑,变得比失忆后的青少校更弱吧?” “这就要看他怎么看待吴恤的实力了,以他一贯的思维逻辑,应该还是可以放心的。但是韩青禹,我想他可能真的一辈子都越不过去了……” “那他岂不是等于废了?”这个废的概念,当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废,而是指佩格芒特的极限,就此被压缩了。 本来人类还指望他有一天自我膨胀到,觉得自己可以砍死弥望呢。 可是现在,他的极限在哪,得看韩青禹了。 “废了?大概吧,除非有一天,他觉得韩青禹比大尖弥望更强。” 这太渺茫了,比原先的渺茫更渺茫,蔚蓝的议长大人满目颓然地,把目光投向那个明显仍在懵懂中的身影。 ………… 溪流锋锐从峡谷回驻地的时候,把吕神和花帅也请了来叙旧。 此刻,两人正在飞船船舱里,兴致勃勃地围着韩青禹左看右看。 剩下温继飞几个也都在……除了贺堂堂。 贺堂堂刚被人喊出去了,经站岗的战士指引,独自来到一块冰岩转角。 “我们结束训练后去抓了鱼,在船舱里烤鱼,烤了很多……然后我就想,你刚才在冰原上那样跑,肯定也饿了。” 不在战斗状态的妮莎乌黑长发披落,手上捧着一条用锡纸包裹的大鱼,将近一米长。 “嗯!”鼻音,像是在说“给”,很可爱的一声,妮莎双手把鱼捧起来,灿烂笑着,示意贺堂堂去接。 天哪!她怎么会这么主动啊? 怎么以前都没人跟老子这么主动热情啊? 又为什么,她偏偏是…… “造孽啊!”这鱼接,还是不接,贺堂堂在心底痛苦纠结着。 781.东进埃里伯斯火山 贺堂堂今天犯了一个错误,赔上了对初恋的期待,或许还有第一次的砰然心动和热情遭遇,还好,事情还不算很糟,他觉得自己还能收回来。 难过就难过一下,不舍就咬咬牙,郁闷…… 随它去吧,等到大规模的战斗和杀戮开始,这个妮莎,以及这段短暂的人生插曲,很快就都可以被埋起来。 “反正溪流锋锐应该也快开拔了,接下来不管往哪走,肯定都不会和新兵们混在一个区域。” 贺堂堂是这么想的。 他不希望也没想到,两人之间还会再发生交集。 而且交集来得这么快,妮莎竟然一个人跑来找他。 “堂堂先生怎么了?”如一尊清丽的女神像,站在一片无际的冰雪里,妮莎扑闪着眼睛问道。 多聪明的女孩子啊,巧妙地避开了“伟大的肾击者”其实至今仍没有可以称呼的军衔,仍是一个列兵的尴尬。 “嗯……讨厌鱼么?”妮莎问着笑起来。 以她的实力,托举一条鱼当然不至于累,再久也不会,但是妮莎还是顽皮地笑着,做出来不管喜不喜欢,你再不接,我手可就酸了的神态。 “……”贺堂堂看着心里就恼火上了,这!这娇嗔有趣的,尼玛怎么可能不是一个女人?! 而且,是一个漂亮可爱的女人! 妮莎确实太女人了,不光是身体、外表,连内心也一样,她从小就当自己是女孩在生活,因为这样,成长过程中的自卑、委屈、心酸和无助,自然都是少不了的。 后来,世界突然变化,末日浩劫近在眼前,人类似乎随时都可能灭亡。 她决定去战场,结果意外在征兵检测中,被告知自己竟然是一个S级天才……妮莎决定要更自信、坦然和勇敢地去生活,包括去战斗,也包括去拥抱和期待,那些她曾向往又恐惧的美好。 现场,贺堂堂一直没出声,气氛开始有些尴尬了。 “我很喜欢这个”,妮莎依然在努力地寻找着话题,她用目光示意贺堂堂作战服上的红色扑火飞蛾,说,“我们以前总是会说,溪流锋锐的作战服才是最漂亮的,比蔚蓝直属和所有方面军的都要漂亮……对了,我以前是学服装设计的,后来和朋友一起参加了征兵……” 妮莎的英文并不是非常好,这让她说起长句子来有些磕磕巴巴。 “S级怎么了?S级你也是一只菜鸟啊。”贺堂堂终于开口了,说话的语气有些硬。 那帮混账大概正在偷看吧?我可不能让他们嘲笑我。他在心里想着。 “嗯?”妮莎偏头看着他,似乎没理解贺堂堂的意思。 “我的意思,你没事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跑……你送什么鱼啊?!这里并不安全,知道吗?不管是遇到大尖,还是可能潜伏的敌人,你一个人,都会死。” 贺堂堂突然指责起她来。 “哦,原来是担心了么?”妮莎开心地笑起来,接着眼神思索一下,突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可是我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呀,这里面还有一个。” “……啊?!”贺堂堂当场傻了。 肚子里还一个! 怀孕了?! 她是女人?! 但是,不是老子的啊,这特么什么情况?! “来之前我刚吃了一个人,嘻。”妮莎得意地笑起来,说:“堂堂先生不是也吃人么?咯咯。” 她在跟贺堂堂开玩笑呢,觉得这样可以拉近距离。 因为这个世界关于贺堂堂的传闻里,一直都有很恐怖的部分,说他能吃大尖,也会吃人,比如南亚美利加洲的那具据说被生吃的红肩,还有枫叶国酒店的那个被抽干的刺客。 他自己,也老是喜欢说“我吃了你”什么的。 “我们以后一起吃人吧?现在,先一起吃鱼。” 妮莎俏皮地说着,把锡纸稍稍打开一个缺口,烤鱼残余的热气和香味飘出来。 “……她怎么这么会啊?!这么可爱!” 贺堂堂的人生还没遭遇过这样的热情和心动,要不是妮莎的情况特殊,他现在早就怒放了。 那就,吃一口? 贺堂堂想着,抓一捧雪搓了搓手,伸手拈了一块鱼肉。 就这时,“咔哒!” 一块碎冰砸在坚硬地面上的声音,从他身后不远处传来。 “草!那帮混账真的在偷看……他们现在一定笑疯了!” 其实冰块是自然掉落的。 这件事温继飞已经私下交代过了,当小王爷已经跟堂堂说完实情,后续不管它会怎么发展,谁都不许再干预和窥探。 但是,贺堂堂自己的心理和面子,一下都挂不住了。 已经递到嘴边的鱼肉又放了回去,贺堂堂收手,有些生硬和冷淡说:“忘了,我其实不喜欢吃鱼。” 妮莎看着他愣了一下,犹豫问:“是,是么?” “是的,准确的说,是讨厌鱼。而且你该回去了,我这还有事……你注意安全。”贺堂堂说着转过头,没看妮莎。 ……到这里,妮莎大概懂了。 “好的,那,我回去了。接下来漫长的战斗,堂堂先生也要注意安全。” “姑娘”依然努力地笑了一下,欠身,然后转头走进冰原……背影很快消失在一块巨大的冰岩后。 贺堂堂看了一眼,看见背影消失,心似乎被扎了一下……转头。 “什么时候开拔啊咱们?特么的,这么多人,跑来南极洲度假么?”一边往回走,一边贺堂堂有些刻意的,大声朝溪流锋锐驻地方向喊。 半岛上的低级大尖看来都会交给新兵来清理,溪流锋锐和蔚蓝精锐老兵们的战场并不在这。 “那就快点走吧,快点开始打生打死。快点离开这里啊,快一点开始战斗。”为了逃避,贺堂堂在心里急切地想着。 ………… “所以你真的失忆了?”吕神站着问。 “嗯。”韩青禹坐着,仰着头,点头。 “没恢复?” “没。” “……还挺好玩的。”吕神顿了几秒后笑起来。 青少校失忆了,没恢复,情况属实,这当然不是好消息,但是,有趣极了。 在场吕神和花帅一样,都曾经见过成长中的韩青禹,后来又一路看着他成为那个特殊的名词,以及人类最巅峰的存在……想不到,如今还能再见到他更加青涩的状态。 “那你怎么会那么轻松就接住佩格芒特那一刀?”一旁的花帅也问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可能他留手了吧……他好像有点怕我。”韩青禹耐心而仔细地回答。 他知道面前这两位都是华系亚方面军功勋卓著的超级战力,而且都是故友,某种程度上他们都曾经救过和帮过自己。 因此,韩青禹表现得礼貌而尊重。 “那你欠我的五十块金属块怎么办?当时事急,也没记账。”吕神冷不丁说了一句,说得很认真。 韩青禹看看他,也不争论,只说:“那可惜了。既然没有凭据,为免被人骗,我还是不还了。” “……”吕神愣住一下,他不知道,单是在溪流锋锐内部,韩青禹就已经遭遇了多少次这样的欺诈,甚至讹诈。 “好了,两位将军别欺负青子了。”温继飞无奈笑一下,说:“倒是我想问一下,蔚蓝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我们这一天下来,才不到二十块金属块进账,跟这干看新兵打怪了,这样下去不行啊。” “这么惨么?”花帅嘴角微笑问。 温继飞点头,“嗯。” “我以为以你们一贯的风格,手快会抢呢!怎么,在这么多新兵面前拉不下脸啊?” “那倒不是。”脸,其实随时都能拉下来,一旁的西奥尔多在不义之城的时候和花帅就认识,当场开口郁闷说了一句,“但是,好像有人一直盯着我们在抢东西,我们去到哪,哪就被提前清理完了。” 他说话的时候,旁边温继飞、小王爷和锈妹几个的目光,都盯在花帅和吕神身上,不做声,但是眼神里的意思非常明显。 “谁啊?谁这么恶心,盯着你们抢啊?他们一点都不怕把溪流锋锐惹急了么?”吕神很刻意,很贱地问了一句。 “华系亚方面军咯。人多,而且不要脸,而且知道我们肯定不会跟他们冲突……除了华系亚方面军,还能是谁?”温继飞冷漠看着他道。 “是么?!”吕神眼神里继续贼笑,“这么恶劣,一定是陈不饿那个老匹夫提前交代的,这种事除了他没别人。” 这句倒是实话……温继飞点头,说:“我知道。所以我不跟你们反应,只问下一步蔚蓝的计划。” “下一步……就这两天了吧。”花帅起身,指了指墙上的地图说:“现在,南极半岛的前半段,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蔚蓝很快会在这块区域,把前敌基地建立起来,包括战地医院,物资仓库……” “这地方盖房子这么快的么?用什么盖啊?挖冰山么?”贺堂堂刚从外面钻进来,为了表示自己没心事,迅速插了一句。 “不用盖,直接用飞船当建筑。”花帅转头看了看他说:“这次包括那六艘母舰在内,蔚蓝手上绝大部分飞船都会过来。这样一旦有意外,也方便撤离。” “计划挺好。”温继飞点了点头,“然后呢?什么时候开始往大陆方向进攻?” “明天,明天前锋精锐就会开始试探性进攻。”花帅说:“但是不直攻。” 他的手在地图半岛与大陆的连接线上,向左划了一道,继续说:“根据牵引场目前的进度判断,时间还够,蔚蓝的作战方案,打算逐步蚕食……所以,我们会先向西,沿海岸线一层一层切进,尽量在总攻之前消灭更多大尖的有生力量。” 这个方案听起来似乎没有任何问题,温继飞一边思索,一边再次点头。 “怎么样,一起么?说起来,已经好久没并肩战斗了。”吕神在旁边贱笑着问。 温继飞转头看看他,转回,又和小王爷交换了一下眼神。 “放心,这回不抢你们的,而且那边我们也抢不完啊,是不是?”吕神又补充了一句,还是忍不住笑。 金属块你们可能抢不完,但是大尖母舰呢?温继飞在心里嘀咕。 溪流锋锐这次来,最大的战场收获目标就是弄两艘大尖母舰回去,这玩意的数量可没那么多,而且争抢起来也很麻烦。 “不了,我们先自己往东走走看。”手指在地图上反向朝右,温继飞也划了一条线,说:“如果顺利的话,我们会在埃里伯斯火山一带,等待你们发起总攻。如果不顺利,我们就跑。” 782.底牌 南极半岛,蔚蓝陈兵一百八十万,前锋精锐准备向西,逐层向位于极点处的大尖牵引场切进。 而溪流锋锐的7000人,决意往东,挺进埃里伯斯火山区域。 这样的决策无疑具有很大的危险性,换成是蔚蓝自身的任何一支方面军打算这么干,都绝不会被指挥部接受。 但是,按照战前的约定,蔚蓝指挥部其实并不能直接管辖和指挥溪流锋锐在南极洲的行动,现场不论是吕神还是花帅,经过一阵短暂沉默后,也都没有去劝阻。 因为这其实对整个南极洲战场有利。 同时,他们大概确实有这个底气。 就算韩青禹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废”了,溪流锋锐远征的这七千人,依然是人类世界目前平均战力最强,顶级比例最高,最剽悍的战斗群。 原本超级的比例他们应该也是最高的,但是这回不巧,有个叫苏里南的方面军,一共只来了4个人,其中就有一个超级战力。 除此之外,累积超过十万发的源能子弹储备,也足够让溪流锋锐手上的两杆无尽狙击随时化身死神的镰刀,收割大片战场。 这样的一个作战单位,不论是战场突进能力,还是困境突围能力,都不是数字可以简单衡量的,甚至数字小了,对他们反而更有利,只要他们的进军路线始终不远离海岸线就好。 另外温继飞已经提前说了,一旦情况不对,溪流锋锐就会先跑。 这句话是要通过吕神和花帅传递给蔚蓝的,内里的意思:我们并不准备对谁负责,也不需要表彰和鼓励,所以不论什么作战计划,都请不要把我们放在关键环节,最好制定方案的时候,干脆点不把我们的存在计算在内。 溪流锋锐走自己的路,自然会对战场产生正面影响。 “目前看倒也不是不行,南极洲唯一可能对你们造成足够威胁的,也只有红肩。”吕神说话间摘了帽子,看看贺堂堂,流露出羡慕的眼神。 他不去羡慕别人是因为其他人根本不在一个世界里,他羡慕不着,而贺堂堂,目前得算是他们这个世界里的“富翁”。 “而且得是一定数量的红肩。”顺着吕神的话,花帅补充了一句。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看过西奥尔多,在溪流锋锐的大佬群里转了几下,最后落在吴恤身上。 毫无疑问,现在的吴恤已经是能在短时间内单杀红肩的存在了。 此外,传言中溪流锋锐隐藏的那个新晋超级战力,实力大概率在西奥尔多之上,如果实力不是,那么他的特性,一定非常恐怖。 “那就有巅峰超级领衔的三,不,四超级双无尽阵容,外加超级之下第一战力沈宜秀少尉,她的真实战力,甚至可能在一般超级之上。” 花帅的统计差一点就忽略了韩青禹,而后,当他记起来,把韩青禹也算进去……他突然意识到: “这个人其实依然是溪流锋锐最大的底气和底牌,只要他人还活着,还在阵中,他就永远都是。” 正如小王爷朱家明在峡谷外所说,就算韩青禹现在瘫痪了躺在床上,又谁能保证自己惹得起他? 事实就是这样,就算瘫了,只要他被抬到南极洲,他就一样,是这场远征中人类最值得期待的,最大的底牌。 “你真的没恢复?!”花帅转头忍不住又问了一遍,语速很急,多少有点抽冷子问你个措手不及的意思。 “……没有。”韩青禹照样答过后,眼神无奈笑了一下,伸出三根手指说:“第三遍了,花帅。” 花帅犹豫了一下,“好吧,我只是依然无法理解,你到底是怎么接住粉毛那一刀的。” “嗯,我自己也无法理解。” 这一刻不止花帅和韩青禹自己,在场所有人,大概都有同一个困惑。 因为他们全都不知道,其实真要算起来,佩格芒特才是这个世界最大的bug。 意志扭曲现实,信念扭曲实力——这几乎肯定是这个星球60亿人类所可能拥有的,最不讲理,最逆天的特性。 ………… “你说他到底恢复了没有?”米特利方面军驻地仓库的某个角落,佩格芒特终于开口了,一句话问得哀怨而无助。 作为一个人生百分之九十时间都在自我膨胀中的人,他难得一次这样颓废。 “不知道,不过看起来好像还没有。” 作为此刻佩格芒特身边唯一的倾诉对象,马克洛夫多少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手上一颗源能子弹上膛又退出,上膛又退出。 不久前,有一本普通世界的杂志把他列为人类大尖狙击手第三名……可是事实,马克洛夫至今都还没有直接狙杀过一具大尖。 甚至他用源能枪械,至今只朝大尖开过一枪,那是一具红肩,那一枪是为了配合佩格芒特开的。 “不管怎么说,这次总要把荤开了。”马克洛夫这么有信心的原因,是因为他的背后,这一刻背了八把源能狙击枪。 算上手上这把,一共九把。 也就是说,至少27发子弹的机会。 蔚蓝在天顶战争后是真的阔了,为了这次南极洲远征,科研系统花费一年多时间,造出了多达1200把源能狙击枪。 只不过这些枪械的承受力和自我碎裂问题,依然没有得到解决,依然只是快速消耗品,最多三枪。 “别玩了。”佩格芒特伸手把马克洛夫手上子弹抢过去,揣进口袋,示意他专心对话,说:“那我为什么还是打不过他啊?” “没打不过啊,不是平手么?”马克洛夫反问。 “咦?平手!”仅仅因为这两个字,佩格芒特整个身体和心脏都震了一下,几乎就要精神起来……但是,一秒又恢复颓废,“平手有屁用,他还没恢复啊。” “万一他其实恢复了呢?” “……” “你就当他其实已经恢复了,不就行了?”马克洛夫顿了顿,不露痕迹地,用强调的语气说:“你和他平手,佩格。” “……也是哦!”佩格芒特一下站起来,身上颓废气息立散,只是感觉上,仍有些自我怀疑,不够坚定。 ………… 差不多时间,泰国方面军驻地外围。 一起从军的小姐妹终于找到妮莎的时候,姑娘正独自坐在两块冰岩之间,眼神委屈地,一撮一撮往嘴里塞着烤鱼肉。 “怎么了?妮莎,怎么鱼……” “他说他讨厌吃鱼。”妮莎忍不住委屈了一下。 “好吧,那下次给他送别的。” 小姐妹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心说只是不爱吃鱼而已,今天还不够么,这是多大的缘分啊?过往,当她们还是普通人和还在训练营的时候,她们像这个世界的很多人一样,总是热衷于讨论源能世界里那些强大而耀眼的存在,比如溪流锋锐。 溪流锋锐耀眼的名字太多了,青少校、吴恤、温继飞、沈宜秀、杨清白,这些人几乎每一个都有着许多故事和很大的魅力。 但是,就是在这样的一群人,妮莎最喜欢和最想认识的那一个,偏偏是贺堂堂,传说中的溪流锋锐核心团队最弱存在,也是最黯淡的那个。 大家问她为什么,她说:“可能因为他绰号多吧,而且每一个都那么有趣,据说,这些绰号都是他自己取的,你们想想,那得是多可爱的一个人啊。” 没有人被这个解释说服,于是,妮莎又说:“他真的很有趣啊,而且作为团队里那个弱小的个体,他在一个一直格格不入的环境里,一直保持乐观、坚强和努力的样子,多让人喜欢。” 在枫叶国的刺杀事件后,妮莎变得更喜欢贺堂堂了,她说:“你们看,他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别人的目光,一点都不在乎这个世界是不是将他看作异类,他只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保护他想保护的人。贺堂堂其实有着我们都没有的强大内心。” 所以,妮莎大概是真的很喜欢贺堂堂。 这么巧,今天正好就是贺堂堂,出面来表示欣赏,找她交朋友,邀请她战后去溪流锋锐玩。 这里头的意味,似乎已经足够明确了。 “话说妮莎,你不会有一天真的去溪流锋锐吧?”小姐妹没察觉还在问。 妮莎转头看向她,眼神伤心的同时,一嘴鱼肉鼓鼓囊囊,含糊说:“我是说,他好像不只讨厌鱼,而且讨厌我。” “……”小姐妹愣了一下,接着似乎明白了,有些气愤说:“如今真的是因为这样,真让人失望啊,亏你还一直说他有着无惧的精神和强大的内心。” “不,不是的。”妮莎坚持,说:“他只是不喜欢而已,就像有人不喜欢吃鱼,仅仅是不喜欢而已,并不代表别的。” 姑娘依然坚定地相信,贺堂堂有着无比强大的内心。 而实际,贺堂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主观上无法接受,还是仅仅因为害怕兄弟们背后的议论和异样的目光。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只想快点开拔,离开这里。 ………… 南极洲蔚蓝直属部队驻地。 艾希莉娅和伊恩背负沉重行囊的身影,在风雪中经过士兵的岗哨,消失在了茫茫冰原上。 哨兵们自然都是认识他俩的,哪怕他们是新兵……其中一名新兵现场困惑了一下,问:“他们?” “去溪流锋锐,他们俩这次会和溪流锋锐一起行动,听我说,最新的消息,溪流锋锐这次会独自承包东线战场,怎么样,酷不酷?!”另一名哨兵兴奋地回答。 “好吧,酷。但是我们呢,我的意思,他们走了谁来报道我们的战斗?话说我还在梦想,可以出现在艾希莉娅小姐的镜头里呢!这是我在训练营过生日的时候,许的三个愿望之一。” “不知道,也许另一批战地记者吧。放心,历史会记录一切,我们最终都会成为英雄的。” 战友说完握紧了拳头,眼神里满是激动和期待。 南极半岛的顺利进展让新兵们都有些轻松和乐观,这是事实。事实还不止新兵们这样,因为这次远征相关新闻报道空前的密度和及时性,整个世界,目前都因为前线轻松而顺利的战况,处于乐观情绪之中。 783.普通记者,普通士兵 蔚蓝对于这次失落大陆远征的新闻公开度是空前的,同时,议事会整体对于战场记录的重视,也第一次来到了很高的高度。 大批的战地记者已经在前期招揽和培训完毕,并第一次形成了完整的管辖部门和运转系统。 他们将在随后来到这里,一方面协助拒绝者,及时将南极洲的战况传递给全世界,另一方面,也把更多的人与事,记录在笔尖下和镜头里,以便留给人类未知的未来,一段更详实的抗争史。 从蔚蓝议事会的角度看,这大概是一种短期乐观和长远忧虑的综合,在他们多数人看来,这次远征大概会胜利,而人类的未来,依然前途未卜。 未来。 如果人类最终赢得了胜利,不难想象过程中的牺牲,一定是无比巨大的,这些扑击绝望的牺牲和这段伟大的历史,无疑都应该被永远地铭记。 而后也许,人类整体的性格和生存状态,都会因此发生改变。 而如果人类最终没能创造奇迹,失败了…… 也许会有一小部分人侥幸活下来,在地底或深海? 也许会有零星的火种,逃离蓝星,去往别处延续族群的生息? 也许全都死了,族群消亡,但是这颗星球在度过蹂躏和掠过之后,依然存在,还会有再一次的生命萌发?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请尽力保存这段历史,并以此告诉人类的后代,未来的族群,他们的祖先并没有束手就擒,而是已经拼尽了一切。 1995年的10月3日,蔚蓝混编精锐前锋部队十万人,分两批离开南极半岛,一路交替当先,由大陆西线切进。 次日,10月4号,又十万精锐突然出动,先向极点牵引场方向直进,后陡然转折向西,与昨日先行部队形成三角切割态势,开始大区块分割清剿。 大尖以牵引场为核心的大陆防御体系被牵动,兵力开始向西倾斜。 同日傍晚时分,韩青禹及其旗下溪流锋锐7000人,悄然离开南极半岛,向东开拔,沿海岸线一路突进,兵锋直指埃里伯斯火山。 以海岸线而论,埃里伯斯火山所在区域,是环南极大陆距离极点最近的沿海位置。 六天后的10月11日。 以星辰远征舰队“机械摇篮”号太空航母为首,又一个人类源能飞船集群在南极半岛降落。 至此,蔚蓝所有六艘母舰级飞船,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源能飞行器,云集南极洲,人类失落大陆远征前线基地,也基本宣告建设完成。 战地医院,战争物资仓库及输送线,食物和水,拒绝者基地和前线应急科研站,改装车辆和拉雪橇的狗……蔚蓝把几乎所有能搬的东西都搬过来了。 南极洲,这块哪怕是在“和平年代”也人迹罕至的冰封大陆,第一次被如此多的人类踏足,硬生生变得生机盎然,繁荣热闹。 ………… 亚历山大岛,至少两万人在迎接机械摇篮号及舰队飞船的到来,大量的物资被搬出船舱,人群里故友重逢,雪地车接走各自系统的人。 一艘华系亚驱逐舰在破冰船的带领下,沿已经开辟的航线缓缓过岛,靠半岛停泊。 飞船的数量毕竟是有限的,多数不紧要的人和物资,依然要通过船只来到南极洲。 然后,这些军舰也不会离开,完成任务后,它们会环绕所有有人类部队在活动的海岸线暂时停泊,以应对后续可能发生的应急撤离。 “走了,下船。”何大庆是这支战地记者分队的队长,作为一个曾经的文人,巍巍南极,也只是早点儿出舱,站在船头看了几眼而已。 整个驱逐舰的甲板上都是人,不同系统的人一队一队地走在一起,因为在船上待的时间长了,很多人的脚步走在打晃。 他们还不够强大的源能身体,并不足以克服人类的自然反应。 “都没问题吧?”何大庆转头看了一眼问。 “没问题儿啦。”答话的人似乎连舌头都在打晃。 小队成员们都笑起来,姚悦和林丫背着重重的器械和食物、药品,互相搀扶着一起摇摆了几步,好不容易站住了。 互相拍拍脸颊,让对方精神清醒。 南极战场,我们终于来了。林丫和姚悦之前倒是见到过大尖,也遇到过危险,但是真正投身战场,这还是第一次,小队里的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跟那些新兵一样。 “怎么没人接咱们啊,何队长?”林丫看着同船抵达各系统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一边激动热切地向冰原张望,一边问。 大概实在腾不出人手吧?反正半岛上的大尖也差不多清完了,没啥危险,何大庆自己在心底想了想,抬头笑着说: “接什么接,当咱们是来参观的呀?就这都要接,接下来那么大的战场,是不是还得专门安排人带着你们走啊?” 噗啦,手背打了一下油纸做的防水地图,何队长继续说: “再说了,这不地图已经在每个人手上了么?” “再这背后的装置和刀,白背的啊?!既然要做战地记者,首先一条,就得把自己当作战士,然后才是记者。” “走,咱们自己找去。路上记得互相照应着点。” 十二人的战地记者小队按着地图走进了风雪冰原,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地图在这里的用处其实不大。 因为有指向仪器的存在,大方向还没什么问题,但是要找到准确的路线,就很难了。 还好,蔚蓝的岗哨现在已经遍布整座半岛。 “你好,我想问一下,找华系亚方面军南极远征第四战斗群,具体应该怎么走啊?” 两名身穿总部直属战斗服的哨兵出现在一块冰岩上,何大庆仰头用英语问道。 “这条线,笔直”,哨兵用手臂比划了路线说,“不太远,别走偏了就好,不过你们估计得快点儿,那边好像两个小时前就已经开始集结了,随时可能开拔。” “好的,谢谢。”怎么这么快就已经要开拔了么?不对当然不可能为了等待战地记者而停留,何大庆有些着急起来。 他们的任务来在出发之前就已经明确了,到地之后找到然后全程跟随第四战斗群行动,记录战场情况。 可是吧,他们没拿到通话器。南极洲的拒绝者基站还在建设中,通讯需求紧张,暂时还顾及不到他们。 看来得开装置跑了,何大庆在心里想到。 “那溪流锋锐呢,溪流锋锐在哪啊?”林丫站在队伍后排,仰头突然也问了一句,兴致很高的样子。 这一问,所有小队记者都仰头等待着答案,包括心急的何大庆在内。 作为战地记者,一路看着艾希莉娅和伊恩的作品走来,谁不想自己亲手拍到战场上的溪流锋锐啊,青少校,吴恤中尉,沈少尉,温少尉…… “溪流锋锐?怎么你们不知道么,他们六天前就已经向东出发,进军主大陆了啊!”一名哨兵说。 “嗯,要知道他们可是精锐中的精锐,只是7000人就单独负责一个方向。”另一名哨兵补充,然后犹豫思索了一下,“对了,你们是不是战地记者啊?” “是啊,怎么了?”林丫反问。 冰岩上两名脸上还带着稚气,明显也是新兵的年轻战士互相看了看,转过来: “那你们能给我们俩拍个照么?不一定要用在报道里……” “但是,万一就用上了呢,万一我们成了英雄。” “没问题。”林丫快速从背包里取了严密包裹的相机。 年轻的战士连忙在冰岩上昂首挺胸站好。 “咔嚓。”快门按下,林丫低头看一眼,收起来,抬头摆手说:“好了,拍得不错,我们先得走了啊,战场上见。” “战场上见。”战士也挥手。 但是,没等记者小队走出太远,他们又在身后喊:“对了,你会给这张照片取名叫做什么?我的意思,这是我们的第一张战场照片,要是有一天登载,最好你帮我们取一个厉害点的名字,就像青少校的旌旗在肩和流光斩虹,熔岩天空……” “哈,这也是我的第一张战地照片呢,叫,叫……站在冰岩上的两个小战士?”实在是想不出厉害的名字,林丫笑着回头喊。 “啊?”两名战士明显有些沮丧。 林丫自己也觉得这名字好像差了点儿,想了想,“那你们都叫什么呀?” “我叫多查。” “加扎尔。” “那就叫多查和加扎尔。”林丫笑着喊,喊完摆手,转回继续往前奔跑,“当你们的名字变得灿烂,这就是照片最好的名字。” 784.熔岩 战地记者小队的身影很快被风雪遮蔽了,他们开动装置奔跑起来的速度,看起来并不比一般士兵逊色多少。 想想也是,不然他们怎么去穿越和记录一个个充斥着巨大危险的战场。 “啪,啪。”多查转回的时候,用手背打了两下加扎尔的胸口,大致是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眼神兴奋,眨了一下眼睛,多查转回望向远方迷蒙的冰原,说:“让我们去成为灿烂的名字吧,加扎尔将军。” “当然,多查将军!”不想当将军的士兵未必不是好士兵,但总难免许多人会渴望,加扎尔也一样激动。 他们这一代的新兵跟老兵们不一样,他们知道和看见这场百年文明战争的第一眼,就是一场人类史无前例的大胜,而且在这场胜利中,人类新星璀璨闪耀。 这让他们天然就比先辈们更乐观,同时更容易抱有对残酷文明战争的浪漫主义幻想。 当他们在天顶战后,选择走向征兵点的时候,除了心中捍卫人类的死志,还有脑海中成为人类英雄的光辉。 年轻的哨兵对齐脚步,在无人冰原上站成了挺立的姿态。 “咦。”多查的嘴里突然轻轻的疑惑了一声,接着伸手指向,转向加扎尔说:“你看那,那道凸起,刚才有么?” 迷蒙的视线中,雪原就像是一块白面,表面鼓起来许多不规则的包,其中一道隐约有点儿太整齐的样子。 要在南极形成这样的雪包、冰包实在太容易了,加扎尔犹豫了一下说: “有么?可能有吧,又或者,是刚积起来的,毕竟风雪都这么大……没事,只要我们不忘记回去的路就行。” “……好吧。”因为一样不确定,多查并没有继续追究下去,这里的地形变幻总是很快,这似乎确实没什么特别的。 差不多时间,华系亚的那支记者小队,也终于在迷蒙的视线中,发现了第四战斗群的驻地和战士们活动的身影。 他们看起来并没有马上就要离开的样子,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把速度放慢下来,整理军容。 何大庆在背包里翻着证明文件。 “林丫你看。”姚悦一只手上拿着地图,一只手拉了正兴奋张望的林丫一把。 “看什么?”林丫凑过来。 “向东……埃里伯斯火山,他们要去这里。”姚悦说着有些担心的感觉,她口中的他们,当然是指溪流锋锐。 她来战场了,来了之后才更加明确的知道,温继飞和溪流锋锐到底是怎样特殊和强大的存在,以她现在的能力,她的镜头永远捕捉不到那个心头惦念的身影。 “是哦。”林丫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听刚才的士兵说,他们已经走了六天了。” “嗯,但是南极洲怎么也会有火山啊?不会被冻上么?”林丫问,她的思路似乎总是这样的跳跃。 姚悦:“……” ………… “怎么南极洲还会有火山啊?”贺堂堂仰头吐了一个眼圈,烟圈在风里不成形状,这六天的行程,除了战斗,他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失恋的男人,尽管他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 “很多。”温继飞在狙击镜里,已经能看到那片白雪覆盖的巨大山体,以及山体顶部,那个灰褐色的圆形火山口了。 白色的雾气正从火山口不断喷涌出来。 “死的吧,这么冷,应该被冻住了。”贺堂堂说。 “活的,熔岩滚滚,烤……”温继飞突然想起来青子最初得到伊万将军的特性能量,无法控制,独自在山洞里住,他们用他烤肉的那段时间了,想说火山可以烤肉。 “烤什么?!”贺堂堂莫名激动起来,“你想说什么就直说,我又没吃那条烤鱼……” “……随便吧,吃没吃是你自己的事,后不后悔也只有你自己心里知道。”温继飞白了贺堂堂一眼,不再理会他。 其实刚说到熔岩的时候,温继飞下意识就已经想到点什么了,他转头开始寻找韩青禹的身影。 这些天,青子被放在普通士兵群里和他们一起战斗,被迫日复一日看着战友在身边倒下,目睹鲜血和死亡。 除此之外的大部分时间,他都像是一个旁观者。 比如现在,吴恤和西奥尔多、锈妹等超级、顶级战力一起,正在和两具红肩战斗。青子站在一块冰岩上远远地看着,似乎有些向往,又难免恐惧的样子。 这一路走来的发现,南极洲的红肩数量似乎也不是很多了,也许它们更多去了西线战场,那边的伤亡要更大许多。 “这个红肩很厉害是么?”韩青禹突然问。 “是,是的。”同在一块冰岩上的伊恩从镜头后转过来,一如既往地诚恳与实在说:“很厉害,在某个阶段曾经是全人类的噩梦,但是,我们已经变得强大了,你看吴恤中尉他们……” “曾经的你,可以在三刀之内,送它去见撒旦。”艾希莉娅转头接了一句,目光里有深而隐晦的哀伤,看着韩青禹。 他这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和温和忧郁的眼神,真的可爱极了。可是,艾希莉娅发现自己依然更喜欢和期待,他曾经那张冷漠而讨人厌的脸。 因为情感和距离上的不远不近,艾希莉娅对于韩青禹现状的哀伤和心疼,反而远比他身边的这些人,还要更加具体和强烈。 “我知道……我听说过。”韩青禹嘴角无奈但是平静地笑了一下,“对了,六天了,你们会感到失望吗?” 他眼神少许无奈,看过来。 “不,只是偶尔会有些不安。”伊恩老实说。 因为陈军团长的身体,波臣将军的伤势,人类目前最可倚靠的人,本该就是他眼前的这位,青少校,可惜他也出事了。 所以,人类此战表面的强大和节节胜利之下,其实是穹上及半穹上级战力的全数缺失,这个问题不被触及则已,一旦被触及,就是人类难以承接的巨大隐患。 “还好,目前的形势看起来很不错。”艾希莉娅欣慰一句,“我得到的消息说,西路的攻势虽然伤亡要大一些,但是推进比我们更快,他们已经前进到白岛位置,并准备从一条更靠近极点的路线反切了。同时,蔚蓝又派了二十万人,从相对方向,向他们运动。等这三支部队在南纬80度与0度经线交汇附近位置完成会合,真正的总攻大概就会开始。” 这场总攻将会是一百六十万人类源能武装,向着极点牵引场的全力奔袭,作为一名记者,艾希莉娅不由自主在心底想象那一幕,心潮澎湃。 我们这6000人会加入总攻,发动东面攻势吗?会不会更早抵达牵引场?艾希莉娅在心里思考了一下,看见小王爷就在附近,明智地没有发问。 当然,就算她问了,韩青禹的样子看起来也很可能不知道。 “另外拒绝者的基站建设也很顺利”,艾希莉娅只好改口说,“可能很快,我和伊恩就能将手里的报道发出去了,吴恤中尉会再一次鼓励这个世界……” “青子!”温继飞在远处招手,打断了艾希莉娅的话。 “嗯?”韩青禹茫然站起来。 “别管他们,恤儿会搞定的,走,我们去火山口看看。” “……好。” 因为韩青禹要脱离大部队,小王爷迅速组织了一队人,保护他上山。不过这些人其实并不需要动手,南极洲的大尖也不是密密麻麻的,从山脚去往火山口的一路坡度平缓,零星活动的少量大尖,在温继飞的枪口下就解决了。 “砰!砰……砰!”奇特的,有一种像是放着鞭炮上山的感觉。 一路向上,脚底的冰雪渐渐变得越来越薄。 终于又踩着泥土了。 寒冷彻底从身上退去,滚滚的热情扑面而来…… “他……”艾希莉娅站住已经超过二十秒了,现在她正担心地看着那个背影,试着开口询问。 “嘘。”她的话很快被温继飞用眼神制止。 然后,所有人都保持站在原地,无声看着韩青禹的背影,一步一步向火山口走去。 因为高温,他们已经没法在往前走了,于是停下来,但是青子并没有察觉。 他似乎对高温毫无感觉…… 背影带着专注感,不紧不慢,一直走到火山口。 下方,红黄色的熔岩滚滚。 韩青禹背负双刀停在那里,沉默凝视着熔岩,一分钟,两分钟……没有人打扰他。 胸膛里除了心脏,似乎还有什么在剧烈的跳跃,那是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狂热……韩青禹困惑地抬手,按在自己胸口。 “他好像要回头了。” “嗯,发现不对了。” “请把我往上扔。”艾希莉娅伸手指示头顶高处,突然向小王爷喊了一句。 小王爷顶级巅峰的力量,只是随意地一扯,一丢。 艾希莉娅整个人飞向空中。 她双手抱着相机,在空中努力调整身体姿态。 其实站在刚才的位置,她就可以拍下青少校站在火山口的身影,但是,艾希莉娅突然一瞬间的心动,想把他和火山口下的熔岩拍在一起。 一如去年的大洋洲海岸,他在天顶,和那条划过天顶的熔岩河流站在一起。 现在回看,那无疑是一个全新时代的开端。 “咔嚓,咔嚓!”空中,艾希莉娅连续快速按下快门。 她拍到了,一如去年她站在大洋洲的海岸,不顾身边就是残酷血腥的战场,仰头拍下了那永恒的一幕。 其实今天,他只是又和熔岩站在一起而已,并没有趋战斗,更没有归来……但是,感性的记者小姐,还是在这一瞬间几乎红了眼眶。 两张照片,这是这六天来,艾希莉娅和伊恩拍摄的大量影像中,第一次以韩青禹为主体的作品。 第一张,青少校站在火山口负刀回头。 第二张,青少校抬头,看向天空。 照片的背景里,火山口下,红黄色的熔岩,滚滚涌动。 785.少校大人又出现了呢 溪流锋锐最终并没有驻扎在埃里伯斯火山山坡上,尽管这里不管是地势还是温度,看起来都像是一个很完美的选择。 温继飞担心万一运气不好,这玩意突然什么时候就喷发了,把所有人一锅端。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心里莫名生出一种不安感,但是具体不安在哪,一下又想不起来,也只能暂时略过,带着队伍先去到离火山五公里外,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驻扎。 同是这一天,差不多到傍晚时间,拒绝者的节点基站终于建到了东线战场。 与之前只能艰难而粗略地了解东线战况不同,这次是很高的通讯级别,高空拒绝者的专属卫星和地面基站取得了直接联系。 以溪流锋锐拥有的全频段权限,他们现在可以和蔚蓝指挥部一起开作战会了,不过温继飞和小王爷并没有急着这么做。 “你们好,呃,温少尉……”艾希莉娅手上抱着一堆设备,兴奋匆忙地出现在军帐门口。 伊恩当然也来了。 正如这个世界所了解的那样,这个相对沉默的家伙,这些年作为拍档似乎总是愿意跟在艾希莉娅的身后。 不抢风头,不重名气,似乎也不怎么拿主意和做决定……但是,几年间,不论艾希莉娅要去做什么,多危险,他都会坚定地站在她身边。 就像那年,韩青禹等人因为复仇阿方斯的家人而被迫逃亡,被通缉,他们俩偷偷溜进印刷室,换了官方报纸版面,刊出支持青少校的文章。 那也是唯一的一次,伊恩尝试跟艾希莉娅争夺文章署名权。 其实,伊恩偶尔也有站在艾希莉娅身前的时候,只是那种情况大多不会被外界看到,比如当他们决定要去战场某个危险的位置拍摄,或突然遭遇大尖…… 伊恩的融合度是不如艾希莉娅的,四年前也真的不是艾希莉娅的对手。 不过现在的他,已经是一个很不错的战士了,不止早就超越了艾希莉娅,就算放到溪流锋锐里,也能上阵扛一个关键位置。 “干嘛,兴奋成这样,通知结婚啊?!”温继飞笑着问。 旁边人也都笑起来。 “按说也是时候了,已经这么多年,你应该给伊恩一个交代了,艾希莉娅小姐。”古扎扎说完得意地朝伊恩挤眉弄眼。 伊恩干笑不说话。 “是啊,在战场上结,多有意义,而且很符合你们的身份。”就连不太开玩笑的风暴团长都掺了一句。 艰难而单挑的行军和战斗之间,调侃艾希莉娅和伊恩,似乎是溪流锋锐所有人的乐趣。 谁让大伙相处下来都喜欢他们俩呢,尤其老爷们们,发自内心都很支持伊恩这个可靠的小伙。 另外还一个原因:溪流锋锐自己本身,太少可以调侃的暧昧故事了,最近好不容易终于有了一个,还不能提。 而人多数都是八卦的,就是溪流锋锐的这群暴匪和糙汉也不例外。 “我想用一下通讯设备,这个。”艾希莉娅对这种调侃已经基本免疫了,不接茬,伸手指了指一旁的黑色设备。 这玩意类似传真机,但是是为拒绝者特制的,精密度更高许多,艾希莉娅和伊恩终于可以把这些天在东线战场拍摄的照片和写好的文章,都发出去了。 “这个世界一定会因为这支7000人军队的强大和强悍而深受鼓舞,也会被这场突进震撼,尤其被吴恤中尉的战斗震撼……” 这次东线战场征程,溪流锋锐最耀眼的人,无疑是吴恤,艾希莉娅手上的照片和文章,最多也是关于他的战斗。 然后,青少校…… 韩青禹证独自低头坐在角落里,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现场的对话,他从火山口回来后就一直这样顾自沉默。 “好吧,也许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让这个世界看到他仍站在战场上,就是巨大的鼓舞了吧?不,是安心和期待。” “这个也可以发吧?”艾希莉娅想罢,向温继飞示意了之前在火山口拍下的那两张照片,见他没有反对,熟门熟路问:“所以,现在设备连接的是哪里?” “当然是华系亚方面军,本来想找熟人聊天的,但是他们都不在。”温继飞这么说,就等于同意了。 “……那也行,我让他们找个记者跟我对接就好。”因为艾希莉娅懒得再让温继飞帮她切换频道了,自己跑到一旁,戴上耳机开始操作起来。 伊恩上前帮忙,给她打下手。 剩下溪流锋锐的人则继续对着地图研究起来。 对接和传输都进行得很快,不到十分钟,艾希莉娅就结束了手头的工作。不过她并没有立即结束通话,“谢谢,呃,你确定你可以要求跟他通话吗?他可是……好吧,那你稍等。” “温少尉。”艾希莉娅扭头喊。 温继飞转头,“嗯?” “对面帮忙跟我对接的这个记者,说想和你通话……” “记者,和我通话?”带着几分困惑和烦躁,温继飞走到设备旁,从艾希莉娅手里接过耳机戴上,又拿起通话器。 他还没说话呢,只是耳机传递和佩戴的噪声大概传过去了。 “瘟鸡。”对面人小声喊。 其实通话器里的声音大致有些同质化,并不容易做区分,但是仅仅因为这两个字,对面那个人喊他的语调,温继飞就知道了,她是谁。 “姚悦?”因为一种希望被否定的心理,温继飞还是小心确认了一下,声音不自觉放低。 对面:“嗯。” “嗯你大……你头啊!你跑来南极干嘛?!怎么之前不先跟我说你会来?!”温继飞猛地一下就炸了。 ………… 隔天,10月12日。 全世界人民终于看到有关东线战场和溪流锋锐的报道了。 为此,蔚蓝甚至不惜动用大量通讯资源,从遥远的高空,先向全世界展示了溪流锋锐这支孤军,一路突进的路线和战场…… 而后,才切入艾希莉娅和伊恩发回的报道。 “没事啊,没事,新闻说他们打得很顺利,都打到啥火山去了。”封龙岙,韩友山一手指着电视画面,一手按着妻子张洁霞的肩膀说:“你看小飞这瞄准,肯定是一枪一只大尖。” “哎哟,堂堂也出息了啊!”屋里头其他村民喊起来。 “锈妹这丫头是真蛮,这么多大尖,她就愣冲进去。”有人一边担心,一边自豪。 “哗……那个木头吴恤!” “真真了不得!” “可不是嘛,古话早就说了,话少的人才最狠。” 一片喧哗中,张洁霞扭头,“青子呢?青子……” “青子!” 后排的喊声响起。 韩青禹出现了,他负刀站在火山口的照片,在电视画面的滚动中翻了出来。 ……大概,这个世界在先前听闻那些纷扬的传言,又最终得到韩青禹亲口确认的消息后,已经有太久,没再看到他的身影了。 他在战场。 也许因为伤病,青少校已经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战斗了,但是,他真的去了,真的在那里。 这瞬间,因为照片特殊的构图,大概全世界的电视机前,人们都不自觉恍惚,沉默了一下。 神奈川的人家,夫妻、女儿一家三口跪坐成了一个品字,女儿身体往前趋,呆呆地看着电视画面,然后呆呆地说: “我们少校大人他,又出现了呢!” PS:不会太监的,哎呀不要天天说我太监嘛……只是这两天跑房子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事很忙,昨天以为自己回家凌晨能熬出来,能补上,所以没请假,结果没想到今天更忙……先一更,我继续写。 786.戴呃的尸体 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总部。 徐晓红把目光从会议室右侧的电视上收回来,继续翻看了一会儿手上的材料。 同样的材料,在场所有年轻参谋手上都有一份。 相比只能看到战场表象的民众,他们手上的这份材料有着丰富的记录和数据,从大尖的战场运转情况,区域密度(含红肩出现概率),再到溪流锋锐的伤亡情况,突进过程等等,全部详实而可靠。 “报告”,一名士兵出现在会议室门口,双手往前递送一份文件,说,“最新情报,溪流锋锐温继飞少尉和朱家明,在拒绝者通讯建立东线的第一时间,直接越级联系了我军还在空中的运输飞船,骗……我们的飞行员,刚向他们那里空投了四艘青枪级飞船装载的全部源能块。” “……那个不能叫骗”,徐晓红努力想了想,嘴角苦笑说,“那应该叫做,紧急情况下的直接申请。” “……是。”可是之前蔚蓝给他们的配给,本就已经是三倍的量了啊,士兵在心里想着,没敢说。 “而且那点东西,本就该多给他们的,你没看见,因为陈某人的无耻算计,他们在半岛的那几天,几乎颗粒无收吗?”脑子有些伤神,像看着两个大人像不懂事的孩子一样互相胡闹,徐总参谋长顿了顿说:“就当一报还一报吧。” “……” “另外,半岛有提炼厂就地提炼,不会缺源能块的,东西给他们可能更需要,发挥作用也更大。好了,你就这样答复议事会那边,就说是陈不饿,因为太担心他们专门亲自特批的。” 徐晓红说完摆一下手。 “……是。” 士兵应命离开了,他的“总部生存经验”还不够丰富,心里不由得有些忐忑,也不知道自己待会儿会不会被军团长大人拉去臭骂一顿,被骂的时候,能不能照实推回参谋长身上。 会议室里,徐晓红目光转回,扫了一眼在座的年轻军官,把手上资料扔在桌上说:“都说说吧,想到什么说什么……” “报告,我也认为这不是骗,还有那个陈某人,真的有点……”性子急的年轻参谋说着说着自己就怂了,愣在那。 徐晓红无奈看他一眼,有些哭笑不得说:“没让你说这个,说战场推演。” “呃,推演,那我也认为多给他们物资是对的,因为按目前的战场布置,我觉得,有很大概率会是溪流锋锐最早攻进极点和大尖牵引场。” “哗。”他这么一说,现场的议论和争议,顿时就起来了。 虽然溪流锋锐平均战力很强,虽然他们目前所处的埃里伯斯火山区域,从地图上显示,距离极点也不算很远,但是他们毕竟只有6000多人啊,而另一边,是已经快要在既定位置会合的三十多万蔚蓝前锋部队,还有半岛上随时准备展开总攻的一百二十多万大军。 这样的对比落差,他们怎么先?又为什么要先? 按平时的品性看,溪流锋锐可能压根就没兴趣拿这种第一。 “继续。”徐晓红用简单两个字,压住了全场的议论,示意那名年轻军官继续,“随便说,反正这里的讨论,也无关南极指挥部的决策。” “是。”军官挺了挺身,伸手指向会议室悬挂的地图,说:“按照目前的战场布置,我认为蔚蓝指挥部一定会让西线会合部队,率先发动对极点的进攻。等他们的攻势,拉扯开大尖的一部分正面防御……对牵引场真正的攻击,会从半岛顶部,正面发动。” “一百二十万大军正面直扑牵引场,东线的大尖必然也会被吸引,而且是绝大部分。然后,溪流锋锐就可以出动了。以他们的平均战力和突进速度,他们只要能杀穿牵引场周边密集区域,就可以率先抵达极点……” “问题就是他们杀不穿。你知道牵引场周边的密集区域有多少大尖吗?高空侦察图显示,那里跟蚂蚁窝一样,而且其中红肩的数量,我们根本无法判断,只能认为比例一定比外面大……而他们,只有六千人。”现场开始有人忍不住反驳。 “不,再密集,进去也只需要一条路!我相信吴恤中尉,他的源能重力场是天然的突进武器,他们会这样一路碾进去。” “……好吧,战力这东西,我们都不够懂。就算他们真的杀进去了,然后呢?剩3000人,2000人,等着在牵引场下被包饺子吗?大尖的第一防御目标肯定是牵引场,到时,所有的大尖都一定会回援。” “是的,这无法避免,任何一支先进去的部队都一定会被包饺子。接下来就看我们蔚蓝大部队的抵近速度,和攻击、救援的强度了……” “既然这样,我可以在这里明确的提前告诉你,溪流锋锐绝不会去做这个第一。” “就是,你我都能看懂的事,温继飞少尉能看不明白?!” “再溪流锋锐是什么风格、品性,你难道真的不了解?” 争论渐渐扩散,同时开始有火药味了,徐晓红又等了几分钟,等到他们完全吵透,才伸手示意安静,而后开口: “先不说决战会如何演化。你们发现了吗?其实刚才所有的推演,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下……” 年轻参谋们集体望向他。 “这个前提,就是我们都默认南极洲的大尖,没有谋略层面的指挥,只会围绕牵引场做出应激反应。” 徐晓红说到这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从目前的战场情况来看,大尖确实就是这样的。 蔚蓝之前反复侦察的结论,也与目前的情况完全吻合。 “嗯!还好戴呃已经死了,不然……”张子曰带着深深的忧虑开口。 戴呃已经死了,死在去年的天顶战争中。 在死之前,它所表现出来的快速学习能力,以及不断人类化的指挥能力,放到现在大概可以让所有推演策略,都变得幼稚和盲目。 那东西感觉跟专门去看了兵法似的。 ………… 蔚蓝联盟总部,星耀科研所,0号机密实验室。 折秋泓深夜被叫来,跟在一群包裹严实的科研人员身后,略微有些意外的,第一次走进了这个按说绝不应该对她开放的机密重地。 沉重的死铁大门,一层一层地打开。 “这里放着什么?”最后一道门前,折秋泓终于忍不住问道。 前方的老科学家回头看了看她,“戴呃的尸体。” “……”戴呃的尸体被保存下来了! 人类之前一直不知道铁甲之下的大尖到底长什么样子。 以前,是因为它们会自毁,所以无法知道。后来,大尖不自毁了,人类依然知道得不具体,因为当人类打开每一副铁甲,包括红肩尸体的铁甲,里面都只剩一堆完全粉碎的烂肉。 “所以,戴呃的尸体时完整的?”折秋泓在心里激动起来。 作为一个自小向往宇宙文明的科学家,同时还是一个绝顶的医生,除了带一支舰队亲往宇宙深处探索外,没有什么,能比亲眼目睹另一个文明的物种形状和窥探大尖种族的真相,更让她激动了。 “你们,打算解剖它么?” “嗯,尸体外部的研究,已经全部完成了。” “我来主刀?” “对。” 787.毁灭性的圈套 沉重的铁门有着不规则的嵌合,开启速度有些慢,但是无声,终于,蔚蓝0号机密实验室内部的景象,缓缓呈现在折秋泓面前。 偌大的空间因为陈设稀少而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正当中一张解剖台,看着与周边环境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大概是新近才搬进来的。 然后在里侧,靠墙的位置,一副特大号的石棺,安静地立在那里。 其实它的材质应该不是石头,造型也未必就是棺材,但至少看起来很像。 “直接看吧。”蔚蓝大尖生命研究首席科学家埃尔伯收回目光,说完向前几步,启动了安置在解剖台侧面的装置。 “嗤!”“嗤,嗤……” 一种类似粗糙金属摩擦的响声,不大,节奏也很慢……石棺沉重的盖子正在慢速地往下滑,它大概有4米多高,因为,戴呃很高大。 这个过程可能持续了一分钟,这一分钟里,在场7人,包括折秋泓在内,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当然那些可能隐藏在机关中的守卫,更没有出声。 直到棺盖完全沉入地面。 “人?!亚人?”一旁同样是第一次来到0号实验室的中年男人开口,他是一名优秀而可靠的医学家,待会儿将会是折秋泓的解剖助手。 大尖戴呃有着类似人类的身体结构,当然,仅仅是相似而已。 比如它的头颅没有毛发,头盖骨像是一个前部高高翘起的自行车帽,有几处奇怪的沟壑,同时上端有些尖。 它有眼睛,甚至有眼帘,但是眼帘打开后的呈现,那双巨大的眼睛深陷如黑洞,完全看不到眼眸。 它没有嘴巴和鼻子。,那两处位置被一个看起来坚硬而强悍的巨大下颚,延伸占据了。 “可能它们的文明的进化阶段,已经不需要进食了,或者完全以源能为食物。同时它们不需要氧气,或其他的呼吸气体。”在场一名研究人员说。 “我们认为这也是它们能穿越浩瀚星河的重要原因之一。反过来,对于空气尤其食物的依赖,会很大程度限制人类去往太空深处的脚步。” 当另一名研究员这么说,折秋泓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因为这其实也是远航数十年准备和研究中,一个十分重要的课题。 “进一步的判断来自核心战略部门,他们据此认为,大尖文明很可能正处于文明的末期。源能消耗殆尽,种族即将失去赖以生存的食物,面临灭亡。所以,它们才不得不穿越星河,寻找新的家园……” “可是我们这并没有源能啊!”中年医学家再一次开口。 “是的,他们认为,这可能恰恰说明我们所处的星系,存在有源能星球。至于大尖为什么会来蔚蓝”,埃尔伯转头看一眼折秋泓说,“可能炎朽和遗骨的存在,对它们是比源能更大的诱惑吧。我们的星球在遥远的过去,一定发生或存在过一些什么。” “是的,我们可能是一个墓葬。远古时期,当炎朽文明整体走向末日,我们是其中一处集中的墓地。” 折秋泓说话依然很镇定。 尽管这一刻,她心里清楚的知道,从今天开始,自己将最大程度地失去自由。 因为折守朝的关系,前段时间发生的那些事,已经不可避免地联系到她身上。这可能是蔚蓝在本身没有充分证据,同时溪流锋锐也没有继续追究的情况下,采取的一种折中处理,一种变相的约束和惩罚。 既然这样,那就先做好研究,再慢慢想办法。折秋泓理性地做了思考和决定,并没有让自己陷于挫败感和对远航前景的忧虑。 “很卓越的超前判断,我在你之前提交的那份,关于炎朽的研究报告里,就已经惊艳看到过。” 埃尔伯点头表达赞许和认可,而后转身,用身体姿态结束了这段对话。 其实,蔚蓝核心战略部门还有更进一步的判断,但是这个判断很显然并没有必要告诉折秋泓。 他们推理认为:这一仗,大尖文明很可能是举族来袭。 即,它们很可能已经完全放弃了星海那头,自己即将废弃的家园,携整个族群一同上路,穿越星河而来…… 由此,大尖最终部队的规模、数量和强大程度,根本无法估算和想象。 “不说战略部门的事”,埃尔伯把话题拉回来,看一眼中年医学家,“你刚说什么,亚人?哈哈,其实很可能在它们的眼中,我们,才是处于进化低级阶段的亚人。” “对了,它们很可能是通过源能震动发声。”埃尔伯伸手指了指戴呃有着整齐纹格的巨大下颚,说:“这也是为什么,低级大尖只会单调的嘶嚎,红肩能够说它们自己的语言,而戴呃,能快速学习我们的各种语言……因为三者对源能的控制力不同。” 说话间,所有人的目光开始顺着戴呃的下颚,向下移动。 戴呃有脖颈结构,很粗,大体跟头部一样大小,要不是因为有一些弧度的存在,甚至很难区分开来。 然后…… “哎哟,公的!它有生殖qi!”中年医学家又一次开口,先是惊呼,然后有些鄙夷和嫌弃,说:“不过好小。”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这位老兄隐约有一种自豪感。不过这一次没有人搭理他,虽然……确实小。 同时这也确实是很重要的研究内容之一。 只有折秋泓,目光认真看着戴呃的生殖qi,平静地“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人类这玩意她看得可多了,比如很少人看过的,韩青禹的,吴恤的…… “天使!大尖不会是以前我们以为的天使吧?不,不对,它是也是堕落天使。”这一次,是另一名解剖辅助人员开口了,听声音应该是一个还很年轻的姑娘。 说话的同时,她伸手用力指着戴呃的躯干。 这副身体被青少校的战刀切开过,但是现在放在一起,契合度依然很高……它,有翅膀。 但是并不是羽翼状的翅膀。 那对相对身材明显偏小的翅膀,看着像是…… “天使个鬼,这玩意你都能认成天使,你眼光得多差啊?依我看最多就一蛾人。”中年医学家继续嘴碎,反驳了小姑娘一句,顺带给大尖命了名。 因为,眼前戴呃的那对翅膀,确实更像是蛾类收束的翅膀,只不过它的颜色是肉色的,偏黄。 “好了,先解剖吧。”埃尔伯打断了现场的讨论,朝折秋泓说:“其实解剖是一个临时的决定,包括找你参与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为此我们前段时间匆忙加快了研究进度……” “我明白。”折秋泓说完双手举起,做好解剖准备。 她知道这场解剖在当前真正的目的,或者说最重要的目的,并不是科学研究,而是为南极战场服务。 蔚蓝军部施压,要求科研部门跳过一切有道理没道理的步骤,尽快进行解剖,尝试找出大尖身体的致命部位和弱点。 蔚蓝0号机密实验室,伴随着埃尔伯又一次启动装置,戴呃魁梧的身体,缓缓来到解剖台上。 棺材底板抽离。 ………… 南极半岛。 已经换岗回到蔚蓝直属部队驻地的两名年轻哨兵,多查和加扎尔,此时正在雪洞营房里补充睡眠。 因为疲倦,加扎尔已经沉沉地睡着了。 “我们应该去看看的。”多查还醒着,眼神不安嘀咕了一遍,接着转过来,用力摇晃加扎尔的身体,“醒醒,加扎尔。” “嗯?”加扎尔睡眼朦胧看向他。 “我们应该去看看的,我是说那道凸起,我们当时应该过去凿开看一看。” “为什么?不是已经说了嘛,南极洲这样的地形变幻来得不要太快……” “我知道,但是我感到不安。”多查认真严肃说完,用力拽了加扎尔一把,把人拽起来,“走,我们去看看。” 多扎尔无奈地摊了摊手,他知道自己拒绝不了了,因为他一直都非常了解多查。两人本就是多年的朋友,后来又一起参军。 冰原深处。 在开启装置的情况下,岗哨区域显得并不很远…… 换人后,岗哨好像也已经变换了位置,多查和加扎尔来到现场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站岗的战友。 在一片风雪中,好不容易重新终于找到那道已经积雪的诡异凸起。 “嗡!”单手持握战刀,多查开启了装置。 “用不着吧?哈哈,瞧把你紧张的。”加扎尔站在他身后,依然感觉没必要地说着,摇头发笑。 多查没有理会他,顾自俯身单膝跪地,持刀的手臂比划了一下,用力横摆,挥向其中一个冰包…… “欻啦”,冰雪轻松被削去,切口几乎要贴着地面了。 “没东西……没东西吧,你看?”加扎尔双手抱胸,继续在后面说。 “呃,我再看看。”大概是真的没东西了,多查只是为了克服心里的不安,保持身体姿态向前,来到冰面被削去的部分…… 那里残留着一层刚才落下的碎冰和雪。 多查左手持刀,伸出右手,将它们抹去。 现在没有碎冰和雪了,只有地面经年的透彻冰层……冰层之下,一具大尖如尸体一般,双手持着柱剑,安静地躺在那里。 那是一具红肩。 多查在南极半岛的这些天,还没有实地见过红肩,这里被认为是大尖防御放弃的区域,根本没有红肩出现过,但是多查在蔚蓝的课堂上学习过,认得出来。 当多查看见红肩的时候…… “咔哒”,冰层陡然自下往上发生皲裂,烈度很小,似乎因为红肩面部的铁甲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它睁开了眼睛。 788.南极地狱(上) 南纬80度线和0度经线有两个交汇点,这两个点都落在南极大陆上,东西对称。 西线,蔚蓝前锋第一波分批突进的两个十万人,再加第二波的二十万人,以苦战之后不足32万的规模,即将在交汇点实现会合。 连续多日的奔袭和死战,已经让将士们的精神和身体都疲惫、痛苦到了极点,伤病的拖累也变得日益严重。 其实在这种奔袭战场上,伤病可能是比死亡更大的问题,不止是负担,更是一种持续的,对情绪和氛围的巨大伤害。 从一支军队的负荷能力来说,他们其实已经走到强弩之末的边缘。 但是,反过来,事情的另一面:这32万人的士气、意志、愤怒和杀气,其实也在同一时间段,来到了顶峰或者说极点。 换句话说:他们现在都已经杀疯了。 他们不能停下来,极点和顶峰之后,必然就是陡峭的下坡,一旦停下来太久,这三支队伍一路积累的势与锋芒,就会转向,走向彻底消散。 所以,最后的总攻其实已经是箭在弦上,当发,也不得不发。 总攻依然会从西线率先发起。 这三支部队会合之前反复纵横的区域切割和绞杀,虽然没有太深入,但也已经消灭了大量的有生力量,同时将中路和东线的一部分大尖吸引了过来。 现在,他们面前通向极点的防御依然是最厚实和严密的,但是蔚蓝既定的策略,就是要从这条最严密的路线,率先开启最后一轮攻势。 当西线死冲这条最厚防线,与大尖部队殊死纠缠,更多的大尖部队应激向西运动…… 中路目前已经开始向埃尔斯沃斯地(南极半岛和大陆的连接部分)悄然运动的一百二十万源能大军,就会发动全线进攻,直扑牵引场…… 至于东线,蔚蓝指挥部的想法,只能是多加沟通,然后相信温继飞少尉的决策力和思维高度——毕竟这是一场为全人类生死存亡而作的战斗。 东线,对称的经纬交汇点。 准确的说,溪流锋锐其实并不在对称交汇点上,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偏东南方向,更靠近埃里伯斯火山一带,同时也更靠近海岸线,这让他们看起来像是随时准备逃亡。 与西线蔚蓝部队不同,溪流锋锐停下来了,暂时以周边区域,小规模队伍的寻机绞杀为主要作战方式,一边尽量消灭大尖的有生力量,一边休养生息,积蓄力量,等待战场的变化。 姚悦来南极了,还好是在南极半岛,温继飞没空牵挂太多,当溪流锋锐失去韩青禹的决断和支撑,他总是很忙,很需要专注思考。 同时,温继飞心里的那种不安感,也依然没有消除,像一个可能翻出生死面的骰子,一直在不停的旋转和滚动。 有一点跟西线相同的是,溪流锋锐的东线突进,一样付出了惨痛的伤亡。好不容易可以停下来稍作休整,似乎所有人都很忙,只有韩青禹独自例外,他已经不像刚从火山口回来的时候那样沉默了,但是多数时候还是不吭声,自己一个人待着。 死亡、杀戮、毁灭……这些天的战场经历已经让韩青禹可以平静地面对普通大尖,甚至看到红肩也不会失措和慌乱,同时,他已经开始接受看着战友在身边倒下,死去。 这是战场,死亡是一件太普通的事。 只是,韩青禹依然不敢去医疗区看望伤员,那里有太多弥留的挣扎和眼泪了,以及无数的痛苦哀嚎,满目的血和残肢断臂…… 韩青禹不知道自己应该对他们说什么。 小王爷说他以前可以倒灌源能,制造出一种独有的生命源能块,那东西可以让更多人活下来,他尽力去试了,做不到。 “他们是因为追随我,才来到这里的,是吗?”韩青禹站起来,望向医疗区方向,目光中,又四副蒙着白布的担架,被从医疗区抬了出来。 其实溪流锋锐的医疗团队已经很优秀了,他们是折秋泓一手培养而后留下来的,几乎绝大部分的人,都曾经轮岗在折秋泓身边工作学习过。 但是,每当一副担架被抬离,走进冰川深处,所有人都还是忍不住,会想念那个冷漠的胖子女医生。 ………… 蔚蓝总部0号机密实验室,解剖已经持续了三个小时。 “休息一下吧,看来没个两三天,肯定完不成。”埃尔伯说完找了一张凳子坐下,仰头大口喘气,虽然他并不是主刀的人,但是这场解剖的每一步,每一个细节和区域,都太需要精细和专注了,精神相比身体更加疲惫。 剩下的三名研究员也都退下来休息补水。 两名解剖助手则先整理更换了部分器材,然后才到旁边的一个房间消毒、清洗、喝水…… 全场只有折秋泓,依然沉默地站在解剖台边,眼睛死死盯着戴呃的尸体,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作为助手的小姑娘从旁边房间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杯密封的水,犹豫着要不要喊折秋泓也去休息一下,喝口水。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解剖台边,还没开口…… “你看,这具戴呃的这个地方,好像有旧伤。”折秋泓突然伸手,指着戴呃的小腹位置说。 “啊?”小姑娘愣了一下,她没看出来。 “是么?”一瞬间,埃尔伯等人全都拥过来观察。 “……好像是的。” “应该是,怎么了?” 尽管折秋泓指出的细节很小,要分辨也很难,但是还好,在这里的都是最顶尖的人。 戴呃小腹的细节处被切开了……受过伤的肉,在重新生长后还是留下了一点轻微的痕迹,哪怕这是高级大尖的肉。 “看来这家伙的修复能力真的很强。” “是啊,这个之前就有过说法的……高级大尖的生命力真特么强大。” “但终归还是肉,也还是被砍死了,不是么?” “没错,哈哈。” 解剖台边轻松的议论声中,折秋泓缓缓转过来,防护服下那双平常总是笔直而冷淡的眼睛里,难得一次,出现急迫和惊慌的眼神。 “怎么了?!”埃尔伯连忙紧张问道。 “还有一具戴呃!南极洲还有一具戴呃!”折秋泓说,接着猛地喊起来:“快,告诉军部,告诉前线!” 其实之前,蔚蓝并非没有人怀疑和警惕过,大尖这次入侵其实有两具戴呃,但是,如果真的有两具的话,在韩青禹杀死其中一具坠落后,另一具戴呃为什么没有趁机出手? 为什么当那具戴呃被斩杀后,全球27城盖顶的大尖群,会全都变得像无头苍蝇一样,扑向地面,以至于被留下大量资源和六艘母舰。 此外,过去一年多的反复侦察和远征前期南极洲大尖群的纯应激性反应,似乎也充分的证明了,它们现在并没有高效的指挥。 但是, 戴呃受过伤的肉,修复后有痕迹。 这具戴呃的手臂,没有这种痕迹。 把时间拨回去年,当时有一具戴呃曾经巡游全球几十个城市,快速学习,与人类对话,它在熊占里被伊万将军用生命斩去了一条手臂。 虽然据说那具戴呃当场即出现了自我修复的迹象……但是面前这具戴呃的尸体,双臂完全没有受伤修复遗留的痕迹。 这是不对的。 所以,这是另一具,在天顶战争中被韩青禹杀死的,并不是之前巡游全球和受伤的那具戴呃。 那具戴呃,还活着! 这就意味着,南极洲的大尖群,本不该是目前看到这样的表现…… 它们应该拥有很高效的指挥才对。 因为,戴呃的观察和学习能力很强,早在天顶战争决战的时候,它就已经学会用普通人类威胁军队了,甚至懂得在水中埋伏飞船…… “快!快去通报……” 埃尔伯急切的吼叫里带着恐慌,痛苦,甚至一丝绝望……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带着研究员飞奔冲向通讯室。 789.南极地狱(中) 如果折秋泓的判断是对的,南极洲真的还藏着另一具戴呃。 结合这一年多时间里大尖群的行为表象看…… 这里面很可能隐藏着一个无比巨大的阴谋。 而这个阴谋的起点,大概可以追溯到一年多前,天顶战争的最末阶段。 当另一具戴呃在澳洲海岸被当众斩杀,全球27城盖顶的大尖群全部无头苍蝇一样冲向地面,最终被留下大量资源,无数的飞行器和六艘母舰,这个阴谋就已经开始了,“它”隐藏自己,用隐忍、牺牲和舍弃,制造大尖部队失去指挥的假象,或许还有更多目的。 比如让人类在未来的某天,把更多的年轻天才送去它圈定、经营的战场,南极洲。 再比如,把人类抵抗力量的主力,全部消灭在南极洲。 也许还有更多……不,是肯定还有更多。但是那到底会是什么,暂时没有人能完全推理和预知。 【南极洲很可能还有一具戴呃。是之前曾巡游全球,与人类对话,曾经断臂的那具】——这则源自0号实验室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迅速传到了蔚蓝军部和前线。 “可是,这次海底下并没有埋伏大尖飞船啊,除了核动力潜艇长时间的反复侦察,我们甚至不止一次让源能飞船冒险冲进深海……” “对,它们还拆了很多飞行器去建牵引场。我的意思,大规模飞船群潜伏深海的可能,应该并不存在。” “另外,根据我们的估算和统计,南极战场进行到现在,大尖有生力量已经被消灭了接近三分之一……” “不,这个估测数据很可能是不准确的,因为我们其实并不了解,当时撤离的那21艘母舰里,实际到底有多少大尖。” “那它们藏在哪里?!深海里没有啊!至于陆地,过去一年我们的侦察一直都没有停止过,近期更是由拒绝者实现了全面监控,在这种情况下,它根本藏不起来大股部队。所以,我想说,如果那真是一个阴谋,那具戴呃准备靠什么来实现它?靠它自己么?” “靠它自己的话,早在天顶战争的末期,它就应该出手了。” “也许它需要养伤?对了,波臣将军的伤情恢复得怎么样?” “我们赶紧请求陈军团长支援南极战场吧?他的身体……” 总部参谋部的参谋们,还在对折秋泓的判断做着激烈的争论和分析,但是,对于那些做决策的人而言,这些分析暂时其实都不重要,现在唯一重要的是:应变。 “下令所有飞船,包括六艘太空母舰,全部尽快进入启动状态。” “下令所有非战斗人员就近登船。” “下令半岛所有方面军部队收缩集结,新老结合布置战斗阵型,做好突发战斗准备,而后保持阵型向飞船和海岸线移动。” “通知西线前锋部队暂时就地警惕,等待下一步命令……不,通知他们立即尝试回来,向半岛方向运动靠拢,争取与我们会合。这里需要他们。” “通知溪流锋锐警惕,做好撤离准备。” 南极前线指挥部,指令在犹豫和决断之间,一则一则下达。 对于战场,前线的敏感度无疑要远高于后方,当那则消息传来,这些天战场上所有的“不对劲”,都一下变得清晰而可怕。 指挥官们决定信其有。 因为,总攻暂缓一次,大尖和牵引场都还在那里,还没完工,蔚蓝还可以再组织进攻。 而如果这一百八十万人类源能大军,全部或大比例折损在南极,其后果,将是全人类抵抗力量倒退30至40年。 那样的结果势必带来绝望……难以想象的混乱……甚至可能成为最终毁灭的开端。 拒绝者无等级全开的通讯频道里,指令在飞速的传达…… 但是,所有的快速行动,紧张、警惕和严阵以待,其实都完全不知道方向和目标,敌人在哪,到底会从哪来,会不会来? ………… “地下!大尖!”多查喊完这两个词的同时,双手持刀,全力向冰层下的那具红肩捅去。 它要动了。 这可能是蔚蓝94、95级新兵砍向红肩的第一刀,多查并不很强,他知道自己肯定捅不死红肩,会死,但是…… “它会挡一下吧?” “就算不挡,它要杀我,也要挥一下柱剑吧?” “加扎尔可能也跑不掉。” “但是,你会把消息传回去的,对吧,我的混账兄弟。” 加扎尔在跑,在听到多查开口喊话的瞬间,他立即转身不顾一切开始跑。其实那短短一句话根本不可能说明完整的情况,更来不及解释他想让加扎尔做什么……还好,加扎尔是那么的了解多查。 一边跑,一边他掏出通话器。 多查死了。 “大尖,地下,大尖在……” 加扎尔死了。 他们在北半球的春天参军,秋天来到南极,和战友一起结阵杀过两具黑甲大尖,在站岗的时候遇到过一队迷路的战地记者,请其中一个小姑娘为他们拍了一张战场照片。 那是第一张,也是最后一张。 那个小姑娘说,照片的名字会叫做“多查和加扎尔”。 ………… 多查和加扎尔的发现并不能够阻止后续的事情发生,但是,他们也许救了十万名战友,或者二十万…… 被他们发现的这小股大尖并不是主动提前出现的,大概是冰层在人类频繁的活动下发生运动,把它们从冰层深处推了上来。 有一支庞大的大尖部队,在南极半岛的冰层下埋伏,同时休眠节省源能消耗。早在一年多前,它们刚从全球各地撤到南极洲的时候,这个布置就已经完成了。 今天并不是戴呃计划中它们应该出现的时间点,它们本该在一个更致命的时间出现,然后开始杀戮。 但是现在,它们提前暴露了。 “注意地下!” “注意冰面!” 当前线指挥部的紧急指令,传达到各方面军和战斗群的时候,南极半岛,人类脚下的冰面,其实依然没有丝毫动静。 只是将士们终于知道了,它们会从冰层下而来。 战斗还未开始,空气中充满着未知的恐惧,紧张和慌乱在蔓延…… 人类飞船群以最急切的状态忙碌起来。 而冰原上的一个个战阵,渐渐沉静下来。 一双双持刀的手臂,一柄柄战刀,一道道压抑的源能潮涌,全都在等待着。 对全地面的警惕和防御无疑来得很难,但至少是警惕了,所有战阵也都做好了第一轮的战斗准备。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外出“打猎”的小团队,贺堂堂遥望火山,转头看向吴恤,“那里是不是一具红肩啊,恤儿,你去杀来给我吃吧?” 790.南极地狱(下) 如果要在南极战场的一百八十万人类里找出近期进步最快的那个,除非有人刚在这里突破至超级,否则这个人一定是贺堂堂。 东线战场突进的这一路上,贺堂堂已经“吃”掉了四具红肩,而且吃得轻松惬意,每一具都是吴恤和西奥尔多、锈妹等人一起干到快死了,才送到他嘴边。 短短数日,贺堂堂的战力疯狂提升,直逼顶级巅峰而去…… 要是这个趋势一直这么持续下去,一直有足够多的红肩可以吃,他也许很快就到超级?接着超过吴恤,超过曾经的韩青禹?甚至是陈不饿…… “难道说肾击者才是真正的人类之光么?!” “毕竟超魔杀战士,初恋都与众不同。” “嘘,是炎朽终结者。” “……” 但是,回想阿方斯后期的情况,以及贺堂堂自己曾经被卡在顶级之下的漫长日子,他这样的提升速度,真的可以一直持续吗? 伴随着实力的提升,能量需求会不会变大?食物的等级难道一直不用提升?到时谁去抓戴呃、普嗒尔给他吃? 再下次破阶阶段,会不会又出现瓶颈? 关于这一系列问题,这些天溪流锋锐高层私下有不少人都在议论、揣测和期待,反而贺堂堂本人,一点都不在意。 “反正先吃就是了。” 他已经吃尖上瘾,吃出狂热了,每次没有食物的时候,心情急切的贺堂堂都会死缠烂打,拉上吴恤,带几个人一起出去寻猎。 “恤儿你怎么了?” 视线中,吴恤正用力朝贺堂堂招手,示意他过去。以恤儿平时的性格,这个招手的频率似乎有些太高,动作幅度也太夸张。 其实按说他们两个人都是应该配备通话器的,但是贺堂堂粗心,很多时候都容易忘记带,吴恤倒是从来不会忘,只是绝大多数时候,当通话器响起,他总是会觉得,有别人会接,他不用接。 就这样,一直到通话器持续响了近三分钟后,吴恤才终于意识到,贺堂堂可能没带通话器,不得已亲自接听。 “走!”声随源能激荡,难得一次,吴恤大声焦急地喊叫,同时跳脚招手。 “什么啊?这么急走哪?”贺堂堂茫然了一下,心中不舍,再次转头看向火山高处那具疑似红肩。 此时时间,已经来到地面警惕指令下达后的第四分钟。 陡然,“轰!” “我,草!”贺堂堂愣了,眼睛看着火山口,木木地骂出一句。 火山喷了,红黄色的熔岩如柱,突然一下爆发,冲出火山口,冲天高达数十米。接着,如倾斜的河流向山下滚滚而来。 刚落在他眼中的那具大尖,就在熔岩中向山下奔跑,近了可以看清,那并不是红肩,只是一具稍微有些高大的泛蓝而已。 它在熔岩中,但是并没有死去。 死铁全甲的隔绝属性和大尖族群远超人类的防御力、生命力,在自然的暴力面前,划出了一道生死鸿沟。 “什么情况啊?!”一边转身撒腿狂奔,一边,贺堂堂高喊。 “……”吴恤嘴巴张了一下,但是最终没说出话来。 他本想告诉贺堂堂,刚才通话器里传达的信息:南极还有戴呃,地面冰层下有大尖埋伏。 可是现实,来自冰下的大尖并没有出现,反而火山,突然喷发了。 一件事既然说不清,干脆就不说了,这是吴恤一贯的逻辑,看到贺堂堂已经跑近,吴恤转身一手一个拖起两名同行的战士,开始朝海岸线方向飞奔。 贺堂堂随后而至,掠过时脚下不停,一样拖起两名随行的战士就跑。 以他们的实力和速度,火山熔岩追不上他们,尤其吴恤这样的,就算被追上了,大概也能扛挺久。 “还好大部队没在火山坡驻扎啊,要不突然这么一喷,普通战士群肯定会有不小的损失。” 贺堂堂思索间抬头,眼神困惑一下,“恤儿!恤儿!怎么,不是回驻地吗?” “他们去海边了。”吴恤在奔跑中扭头回答。 与此同时,已经提前一步,紧急向海边撤离的溪流锋锐六千人,全部停在海岸不远处,木然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他们这里一样没有大尖从地下出现,但是,火山,从海里喷发。 那些当初送他们来,后续停留在这里,随时准备接应他们撤离的军舰,离海岸太近了,以至于海不够深。 一道道由海底喷发的火山熔岩,冲出水面,在海面形成铸铁色,形状诡异的一座座地狱塔,散发浓烟滚滚。 不到二十秒,海面过半数军舰发生爆炸而后沉没,剩余部分也被波及,伤痕累累。 “请问是否需要撤离?” “溪流锋锐是否需要立即撤离?” “我刚看见你们,现在看不到,你们还在那吗?” 声波穿过炼狱般的画面和海面滚滚的浓烟,带着沉痛与巨大的担心,出现在通话器里。 对面那位虽未谋面,但是已经在一次次对话沟通中变得熟悉的舰队长官,是一名大校,一名华系亚普通军人。 他的船员们也一样。 “在。”忍着沉痛,温继飞刚答出第一个字。 “我们立即向你们靠拢,我们尽力向你们靠拢,不要下水,不要……”对面立即回答。 舰队一样接到了前线指挥部的指令,知道南极冰层下存在的危险和自己接下来的使命,所以,残余的军舰还要过来,来接上溪流锋锐。 可是,海底火山的喷发其实并没有停止,海面依然持续在冒出熔岩,尤其越靠近海岸的地方,危险越大。 说话间,“嘭!”又一艘破损严重的小型军舰,被海底喷发的熔岩冲向空中,而后凌空爆炸、粉碎。 “不!我们不需要。”温继飞仰头,正式回答说:“这里并没有大尖杀上来,我们很安全。” “可是……” “可是你们很危险,走。带你的舰队和战士走,去深海,立即,马上。”温继飞抬手,向海面那支已经看不清的小型舰队敬礼,说:“这是命令,长官。” “先走,等安全了,再看能不能回来接我们。”小王爷凑到通话器边,快速补充了一句。 危急时刻没空矫情,更不能有犹豫,温继飞随即掐断了通话。 而后,迅速接通另一个频段。 “我是温继飞。东线战场汇报,目前地面仍无大尖部队出现,但,埃里伯斯火山爆发,海底火山喷发,接应舰队损失严重,已奉命开始向深海撤离。”温继飞的语气还算镇定,但是不自觉地发沉,顿了顿后问:“其他地方怎么样?” 两秒,除了杂乱而爆裂的声音躁动,无人应答。 “喂!喂……现在其他地方怎么样?你们那里怎么样?”温继飞终于还是有些慌乱了,不安又问了一遍。 拒绝者的南极前线基地,当然也在半岛上,那里不止有蔚蓝指挥部和一百二十万大军,还有医疗站,物资站,记者站…… 这一次,混乱中终于有人回应: “看不清,外面很乱,高空监控也被烟雾遮挡……但,海底火山爆发,陆地近百处小火山爆发,冰下大尖部队同时出现。” “报告温少尉,我们这里,现在……是地狱。” 791.无处求援 就连环绕半岛的海面仿佛都在燃烧,爆炸声不断地响起。 陆地一片混乱嘈杂,成片成片的冰雪在不断地破碎,激烈地融化,滚滚的浓烟笼罩着一切,狰狞而魁梧的异族成群结队,或破冰层而出,或从烟雾中突然扑来,开始杀戮。 红黄色熔岩成河,带走不幸的战士后,又沿冰面灼烧成河,它们不规则地流淌,阻断一条条去路。 战斗,死亡,尸体倒下的地方有不知归属的断肢。 血。人类红色的鲜血满地,汇入流淌的熔岩。 雪。雪染了颜色。 血。异种恶臭的蓝色粘稠血液在飞溅。 兵器的交击声中,兽在嘶嚎,人类在痛苦的呻吟,带着恐惧和不甘的尖叫声不断响起,又不断戛然而止。 这里似乎真的就是地狱。 “不要乱,不要乱跑,尽力保持阵型,互相依靠!”基层军官们在不顾一切的奔跑,大声呼喝,努力稳定战场。 第一个五分钟,至少十万人殉难。 其实蔚蓝全军,都已经提前警惕了,若非如此,若不是多查和加扎尔用生命提前一步送出的消息,这第一个五分钟的损失,可能二、三、四倍于现在。 “想不到……会是火山。”南极前线指挥部,所有指挥官的脸上都面如死灰。 “通讯有没有问题?”作为前线最高指挥官,西格洛上将用右手在身后支撑着桌面,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 “目前情况还好。” “迅速了解各处……”其实半岛各处的情况,基本都差不多,已经不需要再做了解了,西格洛顿住一下后问“其他两个战场的情况怎么样,有回报吗?” “有。”参谋军官点头,“西线战场的情况跟我们这里差不多,也是火山喷发,伴随大尖破冰突袭,好在他们已经有所准备而且战力强大,顶住第一轮冲击后,局面暂时还能稳住。东线溪流锋锐目前所处位置情况尚好,虽然一样发生了火山喷发,但是只有原本陆地上的大尖群在持续集结,地下并没有大尖部队出现。” “为什么?”一旁的另一名指挥官问道。 “参谋部的分析认为,可能是因为那一区域内的埃里伯斯火山,本身就十分庞大而且常年处于活火山状态,大尖在地面下无法长期躲藏。”参谋军官回答。 所以,现在情况最糟的,反而是原本被认为最安全的,位于后方的南极半岛。 而南极半岛目前最大的问题,不是第一轮的死伤,也不是部队新兵的比例,从战场回报情况看,新兵们在这一轮战场上的表现,已经远远超出蔚蓝的期待了,同时留下的老兵里,也并非没有顶级,超级。 最大的问题,是战场被火山的喷发,无数的熔岩和浓烟,完全切割了,分割成了无数的小块。 在那些无法形成人数优势的小战场,无数的战士,正在被屠杀,而且这种屠杀会因为人类与大尖数量对比的此消彼长,一直持续下去,到最后吞噬掉一切。 同时,半岛留守的超级战力数量,也根本无法抗衡这里红肩的数量,这里之前压根没有红肩出现过。 戴呃设计的主战场,就是南极半岛。 它的学习能力保证了,它现在已经非常了解人类,包括人类的战略战术思维。 它在一年多前,刚到这里的极端,就在南极半岛的冰层下埋伏了大量大尖,包括一定比例的红肩。 进一步,它又在大尖部队数量有所不足的情况下,设计通过火山喷发来实现第一波冲击,以及战场切割。 暂时没有人知道大尖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引爆那些火山,也许通过源能? 其实人类一直都知道,南极的冰层下隐藏着数量、规模不小的火山群,而且时不时发生火山喷发,但是那些喷发往往都发生于冰层数公里之下,根本不可能延伸到地面,悄无声息就结束了。 大尖群“点燃”了火山,并为它们打开通道。 ………… 现在去追究这些没有意义。 这一仗,其实已经败了。西格洛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他在谢罪之前,唯一还能做的,就是努力让更多人活下来,离开这里。 否则,人类就败了。 “让能上船的人全部尽快上船,什么都不要管。然后,让飞船群走。”西格洛放弃了已经完全无能无力的战场战斗指挥,开始下达新的指令,这些指令唯一的目的,就是挽救尽量多的生命。 其实蔚蓝飞船群的启动准备,至少十分钟前就开始了,但是,源能飞船的启动速度非常慢,越大越慢。 “报告将军”,参谋军官顿了顿,“我们很多飞船的启动,都被火山爆发打断了,有些还出现了损毁,目前我们只有十余艘小型飞船,勉强升空。” “那就……”那就让能走的都走,西格洛想说。 “报告!”又一名参谋军官出现在门口,眼眶通红说“大尖部队集中攻击飞船群,我军六艘太空母舰,启动系统全部突然被锁死,舱门被锁死,船内人员集体被困……大尖群对母舰暂时围而不攻,只在周边屠杀。” “……” 走不了了,海路走不了,空中也走不了,西格洛整个人晃了一下,右手用力抓住心脏位置,缓了两秒,咬牙抬头。 “下令西线部队不惜一切回援。” 这里需要他们,在目前情况下,只有那支三十万人的前锋精锐,大量超级战力回来,打通战场联系,半岛上的一百二十万人,才能有少许生机。 “可是他们的侧面就是全大陆最密集的大尖群。” “而且一路上火山熔岩阻隔。” 当另外两名指挥官这样开口,他们隐晦表达的意思放弃吧,这边已经几乎没有希望了,如果可以,让西线多保留一些有生力量,人类的未来,还要倚靠他们。 但是,西格洛摇头,坚定说“我说的,是不惜一切代价。” 如果南极半岛完了,这里的一百二十万人,包括其中蔚蓝耗费大量资源选拔培养的六十万高融合度新兵,全部死难,所有的物资和精英人才,也都被留在这里,那么,哪怕西线回去了十万,二十万人,又有什么意义? 到那时,人类就完了,几乎再也不可能站起来。 到时只要那具戴呃躲着陈不饿,它们根本不用后续部队,单是南极洲的大尖群出动,就能扫荡全球。 西格洛做了选择,这是最后绝命的尝试。 “去,把我的命令……”他紧咬压根说。 这时,“报告”,又一名参谋军官出现在门口,脸颊上眼泪依稀滑落,“报告,西线部队主动尝试回援失败。” “……为什么?!” “侧面大尖群疯狂进攻,同时,史上最大比例红肩统领的一个大尖群,出现在他们的回援路线上,正面阻截。” 西格洛目光欲裂,沉默了两秒,“杀穿它!” “西线回报,疑似戴呃出现在战场前方一处山顶。”参谋军官说着嘴唇颤抖,抬手抹去脸上的眼泪,但是更多的眼泪,流下来。 “戴呃……”西格洛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总部那边没有提前联系华系亚方面军,请陈不饿军团长驰援南极么?还是军团长的身体……” “有,陈军团长也动身了。”参谋军官抽泣说“但是,刚才,数百架大尖飞船突然从极点起飞。” “它们已经将我们之前起飞的那十余艘小型飞船,全部撞毁在空中。而后,这些飞船继续向远处扩散,参谋部判断它们的目的,是要在空中,在更远的位置,阻断我们的后续支援。” 完了。 陈不饿战力再强,也需要乘飞船来援,而搭载他的人类的源能飞船,几乎完全不可能突破数百艘大尖飞船的空中阻截。 这种情况下,陈不饿大概不会死,但是他也赶不及。 南极半岛,人在不断地死去。 西线战场,蔚蓝三十万精锐陷入决死苦战。 前线指挥部死一般的沉寂,持续了将近一分钟,战场形势演变至此,他们似乎什么都做不了了。 “东线方面?”西格洛知道这不合理,但还是忍不住问了。 “他们只有六千人,而且青少校的情况……” “他们回援的路上也有火山熔岩阻路,同时有大尖群在集结。” 所以,这等于让他们去死,而且大概率没用,也来不及……当另两名指挥员这样说,前线指挥室,再一次陷入痛苦而无力的沉默。 死寂中,西格洛沉默走到发报机前,用颤抖的手,亲自打下了一份简短的电文。 一分钟后。 东线海岸,温继飞站在韩青禹的面前,左右手各拿着一份电文。 第一份电文来自前线指挥部,西格洛上将亲笔,电文全文,只有四个汉字 【求援,酌情。】 “什么意思?”以为电文是告知南极半岛现在的情况呢,心中隐隐有些担心某个人,但是不愿意承认的贺堂堂,着急凑过来看了,抬头茫然一下。 西格洛懂华系亚文,但是属于只做了一些死记硬背那种情况,会一些词组,但是平时表达不算清楚。 这次这份电文的意思,他只用了四个字,表达得难得的清楚我们需要支援,但是我知道现在的情况……你们看看具体情况,有没有办法,尽量吧。 第二份电文折叠着。 “徐总参谋长发来的,专门说明只我和你可以看,青子。”虽然被指出自己也可以看,温继飞依然把电报递向韩青禹。 这一刻,没有人看出温继飞少尉的心里,其实也藏着巨大的担心和生死牵挂。 韩青禹茫然接了,展开看去。 【联系佩格芒特,你这样跟他说……】 792.无法回援 雪莲总部,冰下城,这里与外界的联系虽然已经中断很久,但是蔚蓝远征大军到来,战争开始这一情况,还是能够捕捉到的。 毕竟是几十万源能战士的反复奔袭,血与火的碰撞,地面动静就说是惊天动地也不为过。 对于刘世亨来说,这件事意味着,命运的脚步在停滞了将近四年之后,终于开始继续向前,接下来是好是坏,他也不知道。 盘腿坐在图书馆的书架下,世亨少爷的手里拿着一本德文书,正在啃,他从来就不笨,当爱丽丝一次又一次把这本书混在四五本不同的书籍里丢给他,刘世亨知道,这本书里一定有点什么。 “可是,老子看不懂啊!”“不是内容高深看不懂,是老子特么的连字都看不懂几个。” 正郁闷间,“砰”,一本厚厚的大部头硬皮词典,从书架高处掉下来,砸在刘世亨的脑袋上,接着落在地板上。 以为是爱丽丝干的呢,刘世亨偏头看一眼那个安静坐在书架另一端的曼妙身影,依然是赤脚,纱裙盖不住脚踝。 不冲动,学习呢,世亨少爷俯身去捡那本词典。 “轰!”一声连着一阵,一串儿的闷响,似乎整个空间都不轻不重地摇晃起来。 书架上的书扑啦啦啦,开始像鸽子一样往下落。 “打进来了?”心底这么一想,连忙启动装置,刘世亨站起来,略微紧张和急切喊:“爱丽丝!” 他决定摊牌自己的选择和计划了。 “放心吧,不会倒的,这里很坚固。”爱丽丝转头平静看了看他,嘴角微笑说:“只是一些地方的火山喷发了而已,不是这里。” 她抬头朝上示意了一下,意思大概说,我们就在牵引场下面呢,安全隐蔽得很。 可是,她说的是一些,而不是某处或一座……刘世亨有些困惑和担心,“很多火山一起喷发吗?” “嗯”,爱丽丝平淡地点头,翻了一页书说,“大尖用改造后的小型牵引设备,牵引火山熔岩,这听起来很复杂,但其实并不很难,而且准备工作在它们退到这里后就开始了。” 所以,这件事爱丽丝早就知道,可能是从NE那里知道的。对于他们而言这可能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是刘世亨不同,他在地面上有牵挂,青子、瘟鸡、溪流锋锐,1777…… 冰下城的晃动停止了。 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五分钟左右,想来以南极洲的情况,火山要持续大规模的爆发也不现实。 图书馆受到的影响并不大,除了落满一地的书,连书架都没倒一个。爱丽丝坐在书堆里继续专注看着手上的梵文,刘世亨没法那么快平静,可是也做不了什么。 “所以他们不会见势不对撤了吧?” “尤其是溪流锋锐。韩青禹那个货是什么样的人,外面世界不清楚,老子还不知道?” “一定跑了。” “跑了,也好。最好不见,哥们在这过得挺好的。” ………… 对于地面战场而言,如果真的能跑就好了,可惜退路已经全部被切断,戴呃处心积虑的设计,要的不是自保,而是杀戮。 突袭开始的第一个五分钟,无疑是最恐怖也最难熬的,短时间内十万人殉难的后果,让西格洛上将的精神状态几近绝望。 所以,他最后联系溪流锋锐,提出那个“赴死”请求的时候,选择了文字,而不是语言。 如果直接对话,西格洛不知道自己会是以怎样的语气说出那四个字,会不会突然崩溃和失控。 至于为什么徐晓红也是以文字的方式联系,也许他怕用说的,那段话韩青禹记不下来吧。 温继飞没有这些问题和考虑,回复通讯直接拨到了前线指挥部参谋室,而不是西格洛本人,他从电文的表达,已经猜出西格洛上将现在的状态。 “你好,这里是溪流锋锐,我是温继飞。” “是!”对面的接听人员在一瞬间夸张地激动起来,“这里是蔚蓝南极前线指挥部参谋处。” “我们无法回援。”温继飞说。 “……” “我手里刚拿到一份拒绝者的战场报告,依照目前的形势判断,一旦回援,我们百分之八十的人,将死于归途,而且就算最终成功抵达,也太晚了,或者已经没能力为你们做什么。” 判断是客观而冷静的,溪流锋锐无法回援是一,回援也无用是二,作为现如今溪流锋锐真正的决策者,温继飞说话的语气听起来也一样冷静,甚至理性过度。 “可是”,对面似乎有些年轻的参谋官还在劝说,“可是你们一直都在创造奇迹,不是么?” “……抱歉,一直创造奇迹的那个人,自己已经忘记了。”如果这一阵,溪流锋锐还有曾经巅峰的韩青禹,也许还可以一试,这一点温继飞比谁都清楚,可是,他们现在没有。 “所以,一旦形势真的无法挽回……我们,会想办法走。”温继飞说话时低着头,以至于他不知不觉已经通红的双眼,没有人看见。 “可是,可是还有吴恤中尉啊,你们不能就这样放弃……” “嘟,嘟,嘟。” 通讯被挂断了,温继飞少尉挂的。 可是,可是老子特么的,亲媳妇儿一样在你们那里啊,能救,老子会不救?!问题现在已经明确知道就算回援也救不了,在救不了的情况下,要我让六千兄弟无谓去死吗? 温继飞想去南极半岛,如果今天这里只是他一个人,他就去了,哪怕百分之一百,他会死在途中。 可是现在,温继飞不能去,溪流锋锐接下来的每一个决策,都需要由他去做。 “姚悦在半岛上吧?”韩青禹走过来,突然小声问了一句。 正研究第二份拒绝者发来的战场报告呢,唯一的好消息,是半岛和西线,大部分的火山都已经停止了喷发,只是战场上的烟雾还没散去,战斗秩序还没恢复……就算恢复了,半岛的战力对比也不过只能减缓大尖的屠戮速度吧? 东线,埃里伯斯火山的激烈喷发仍然在继续,温继飞背对漫天熔岩火光抬头,看向韩青禹,“嗯。” “我们真的不回去救她?还有其他人。”韩青禹问得有些没底气,因为他其实听到了刚才温继飞与指挥部的对话。 “我们,来不及,太远了……她,她应该在太空母舰里,暂时还安全。”温继飞努力笑了一下,“对了,参谋长让你给联系佩格芒特,你联系了吗?” “没。”韩青禹摇头。 温继飞眼神傻了一下。 “我不知道他的频道编号,你们又都没空理我。”韩青禹手上拿着通话器,认真说。 793.佩格芒特VS戴呃(上) 南极半岛,火山的喷发已经基本停止了,但是巨大的烟雾还未完全散去,熬过最艰难的第一个五分钟,而后第二个,第三个…… 战场依然处于被切割后的挣扎求生状态,而反击,除了一些局部外,迟迟没有全面组织起来,而且看不到希望。 粗略的死亡统计数字超过了15万,无数年轻的名字,悄无声息地消逝在南极洲茫茫的冰雪中。 “新兵们已经很优秀了,难以置信的优秀。” “是的,他们是人类历史最好的一期,原本,他们可以让一切都变得更有希望,可是……” 这里是戴呃用一年时间准备,规划的主战场,但对人类不是,尽管这里拥有着规模最庞大的人类军团,它依然不是。 大尖在这里埋伏的红肩数量太多了。 换言之,南极半岛人类超级战力的比例,太低了,尤其可以二三人抗衡一具红肩的顶尖超级太少。 至于能独力单杀红肩的存在,人类至今也没多少,留在半岛上的更只有一个,天才的沃尔夫。 可是,南极半岛太大了,战场太分散,且依然有烟雾和部分未熄的熔岩阻隔。 所以,红肩在这里,绝大部分时候是无敌的,哪怕是一具红肩,独自突进一个千百人阵也无碍,普通战士的攻击,对于红肩来说,连破防都做不到。 战场死伤趋势在下降,但是屠戮,依然还在持续。 被分割的战场上,一百万人,甚至很难有效组织起来一个有层次和冲刺距离的巨型标枪阵。 至于原本以为可以有一战之力的人类源能飞船群,因为六艘太空母舰全部被锁死,已经连强行升空都做不到。 局势没有发生任何根本性的改变,一切抵抗,看起来都只是在延缓最终的灭亡而已。 ………… 西线战场,三十万人不顾一切回援的脚步,每一步都伴随着残酷而惨烈的厮杀。 无尽淋漓的鲜血,洒在大自然冷漠更替的冰雪上,无数一生百战屹立的老兵,倒下在失落大陆的南纬80度。 其实,要说大尖的密度和持续压力,西线战场才是整个南极洲最大的。 他们原本的正面,通向极点的方向,有着全大陆最庞大和厚实的大尖群。 现在,当他们向东南回援,这个大尖群就在他们的侧面……疯狂的侧翼攻击一路相伴。 “跑!跑起来!” 一支又一支分派在侧翼和后方,负责抵抗,争取时间的小股部队,逐渐被追击的大尖群吞噬。 呼喝声中,主力回援的脚步一刻未停。 一边冲锋,一边拼了命拧回含泪回望的双眼,巨大的痛苦和压抑,让无数冲锋中的战士忍不住嘶吼出声。 然后,变得无视死亡。 死亡,死亡在某些时候,会突然变得不那么可怕。 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带着这样的痛苦和绝命赴死的意志,西线部队一路减员,一路冲过了一道又一道正面阻截。 相比人类部队,大尖群是不怕熔岩的,或至少短时间内完全不受大的影响,之前的一路它们很多时候就站在熔岩里进行阻截和战斗。 这让西线部队付出了许多难以想象的惨烈牺牲。 还好,现在这种情况正在好转,当火山群停止了喷发,熔岩开始变得无以为继,它们或正逐渐冷却,或干脆直接从冰面沉没下去,消失在冰层里。 可是,前方。 “是么?” “嗯!” 简单的对话戛然而止,巨大的绝望正在每个人心中升起。 戴呃。 之前所有的猜想、判断和怀疑,到此全都被证实了。 南极洲确实还有一具戴呃,就在这里。 它用之前一年多时间,一手策划了今天这一切,甚至面对战场变化还清楚地知道,这一刻,它应该出现在这里,西线战场。 只要它阻止了这场不顾一切的回援。 南极半岛的那场浩荡屠杀,就会一直继续,至最终,完成彻底的毁灭……哪怕慢一些也没关系。 道路的前方是一条巨大的冰川峡谷,路边,被冰雪覆盖的山峦起伏,戴呃庞大的身躯就笔直站在其中一座冰峰上。 双臂抱胸,巨大的柱剑仍负在身后,它就像是一尊魔神的雕像,平静而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包括下方,正朝它脚下涌来的二十七万蔚蓝最强精锐。 蔚蓝最强精锐这个词,其实到现在,最多也就放到红肩面前定义。一旦将他们放到戴呃的面前,这些最精锐的人类战士,其实与普通战士毫无差别。 戴呃是可以轻松秒杀一般超级的存在。 就算是强大甚至最顶尖的超级战力,组队可以与它稍作缠斗,也根本无法对它造成致命威胁。 人类目前真正可以威胁到它的,大概只有穹上级。 但是,人类至今被定义在穹上级的人,只有2++个,其中2里,一个是敌人,之一的波臣上将重伤未愈,不在南极,,失忆了,废了,在南极但是也不在这里,大概在也没用。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的绝望,如同余烬将熄的死灰。 “我们去?”吕神吕墨逸持刀转身,勉强源能鼓动,收束身上的伤口。 一具中刀累累的红肩在他身侧不远处倒下,显露出后方,一个刘海遮目的身影。 连刘海都有,真让人羡慕啊,吕神心说,不,是真特么让人讨厌啊。 刘海自然的轻摆,花帅抬头的同时,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迹,脚下踉跄又站住……右胸别的天堂鸟仍在,这个顶着上一世代“最风流超级战力”名声的华系亚第一杀手,哪怕一身狼狈,简单的微笑依然足以迷倒万千妇女,只是笑容看起来稍有些勉强和疼痛。 “当然。”转头,花帅把目光投向冰峰上的黑色身影。 只有他们能去了。 大概七八个顶尖超级,可以携手去一战,然后还不能都死在这里……只是,总有人要死在这里,也许两个,也许三个,四个…… 仿佛是一种无声的默契,战场上战斗在各处的顶尖超级,开始朝吕神和花帅聚拢。 “别看它,走,你们走!” 大部队是不能停的,一旦停下来,就完了,超级战力的吼声伴随着源能激荡,不断在回响。 “……也别看我们。”他们说。 “呼,也不知道溪流锋锐那边怎么样了。”来自墨西哥的超级战力总是很好分辨,他们方面军的高手,都有留两撇胡子的默契,“要是他们也在……” “我倒希望他们已经跑了。”一名德意志超级战力苦笑说。 “……好吧,你是对的”,来自苏里南的超级战力抬手,用刀指了指前方路边,两个纠缠的身影,问:“要叫上他么?” 其实在这样的战场上,要不通过通话器找到一个人,往往很困难,但是佩格芒特例外,他的身材高大,同时那撮高翘的粉毛,无时无刻不在风中飘扬。 佩格芒特很强,放在这里,甚至有很大机会角逐最强。 但是,“不了。” 花帅笑了一下,一样看去说:“虽然这傻冒脑子一直有问题吧,不可否认,他依然是人类未来的希望。” 佩格芒特已经很强,而且还年轻,依然潜力无限。 只是,人类还会有未来吗? “是的,这个世界一定还会有希望。”熊占里顶级超级安东步伐艰难地走过来,捂着腹部淌血的伤口。 站定后,目光温柔看了一遍正在无畏冲锋的长龙,那些他的,人类的,敢于无视戴呃向前冲锋的伟大战士们。 最后瞥一眼戴呃,作为熊占里方面军继伊万上将之后最具天赋的天才,也是目前的最强战力,安东中将转回,说: “未来一定还会有,一定……只是可能,我们看不到了。” “这也没关系,半岛上有两个斯拉夫小孩,天赋都比我更好,你们知道吗?”他说着,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吕神点头,接着嘴角贱兮兮笑了一下,自豪说:“我们比你们多。” “好吧,哈哈。”旁边几个超级战力也都笑起来。 “那么,就让我们,负责给他们和这个世界希望吧。”安东中将转身,松开捂着腹部伤口的左手,从肩头拔出第二把刀。 794.佩格芒特VS戴呃(下)4000字 南极一战,蔚蓝手里没有王牌,陈不饿和波臣两大最强战力,都因为身体原因缺席。 这种情况按说应该等的,可是蔚蓝等不起他们,因为南极洲极点的牵引场,不会一直等下去。 通过那座巨大的超级牵引场,大尖到底准备带来什么? 没有人知道,暂时也不想知道,因为一旦它成功启动,来的不管是什么,都必然是一场超越人类目前极限的,无尽的浩劫。 为此,蔚蓝调集了手上近百分之八十的超级战力和几乎同样比例的顶级战力,来参加这场远征。 其中,现在站在这里的七个人,大概最低都能排在南极战力榜前十五位。他们原本分散在各处,或当先开路,或负责保护侧翼和后方,或四处救援,直到现在,才第一次站在一起。 “还没动。”安东示意一眼冰峰高处。 “那就先杀它几个红的。”花帅说罢,主动站了临时阵型的左前位,如果戴呃下来,这个位置几乎必然率先受到攻击。 “颂!颂颂颂颂颂颂!”顶尖超级磅礴的源能爆发声,连绵而起,根本不在意被戴呃发现和注意到。 激荡的源能场在连绵冰峰之间回荡。 老兵们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以及他们是谁,也知道这些各方面军的排面级高手,将一起去做一场怎样的战斗。 他们是杀不死戴呃的,战斗,只能拖延时间,然后,至少其中有几位,不会再跟这支队伍一起前进了。 “杀!”回望的目光只一刹那,大军无畏决死的脚步,不顾一切地向前,尽管戴呃就站在那里。 “杀!”七名顶级超级组成的战阵,在大部队的左翼展开冲杀,守护大军的前进。 人类战力在数十年间巨大的提升,让孤立的一两具红肩,在这样的组合面前也站不了太久。 戴呃不来,他们也不去主动攻击它,只在阵型中交替调整着源能潮涌,严阵以待。 它肯定会来的。 因为,最前方的部队,已经快要冲到它脚下了。 ………… “你特么在干什么?!” “丢不丢人?!” “撒手,不然老子震断你手臂信不信?” 佩格芒特已经落到整个队伍中后段了,一手持刀,仰头像一头困兽一样,瞪着冰峰上的戴呃,挣扎,大吼。 而马克洛夫,站在他的身后,双手环腰,死死地抱着他。 要不是此时将士们根本无心看他俩,这个画面其实十分尴尬。 以两人的实力对比,佩格芒特本可以轻松掰开他的手,但是,马克洛夫显然是有备而来,右手握着左腕,他的双腕之间,连着一副死铁手铐。 手铐很厚,而且连接非常紧,因为佩格芒特的挣扎,现在马克洛夫的双手已经鲜血淋漓,死铁刮破了皮肤,正在露出的骨头上摩擦。 “唉,你这是干嘛啊?太恶心了!”佩格芒特不敢继续挣扎了,郁闷至极地叹了口气,“fuckyou,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个啊?” “一直都有准备。”马克洛夫第一次开口,冷静而坚定说:“不要去,佩格……你会死。” 佩格芒特是全球排名第一的作死大师,已经很多年了,但是马克洛夫之前从没有拦过他去作死,这是第一次。 这也是他第一次,认真对佩格芒特说出“你会死”这三个字。 因为这一次,佩格芒特一旦去了,就真的会死,甚至一定会死。 “废话,老子知道打不过它,可是死怎么了?死,老子也要砍它两刀。” 这一刻,当佩格芒特自忖必败,必死,戴呃的命运,大概必中两刀。 “不,你不能死……”因为无措,马克洛夫不自觉带了哽咽的语气。 “你不会要说你爱我吧?我的上帝,他给你造了xx。”佩格芒特一嘴的脏词。 “……因为你是人类的希望。不要去,跑,活下去,佩格。” 尽管自己也觉得这个姿势很恶心,同时很想和战士们一同去冲锋,去赴死,马克洛夫依然不松手,因为这,才是他真正的人生使命。 在很多时候,马克洛夫总是唆使佩格芒特去作死,催眠他,让他不断膨胀。 但在真正无望的情况下,他会拼尽一切,包括不惜生命,阻止他冲动。 “跑?这种情况,你让老子跑?!老子什么时候跑过?除了大洋洲为了抢枪那次……别忘了,我可是佩格芒特,就算上去砍它一刀就死,这一刀,老子也一定要砍。” 佩格芒特依然自认必败,必死,不过戴呃的命运,已经从必中两刀,变成了一刀。 其实佩格芒特平时更习惯的喜欢的表达,是“砍它xx一百刀”的,这会儿只说两刀和一刀,可见他内心认知的差距,其实很大,很大。 眼看着前方箭头已经马上就要冲到戴呃所在位置了,佩格芒特大声吼完,变成哀求:“放开我啊,马克,求求你,不然我这一生都会活在阴影里。” 他的语气认真了起来。 我知道啊,马克洛夫在心底无奈,可是,你为什么不能去想,坚定地想,你不会死,你能砍赢戴呃呢? 可惜,这是马克洛夫也无法左右的心理,不管他用什么话术,都不可能改变。 因为打不过戴呃这件事,简直太合理了,它是佩格芒特理所当然的自我认知,逻辑顺畅而坚实,不可动摇。 此时,“嘟,嘟嘟!” 佩格芒特左边肩窝,死铁外壳的通话器,突然红灯亮起,这代表最高级别的通话切入。 “接!快,接!”想着可能是来自那几位的通讯切入,马克洛夫着急地大喊。 “接个屁,今天谁劝都没用。放开我!” 眼看着,前锋部队已经冲到戴呃脚下了,佩格芒特无视了通话,继续大声咆哮着……突然胯部一紧。 马克洛夫在他身后跳起来了。 双腿在他胯部一夹,然后借手臂对拉的力道,整个人向上向前,伸长脖子,把头从佩格芒特肩头探过来,最后用下巴,一下点开了通话按钮。 “喂。”马克洛夫痛得龇牙咧嘴,仍替佩格芒特说了第一句。 “我是韩青禹。”对面说。 是他,没错,这种冷漠麻木,自以为是,很装的声音、语气和腔调,没有人学得来,同时通话对接频道也显示是他,马克洛夫一下有些糊涂,但是依然期待,至于佩格芒特,他烦极了。 “找我干嘛?你这个废柴,你还不快跑么?” “我也不想找你,你这个脑残废柴。”依然是那样的语气,似乎完全不动气,对面骂回来,然后说:“不过,我听说戴呃在你那边?” “嗯,怎么样?” “去挡它一会儿。”通话器里,韩青禹轻描淡写说:“距离有点远,你坚持一会儿,我想办法过来砍了它。” “哦,啊?可是你不是……” “我早就恢复了,而且比以前更强。不然,你以为你那一刀那么好接么?想不到连恤儿都挡不住你。”韩青禹的语气听起来很不情愿,只是因为有所拜托,没办法,才不得不承认。 “fuck!”佩格芒特嘴里在骂,但是嘴角在笑,眼神像一个神经病一样迅速兴奋和狂热起来,“那那天,你跟老子装成没恢复的样子……” “懒得理你而已。去吧,去替我挡它一会儿,别怕,我知道戴呃是什么水准……”韩青禹这边平淡说完,即挂断了通话,而后紧张转头看向温继飞,“这样行么?” 温继飞点头,通红的眼睛里,重又闪光了一下。 刚才这段对话是在参谋长电文的基础上,由温继飞动手改的,从陈述改成对话后,意思没变,但是效果更好。 “怕?我会怕?!” “还替你挡?滚吧,老子是自己要上。” 果然,老子是真的变强了,而且正走在夺回王冠的路上,哈哈。到此,佩格芒特觉得,自己应该可以一试了。 因为,韩青禹砍死过戴呃。 “咔哒!”手铐解开的声音突然传来。 马克洛夫落地,快速后退两步。 “现在知道错了吧?嗯?知道老子多强了吧?!”佩格芒特表情膨胀,转头看着他,大声地质问。 这表情,简直太熟悉了,马克洛夫一如过往,弱势地点了点头。 “死?老子就算砍不死它,至少也砍它个有来有回。”佩格芒特目光转回,同时双肩一振,似自言自语说道。 “……”你特么的,为什么不干脆觉得自己其实有可能砍死它呢?那样说不定真成了……马克洛夫无奈郁闷了一下。 哪怕刚才那一刻,发现自己已经和恢复并且变得更强的青少校,打成了一次平手,佩格芒特内心根深蒂固的魔障,依然让他没有把自己放在和韩青禹一样强大的位置。 ………… “来了!”冲锋的战阵侧翼,安东紧张大喊了一声。 冰峰上,戴呃终于动了,狰狞而巨大的柱剑缓缓从背后拔出,腰后两排炽热的蓝光,开始不断涌动。 它要出手了。 它是戴呃,这里无人能接。 “快,先解决那具红肩。”吕神大喊,同时爆发冲向前方不远处,他们正准备战斗的一具红肩。 他们要清出缠斗戴呃的战场。 一瞬间,两人戒备,五人爆发,五把刀朝那具红肩斩去。 同一时间,“轰!” 浩荡的爆发声,响起在高处,下一瞬间冰峰倒塌,戴呃巨大的身形斜下,快如电光,已经持柱剑斩来。 当一切注意力都在戴呃的出手上。 “chua!” 一个身形斜上,从蔚蓝超级战力群头顶掠过的同时,劈出了一刀。 风雪中一撮粉毛飞扬。 那具红肩死了。 在本身几乎无伤的情况下,被佩格芒特一刀砍死了。 “他,这么强?!”下方七人全部愣住一下。 佩格芒特是很强,甚至他是为数不多,可以单杀红肩的存在之一,在场没有人怀疑这一点。 但是,只一刀么?一刀秒杀红肩? “穹上?!” “他至少一只脚踏进穹上了?” “还是凑巧的啊?” “应该是凑巧的。” 未及他们多想,“轰!”空中悍然一声如雷的碰撞,死铁的交击声被包裹住了,“嗡”一道能量余波荡开,侧面山体开裂。 巨大的动静让前方后方,所有狂奔中的将士都忍不住,或抬头,或拧头,看了高处一眼。 “佩格芒特正面对轰戴呃?” “佩格芒特正面对轰戴呃!” 已接一刀。 空中,戴呃的身形凌空在碰撞后倒退了几米。 至于佩格芒特,他整个飞出去了。 他在下风,局面看起来还是不乐观……不,其实局面已经很乐观了,比刚才乐观太多。 “粉毛好强!” “他这么强么?” 其实这一刻,不止人类,戴呃整个尖也都有点懵逼,因为眼前突然出现这个,实力可以抗衡它的人类……我没记错的话,这个粉色毛发的人类,应该不在其中啊? 我明明记得他,观察过他。 “哈哈哈哈,老子果然很强啊!”佩格芒特在心底狂笑,这一刀,飞是飞了,但是身体的感觉,精神的感觉,以及源能的不断澎湃,都在明确告诉他,他能扛住。 “颂!”这时间,爆发声陡然再起,带着巨大的困惑和不解,戴呃已经虚空踏步,再一次举刀向佩格芒特斩来。 巨大的身形在空中划出笔直的流线……岿然死铁铁甲承压,咯吱作响。 这一刀更胜刚才。 “帮他!”下方花帅一声担心大吼。 因为他们真的理解不了,目前到底是什么情况,同时也无法知道,佩格芒特现在具体是什么样一个状态,所以暂时还不敢太相信。 当场,七名顶尖超级战力全部爆发,拔地而起,准备为佩格芒特阻截戴呃的追杀。 “颂!” “让开……”拖着长音的喊声,带着少许对战友的担心,和几乎满溢出来的自我膨胀,来自蔚蓝曾经的第一天才,粉色的佩格芒特。 他也虚空踏了一步,止住身形,而后凌空二次爆发,双手举刀,朝戴呃对劈而来。 “老子要单挑它!” 795.戴呃的应对 佩格芒特喊“让开”的理由有两个。 第一因为,这样做,顶尖超级们可能会死,他们从下而上阻截戴呃,处于绝对不利的位置,而且他们不够强。 第二,因为他正在膨胀。 作为一个本身一直都十分容易膨胀的人,佩格芒特此刻的膨胀速度,甚至要超过他对冲和出刀的速度。 超级们制动了,身形在空中回落。 因为再继续掺和下去,他们就会被戴呃和佩格芒特的正面对劈夹在当中,那样显然对佩格芒特不利。 同时,他们也已经感受到了,来自佩格芒特的方向,一道几近排山倒海,澎湃激荡的源能巨浪,正汹涌而来。 巨浪中夹杂一种生生不灭的自然气息,如一株从历史灰烬里生出的绿苗,正在疯狂壮大。 “好强!” “嗯。” 前辈们在欣喜的同时,依然难免少许的不解和哀伤。 目前这一代,近三年左右新晋的超级战力,以天顶战争为时间节点,正式登上历史舞台,以韩青禹为标志人物,灼灼群星闪耀……世人向往,称之为“史上最强世代”,又称“天命世代”,现在看来似乎确实如此。 如无意外,他们,将是人类后续抵抗最可仰赖的中坚力量。 “哧隆!”明明过于巨大和开阔的超级峡谷,硬是被这次对冲,鼓荡出了如超速列车过洞的一声呼啸。 这声呼啸很短促。 空中,一团巨大的黑色虚影,与一个相形见小,深蓝夹粉的模糊身影,各自穿透音爆,在顷刻之间对冲抵近,轰然相撞。 论战斗中,什么打法最能展现一个人的气势? 答案无疑是蛮干。 毫无花哨,力与力的正面对轰。 佩格芒特就是这么干的。 已经是第二刀了。 伴随空中对轰的气浪荡开,戴呃的身形显现出来,它没退,除了碰撞后产生的自然距离,分毫未退。 人们紧张把目光投向另一边。 “哗!”短暂喧哗,立成无声。 佩格芒特也没退。 单手持刀,虚空而立,他略微仰着下巴,摆出倔强而傲然的姿态,一头粉毛猎猎迎风。 这种虚空而立的姿态,人们记得曾经只有大尖戴呃能做到,后来韩青禹在天顶的那一刀后,也站高空站了一会儿。 他是第一个做到的人类。 人们由此推想,认为一旦摸到源能运用技巧,陈军团长和波臣上将或许也能做到,只是,谁都没想到,第二个做到的,会是佩格芒特。 这正如人们曾经计算这世界,有谁能抗衡戴呃。 答案是:陈军团长,传说中与他最为接近的Ne,曾经的青少校,再或者身体能够完全康复的波臣将军,或许也能扛一扛。 没有人能算到还有这撮粉毛,这个被人出版了笑话集和作死录的家伙。 一个都没有,包括曾经的佩格芒特自己。 也包括戴呃。 相对人类,此时的戴呃,甚至要更加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 因为,人类本身就是一种充满幻想的生物,总是对奇迹和意外有所期待,而大尖,是很严谨的,这一年多,它做过严密的统计和战斗规划。 所以,第二刀后,戴呃已经完全无语了。通过过去一年多时间刻苦学习建立的,对人类的认知,也整个混乱了。 它的这种状态,其实说明了一个人类目前尚未研究涉及的问题——炎朽的体系,到底有多复杂。 因为就连戴呃,一只来自炎朽文明的高级生物,很显然都完全没有了解和听闻过,佩格芒特身上这种诡异而无赖至极的特性,不然它至少该往那方面猜测一下。 作为曾经的占据人类希望榜第一最长时间的存在,佩格芒特是这个世界最大的BUG。 哪怕后来,他的排名掉到了第二位,他依然是。 只是同时,那些对世界了解最多的大人物中,曾经有人说过:论特性奇怪,佩格芒特只能排名第二。 至于那个奇怪程度排名第一的特性,到底是什么,属于谁,有什么用……至今没有被更多人知道,甚至连提及都没有。 ………… “凭什么?”终于,戴呃开口。 戴呃的声音很特别,按照0号实验室的解剖分析结果,大尖通过源能震动发声,戴呃有着一种类似巨型音箱似的发声,有些低沉,沙哑,伴随共鸣和回响。 这种声音,让它完整问出这句话时的语气,给人一种滑稽感。 “你特么,凭什么啊?”一句带着困惑的,纯正的华系亚语。 人们大多听懂了。 因为华系亚方面军在源能世界的影响力,这个世界的人多少都懂一些华系亚语,要不是它实在太难,它甚至可能在蔚蓝各方的交流中,取代英语的地位。 没有人回答它。 因为这一刻,很多人自己也都还在想,这特么到底凭什么啊? 明明刚才,粉毛还在吭哧吭哧地干红肩呢。 他知道戴呃在,所以保存实力? “怎么样?猛不猛?哈哈哈哈哈……”身形凌空,距离戴呃不到三十米,佩格芒特突然转头大声吼道。 至此,他已经认定戴呃弄不死他了。 “猛!” “强大!” “吼!” 激动的吼声,震荡着整条峡谷。 “那么,这东西就交给我了”,佩格芒特转回,伸手用刀一指,说,“放心吧,我至少拖住它。” 这一瞬间, “牛逼。”远在东线,通过拒绝者频道听取西线情况的温继飞,情绪复杂地感慨了一声。 他有一点猜测方向和隐约的怀疑,关于佩格芒特可能存在什么特殊之处,以及参谋长让青子跟他通话,说那些话的目的……但是,一点都不确定,也不具体。 当然这不能说出来讨论。 所以,他周边的一圈人,目前仍全部跟着西线一起,处于懵逼茫然之中。 “唉!”同时间,别处。 已经暂时离开会议室,独处一室的徐晓红参谋长,以及蔚蓝总部某个密室里的三个老东西,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有无奈也有惋惜。 佩格芒特膨胀得很快,但是终究,他还是没能膨胀到认为自己能够砍死戴呃的地步。 因为在他心里,他的极限,在韩青禹那里,而且稍低一点。 而韩青禹之前,是借助了伊万将军的特性,才赴天顶决战,一刀砍死戴呃的,决死一刀,斩完重伤。 “这个脑残,他……为什么要有逻辑呢?!” 一样惋惜的还有在现场的马克洛夫。 相比其他人,马克洛夫除去惋惜,还有巨大的担心,因为此时他的狙击镜里,戴呃似乎正在后退。 当佩格芒特第一次做出主动进攻的姿态,戴呃在退。 最终,当佩格芒特长刀斩出。 “轰!”戴呃以超越一般人类极限认知的速度,变换身形,向斜下飞射,突然砸在冲锋队伍的最前方。 一瞬间,上百将士死难。 接着,当佩格芒特衔尾杀至,又是只见一道虚影划过。 “轰!”戴呃避让,反折,再次轰击蔚蓝前锋部队。 它在跑,也在战斗,用一种极不光彩的方式,在阻碍蔚蓝西线部队的前进和回援。 这是谁都没想到的局面。 从逻辑上看很简单,但是真的发生了,又完全令人很意外。 很多人甚至至死没能反应过来,战场到底发生了怎么的变化。 “轰!”又一处。 峡谷横尸连片。 “Fuck,你特么还有一点战士的尊严吗?我干你们大尖的祖母,无耻的废物!”佩格芒特一路追在它身后,气得哇哇乱叫,破口大骂…… 可是没用,长久的经验早就已经告诉人类,戴呃根本不会受激将,或只因为情绪,去做什么。 佩格芒特当然也可以去杀红肩,但是因为人类部队当前的目标,并不是在这里进行一场决战,他这么做的意义并不大。 空中,再次拧转身形,戴呃这次的轰击目标,似乎是那七名顶尖超级。 因为,他们刚主动跑出来了,故意做出了带领突破的姿态。 “来了。” “嗯。” 滚滚源能巨浪先至,而后柱剑斩来…… “……留住它。”花帅小声说,同时目光杀气决然,看了空中随后而来的佩格芒特一眼。 796.众望所归 短短几分钟时间内,西线战场仿佛已经经历了一个轮回,从灰暗的死局,到粉色的奇迹,再到重新陷入巨大的困境。 如果戴呃一直采取这样的方式,避战同时游走,阻止西线部队回援,那么,南极半岛正在发生的那场屠戮,就会一直持续,并最终走向人类无法承受的后果。 把一百几十万将士,包括六十万精挑细选,精心培养的新兵,全部赔在那里。 把几乎掏尽家底的资源丢在那里。 也把全人类的信念和希望,丢在那里…… “我们应该期待南极洲的战败吗?一旦局面走向毁灭,火种计划可能立即得以执行,当然,前提是有母舰能够回来。” 再一次,在解剖中途休息,折秋泓去到休息室,眯了一会儿眼睛,有人在她耳边用远航内部专用的查普尔语,小声的说道。 竟然是那个看起来口无遮拦的中年男助手,折秋泓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他,没有印象。 所以,这个人应该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被派遣进入蔚蓝了,而不是后来一起归附过来。 “你是在暗示我,刚才不应该说出那个判断么?”折秋泓顿了顿,眼神不快说:“别忘了,事实上我们和蔚蓝并不站在对立面,而且……我的朋友也在那里。” 最后一句的声音很小,多少有些自言自语的感觉,说罢,折秋泓径直起身,再次走向解剖室。 戴呃竟然没有心脏!所以,它的致命处到底在哪里? 或者,存在吗? 蔚蓝总部,拒绝者的信号依然流畅地运转,传递着远方战场的消息。 隐藏人类机密的小房间里,蔚蓝非公开元老会,那些负责在暗中下棋的大人物们,叹完气沉默了一会儿。 “早知道应该把他弄成痴呆的,在他十六岁的时候,我就曾经有一瞬间这样想过。”其中一个老东西开口,咬牙郁闷地说道。 这个他,当然是指佩格芒特。 “狗屎一样的想法,弄成了痴呆,他还怎么自我膨胀?”另一个披散白发的老头转头反问,然后带着几分感慨说:“这些年,他已经够没脑子和逻辑了。” 现场在简单的对话后,再次陷入沉默。 所以,佩格芒特的脑子,到底应不应该要,其实也是一个死结。 蔚蓝总部议事会,会议室,墙壁上的大幅投影,依然在持续不断地更替着战场画面和信息。 在场包括克莫尔议长在内,所有的议员、官员,今天都几乎没有离开过。 他们平时总是在这里争辩和探讨人类的未来,关于希望和困难,抉择与期待,却怎么都想不到,所谓未来,很可能就这样葬送在南极洲。 那里正在发生和即将发生的一切,是蔚蓝,乃至整个人类文明,都无法承受的。 “啪啪”,奔跑的脚步声,陡然响起在会议室外的走廊上。 而整个会议室内部悄然无声。 因为,当局面至此,早就已经没有人能提出任何办法和建议了。 数百名议员刚才在做的,只是一场持续一个多小时的互相指责。 而后,当克莫尔议长要求他们停下,他们安静下来,然后其中的一部分人,开始偷偷思考谋划,准备借此要求议长下台。 克莫尔在蔚蓝议长的位置上待得已经有些太久了,回想当年,要不是因为各方势力的互相制衡和相互妥协,籍籍无名的克莫尔怎么都不可能成为议长人选。 没有人能想到,这个来自弱势小国的临时之选,后来竟然能干这么久,毕竟他看起来总是软弱而好欺负。 比如他似乎害怕华系亚的军团长。这么些年,当陈不饿一次次违抗议事会的指令,甚至曾经把斩红战刀送到主席台上,克莫尔懦弱地,从来没有对他表达过任何不满,就更别提处罚了。 还有比如后来他对溪流锋锐的纵容…… 但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懦弱的议长,在他的任期内,人类连续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也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长,一次次依靠天才闪耀,奇迹般赢得胜利。 东亚细亚的议员们偶尔开玩笑,说克莫尔议长的命硬。硬到他甚至可能是蔚蓝历史,自初代三杰之后,任期内成就最大的议长。 这让克莫尔看起来会继续在这个位置上干下去,并通过战时特殊法案,破例延续任期。 “报告。”脚步声停止的同时,一名年轻的军官,神情急促出现在门口。 克莫尔转头示意,“说。” 不会再有更坏的消息了,老人在心里跟自己说。 “拒绝者方面请示,公开信息的传输,需不需要停下来?”这大概是一个无关战场的消息,但是,军官询问时的眼神有些紧张不安。 克莫尔愣了一下。 会议室内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这次失落大陆远征是蔚蓝历史至今,信息公开度最大的一次行动,几乎全世界的媒体都参与进来了。 战前,人们普遍乐观。 战争初期,人们集体乐观。 然后,现在……虽然战地记者们的工作,已经基本都停止了,但是拒绝者信号源自动传输,对外公开的内容,一直都还在继续,包括战场照片,甚至一些简短的画面。 因为南极战况的危急和复杂,之前竟然没有人记起来这件事,直到现在。 这意味着当他们在这里争吵和沉默的同时,整个世界,都已经大概知道了,南极洲正在发生的一切,以及人类所面对的这场重大危机。 “不,停下来,不能让民众看到……”一名议员情急站起来。 “让他们继续吧。”克莫尔议长做了决定,转回时神情有些沉重,但是目光毅然,“当恐慌已经开始,任何试图掩盖的行为,都只会让混乱更混乱。如果他们最终没能回来,人们总会发现的。” “可是……” “可是我想,既然已经是这样,战士们的鲜血,其实应该被看见。在破败的大局下,再一味向民众传递乐观的情绪,并不会让未来变得更有希望,痛苦、黑暗和恐惧之后,总有坚定的人会站起来,继续支撑这个世界。”克莫尔继续道:“同时那也是我们的罪责,我们应该坦白,并且承担愤怒。” ………… “杀了它。” “杀了它。” 西线的战斗画面出现在每一台电视屏幕上,无数人在电视机前蹲伏或战力,用不同的语言祈盼和怒吼。 “杀了它。” “杀了它。” 身在西线战场的二十多万战士一样在怒吼。 然后东线。 南极半岛。 这一刻,佩格芒特就是这个世界的众望所归。 797.佩格芒特的选择 人类与大尖文明的战争,与一般人类之间的战争,有一个很大的不同之处,这也是让人类对未来感到绝望的重要原因之一。 战争在某个层面上太过依靠强大的个体了。这种需要的程度,甚至接近于无数个0前面的那个1。 在一定的等级落差之下,数量,完全无法弥补强大个体缺失所造成的困境。 当然,这主要是对人类一方而言。 譬如眼前的戴呃,如果人类方没有一个至少可以勉强抗衡它的个体存在,扑上去再多的人,似乎都改变不了什么。 只要避开那七名顶级超级的纠缠,或先快速击溃他们,这具戴呃甚至可以直接一尖当关,独面蔚蓝二十多万精锐,只要源能充足,它就可以一直守在那里,一直屠戮下去。 反过来,从大尖的角度看,人类的强大个体,目前仍处于一个防御力严重滞后的状态,一旦被大规模围攻,一样存在很大的危险。 同时,人类强者对于中低等级大尖的杀伤效率,也一直都不够高。 “膨胀啊,佩格!失去理智啊,芒特!” “忘乎所以吧!” 山呼海啸,人间悲壮的场面中,马克洛夫的手指扣着扳机,心里不停在祈祷。 他知道佩格一向是人来疯和容易得意忘形的性子,所以,在现在这样的场面下,也许他可以彻底忘记自己姓什么,甚至把自己当成救世主和上帝。 这对别人大概是坏事,但是,对于佩格芒特,是召唤神的方式。 “轰!”戴呃的柱剑,终于还是斩下来了。 这一刻七名顶尖超级的站位,是一个蓄势待发的简易囚笼阵,而空中,那抹粉色正在快速到来。 “当!”声破耳膜。 源能潮涌的巨大落差,让柱剑穿透了交汇的源能场,直接砸在战刀上。 “咔……”熊占里最强男人安东中将的整个身体,瞬间没入冰面,直至胸口,骨骼碎裂的声音不断从他身上出来。 他的七窍甚至皮肤,鲜血喷溅。 但是他的双手,依然向上,高举着已然皲裂的战刀。 这一刀是硬接的。本不该,本不必。安东中将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让戴呃斩实,把源能潮涌全部倾泻出来,把刀势用尽。 然后,就算是源能世界的强者交锋速度再快,它要完成再起,也需要一个短暂的过程。 就是这个短暂的瞬间。 “颂!颂!”蔚蓝两名顶尖超级决死爆发,横刀斩向戴呃头顶,预判,阻止它腾空。 “颂!颂!”另外两名超级,舍身斩它腰部,防止它折身笔直后退。 后方,华系亚超级战力吕神长身而立,决死的一刀,已经开始斩落。 “铿!” “欻!” 戴呃巨大的身躯还是腾空了,它似乎小看了这些人类超级,拼着腿部留下两道伤口,戴呃笔直上蹿,挥舞柱剑斩开高处的双刀。 “轰!”空中,双刀与柱剑击实。 人类两名超级震退。 同时,戴呃的上升趋势受阻。 就这瞬间,“嗖”,花帅穿着特制白色作战服的身影,从下方而起,右脚在戴呃腹部蹬了一脚,整个人在空中加速上升,同时主动少许后仰。 双手持刀,挥刀。 斩! 斩它手腕。 其实刚才有更好的机会,花帅可以斩击戴呃的腹部,但是,差距太大了,那样非但斩不死它,甚至可能斩不成重伤,不能对它后续的行动力产生实质的影响。 所以,斩它持剑的右手腕,才是当前最好的选择,不管对于杀伤还是牵制都是。 此时的画面,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白衣的少年,在一头身形远比自己庞大的怪物面前,近距离腾空,至它头部高度,挥刀战斗。 “无知的爬虫。”戴呃巨型音箱似的声音再次响起。 持柱剑的右手往回收。 同时它空着的左手,手掌伸直,手臂陡然探出,用之如一把巨剑,笔直刺向花帅的胸口。 “哗!” 这一刻,现场与远方的喧嚣声止住,哀伤蔓延。 因为,所有人大概都看见了结果。 那一斩会斩中,不管造成的伤害大小,一定会对戴呃造成阻滞。 但是,花帅会死,它会被戴呃的左手臂洞穿胸膛。 然后呢? 然后也许,佩格芒特从后方高处斜下的这一刀,可以劈死戴呃?至少重伤它。 ………… “劈!”这一刻身在空中,花帅略仰着头,嘴角微笑,用眼神告诉佩格芒特,劈! “劈!”这一刻无数的蔚蓝议员,将领,红着眼睛,等待着结果,等待南极洲被拯救。 “花帅。”这一刻,无数华系亚军人,普通人,非华系亚人,都在小声地呢喃,念他的名字。 “花帅。”这一刻,温继飞也在东海岸的临时通讯站前,小声喊了一句。 一旁米拉队长的眼泪夺眶而出。 “混账!”这一刻,身在军团会议室的徐晓红,转头不看,远在飞船上的陈不饿,木然失声。 从理性的角度,这无疑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在目前的战场局势下,更是一个千载难逢,可能力挽狂澜,不容错过的机会。 但是,站在感性的角度,又太多人,有太多不舍和无法抉择。 当然,其他人的感性或理性,此时其实都完全没有意义,这一刻战场上的选择权,只在佩格芒特一个人手里。 “轰!”空中巨大的斩击声终于响起。 实质性的气浪,如同一团云雾,凝聚、崩碎。 佩格芒特的声音传出,嚣张而得意,“哈哈哈哈,老子今天跟你同归于尽!” 接着还是他的声音,只是似乎转向了,用粗糙的华系亚语说:“不用谢哈。” “傻比。”最后是花帅无力同时无奈的回应。 空中的画面终于清晰起来了。 那里,花帅的整个身形已经在远处,正在下落,他的腹部依然有一个不小的伤口,鲜血喷涌,但是并没有被洞穿,似乎也不算太深。 他重伤了,大概会活下来。 但是,佩格芒特……他的胸前,有一个被洞穿的巨大伤口。 戴呃也不好过,从它的右腹一直到脖子左侧,暴露着一道巨大的伤口,红蓝色的血液正如泉水般倾泻。 戴呃的伤口在身前。 所以,佩格芒特刚从后方高处而来的那一刀,到底是怎么斩的? 这一刻无数人在问。 而答案,在现场和远方高手们的眼里——倒挂金钟。 刚才那一刻,佩格芒特选择越过了戴呃的头顶,而后头往下,整个上半身往下…… 他用腿蹬开花帅,同时翻转,战刀反撩而上。 这等于佩格芒特团身倒立,出现在花帅和戴呃之间,翻了一圈。 “脑残!” “废物!” “罪人!” “他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吗?!” “知道这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蔚蓝总部的机密室里,其中一个老东西,正在愤怒地咆哮。 而其他人无声,既不反驳,也不表达赞同。 “他……”议事会会议室里的人欲言又止。 佩格芒特错过了一个可能挽救整个战局的机会,虽然不是全局,也不一定是决定性的,但是至少,是目前最关键的。 这一刻,没有人能当众坦然说出,佩格芒特的选择,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只是他本人,似乎并没有过任何纠结,做完感觉理所当然的同时,还很得意。 战友嘛,不就是这样啰?何况我比他们强。 798.不能或不用开口的唯一机会(上) 佩格芒特从来都不是一个复杂的人,思维惯于走直线,哪怕逻辑有弯折,也是直着打弯,咔咔两下到位。 这让他很多时候显得蠢和恶,令人讨厌。 比如当他觉得是韩青禹抢走了他最强新人的王冠,他就直接坦荡地厌恶韩青禹,处处较劲,处处针对,不管合不合时宜。 他觉得溪流锋锐的无尽狙击枪好,就想替马克洛夫抢一把。 当他某一天发现,自己终于有机会,可以趁人之危,揍韩青禹一顿了,他就跑来找事,毫无廉耻地表示,既然你废了,正好,我一直想打你。 可是又另一些时候,因为同样简单的思维逻辑,这货莫名的善良和敏锐,甚至有点可爱。 这样的一个脑子,大概才是最符合他特性的。 所以,你要让他权衡全局,思虑长远去做抉择,肯定是不存在的。 刚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但是,佩格芒特觉得自己应该先救下花帅,于是就救了,全没去想:如果牺牲花帅,能有30%的机会杀死戴呃,站在理性的角度其实也值得去赌。 包括花帅本人都认同并希望他去赌。 因为,放在天平另一端的东西,实在太重了,那是无数的生命和人类未来的希望。 但是,佩格芒特没有这样去想,也没有这样做。 机会已经错过,说什么都晚了。 此时地面,安东中将和花帅都已经彻底失去战斗力,重伤垂危,顶尖七人阵只剩五人,更无阻止戴呃的可能。 全场最后唯一的指望,依然是空中正与戴呃对峙的那抹粉色。 但是他伤了,一处洞穿身体的重伤,换成一般顶级和超级,大概都会很快死去。 当然戴呃也伤了,且一样是几乎致命的重伤,连脖子都被开了一个很大的口子。 “他刚才说什么来着?” “他说,他要和戴呃同归于尽。” 佩格芒特说他要和戴呃同归于尽。这话在其他人听来,大体只是代表他的决心、信念和愤怒,但是马克洛夫不一样,他知道,当佩格芒特这样说,接下来很可能就真的会是一场同归于尽。 从战场和全局的角度看,如果佩格芒特真的能拼掉戴呃,无疑是一件好事。 但是,“不要啊,佩格。”马克洛夫发现自己其实也不是一个理性的人。 “同归于尽么?可是戴呃的修复能力……”全场肉眼可见,空中戴呃身上的伤口正在愈合,虽然不算特别快,但也不慢。 这不由得让人感到无奈和担心。 但是,“哗!” “怎么了?” “你们看他,佩格芒特。” 身在空中,佩格芒特身前的伤口,也在自我修复,而且进度跟戴呃几乎一致。 他竟然恐怖如斯! 所以,真的会是一场同归于尽吗? 当所有人都这样想,重新拥有希望,同时也感到哀伤,其实,所有人都犯了一个错误。 因为,戴呃,绝不会选择跟佩格芒特同归于尽。 这种心理,用华系亚语来说就是:凭什么啊?我是大军唯一的统帅,你这个粉色发毛的东西是谁? “草!” 跑了,人们愕然发现,戴呃竟然跑了。突然从战场离开,但是并没有彻底消失。它如魔鬼般的身影,依然时不时在远处的冰山之间出现,继续威慑西线部队的回援。 与此同时,东线的大尖部队开始向中部,大陆与半岛的连接部大规模调动,构筑又一条防线。 戴呃决意拖延,屠完南极半岛。 ………… 【西线部队在自己的战场上,已经力挽狂澜了,他们吸引了最多的大尖,突破了无数道防线,甚至顶住了戴呃的攻击…… 但是,他们似乎仍然无法挽救全局。】 ——来自拒绝者,第四份战场报告的开篇,这样充满敬意而又哀伤地陈述。 ………… 南极半岛。 伤亡数字已经无法统计了。 一个个至少百具以上,规模不等的大尖群,正在全半岛范围进行着犁耕,当某处有顽强的抵抗出现,红肩也鬼魅般的出现。 作为留守在半岛上的人类超级战力之一,曾经金色板擦的队长,邵玄其实并不很清楚,自己是怎么剩下独自一人的。 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混沌了,拎着刀独自茫然走在染血的冰原上。 超级,曾经多么骄傲的称谓啊,作为一名非s级融合度进阶的超级战力,邵玄其实有着比很多人更大的自豪和自勉。 “努力依然是有用的,只要我一直努力下去,终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也可以带给很多人信念。” 作为一个传统而恪守规则、信念的蔚蓝军人,真正拥有全心守卫人类意志的战士,邵队长总是这样告诉自己,然后坚定不疑。 但是,今天的战场,无情地摧毁了这一切。 今天,他所要面对和承受的,不止是战斗上的困难,还有一种心理上的巨大痛苦和折磨。 因为他是超级战力,可是,又不是一个能独自砍翻一个大尖群,独自砍死一具红肩的巅峰超级…… 很多时候,就算他不顾一切上去拼命,战局依然无法完全扭转,他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战士们不断地死去。 “我似乎该换源能块了。” “嗯,顺便包扎一下伤口,我在流血。” 已经有一段路没有发现战士或大尖的踪迹了,邵玄脚下站住,茫然四向看了看,最终爬上一快冰岩,然后从高处跳进一个下沉的冰坑里。 疲倦和困意袭来,他试着摸了摸口袋,发现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丢了。 “我这有。”一只手臂从侧面递过来。 烟,然后是火。 一个大约三十五六岁的华系亚人,搀着另一名已经昏阙的战友,一瘸一拐的走出来。 “谢谢,他……”邵玄点了烟,缓了缓,下意识地抬头询问。 “还活着,你看,我可不是逃兵……是,只剩下我们俩了。” 男人说着抱起战友坐下来,自我介绍说是姓贺,贺庆丰,临州萧山人。 “老兵?”邵玄一面更换源能块,一面清醒了些问。 “嗯,年纪算,不过我参军还不到一年。”就算是在如此惨淡而绝望的局面下,贺庆丰还是偏头笑了笑。 所以他是这一届的新兵,这一届蔚蓝征兵的时候年轻人居多,但是对三十几岁的也不排斥。邵玄开始包扎伤口。 “你是邵玄队长吧?咱们华系亚的超级战力。”贺庆丰突然问道。 所以他其实认识我,邵玄想了想点头,“嗯,但是……” “没让你带我们出去,就这,还哪里能算是出去啊?!就陪你聊个天,等你弄好了,管自己走就行。” 贺庆丰平静得一点都不像是一个新兵,也不像是第一次单独和超级战力接触,这大概不能只归因于他的年纪,他参军之前的阅历,应该也是不浅的。 “那……” “就有个事拜托你,万一我这没活下来,邵队长回去后,能不能帮我办件事。” “你说。”尽管并不认为自己能活着离开,也不会以活着离开为目的,邵玄依然说,“什么事,出发之前的书信里没提么?” “啊,是,你到时有空自己,或没空让人去趟临州萧山,我家……”贺庆丰说了地址和人家,顿了顿,“你就跟我婆娘说,我死了,让她改一个儿子跟我姓。” 邵玄一下没反应过来,“啊?” “干嘛,大惊小怪的,没见过上门女婿啊?!”贺庆丰突然有些生气的样子说。 799.不能或不用开口的唯一机会(下) 南极洲的风依然在吹,风雪寒冷,里头冻着血腥味,腥臭味。 厮杀的声音飘散无迹,那些在诀别时喊出来的名字,也都落在了风里,荡啊,荡…… 故乡太远了。 在这片战场而言,贺庆丰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哪怕他是萧山赘婿,也特别不到哪里去。 他在回顾他的人生。 大概是人生最后一次机会跟人聊天了,贺庆丰这么想着,说了一些平时想说不愿意说的话。 “其实我当年有苦衷的”,兜手护着嘴里的烟,贺庆丰吸一口抬头,说,“那时候我打了几年工,不甘心,自己想方设法筹钱,开了一个做加工的小作坊,跑去找工厂接活干。可是我做得太小了,资金也少,求爷爷告奶奶,他们都不愿意搭理我。” “后来,快撑不下去了,终于有一天,其中一个我去求了好几次的老板突然跟我说,只要我给他当上门女婿,他就给我单子做。” “呵呵,我是那种人么?我贺庆丰年少闯荡,顶天立地……要不是看他女儿长得还过得去,我当时肯定就拒绝了。” 所以,最后是没拒绝,要不然大概就是另一个故事了。邵玄在这片残酷的战场上,做为普通列兵贺庆丰唯一的听众,看向他,认真点了点头。 “妈的,一时糊涂,上了当了。”贺庆丰说:“我心说我作坊终于有活了吧,妈的我人没了。” “被吞并了。” “连人带作坊一起。”贺庆丰说着自己笑起来,“后来,我就当了他们家的车间主任,再副厂长,六年,六年时间他家的工厂扩大了三倍。” “顺带,我还弄出来俩儿子。”本该得意的事,但是贺庆丰说着反而开始有些郁闷。 “厉害啊。”邵玄接了一句。 “那是,别看邵队长你是超级战力,那要是放在原先的社会里,咱也不虚的。”贺庆丰咧嘴笑一下。 “那你为什么还跑来参军啊?”邵玄一边自我调整,一边说:“我的意思,你不算年轻了,在普通社会过得很好,而且有孩子……” “那不为了人类么?!人人为我,我为人人,你退他也退,蔚蓝谁保卫?再说我都这么牛逼了,我不干点别的,多没劲啊?”贺庆丰开口表现得有些激动,说完隔几秒,“要不,我说实话?” 邵玄点头。 “其实除了大义,我还想证明一件事,就贺庆丰这个人,挺男人,挺牛逼,挺了不起的。是贺庆丰这个人,而不是他们家的上门女婿……”贺庆丰说:“最重要是要让我那俩儿子,长大了知道是这么回事。” 他的这个参军的理由似乎一点都不高大,也不一定能被很多人都能理解,但是对贺庆丰自己而言,很重要。 至此,贺庆丰说完了。 几乎完全无关战场的一段话,似乎只是这个普通男人心底已然持续半生,最后终于表达的碎碎念。 还不错,现场有一个超级战力在听。 冰坑里安静下来。 冷风在头顶打了个“啾”儿。 贺庆丰蓦然转身,迟疑了几秒钟,有些无力的手指,缓缓试过昏迷战友的鼻息,再是心脏…… 他走了,源能温养也没留住他太久。 至此,有一支不知名的华系亚方面军小队,在遥远的南极半岛,只剩下了一个人,一个普通的列兵,萧山人的赘婿。 贺庆丰得把战友装置里的源能块卸下来,他这样做了,想了想,又把他的刀也捡起来,握在手里。 邵玄“平静”地看完了这一切,觉得身体差不多有所恢复了,站起来,说:“一起走吧?” 贺庆丰看看他,想了两秒。 “不了。你还得去给大伙帮忙,我跟不上,一起走拖累你。再要是遇到战斗,你肯定上去,到时换我不上也得上,被你拖累死。” 他找了很好的理由,说完咧嘴狡黠地笑了笑。 邵玄没劝,点头说:“那你?” “我自己走走看,遇到大尖就躲着,要是遇上人,就和他们一起,看最后能不能再弄死一两只狗大尖。” “好,你刚交代的事,我记着了。”邵玄说完,转身走出冰坑,当先往其中一个方向走去。 贺庆丰迟了两三秒,走了一个大概90度的方向。现在的南极半岛,往哪走,大概都一样。 风雪里无声的分向而行。 “邵队长。”贺庆丰在突然站住了,转身大声喊道。 邵玄回头,已经看不清人。 “我那俩儿子,现在都还不懂事,他们会长大的吧?” “……会的。” “那就好,那就好了。”贺庆丰说完转回先走了。 邵玄顿了不到两秒,听着不再有声音传来,也转回,继续往风雪里走去。 此时时间,是下午的15:23分。 ………… 当几乎整个南极半岛,都处于战场零散、破碎的状态,它唯一还可以算得上大规模激战的区域,在蔚蓝以六艘母舰为主体构建的主基地。 这里有目前集结规模最大的蔚蓝部队,最多需要被保护的人,同时,还有天才的沃尔夫。 其实作为主基地,这里在战斗爆发后不久,即陷入了大尖集结部队的重重包围,失去了与外部衔接的通道,不断承受最猛烈的进攻。 沃尔夫的存在,是他们能够支撑下来的最关键因素。 当佩格芒特在西线战场星光闪耀,强势震惊整个世界,这个赤脚的少年和他的一对阿菲利加长短矛,在半岛战场,也已经悄无声息完成了对6具红肩的独力斩杀,其中至少一半,难度接近于大军之中取敌将首级。 生死存亡之际,同为天才新星的沃尔夫,所爆发的战力极限,其实一样超乎了过往人们的判断和想象。 只可惜,还不够。 “kong!”“kong!”重物的敲击,或者是生物强力的冲击,砸在太空母舰的舱壁上,声音沉闷地传来。 死铁对声音的传导并不好,同时母舰的舱壁很厚,这让里面的人之前很难具体感知外面战斗的惨烈。 但是,终于还是来了,伴随声响,舰身开始摇晃。 不管是沃尔夫还是蔚蓝的巨型长枪阵,最终都没能阻止大尖部队突入主基地。 守在舰船外的战士死去了。 在战士保护下,努力想从外部破除动力系统禁锢的远航系科研人员和技术工人,死去了。 “可能很快,它们就要冲进来了。”末日长城号的某个角落里,林丫望着舱壁,突然小声说。 姚悦点了点头,她在颤抖,但是咬牙装作勇敢的样子。 “要死了。”林丫倒是真的不害怕,说:“姚悦,好像通讯系统一直都还能用,要不你去申请一个通话机会吧。” 姚悦转头。 “用温继飞少尉的名义跟他们要,他们会同意的,然后,你跟他说些什么吧。我看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林丫偏头说。 停到她这样说,姚悦噙着眼泪,哀伤地笑了一下,犹豫两三秒后,她说:“不了,他现在不能分心呢。我也早就已经写了很肉麻的信,留在他们基地里。” “kong!”舰身又一次猛烈的摇晃,舱内人仰马翻。 此时时间,是15:26分。 五分钟后的15:31分,在没有一个人看见和知道的情况下,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列兵,贺庆丰,独自面对一个百具以上的大尖群,拔刀……战死。 很可惜,至死,贺庆丰都没能在风雪中找到一支蔚蓝小队。 而他本人所属的那支小队,就此失去了全队最后一名战士。 15:47分,南极洲,约南纬90度,西经67度位置。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超级战力,原第九军金色板擦队长,韩青禹人生的第一个顶级战斗导师,邵玄中将,战死苍茫冰原。 战斗后的现场倒下的除了他,还有满地难以具体计数的各国将士,以及数十具大尖的尸体,其中包括一具红肩。 邵玄队长牺牲了。 一个超级战力的死,放在其他任何时间,大概都是一个重大事件,但是在今天这里,几乎悄无声息。 哪怕他曾是第九军最强大的金色板擦小队的队长,全军无数人的偶像,也是蔚蓝无数非s级融合度战士的人生方向和信念。 15:52分,一名负伤的华系亚方面军中校,带走了邵玄中将的肩章,最终约800名人类源能战士从这处战场生还,继续在冰原风雪中战斗。 ………… 贺庆丰的故事和他最后的遗愿,不会被这个世界知道了。 也许他的烈士勋章,会回到那个家,伴随他的孩子们成长,长大后重新认识自己的父亲……如果南极战场还有希望的话。 除了贺庆丰,在这片战场,还有无数这样那样的人,和他们的故事,都不会被这个世界知道了。 所有战场里的这些生死细节,都不可能出现在信息播报里,也不在拒绝者的战场报告上。 来自拒绝者的第六份南极战场全局报告。 【以戴呃为首,大尖部队对西线的阻滞依然在持续。在佩格芒特的带领下,我军已经组织了四次冲锋,造成了大量击杀,但是…… 东部大尖部队向中路的调动,也在持续进行中。半岛与大陆的连接线,一道密集的阻隔防线,已接近成型。 南极半岛的战斗,还在持续……】 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总部。 这里作为后方,接获战报的时间,并不比前方迟。 整个会议室悄然无声。 大概两分钟后,本就一直站着的徐总参谋长抬头,带着思索,但是没有情绪,说:“它们兵力不足了。” 它们,当然是指南极洲的大尖。 因为这句话,现场的年轻参谋官们全都激动起来,有人当即站了起来,有人目光兴奋地看向身边的同僚,他们似乎都很想说些什么。 但是,全场最终没有一个人说话。 他们刚听到了一个好消息,为此激动不已,但是,很快发现,战场形势其实并没有发生改变。 破局的办法,也没有在他们的脑海里出现。 目光再次汇集在了同一个人身上,长桌那头,徐晓红缓缓转过身,仰头看向墙上悬挂的南极洲地图。 他的视线离开了南极半岛,沿着东海岸一直前进,缓缓来到埃里伯斯火山区域,而后,急速转向极点位置。 “有,有办法么?”张子曰带着恳切,忍不住问了一句。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 参谋长的背影沉默了大概四到五秒钟,而后,他转回来,坐下,似乎有些沉重地,微闭双眼,没说一句话。 华系亚有一个成语,叫做:围魏救赵。 当大尖的兵力出现不足,这可能是现在的南极洲,唯一的破局机会。 徐晓红没说,因为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叫那六千人选择去死,同时,想到那支部队里的某个小子,他知道,自己其实也不用说。 800.冲向地狱(上) 整个南极洲,还有什么对于大尖来说,是比战场更重要的?答案每个人都知道,位于极点的那座超级牵引场。 当战场态势焦灼,进入白热化阶段,大尖部队大规模调动,出现兵力不足和严重倾斜……徐晓红敏锐的目光,迅速地捕捉到了那个缺口。 但是,那其实根本算不上是一个缺口。 因为就算大尖在东面的防御变得薄弱了,它依然是存在的,也依然强大和令人望而却步。 同时,大尖群在牵引场周边的密集防御,因为只是围绕一个点的展开,几乎完全不存在东西之分。 反过来,在东线的人类源能武装,只有区区六千人。 就算那是溪流锋锐,是整个战场平均战力最强的六千人,他们也只是六千人,而已。 所以,溪流锋锐其实不可能完成对牵引场的直接攻击,十分之一的机会都是幻想。 他们能做的,只是去攻击它,制造威胁…… 然后,吸引外面战场上的大尖回援。 南极洲很大,战场也很分散,一旦戴呃判断它们真的需要大规模回援牵引场,能回去,会回去的,只有红肩。 只要回援牵引场的红肩达到一定数量,半岛战场的生机就出现了,西线部队的回归之路,也会变得轻松许多。 所以,溪流锋锐越是接近极点,对牵引场造成的威胁越大,从战场上回援的红肩数量就势必越多,整个南极战场,蔚蓝联军承受的压力,就会变得越小。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推导。 然后,还有一个更简单和直接的推导结果:一旦那样去做了,溪流锋锐会全军覆没。 一、深入腹地之后,攻击不成,他们会被围困,全军覆没。 二、假设他们真的创造了奇迹,突破重重防线,对牵引场形成直接攻击……他们最后一样会全军覆没。 从全大陆回援的大尖群,会将他们彻底淹没。 ………… 就整个蔚蓝或说源能世界而言,现在能看到这一点的人,当然不止徐晓红一个。 同样的判断在四到五处陆续发生,拒绝者的频道里,各种信息、建议在前后方之间疯狂的传递。 蔚蓝总部小黑屋里的老东西们还算耐得住性子。 而议事会的会场,早就已经乱成了一团,各种意见主张互相交锋,辩论很快变成又一场争吵。 蔚蓝南极前线指挥部,依然是接近崩溃的氛围。 “不管怎么样,告诉他们我们现在的判断……以及请求。” 西格洛上将知道自己开这个口意味着什么,那等于说:你们能不能去死啊?然后,可能有那么一点机会,南极战场的形势会好转一些。 但是他还是说了,对站在面前的通讯官下达了连接通话的指令。 当然,西格洛上将能做的也只是请求。 只能是请求。 溪流锋锐是独立的,并不隶属蔚蓝,甚至其中多数人,过往跟蔚蓝都是情仇并存,他们在这次出兵之前就有协议,只在情况允许的条件下配合作战,可以不听指挥。 握着通话器的年轻军官突然转回来了,没有递上通话器,而是眼神绝望的,看向西格洛上将。 “怎么了?”西格洛有些无力问。 “他们,溪流锋锐那边,设置拒绝了我们频段的联系请求。不止我们,总部议事会和军部等所有最高级频道,都被设置切断了。”通讯官绝望而失落说。 “……”西格洛整个人木了一下。 所以,他们也看到了,然后,已经选择了拒绝?以这样一种方式。 这已经不是蔚蓝前线指挥部第一次向溪流锋锐发出请求了,上一次是回援请求,而溪流锋锐的答复是,他们无法回援。 然后,那边就一直保持着沉默。 好吧,我们确实没理由要求他们为了这样一个微小的可能性,主动选择去死。关于人类未来的大道理,他们大概也不需要被告知…… 同时,就目前形势来看,他们本身可能是整个南极战场,最有机会生还的一支部队。 那支之前奉命避往深海区域的舰队,刚已经汇报,准备返程去接他们了。 “那就活下去吧,青少校,温少尉……” 西格洛上将选择了释然。 但是,蔚蓝总部议事会,炸了。 溪流锋锐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设置拒绝了议事会的通话申请。他们真的,要完全置战场上的一百多万人类将士于不顾,置人类未来,于不顾吗?! ………… 南极战场,东线,埃里伯斯火山区域,靠近海岸线位置。 小王爷朱家明站在侧边的人群里,小心翼翼偷瞄了温继飞一眼,还好,他正在专心研究地图。 “希望他可以蠢一次。” 高级频道的通讯拒绝,是小王爷偷摸下令设置的,作为一个之前人生大半时间都在权衡局势,寻找生机和机会的人,他其实比全世界任何人,都更早看到了那个可能出现的“破局点”。 他不想死,也不想青子、瘟鸡、锈妹、吴恤、贺堂堂、米拉他们去死,不想这里溪流锋锐的六千人去死。 可是,要指望温继飞看不出来,太难了。小王爷想着要不要抓紧找点事,干扰他一下。 “报告。”一名通讯官走上来,站定,然后顿了一下说:“刚从拒绝者信息频道里听到的消息,蔚蓝华系亚方面军,超级战力,邵玄中将……牺牲了。” “…邵队?”贺堂堂惊愕转身,而后木在那里。 “嗯。”通讯官目光沉重,点了一下头。 因为这是一个在溪流锋锐不时会被提起的名字,所以通讯官知道,那位邵玄中将和青少校、温少尉等人之间的关系。 甚至以前,他还接过两次邵玄中将的通话申请,打来也没事,就是找青少校、温少尉他们闲聊。 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跑来通报。超级战力战死的消息在这片战场上并不罕见。 气氛在一瞬间如冰凝结。 “邵队走了?” “他,他还有好多事没做呢,以前他一直提。” “……” 作为第九军最精锐小队,金色板擦的队长,邵玄几乎参与了韩青禹等人前期的整个成长过程,他是韩青禹人生交手的第一个顶级战力,正是那一战,让青少校创造了人生第一个标志性战技,锈妹梨涡斩。 后来,他成了超级。 作为一个非S级融合度晋升的超级战力,邵队总是很乐观,说他觉得A级晋升,也一样可能成为巅峰超级。为此,他总是默默付出比别人多几倍的努力。 作为当时第九军唯一的超级战力,邵队还说过,一定会有那么一天,他会去找叶简。 叶简曾经是他的偶像,后来,成了第九军最深刻的耻辱。邵队说他想亲手为第九军将这份耻辱抹去。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私下议论说他自不量力,他都不在意,就那么固执地坚持着,一步步向前迈进。 邵队他,还没成为巅峰超级呢。 还没去找叶简。 还没抽空来溪流锋锐做客,找吴恤和青子对练。 巨大的悲痛席卷了整个核心团队,但是,温继飞的目光,依然在战场地图上,依然背身而立,没有回头,也没说一句话。 只是小王爷看到,他的双肩,刚轻微地颤抖了几下。 “报告。”又一名通讯官到来,“最新战场情况,南极半岛蔚蓝部队的伤亡,已经超过三十万,或达三十五万。西线部队依然受阻,因为戴呃的突袭,伤亡暂时无法估计……” “报告,佟大校刚才联系,说他们已经开始返航,请我们选择登船位置。”第三名通讯官带来了今天第一个好消息。 温继飞终于转身了,转回站定后,目光情绪有些复杂,往周围每个人脸上缓缓扫去…… “不,不要说,我们不干。”小王爷近乎哀求道。 801.冲向地狱(中) “不,不干,不去……”小王爷再开口时,喉咙像是已经没了力气,几个字都没有再出声,只是一边摇头,一边眼神痛苦地看着温继飞。 温继飞也看着他呢,从他说过那句话之后,一直到这一刻,那件事依然只有他们两个人心知肚明。 不说就好了。 他们其实还有机会乘船离开南极洲。 但是,两秒之后,就是在小王爷这样无助而哀切的目光里,温继飞突然咧嘴,向他笑了一下。 笑是那种很苦,很操蛋,很难看的笑,笑容过后,瘟鸡嘴唇颤抖着,用力抿住。 即便如此,你仍能在他的脸上和眼神里,看到那份心里巨大的折磨,以及无比沉重的压力。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啊,青子,为什么这样的决定,要让我来做?!你特么在干嘛,回来啊……” 从青子失忆开始,一力扛起溪流锋锐,一直到现在,这是温继飞第一次想埋怨他,想要逃避。 人在陷入无助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去寻找支柱……不自觉地转头,温继飞很快找到了站在人群边缘的韩青禹。 在场其他人茫然的目光跟随着他,也都转去,落在韩青禹的身上,就像他们以前,总是这样等待他的最终决定。 青子才是本该做决定的人,他有能力做,也从不犹豫,总是意志坚强,冷静甚至冷酷和果决,一直如此。 因为他是韩青禹。 过往做过的每一个决定,他都能自己扛起来。 而温继飞不能,不管他有多么睿智深谋,多么努力,又多少勇气和担当,他都做不到,这是无法弥补的差异。 现在的溪流锋锐依然是强悍的兽,但是,是一群没有王的兽。 可是,这一刻青子的眼神里,依然完全不见当初那个混账……有的,只是满满的困惑、无措,关心和担心。 “怎么了?”语气像还是当年的同窗,韩青禹担心问了一句。 因为刚才那段小王爷和瘟鸡之间,莫名其妙的对话,加上温继飞此时的眼神,韩青禹不解也知道,有很大,后果很严重的事情,即将发生。 瘟鸡似乎[]有些撑不住了。 而他,好像做不了什么。 除了继续捧着心脏深处,那团被火山口深邃熔岩引发的诡异蠢动,小心翼翼地等待,它会做些什么。 “没事,其实我知道,要是你,你会怎么做……我只是有点怂而已。”温继飞这次真的笑了一下,示意韩青禹安心,而后转回。 “说吧,不管什么事。”溪流锋锐旗下的大佬群里,风暴团长站出来,代表大家说了一句。 ………… “我们可以试试派人过去吗?派人去,请求他们那样做,请求他们,给南极洲的战友和这个世界最后一点希望。” 蔚蓝总部议事会,议员发言时已是双目通红,眼眶盈泪。 没有人能判定他这样的情绪状态和这个请求,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因为那确实是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不过在场大部分人都明白,他不懂战场。 “没有人能过去,也许佩格芒特都很难。”在场一名来自军部的议员起身说:“现在要联系他们,除非我们在拒绝者的公开频道里,直接向他们喊话。我猜他们不会连那个也关闭。” 因为他的这句话,现场很多人,脑海里都激灵了一下。 这似乎确实是一个办法,也是目前唯一可以尝试的办法。 但是,一旦他们选择那样做了……就等于蔚蓝公开,用南极洲的百万将士,甚至全世界的60亿人,向溪流锋锐施压,逼他们去死。 议会厅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主席台上的克莫尔议长,等待着。 微闭着双眼,克莫尔议长的沉默,持续了超过一分钟……也许快两分钟,他才睁开眼睛,缓缓开口: “提议……不通过。” 瘦小的老人在桌下握紧拳头,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平淡但是明确说道。 “这等于放弃。要放弃么?放弃南极战场,放弃希望,放弃人类的未来……不,我要求投票表决,我申请全体议员投票审议。”议员大声喊叫着,眼泪淌下来。 “……这是主席团的决定。”克莫尔终于还是避开了议员们的目光,低头咬牙,不再出声。 现场陷入灰暗和绝望。 其实,整个人类世界,现在都是灰暗的,战前和战争初期的乐观,早就已经被彻底击碎了。 就算后续拒绝者的报道里,没有明确解释过目前的战场局势,但是,普通世界的军事将领会分析,记者们会分析…… 也许不用他们,因为现在的情势,普通人大致都已经能看懂。毕竟死亡和鲜血这两件事,总是那么的残酷而直观。 只是,60亿普通人暂时还没有被告知战场真正的绝望而已,如同他们没有被告知,现在唯一的希望在哪里。 他们甚至没有得到过今天溪流锋锐的消息,除了之前知道的,他们孤军行动,区区7000人,去了东线。 封龙岙,韩家电视机前的沉默,已经持续很久了。 “别怕,这种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村里的老人用方言,在尽力说着古老的哲理。 ………… 南极战场,东线,埃里伯斯火山区域,靠近海岸线位置。 “……具体情况就是这样,一个送死的机会,现在需要我们做决定。”温继飞说完了,沉默下来,看向面前的各团大佬。 现场短暂的沉默。 “……要不你讲点大道理给我们听吧?”光头的古扎扎团长,孩子般的委屈着,笑了一下,说:“不听点儿大道理,老子妈的,舍不得自己啊。” 听他这么说,旁边的人也都笑了一下。 “这不很明显嘛,咱不去,全世界估计都要完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来自华系亚的贺广团长替温继飞说道。 “什么意思?”旁边一群老外问他。 “呃……就是咱们的卵子,已经碎定了,早碎晚碎而已,但是如果咱们,愿意自己主动先去碎,说不定这个世界,不会全碎。”贺广团长尽力解释。 “……不懂。” “嗯,不懂。” “跟卵子什么关系,死,老子也不会让大尖砍到我卵子……” 大佬们想了想自己的卵子,怎么都联系不上,目光再次转向温继飞。 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不外乎在这场灾难面前,人类其实是一个整体这种逻辑。 其实,关于这件事,在场压根没有人,真的不懂里面的道理。 他们只是一直做惯了混账和恶人,不想让自己看起来突然很正义,很伟大而已。 什么为了南极战场,蔚蓝的百万大军,为了全人类的希望和未来这种话,他们想到会犯恶心。 “大道理……我好像也讲不来,被你们带坏了,想到就想笑。”温继飞摘了没点的烟,吹了一口气说:“其实如果现在,你们问我心里面想得最多的是什么……我会说,是倒霉。” “贼他妈倒霉!” “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为什么是我们偏偏在这里?为什么!为什么狗日的大尖不好好守着防线,要到处乱跑……” 温继飞大声地吼着,骂着,宣泄着心头的压力和愤怒。 “是啊,真他妈的倒霉。”所有人都很快接受和认同了这个说法,只是他们依然看着温继飞。 “好吧,老子未来媳妇儿在南极半岛,可能快死了。”温继飞终于利落爽快说出来。 全场除了核心团队的几个人外,其他人全都愣了愣,他们之前并不知道这件事,现在知道了。 然后,就像是找到了很好的理由,开始明朗地笑起来。 “我爸妈在老家,各自家里,他们离婚又各自组建了家庭,所以我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都还小,我跟他们也不是太熟。说起来很巧,姚悦的妈妈是我小学时候的班主任,还揍过我。我一个人住的时候,隔壁邻居是个无儿无女,卖油条的老大爷,我跟他挺熟的,他家老太婆瘫痪在床,我记得的时候,就已经六年了,现在也不知道还在不在,要是在,到大尖打回去的时候,他们大概跑都跑不动……” 温继飞继续说着。 “好,这些个理由好。”难得话多的风暴团长,突然又一次开口,说:“说起来,这次出征前,我那个小娘们……好像有了,还问我回去能不能娶她。” “那你可太迟了啊,老子三个老婆都娶了,最小的儿子都四岁了。”古扎扎说着有些得意的样子。 “所以你后来这四年,卵子坏了?”风暴团长怼了一句。 现场笑,笑声里。 “我上次回了趟老家……我爹身体还挺好的,说不定能活一百。”贺广团长笑着说。 “……” “那个”,贺堂堂突然抬手,“那个妮莎啊,你们都还记得吧?我在半岛上遇到那个,我其实挺喜欢她的。” 现场大家都看他,就看着,也不说话。 这个状态大概持续了快十秒。 十秒后, “去告诉那位佟大校吧”,作为其实各团大佬里的主心骨,风暴团长转身,找到一名通讯官说,“就说好意心领,让他们不用来了。” 802.冲向地狱(下) 南极洲失去了原本的模样。其实,这种变化早在一年多前就已经开始了,今天的火山喷发以及血腥战斗,让它变得更加伤痕累累。 还好,这波火山喷发的持续时间很短,区域也相对集中于部分近海海底、西线和南极半岛,否则单是其所引发的自然生态变化,就可能给全人类,带来难以承受的灾难。 埃里伯斯火山的喷发还在持续,虽然强度已经减弱很多,但是并没有完全停止,它或许是现在整座南极洲,唯一还在喷发的火山。 沿火山向海一隅,熔岩覆盖着接近一半的地面,旧的已经熄灭,新的还在流淌,烟雾如墙。 而靠近海岸的另一半,大体上依然是冰雪的世界,只是已经变得不再圣洁。 雪的白色里有了污浊,冰的晶莹印着血火。 就是在这样一个两面交织,近乎魔幻的世界里,风暴团长、古扎扎、黑牙、贺广…… 溪流锋锐的分团长们,默默站好了自己的位置。 而后,一边对着肩头的通话器发布团内指令,一边检查装置,更换源能块,把备用武器调整到最趁手的位置。 战士们从周围四处起身,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核心团队的讨论并没有避开他们。 他们被告知,有一小部分名额可以申请留守,但是没有人这样做,土匪们每个人都一样,在心里,用常年的桀骜对冲掉恐惧和挣扎,默默站到所属团队的队列里,熟练地找到自己在阵型中的位置,互相检查装置。 诡异沉默的画面。 6000人令人压抑而震撼的集体无声,似乎已经可以预见,当它某一刻被打破,会迸发出怎样的决死疯狂。 艾希莉娅用相机默默记录下了这一切,她说:这可能是人类历史最伟大的一次集体沉默。 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其实自己是在做什么,将做什么,意义多大,大在哪里,但是,没有俏皮话作为调侃,也没有脏话用于发泄。 没有战前的演说,没有澎湃的口号,也没有沸腾的士气…… 除了呼吸,渐渐一致的,有些粗重的呼吸,在风雪里凝成雾气。 吴恤站好了他的位置,在最前方,然后贺堂堂、沈宜秀,米拉队长,尸人维泽…… 小王爷朱家明板着脸,仰着面从温继飞的面前走过,走到他右侧大概两米左右,迟疑停住,接着转身,迈步走到温继飞身后。 “唉。”人在身后,什么都没说,就只是叹了一口气。 也许,他很想说这场人生真的太倒霉,认识了你们,但是他的行动,说着另一句话: “待会儿我来看着你,别忘了,我也是顶级巅峰。” 温继飞转头,向他笑着,抬起一只手。 击掌么? 这动作在溪流锋锐内部其实很流行,但是平时很少人对小王爷做,因为他很多时候看起来都更像是一个古代人……迟疑着抬了一下手,小王爷说:“滚。” 这一切,韩青禹都看在眼里。 但是,像个局外人。 其实他有很认真的关注今天发生的一切。 从佩格芒特在西线带来的震撼里,韩青禹第一次真切知道了,一个巅峰战力的存在,对于这场战争甚至全人类的作用和意义,当然他也知道自己是谁,本可以做什么。 当邵玄队长的死讯传来,他能看见所有人的沉痛和哀伤,他知道,自己和那个名字关系匪浅,但是,好难过啊,邵队,我记不得你的样子。 当温继飞做了那个艰难的决定。 当溪流锋锐的战士们开始列队。 就连艾希莉娅和伊恩,都背好了他们沉重的行囊,找到合适的位置,站进队列里。 他们要和溪流锋锐一起去赴这场必死的攻势。 因为,他们要让这个注定戛然而止故事,拥有面孔和声音,开始和落幕,让它可以被这个世界的人们听见,看见,然后永远地传说下去。 “我,去试试。”韩青禹咬了咬牙,迈步往队列里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本应该站在哪,就在前面,随便找一个位置吧。 但是,“青子。” 温继飞大声喊了一句,没有避讳所有人,走过来笑了笑说:“不,青子,你不跟我们走……你回家。” 这一句完全出乎了预料,韩青禹整个人怔住一下,“我,瘟鸡你……” 这一刻不止是困惑,他甚至有些愤怒,因为无力而产生的巨大的愤怒。 “这里现在听我的。咱们的剑鱼级十人飞船还在,清白,卢比阿渣……”温继飞连续喊了七八个名字,以飞船驾驶员为主,招呼他们过来,说,“你们找机会带青子回去。” 这一幕就发生在所有溪流锋锐的将士面前,但是,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对,也没人质疑什么,因为不管是韩青禹还是温继飞,过往都已经做到太多,不需要任何东西来证明他们的无畏。 在韩青禹开口之前,温继飞先转回来了。 “今天要是站在朋友和兄弟的立场,我不会叫你走,但是,站在全人类的立场,你得活下去,青子。” “……别忘了,你曾经以一己之力拯救过这个世界。”温继飞说第二句话的同时已经转身迈步,回到军阵前,他拒绝对话。 只剩韩青禹,带着杨清白几个,无措地站在原地。 站在吴恤、锈妹、贺堂堂、米拉队长无声的目光里。 “唰!”突然的一声,溪流锋锐6000人战阵,集体侧身,看向他,目光坚毅而信任和自豪依旧。 “还有,别忘了,我们是你的兵!青少校!”黑牙大声喊道。 喊完,倏然抬手敬礼。 下一瞬间,“轰!”6000人集体抬手敬礼。 我们选择跟随你的时候,都很自豪。 我们离开你的时候,也没有给你丢人。 我们先走了……溪流锋锐永远的King! ………… “拒绝者战场报告,南极半岛死伤数字已经超过三十五万,逼近四十万。” “西线正在组织第六次绝命突围。另,安东中将重伤不治,已经牺牲了。” “半岛主基地反攻成功,但是坚持了不到十分钟,目前已经再次失手,回旋镖号太空母舰宣布损毁,舰内人员全部阵亡……” 蔚蓝总部议事会,包括克莫尔议长在内,会议厅里的800名议员像是全都死了一般,悄然无声。就连刚才还在愤怒指责克莫尔议长的几名议员,都已经放弃了挣扎。 没有人能再做什么了。 只有门口的通讯官,还在念着拒绝者的战报。 普通世界里的某户人家,父亲匆匆忙忙带着妻儿出了门,想着要去避难,但是最终,一家人站在纷乱街头足足十分钟,不知该往哪里去。 最后还是回了家,打开电视机。 另一户人家,被塞在地窖里的孩子用力顶开了铁板,扑闪眼睛,“爸爸,妈妈,我要在下面躲多久啊?” 父母两个听完都看向对方,相视无言。 “姚悦,我们抱着死吧,温少尉不会介意我抱着你死哦?!”蔚蓝南极前线主基地,大尖群疯狂的进攻已经无法阻止,末日长城号正在剧烈地翻滚着,林丫死死抱住姚悦说。 “滴答,滴答……”墙上的时钟依然平静在走着,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总部,会议室,所有年轻参谋官的目光,都盯在参谋长身上。 但是,徐晓红就像是忘了这个世界正在遭遇什么一般,始终保持这刚才的状态,双眼微闭,坐着,纹丝不动。 “别怕,这种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封龙岙的老人第二十一次说起这句话。 韩爸韩妈咬着牙,死死看着电视屏幕,一声不响。 “嗤,嗤嗤。” 轻微的信号波动的声音,出现在电视机里,蔚蓝前方后方的通话器里。 蔚蓝议事会,克莫尔议长缓缓抬起头…… 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总部,徐晓红参谋长终于睁开了眼睛,转头一瞬间,眼角一滴浊泪滑落。 末日长城号在翻滚中突然静止了一瞬,碰撞声和尖叫声都跟着陡然安静了几秒,高处外放的通讯器里传来“咔哒”的声响。 封龙岙韩家的黑白电视画面,雪花闪动了一下,而后不等韩友山的巴掌,迅速恢复。 无名人家头顶地窖铁板的孩子,目光困惑,看了看爸妈,穿过他们看向电视机的方向。 全世界,南半球,北半球…… 全战场,半岛、西线…… “嗞……拒绝者最新战场通报,南极战场,东线行动,我蔚蓝盟军,溪流锋锐,全军6000人,目前已开始对极点大尖牵引场,展开斩首攻势。” 播报员在接力压抑自己的情绪,颤抖但是努力镇定的嗓音,以一种大体标准的方式,传达战场讯息。 “拒绝者最新战场通报,一分钟前,南极战场,东线……” “咵啦!”突然一声,话筒被人接过的声音,那边换了一个人。 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说: “南极东线,溪流锋锐6000人,目前正在进攻大尖牵引场……南极东线,溪流锋锐6000人,冲向极点……” “南极东线,人类身前,溪流锋锐,冲向地狱。” 803.青子,你回来了(4300字,感谢盟主“静观众生相”) “南极东线,人类身前,溪流锋锐,冲向地狱。” “此刻,当他们从南极洲东线出发,冲向极点那座牵引场,我希望你们知道,他们,其实是站在全人类的身前,向着绝望和毁灭发起进攻。” 老人苍凉的声音,开始渐渐小去,而身份依然未解,这个世界听过这个声音的人并不多,至少现在不多。 “那里,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地狱。”拒绝者的公开频道里,那个声音最后带着哀伤与敬意说道。 在之前战斗爆发的初期,拒绝者曾经把南极半岛,形容为是人间地狱,因为那里火山喷发,大尖肆虐,血腥的杀戮伴随无尽的哀嚎,尸横遍野。 但是,即便是这样残酷至极的景象,令人悲痛无力的画面,一旦拿去跟极点牵引场做对比,依然算不上窒息和恐怖。 那里才是真正的恶魔场。 密密麻麻的大尖,守卫着异文明的宫殿,就算一次投进去千百人类,大概画面也只如几粒米被丢进一个巨大的蚂蚁群里,也许只一瞬间,就会被吞噬殆尽。 而现在,溪流锋锐的6000人,没跟这个世界多说一句话,已然全军出动,奔袭目标直指极点牵引场。 蔚蓝总部,议事会。 克莫尔议长仿佛在这一天老去了许多年,事情到此,他已经知道自己做对了,但是,整个身心都没有丝毫的喜悦。 在一个人类历史的转折节点上,作为蔚蓝的议长,他坚定信任,正确的认识了一群人,正确的结果,是将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 用一场绝命的进攻与可以预见的牺牲,尝试为这个世界救赎。 会议厅里,所有议员都站起来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想到事情最终会发生这样的转折。 溪流锋锐出发了。 没有直接的通讯,没有接受施压,也没有倾听请求,是他们自己,做了这个决定。 然后直接付诸行动。 这一瞬间,愧疚和激动同时在蔓延,议员们站立着,有人热泪盈眶,有人低头羞愧,敬礼的手臂将将要举起…… “其实吧”,会议厅角落里,有一个和克莫尔议长一样,从头一直沉默到尾,心里隐约早就知道答案的华系亚上将,缓缓开口说,“其实你们这些人的怀疑、愧疚或敬意,对他们都毫无意义,更不会在意。” “放下去,收起来吧,你们中的多数人,其实不配!” 他说,蔚蓝的很多议员,甚至不配向一群暴匪表达愧疚与敬意。 这个世界,有太多人热衷于谈论道德、正义、理想和未来了,而另一些人,他们只拥有底线,从不谈论理想和正义……谁又知道,其实他们的底线,高出很多人的正义和理想。 刘一五将军说完恢复了沉默,深呼吸也无法缓解,胸膛堵得难受,疼痛揪着心脏。他至今依然清楚地记得,那一年,那几个家伙稚气未脱,被蔚蓝关押审问时的样子,他有好久,没有见过那群小子了。 “报告!”一名通讯官神情哀伤站在门口,目光离开手里的电文,抬头。 克莫尔议长看了看他,点头,“说。” “溪流锋锐,温继飞少尉阵前最后通电,请,蔚蓝方面,设法尽力,掩护我军一艘剑鱼级飞船撤离南极。”电文简短,通讯官很快说完了。 那艘船上会是谁,温继飞少尉没有说,但是现场每个人都知道,包括知道他为什么需要被送离战场,以及他对人类未来的意义。 那艘飞船的驾驶员会是谁,也根本无需多问。 “最高级别指令……命令蔚蓝前线后方,所有单位,迅速检查自身可能提供的帮助,制定系统方案”,一向都喜欢沉默思考,给人感觉有些犹犹豫豫的克莫尔议长,这一次果决而坚定,说,“不惜一切代价,掩护溪流锋锐红色飞蛾涂装,剑鱼级飞船,突围撤离南极。” “我说的,是不惜一切代价。”克莫尔议长重复,目光难得的充满威严,甚至威胁。 下一秒,整个蔚蓝都开始重新动起来。 指令一样传到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但是,会议室里,徐晓红总参谋长听完指令后,没有任何动作。 “参谋长,参谋长?”年轻的参谋官们,现在早都已经理解参谋长刚才的沉默,和他后来的眼泪了。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吗?因为是杨清白中校,说不定还有机会。”有人壮起胆子说道。 哪怕韩青禹已经离开蔚蓝很多年,但是至少,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一直都视他们为战友,就好像溪流锋锐是唯一目击军团军团远驻他乡的一个独立旅。 徐晓红转头看了看他,摇头。 失忆和变弱会改变一个人吗?是的,会。 失忆和变弱会改变一个人吗?不,并不会。 ………… 封龙岙,伴随着电视的声音播报和字幕呈现,这一天一直说着“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的老人,怔了怔,颓然坐下。 “青子妈!” “洁霞!” 韩妈终于支撑不住,昏阙过去,韩爸用颤抖的手抱起妻子,无措地喊着她的名字。 到此,就连普通民众,都已经看明白溪流锋锐现在去做什么,为什么要去,又将面对什么了。 南极洲,原先当它处于一片混乱之中,几乎没有人能想到,伴随战局的演变,战场上会出现这样一个破局方式。 而现在,当溪流锋锐直接那样去做了。 半岛战场上正浴血厮杀的战士们,主基地里正接近死亡的后勤人员们,一瞬间全都明白了。 “为了我们有机会活下去,他们决定去赴死。” 虽然那是溪流锋锐,可是,他们只有6000人啊,而且没有那个人。 “不要啊!瘟鸡!你不要去……”末日长城号太空母舰,舰舱内,坚强懂事了一整天的姚悦,终于扛不住,在林丫肩头大声哭起来。 这一刻,女孩不在乎人类。 西线战场,佩格芒特追杀戴呃的身影,在一座冰峰的顶端,突然停住了一下,扭头,看向极点方向。 下方苦战中的西线将士们,大致也都望了一眼。 那本是他们要去进攻的地方…… 以战场距离和压力而论,一旦东线的攻势,真的对牵引场造成威胁,最快回援的红肩肯定来自西线,他们的压力将会大大减轻。 但是,没有喜悦,一丝一毫都没有,因为他们这些人,比所有人都更清楚,东线的六千战友将去进攻的,是怎样一个地方。 整体哀伤中,大概只有佩格芒特例外。 “看来那个混账不会来帮我砍戴呃了,好吧,反正我也不怕,我替你拖住他。” 在佩格芒特的意识里,韩青禹已经恢复了,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完全坚信这件事。 ………… 南极东线,溪流锋锐发动进攻的第一阶段,需要先绕过熔岩区域。 这条路线在侧面,有些绕。 终于,部队转进一个雪山口。 吴恤站住,回头看了一眼,然后锈妹,贺堂堂,米拉队长,小王爷……每个人都在雪山口站住了。 “多想跟你告个别啊,哪怕只是简单几句话,青子。”他们每个人心里都在想,从刚才就再次昂,但是,每个人,都没有去做这场告别。 因为他们害怕那样做了,青子会更不愿意独自离开。 毕竟这半年多时间,他们已经跟这个十八岁的青子,重新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毕竟,曾经的那个家伙,从来都不会放弃他的朋友、战友和士兵,他的那么多故事里,从来都只有生死难料的独往,从没有过为了求生的独行。 “再见了,臭小子,不管是不是能醒过来,你都要好好活下去。” “再见……老大。这一次,我会吃掉戴呃。” “再见,我的小男孩。” “再见,可惜你还没看过我离开铁甲的样子。我一定很漂亮,一定,青子。” “再见,青子,记得一开始的时候,我就答应过瘟鸡,一定会死在你前面。后来,你总担心这句话会成真,总跟我说这个不算数,你说我们是兄弟,你那么厉害,也不需要护卫,可我不懂那些啊。” “我们走了,等你有一天醒来……我知道的,你人小心眼,睚眦尚且必报,何况死伤弟兄。所以,你一定会回来。” “来吧,等一天你来复仇,溪流锋锐大旗招摇,再临南极洲,这里一定会有风凛如刀,三千呼啸,雪与同行,那便是,吴恤再来护卫……与有荣焉。” 转身迈进山口的一刹那,木头人般的吴恤眼眶通红。这一次,溪流锋锐没有青少校了,这一战,所有战场压力都将扛在他的肩上。 铁甲下的锈妹在抽泣…… 人一个一个转身,温继飞留在了最后,他有狙击枪,所以,站在山口,从狙击镜里,瘟鸡最后仔细看了一眼青子,虽然也已经不清楚。 他还是担心青子不走。 哪怕是失忆了的韩青禹,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劝走的,因为曾经十八、十九岁的韩青禹,温继飞同样认识。 还好,他至少暂时没有跟来。 温继飞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已经全部转进山口的队伍,再次转回。 那是他们的部队。记得是天顶战争的时候,青子要去砍戴呃,说怕自己万一回不来,溪流锋锐,以后要辛苦温继飞带着走下去。 “我,对不起啊,青子,我要带他们去赴死了。” 在心里说完这一句,温继飞转身,快步走进山口,拿起手里的通话器。 “吴恤、西奥尔多,维泽,你们三个顶上去。” “全体听令,固定阵型移动,我们开始加速。” 指令下达,前方阵列开始加速,脚步不断加快,由刚才的稳步行军变为快步行进,渐渐变成奔跑…… 最终,变成全军源能爆发下的狂奔。 黑色的作战服让溪流锋锐在冰原上的全速奔袭,如同一道黑色的洪流,滚滚而去。 红色的扑棱蛾子在每个人的胸前翻飞。 时间:16:31分。 目标:极点牵引场。 南极东线,溪流锋锐6000人的死亡攻势,正式展开。 ………… 原地,韩青禹低头看着手里的通话器。 他现在已经看不到他们了,但是,因为温继飞开了全军通话,所以,他还能听到。 溪流锋锐初期的前进并没有受到太多阻滞,冰原上大尖的防御薄弱,零星的几个大尖群,在大军冲杀之下,根本无法构成威胁。 这里的防御力量已经大部分被调离去西线和中路防线了,若非如此,东线也就不会被认为是可能突破的点。 所以,开始的一段时间,通话器里都几乎只能听到冲锋的脚步声,以及两把狙击枪持续的击发。 “青子,我们先去飞船那边吧?青子!”杨清白已经提醒了第三遍了,但是,青子依然纹丝不动,木木看着手里的通话器。 “轰!”“铿!”“当……” 终于,激烈的源能撞击和死铁武器的碰撞声,出现在了通话器里,同时冲锋的脚步声未停。 部队的攻势遭遇了第一波强力的正面阻截。 前锋团三大超级开路,直接撞上去。 战斗声激烈起来了。 战士们愤怒的吼声和垂死的惨叫声,也开始出现灾通讯里。 韩青禹听见有人倒下。 各团长在大声招呼后备战士迅速补位…… 不过,这一阵战斗声并没有持续太久。 他们好像很快冲过去了。 是的,是冲过去,而不是消灭。目前的形势和力量对比之下,溪流锋锐的6000人,根本没有时间和能力,消灭一路上遇到的大尖群。 他们不能停,停下就会被困住,当进攻开始,6000人唯一的目标,就是不顾一切突向极点。 “他们……”韩青禹并不熟悉战场的脑海里,突然开始有战场画面出现: 溪流锋锐如洪流一般的阵列,正面撞破了一个大尖群的防御,全军继续一往无前,冲锋而去。 剩余的大尖群在他们身后聚集,合拢,然后追杀而来。 他们不回头,继续向前,撞破第二道防线。 第三道, 第四道…… 很多熟悉的面孔倒下了,留在苍茫的冰原上,不再跟着队伍前进。 阵列还在狂奔、前进,向前撞破一切,冲向极点…… 而他们身后,一个个大尖群正在不断地合拢,合拢,一个越来越庞大的大尖群,正在形成,包围追杀而来。 他们,不会回来了。 不管成功与否,都不会回来了。 “万一,这次我没回来……溪流锋锐,辛苦你带着走下去。”韩青禹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是我的声音,韩青禹很快知道这句话是自己说的,甚至直觉告诉他,这句话是他对瘟鸡说的,但是具体哪里,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说的,他不记得了。 而后,突然间,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韩青禹的脑海里。 他们在战场上提刀浴血,特别开心地笑着,看着他,冲他打招呼,说: “青子,你回来了?” “青子,你回来啦!” “……” 804.踏过熔岩地 这是一场飞蛾扑火。 大体这个世界的所有人,现在心里都已经明白,这注定将是一场飞蛾扑火。 溪流锋锐作战服胸前的红色飞蛾徽章,像是历史一个不经意的预言,终于要在今天的南极战场兑现。 这场被蔚蓝官方临时取名为“最后救赎”的攻势,或许就是这支名为溪流锋锐的人类源能军团,最后一次的战场奔袭了。 是的,他们叫做溪流锋锐,奇怪的命名来自很久之前,几名少年之间的一个玩笑。 后来,这个世界的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 这支隶属the青少校旗下的暴匪军团,一直都被认为拥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以及足够嚣张、显赫的名声。 他们并不良善和亲切,也不以正义和伟大闻名,一直如此。 但是,今天, 南极战场无解的死局之下, 人类世界又一次生死毁灭的危机面前, 这支全战场平均战力最强,作风最剽悍的部队,这个以区区7000战力独征东线的人类军团,终于还是选择了,举起手中的战刀,去赴它的最后一战。 同时,这大概也是整个南极洲,最后一次的人类军团攻势了。 因为这场最终攻势的战略目的,其实并不是胜利,而只是为了战场其他地方的人类军团,能够有一个活下去,再回来的机会。 它也不可能获得胜利。 拒绝者方面用尽了一切力量,尝试让这场为救赎人类而作的进攻,可以被这个世界看见和铭记。 战地记者艾希莉娅和伊恩,也被授予了专属的频段,传递他们一路跟随,用生命见证的战场信息。 “第三道阻截,溪流锋锐第一次战损统计,阵亡数字约达500人,其中3名顶级战力战死。” “第五道阻截,第二次战损统计,至少800溪流锋锐将士,已经永滞冰原。其中第三阵列,古扎扎分团长,重伤断后,死守116号冰峰,现已失去通讯。” “第六道阻截,溪流锋锐折损已逾千人,小王爷朱家明负伤,顶级战力许十良携所属战阵21人,加入对温继飞少尉和米拉队长的保护,冰原枪声,一刻未止。” “……” 高空俯瞰的画面下,黑色的洪流依然在无尽苍茫的冰雪上决死狂奔,而他们的两翼和身后,一个越来越庞大大尖集群,正追逐包围而来。 黑色的洪流越过了横贯南极山脉, 一个比之前遭遇所有阻截都更庞大的大尖群,横阻在前方。 战士奔袭的脚步丝毫未停。 “来!”阵列最前方传来一阵断喝。 战阵前段应声左右两散,露出一副由十二名战士一路拖行的死铁雪橇,在滑行中撒手而去。 雪橇上,一块三面如刃,厚实而巨大的斧形死铁,微离冰面而起,飞向阵前。 “当啷啷啷啷……”前阵偏右,吴恤和西奥尔多一人拉起一条死铁铁链,绷直,用力,双手挥去。 “呼!”短促的一声。 “轰!” 两声相接。 巨大的死铁块借助着惯性,以及两名超级战力的爆发之力,如出膛的源能子弹一般,正面砸进大尖群。 一击之下,至少上百具大尖碎裂或被当胸两断。 而巨型死铁块的去势,仍然未止。 缺口看似即将打开…… 但是,随即,六具红肩出现,一致挥舞柱剑劈斩。 它们要斩下死铁块。 溪流锋锐没有人拥有波臣上将那样的力量,所以,死铁块一旦被斩下来,在这个混乱而密集的战场上,就很难有机会再飞起来,冲砸起来。 “砰!”陡然的一声,一副染血的铁甲,狂奔而至,而后沉肩,重重撞在仍在飞行的死铁块尾部。 这一瞬间形成的画面,看着就像是那副人类铁甲,独自一人,肩扛着死铁块冲向对面六具挥剑的红肩,以及它们背后密密麻麻的大尖防线。 “咔嚓!”艾希莉娅不顾危险,让伊恩帮她腾空,记录下了这一幕。 这是他们的使命。 作为战地记者,艾希莉娅知道并固执地认为,有些人和画面,必须永远地刻在人类文明的历史长河里,哪怕为此她需要用生命去交换。 随即,“砰!砰!砰!砰!砰!” 尸人维泽僵尸般的身形,突然出现在锈妹身边,挥刀撞上死铁块。 吴恤双手横持病孤枪,速度狂暴地撞上来。 西奥尔多撞了上来。 负伤的小王爷撞上来。 风暴团长撞上来…… “第七道阻截,完成突破。伤亡情况暂时无法估计,可能已经超过1500人……另外,第二阵列,贺广团长战死。” 艾希莉娅和伊恩的战地信息传递,让蔚蓝和这个世界,得以知道那里具体发生的一切,同时,也让所有人终于都意识到:这一次,他们真的不再拥有青少校了。 眼泪、呐喊,热血与绝望一并的世界。 “这帮傻比。”至这一刻,还会骂溪流锋锐傻比的人,只可能出现在一个地方,不义之城。 对于他们来说,这一刻南极洲正在决死冲锋的每一张面孔,都是那么的熟悉,又陌生。 那其中有许多混帐,以前都是出名的狡猾和无耻,这次,突然都这么蠢…… 本来,这次失落大陆远征,不义之城也是准备参与的,但是战前蔚蓝乃至全人类的乐观,让他们最终没有参战。 再去,已经来不及了。 天顶战争后经常坐在一起的大佬们,第一次坐在一起这样沉默。他们至今没去第三固定探索地,但是内心,也许每个人都已经是溪流锋锐。 束幽低头沉默看着手里的刀,这一战,当战场上没有青少校,他本可以帮上大忙的,至少可以帮吴恤分担很多战场压力。 吴恤将在这一战中承担什么,他知道,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 所以,猫姑娘阮氏明月无声的眼泪,从一开始就在持续,“早就应该去了的,我到底在坚持什么呢?活着回来好不好,请你活着回来,吴恤中尉,只要你回来,我立即放下这里的一切,去投奔你们。” 刀老大低着头,一声不吭……严格说起来,其实整个溪流锋锐,现在都还算是他的小弟。 他也是当年那个,全不义之城最爱护小弟的散团团长,刀大理。 “刀老大显灵了。”眼睁睁目送小弟们去决死,却什么都做不了,刀老大哽咽着嘀咕。 ………… “清白。”韩青禹的目光终于离开通话器,回头喊了一声。 “……诶。”杨清白站得有些远,慌忙关闭了手上通讯器的拒绝者公共频段,趁抬头一瞬间抹去眼泪,挤出自以为轻松的笑容,迎上来,“走吗?走吧,青子。” 他说完已经靠近。看清了,才发现,这一刻韩青禹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不一样。 有些像是以前那个家伙。 “他,恢复了?”杨清白在一刹那间怔住,几乎哭出来。 心脏跳跃如一条山脉的岩浆在剧烈地涌动,意识也在纷乱地跳跃,韩青禹知道自己正处于一种奇特的状态中,有一些改变,正在发生。 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是,不能等下去了。韩青禹眼神一扫,向杨清白问道:“我的柱剑呢,在哪?” 出现在南极战场的韩青禹一直都不是标配。 他只佩刀,两把。 而青少校标志性的武器配置,除了双刀,还有一大一小,两把蓝光柱剑,很久没见了。 “他没有恢复。”刚才的一刻,杨清白差点就以为青子已经完全恢复了,但是因为他这一问,杨清白知道了,他还没恢复,至少炎朽特性没有恢复。 因为飞船和柱剑离得并不远,若是青子恢复了,就会感应到,然后柱剑会自己过来。 “不,青子,瘟鸡交代我的,你不能……”杨清白开口。 “其实你也不想走,不是么?” 知道自己已经被识破了,韩青禹说完沉默了一秒,再次看向杨清白的眼睛,开口: “清白,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今天,我真的走了,以后这一生将怎样活着?” “他醒过来知道,怎么办?” “还有溪流锋锐那些将士,他们是因为跟随我,才来到这里的,我要带他们回去。如果带不回去……就陪他们留在这里。” 杨清白点头……再用力地摇头,“可是……” 可是瘟鸡说了,站在人类未来的立场,你得活下去,杨清白在心里想着。 “可是我一点都不想管人类的未来。”韩青禹说:“让我逃避一次吧……让我去管我的兵,我的朋友兄弟。” “……”杨清白哽住,他知道自己应该坚持,但是内心,其实已经站在青子一边。 因为,青子虽然说话比以前幼稚,但是有一点他说对了,杨清白自己,也一点都不想走。有时候,独活下去远比和兄弟们一起战死更加痛苦、折磨。 “而且,你们几个打不过我,也跟不上我。”韩青禹说完转身,看向在场另外几人,“去把我柱剑拿来吧,或者我就这样走。” 对面,卢比阿渣等人无措一下,他们并不能做决定。 局面就这样僵住了3到5秒…… 直到杨清白转身,定了定说:“我去吧,我帮你拿。” ………… 南极东线,溪流锋锐向着极点牵引场的决死奔袭,已经越过横贯南极山脉,突破了七道阻截。 而在他们的身后,一个无人看见的位置,埃里伯斯火山区域,海岸线附近, 青少校也终于佩好了他的柱剑。 一身四刃,标志性配置的the青少校,第一次出现在南极战场。 “不要跟来,你们跟不上。” 韩青禹说话没有转头,迈步向前走去。 杨清白几个没有跟上去,因为他们跟去也没用,而且确实跟不上,青子虽然看着是在走,但是速度,比他们全力奔跑还快数倍。 “他能追上他们。” “他开始跑了……” “他,没有绕行!” 杨清白和卢比阿渣等人,陡然一下瞠目结舌,因为他们远远看着韩青禹的背影,毫无迟疑,直接踏进了火山熔岩区域。 踏过红黄色熔岩的河流,向前方奔去。 805.战神归来(上) 西线战场,早已经没有一丝冰雪世界模样的血染征途,对于杀戮、死亡和无休止的战斗厮杀,蔚蓝西线的将士们,其实早都已经有些麻木了。 但是,在顶住大尖部队突然一轮空前疯狂的攻势之后,渐渐,有一种轻松感,悄然从战士们早已疲惫不堪的肢体中生出来,继而被大脑意识到。 视线中大尖部队的规模并没有明显的减少,攻势也依然在持续。那么,为什么会感觉轻松了许多呢? 答案很快出现在每个人的脑海,以及战场的实地观察中——大尖群中红肩的数量减少了,比例大幅下降。 它们被抽调走了,在之前的攻势未果之后,悄然撤离了西线。 至于它们去了哪?无需多言。 这似乎可以证明,那个预想中的南极唯一破局点,确实是存在和有效的,东线溪流锋锐的救赎攻势,也终于对极点的大尖牵引场,产生了实质威胁。 因为距离极点更近的缘故,西线部队最先感受到了战场悄然的变化。 但是,并没有人因为这样的变化感觉到开心。 因为他们是战士,已然决死一路的战士。因为,他们每个人的心里,此刻都清楚地知道,西线这里获得的每一分轻松,其实都是用另一条征途上,盟友的牺牲换来的。 每一具离开西线的红肩,都会出现在另一个战场。 一个本就已经敌我悬殊的战场。 “他们只有6000人啊,不,已经没有那么多了。” 所有的目光,都在这一刻不自觉望向了东面。他们终于可以加快向半岛回援的步伐了,而另一边溪流锋锐的步伐,正在加速,朝着地狱狂奔。 “我们!我们也攻过去吧?!”因为多年前喜朗峰上的一场友情,墨西哥方面军全军,至今对溪流锋锐抱有很大的好感。 当来自墨西哥的顶尖超级这样建议,全场,西线剩余二十万将士的行动,似乎都停滞了一下。 杀回去? 杀穿大尖西面防线,杀向极点的牵引场,他们原本的目标。 和溪流锋锐一起,东西夹攻,最后决死牵引场周边一带,尽人事,听天命。 不要怀疑任何一个厮杀到现在的蔚蓝战士的勇气,他们愿意。 “干不干?” “干吧?” 一瞬间,无数的声音在问。 但是,“不……走!” 走,别犹豫,别思考,别不忍,别让那一切白费……重伤之下的花帅一手持刀,一手捂着伤口,目光转回,源能激荡大喊了一声。 他持刀的手臂,所指的方向,依然向南。 西线大尖的防御是整个南极大陆最厚实的,正是因为他们之前吸引了戴呃几乎全部的关注,东线才出现破局点。 至现在,就算有一部分红肩撤离了,这条防线依然难以逾越。 西线二十万早已疲惫不堪的将士,已经没有能力杀穿这条防线了,去了,只会一起死,同时毁掉东线的努力,也将置半岛战场上的战友和后勤人员,继续陷入屠杀之中。 所以,他们得走。 继续向南,抓紧盟友创造的这个机会,继续突围,同时回援半岛,创造局部优势…… 这意味着,也许很快,南极主大陆上就会只剩那一支孤军。 “……走啊!”短暂的沉默后,声嘶力竭,花帅近乎咆哮,又吼了一句。 这一句是吼给明显还在犹豫的西线将士士们听的。 更是吼给他自己听的。 作为蔚蓝西线现在实际上的最高指挥官,下达这一指令所带来的巨大痛苦和负罪感,让花碧楦这个素以洒脱和散漫著称的华系亚顶尖超级,在一瞬间双眼通红。 花碧楦知道,这份愧疚和痛苦,从今以后,他大概要背一辈子。 第八次突围,冲锋开始了,带着已然变化的情绪,西线的战士们,终于还是继续踏上了他们向南的归途。 就这时候,“哎哟,你跑,你往哪跑?你个小戴呃。” 嚣张、得意、炫耀、狂妄自大,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侧面一座冰峰峰顶。 如果现在,全人类还有一个人,是完全不担心东线盟军的,那他只能是刚才这个声音的主人,目前很膨胀·粉毛·佩格芒特。 他说过的,要替东线拖住戴呃。这样,东线的压力会减轻很多,那混账在那边,绝无可以抗衡之敌。 “好不容易逮住你个狗日的。” “轰!”冰峰断裂,被人一脚蹬出,源能爆裂的响声中,粉毛当空飘扬,佩格芒特的身影又一次朝戴呃追杀而去。 哪怕戴呃此时所处的位置,是一个密密麻麻的大尖群。 戴呃还没走,似乎权衡之下,它暂时还认为,自己应该继续待在西线阻截,也可能它担心自己走了,那个粉色毛发,完全没有生物逻辑、战力逻辑和特性逻辑的变态人类,会屠杀全场。 “欻啦!裂裂裂裂裂……轰!” 戴呃双手举剑,正面劈开飞来的那截冰峰,而后,与后续而来的佩格芒特正面撞上。 南极西线,佩格芒特vs戴呃,第n次碰撞,开始了。 这一刻,佩格芒特身上的通讯器早已碎裂,马克洛夫就算想联系他,告诉他些什么,都不能。 其实就她算联系上了,或是拒绝者的某个频段,不小心向佩格芒特传递了青少校其实并未恢复,也没有出现在东线战场的真相,大概也不会产生什么影响……因为,他不信。 不管是谁,怎么说,佩格芒特现在都绝不会相信。 对于这一点,他拥有一个十分坚实而直接的逻辑支撑——之前,那个混账,确实不动声色,接住了他的全力一刀;而现在,他也是真的,已经跟戴呃不分上下,互相重伤,砍了好久了。 所以,那家伙至少等于戴呃,大概率依然强于戴呃。 “随他去吧,也许,他真的能拖住戴呃呢,是的,他能,或者待会儿一不小心,跟着它一起去了东线。” 马克洛夫想到这里有些担心,但是不自觉,又希望佩格能去。因为如果真的戴呃回去了,而那边没有青少校,溪流锋锐并没有人可以抗衡戴呃。 ………… “接啊!接啊……”杨清白已经呼叫了快二十多分钟了,依然没能得到温继飞的回应。 他那边现在很可能是全战场单向指令状态。 而杨清白想说的,其实也就一句话:“他来了。” 青子走了,去战场了。从他走后到现在的二十多分钟里,杨清白一直处于一种混沌而复杂的状态之中,时而懊悔自责,时而担心害怕,时而不自觉地期待…… “青子身上一定发生了些什么的,一定,毕竟他是毫不犹豫地直接踏进熔岩而去。” 杨清白试着安抚自己,乐观一些。 “教官,教官!”喊着来自身后,卢比阿渣带着几名飞船驾驶员一起,看着终于回过神来的杨清白,“我们现在怎么办?” 是哦,我们现在怎么办? 剑鱼级飞船还在,但是,要送走的人,已经去战场了,留下一堆飞船驾驶员在这,上不去战场,不知该去哪。 “……不知道。”杨清白烦闷应了一声,朝嘴里丢一根烟。 反正,走是不可能走了。 在杨清白的世界里,飞船驾驶员唯一离开战场的理由,就是带战友离开。 所以,今天的南极东线,注定不会有一艘为了撤离而升空的红色飞蛾涂装人类源能飞船了。 “也不知道这二十多分钟里发生了什么……” “以青子的速度,说不定快到了吧?” 杨清白不安地想着。 806.战神归来(中) 事实上,韩青禹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或正在发生什么,意识除了坚定地向着战场狂奔外,整体其实有些混沌不清。 尤其二十分钟前,踏进熔岩的那一步,他几乎是完全无意识的。 没有感觉到危险和恐惧,也没有对实力的自信做为支撑,他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趟了进去。 然后,开始奔跑。 熔岩地的范围其实不小,整个过程,身体的绝大部分地方都没有任何异样,除了心脏,本就炽热如熔岩暗涌的心脏,在这个过程中像一个不断靠近临界点的火山口,内里的熔岩,如有梯度般地上升,狂暴而巨大的能量激烈地翻涌。 走出熔岩地的最后一步, “轰!” 突然的一声,响起在意识里。 “你醒了?”韩青禹有些意外,自己竟然可以问得这么平静。 “啊,什么啊?我不是一直醒着么?我不就是你?你烫疯了?” “……哦,好像是的。” 韩青禹原以为发生了一场对话,但实际并不是。实际并没有另一个人,也没有另一份意识存在,所谓对话,只不过是他突然想起,然后告诉了自己一件事。 “好吧,那群混账,竟然会以为我真的废了,还要把我送走。” 韩青禹想着恼火了一下,但是嘴角有些哭笑不得,因为他很快就想起了另一句话。那一年,当在华系亚各处医疗站之间辗转,温继飞总是喜欢当着医生、护士和伤员们的面,一脸委屈向他喊 “韩青禹,那年,在去检测融合度的卡车上,你说过会永远保护我的。” “…滚!”因为实在恶心,心里还偏偏接受这句话,甚至为此有些鼻酸,韩青禹顶不住出声骂了一句。 “张赤远军长走了,邵玄队长走了……”许多过往熟悉的面孔,都已经离开了,那些人和过去的那些事,像一张张黑白幻灯片,在脑海里闪回,掠过。 而后是另一些面孔,瘟鸡、锈妹、吴恤、堂堂、米拉、小王爷……他们的身影和面庞,在光暗之间变幻,呼,韩青禹定了定神 “你们,给我留下。 他开始加速…… 这个世界的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青少校跑得很快,这一点在那年的喜朗峰,他扛着一架飞行器带着一群大尖遛弯的时候,就已经被公认了,但是,从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快。 至此,战场上除了杨清白几个,也还没有人发现,有一道他们旧日那么熟悉的身影,带着他标志性的四把武器,正在冰原上独自狂奔,奔赴战场。 ………… 横贯南极山脉以东,蔚蓝作战地图上,为了方便指挥,命名的116号冰峰。 手上力气不自觉地一松,本就已经破损的通话器啪一声掉在了冰面上,好像快死了,他们大概也都以为老子已经死了吧?重伤垂死,古扎扎努力睁开眼睛,侧转一下,看向四名陪他留下的断后的手下。 说手下是因为这几个都跟着他已经很久了,从他还在不义之城混帮派的时候,就已经跟着他,后来又一起加入了青龙帮,来了溪流锋锐。 “你们说,咱们这样是不是,是不是有点丢人啊?”眼眶是红的,甚至有点儿水光,溪流锋锐古扎扎分团长,带着难过加委屈,气若游丝问道。 他们本是因伤主动留下来断后的,所谓断后,其实也做不了什么,不过是死,想在死之前,稍微吸引一下后方大尖群的注意力而已。 为了拖延久一点,他们决定待在冰峰上,耗费大尖一点时间爬山。 可是,大尖群轰隆隆,直接冲过去了,因为冲锋的动静太大,甚至没注意到古扎扎几个,在山顶喊它们。 四名手下都没说话,大致默认了,这事确实挺丢人。 这是一个很大的意外,因为在之前的战斗,不管蔚蓝或溪流锋锐想怎么埋伏、迂回,他们最终都会被大尖群发现。 “倒霉催的,既然都是死,偏偏死之前,还不让老子英雄一回。”听着像是戏谑的话,但是古扎扎团长说着,四十好几的一个糙汉,真的委屈哭了,眼角眼泪下来。 古扎扎老大的名声并不好,早在不义之城的时候,他就以墙头草,随风倒著称,一身标签,狡猾猥琐,贪生怕死。 就算后来身在溪流锋锐的日子,他大体也还是老样子。 可是这回,古扎扎真的没躲,一路上的战斗,也没有半分偷奸耍滑,惜命和苟且,结果就遭重了……而后哪怕重伤,他也是真的想着,为兄弟们再做点什么。 “可不是嘛,太倒霉了。”手下其中一个人说。 “要不就装作咱们是挥刀战过才死的吧?不告诉他们,反正通讯器也没用了,以后天堂地狱再遇见了,咱几个口风一致就行。” 一生猥琐,到最后仍是狡猾了一把,古扎扎说着自己得意想笑,却只咳了两声,满口鲜血……躺好了。 “说起来,后来来了溪流锋锐,你们后悔吗?” 手下一起摇头。 “我也是,那是真的,很牛逼,很骄傲地活过啊。”古扎扎缓缓说着,眼皮渐渐重起来,往下阖,感觉怎么都抬不起了。 “老大!老大你看……”突然间,负责向外观察的那名手下,惊声大叫起来,伸手指去,“那个什么东西?” “嗯?”拼着最后一把力气,古扎扎侧身,趴在冰面上朝下看。 冰原上一道虚影如电。 零星的几具大尖在周边,完全被无视了。 “……卧槽!”古扎扎先是喃喃一声,接着像是回光返照,突然有了力气,“卧槽!卧槽!卧槽!” 身在一个华系亚人主导的军团呆久了,卧槽两个字,不论发音语气,古扎扎团长都说得无比标准。 古扎扎当然认出来了。 “可是,他来干嘛?!” 青少校没有出现在战场上,这是现在整个世界都已经接受的事实,如果说在这种情况下,普通民众中还有人因为幻想抱有期待,那么,溪流锋锐自身这些人,应该是最不抱希望的。 那小子后来像个憨批,已经好久了,到最后也没恢复。 然而,他来了。 “theking!”手下人激动地大声呼喊起来。 “青子!”古扎扎也喊了一声。 他的速度,好快!古扎扎突然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整个脑海嗡一下,僵住。 同时间,韩青禹转头,看向他们。 完了,好像没法解释了。回过神来的瞬间,古扎扎立即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想罢,他连忙拼死支撑起上半身,指着自己胸前的狰狞血洞,大声喊“我,重伤,快死了!想断后……” 古扎扎必须告诉韩青禹这件事,不然他会一生遗憾和委屈,死不瞑目。 点头,韩青禹也不管他们能不能看清这个动作,奔跑中手腕一翻,一块蓝晶源能块出现在手掌里。 吸干。 倒灌。 一瞬间完成。 “好像可以。”生命源能的细微流失,被感觉到了。 韩青禹挥手,“呼”,倒灌的生命源能块破风飞向116号冰峰峰顶。 “活下去。”他说。 是说,而不是喊,如同一个平静而坚定的命令。 说话间人已翻过横贯山脉,但是声音在源能外放的精确操控下,清晰传进古扎扎耳朵几人里。 至此,他们终于可以确认。 那个家伙,回来了。 807.战神归来(中二) “草!得赶紧告诉瘟鸡他们啊,看这情况,他们说不定都还不知道。”古扎扎想到这一点的时候,韩青禹早已经没影了,而通讯器瘪成一坨,安安静静地躺在冰面上。 他早就已经和团队失去通讯了,不过还好,就青子这个速度,要追上他们,大概也用不了多久。 同时间,“咔”的一声,金属匣快开快闭的声音,手下人迅速帮古扎扎换好了生命源能块。 韩青禹倒灌的生命源能块,本质上并不是治伤的药,当然也不是万能药,它最重要的作用是为伤者吊住一口气,补充生命源能,使之不枯竭。 当场的致命伤,它是没用的。其余情况,则大多都能吊一吊。 穹上级的生命源能,哪怕自我感觉灌得不多,对一般源能战士也是充沛而强大的。 至于它到底能帮着撑多久,就得看个人实力,具体伤情,以及后续治疗是否及时有效了。 “唉。”古扎扎缓过来的第一口气,像是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来,又像是在叹气,人躺在冰面上,眯眼看了看四名手下,“要不我还是直接死了吧?” “啊?!” “这,等青子回去一说,咱们还活着,在山头上藏着呢……那群王八蛋回头肯定挤兑我,说我又偷奸耍滑了。” 古扎扎心说老子这人生啊,猥琐了一辈子,连最后想要壮烈一回,都这么难。 “可是”,手下人支吾了一下,龇牙说,“可是,我觉得他们一定都会很开心,知道你还活着,老大。” “是么?也是哦。”古扎扎想着,有些开心起来。 “当然,不信是肯定的,挤兑也少不了。”手下继续说道。 “……”一口气差点没顶上来,古扎扎缓了缓,“那我还是直接死了吧,要不实在太憋屈了。” ………… 西线战场,当红肩比例减少,佩格芒特又暂时缠住了戴呃,回援的征途,终于顺畅了许多。 他们离半岛越来越近了, 离极点,越来越远了。 回望的目光里总是带着太多的愧疚和不忍,但是脚步,一刻也不能停下。 南极半岛,似乎大尖群也已经接到指令,知道留给它们的优势时间不多了,疯狂的攻势一浪高过一浪。 沃尔夫一人双矛,独战两具红肩。 巨型标枪阵里多了后勤和参谋人员。 姚悦在一次次地撞击和翻滚中,死死地抓着通讯室的门板不松手,只为多听一句东线的消息。 “嗤,嗤…嗒!” 信号来自远方,蔚蓝总部最高级别全区域通话突然强行切入。 这是他们哪怕在之前,联系不上东线的时候,都没有采取的通话方式,第一因为克莫尔议长的坚持,不对溪流锋锐采取任何施压手段,第二因为这样做,会占用南极洲大量的通讯资源。 时间宝贵,通讯器里没有任何废话。 “肩胛骨,从后背击破右肩胛骨后,有一处红色跃动点,可以造成最大伤害。”一个女人的声音说:“很小,在骨缝之间,很难。” 折秋泓说完,又重复了一遍。 大尖没有心脏,它们以战斗为导向的进化史,隐藏了几乎一切致命要害,这是0号实验室几乎砸破了戴呃尸体的每一寸骨头,才终于发现的唯一类脏器跃动点。 根据现场几人的推理、判断,普通大尖应该击破必死。 红肩未知,但是也应能造成重大伤害。 戴呃未知,是真的不知道,因为解剖台上那具戴呃的死,本身跟这处要害全无关系,它是被韩青禹完全劈成了两半后死掉的。 当实验室发现这一点,蔚蓝议事会沸腾,克莫尔议长迅速决断,启动了全战场通讯切入……但是,折秋泓知道: 其实,这个发现的意义,可能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大。 跃动点本身很小,而且被进化到突兀的厚实肩胛骨(正面更厚,且就算击破,也很难看到跃动点)包围,总之一般战士要击破它都很难,更别提精确命中要害了。 另外,大尖很高,就算是普通大尖也比人类高大很多,所以要攻击这个要害,人类源能战士必须完成绕后,腾空,攻击肩胛骨,再腾空……这一系列操作,对于绝大多数战士来说,都太难,也太危险了。 甚至比一般程序的击杀更难。 “弄不了啊,这样弄,还不如一刀刀直接击破,然后切开切死呢!”西线战场,战士们迅速给出了实战反馈。 这操作大概只有当超级战力对上普通大尖能够轻松完成,但是,超级战力砍杀普通大尖,好像并不需要这样操作,直接砍就完了。 所以,这个发现的价值,肯定还是有的,比如当顶级战力对上普通大尖,他们可能因此节省很多战斗时间,同时在某些特殊情况或巧合之下,它也可能突然逆转一部分个体战局。 但是,它没有想象中的普遍价值,至少目前没有。 那就这样吧,通讯占用时间不宜太长,折秋泓重复两遍后伸手,准备切断这次通讯。 她知道溪流锋锐正在做什么,心里有冲动,想向温继飞他们说句话,但是忍住了,因为说也没意义,曾经溪流锋锐的胖医生,依然理性远大过于感性。 “哦。”突然间,一个声音回答。 对此,一旁同步监听的蔚蓝官员并没有什么反应,但是折秋泓,整个人愣了一下。 这个频段的全战场通讯,可以被南极洲的几乎全部通讯器听到,但是拥有回答权限的通讯器,整个南极洲不会超过二十部。 “这个声音……”“嘟!嘟!”折秋泓刚想追问,一旁的蔚蓝官员,已经急匆匆切断了通讯。 “青子么?不,那个家伙吗?!”随手放下通话器,折秋泓呆滞而眼神有光地想着,最终没有说,因为她也没把握,只是有一丝感觉而已。 这时间,没有人知道,在遥远的南极东线,有一只悲惨的黑甲大尖,突然被一道奔跑中的虚影抓了过去…… 用刀,随手捅破后背铁甲, 用刀面,拍碎右边肩胛骨, 最后在骨缝之间,一个跃动的菱形红点上,用刀尖随便一戳。 死了。 丢掉。 战刀重新插回身后,韩青禹继续狂奔而去。 808.战神归来(4000字,下) 冰雪在脚下嚓嚓的作响,哪怕是没有遭遇阻截的路段,人过后,冰雪也都染血……伤员越来越多了,而且,不能停下。 东线,溪流锋锐当然也听到了折秋泓的全战场通话。 大尖的致命要害么? 这一点对于吴恤而言,自然是没有太大意义的,他和红肩的战斗,若有时间从背后分清左右,病孤枪早把红肩的头,整个捅爆了,不过既然都是捅,试倒是可以试试。 然后,因为平均战力更强的关系,它对溪流锋锐的整体提升,理论上也会比一般蔚蓝部队大一些。 只是现在用不太上,现在他们的战斗,全都是正面突破阻截即走,绝不恋战。除去超级和顶级外,一般战士看到大尖后背的机会并不多。 真正获得最大提升的是战场上的一小撮人,狙击手。 蔚蓝为这一战准备了1000多把源能狙击枪,虽然枪械依然易碎,但是它们的效率,现在可以最大化了。 同时,这座炼狱般的战场上,还有两把无尽的狙,广场的哀歌和队长小姐,温继飞和米拉。 源能子弹在他们俩的手里,早就已经可以实现对普通大尖的一击致命(部分时候存在挣扎时间),但是这种操作本身其实并不容易,它要依靠子弹打进大尖的胸膛,而后在里面爆开,才能完成。 过往瘟鸡和米拉自己总结的经验,一直都以为,大尖的心脏很可能在右边胸膛,现在想想,其实应该是子弹打进右胸爆开的时候,伤及了那个跃动点。 过往,这种击杀方式对红肩,基本是无效的,它们的体质更强,源能防御也更强,能压迫子弹无法爆开,或爆开伤口也很小。 所以,过去温继飞和米拉远程协助队友与红肩的战斗,多数以眼部为狙击目标,就算打不中,也可以影响它们的视线和行动轨迹。 现在,他们可能有机会对红肩造成更大的伤害了。 只是因为红肩的速率和实力,精确度要求太高,时机会很难把握,多数时候需要战友帮忙创造出来。 总之,折秋泓的这一发现,对溪流锋锐的提升,是确实存在的,而且不小。 只是此时,没有人顾得上为此喜悦。 “他们降速了。”拒绝者的画面继续在传递,蔚蓝前线后方,指挥室里几乎同时有参谋人员惊呼失声,带着巨大的担心喊出来。 “……正常,他们持续战斗突进的时间,已经太长了,必须要做调整。”嘴里说着正常的高级指挥官们,其实也眉头紧皱。 因为情况正常,不意味着它不危险。 它其实危险到极点。 “前方的阻截倒还好,这次离得比较远,还有缓冲时间。” “但是后方,快追上来了。” 参谋人员讨论的情况,在拒绝者的高空图像中,被清晰地展现出来,这就是溪流锋锐现在面对的形势。 而且,还不止于此。 “这次大尖阻截主动后退的原因”,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总部,投影前,徐晓红皱了皱眉头,压抑说,“是因为,它们在合并集结,同时等待西线增援的红肩赶到。” 只一句话,会议室全场无声,悲伤情绪蔓延。 因为,这就意味着,溪流锋锐继续前进的路上,即将遭遇一个不论规模还是红肩比例都远超之前的大尖群。 同时,一旦他们受阻,后方的大尖群就会追上来,完成前后合围。 很快,这幅战场形势图,作为公开出现在了电视画面上……于是,全世界都清楚地看见了,那支孤军的处境。 那似乎,是一个飞蛾终要被困杀的死局。 ………… 温继飞当然也知道目前的形势,拒绝者的战场情报,在他和小王爷等人的耳朵里,一刻都没有停下。 溪流锋锐的阵列在一分钟前减速了,但是依然保持直线前进,战士们在奔跑中,腾出手更换源能块,简单包扎伤口,同时调整源能潮涌,重新组合阵型,填补空位…… “继续吗?去就死了!”终于,西奥尔多在团队频道内说了一句实话。 虽然当他们踏上这段征程,结局就已经注定,都是死。但是,牵引场还没到,救赎也还没有完成,一路拼杀,他们不甘心倒在这里。 “我知道。”温继飞顿住一秒,说:“我在想。” 他的意思,他暂时还没有想到办法。 内部频段里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等待着…… 大约两秒后,“我去吧。” 小王爷的声音突然出现。其实他知道,温继飞已经想好了,因为同一个方案,他刚才也想到了。 “选一个阵列,我带着继续冲,然后,你们从右边绕。”小王爷直接把方案说了出来。 这个他们俩同时想到的方案其实很简单,留一定数量的人,保持目前的冲锋态势,吸引前后大尖群的注意力,去面对接下来的前后夹攻,倒在这里。 而另一些人,在奔跑中逐渐剥离,向右,出冰峰峡谷。会合后,再取道绕行,从另一个角度,突向牵引场。 为保证后续的进攻依然有足够的威胁,溪流锋锐的高端战力,绝大部分都必须加入离开的队伍。 “别想了,就我最合适。”核心团队必须有人留下,小王爷有组织能力,应变能力,同时,他已经伤了,伤得不清,已经严重影响行动。 所以,留下他继续带领一个阵列直线突进,是目前最合适,也最正确的选择。 只是……温继飞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想冲他笑一下,但是嘴巴张不开,瘪着,很苦的样子。 “突然婆婆妈妈的干嘛?!”小王爷咬牙骂了一句,像是劝说,又像是在自我开解,说:“反正最后都是死,决定来的时候就都知道的事,不过早死晚死而已,老子跑累了,伤口也痛,就这先歇了。” 又一秒,不见回应,小王爷认真起来:“再不决定,后面就追上来了,瘟鸡。” 难得一次好好说话,但是眼睛没有看人。小王爷回头示意了一眼,身后一个庞大大尖群的脚步声,已经轰隆可闻。 “……嗯。”有些发闷的一声,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温继飞才终于答出这个字。 然后,他跑过来。 “这个,你拿着。”一块蓝晶源能块,从温继飞手里翻出来,递向小王爷。 生命源能块,之前在盛海,温继飞从折秋泓的手里,拿回了7块青子以前倒灌留下的生命源能块。 这东西无疑很珍贵,尤其在今天这样的战场上,所以,温继飞之前对它的处理,一直理性、实际而功利。 一共七块,他给了吴恤一块,西奥尔多一块,维泽一块,锈妹一块,贺堂堂一块,风暴团长一块…… 给不给的唯一标准,就是实力。 只有保证实力最强的人活下去,哪怕只是吊着一口气继续战斗,溪流锋锐才有机会完成使命。 最后一块备用的,温继飞现在给了小王爷。 其实之前,刚出发的时候,他跟温继飞讨过,那时候,温继飞都没给。 “草!”小王爷似乎是木了一下,睁大眼睛看着温继飞,缓冲半秒,骂起来,“你特么,现在给我干嘛?假惺惺的,有毛用啊?!” 说完,小王爷用目光示意前后,意思我既然决定留下,肯定就是一滩肉泥,你给我生命源能块有什么用啊,还不如留着…… “我知道。”温继飞说:“就是压力大了,突然想不理性一次。” “……神经病。” “哈哈,你管老子!”温继飞低手抛出源能块,而后迅速跑开,“全体都有,现在我们的形势,即将面临前后夹攻……我们,要分兵……” 溪流锋锐要分兵,送一部分人先去死。温继飞不止要亲手决策,送小王爷朱家明去死,他还要……送伤员们去死。 哪怕最终都是死,这种亲手而为所带来的巨大痛苦和折磨,依然让温继飞几乎精神崩溃。 可是,这是战场啊,一个冲向地狱的绝望战场,一个为达目标,必须冷漠、冷血,理性到极致的战场。 他必须这么做,必须撑下去,直到看见牵引场,至少朝它开一枪,然后解脱,开心的死去。 ………… 战士们没有质疑,难得一次连脏话都没有,就这么笑哈哈的接受了。 依然前进的队伍做好了剥离的准备。右侧冰峰延绵,这是绝好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时机。 “看来哥们要先走一步了。” “挺好的,反正老子也跑不动了。” “黄泉路上见,我们搁路边,等着收你们保护费。” “一定要到牵引场啊,你们,别特么忙活半天,东西都没看见。” “那就太丢人了。” “是啊,咱可是溪流锋锐……” 奔跑中,伤员们在告别,把多余的源能块丢向身边马上要走的战友,或多年的老友,平时互相不对付的死对头。 即将离去的战士们撇过头不敢看,也说不出话。 孤军,冰原……无人忍看的画面。 但是,没空矫情了,也没有时间再迟疑,前方的大尖群正在等待回援的红肩,而后方大尖群,已经越来越近了。 按目前的情况发展,他们很可能先被后面的大尖追上。 “咦?” 通话器里,突然有人咦了一声。 而后集体无声。 所有人都困惑,接着回了一下头。 因为他们刚都听见,后方大尖群追逐的脚步,似乎慢下来了,同时轰隆的节奏,也变得有些凝滞和混乱。 它们,不会也是在等前方红肩回援吧? 然后,前后同时夹攻? 因为南极有戴呃的指挥,温继飞认为这完全有可能,但是,顾不上了。 ………… 正如古扎扎所预料的那样,韩青禹很快,翻过横贯山脉之后,继续一路狂奔,他终于看见了……眼前黑茫茫一片大尖,密密麻麻,全部背对着他,正在奔跑。 他也跑,追上去。 因为不想喊话,一直追到大概只有一百多米,韩青禹才终于被发现。 发现他后的大尖群,似乎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和茫然: 人类,一个。 哪里来的?! 他追我们,想干嘛? 包围我们吗?! 就是因为这样的困惑,大尖群渐渐降速了,同时乱了节奏。 当然它们还在继续往前跑,也只有一部分大尖回头去看了,可能在等命令,不知道是否应该先把这个人解决掉。 韩青禹跟着它们,又跑了一段。 他以为大尖群会立即回头砍他的,心里提前一步,已经在规划突破线路了,但是并没有,这让人很郁闷。 他的脚步停住了。 ………… 后方的大尖群,开始出现在视线里了,一旦被靠近,计划就会很难实施,所以,没空多想了。 “不管它们,按计划,开始剥离。”温继飞犹豫了一下,对着通话说:“对不起,兄弟们,我……” 他终于还是没忍住,想跟小王爷还有伤员们,做一个告别。 但是,话没说话,“铿嗡!” “嗡ongongong!” 一声刀鸣。 刀鸣而已,溪流锋锐的每个人都很熟悉这样的声音,因为这就是普通的,人类源能武力拔刀,战刀划过勾钉,出肩后的声音。 问题是,刚这一声,太响,太锐了。 声随源能激荡,在空中如雷炸响,而后延绵扩散不绝。 甚至因为它的余音太锐,让战士们耳膜刺痛。 这不是一般超级战力能发出的拔刀声。 而且……它来自大尖群身后,很近的位置。 大尖群渐渐停住了。 因为开始转身,让它们密集的阵型变得有些分散。 “什么啊?” 溪流锋锐的人,也都不自觉放慢了脚步,暂停了剥离行动,回头去望。 距离还有些远,中间隔着的大尖也多,他们看不穿大尖群。 温继飞可以。 站在一块高起的冰岩上,温继飞端着广场的哀歌,从狙击镜里看到大尖群的后方,不足两百米,一个熟悉的身影。 停步的大尖群似乎终于明确意识到了威胁,正在大量地回头。 它们看向的位置。 温继飞看着的位置。 黑色溪流锋锐作战服,红色扑火飞蛾胸章,三把武器仍在肩后,那个名叫韩青禹的人,站在那里,右手横刀。 一层一层的大尖列队,如翻转的黑色水浪一般,转向他。 809.人间兵器(4200字) 茫茫大尖群后,一人拔刀。 第一声,出鞘,战刀划过死铁勾钉的声音,浑厚、结实而激烈。声发处在人肩背,而真正裂响出来的点,像是在半空某处。 而后,尾声锐,如空气中最薄最利的刃。 源能覆在周遭一整片冰原上,压在低空,几乎凝成实质的声波,绵延不绝,如同海面的细浪,层层叠叠往前推,渐次越过大尖群的头顶,传至前方。 就这样,伴随着声波的前推,整个黑压压的大尖群,恐怖而狰狞的异族巨阵,仿若有序,一层一层地回转,看向那个人和他手里的刀。 拒绝者的侦测图像只能拍到战场全局或局部的整体情况,拍不到地面细节,所以,他们根本看不到韩青禹。他们现在看到的画面,只是溪流锋锐后方追来的那个大尖群,突然停住了,然后,溪流锋锐的阵列,也渐渐停住了。 “他们,要在这里决战了吗?” “也是啊,与其继续前进,撞上阻截防线,同时被前后夹攻,还不如先在这里一战。” “可是,他们不能陷入阵地战啊!” 一旦陷入阵地战,溪流锋锐就注定看不到牵引场了,然后,刚看见曙光的整个南极战场,一切的希望,也都会跟着破灭。 一时间,各种担心、绝望、建议、询问和讨论,疯狂地传递,整个前线后方,蔚蓝的通讯系统在不到二十秒内,即冲破了最大负荷。 接着,又不到两秒,克莫尔议长果断下令,关闭了全球各方面军的直连线路,去你们爷爷的吧,问问问。 “请问……嘟。”通讯恢复,拒绝者紧急向温继飞发问,但是,频段在一瞬间被温继飞切开了。 生气了么? 还是绝望了? 还好,拒绝者方面还有与战地记者艾希莉娅和伊恩的直接联系。 “那边现在什么情况?”通讯员着急的询问。 “我不知道。”远远望着那个停下来的大尖群,眼神木然而又有细小的光在萌动,艾希莉娅思索着说:“但是,我想……” 我想,也许是他吧?不管是恢复后的他,还是不是。 艾希莉娅太熟悉那个人了。 不过,因为关系军情,她暂时并没有说。 ………… 事实上,这一刻整个溪流锋锐也只有温继飞,是真的看到韩青禹了。 米拉队长虽然也有狙击枪和狙击镜,但是此时,她人在低处,正快速寻找射击位呢,这就是狙击手的素养,不先问战场发生了什么,而是先找自己的战场位置。 然后,吴恤知道是谁来了,因为他也是巅峰超级,而且跟那个人很熟悉。另外锈妹、贺堂堂、小王爷……大概也都有所猜想。 “草!”看见青子的一瞬间,温继飞突然整个紧绷到极限的神经,“啪嗒”,如弦跳一般,松弛了一下。 像一块头顶的巨石被移开,又像是放弃了所有多余的挣扎,任凭它砸下来。 反正人都来了,原以为失忆后的韩青禹,还挺听话的呢,至少没啥主意……失误了,既然这样还想什么?就这样,干吧。 而后,温继飞的情绪,又一下突然变得混乱不堪起来,他撑得太累了,一瞬间想哭,想笑,想骂街,想打招呼,想问……左手持枪顶肩,温继飞抬右手,快速切入个人通话频道。 溪流锋锐最高级别通话权限,现在在温继飞的手里,所以,他不需要青子主动接听。 ………… “终于特么的看我了。”大尖群停住了,回头了,韩青禹心里想着,抬头,目光向面前终于与他相对的大尖巨阵看去。 要是这个距离再近一些,他就得仰着头了,还好,还有一些距离。 “怎么还不冲过来?!在等戴呃的命令吗?不会是怕我吧?这些东西好像不知道怕的。”暂时仍只能看到大尖群,还没看到溪流锋锐,韩青禹心里其实有些着急。 就这一瞬间,“轰!”大尖群集体异动,作势向他冲来。 ………… 温继飞最终还是没有来得及开口跟韩青禹说一个字,通话器开着,他猛然转头,“帮他!” 只是一声拔刀声而已,温继飞并不能确定青子现在的情况和状态,至于他一个人站在大尖阵后这种行为,就算实力没恢复,他大概也干得出来。 就算是恢复了,让他独自面对这样庞大一个大尖群的冲锋,也一样危险啊!毕竟就算是人类巅峰战力,防御力也依然不足。 所以,温继飞急了,管他妈是不是不能陷入阵地战,也先不去考虑牵引场,他不顾一切喊道。 随声,“颂颂颂颂颂……” 溪流锋锐三个阵列,全部快速完成转向。 身体转向。 刀兵所向。 大尖群后有人,可能是一个人,一个能让整个大尖群停步的人,一个能让温继飞在今天这个战场,这种情况下,喊出反冲帮他的人。 他会是谁,溪流锋锐的人用刀把都能想出来。 只是,他恢复了?所有人都在猜,在想,心底的激动才刚起来,又被自己强行摁住。因为这一路,太苦了,太苦之后人连希望都怕,怕会失望。 唯一不犹豫的只有行动,源能爆发,阵列启动。 这一下,反倒是大尖群,陷入两面夹攻了。 当然,两面之间,溪流锋锐还有不短的距离,而韩青禹,很近。 密集的大尖群乱了一下,大致都觉得应该回头迎击,又不能放心的回头。 那个人的威胁很大,它们知道,那个人是谁,戴呃也刚说了。 冰原战场,通过极点牵引场的路上,诡异的一幕: 连片狰狞高大的黑甲,双手持握着柱剑,想是咬自己尾巴的慌张小动物一样,转来转去,转来,转去…… 最终,它们形成了一个看着勉强合理的站位,全阵左右两分,侧站位。一部分偏转角度向后,主要面向溪流锋锐来的方向,另一部分则侧向韩青禹这边,大体阵型四分,以背相抵。 这样,韩青禹就看到对面冲来的溪流锋锐了。 溪流锋锐的将士们,也看见那个持刀的身影了…… 一时间,什么情绪和感慨都来不及表达,只有越是疯狂的冲锋的脚步,在诉说他们有多想,再和他一起战斗。 “是,青少校。”艾希莉娅对着通话器,木木地说道。 “……”对面愣了半秒:“他恢复了?!” “不知道。”米拉回过神来了,快速转头看一眼伊恩,两人心领神会。 同时间,温继飞的通话器里,韩青禹的声音传来,坚定而不容质疑说: “别过来,保持距离,小心布置对背后的防御。” 韩青禹刚才听到那句“帮他”了,所以他知道,自己正在和瘟鸡通话。他也有听战场情报,知道前方还有一个巨大的大尖群,一旦这边陷入混战,很可能会过来。 他还知道溪流锋锐要继续前进,他们要的是突破,而不是消灭,不能耽搁太多时间。 还有,他一路看见的,死战后的战场,沿途倒下的兄弟……已经太多了。 “等我过来。”韩青禹说。 等等,这混账是在指挥么? “好。”可能是有人帮着决策的感觉,实在太好了,温继飞下意识就应了。 指令传出,溪流锋锐三阵,带着犹豫,令行禁止,停步结阵布防。 此时,他们离大尖群还有一定的距离。 因为这个突然的变化,大尖群又骚动了一下,短暂的迟疑后,留了小部分戒备,把更多注意力转向一侧,那个人。 “怎么了,瘟鸡?!”锈妹当然也看到青子了,因为不理解温继飞为什么突然下令全军停步,不去帮他,她有些着急,语气也不好。 “他说他过来。”温继飞说这一句的时候,是全军团通话。 于是,带着期待和巨大的担心,所有的目光穿过大尖巨阵,向那边看去。 这是一个很厚实的大尖群,分列后的阵列也很长,它积累了一路上多道防线剩余的大尖,虽然其中红肩很少,但是数量,实在太可怕了,黑压压的一片,令人窒息。 “……来了。” “随时准备冲过去。” “明白。” 韩青禹动了,依然背负三把武器没有出手,单手横持死铁战刀,他迈步向前走来,脚步渐渐加快。 150米,100米,50米,20米…… “嗷!”终于,一具泛蓝大尖嘶吼着,从阵列中冲了出来。 其实它们刚才接到戴呃的指令,是等,观察等待,拖延时间,等待红肩回援,前方大尖群集结完毕,而后再做两面夹攻。 但是,这里的大尖毕竟绝大多数都是低级存在,面对压迫,它们做不到完全理解和服从。 助跑,爆发,泛蓝大尖沉重的身体如一颗炮弹发射,少许腾空,双手持剑朝韩青禹劈来。 “哗!”溪流锋锐阵中一阵惊呼。 这要是以前的theking,他们当然不必这样担心,但是现在,他们也不知道,韩青禹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们都看过那个小憨批,看了好久了。 “呼!”韩青禹收刀,再挥臂,挥出去的不是刀刃,而是刀面。 “砰!”死铁战刀的刀面,重重地拍在泛蓝大尖胸膛。 一瞬间,铁甲塌陷,泛蓝大尖身死空中,如被是魔挤压的血肉,从铁甲裂缝中迸射出来,巨大而沉重的身躯,以比来时更快数倍的速速飞走,重重砸进大尖群里。 好像恢复了? 至少恢复了一些。 溪流锋锐的将士们想着。 如果是佩格芒特也在这里,他就会说:哈哈哈,肯定恢复了,至少他那个很装很讨人厌的样子,已经恢复得彻彻底底。 而后,他就会看见,可能是人类历史至今,最装的一幕。 ………… 大尖阵中。 在泛蓝大尖被击飞的刹那,几乎没有间隔,又两具大尖,已经跃斩,扑杀而至。同时间,整个两侧的大尖群,开始向韩青禹压缩过来…… “啪!” “啪!” 腾空的那两具大尖,持剑的双手突然间垂落,而后它们的头颅垂落,身体在空中失去控制,自由落体,砸在冰面上。 死了。 都死了。 这一次,青少校甚至没有挥刀。 “……”至此,所有人都无法理解了。 他们期待king的恢复,如他以前那般强大,但是,这是什么?! 没有人来得及感叹或者发问。 因为,青少校穿阵前行的脚步,并未停止,他已经走进了大尖群,跨过地面大尖的尸体,仍在往前走。 两面的大尖群,也像是终于疯狂了,蜂拥扑向他。 “啪啪啪啪啪……”其实没有声音,又或者说,没有战斗的声音,而只有大尖沉重的躯体,倒下的声音。 青少校前行方向的两侧,那些疯狂前扑的大尖,一具一具在倒下。 一片一片地倒下。 一排一排地倒下。 少的一次两三具,多的一次十几二十具,一路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向前绵延着倒下…… 它们看起来完全没有受到直接攻击。 有的身体在冲锋中突然僵直,身体惯性向前,一头栽倒。 有的直接咔地一声,双膝重重跪在冰面上,而后,头部咔的一下垂落,就这样跪在一旁死去。 “这是什么啊?” 作为一种很擅长想象的生物,人类对源能战斗力的期待和幻想,一直都有着很高的极限。 但是这种幻想,不管再怎么变态,一直都还是有迹可循,有战斗逻辑和规则的,那应该是源能的强势碰撞,毁天灭地…… 而不是突然变成巫术和魔法。 似乎有些许疲惫,青少校还在往前走,一路,大尖群还在倒。 已经完全没有人能理解了。 但是有一点,在蔚蓝未来的历史书上,是可以确定和记录的。 之前,人类一直苦于自身高端战力对普通大尖的杀伤效率不足,就算是超级战力,也没有范围杀伤,可能全世界也就波臣将军的链锤和陈不饿军团长的斩红刀,能稍微高效一点。 现在,人类源能武力史第一件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出现了。 它叫韩青禹。 有很多绰号,theking,the青少校,那个混账……人间兵器。 “怎么样,看清了么?”此时的小王爷,早已经偷偷换上了刚才他说不要的生命源能块,和吴恤等核心团队的人一起,站在温继飞身边问。 “嗯,你们记得青子以前能在一定范围操控死铁吗?”端着广场的哀歌,目光没有离开狙击镜,温继飞点了一下头,接着喉咙动一下,说: “那些大尖的右侧肩后,铁甲凭空出现裂痕,折出一块三角状的死铁,向内刺……” “我想应该是那块铁片,刺穿了肩胛骨,刺进了那个菱形红点。” 810.万刃来朝(上,感谢盟主【教书猫】) 青少校走在大尖群里……这听起来像是一幅画的名字。 这是这个星球的人类,从来无法想象的一幕。 近百年文明抗争的历史,人们曾经见过无数次,黑甲大尖只用弹射出舱时的一个范围攻击,就杀死十几,二十几名穿戴二代、三代源能装置的人类战士。 那时候,每一次任务都是几百人一起出动,用命去填。 在那段长久被掩盖的灰暗历史里,人类世界还曾经发生过许多次,村庄或是游牧部落,在很短时间内被全部屠杀的情况。 而制造这一切的,不过仅仅是两具低级大尖而已。 它们只是一个冲锋,横剑,就可以轻松犁穿一个密集的人群,杀死上百人…… 无人可以反抗。 后来,装置不断进步,但是一般的源能小队,要杀死一具黑甲大尖,仍需要先用好几刀,去尝试破开铁甲,然后再不顾危险寻找机会,沿着这个缺口往里切,往里砍。 很多时候他们都需要十几,甚至几十刀,才能真正杀死一具低级大尖。 后来,就算人类有了超级战力,他们砍杀普通大尖,绝大多数也都需要一具一具去战斗,甚至一旦大尖数量多了,陷入围困,一样有生命危险。 最近的这几年,人类源能战力进步很大,群星璀璨……但是,仍无人敢于去想象和期待,一个这样的场面: 一个人,孤身走进大尖群里。 屠杀开始! 人即武器,杀伤效率近乎疯狂的收割。 他只是往前走,沿途的大尖就不断地倒下。 此刻,屠杀还在继续。 艾希莉娅已经把现场的照片传给拒绝者了,但是另一边温继飞的观察和结论,还没有传出去。 于是,这一刻,整个蔚蓝都疯狂了。 所有人都在问,这到底是什么?再这样操作的局限是什么,极限又是什么,人类的未来,是否突然之间充满了光? 因此,他们中很多人甚至忽略了另一件原本也很重要的事:那个人是The青少校,他好像回来了,甚至可能比以前更加强大。 “其实我们并不能这样就确定,青……韩青禹少校真的已经完全恢复了。”蔚蓝总部科研所,会议桌前,折秋泓刚刚到场,站立着平静说道。 “为什么?”长桌上,所有蔚蓝最顶尖的科研天才的目光都转向她。 如果说,远航前段时间曾经失去了一些东西,那么现在,折秋泓已经通过自己的才华和贡献,重新将信任和倚重都赢了回来。 “因为,他是双特性。” 折秋泓之所以坦然地说出这一点,是因为这在溪流锋锐内部以及蔚蓝高层中间,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关于这件事,一直也没人公开去研究而已。 韩青禹可以在一定时间内,通过承受打击,复制别人的特性。 这一点在他“继承”伊万将军的熔岩特性,天顶战争一刀斩杀戴呃后,已经被讨论了很多,也被很多人知道和了解。 然后,他还能在一定范围内操控死铁。 这种特性表现出来,最炫丽,也为人所知的一点,是他和蓝光柱剑之间快如闪电的互相牵引。 然后,还有少数人看过或听说过的,他曾经和伊万将军初识的那一战,那时的他曾向敌阵借刀,一人掌控数百把死铁战刀,轰击伊万将军。 “那时候,我在溪流锋锐,一直都有在思考,到底是他的炎朽,本就拥有双特性,还是他的其中一项特性,其实与炎朽没有直接和必然的联系。” 折秋泓顿了顿说: “对了,在我最近准备提交的一份研究报告上,有一个推理。我认为,那些超级战力的特性,其实并不一定都来自炎朽,当一个人的生命源能强大到一定程度后,人类自身拥有的某些能力,也可能会被强化或夸张化。” 这句话有些费解,还好,在座的都是科研系统的人。 “千里眼,顺风耳?”在座一名华系亚科学家笑着说道。 折秋泓直直看他一眼,点头,“未必不会出现。但是,我还是更倾向,一些更隐性的能力会先演化。比如自愈能力,人类的自愈能力其实不差,在座各位应该都知道……然后,据我所知,这个世界其实有人没有炎朽,但是死而复生。” 这段话所涉及的人和事,对于在座的人来说,一样不是秘密。 但是,是禁忌。 说到这里,似乎自己也意识到了,折秋泓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头示意一眼屏幕上的照片,说: “我猜想,这种杀伤,应该是青少校死铁操控属性的强化。他利用大尖的铁甲,屠杀大尖。” 来自艾希莉娅的远景照片,其实完全没有展示出大尖的死状,但是折秋泓只凭推理,就于后方,提前知道了真相。 然后,她继续说:“他的操控属性其实一直都没有消失过,我当时曾经私下做过测试,发现它还在,只是一度变得很弱而已。而同时,青少校的复制能力,确实随炎朽和熔岩特性一起,完全消失了。” 折秋泓有资格做这些判断,是因为韩青禹昏迷和苏醒的那段时间,她一直都在,是他唯一的医生。 “所以,在他重新展现复制能力之前,我都不能确定,他是否真的已经完全恢复了。或者说他的炎朽,是否真正苏醒了。” 折秋泓的这一推理,让蔚蓝总部密室里的某几个老东西欣喜若狂。 让蔚蓝其余的人隐隐担心。 南极战场。 “青子好像有些累了。”米拉放下狙击枪,担心转头说。 “嗯,看起来他这样做的消耗很大。”温继飞皱眉道。 他们是对的,其实这样的杀伤方式并不轻松,消耗巨大。当然韩青禹也不是故意要装,而是这样的杀戮效率,确实高非常多,否则用砍的,他可能要在这里砍上大半天。 这个位于后方的大尖群,目前已经太庞大,距离溪流锋锐也太近了。 它们似乎能一直这样跑下去,而溪流锋锐的将士们不行。 战士们一路突袭,多数都已经带伤,而且疲惫不堪,同时他们的前方,仍有重重险阻。 所以,这个大尖群的存在,实际已经成为溪流锋锐当下最致命的隐患,而且他们根本无力转头先解决它。 如果说在半岛战场,红肩才是最大的问题,那么,在东线战场,大尖的数量至少也是和红肩一样大的麻烦——溪流锋锐虽然战力强悍,但是人数太少了,而且缺时间。 因为同样的道理,这条地狱征途,也不是几个高端战力,就能够完成的。 所以,韩青禹现在要解决这件事,他不光是要通过这个大尖群,还要最大限度的杀伤它,击溃它。 811.万刃来朝(中,感谢盟主【兰迪已经九岁了】) “草!真费钱啊!”一边很酷地走在大尖群中,一边,韩青禹无法克制的,在心里心疼嘀咕了一声。 同时间,“青子!”一直在狙击镜里观察的温继飞,突然惊呼了一声,同时食指扣下扳机。 “砰!”广场的哀歌响起。 米拉队长随后开枪,“砰!” 突然间,溪流锋锐两把无尽狙击都开始疯狂射击,这似乎在告诉人们,战场上突然出现了糟糕的变化。 “又怎么了?!”锈妹手中大号柱剑提起,咔哒一声转头问道。 “他要换源能块。”温继飞一边继续开枪,一边仓促回答。 他这几分钟有些一惊一乍,一点都不沉稳。 韩青禹要更换源能块。作为蔚蓝一直以来最重视的战场环节之一,这本不是什么太严重的问题,但是现在的情况特殊,他独自一人,身处大尖阵中。 “可是,那可是超级专用的浓缩源能块啊,而且是超级专用金属匣,一次可以放好几块的那种。”分明不该想这些的时候,锈妹不自觉还是在心底感叹了一声。 整一管浓缩源能块,就这样用完了。 还好,韩青禹身上的源能块一直很多,更换的手法,速度也足够快。 靠液态源能支撑不到一秒,金属匣瞬开瞬合,一管捆扎好的浓缩源能块已经更换完毕。 就这一瞬间,“红肩!”吴恤猛地大声提醒,声随源能激荡。 其实,后方这个大尖群里的红肩数量并不多。 因为之前那几道防线的红肩比例,本就不高,而且因为是主要阻力,多数都已经被吴恤、西奥尔多和维泽等高端战力拼杀掉了。 但是,少不等于没有。 当韩青禹一路屠杀过来,它们一直在隐藏自己,等待时机,至此时,才终于出手。 “颂!” 那具红肩是从右侧面突然扑出来的,因为更换源能块的一刹那,韩青禹的身体重心和注意力,全都在左侧。 它的扑杀速度很快…… “它,没有突然倒下。”在已经习惯大尖自动倒下的画面后,战士们陡然意识到这一点。 “……”韩青禹其实试了,全力操控,折了一下,但是,这一次,他没能折断红肩肩后的铁甲。 看来大尖的等级确实很森严,不止实力和武器有差别,就连死铁全甲都是不同品质。 然后,韩青禹又试着,去“抢”了一下红肩手里的柱剑,结果一样没能挣过来。 战场中,红肩的扑杀在继续…… 这一幕落在所有人的眼里。 “青少校的魔法,好像失效了。”就连艾希莉娅都跟着担心了一下。 陡然,“嗖!” 战场冰面,一柄属于死去黑甲大尖的柱剑,突然斜蹿起来,从后,如标枪一般飞速刺向红肩的右肩胛骨。 韩青禹改变了操控对象。 但是,红肩竟然避开了。 “嗖嗖嗖!” 又三把,红肩竟然都避开了。 “嗖嗖嗖嗖!” 又四把。 现在,这具红肩的身上一共插着六把柱剑。 也就是说,它真正完全避开的柱剑,其实只有两把。其余的六把,它都只是避开了致命的右肩胛骨而已,身体其他部位中招。 血腥的战场上,突然间让人哭笑不得的一幕。 “这,这都捅成刺猬了。”暂时放下了担心,贺堂堂一边缠着绷带,一边瞪着眼睛,木木嘀咕了一声。 一旁的维泽,僵尸般低了一下下巴,“嗯。” 他也有伤,一身好几处,但是伤口没有血。 然而,就算是被捅成了这样,那具红肩依然没有死去,插着一身柱剑,它嘶嚎着,继续向韩青禹扑来。 同一时间,另一具红肩,已经从韩青禹左后方悄然冲出,腾空劈斩而来。 青少校似乎并没注意到它,至少他没有回头,还在往前走,似乎准备迎击正面那具红肩。 “危险啊!”温继飞身前,战士们连片的惊呼声刚起。 “嘭!” 突然一声,什么东西爆裂开的声响,将他们遥远的惊呼声盖了过去。 战士们的视线里,第一具红肩死了。 至此,青少校依然没有挥刀。视线里,他就只是沉默站定了一步,偏了一下头……似乎用“意念”,在一瞬间,把那六柄柱剑全部拔了出来。 没被插死的红肩,就这样被拔死了。 整个身体都是窟窿,如同一座大型喷泉被开启,蓝红色的血液,漫天喷射。 然后,战士们很快又发现,青少校身体左后方的那具红肩,现在已经插满了柱剑。 它在空中被插成了刺猬,插落到地上。 跟上一具红肩一样,它还没死,还在试着举起柱剑往前追。 韩青禹也一样,没回头看它。 继续往前走, 沿途的大尖继续向它扑来,继续倒下。 “嘭!”柱剑出,红肩裂。 而后,“嗖嗖嗖嗖……” 六把狰狞的柱剑,在离开红肩的身体后,并没有下落,而是左右各三,梯次排列,从韩青禹身后呼啸而来。 像是在划定生死界线一般,从两侧,贴着大尖阵列的外缘,如电向前飞射。 低级大尖,前扑即死。 ………… 至此,除去少数高端战力仍旧存疑之外,溪流锋锐的绝大部分将士,都已经坚信,他们的KING回来了,甚至比以前更加强大。 同时间,蔚蓝方面也再顾不上折秋泓的推理和判断。 “最新战报,南极东线,The青少校进入战场……南极东线,青少校进入战场!” 一如过往的陈述,瞬间了覆盖整个南极战场。 这也许是这一天,截至目前,整个南极战场唯一的好消息。虽然为了谨慎起见,拒绝者并没有去对青少校目前的情况做具体陈述。 无数的目光,在这一刻抬头东望。 其实,早在不知不觉之间,他们都已经习惯去信任和期待那个名字了,哪怕这一次,他被确认重伤失忆,一直沉寂。 拒绝者的战报里也完全没有描述青少校参战后,东线战场的变化。 但是,这一切,其实都在其他战场的情势变化里,被体现了出来。 西线战场,除去戴呃依然被佩格芒特纠缠,红肩回援东线的速度和数量,都在持续扩大。 看样子,戴呃似乎准备放弃西线了。 “回头吗?” “分兵吗?” 这一刻,就连花帅都重新开始犹豫了。 可是,南极半岛,战场上的大尖群,也变得更加疯狂了,仿佛最后一场的绝命攻势,席卷整座半岛…… 几乎同一时间,一张战场照片,突然出现在了全世界拒绝者频道的电视屏幕上。 那是一张远景照片,照片里冰原暗沉,一个庞大的大尖群,阵列两分,居中留出一条“路”。 “那个是……” “人!” 在那条路的中段,有一个人类的身影。 从身体姿态看,他似乎正在往前走…… 他!难道,他是一路从大尖群中间走过来的? 好像是的,是的。因为他身后的那条路上,现在铺满了大尖的尸体。 还有一具满是窟窿的大尖,喷溅着血液,站立着将将要倒下。 “那个又是什么?” “哪个?哦,好像是柱剑,大尖用的柱剑。” “在飞!” 照片正面,左右各三道柱剑状的虚影,像是巡航导弹留在空气里的痕迹一般,仿佛动态,朝人们眼睛冲来。 照片拍摄距离太远了,没有人能看清那个人的脸。 但是,这个世界的每个人,大概都能认出来他是谁。 “青子?”封龙岙,韩家,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 “嗯,是青子。”旁人坚定的回答。 “青子妈,快,快醒醒……”韩友山激动扶起来老婆,让她对着电视屏幕,“你看,青子!咱们家青子,好像又很厉害了!” 张洁霞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从模糊到清晰,先是喜悦,紧接着“哎哟”一声,“我不敢看!呜……” 因为照片呈现的画面,当妈的害怕,又闭上了眼睛。 神奈川的普通人家。 小女孩站在离电视机最近的位置,似乎愣了几秒,才缓缓扭头看向她的父母。 “斯国一!”圆溜溜的大眼睛扑闪一下,而后瞪得很圆,小女孩表情、语气夸张说:“少校大人回来了呢!” PS:我试着继续写,努力写完这一段,但是就算完成,好像也要很晚了,最好明早看吧。 812.万刃来朝(下,6200字,感谢盟主【hlx11】) 距离南极洲数百公里,空中,一艘孤独游弋的改装针鱼级人类源能飞船。 前方是一片巨大而浓厚的云海,飞船驾驶员知道那里面有什么,他已经尝试过好几次了,只要进入,云海中立即会出现几十艘大尖的源能飞船,不顾一切向他冲撞过来。 “军……军团长。” 因为自责和抱歉,飞行员之前一直不敢主动和身旁的陈不饿对话,一直到现在,那份最新的战报传来,他才稍微轻松了一点。 “嗯?”陈不饿转头,目光离开战报上的照片。 “青少校好像恢复了,是吧?真好啊!”飞行员小声抽一下鼻子,嘴角咧开说:“他恢复了就好了。” 青少校恢复了,军团长不能去到战场的影响,就可以被降到最低,而且军团长的身体情况,目前据说也不适合高强度的战斗,他不用去当然最好了。飞行员在心里想着,宽慰、庆幸着。 但是,陈不饿并没有回答。 两秒后,大概因为实在太需要这个答案了,飞行员再次壮起胆子,瞄一眼战报说: “我听驾驶员频道里,他们都在说,青少校这次不止恢复,而且好像更强大了……全人类第三个真正的穹上级?” “不是。”这一次,陈不饿终于开口给了答案,语气有些沉重。 “啊?!”飞行员惊诧同时失落了一下,不敢再问。 “真的?!”是徐晓红在通话器里问,因为保持着通讯,他一样听到了这段对话。 “嗯”,陈不饿点头停顿了一下说,“他没有完全恢复,某一方面确实变强了,但是整体情况,我不确定。” “不确定?不确定你就说没恢复,你乱说个屁啊!”对面的老伙计突然恼火起来。 “因为低级大尖就算了,但是红肩……他本该用刀,一刀一具,砍死那两具红肩。”陈不饿完全不动气说。 “为什么?”徐晓红本身并不是战斗人员,对顶级以上的战斗,尚且了解得不够具体、真切,更何况韩青禹和陈不饿这个级别的战斗,所以,他先茫然了一下,才接着问道:“这样杀,难道不是更厉害吗?” 这一刻徐晓红说的,大概是这个世界,超过99%的人类,共同的认知。 但是,“这样杀效率很低,消耗很大,他会很累。” 陈不饿说完眉头皱起来。 源能战场上永远没有什么是比一刀解决更快速高效的战斗方式,一刀轰死一片大尖,一刀砍死一具红肩,一刀砍死一具戴呃,一刀…… 除此之外,任何花哨和费时的操作,都是高手的罪过。 陈不饿相信韩青禹一定懂这个道理。 “别忘了,他其实一直都是一个很功利的人,也从不在乎这个世界,其他人的想法。所以,现在他选择这样多余的方式去战斗,只能说明一件事,他没把握,至少在大尖群中,没把握切换自如。” 徐晓红已经不出声了,军团长最后心情沉重地说道。 ………… 人间无敌是对的。 韩青禹现在很累,同时很清楚自己目前的情况。 他从熔岩区域走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确定,自己“完全恢复”了,炎朽不止恢复,而且已经完全融合了伊万将军的熔岩特性。 所以,他现在本应该比之前天顶战争劈出那一刀的时候更强。 生命源能更强,操控特性更强,炎朽也更加成熟、强大,且特性彪悍。 可是,接着,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调动不了炎朽的力量,意识回归后,几十次的尝试,依然撞不开那道阻隔封锁。 所以,他现在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如今的最强状态,到底有多强。再目前的情况,到底是有个二分之一,还是三分之二…… 这样回想,其实之前的很多推理,很可能都是错的。当时战后,失忆和变弱,实际并不是他自己的意识,为了不让他走向疯狂,主动封锁自己,而是那具戴呃,在最后做了些什么。 戴呃把一道弥望的印记,轰进了韩青禹的意识里——这是截至目前,没有一个人明确知道的事,包括韩青禹本人。 他只是在过去的这半年多里,夜里偶尔做梦,会梦到一头无边无际的异形巨兽,在宇宙深处遨游前行。 他还以为那只是因为自己太胆小,产生的梦靥。 因为弥望是炎朽进化的终极形态,而韩青禹的炎朽,目前成熟度仍然不足……你可以认为,它陷入了恐惧。 正是因为这样的实力状态,韩青禹不敢让溪流锋锐回头进入混战,只能用目前的方式,争取为他们解除后患,然后再试试看,能带他们走多远。 ………… “西线询问我们是否需要分兵援助?” “他们说,他们现在压力正在不断减轻,等突破半岛和大陆连接线上的最后一道大尖防线后,也许可以抽调一部分兵力,回头转攻牵引场,替我们吸引一部分注意力……” 温继飞在单线通话器里,突然说道。 这个问题听起来有些奇怪,因为援助,溪流锋锐必然是需要的,任何时候都需要,甚至比面对屠杀的半岛战场更加需要。 所以,这个看似多余的问题,真实的含义其实是: “有机会吗?但凡你们还有一丝机会活下来,我们都会不顾一切,来支援接应你们。” “而如果没有的话,抱歉我们只能全力回援半岛,然后组织撤离……” 没有人能够理性到,直接说出这样一个残忍的逻辑,但是,其中含义,双方其实都懂。 “不。让他们不要来。”韩青禹果断回答道。 这个答案让温继飞迅速意识到,青子现在的情况,其实很可能没有他们看到的和想象的那么好。 他还是把青子的答复,原样传递了出去,而后,整个人重新变得沉重起来,看向韩青禹。 此时的韩青禹,大致已经走到大尖阵列三分之二位置,而大尖群的死伤比例,赫然超过了四分之一,其中包括五具红肩。 大尖群好像有些怯了。 它们开始畏缩不前,甚至主动往后缩。前路不阻,只在韩青禹身后,他走过的路线上,重新合拢,最终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 可是,这也算包围吗? 这是现场和远方的蔚蓝指挥部,几乎所有人都没有见过的一种情况,因为这些低级大尖,好像从来都是没有什么情绪的,自然也不会恐惧。 它们的智力,给人感觉一直都很低。 “什么情况啊?”温继飞内心隐约不安,犹豫思索了一下。 突然,“轰隆!轰隆……”庞然的声音,从他身后远远地传来。 温继飞猛地回头。 “报告!”被派往前方观察情况的黑牙,全力爆发,狂奔出现,远远地就喊道:“来了!” 前面那个庞大的大尖群,来了。 它们完成了集结,等来了增援的红肩,终于按捺不住,开始主动进攻,一启动,即是全军冲刺。 它们暂时还没出现在视线里,包括没出现在狙击镜里。 但是,轰响的脚步已经隐约可闻,同时,脚底的冰原在震动。 温继飞再次转回,看了一眼青子这边……明白了: “大尖群不是在恐惧、退缩,而是在重新组织阵型,一个配合正面,阻断退路,两面夹攻的决死阵型。” ………… 高空,拒绝者的监控图像,清晰地展现出了这一刻的战场变化。 溪流锋锐最终还是没有摆脱被两面夹攻的命运。 如果说现在跟刚才相比,有什么变化,除去青少校的出现外,只有一点:他们身后的那个大尖群,被削弱了,别看只是不到三分之一的杀伤,但是因为红肩的进一步减少,实际威胁弱了一半不止。 所以,溪流锋锐现在,也许可以选择回头? 那样,他们可能会有些许生机,可能能有一些人,最后活下来。 可是,半岛依然在被屠杀,西线部队的回归,也还没有突破最后一道大尖防线,包括戴呃都还在西线…… 他们,不能回头。 一旦他们回头,东线对牵引场的威胁消失,南极战局很快就会回到最初那种情况,死局,再也无解。 “他们不会回头。要不然一开始,他们就不会去。” “我知道,可是……” “好像完了!” “看青少校……” “不,不是的,就算青少校个人战力再强,面对这样的两面夹攻,其他溪流锋锐的将士,最后怕也活不下来几个。然后,他们剩余的高端战力,可能包括青少校,会一个一个被围攻消耗至死。” 前线后方,指挥部、参谋室的担心和讨论,帮不上任何忙。 溪流锋锐前方,那个庞大而且强大的大尖群,正在疯狂冲刺而来。而后方,那个刚被青少校肆虐屠杀过的大尖群,似乎也已经做好了复仇的准备。 戴呃在西线,策划了这一切,“杀了他们,那个人类,其实并没有你们向我描述的和想象的那样强大。” 这也是戴呃没有选择离开西线的真正原因。 它跟陈不饿一样,洞悉了韩青禹掩盖的问题。 最终指令传出,正面,正在疯狂冲刺的大尖群里,陡然整齐冒出来一队红肩,组成三角箭头状。 这看起来很像是蔚蓝用于突击、突破,斩首绝杀的锋矢阵。 不必好像,这就是锋矢阵。 而它们的绝杀目标,只有一个:韩青禹。 ………… 地面开始剧烈的震动,狙击镜里,已经可以看见那条黑线了。 以大尖的冲刺速度,剩下的时间,只能以分秒计。 原来这个大尖群是这么的庞大,这样的强悍,这一刻,温继飞终于看清楚了,面对这样一道阻截,就算刚才真的执行分兵方案,他们也不可能有一个人活下来,分出去的人,甚至根本就走不出这个区域。 “青子!”心里想罢,温继飞低头,对着通话器喊了一声。 溪流锋锐面向极点方向的防御阵型,一早就是布置好的。 现在只需要战士回转,不再看他们的king就好了。 这意味着,他们的整个后方,要留给韩青禹一个人。 “我知道。”韩青禹回答,“我知道现在的情况。” 半秒后继续,他说:“我试试。” 韩青禹没有告诉温继飞,他要试什么,准备怎么试。 “颂!” 第一次,他在大尖阵中,开始全力奔跑。 这让他很快出离了大尖群的半圆形包围圈,最后站定的位置,大概在半圆形前方,不到四百米处,落在中心线上。 大尖阵型从他身后拥上来,速度由慢而渐快……它们压着前进的速度,似乎在等待前方的大部队到来,同时发起全面攻击。 ………… 这一次,不是照片,拒绝者用影像,从高空动态呈现了这一刻的战场形势。 韩青禹的位置被特意标注了出来,在他身后三百多米,是依然保持半圆阵型向前涌的大尖群,身前再三百多米,是溪流锋锐的正面防线,而对面,那个恐怖的大尖群,正在飞速地接近。 两个大尖群都在移动,在接近。 韩青禹停在那里。 溪流锋锐三阵蓄势,暂时未动,随时准备展开对冲。 拒绝者的这段影像不止被呈现给了蔚蓝指挥部,也被呈现给了全世界,因为,真正领导拒绝者的某个老头说: “这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战了。因他们曾做过的一切,正在做的一切,他们的这一战,不论结果如何,都应该被全世界看见。” 这一刻,全世界,都站立着。 其中小部分人,还在因为青少校的存在和他刚才的表现,盲目地乐观。 而更多人,在担忧、恐惧, 在痛心和哭泣, 在祈祷和感激…… 本就暗沉的战场画面,突然一下更加暗沉,而后,变得有色彩。 “妈妈,那是什么啊?”神奈川的小女孩有些惊讶和害怕,指着电视屏幕问道。 “极光,是极光。”妈妈说。 绿的,蓝的,紫的…… 如山的,如环的,如瀑的,如幕的,如圣殿和炼狱的…… 光明的,耀目的,淡薄的,浓厚的,虚浮的,凝实的…… 南极东线,漫天流光,突然笼罩了整一块冰原战场。 冰原之上, “轰隆,轰隆……”正面的大尖群,终于出现在肉眼视线里,从冰原的雪线上,一线绵延,轰隆而来。 “嘶嗷……”后方的半圆阵型大尖群,也开始加速,围杀上来。 “准备。”温继飞在全军指令里冷静说道。 作为指挥,他现在没办法去看青子的情况了,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现在溪流锋锐唯一的机会,是以吴恤等高端战力为箭头,如一支箭,破开缺口,穿过正面大尖群。 只要能穿过这道阻截,他们的箭头,就将直指牵引场。 而青子,要独自把后方的大尖群拦住。 他怎么拦? ……不知道。 没有人知道,这一刻的韩青禹,其实已经关闭了装置,收起来手上战刀,放弃一切防御,站在那里,倾听身后大尖群的声音,任凭他们不断靠近…… 凭他现有的实力,他挽不回这个战局。他自己知道。 所以, “要么出来,重新归附,服从我!要么,一起死!不管你到底是什么情况,老子不信你不怕死。我不怕死。”韩青禹在脑海里说。 ………… “来了!”两面的大尖群来了。 同时间,“轰!”遥远的东线海岸,本已经渐渐止息的埃里伯斯火山,突然再一次剧烈地喷发,滚滚熔岩冲天,甚至比之前更剧烈。 拒绝者的战场监控,发现了这一幕,但是,没空去在意一个自然现场。 距离太远了,火山的喷发对战场完全没有影响,甚至现场溪流锋锐的将士们,都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件事,韩青禹也一样。 只是,他的身体,几乎同步,开始疯狂的燃烧起来。 深邃、汹涌而滚烫的熔岩,开始由内而外,猛烈地冲击他的心脏。 能量开始外溢了……熔岩火光从他的左边胸口透出来,像一束光迸射耀眼,然后,熔岩开始流淌,向他整个胸膛,脖子,肩膀和手臂蔓延…… “来了!”后方阵中的一具红肩,终于按捺不住冲出,柱剑直指韩青禹后心。 “来了!”韩青禹清晰的感觉到了,那种心脏的崩碎感。 心脏如火山口,最终决堤的一瞬间,韩青禹源能装置重启,巅峰运转,液态源能涌动,巅峰运转,生命源能不计代价地倾泻,巅峰运转…… “嗡ong……”蕴在空气中的绵长响声,如千里之外的巨钟传音,并不激烈。 全场第一个,也是此时唯一一个回头的人,是小王爷。他因为重伤,被安排参与指挥,相对有空暇。 “……龙!”拧头仰望,小王爷嘴唇开合说道。 这个字他曾经说过许多次,之前的每次,都说得兴奋激动,但是这一次,他的声音状态,木得像是吴恤在说话。 龙!或者说一具像龙的庞然生物,出现在朱家明的视线里。 不同于以前的虚影和轮廓,这一次,龙影凝实犹如实质,而且生动。 那是一条红黄色彩周身流动的熔岩巨龙…… 它出现后,并没有发动攻击,而是带着一股巨大的力量感,缓缓盘游而上,探向空中。 这一幕似曾相似,直接出现在拒绝者的画面里,呈现在全世界眼前。 意外的,没有喧哗和议论…… 这一刻,熔岩巨龙无声攀升。 整个蔚蓝无声。 整个世界也无声。 “铿当!”一声轻响。 “当啷啷……”一串的敲击声。 “铿铿铿铿……” 声音出现了,从一声,到无数声,从一处到不知多少处,从轻微到激烈……很快,所有人都听见了,听清了。 听到最后,每个人心脏跳动节奏,都被带动一致。 但是,溪流锋锐的战士们不能回头,因为他们的前方,那个恐怖的大尖群已经越来越近,对冲指令随时可能下达。 韩青禹身后的大尖群,大概也听见了,因为那些声音,就在它们身后。 但是它们一样没有回头去看。它们继续冲向韩青禹。 “小王爷你……”队长小姐上面的狙击镜,突然被小王爷伸手抢了过去,米拉队长错愕愤怒一下,着急转向他。 别动,小王爷用一只手,阻止了她,目光专注看着狙击镜,看向后方大尖群身后的冰面,没说话,但是脸上表情渐渐越来越夸张。 那里是刚才韩青禹独行的战场。 现在,是声发处, “铿当!当啷啷……” 那里的地面,无数的柱剑,正在动,像是活了一样,在左右颤动,不断磕打、敲击着冰面,蓄势待发。 不,不止柱剑。 那些死去大尖身上的铁甲,已经全部碎成了一片一片,也许千万片,也在动,在跃动、敲击冰面,蠢蠢欲动。 不,还不止,那是什么?! 狙击镜抬起少许,小王爷愕然发现,来自更远的地方,如同一场箭雨,密密麻麻的死铁武器正穿梭极光,低空而来。 那其中有前面几道阻截,死去的大尖群留下的柱剑。 还有,溪流锋锐牺牲的战士们,遗留的战刀。 至此,米拉已经整个人愣住。 至于一旁的艾希莉娅和伊恩,他们俩似乎一直就没有“苏醒”过。 小王爷手中狙击镜猛地放下,猛地转头,看向场中独立的韩青禹,由猛地抬头…… “三阵都有,冲……”温继飞开口,冲锋指令,锋字未出。 “不!”小王爷伸手向后,一把抓住温继飞的肩膀,打断了指令。 而他的视线,一刻未离空中。 那里,“嘭!”空气中的一声闷响,实质般的气雾爆开。 那条持续盘游向上的熔岩巨龙,终于完成了攀升……最后,一昂首: “嗷!” 一声龙吟,震荡整座冰原。 米拉抬头。 艾希莉娅和伊恩醒来。 温继飞回转抬头。 锈妹抬头…… 战士们没有动。 “欻啦!”一声锐响,韩青禹拔刀。 再一次,战刀划过死铁勾钉,出肩后。 “轰!裂裂裂裂裂……” 在他的身后,再大尖群的身后,响声一瞬间,如千百道雷齐鸣。 ………… 流光。 拒绝者的图像,原本拍不到地面的细节,至于艾希莉娅和伊恩在现场拍到的东西,暂时也还来不及传出,但是…… 太庞大的,那个激射而来死铁武器巨阵,太庞大了。 而且,映着流光。 千百把大尖的柱剑上,映着流光。 一把把溪流锋锐战士遗留的战刀上,印着流光。 大小不一的无数死铁碎片上,映着流光。 蓝的、绿的,紫的,耀目的,诡变的……各种色彩。 流光飞射。 绚丽,神秘而庞然、震撼的一幕。 这一刻,溪流锋锐的战士们坚守秩序,不曾回头,但是,全世界都在看。这一天,南极东线,死亡战场,极光之下…… 战神归来, 万刃来朝! 813.随你所向 “龙!老子的龙……老子的大威天龙啊!” 已经有很久,小王爷没有再想过,要把韩青禹炖了,啃光他的骨头,但这一刻,重又哀怨和懊悔起来。 他并不知道,其实青子对死铁的操控,很可能与炎朽无关,只觉得正是因为熔岩巨龙的出现,才有了这惊世撼史的一幕。 他这个想法不能说是错的。 确实是因为炎朽的出现,配合爆发,韩青禹才在这一瞬间,重新站在了战力巅峰。此峰是他第一次触及,战力层次犹胜天顶那一刀。 以此判断,至少在这一瞬间,韩青禹站在穹上级,不止半步。 “戴呃呢?可惜了。”脑海中,遗憾的思绪一闪而过,韩青禹凝神,感知身后千万死铁之刃的到来。 龙在变淡。 其实那东西凝实的样子,依然不能确定为龙,它没那么精致和尊贵,脊背生刺,整体充满原始的粗糙感,野性而暴戾,更像一具绝恶的兽。 但是小王爷固执地这样认为,看见龙身在变淡,他不自觉有些不舍,接着猛地担心起来: “青子的情况,好像没有那么轻松。” 和小王爷一样察觉这一变化的人很少。因为此时,现场和后方在看的,几乎全部人的目光,都被后方的那个流光巨阵吸引了。 没有人能估算,那其中到底有多少死铁武器。 它们有着不同的体积,不同的造型,大到柱剑,小到指头大的死铁片,在飞射中辉映着不同的光彩。 同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排列,巨阵层层而来,既有厚度,且有长度。 刀兵万重。 顶着风,掠过极光笼罩下的苍茫冰原。 “颂颂颂颂颂……”武器自行的飞射,俨然像是无数战士在爆发冲刺。 地面的冰层被卷起来。 碎冰和雪纷扬向空中,又被裹挟,一起向前。 这也许,是关系全人类命运的一击。 近了。 近在咫尺。 那个大尖群终于回头,但是,已经来不及动作了。 ………… 昆德拉没有国籍,他就出生在不义之城,今年35岁了,从少年时代起,他就跟着黑牙老大,在战斗和仇杀中,一直很幸运地活了下来,娶了两个老婆,生了三个孩子……直到今天。 溪流锋锐第二阵列,黑牙团,普通战力,阿尔切?昆德拉,阵亡于南极东线救赎攻势,第四道阻截线。 在他死后,他的刀,来了横贯山脉以南。 22岁的科林塞还没有娶老婆,目前也处于没有女朋友的状态,不过因为14岁就随叔父去了不义之城那个混乱之地的关系,他很早就尝过女人的滋味。 科林塞还记得,第一次是用一块二指宽的死铁片换的,那也是他第一次参加围杀大尖分得的战利品,当时打完仗,分完东西,缠着绷带就急匆匆去了。 那并不是一个职业j女,至少认识的时候,她自己是这么说的,科林塞后来也没再见过她出现在街头,他已经不记得那个女人的模样了。 溪流锋锐第一阵列,古扎扎团,b级战力,约翰?科林塞,阵亡于南极东线救赎攻势,第六道阻截线,失去生命前的一刻,他试着把那个女人想象得很漂亮。 在他死后,他的欧式双面大剑,来了横贯山脉以南。 贺广,华系亚人,44岁了,但是既没有老婆,也没有孩子,至少在不义之城和溪流锋锐尼泊尔基地,大家知道的情况,都是如此。 其实他有的,有老婆也有孩子,都在蔚蓝总部后勤基地,其中儿子17岁,去年参加了检测参军,很不错的a+级融合度,现在在南极半岛,生死不知。 贺广真实的身份,是一名间谍,或者说卧底。 最开始他是蔚蓝总部在不义之城卧底,后来因为被绑架,又成了地心组织在蔚蓝和不义之城的卧底,再后来稀里糊涂,又变成以上两家在溪流锋锐的卧底…… 溪流锋锐第三阵列,贺广团,团长贺广,顶级战力,阵亡于南极东线救赎攻势,第七道阻截线。 老子特么是卧底啊,冲那么猛干嘛?!失去生命前的一刻,贺广团长哭笑不得地想道,原谅我吧,当你们知道这一切后,其实我也没干什么,相比有一天被蔚蓝表彰,我更愿意偶尔被你们记起。 在他死后,他的刀,来了横贯山脉以南。 溪流锋锐一路奔袭至此,沿途牺牲的将士已经超过1500人,其中多数战死于第三道阻截线之后,所以,他们的武器,这一刻大多都来了。 那些刀和剑,在流光与冰雪中急速地呼啸,仿佛仍旧在说着: “随你所向,青少校!” ………… “轰!”终于,在全人类命运的关口,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那个死铁流光巨阵,撞进了青少校身后的大尖群。 而青少校本人,甚至没有转身。 “欻!”刀在飞射,昆德拉的战刀切开了一具大尖的铁甲。 应该是肾,我把它的肾切开了,是贺堂堂最喜欢攻击的部位。 我们总是经常坐在一起抽烟,然后听他炫耀自己的战绩和实力,他喜欢吹牛,一向如此,而我们,会真的羡慕。 现在,哈哈,终于我也做到了一样的事,你们看见了吗?! 昆德拉从未感觉自己是如此的强大和有力,正面切进第三具大尖的身体的时候,他以为自己要停下来了。 但是,并没有,战刀带着那具刚完成转身的黑甲大尖,冲向了天空。 又在天空,穿透过去。 “咻咻咻咻咻……”狂风般的死铁武器巨阵,覆盖了整个大尖群。 因为流光的存在,拒绝者的卫星影像,把一切都展现了出来,它们刺进黑色的异族战阵,死铁交击的声音传出。 铁甲像纸一样薄,最多像人造的木板。 大尖开始成片地倒下。 异族痛苦的嘶嚎声像是冰雪世界里的曼妙音乐。 它们巨大的身形被冲离地面,像被一万辆火车撞击一样,一瞬间飞出去很远。 它们被冲向空中,沉重的身体,扭曲着飞起来…… 又重重地落下。 它们的残肢和碎屑也在飞扬,像一块破碎的冰,洒在空中。 然后,它们的武器和铁甲碎片,被巨阵带走。 结束了。 只是很短的时间,死铁巨阵过后,韩青禹身后的景象,就像是一阵刀做的狂风,刮过了一片密集的灌木林。 满地都是毁灭后的碎片。 一片破败与荒凉之下,只剩零星几只伤痕累累的大尖,依然茫然地站立着,一动不动等待死亡的到来。 不,没有结束…… 因为那些死铁武器,并没有停下来,它们经过一个战场后,拖拽着变幻的流光,划着向上的弧线,开始不断射向空中。 ………… 至此,哪怕听到了一切,溪流锋锐的战士们依然没有回头看,他们也没有接到冲锋的指令。 决死的目光中,一具具大尖的身影正在不断地放大。 前方,那个真正致命的大尖群,已经很接近了,也许1000米,也许800米,想完只剩600米。 一个箭头形状的红肩群,在那个庞大阵型的正中央,也许16、17具。 这个世界没有人能同时面对17具红肩的冲杀,没有人能迎击它们——这是人类世界目前的普遍认知和共识 空中的熔岩巨龙继续在变淡…… 小王爷不安的目光终于低下来,看了韩青禹一眼,看到他终于动作。 右手战刀没有动,他的左手抬起,拔大号柱剑出肩后,脱手而出,而后,拔第二把战刀在手里。 “轰隆……”一个巨型大尖群最爆裂的冲锋,光是卷集的声浪,就几乎可以把人冲倒在地。 顶着这一切,溪流锋锐的三个阵列,继续在等待着。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也许温继飞的冲锋指令,也许死亡。 这样下去,死亡看起来似乎不可避免,但是…… 温继飞知道,如果现在,这个战场上应该传出一条指令,那么,那道指令,只能来自theking,而不是他。 “轰!”太近了,被大尖群卷起的冰雪,像风暴一样扑过来。 包括温继飞和吴恤等人在内,所有人都站在这场扑面的风暴中,死死攥紧手中的武器,死死盯着前方。 而后, “欻。” 也许很轻的一声,一道蓝光从空中落下来。 战士们向前的视线里,突然一把大号蓝光柱剑落下来。 没有任何攻击性的下落,最终斜插在雪地上,刺破冰层立住。 它就插在大尖群冲锋阵型前方不远。 正中线位置。 正对那个恐怖的红肩群。 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大尖群继续冲过来。 它们很快就会覆盖柱剑,200米,100米,50米,20米…… “颂…轰!” 两声相接! 一道黑色的身影,几乎没有任何预兆地,突然砸进大尖群里,准确地说,是轰进那个红肩群里。 正面,轰进去。 战士们看见了那团黑色中,一点翻飞的红,一只红色的扑火飞蛾,以及两把流光的死铁战刀。 而后的一瞬间…… “嗷!”空中的熔岩巨龙,在向下的急速俯冲中,疯狂地嘶吼。 它冲到大尖群上方,像是抵着整个大尖群在咆哮。 它在变淡,光影不断膨胀,最终随吼声破碎于大尖群头顶。 ……熔岩的红黄色在空中破碎,像发光的粉末一样荡开。 “轰!”漫天的地铁武器,轰下来。 814.冰原星陨(感谢【Gsshen】盟主) 距离南极洲数百公里,空中,那艘依然进退两难,孤独游弋的人类源能飞船。 刚被堵了一把,在重压之下沉默了好一会儿的飞船驾驶员,耳中听着战报,终于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旁边那个老头。 老头看最新战报呢。 飞行员也跟着瞄了两眼,模糊的照片上万刃来朝的流光,让他作为飞船驾驶员的双手,都禁不住轻微的颤抖了几下。 这一幕,此刻正澎湃着全世界每一个人类的心脏…… 看了几眼,飞行员的目光克制不住,缓缓上移,仍是看向陈不饿。 眼神比起刚才,多带了一点儿小心思,像是在说:看来这个老头,并不是很懂高端战力啊。 “干嘛,晃什么,有事?”军团长转头,瞪了他一眼。 “没。”飞行员连忙转回去,稳定飞船……两秒后,又缓缓转回来,小心翼翼开口问:“那个,青少校,第三个穹上级,是么?” “……”陈不饿看看他,眼神依然有些凝重,没吭声。 “问你是不是呢!是不是啊?真的穹上级?”通话器里,徐晓红焦急的咆哮声传来。 “就目前传回的战场信息来看,我不能说他不是。”陈不饿终于给出回答。 那就是了。徐晓红一下释怀大笑起来,像是担心和压抑了好久,终于可以宣泄似的,一边笑,一边挤兑: “哈哈哈哈,果然是,他果然是。我就说你懂个屁的战斗,又屁的穹上,一个放羊的臭老头而已,哈哈哈哈,第三个穹上,第……不对,有三个,就有四个。” ………… 当韩青禹在战场上的惊世表现,被拒绝者传递出来,且被陈不饿确定,已经正式晋升穹上级,另一个人会跟着自动晋阶,他的名字,叫做佩格芒特。 佩格芒特目前的心理,已经认定自己和韩青禹相差无几,虽然自觉还是存在一点差距,但是以他的个性,这点差距丝毫不会妨碍,他认为自己也是穹上级,也可以来点儿惊世的操作。 此时的西线战场,蔚蓝精锐部队一路突围,终于全军抵达了埃尔斯沃斯地(半岛与南极主大陆的连接线),正在组织对大尖最后一道防线的进攻。 只要越过这道防线,他们就可以回归,逆转半岛战场的形势。 冲锋中的重新列阵,匆忙而有序……马克洛夫游离在外,身上背着四把狙击枪,手里拿着狙击镜,正在满战场寻找佩格芒特。 此刻的南极战场,若有什么最值得遗憾和惋惜的事,马克洛夫认为,是佩格芒特的通话器坏了。 否则他一边听战报,一边战斗,戴呃说不定已经被砍死了。 而现在的,他因为追戴呃,已经把自己一起追不见了,马克洛夫必须找到佩格,告诉他东线正在发生的事。 ………… 东线战场。 小王爷所看到的和担心的,都不无道理。 韩青禹目前的战力还不稳定,确实很难长时间支撑这样的超极限爆发和万刃来朝的攻击方式,他只是借助炎朽出现一瞬间,打开的实力空间,才勉强做到这一点。 真要说起来,那一瞬间的爆发,并不是平常的他拼命或努力就可以做到的。 熔岩巨龙的不断淡化就是这种艰难状态的表征。 所以,万刃来朝之后,后继其实已经开始乏力,但是,眼前溪流锋锐的战士们,一路战斗、减员、负伤,他们已经不可能再禁得起那个超级大尖群的正面冲击了…… 尤其那个由17具红肩组成的锋矢阵,所过之处,必定无人可挡。 吴恤一定会去挡,然后他会死。 继而锈妹会死。 西奥尔多会死。 维泽会死…… 所以,韩青禹不得不以自身为引,以炎朽龙影崩碎为爆发,发动第二波攻击,更强的攻击……熔岩劫灭。 以柱剑为牵引,韩青禹的身影突然间轰进大尖群,轰进那个红肩群。 第一时间双刀出手,两具红肩倒地,左手刀所中,死,右手刀所中,残。 还剩15具红肩继续向他扑来,茫茫大尖群,向前涌来。 同时间,空中巨龙低首,咆哮扑至…… 盖顶而崩。 龙影崩散时,巨大的光晕扩散如一团璀璨的粉末漾开,灿过极光,几乎笼罩整个大尖群。 半空中的万千把死铁兵刃,随之而下。 冰原星陨。 这其实是后来老外的叫法,翻译过来的,华系亚人本身并不喜欢星陨这个词,因为它带有某种不好的喻意,但是,就算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叫法本身,是那么的贴切。 “嗖嗖嗖嗖……轰!轰!”如热武器覆盖攻击一般的声音和画面,却是来自冰冷的死铁。 万千把映着各色流光的死铁武器,在顷刻之间,倾泻,斜射而下。 画面在拒绝者的卫星影像里,仿佛一场规模盛大的流星坠落,无数的陨石,以极限之上的速度,不断轰向地面。 人们看到一具大尖在前冲之中,突然被它们自己的柱剑,贯穿腹部,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看到青少校的身影,站在红肩群里,头顶无数的死铁武器,接踵而来,轰向他身前,身体周边。 “青子!”沈宜秀少尉呼喊的声音,响彻冰原。 然后,所有人,就什么都听不清,也看不清了。 轰隆的响声不绝于耳。 冰面开裂,千百道裂痕,从战场一直延伸至溪流锋锐战士们的脚下。 被激荡而起的冰雪漫天,仿佛在一瞬间,在冰原上建造起来一堵巨大的冰雪之墙。 “颂……”吴恤冲过去了。 继而一副铁甲冲过去,西奥尔多、维泽、贺堂堂、风暴团长、黑牙……溪流锋锐所有高端战力集体前冲,准备参战。 但是最终,他们都站在了冰墙之外。 温继飞在通话器里,固执要求他们停下。他们也不肯退,就停在了那里。 “呼!” “呼!” 没有人说话,东线战场,蔚蓝指挥部,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总部,包括某艘扔在空中游弋的人类源能飞船,飞船驾驶员频道……此刻都闭上了嘴巴。 亚细亚、欧罗巴和亚美利加……就连华系亚,封龙岙姓韩的那户人家,此刻都一样,没有人开口说话。 “呼!” “呼!” 全世界都在这个画面前沉重地呼吸。 “呼!” “呼……” “呼!” 至某一刻,东线战场,溪流锋锐的一个战士,突然间重新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继而看见了眼前鼻息凝成的雾气。 死铁武器轰击地面的轰隆声,已经停止了。 冰原在“兽类”凄厉的嚎叫声中,恢复了“平静”。 而后,视线中的那道冰雪之墙开始崩溃,缓缓落向地面…… 它们把冰面一处处的深坑重新填满。 盖住那些终于停息下来的武器,包括战友们赶来参战的战刀。 盖住了满地大尖的破败的尸体。 盖住地上腥臭的蓝色、蓝红色血液。 这一刻,战斗只过去了一瞬间,战场,却好像过了好几年。 ………… “青子。”依然是沈宜秀少尉的声音。 他们终于重新看见青少校的身影了。 他背身站在那里,身上满是战斗后的痕迹。而他的身前,密密麻麻躺满了,插满了各种各样的死铁武器…… 刚才的冰原星陨,如果说其他地方是散射,那么,韩青禹身前这一块,是集射。 以他本人为牵引,为战场配合,千百重的集射,一直持续到最后。 “……他把那个红肩群砍翻了!” 人类世界的共识被掀翻。刚才还锐不可当的17具红肩,此刻至少半数已死,剩余半数也都重伤躺在地上,无法再做攻击。 此事,一人,与漫天刀剑所为。 所有人都沉默,颤抖,看着那个背影。 哪怕此时,其实战场上依然有大量没有死去的大尖存在。它们还活着,在动,但是显然仍处于茫然和混乱之中,显得六神无主。 要不要上去啊?吴恤在想,西奥尔多在想。 要不要上去啊?战士们在想。 他们在等。 终于,那个背影动了。右手持刀,自然垂落,斜指地面,他缓缓抬起左臂,战场上,他的左手战刀飞回。 韩青禹接刀,横握,手在高处你没有放下,身体缓缓向右转头。 这个动作,他并没有完全转回来,到最后,也只像是稍微回头看了一眼。 同时,没有开口说话。 但是,溪流锋锐的所有人,似乎都从这一眼中听到了: “你们,不跟我来吗?!” “颂!颂颂颂颂……” 溪流锋锐三个阵列,在一瞬间集体源能爆发,冰原之上数千只红色的扑火飞蛾同时翻飞,前冲。 前冲之中,三阵归拢,重新组合成一个箭头状的巨型锋矢阵,涌向那个背影身后。 “杀!”他们喊着。 “我愿,我将与你同征,命运与刀皆随你所向,至你的旗帜永立穹顶之上,或我成灰飞扬……”他们喊着。 战士们的咆哮声中,小王爷捂着伤口跟随,得意地贼笑。这段话是他编的,当初编的时候,就是因为知道韩青禹不会喜欢,故意恶心他……偏这时候,自己听了都有些动容,鼻酸眼涩,小王爷努力拧回来,告诉自己,这种时候还能恶心他一下,真特么解气啊。 韩青禹已经转回来了,一边随手更换源能块,一边带着疲惫哭笑不得,看向前方依然庞大但是散乱的大尖群。 “颂!” 源能爆发的瞬间,人却没有冲出去。 韩青禹如同一列启动失败的列车,僵在原地。 “嘭”,轻微的一声,血。 血雾从他身体几乎每一个毛孔,喷射出来。 这一幕因为他是背对所有人,同时穿着全套黑色的作战服,并没有被更多人清楚看见和发现。 除了身后距离最近的吴恤几人。 他们看见了,突然间看见青子的衣服被浸透,裤子在往下淌血,很快就在冰面上积累了一滩血迹…… “青……”锈妹的声音迟疑中夹着哽咽。 但是,“颂!”“刀老大显灵了!”抬手抹了一把脸,再次爆发,韩青禹喊着,冲出去。 815.去极点吧,佩格 艾希莉娅用相机记录下了这一幕,前方是“激战”后插满死铁武器的战场,战场中依然有大量的大尖存活,但是已经完全没有阵型,动作暂时迟缓、呆滞。 刚才那个恐怖的红肩群,现在就倒在青少校的脚边,很近处,其中大约半数已经死去了,剩下的则还在挣扎。 韩青禹就站在那里,它们的旁边,背身而立,左手横握战刀高举。 在他身后,是溪流锋锐一路杀到这里的最后4500名将士。 以青少校为箭头,阵成锋矢,他们依然向着牵引场的方向。 按照拒绝者的情报,这个大尖群,即是溪流锋锐抵达牵引场之前,大尖东线防御体系中,最后一次的大规模阻截。 这意味着,东线救赎攻势,至少在战略上,已经无限接近成功了。 接下来,他们将对牵引场发动直接攻击。 接下来,整个主大陆上的红肩,甚至大量的泛蓝大尖,都会加速回援。 ……很快,整个南极战场,甚至是人类世界的焦点,都会来到这个星球真正的最南端,南极点。 意识到这些的时候,站在摄像机后的伊恩,长而缓慢的呼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为此感到高兴,还是悲伤。 他们刚在这里,迎接了青少校的归来,赢得了一场惊世的胜利,但是,这场伟大胜利的奖品,是……他们可以继续冲向地狱。 “我将记录一场彻底的胜利,我坚信这一点。但是……” 伊恩明确地知道,当他们去到那里,他们,就不再有归途。 后续从各处回援的大尖群,会将溪流锋锐,包括他和艾希莉娅一起,死死围困在牵引场下。 他们将只能向前,一直冲向牵引场,然后不论成功或者失败,都在那里,完成这一生的命运。 “刀老大显灵了!”战场上,先是青少校突然这么喊。 然后,“吼!刀老大显灵了!” 吼声震荡着冰原,战士们像是宣泄一般,大声地呼喊着,在他们布满伤痛和疲惫的面庞上,露出来爽朗而肆意的笑容,把额头和脸颊的血痂,都扯破了。 没有犹豫,向着极点,他们冲了出去。 该出发了,艾希莉娅手中镜头一转,犹豫了一秒,没有选择记录下之后的一幕,反手拉一把伊恩,朝队伍追过去。 贺堂堂是整个溪流锋锐走在最后的那个人,以他现在的实力,要追上大部队并不困难,所以他并不着急。 “嘿嘿嘿嘿。” 贺堂堂此刻不紧不慢的脚步,让他看起来像极了,一头在旁观争斗后,才从阴影里出现的食腐动物。 以一个恶魔的姿态,他走向地上那些还在垂死挣扎的红肩,开始点数:“1、2、3……8、9只!啊!” “现在,爷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残忍。嘿嘿嘿嘿!” 这痛快而又恐怖的一幕,既然艾希莉娅放弃了记录,自然不会被这个世界任何人看见…… 9秒钟后,溪流锋锐核心团队曾经的最弱战力,贺堂堂,正式晋升顶级巅峰,距离超级,也就一层窗户纸的距离。 现在,如果这个世界还有人有心情讨论人类超级之下最强战力,他们必须尊重堂堂。 甚至这种尊重,至少也得是跟人间铁甲沈宜秀少尉一个水平。 ………… 拒绝者无声的卫星影像里,溪流锋锐的黑色阵列,如同一个箭头,流畅穿过了面前的战场,穿过那个战场中依然分散而凌乱的大尖群。 极点,大尖牵引场,在作战地图上已经很近了。 遥远的不义之城,刀老大定定地看着屏幕上无声的画面,突然一下,眼泪彻底失控,“刀老大,显灵了。” 他知道他们正在喊什么。 哪怕画面无声,哪怕拒绝者的视角,根本拍不出地面上的细节,刀大理还是看出来了,因为,极光之下,战场有一片流光在摇晃。 所以,那群混账,此刻一定全都高举着战刀,在手里摇晃。 一直以来,他们都只有在喊“刀老大显灵了”的时候,会这么干,就好像他们手里摇着的,是特么招魂幡一样。 “这……这他妈,我顶不住了!这谁顶得住啊?!”面对在场一群大佬,刀老大抬手抹一把眼泪,顾不上羞耻,呜呜地哭起来。 很多年了,刀大理依然是一个没什么城府和脑子的老大,也依然是那个,全不义之城最爱护小弟的老大,不管他手下的小弟,是当年那群落魄的臭小子,还是如今的人类平均战力最强武装,溪流锋锐。 这一刻,刀老大好想叫他们滚回来。 ………… “你们……抓紧时间准备撤离吧!半岛上的人,还有西线回去的人,都走,不要抱有幻想,更不要恋战。” 这是救赎攻势开始至今,蔚蓝前线和后方指挥部,第一次听到温继飞少尉的声音。 他的嗓子似乎有些哑。 “……青少校的情况,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好。”不等蔚蓝方面提问,温继飞自己解释了原因,而后干脆地切断通讯。 同时间,南极洲对外的公开信息里。 “报,南极东线,溪流锋锐再获胜利,目前已突破第九道阻截,兵锋直指极点大尖牵引场。” “报,半岛与主大陆连接一线,我西线回援部队,现正全力攻击最后一道大尖防线,突破后将以最快速度回援半岛。” “报,除阻截线外,中路及西线的大尖部队,均已出现大量回援迹象。” “报……” 拒绝者的播报员,似乎换了一个人,哪怕是再澎湃的消息,他都只以平静而坚定的语气宣读。 你甚至能听出那其中,无法掩饰的沉重与悲伤。 溪流锋锐正在全力冲向南极点…… 同时间,拒绝者的高空影像里,一座完全由死铁飞行器构成,形如超级堡垒的异族建筑,以及它四周黑压压的,密密麻麻的大尖群,也被第一次呈现给了全人类。 堡垒整体被一个蓝色的光罩包裹着,那是人们最熟悉的,源能激荡的蓝。 “这个东西它,它得多高,多大啊?!” 人们无法从画面里判断,只能猜想,它也许几千米高,几百个足球场那么大。 对比的画面里,溪流锋锐的4500人,显得是那么的渺小,就好像他们真的是一只飞蛾,一只扑向万人灯光球场的飞蛾。 ………… “砰!”“砰!” 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佩格芒特了,马克洛夫追着喊了好几句,最后不得不开枪狙他,让他注意到自己。 这是一座雪峰的背面,佩格芒特站在高处,低头。 “戴呃呢?!”马克洛夫大声喊道。 “不见了,打着打着,又跑了,我正找它呢。”佩格芒特说着抬头张望,战场上的大尖群此时已经变得有些分散,但是数量依然很多。 “……不对!”马克洛夫心里猛地惊醒,而后喊道:“佩格!” 突然喊我名字干嘛?佩格芒特带着困惑,再次看向他,“嗯?” “去东线,不,直接去牵引场!去帮忙,快啊,快去!他们需要你……”马克洛夫跳着脚,把一只通话器扔向空中,同时指给佩格芒特极点的方向。 作为一个带着特殊使命出现在佩格芒特身边,随时准备为他去死的蔚蓝特派机密人员,马克洛夫的通讯级别其实很高,他随时可以听到战场上最机密的情报,也可以随时联系后方。 但是这一次,马克洛夫没有向任何人请示,直接按本人意愿,向佩格芒特提出了战场建议。 当他做完这一切,安静下来,抬头,看着雪峰高处。那里,佩格芒特全力爆发身影正在离开,狂风中一撮粉毛飘扬…… 马克洛夫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对的,还是错的。但是他知道,如果自己请示了,那几个老家伙今天一定不会让佩格芒特去极点。 “也许,我是在让佩格去死?” “也许,将因为我的错误决定,让人类未来的两大希望,都被埋葬在那里?” 816.牵引场下(上) 极点在作战地图上的距离,已经只剩下一个笔尖那么大,溪流锋锐战阵放慢了速度,一边保持前进,一边沉默进行着踏入地狱战场前的最后调整。 “跟他们说好了?”行进的战阵一侧,韩青禹停下来,转头看了温继飞一眼,说的是方言,说完嘴角明朗地扯动一下。 “嗯。”温继飞点头,抬头时一样扯嘴角笑了笑。 走吧,都走,不要抱幻想,更不要恋战,这是温继飞刚才通知蔚蓝的话,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因为没必要说——我们会最后尽力试一试,去摧毁那个牵引场。 失落大陆远征,人类已经注定不可能用“胜利”收尾了。 而溪流锋锐,一路走到这里,接下来,只要他们持续对牵引场造成威胁,不管是否攻破,“救赎攻势”的战略目的都已经达成。 现在的人类世界,除去一部分过度盲目的普通民众外,也没有几个知道战场真实情况的人,还敢去奢望,他们这区区4500人,能完成对那座超级牵引场的最终攻破。 那原本是蔚蓝打算用几十万人,甚至上百万人来做的事。 “然而,已经没有退路了啊……那就干脆,去试一试吧。”这是刚才,韩青禹和温继飞达成的一致。 冰原的风刮过面颊,黑发落雪,乱糟糟的飞扬着。 这一瞬间,两个人心里都有些恍惚,谁能想到,曾经在高中里同窗打架,一起落榜的两个少年,几年后竟然会站在这里,做一场救赎全人类的赴死之战。 “没道个别么?”韩青禹小声又问,说:“没有跟他们交代一下,姚悦在半岛的事?” “想过。”温继飞朝半岛方向偏了一下头,只一秒,一边转回,一边缓缓说:“但是道别就有太多人需要道别,牵挂就有太多人放不下,这里不止我一个人这样……” 他看一眼韩青禹的眼睛,突然间讪笑起来,“好吧,我打听了,她在母舰上,末日长城号没有被攻破,我相信她会离开的……这一次,我信命。” “嗯,我也信!不信不成了啊。”一旁的小王爷突然接话,笑着道。 这段征途,溪流锋锐已经走到他们仅有的两个“谋事之人”,都选择把一切交给命运了。 那就是真的,一切都再无任何一丝取巧、转圜的余地,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是么?哈,哈哈哈……”听完小王爷的话,韩青禹突然出声笑起来,这让温继飞、小王爷,艾希莉娅、伊恩,包括阵列中的很多将士,都带着茫然,转头看向他。 他平时不这样的,他平时只在战斗的时候装……上千道困惑的目光中,韩青禹停了笑声,留着笑容,抬手指了指自己,“那今天我就是命。” 其实他真实的表达,应该是“信我吧,相信我”。但是他用一种和过往很不一样的方式说出来,说完一瞬间,表情笑容凛住,温和的眼神凛住。 转身。 “什么意思?”后方,正在适应自身实力提升的贺堂堂,抬头茫然问了一句。 这个战场进行到现在,如果说溪流锋锐4500人里,还有一个是乐观的,或不那么悲观的,那就是他了。 堂堂目前正在思考的事:戴呃好不好吃,吃了它会怎么样? “他在给战士们,包括我们……做战前心理建设。”小王爷拗口地解释了一句,表情嫌弃撇过头。 “青子想要我们无条件的相信他,允许他去做任何事,任何尝试。”温继飞用另一种方式说完,眼神悲伤。 溪流锋锐的整个核心团队,现在都知道青子的情况其实不好,但是面对前方那个战场,一旦他们还有一丝不忍,一丝想最后保住青子的想法,他们就绝没有成功的可能。 他们得,允许他去尝试,去承担,甚至去死。 ………… 转头时,那个刚装完一把的混账,背影走得已经有些远了,走回了阵列最前方。 好吧,温继飞想了想,在心里释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信他,不舍他,结果难道还会不同吗? 当然,他自己,其实可能有机会杀出去。按战力和速度考虑,他和吴恤两个,都有一定机会可以活着离开。只是这种逻辑和可能,在溪流锋锐,压根就不可能存在。 这种情况下,你跟他讲人类未来的希望在他肩上? 没用的,他从来不承认自己愿意为所谓全人类和这个世界,去做什么。 他只是,为了活着,才不得不答应去蔚蓝;然后为了米拉队长,可以在新兵期,跃斩人生第一具大尖;为了1777无辜死难的兄弟们,选择去杀蔚蓝初代星耀的手下,子孙,本人;为了伊万将军的以死相托和对陈老头的那份情谊,选择孤身去砍戴呃……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世人皆知他强大而锋利,不知他其实简单也偶尔温情……因为他厌恶表现那一面。 所以, “诶,青子,你知道你失忆的那段时间多可爱么?” “嗯,憨批一样,确实可爱。” “要我说还是他怂起来的时候最好玩,感觉像扒着窗户看世界的啥小动物一样……看着让人特别想揪他后脖子,拎起来。” “可不是,有趣极了。” “哈哈哈哈,还学人相亲呢!” “……” 溪流锋锐的大佬们,突然间全部像鬣狗群一样,蜂拥而上,开始无情嘲讽……他们等这波等很久了,怕以后再没有机会。 韩青禹装酷不回应,不回头。 他们也不在意,就这么一路追着,说着,笑着…… 直到,突然一个时间点,他们踏上了一道冰梁。 全都停住脚步,倒抽一口凉气。 所有声音都在一瞬间停止,所有人安静下来,先是走在最前列的大佬们,集体沉寂,站立,看着同一个方向。 后面战士们反而还在议论,闲聊…… 然后,第二排的人上来,站住,安静下来。 第三排, 第四排, ……整个溪流锋锐的4500人,现在都踏过那道冰梁了,惯性地保持着阵列,站在一块巨大的冰岩上,所有人无声,看着同一个方向。 他们很早就知道,极点的大尖牵引场很高,很巨大;早先也已经看过拒绝者传来的图片上,牵引场四周庞大而密集的大尖群…… 他们以为自己既然有冲向地狱的意志,赴死的决心,还有青少校归来带来的士气,就能够坚定坦然地面对这一切。 但是这一刻,当他们一路破关11重,终于杀到这里,真的看见了,面对它…… 溪流锋锐悍不畏死的战士们,将领们,不自觉全都僵住,眼神僵住,身体僵住……然后,腿开始发软,身体开始颤抖,包括他们握刀的手。 这群暴匪,他们过往总是一副混不吝的样子,也一直都很能撑。 但这一刻,没有人能撑住,一个都没有。 那座由全死铁构建的牵引场,漆黑冷酷,太过巨大了,就算他们站的位置有不小的距离,依然必须仰头去看,因为仰角太大,看得人脖子发酸。 那些围绕在牵引场四周的大尖……它们在拒绝者的高空卫星影像里,都是黑漆漆的一大片,在现场,更根本无法用目光去观察和估测,一眼望不到头。 这瞬间的视觉冲击,造成的感觉,就像是他们4500人,傻比一样跑来进攻一个国家,不,一个异族文明。 对比之下,自身的渺小,让所有坚定的意志都变得灰暗和脆弱。 “草!” 阵列中不知是谁,低低地骂了一声,反正他们每个人的华系亚脏话,如今都很标准。 817.牵引场下(中) 一副简易雪橇,停在了阵列后方的小斜坡上,冰面“chuachua”地响了几下。 古扎扎是由手下那四名战士,一路这样拖着过来的。 他自身的身体情况,只是凭生命源能块吊住了一条命,稍微缓过来一些而已,还经不起这样的长途奔袭。 另外,要不是韩青禹之前已经击溃了后方的那个大尖群,他们就算敢于冒死尝试,也绝对过不来。 “都记住了啊,谁都不许说,老子是因为觉得反正死定了才来的,也别说后方好多大尖群已经围拢过来,咱们死活都藏不住了……这事他们自己知道,拒绝者会告诉他们。” 下雪橇,小声交代了几句后,古扎扎起身抬头。 上方大佬群排成一排,已经集体回转,每个人看向他的目光里,都满是意外和惊喜。其中几个嘴巴开合,看着像是想说点什么的样子,但是嗓子眼哽住了,最终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同时间,阵列中古扎扎团所属的将士们,更是全部都眼眶通红,含泪激动望着他。 “看这情况,估计是青少校还没顾得上告诉他们,老子还活着……他不会是忘了吧?” 好吧,总之这种感觉还算不错,“老子剩了一口气,来陪你们打最后一仗了”……古扎扎努力保持步伐沉稳,缓缓跨过那道冰梁,也站上了冰岩。 ……目光看去,猛地心脏一个突突突突突,身体趔趄,差点儿当场死过去。 “卧、嘞、个、槽!” 借着华系亚脏话神奇的魔力,好不容易稳住,缓过来了,用时大体比现场所有人都要短一些。 古扎扎也不解释自己的情况,径直上前,站了跟大佬群同一排,站回自己的位置,深呼吸两下,说: “我去吧。” 每个人都会怕死,哪怕是抱定了决死意志的人,在最后关头到来前,仍难免保留一丝幻想和期待。古扎扎比他们更不怕死,是因为他真的就快死了,战场上等不来真正有效的及时治疗,哪怕有再多生命源能块,也没办法一直吊住他的命。 他剩下的时间,已经不是很多了。 “给我一队人,我去试试看,能不能引它们出来。”说话间,古扎扎摘了战刀握在手里,用力攥紧。 面对眼前的局面,大概这是每个人都能,也都会想到的办法:设法先将大尖群引开一部分,而后再攻击牵引场,机会必定会大一些。 但是, “没用的”,温继飞摇了摇头说,“它们要是会出来,我们站在这里,它们就可以扑出来了。” 溪流锋锐站在这已经有一点时间了,也完全暴露在大尖的视线中,但是,牵引场周边密密麻麻的大尖群,纹丝不动……温继飞抬手虚划一下,说:“它们应该是受到了指令限制,绝不离开牵引场周边范围。” “嗯,应该是,而且它们也没必要出来主动进攻。拒绝者的情报说,其他战场回援的大尖群,现在都已经包过来了。”小王爷说。 “还有戴呃,西线通讯,戴呃已经摆脱佩格芒特的纠缠,消失有一会儿了,现在很可能正在赶回来的路上,甚至有可能,已经赶到了。”小王爷继续说。 人类还不够了解戴呃这样的高等级大尖,所以,一切都不得不往最糟糕的方向去设想。 “那粉毛呢?”铁甲咔哒,锈妹突然偏头问了一句。 “他不可能……”温继飞现在对佩格芒特的特性,还在猜想阶段,但是已经知道希望榜的事了,所以他想,蔚蓝元老会的人,一定不会让佩格芒特过来,不会让他和韩青禹都出现在牵引场下,就像那句古老谚语说的,人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他来了,在路上。不过他竟然能跟戴呃缠斗这么久,真的完全超乎我的想象。”小王爷示意了一下手里的通讯器。 不能想象归不能想象,至少佩格芒特可以一对一缠斗戴呃这件事,确实是存在的。 那么,他对于这边战场的作用,可就太大了……作为一个永远都在求生的人,一个永远的“利己主义者”,小王爷刚才就已经擅自行动,主动在高级频道里呼叫了粉毛。 佩格芒特应答了,用马克洛夫的通话器,说他已经出发,正在赶来的路上,没有看到戴呃。 但是,只这两句话后,联系就断了,那傻冒莫名其妙,突然把高级频道切断了。 小王爷并不知道,佩格芒特切断高级频道的原因,是因为在那个狗屎频道里,一直有几个自称什么元老会的老不死,在不断唠叨,劝他回去,告诉他牵引场下的人,已经绝无生还可能…… “狗屎!不就一个牵引场么,他韩青禹敢去砍,吴恤敢去砍,凭什么老子不能去?!老子比吴恤可强多了,跟韩青禹也几乎差不多,最多差一点点就是平手!而且,老子刚才砍得戴呃都东躲西藏,你们特么的看不到么?!” 这就是佩格芒特切断高级频道之前,留给蔚蓝元老会的最后一段话。给他们喷懵了,偏他们还不敢反驳佩格芒特对自己的实力判断。 “怎么办,等他吗?”贺堂堂问。 “等他也可能先等回来戴呃。”其实等佩格芒特的结果,一定是戴呃先到,黑牙团长说。 “嗯,而且,我们的时间,大概不多了。”温继飞转头,示意了一下身后,那里,暂时还看不见的地方,来自其他战场的大尖群,正在疯狂地包围过来。 “我先去试试看。”韩青禹终于开口,说得像是很轻松的样子。 但是核心团队的人看他,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大概率已经来不了再一次的万刃来朝了。就算能来也不够,眼前这个场面,要想轰破,他可能要来个十次才行。 “欻!”韩青禹往前两步,拔出大号的蓝光柱剑,插进冰层,插在冰面上。 这让他看来像一个打桩的工人。 把蓝光柱剑当成一个桩,嵌在溪流锋锐全军阵前。 “你们注意观察。”他说。 “好。”温继飞点头。 而后,唰啦,韩青禹动作流畅地拔出小号蓝光柱剑,挥臂向前,抛向大尖群。 柱剑在空中划着抛物线…… “欻欻”又是两声,韩青禹已经拔出双刀在手。 “嘶嗷!”小号柱剑落进大尖群了,落在一个靠近外部,不算太深入的位置,这大概是人类对极点牵引场的第一次直接攻击,它们终于发出声音。 随即,“颂…轰!” 借助柱剑的牵引,青少校持握双刀的身影,如电光一般,轰进大尖群。 冰岩上,温继飞等人观察的视线里,这一瞬间的对比画面,就像是一只米粒大的飞虫,落在一个巨大的黑洞里。 818.牵引场下(下,感谢【我是老司机曾先生】盟主) 如同科幻电影的远景画面,战刀流光一转,他们看到青子已经在黑漆漆的大尖群里砸出了一片空处,形状大约一个圈。 那里的冰面露了出来,映射天空的极光。 这一幕落在冰岩上的众人眼里,尤其落在拒绝者的高空影像里,就像是从一个巨大的黑洞里,突然射出来了一道彩色的光。 于是,就算是在电视机前的人,这一刻也都知道了,这是,青少校又一次独往。 以他下落的位置为中心,一部分大尖的尸体,在空中喷射着血液飞起来,另一部分则像炮弹似的向后砸去,一连砸翻砸退好几具,才被它们密集的阵型顶住。 这让那道圆形的光,暂时又放大了一些。 负伤的青少校,在战力上,对上低级大尖依然保持完全碾压的态势。 但是,下一秒,肉眼可见,卫星图像一样可见,牵引场周边的整个大尖群,开始流动起来。 这一幕给人的视觉感受,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黑色沼泽,开始缓缓流动。 因为它大庞大,太远了,这种流动乍看起来有些缓慢,但是充满厚重感和力量感,仿佛可以碾碎一切。 事实,大尖群的冲击当然不可能缓慢,它们像激流和潮水一样扑来…… 前方的大尖持续在死去,地上它们的尸体不断地增加。 青少校杀得很快,非常快。 但是,仿佛没有任何感觉,后方的大尖群依然从四面八方,不断流转着,挤压上来,不顾一切地向他出手。 彩色的光圈在缩小,那个空出来的圈,正在缩小,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到此,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哪怕是The青少校,也无法长时间支撑这样的战斗和消耗。 “回来啊!青子!”眼看黑洞中彩色的光越来越黯淡,那个圈,已近缩小到无法舒展地[]做出攻击动作了,锈妹情急喊起来。 “颂!”没有恋战,韩青禹出来了,身体依靠大号柱剑的牵引,在完全没有准备动作的情况,突然一下从包围圈中斜射而出。 但就算是这样,“呼!”冰岩上,4500人依然同时惊呼失声。 因为他们都看着呢,这一次韩青禹脱身的场面,看起来非但一点都不像过往那样轻松写意,而且无比的惊险。 就在他身形脱离的一瞬间,大尖群中陡然四具红肩同时腾起,从四个角度斩向他上空,像一个合拢的盖子,要将他斩回地面包围圈。 毫厘之差,韩青禹没有被斩下去,柱剑擦着他的身体掠过。 人在空中飞射的同时挥刀,斩开十几柄上刺的柱剑,再五六具后方腾空扑上来,似乎准备抱他下去的大尖。 脱身了。 小号柱剑在冰面上,被成群大尖死死压住,好不容易,才像艰难挣扎破网的鱼,脱阵跟来。 在空中伸手接住柱剑,韩青禹的身形落回冰岩上,正面而立。 到此,剩下的人才发现,虽然没有受伤,但是他的作战服上,赫然已经有三处被柱剑剑尖挑破的痕迹。 他差点就受伤了。 ………… 围绕着牵引场,大尖群一如预料的那样,没有追出来。 同时,韩青禹刚才轰开的那个缺口,也已经被彻底填平了,一眼望去,依然密密麻麻,如同沼泽,就好像它们完全没有损失一样。 在这种情况下,砍杀几十具大尖造成的破坏,连看都看不出来。 “呼……呼……”消耗有些超出想象,韩青禹深呼吸,好不容易平复了状态,转头,发现所有人都正看着他。 “怎么了?” 问完,低头,韩青禹自己才发现,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他脚下的冰面,已经积累了整一摊的血迹。 这一次,几乎所有人都看见了这摊血,包括阵列中的战士们。 青少校的这种流血状态,显然不是那几处作战服被挑破造成的,所以,他其实在这一次尝试之前,大概率是万刃来朝的时候,就已经重伤了。 只是他掩盖了伤势,一直到现在,才终于完全暴露出来。 “噗!”既然这样,也就不用再装了,韩青禹干脆喷了一口血,抬手抹嘴说:“特么的,不小心受了点伤。” 这特么的,叫不小心伤了点伤?! 点?! 所有人都在想,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距离太远了,柱剑牵引范围有限,我远程轰不到它。”韩青禹自己找话,继续说着,伸手指了一下牵引场。 牵引场在远处,四周被层层叠叠的大尖环绕着,填充得无比严实。 再还有,它外面笼罩的蓝光。韩青禹知道那其实压根不是什么科幻电影里的能量罩,而是一个超级源能重力场。 所以,在距离过远的情况下,脱手的柱剑很难触及到它,就算勉强能触及,在重重重压之下,估计也很难穿越它。 短暂的沉默。 所有人都知道,后面的大尖群正在包来,戴呃也在赶来……必死之局,时间不多了,他们能做的,只剩最后的尝试。 风暴团长往前走了一步,“按小王爷说的那个办法做吧。” 小王爷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就是一起上,但是,不是直接冲,而是先由韩青禹和吴恤等人打开缺口,然后溪流锋锐的战阵再嵌进去,撑住那个缺口。 高端战力组团,一步步往前攻,后方战阵就一步一步往前跟,往前撑。 这种情况下,战阵的作用只有一个,顶着缺口,阻止大尖群的流转和合拢,替高端战力团在大尖群里撑开一块“三明治”,让他们可以不用顾及身后,可以一直向前。 这种支撑,将以死亡为必然的代价,以顶住和拖延更长的时间,让高端战力团得以前进到一个可以攻击牵引场的距离为胜利,以一步步被吞噬,最终全军覆没为唯一的结果。 “胜利”的希望其实渺茫,但是他们只能去试,然后能撑多远,送高端战力团到多远。 “决定吧,青子,快没时间了。”古扎扎开口说了一句,说的既是战场时间,也是自己的时限。 这一刻,所有目光都落在韩青禹的脸上。 那些混账们……在笑。 带着最后终将赴死的释然,最后一次进攻的决然,还有最后一次可以“随你所向”的快慰,肆无忌惮地笑着。 那个曾经像是戏谑的誓言,他们做到了。 虽然最终还是没能青少校的旗帜,去往穹顶之上,但是至少,他们做到了,在追随他的路上,战斗至最后,成灰飞扬。 “决定吧。”“是啊,青子。”“决定吧,弄它!”混账们像在菜市场门口催促冲突双方快点打起来的无赖一样,乱纷纷地喊着。 一点纪律都没有。 一点激昂也没有。 “……”韩青禹抬眼,目光扫了一圈,等他们安静下来,犹豫、挣扎,也许三秒,四秒,开口,说: “让我再试一次。” 这一句的语气,像是恳求。 时间不多了,韩青禹想再试一次,最后一次。 其实,他觉得战士们还有机会活下来,内心的猜想和推理,或者说期待和幻想: 只要牵引场倒了,再戴呃被拼死,大尖群就会乱,会彻底溃散,那样的情况下,溪流锋锐也许还有一部分战士,可以活着离开南极洲。 “可是……”风暴团长开口,想说可是你的伤,可是这怎么试。 “我说了,我再试一次。”韩青禹很少用这种严厉的语气说话,尤其这个人,是他一直都很尊重的铁血硬汉风暴团长。 说完直接转身,韩青禹伸手,让锈妹把柱剑给他,再伸手,让吴恤把之前拿到,但是一直不习惯用的另一把柱剑也给他。 “你……打算怎么做?”小王爷困惑问了一句。 “打水漂见过吗?我打算,打一个水漂。”韩青禹语气轻松回答道。 ………… 一共四把柱剑,全部都完成了骨源渗透,可以牵引,韩青禹依然留了一把在冰岩上,立住,然后,把其中两把负在身后。 “这就是背后有四排勾钉的好处了。”本就没有说笑话的天分,青少校说了一个很没营养的笑话,只有自己笑了一下。 也不觉得尴尬,转头直接对温继飞说:“来!” 来,说完同时,韩青禹手中小号柱剑再次脱手,这一次,它被扔得更高,更远,最终它下落的位置,也必然更深入大尖群。 这个距离已经接近韩青禹柱剑牵引的极限了。 来,陡然间,“ongnong……”源能激荡之下,一阵音阶、频率诡异的声音响起,覆盖向大尖群。 溪流锋锐依靠“裙带关系”,从培训班带回来的四副大尖发声模拟器,第一次被拿出来,同时开始工作。 “戴呃已死!” “西线战场,戴呃刚被击杀了!” “戴呃死了!” “全军撤退!快,撤退……” 一直藏到现在的最后的取巧手段,不知效果,但是用了……大尖群乱了一下,温继飞在狙击镜里看见,它们似乎都愣了一下神,然后纷纷转头。 但是,它们转头的方向并不一致。 这大概说明戴呃并不在阵中,或它们也不知道它在哪,至少,它们暂时没有接到否定的消息和指令。 不管怎么样,机会,缝隙里的机会也是机会。 高空中的小号柱剑落下来了,落进大尖群,被周边反应过来的大尖群,一拥而上压住。 “轰!”战刀流光,韩青禹的身形,再一次轰进大尖群里。 在一个比刚才更远的位置,再次轰出一个缺口。 但是,不同于刚才,这次他没有在那里作战。 黑色的大尖群上方,蓝光的流光一闪,第二柄柱剑脱手,几乎平射而去。 这次,韩青禹也没有等它落地,而是直接跟了出去,一样飞射于大尖群头顶。 沿途无数的柱剑斩向他,无数地大尖跃起来,扑向他。 依靠自身实力,以及最后一把柱剑的近身牵引,不断小范围位移,韩青禹的身影,如一道曲折的闪电在闪避,没有人能看清他的动作,但是,都看的到他在向前,一直向前,直入大尖群深处…… 可惜,“当!” 青少校人没被斩下来,但是,前方平射的柱剑,最终还是被两具红肩斩中了。 当一声掉进大尖群里。 人随柱剑,开始出现下落趋势…… “轰!”韩青禹单刀斩过去。 侧身翻身斩,左手战刀劈出,斩中红肩柱剑,稍稍弹起的同时,右手“嗖”,最后一把蓝光柱剑脱手而去…… 而后,人在大尖群中,只是点了一下,身随柱剑再去。 往大尖群深处去。 往牵引场而去。 819.我们,去接他 韩青禹刚才告诉小王爷,说他准备打一次水漂。现在,他人在大尖群头顶,如一颗打水漂的石子,正越荡越远。 “……混账!”眼睛死死地盯着狙击镜,温继飞骂这一句的时候,心态其实有些崩塌。 此时的青子,深入大尖群已经太远了。 而且,他刚还把身上最后一把蓝光柱剑也扔了出去。 这把柱剑,原本应该是他回头的保障。 看这架势,这混帐似乎一早就拿定了主意,想尝试直接触碰牵引场。温继飞猛地想起,青子曾经说过,他能直接汲取源能场的能量,多年前,他们做融合度检测的时候,他还曾经把蔚蓝的大型源能场,直接干灭了。 那似乎确实是一个办法。 可是,他现在受伤了啊,前方距离依然不短,他能碰到? 就算能碰到,面对这样一座超级牵引场,几乎凝成实质的磅礴能量,他真的可以与之碰撞,身体能够承受得住? 他,还能回头吗? “全体都有!”想到这里,右手单手托枪,温继飞左臂抬起,示意说:“准备接应。” “是!”一声整齐的回应。 阵列向前,以吴恤、西奥尔多和维泽三大超级战力为首,溪流锋锐几乎在一瞬间完成结阵,踏下冰岩。 锋矢阵,箭头所指,正是青少校的归路。 ………… 此时,韩青禹与牵引场之间的距离,已经只剩不到300米,近了,但是身体因为受伤和连续的爆发,也已近强弩之末。 蓝光柱剑仍在前方飞射,韩青禹人随其后,无数的柱剑在这个过程中从下方刺向他,无数的大尖腾越起来,扑向他。 “呼!要么老子吞了你,再斩戴呃!要么你直接撑爆老子,同归于尽!” 剑尖划破皮肤的疼痛感,让意识保持清醒,韩青禹的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那座正在他眼中不断放大的牵引场。 但是,“轰”,几乎同时间炸响的十余道源能爆发,凝成一声。 牵引场外部蓝色光罩,陡然向外膨胀了一下,蓝光骤然变浅,又复原。就这一瞬间的变化,十五具红肩,已经从牵引场高处扑出,原来牵引场里,还有红肩埋伏。 15具,3排,每排5具,红肩群梯次而下,身在空中,举剑劈落,正面阻截。 “当!”蓝光柱剑首当其冲,被直接斩中,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情况下,没有丝毫抵抗,应声掉落进大尖群里。 而韩青禹的身形,似乎因为惯性太大,不受控制,仍继续撞上去。 “青子!”包裹着巨大担忧的呼喊声,在源能的激荡下,刚漫过大尖群头顶。 视线中,韩青禹的身体姿态,已经突然由直打横。 同时,源能再次强行爆发。 “噗!”人在空中,在未受攻击的情况下,自行喷出一口鲜血。 “嗖!”刚刚落进大尖群里的那把蓝光柱剑,应声而回,韩青禹伸右手接剑,握住同时挥臂向后,“嗖!” 柱剑如电射向后方,他的来路。 稍迟半秒,他人也随柱剑倒射而来。 “还好,尝试不成,至少这混帐还想着回来。”温继飞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只一瞬,又紧张起来。 因为以青子现在的位置,还有他的身体情况,他的归路,怕很难如去时那般顺利。 ………… “戴呃已死!” “牵引场已破!” “跑!” “快跑,各自寻找生路,活下去。” 四副大尖语言模仿器再次开始工作,制造混乱。 阵列前方,高端战力团的每个人,都已经将源能潮涌推至巅峰,随时准备扑杀进去,扑向牵引场周边,那个也许可以吞噬他们一千次的恐惧大尖群。 后方阵列,蓝光连片,所有战士爆发,蓄势,做好了最后决死的准备。 “我们,去接他。”全军频段通话,温继飞沉声说道。 “好!”战士们说。 这一声余音未落,“嗡!”突然,远处牵引场一声嗡鸣。 众人带着困惑抬眼看去,蓝色光罩正面某处,正在往里凹陷……画面就像是有一只拳头,重重打在一块巨大而透明的蓝色橡胶上。 那显然不会是拳头。 当这样的画面出现,现场、后方,普通世界,几乎所有人都在很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 那是刀。 青少校的刀。 就算是刚才那样的情况,他依然做出了攻击。右手接住柱剑向后射出的同时,他的左手,死铁战刀脱手。 那才是他强行爆发至吐血的真正原因。 一记拼尽一切的超级锈妹梨涡斩! 流光战刀几成无形,划着巨大的弧线,绕过正面阻截的三排红肩,轰向蓝色光罩。 轰击的点,正是刚才红肩群出来的位置。 “嗡!”蓝色光罩再一次嗡鸣。 凹陷仍在。 这说明,刀与源能场的角力仍在继续……破与不破,似乎只在毫厘之间。 “破啊!”战士们在心底喊起来。 “破啊!”他们最终喊出来。 “破啊!”蔚蓝的指挥部在呐喊,科研所在呐喊,医疗站在呐喊。 “破啊!”全世界在呐喊。 “破啊……”韩青禹也在心里祈求,身形倒射的同时,他的目光依然死死看着牵引场方向。 眼中神采,从决然、期待……到最终黯淡。 人在大尖群的头顶倒射,青少校几近绝望,闭了一下眼睛。作为战刀的主人,他最先知道了结果,同时他还知道,自己已经不会再有下一次尝试机会了。 “当!”死铁战刀最终失去力道,凌空坠落,落进大尖群。 而牵引场的蓝色光罩未破。 终究,他还是失败了,大概也很难回去。 这一击不成,意味着很多,其中最大的一份痛苦,源自于韩青禹知道,当自己最终没能做到,后续将会发生什么。 “铿!”撑住,睁眼,身上最后一柄战刀拔出在手。 身体开始变重了,开始下坠,蓝光柱剑被重重阻截、压制,带不了他离开了,韩青禹知道,自己很快就会落进大尖群里。 最后一点时间,身在空中,拧头回望…… 溪流锋锐来了! 来接他! 然后,不回头, 陪他去牵引场, 送他去牵引场…… 漫天的源能轰响中,4500人,一个箭头状的战阵,不顾一切地刺进大尖阵地。 隔着重重大尖群,韩青禹看到吴恤的身影,第一个轰进来。 ………… 穹顶榜最新排名第七,溪流锋锐第二战力,人类巅峰超级……这是直接开启濒死潮涌的吴恤。 “轰!”黑色身形落地,黑色长枪顿地。 吴恤身体四周,整一圈大尖,第一时间凌空倒飞出去。 同时,“咔……咔咔咔咔咔咔!”异响声起,连绵不绝。 吴恤身体四周,尤其身前,成片的大尖,在这阵异响声中,全身铁甲塌陷,身形下挫,轰然倒地。 源能重力场。 这一运用不光大尖会,人类也有几个高手掌握,其中,吴恤可能是最熟练也最强的。 缺口轰开了。 “杀!” 溪流锋锐的战士们冲进来,两面顶住,撑住缺口。 高端战力团继续轰杀向前,杀向韩青禹落下的位置。 820.冰下城,刘世亨(补1) 韩青禹的第二次尝试,拼尽了一切,最终还是失败了。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于他而言其实很少出现。就算是当年的喜朗峰事件,对上初代星耀家族,他虽然处于弱势,至少仍可以快意恩仇。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4500名伤痕累累的战士,最后依然走上那条必死的路。 溪流锋锐最终还是用上了“小王爷的办法”,用命,往牵引场填。 只不过在于战士们的心理而言,现在,他们才不是为了这个世界,去赴死攻击牵引场,而是去接溪流锋锐的青少校。 这个理由让土匪们感觉舒坦多了。 当韩青禹的身形在大尖群中坠落,溪流锋锐的锋矢阵,在吴恤等高端战力的带领下,也如一个箭头,最终刺进了那片黑色的地狱。 拒绝者的卫星影像,无声而略嫌驳杂的画面,清晰地将战场上正在发生的一切,呈现在全世界眼前…… 溪流锋锐在向前,高端战力轰开了一口缺口,轰出一条向前的路。 战士们快速冲进来,切换防御阵型,抵背而战,两面撑住,阻止大尖群流动的沼泽合拢。 黑色的地狱里,冰面再次露出来,映射[]天空的极光。 光的部分,如一个等边三角形,以上角为指向,不断向前延伸,渐渐变得越来越狭长。 这个动态但是无声的画面,持续了足足二十秒,期间一丝声音都没有。 但是,“砰!砰!砰!”这也许是人类历史至今,最一致,最沉重,也最剧烈的一次集体心跳。 所有人都已经看到了,对比的画面里,溪流锋锐的4500人是多么的渺小,所有人也都知道,他们是去做什么,又正在经历一场怎样的战斗,最后将会遭受什么。 至这一刻,哪怕是普通世界里最盲目的人,都已经乐观不起来了,因为他们刚看到,青少校的身形如一道孤独的流光,坠进大尖群里,被一片黑色的沼泽淹没。 ………… “帮帮他们。” “帮帮他们。”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想想他们为我们做的,帮帮他们……” 全世界,前线后方,普通人,蔚蓝的人,军部和科研人员,无数人都在问着同样一个问题。 就连总部议事会,都有一部分议员哭泣着站出来提议救援,虽然他们并不能在提议的同时,给出任何一个稍有可能的救援办法。 ……无法救援。 其实,这本就是一个,多数人都早就已经可以预见的场面,是救赎攻势在整个南极战略上,注定的使命和结局。 溪流锋锐6000人的结局和命运,也早在他们选择从东线海岸出发的那一刻,就已经明确了。 只是,这一刻当这一幕真的出现,当那种悲壮、绝望和残酷,真实呈现在全人类的眼前,它依然难以让人理性地接受。 蔚蓝总部,科研系统的战时会议现场。 折秋泓突然停止了自己关于炎朽特性的发言,低头沉默,一秒,两秒……两秒后她转身,迈步朝会议室大门走去。 “折小姐?!”埃尔伯在身后站起来,满脸困惑地喊她。 “抱歉,埃尔博先生,我现在需要一艘源能飞船……请派给我一艘剑鱼级,医疗团队和器械我自己有。”折秋泓背身停在会议室门口说。 这一刻,在场所有远航人员,都在看着她,用眼神和各种方式,表达他们的错愕和不理解、不赞同。因为这根本就不符合远航的利益,也一点都不符合折秋泓过往的性格、作风。 但是,所有这一切,都被他们伟大而应命果断的领航人,完全无视了。 折秋泓理性的一生,第一次被一种冲动主导…… 她要去南极。 “你,折医生要去南极战场吗?”埃尔伯当然知道折秋泓之于源能世界的医学地位和能力,同时他也知道,她曾经在溪流锋锐,生活过三年多,“可是现在,我们的飞船根本进不去。大尖的飞船群在外围疯狂阻截,就连陈军团长,一直都没有机会进入战场……” “我知道。”折秋泓说:“但是,也许机会会出现呢?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还是请你们给我一艘飞船,我可以带人去外围等。” 她想要在救治机会出现时,第一时间出现在战场,那样,也许就多一个人活下来。 作为蔚蓝总部科研系统的大佬,调配一艘剑鱼级飞船的权力还是有的,只是责任不小,葬送飞船的关联责任不小,葬送折秋泓的责任和损失,一样不小……埃尔伯犹豫了两秒钟: “好。” “谢谢。”折秋泓转头道谢,然后再次转回,径直迈步离开会议室。 她要去南极。 去用自己的双手,捂住故人们流血的伤口,告诉他们,溪流锋锐依然拥有这样一个朋友,她是这个世界最好的医生。 ………… “叶哥”,冰下城,刘世亨靠在沙发上,抬头示意一眼高处说,“感觉到了吗?上面好像干起来了。” 叶简也向上看着呢,收回目光点了一下头,“嗯。至少有一个穹上级,或半步穹上,在那里全力出手,要不然源能波动不可能达到我们这里。” “哦,可是你说过,那个牵引场很恐怖,上面的大尖也很多……草,不会是青子吧?!”刘世亨一骨碌坐起来,目光直直看着叶简。 他知道这次青子他们会来,知道很久了,但是真的人来了,距离这么近,还是有些慌乱无措,而后担心。 “有可能啊,反正不是陈不饿或者波臣,就是他了,总不成这一年蔚蓝又出来新人触及穹上。”叶简一只手搓着下巴,说:“其实按这个名单去猜,应该就是他了。” 这意味着在上方攻击牵引场的部队,很大概率真的是溪流锋锐,青子、瘟鸡、锈妹、贺堂堂他们…… 像堂堂这种菜鸡,上去估计就是送死吧? 刘世亨心里胡乱一通担心,抬头盯着叶简的眼睛,“所以,叶哥还是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吗?” “我?”叶简用手指向自己示意。 “是啊,你不总说,你至少也是半步穹上吗?说你也想碰一碰戴呃,还说你就算离开蔚蓝,一样砍大尖。对了,你还说你很欣赏瘟鸡。” 点头,点头,点头,点头,叶简认可了刘世亨说的每一条,然后苦笑:“那我也得上得去啊!” 他示意头顶几千米的冰川,说:“别忘了,冰下城已经被彻底封死了,而这里唯一做主的人,叫做Ne。你跟我这拱火,还不如多跟爱丽丝吹吹枕边风呢,毕竟她才是整个冰下城,最能和Ne说得上话的人。” Ne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找世亨少爷聊过天了,大概从他和爱丽丝跨出那一步开始,就不再找他去蓝色小教堂闲聊。 这家伙作为雪莲的创始人和领袖,首先跟蔚蓝敌对是肯定的,希望大尖大规模降临,也是肯定的,但是长期交流下来的感觉,刘世亨觉得他并不能被认为是彻底的尖奴和尖狗,他的最终计划,还是要跟大尖干的,只是不是现在。 “你怎么知道我没跟爱丽丝提过?”刘世亨神情担心失落一下,说:“我跟她说过好几次了,可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就一个秘书而已,说话还不够以前的我嚣张。” 爱丽丝站在小教堂里。 独自一人站着,但是蓝色的氤氲里,三个意识都在。 相对刘世亨和叶简,他们对上面的情况要更清楚许多。 “做点什么吧。”爱丽丝抬头说。 但她这样说,其实并不是因为世亨少爷的托付,而是因为,爱丽丝需要韩青禹那些人下来。 故事开始的时候,她将刘世亨视作命运的变数,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他背后的这些人。 他们总是能改变一些东西,不管这次,他们能做些什么,对于三个意识生命中必死的爱丽丝来说,无疑都是一次有益无害的尝试。 至于他们是不是会死,爱丽丝并不在乎,哪怕她知道,世亨少爷会因此伤心。 空气保持着平静。 因为意识相通,爱丽丝能够感觉到Ne对此的态度,他似乎并很不在意,也没有主张,他竟然在这个时候,专心致志地思考着那座巨型牵引场的构造。 “不!”尼科拉粗糙而沙哑的声音响起,说:“我们应该耐心等待,到最后才去收获一切。” “是么?”爱丽丝声音一冷,“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那个叫做沈宜秀的唯一成功实验体,现在应该也在上面,如果她死了,你可能就将永远害怕我……” 轰!意识世界里突然而起的一次愤怒狂暴,尼科拉猛地急躁起来:“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作为三个意识中最强的一个,尼科拉一直自认有能力在意识互通的情况下,依然保守一些秘密,比如它对唯一成功实验体的期待和想法。 它想用那副全人类最接近大尖的身体替换爱丽丝,同时彻底吞掉Ne的意识,真正独立出现在人类与大尖的文明战争中,而后,去创建一个完全属于它的,以它为造物主的全新族群。 “我猜的。”爱丽丝笑了一下,结合Ne对沈宜秀一直以来的注意,她在刘世亨日常关于锈妹的描述里,很早就做出了这个判断。 “是么,那么你还猜到了什么?”尼科拉的情绪变得有些警惕。 因为,它还有一个更大的秘密,关于蔚蓝星球上那些被搜集的炎朽遗骨,到底在哪里。 那是连Ne,现在都还不知道的隐秘。 PS:抱歉,太痛去医院了,我慢慢补。 821.再战戴呃 “没了。”爱丽丝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推理知道的事情仅此而已。 伴随这个动作,她的身体状态重新放松下来。而刚才的那一刻,当尼科拉陷入恐慌、愤怒和警惕的时候,这副身体也是紧绷的,甚至眼神狰狞。 如果按一定时间计算,这具身体的主导权,其实在尼科拉的手里,它想要就能完全控制,只是这种完全控制的状态,暂时还不能长时间的维持罢了。 多数情况下,它也不敢在主导身体的时间里做太过分的事,因为怕爱丽丝事后寻死。要不然,世亨少爷早就死了,尼科拉对他的厌恶超过这个世界任何一个人类。 爱丽丝当然知道尼科拉刚才在担心什么,就像她注意到,对话的一瞬间,属于ne的注意力也转了过来,倾听和观察尼科拉的反应。 关于遗骨的问题本身并不是隐秘,隐秘在于,它到底在哪。 这件事被尼科拉埋在了意识的最深处,全力守护。 “那么,我的提议呢,怎么样?”爱丽丝抬头,示意头顶的冰川,冰川之上就是大尖牵引场,那里正在发生一场绝望的战斗。 “不。”尼科拉再次拒绝,这位曾经大尖种族的先贤,如今早就已经不再把自己当作大尖了,当然它也不会站在人类这边,“唯一成功实验体不会轻易死去,她的身上拥有生息源能块……” 所谓生息源能块,即是锈妹在喜朗峰大尖主舰内得到的那块玉骨,这是第一次有人提起它的命名,那似乎是一种作用特殊的源能块。 玉骨对其他人类几乎无效,但是可以快速修复锈妹的伤势,不止如此,它这些年还一直默默在修补锈妹那副残破的身体。 长期消耗下来,玉骨已经所剩不多了。 “要是那东西已经用完了呢?”爱丽丝并不放弃,继续说:“或者她在战斗中被直接撕碎了,生息源能块也挽救不了她。” “不,他们会保护她,用一切保护她,就算死,她也一定是最后才死去的那个。所以,我不急。” 尼科拉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不带任何感情或情绪的。 但是,就是这么客观的一句话,让爱丽丝突然一瞬间感觉是那样的美好,那样的让人羡慕。 也许尼科拉是对的,因为,在世亨少爷日常关于那群人的描述里,这个被称作锈妹的女战士,似乎也是这样,一直被他们一致地爱护着。 好吧,我好像有点妒忌了。爱丽丝在心里嘀咕。 “而且,你知道在那座牵引场里,有多少生息源能块吗?!”尼科拉的声音继续响起,继续说道:“因为她唯一而特殊的体质,那几乎就是一座生命源泉,只要她进入牵引场,她就是几乎不死的。” ………… 冰川之上的人并不知道这一切,如果知道,他们也许会拼尽一切,将锈妹送进牵引场。刚才韩青禹就该把她绑在身上一起带去。 而现在,正如尼科拉所预料的那样,哪怕是在这样残酷而惨烈的战斗中,溪流锋锐从核心团队,高端战力团,再到普通战士,都会下意识地去关心锈妹所处的位置,努力保护她。 尽管从没人在公开场合谈论或承认过,但是,那个铁甲下孤独而可怜的小女孩,其实一直都是溪流锋锐心头肉,哪怕她本身,是一个比他们多数人都要强大的战士。 “青子……”源能激荡,锈妹几乎一路都在喊,就像是怕青子在大尖群里,会失去方向一样。 一具红肩从侧面而来,“颂!”铁甲在爆发声中冲出去。 但是“唰啦”,一副如僵尸般的身躯,快速挡在她的前方。 维泽的身体被红肩的柱剑划破了,有伤口,没有血。与此同时,他手里的战力也划开了那具红肩的手臂。 死气特性侵入,红肩受伤的手臂迅速干瘪,失去生机。 混乱的战场上注意到这一幕的人很少,如若换一个场合,可能全世界都会震惊于维泽死气特性的强大和恐怖。 这也是维泽晋升超级之后,第一次在战场上使用他的特性,之前,就算是溪流锋锐艰难奔袭的一路,他都没有使用过…… 其中隐秘,除他本人外,就只有温继飞、韩青禹、吴恤、小王爷四个人知道。 “噗!”一截黑色的长枪,从背后贯穿了那具受伤的红肩。 吴恤抽枪转回,一身伤口,继续带头向前……溪流锋锐继续向前。 “砰!砰……”一路枪声不绝。 此时的溪流锋锐,已经有好一会儿看不到韩青禹了。 视线被高大而密集的大尖群阻挡。 韩青禹也看不到他们。 双方只能按照之前的位置记忆,对向进攻,争取会合。 “砰!”一颗源能子弹,突然划过吴恤的眼前。 “偏了!”温继飞愤怒的声音随后传来。 就是在这样紧张的情况下,吴恤还是带着溪流锋锐,走偏了。 温继飞开口时的心情,非常生气,堵得胸疼,气得要死,但是…… 半秒后, “哈哈哈哈……” 从战阵的最前方,一直到到最后方,混账们突然都笑起来,在决死的战斗中,一边苦苦支撑,一边大声肆意地笑起来。 大尖的柱剑砸碎了他们的手臂和肩膀,剑尖捅进胸膛,他们笑着,挥刀,血从嘴里喷出来…… 人向前扑。 倒,他们也要倒向大尖群那边。 ………… 韩青禹听到他们的笑声了,从掉进大尖群开始,他就没有追求过击杀,唯一做的,就是尽量护住自己的身体,然后用尽一切力量,努力向溪流锋锐过来的方向前进。 当然,就算是这样,他经过的一路,依然倒下了满地大尖的尸体,同时他自己的身体上,也多了很多伤口。 在这种战斗环境下,但凡是不致命,不影响行动力的伤,韩青禹都会选择承受,以此换取大尖阵型的松动和继续向前的机会。 刚才的那次爆发耗费太大了,同时加据了伤势,将源能潮涌保持在稳定状态,韩青禹抓紧一切机会,在调整自己的状态。 手上只剩一把战刀…… 但是,柱剑。韩青禹一路都没用停止过对蓝光柱剑的感应,终于,两把柱剑,同时出现在他的感知和控制范围内。 也许因为距离近了,也许因为刚才重重压制柱剑的大尖群,被拉扯开了,韩青禹试着扯动了一下,柱剑轻移。 他并没有着急让它们过来,因为潜意识里一直有一道阴影,一份警惕存在:戴呃可能要赶到了,甚至可能,它已经在了。 “青子小心!”另一边,温继飞突然猛地朝天喊了一声。 其实依然看不到人。 喊他,是因为温继飞也保持着同样的警惕,同时,他注意到了另一件事:大尖群的防御,突然变得有序了很多。 “颂!”声落同时的冒死腾空。 五声爆发,凝成一声。 温继飞腾空。 四周,顶级战力许十良带领另三名与他一起腾空,将他护在中间。 腾空后,温继飞的身体在快速转动,狙击枪随之转了一圈,狙击镜里,四周战场画面快速掠过…… 温继飞在找戴呃。 那东西比其他大尖高大不少,外形也有区别,按说不难发现,但是大尖群毕竟太密集了,如果它矮下身体…… “……恤儿!”“砰!” 温继飞出声,同时开枪。 这一次,吴恤并没有走偏。 喊他,是因为温继飞的视线里,陡然一具几乎成的虚的高大身影,正俯身而来,在前冲出手的过程中,渐渐立起来。 戴呃! 它真的在。 只是出乎预料,它潜伏攻击的目标并不是韩青禹,而是吴恤。 “嗖!”柱剑侧面而来,直刺吴恤后心。 “轰!”吴恤爆发转身,病孤枪横着一架。 “当…欻啦!”碰撞之后,柱剑擦过枪杆的声音刺耳。 借助碰撞带来的冲击力,吴恤飞速在退,不惜以后背撞向大尖群。 但是,他的速度对比戴呃依然存在差距,柱剑剑尖向上,“噗”,刺破,刺进吴恤胸口,继续而来…… 至此,没有人能来得及出手帮忙。 只要柱剑再进少许,吴恤就被刺穿心脏,会死。面对这种伤势,他的修复能力也来不及救他。 以双方的速度对比,这件事会在一秒之内发生。 但是,戴呃突然停了,突然间不再向前,而是快速站定,收回柱剑,转身,横架。 “当!”一柄小号的蓝光柱剑,在刺入戴呃右肩胛骨前不足一米位置,被撞落在地。 同时,“颂!”声音来自反方向,吴恤那边。 韩青禹的身影在低空擦过吴恤的身侧,双手斩,战刀劈落。 “当!”再一声锐响,戴呃迅速转回,再一次挡住了韩青禹的偷袭。 但是因为蓄力不足,巨大的身形被斩退除去十余米,才在滑行中勉强站住。 同时间,韩青禹也因为碰撞后后继乏力,身形落地。 站着,“噗!”喷出一口鲜血。 战场在这一瞬间,形成了对峙: 一具高大而魁梧的异族,至少四米多,手持巨大柱剑站在溪流锋锐的阵型里,不动手,沉默看着对面。 在它对面不到二十米,一个对比之下显得很小的人类身影,背对大尖群,站在那里,一手持刀,微微仰着头,也看着它。 那具高大的异族被称为戴呃,是目前人类所见过最高等级,最强大的大尖。 那个人,叫做青少校,一年多前,他在大洋洲海岸的天顶,曾经杀过一具戴呃。 “咕噜……”戴呃开口,突然说了些什么,大尖群的运转,渐渐停止了。 溪流锋锐的战士们,也暂时停了下来。 822.让堂堂来 战场诡异的静止。 溪流锋锐不攻,是因为他们已经会合了韩青禹,实现了第一步的目标,至于第二步,进攻牵引场,在有戴呃在场的情况下,似乎变得更不现实了。 反而大尖群停止运转让人有些想不通,按理说戴呃到场,它们没有理由不趁机继续进攻。 一手战刀,一手掏出相机,刚才完全以战士的身份参战,艾希莉娅也受伤了,不过她还是记录下了眼前的这一幕: 青少校浑身都是血迹,血从他的面颊上滑下来,从他的手背,指尖和战刀上滴落……作战服有几处破口,单手持刀,他背对大尖群而立,微微仰头,目光坚定地看向对面。 那里,仅仅二十多米外,戴呃身躯庞大,铁甲狰狞,右手巨大的柱剑支地,一样看着他。 “它……知道我伤了,想先跟我单挑?”韩青禹倒是期待戴呃愿意这样做,因为相比自己独力对抗戴呃,他更怕它攻击其他人。那样他很难完全阻止。 而且先一对一的话,也许一会儿佩格芒特也能赶到。 粉毛讨厌鬼突然而诡异的强大让人难以理解,但是事实,他就是在西线,一力抗衡戴呃,不落下风。 他如果到来,可以改变很多。 “对哦,它不怕佩格芒特赶到,和我联手杀它吗?” 韩青禹想到这里的时候,冰面“嚓”,“嚓”,柱剑拖地,戴呃往前走了两步,这让双方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近。 “我知道你,一个被寄予了很大希望的人类,你杀了庞格勒斯。”除了嗓音嘶哑、低沉,说话没有语气之外,戴呃的表述已经几乎与人类无异。 微微点头,韩青禹笑了一下,“所以,你准备为它复仇吗?” “复仇?不,我们的文明里没有这种可笑的情绪,死亡说明弱小,弱小就应该接受践踏、失败和杀戮,这才是我们的逻辑。”戴呃认真说道。 韩青禹:“哦。” “所以,没有复仇,有的只是你受伤了,伤得很重,我现在可以杀死你。”戴呃说话的同时,手中柱剑缓缓提起。 “原来是这样,好吧……你可以试试。”韩青禹回答,同时微微偏头,阻止身后蠢动的吴恤、维泽和锈妹等人。 “是的,我马上就会这样做。只是我突然想说,在我研究人类的过程中,我为你们那种种奇怪的情绪着迷,仇恨、热爱、牵绊、痛苦和无助,这些都太美妙了,不是么?” 戴呃突然说了一段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如果现在是温继飞或者小王爷,包括刘世亨、杨清白,他们估计会和戴呃聊起来。 而韩青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至于吴恤和贺堂堂,他俩应该等不了这么多废话,一早上去干起来了,或已经死了。 “我依然视你为牵引场最大的威胁,就算刚才那个粉色的人类,让我很意外,他和你们,已经破坏了我的计划。” “我认为我没有那么快杀死你,就算你已经重伤。” “我想,你一定很想保护他们,甚于保护自己。” 戴呃突然回归机械化的陈述,转头示意溪流锋锐的战士们,他们现在彻底陷在大尖群中。 “所以,当他们不断被碾碎,你一定会很痛苦。” “我将逼迫你离开这里战斗。让你无所见,想象他们在不断地哀嚎和死去,你一定会分心,感到绝望。” “然后,我会杀死你。” 戴呃低沉的嗓音在整片战场回荡,它坦白得让人绝望。 这一次韩青禹没有开口,他知道自己的情况,根本无法主导这场对决,也知道自己内心的恐惧。 同时,他虽然恢复了,但是,属于十八岁韩青禹的一些情绪,被保留了下来,让他不如曾经冷血和果决。 戴呃是对的,它所描述的,正是韩青禹现在最恐惧和无助的一种状态。 “呵呵,说来说去,还不是怕粉毛到了,两个人联手杀你。”小王爷捂着伤口,仰头嘲讽了一句。 戴呃转头看他,看了一秒,转回看向韩青禹,“你是对的。所以,我需要先迫使他离开,杀死他。然后再看那个粉色的人类到来之后,是选择来寻找他的尸体,还是留在这帮助你们。” 话音荡开的同时,“轰”,戴呃爆发,柱剑劈斩。 韩青禹横刀一架,“嗡”,整个人被激荡的源能轰向空中,向后飞射。地上的柱剑射来,攻向戴呃右肩胛骨,戴呃挺身拔高,用后背硬接了这一剑,同时整个身体借助撞击的力量加速向前,斜身再斩…… 韩青禹身在空中,凌空再接。 身形不受控制,再退,戴呃冲击的力量太大了,即便是柱剑,也拉不动他。 至此,正如它所说的那样,韩青禹正在被迫离战场。 倒飞的同时,目光无助而担心地向下看了一眼,那里,大尖群如同沼泽,已经重新开始运转,溪流锋锐不足4000人,被死死围困在其中,不断地碾压,碾压…… “别管我们,青子。在哪打都一样,不要多想,杀了它。”越来越远的视线里,温继飞喊道。 “只有你忽略这一切,专注去战斗,杀死它,我们才有最后一丝生机,明白吗?韩青禹!”小王爷大声的吼道。 “我会守着他们,等你回来。”吴恤说。 “别特么婆婆妈妈的啊,我们的……King!”最后一声,战士们在绝命地扑杀中,集体大声地吼道。 人在狂风暴雨般毫无间隙的进攻中,不断地勉强招架,不断地后退,最后,一道蓝光从侧面阵中飞来,落在韩青禹手里。 一把战刀,一柄大号柱剑,重伤之下的韩青禹,要去赴他单独的战场了。 “让粉毛不要来!”这是青少校留给这片战场的倒数第二句话。 如果佩格芒特赶到了,让他不要来找我,这是命令。 哪怕与戴呃的这一战,他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几乎肯定会败,所谓战斗,只剩他能支撑多久的问题。 “想办法,让堂堂来。”最后一句话,韩青禹喊道。 这一句听懂的人很少,很多人感到困惑。 温继飞和小王爷听懂了,听懂的一瞬间,整个人身心颤栗,不敢告诉任何人…… 因为,青子这句话的潜台词是: 堂堂, 要是我杀了戴呃,你吃了它。 要是我快要死了,你吃了我。 两者之中,不管最终吃掉哪一个,贺堂堂都确定会成为一个超级恐怖的存在。 823.西线不归的人 戴呃懂得利用人的情绪和心理了。 而恢复后的韩青禹,表面上看起来远不像以前那样冷酷和果决……没有几个人知道,其实他更狠了,对自己。 韩青禹的最后一句交代,至目前为止,依然只有温继飞和小王爷听懂了。 渐远的视线中,一块巨大的冰岩崩碎,戴呃庞大的身躯依然可见,而青少校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漫天冰雪中了。 只是源能的碰撞仍然不断传来,让他们知道,他仍在战斗。 “怎么是堂堂?!”锈妹在厮杀中开口,满是担心和不解。 跟她一样对此感到困惑的人有很多,因为,这场与戴呃的捉对厮杀,青子看起来并没有寻求支援的想法,他刚才的第一句话就是如果粉毛来了,让他不要去。 就算他想要援手,先解决戴呃吧?那这里也许,也就吴恤能帮忙扛一扛,再维泽有机会偷袭一下? 可是,韩青禹分明不想带走现场的高端战力。 为什么偏偏他会点名,让贺堂堂跟去呢?那个级别的战斗,这家伙按说一点都帮不上忙才对! “终于,我的实力已经得到青子的认可,进步到可以参与对戴呃的战斗了吗?我能帮上忙?我能帮上忙!” 全场,此时可能只有贺堂堂本人,一点都不困惑。 这一刻他只觉得激动,激动得汗毛颤栗,手臂起鸡皮疙瘩。 “那什么,我去了怎么搞啊?!”膨胀之下的最后一丝理性,贺堂堂找到温继飞,着急问道。 混乱的战场中。 温继飞蓦然转头,看向他。 这一眼里所包含的情绪,是贺堂堂注意不到,也看不懂的。他不知道温继飞即将交代的话,有多难。 这一刻,若不是还有溪流锋锐的4000名战士在这里,换成温继飞个人,他死都不会执行这件事。 他想拉住青子说不,想说我们再商量商量好不好,大不了,一起死啊。 可是,人已经远去了,通话器里也再没有声音传来……这也许就是他们今生最后一次对话,也是他对他的最后一次交代。 刚才那一句,让堂堂来,韩青禹并没有点明说话的对象,像是对溪流锋锐所有人喊的。但是温继飞知道,那句话,其实是对他一个人说的。 因为青子知道他能听懂。 因为现场的指挥是他。 因为,韩青禹那个混账还知道,最终,温继飞一定会按他说的去执行,并且努力做到最恰当,最好。 “你……就跟着他们,什么都不用做,跟住。”温继飞顿了顿,似乎很艰难才让声音从嗓子眼里冒出来,说:“然后,青子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什么?”贺堂堂没听清。 “跟去,青子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温继飞重复了一遍。 “哦。”心说这简单啊,这样我就放心了,贺堂堂点了点头。 他的速度肯定是远不如青子和戴呃的,但是毕竟他们还要打架,青子肯定也会设法拖延……贺堂堂只需要跑就好,看不到人,他还可以跟着声音跑。 “记住,是青子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哪怕你因此会疯掉。”温继飞说完的同时已经偏过头不看贺堂堂……通红的眼眶里满是水光,咬住挺住。 他只能说到这里,不然,他怕堂堂会蒙掉,怕现场会有太多人,因为接受不了那个想象中的画面,痛苦犹豫,无法执行。 “放心吧,疯不掉,老子今天死都不怕……”贺堂堂用力拍着胸脯,心说这叫什么话啊,今天就算只能为青子挡它一剑,老子都含笑九泉。 “那就好……送他出去!”温继飞挥手,高端战力团以吴恤和维泽为首,集体决死爆发,突然向侧翼全力突击。 他们也不懂青子和温继飞为什么会这样决策,为什么选择贺堂堂,但是既然他俩都这样决定了,他们就全力执行。 陡然开始的突击,迅速杀出了一段距离。 但是大尖群依然很厚,很密,突击的路线上更多的大尖正在涌来,填补缺口。 他们自己出不去…… “呼!”按小王爷布置的办法,后阵风暴团长等人合力,用之前拖巨型死铁块的大雪橇,像投石机一样,突然把贺堂堂甩飞出去…… 这种突围方式,要是换成一般战士,出去也活不了。因为落地位置和沿途,都依然有不少大尖在活动。 还好,现在的贺堂堂,已经是顶级巅峰了。 人像炮弹一样落地,冰面震碎,贺堂堂一路借助惯性滚翻,滑行,站起来,在所有人遥送的目光中,快速斩开身后扑上来的几具大尖,顺着战斗声音传来的方向,拼死狂奔。 “等我们回来!”人去,他自信满满的声音,在风中传回。 4000人,少了一个,两个……100个。 至现在的情况,溪流锋锐早已经明确知道,自己绝不可能继续攻击牵引场了,他们的内心,甚至早就已经不抱希望,不奢求还能活下去。只是因为那个叫做韩青禹的人,似乎还没放弃,还在努力……所以,他们也坚持,改为了活下去而战。 也许等他回来。 也许各死一方。 牵引场下,重新运转的大尖群,如同黑色的沼泽,继续倾轧而来。溪流锋锐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原地收缩阵型,让可以同时攻击到他们的大尖数量,最大限度的减少。 阵列在温继飞和小王爷的指挥下,迅速切换轮替防御阵型,所有高端战力分散外置,最大限度保护局部战阵。 扑火的飞蛾,现在是石磨里挣扎的虫子。 ………… “拒绝者战报,戴呃突然现身极点牵引场下,趁青少校重伤,一对一牵制,逼迫他离开战场……” “我们目前正在全力寻找这场战斗的踪迹。” “同时,溪流锋锐全军,陷入阵地绞杀……” 这些,其实拒绝者不说,所有人也都知道,因为那支部队身在大尖群重重围困之下的影像,他们刚才都有看到。 画面中那不足四千人是那样的渺小,而大尖群,像一个巨大的沼泽在流动。 他们现在失去青少校了,对于这个世界的普通人而言,战场上是否有青少校在那里,即是希望和绝望的区别。 “他们,还在战斗!”拒绝者的播报员说。 说完这一句,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 “报,半岛与主大陆连接线上,我西线回援精锐部队,刚终于成功击穿大尖最后一道防线。” “很快,半岛战场就将得到西线高端战力和精锐战阵的支援。以半岛现存红肩数量推断,局势将很快得到逆转……” 南极半岛的红肩数量不会增加了,因为溪流锋锐对牵引场的进攻,主大陆上的红肩和大尖主力部队,几乎都已经回援,或正在反包。 等到西线二十余万精锐归来半岛,完成对红肩的阻杀,半岛战场蔚蓝的人数优势就能发挥出来,完全逆转形势。 这是胜利,因为蔚蓝后期的战略目标,终于成功实现了。 这不是胜利,因为,没有一个人,包括在半岛战场迎接援军的战士和后勤人员在内,没有一个人因此感受到丝毫的喜悦。 ………… 艾尔丝沃斯地,南极半岛与主大陆的连接线。 残余的大尖正在清剿中,但是缺口已经打开了,回援征途最后一道防线告破。一路突围而来的西线精锐部队,伤痕累累的将士们,正如一条长龙,飞速穿过缺口,扑向半岛战场。 他们将在那里改变整个战局…… “花帅,花帅,你还好吧?伤势现在怎么样?”来自蔚蓝总部的阿丹少将一边向上走,一边担心询问。 这是一个不高的冰坡,华系亚方面军顶尖超级,西线后续突围战斗真正的指挥官,花碧楦上将,带着最后不到十名亲随战士,站在冰坡上。 他的右手依然拎着战刀,左手手掌上是一只通话器,通话器处于开启状态,接收频段是拒绝者的公开频道。 “花帅。”阿丹少将走上冰坡,小心又喊了一声。 “啊,没事,我还好。”花帅说话的同时,抬头,南望。 那是牵引场的方向。 “大军正在回援……”阿丹少将报告说。 “我知道。”花帅扭头看了一眼下方,正急速通过缺口的一个个阵列。 截止目前已经大约十万人回去了,其中包括绝大部分战力保存最好的部队和战阵。 “……呼!”抬左手,花帅顺手切换频道,对着通话器吹了一口气,把上面的冰渣和碎雪吹去,拿到嘴边,开口: “报告,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直属超级战力,花碧楦,现在艾尔丝沃斯地,回报,指挥回援任务完成。” “感谢花帅!”回应从蔚蓝军部和议事会主席团同时传来,郑重的同时,甚至有些哽咽。 “不客气。”一身白色作战服累累是血,花帅嘴角微笑了一下,说:“我受伤了,伤得不轻,你们知道吗?” “……知道。”对面似乎有些犹豫和困惑,但还是回答了。 “所以,我就不回去了。” 花碧楦转头看了看他的亲随战士们,目光一一对视后说:“蔚蓝华系亚,花碧楦,携亲随战士八人,申请停止回援,南去极点牵引场参战。” “什么?!你,你们……” “若有幸,愿与溪流锋锐将士携手一战。若不幸,也愿同他们一样,战死攻向牵引场途中。” 824.有一些事,是必须要做的事 之前突围的路上,当发现红肩开始回援,西线部队曾有不少将士提议分兵攻击极点,与溪流锋锐形成对牵引场的东西夹攻,缓解东线压力……花帅是最终做决定,拒绝分兵增援的那个人。 从战略和结果上来说,那无疑是一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但是在花帅自己的心理,正是他,让溪流锋锐处于现在这样一个孤军赴死的境地,是他,亲手掐死了那支部队最后的一线生机。 现在,最后的防线打开了,西线精锐回援半岛的征途,已经畅通无阻,半岛的局势将很快逆转,然后,他们会集体撤离,整军再来…… 花碧楦决定不和他们一起回去了,带着仅剩的八名亲随战士,他要去牵引场下,与那支部队一起,完成那场最后的死战。 于花帅而言,这首先是一场自我救赎。 这个高傲而自恋的男人,似乎一直都是华系亚超级中的一个异类。双手沾染最多的鲜血,以最狠辣和阴暗的刺杀为专业(清理对象除去敌对势力外,还包括那些叛离蔚蓝的昔日战友),却又以一种花(天堂鸟)作为标志,这大概就是花碧楦人生矛盾的两面。这样的一个男人对自己的苛求,往往是他人难以想象的,宁死,他也不愿让自己的余生背负那样的抱歉。 其次,很难说,花帅的心里现在是不是其实依然抱着希望。 好吧,希望,大概还是有一点的,因为在那里的是那支部队,那群人,花碧楦并不认为故事已经彻底没有奇迹,至少,他得去陪他们试试。 带有决定意味的战场申请提交上去…… 蔚蓝总部议事会那边,暂时沉默着,没有应答。 “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唯一目击军团超级战力,吕墨逸……”频道中突然另一个声音响起。 “滚蛋!你不可以去。”花帅把他的话打断了。 “凭什么?!”吕神恼火一下,心说我和那群小子的关系,可比你熟悉多了。 “凭你现在还活蹦乱跳。”花帅冷声说“你得回半岛,再还有,以后的华系亚方面军也需要你。” 吕神“……”虽然内心十分不想接受,但是他知道,花帅说的是对的。 “蔚蓝墨西哥方面军,超级战力,迭戈·罗德里格斯……”意外的,又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拉丁人的声音。 而后,另一个相似的声音插进来“你小子闭嘴,给我回去!” 罗德里格斯是墨西哥方面军唯一的超级战力,顶尖超级,而且是三年多前刚晋阶的,目前军衔已至中将。 而打断他的人,只是一名上校,墨西哥精锐奇琴伊察小队队长,丹尼·怀特。 罗德里格斯出身在这支墨西哥方面军历史最剽悍也最富盛名的精锐小队,队长如父亲一般的余威,至今犹在。 “墨西哥精锐奇琴伊察小队,队长丹尼·怀特,携余部21人,申请停止回援,南去极点牵引场参战。”打断罗德里格斯后,丹尼怀特带着回忆的微笑说“正好,我们已经有太久,没有见过青少校了,我想他也许还记得我们。” 四年多前的喜朗峰上,奇琴伊察小队几乎全军覆没……最危急的时刻,他们的阵地前来了一名华系亚年轻战士。 他的名字,叫做韩青禹。 他就是后来的青少校。 “蔚蓝委内瑞拉方面军,梅里达小队余部17人,申请停止回援,南去极点牵引场参战。我们和青少校是朋友。” “蔚蓝华系亚方面军,第九军,精锐白色板擦小队余部,还好几个人,申请停止回援,南去极点牵引场参战。那几个家伙出身在第九军,他们是第九军的兵。” 一直这么多年也没有升过职的白色板擦小队队长卫疆说道。 “蔚蓝熊占里方面军,红场荣誉军团,申请停止回援,南去极点牵引场参战。” “青少校会回来的,和伊万将军留下的熔岩火光一起,那条听闻中的熔岩巨龙,真想亲眼看一看啊……”熊占里的战士们想着,说着。 “蔚蓝……” 南去牵引场参战的申请,一个接着一个提交。当然大家自己也都明白,蔚蓝绝不可能让这么多人都去,人类已经承受不起更大的损失了,商讨的结果,定下来大约一万人左右规模,其中大部分身上有伤,而且伤势不轻。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已经做好了此去不归的准备。 ………… 蔚蓝总部,议事会。 会场下方持续在议论、争辩,各种意见和呼声交杂。 而主席台,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保持着沉默。 一片嘈杂中,“咯……”直接连接通讯器的话筒有底座,底座划过桌面的声音有些大,似乎移动它的那只手过度用力,有些沉重。 克莫尔议长把话筒移到面前,一只手用力的把着,嘴唇动了一下没出声,接着又动了第二下,说“同意申请。” 声音并不算很大的四个字,说出来,即传出去。这让整个会场在一瞬间安静下来,争论中的议员们错愕了一下,集体回头。 克莫尔议长同意了,在没有征询任何意见,没有与议员们做任何交流和讨论的情况下,直接同意了战场西线部队的申请。 这个一直懦弱的瘦小老头,今天已经是第二次这样做了,他表现得像一个独裁者。 持支持意见的议员们肃穆而立,没有出声。 因为他们支持这样做,并不代表他们对这次支援行动感到乐观,他们一样很清楚,那一万精锐大概的结局和命运,他们甚至连自己支持的理由都说不清楚。 而持反对意见的议员们,在下一秒,像喷发的火山,开始愤怒和咆哮起来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克莫尔议长!” “你在送那一万精锐的人类战士去死。” “他们本可以回来的,人类需要他们,需要他们中的每一个。” “尤其在南极战场的损失已经如此巨大,溪流锋锐的战士们,已经几乎确定付出全部生命的情况下,你的这个决定,什么都不可能挽救,只会让更多人白白牺牲,明白吗?!” “你甚至没有征询任何人的意见,混蛋,你没有权力这样做!” “你真的清楚你在做什么吗?!议长先生!人类已经无力承受了。” “我清楚。”克莫尔议长的回应并不强硬,声音也不大,就像只是平静地陈述,说“但是,有一些事,于人类这个族群,在这样的一个历史关头,其实是必须要去做的。比如你们所说的,这种无谓牺牲。” “我们中有一些人不懂,因为我们并不是战士,也不在战场。我们甚至不是那些电视机前的普通民众。”他说。 “另外”,没有给议员们再开口的机会,克莫尔议长抬头,目光扫过全场,说“另外我想说,我其实从未完全失去过希望。” 当克莫尔议长这么说,反对的议员们反而不愤怒了,只一致茫然地看着他,似乎对于希望这个词,感觉完全无法理解和接受。 “我始终都还保留一丝相信,相信他们还会回来。”克莫尔议长最后认真而诚挚地说道。 其实,解释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就在刚才,克莫尔议长做出应答,同意申请的那一刻,南极战场上那一万决意南去的蔚蓝精锐,就已经集体爆发,奔赴极点战场。 ………… 南极洲,半岛靠近连接线区域位置,蔚蓝前线指挥部,指挥室。 “……那么,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蔚蓝前线最高指挥官,西格洛上将,拥抱了他的副指挥官,同时目光在指挥部所有将领和参谋人员脸上缓缓经过。 接下来半岛上的指挥工作,包括战斗和撤离,早都已经安排妥当了,那本身也不再有什么难度。 这里还有很多指挥人员,可以完成那些工作,西格洛上将不再是必须的存在。 一身作战服,背负战刀,已经很久没有亲历战场厮杀的西格洛上将转身,向指挥部门外走去。 “上将!”身后,参谋官们在喊他。 但是,作为西格洛最好的朋友,也是一直以来最亲密的战友,他的两位副指挥官,没有出声,只是站在那里,注视着,向他们的长官和朋友,敬上最后一个沉默的军礼。 南极一战,最低超过60万的死亡数字统计,巨大的牺牲,天才的陨落,无数人类英雄的谢幕,溪流锋锐的死亡救赎…… 不管有多少客观理由存在,作为前线最高指挥官,西格洛上将的罪责,都已经注定无法开脱。 他的性格,也不会为自己开脱,不愿开脱。 就算议事会不向他追责,就算这个世界最终没有人向他问罪,西格洛自己也扛不住这断噩梦般的经历,和内心巨大的自责、痛苦。 他其实早就崩溃了,之所以支撑到现在,等到西线精锐回援,完成一切后续工作安排,只是因为,他要尽他最后的责任。 指挥部门口,西格洛上将站住了,定了一秒,回头。 “请允许我死在战场上。最好,是牵引场下,溪流锋锐某位战士的身旁。那将会是我这一生,最后以及最大的荣幸。” 他说,同时举起手臂,挥手,然后握拳,“再见了,各位,请继续战斗,并永远相信未来,相信人类必胜。” “再见!为一切正在呼吸的……” 参谋官们最后的回应声中。 蔚蓝总部直属,天顶战争前线主指挥官,失落大陆远征前线最高指挥官,西格洛上将的身影,消失在指挥部门口,消失茫茫冰原上。 825.一起下地狱吧(补2) 对于西格洛上将来说,当他终于可以放下心,也放下指挥职责,不计代价全力爆发,奔向牵引场……这也许是他自南极远征开始至今,最轻松,最释然、解脱的一刻。 就算这其实是一种自我逃避也好。 贺堂堂就不是这样了。 戴呃和青子这两个东西的速度,果然都是他平常难以想象的,就算他们一路都在对拼,期间青子还多次有意迂回、停滞等他,贺堂堂依然很难追上他们。有几次,他差点就连碰撞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除此之外,贺堂堂还好几次差点被反包的大尖群发现。 “果然,老子作为一只食朽动物,追逐食物的过程,总是充满危险,同时需要非常大的耐心和毅力。” “呼!呼!”贺堂堂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路到底跑得有多快,又已经跑了多久。 以他顶级巅峰的体质,要单单因为奔跑,出现身体极限,让心脏出现剧痛,感觉难以负荷,其实也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终于,又看见青子和戴呃的身影了。 一边继续奔跑,一边仰头张望,再一边更换了金属匣里的源能块,贺堂堂心说:韩青禹你大爷的,你倒是快点让我干点什么啊,要不然我跑都跑死了,就算想帮你挡它一剑,怕都做不到了啊! 正想着,“轰!” 已经是视线范围内的第四次了,视线外不知道还有几次,韩青禹在碰撞之下,被戴呃的正面劈斩,整个人从空中重重地轰下来,砸在冰面上。 冰面碎裂,人从深陷的冰坑里快速而狼狈地爬起来,踉跄的奔跑,跑不过,只得转头,仓促迎接下一次攻击。 在他们认识的这么多年里,贺堂堂从没有见过韩青禹这样无力和狼狈的画面,一次都没有。 这样的画面所带来的心疼和愤怒,甚至要远超过贺堂堂对于青子今天是否会战死的担心。她本也不认为青子会死,现在就是看不过去,不忍他受这样的委屈和凌虐。 草你的尖妈!在心里咬牙骂着,贺堂堂举刀爆发,特性涌动,向青子落下的地方冲去…… 给它一刀。 或给它一口。 贺堂堂知道自己的特性并不适合战斗,至少在面对比他更强的敌人的时候,几乎完全派不上用场,就连他之前吃掉的那些红肩,都是别人砍得差不多了,他才上去啃的。 但是,顾不上了,就算戴呃依然活蹦乱跳的,给它一口也好啊,也不知道老子带不带细菌。 “青子,你别……”话刚起头,贺堂堂蓦然发现,自己的视线里,韩青禹和戴呃又已经消失了。 他连拼死想给它一下都做不到。 还好,战斗的声音依然传来。 贺堂堂循声,继续追上去…… 直到,一座正在喷发中的大型火山,蓦然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接着是红黄色熔岩流淌的地面。 埃里伯斯火山,熔岩区域,他们竟然回来了! 正这时,青子和戴呃战斗的身影,也重新出现在贺堂堂的视线里。 青子落地了,正趟着熔岩,往火山口奔跑。 戴呃也落地了,一路紧追不舍…… “哎呀,青子怎么,他不会是慌了吧?还是实在跑不过了啊?”看见这一幕,贺堂堂不由得担心起来。 人到熔岩区域边缘,滚滚的热浪扑面而来。 作为顶级巅峰战力,贺堂堂有自信,提升源能防御至最高,去趟上几步,还是不会重伤的,可是要跑更远,待更久,他大概就不行了。 怎么办?这要绕过去,肯定是来不及了,而且青子和戴呃的战斗,就发生在火山上,青子看起来已经跑不太动了。 怎么办?贺堂堂无助地停在熔岩区域边上,捶胸顿足,焦急万分。 “嗡!”埃里伯斯火山山坡上,又一次的源能碰撞。 韩青禹在连续的后退中,吐血、倒地,后背触及熔岩,迅速弹起,继续踉跄往火山口跑去。 我得去!贺堂堂内心笃定的想法,既然青子点名要他来,瘟鸡也同意,那么他肯定就是能帮上忙的。 所以,他得去。 仓促之间,从附近找来几块死铁片,又找到几具战友的遗体,从他们的副手衣袖下翻出几块死铁护臂。护臂本就是弯曲的,厚度也很薄,贺堂堂用刀背,将它们砸开少许,踏在脚底,盖在小腿四周,用装置连接带捆扎好…… “别慌啊,青子,我来了,你别慌,我来了!” 也许是因为失忆期间那个十八岁的韩青禹,留下的印象太深,贺堂堂也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他会胆怯,容易慌张。 在这种心态下,堂堂甚至生出来一种错觉,把自己当成是他的兄长,一个应该保护,也能够保护他的人。 “……没事,我马上就来了。”一边这样大声喊着,一边,贺堂堂强提源能防御至巅峰,不顾一切踏进熔岩地。 “草!”剧烈的疼痛侵袭双腿。 “啊……”贺堂堂大声地嘶吼着,不退,更不考虑一会儿怎么退,只埋头飞速往火山坡上冲去。 上方,临近火山口的位置,“颂!” 青子突然间腾空了,看样子他似乎准备从火山口喷发的熔岩柱上方越过去,以此暂时躲避戴呃的攻击。 但是,“嗖!”戴呃一样腾跃,挥刀,飞跃火山口向他斩去…… 而后的一幕, 让贺堂堂突然忘记痛疼,直接在火山坡上站住了。 也让终于追踪到此的,拒绝者的卫星影像,将它后面在看的所有人,全部震撼住。 青少校和戴呃,一前一后,飞跃火山口的瞬间。 青少校突然回头了,凌空一个反折,跃升至更高位置,双手拔右肩后大号蓝光柱剑……全力劈斩向戴呃。 “一起下地狱吧!”这是韩青禹在后续的整个奔逃过程中,第一次开口对戴呃喊话。 话音未落,“当嗡……轰!” 戴呃在下方举剑格挡,但是,在这场追逐厮杀中第一次,它没有在碰撞中占到便宜。 青少校前面可能一直在留力。 决死的一击重击,戴呃被斩下去了。 青少校用柱剑,用自己的身体,全部力量一起向下轰击,将戴呃轰进埃里伯斯火山激烈喷发,熔岩滚滚的火山口。 连带着一起下去的,还有他自己。 这可能是他筹划已久的最后一搏。这意味着,他们现在在山体里,在滚滚的熔岩里…… 一秒,两秒……五秒,十秒。 没有出现。 青少校没有出来。 戴呃也没有出来。 至此,拒绝者的指挥室里,所有人都已经彻底懵了。因为太过震撼,连悲伤的情绪,都来不及生出来。 火山坡上,贺堂堂更懵。 因为除了那句“一起下地狱吧”,青子在下坠的过程中,还说了一句话,“要是发现我快死了,吃了我。” 这句话,很显然不是对戴呃说的。 “那么,就是对我说的。” “我……吃?”贺堂堂终于懂了,终于知道青子为什么点名让他来了,整个人木在那里,喃喃自语。 以前啊,他总是喜欢说,等他有一天牛逼了,要一口一个,吃掉青子、吴恤、小王爷、瘟鸡…… 青子刚才说,要是他快死了,让我吃了他…… “我草你祖宗,韩青禹!” 826.粉红战神(上) 这个画面被传递给了全世界,南极东线,埃里伯斯火山激烈喷发的火山口,青少校凌空而下,舍身一击,将戴呃斩进熔岩柱,斩下火山口,同时自己也随之而下。 炽热的红黄色背景下,感官上无比震撼的一幕,恰如青少校自己所说,战士与恶魔一同堕下地狱的感觉。 “同归于尽吗?” “可是,戴呃似乎是烫不死的。青少校呢?他似乎也与熔岩有着诸多联系……” 全世界都沉默在想着,努力往好的方向去想。 而同时间,对于站在火山坡上的贺堂堂而言,刚才的这一幕,大致更像是一个麻辣火锅,两块大肉下了锅。 要不是其中一块大肉是韩青禹的话……对于一只炎朽食腐兽来说,这一定是一场最美好的等待。 “吃,我,吃掉青子?”贺堂堂脑海中,自己吞噬餐厅刺客,吞噬红肩的一幕一幕,不断地掠过。 当那些身体和面庞,全都被替换成青子,他承受痛苦的表情,微笑甘愿的脸……巨大的痛苦让贺堂堂在一瞬间想到干脆自己也投进火山口,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的好。 可是,青子为什么要他吃他,贺堂堂又分明知道。牵引场下4000溪流锋锐的兄弟正在遭受什么,等待什么,他一样清楚地知道…… 事情至此,贺堂堂连死都不能自己选择,连吃什么,都不能自给选择。 火山口是不能下了。 把身上仓促间收集背来的死铁块垒起来,垒了一个小铁桩,贺堂堂站在上面,麻木而又无助地等待着,四周依然炽热,他已经快焦了。 熔岩卷动的沉闷巨响不时从山体中传来…… 没死,青子和戴呃似乎仍在战斗。 ………… 同样的消息,整个战场,包括南极半岛上的所有人,南去极点的支援部队和溪流锋锐,一样也都收到了。 “别慌!青子死不了。”战阵少许的骚动,温继飞连忙开口安抚,说?:“那地方是他特意选的。” 韩青禹永远是韩青禹,与他留给这个世界的形象相违背,人类的超级英雄,其实一直都是一个很鸡贼的人。 所以,就算是重伤之下对决戴呃,心中已存死志,他也还是一样,垂死都在鸡贼。 埃里伯斯火山口下的无尽熔岩是他唯一有可能赢的地方,尽管几率其实依然不大。 戴呃“不怕”熔岩,不意味着熔岩对它完全没有影响,更不意味着它能比韩青禹更亲近熔岩,更适合在其中战斗。 为此,韩青禹一路示弱,夸张自己的伤势,同时默默积蓄源能潮涌,一直带着戴呃去到火山口,才制造机会,突然决死爆发,斩它下去。 此刻的埃里伯斯火山山体内,青子正在做他的最后一搏…… 温继飞知道这一点,但是更知道自己现在绝不能分心,思绪强行收回,观察眼前形势: 外围高端战力的损伤有些大,还好青子之前在路上又倒灌了一些源能块,可以帮忙吊住一部分人的命,只是,这些人都已经失去战斗力了。 同时,溪流锋锐的圆形战阵,在大尖群的不断倾轧下,也已经缩小到不足最开始的三分之一。 这样,阵列同时间受到攻击的面确实是缩小了,但是,小队防御阵型已经渐渐无法展开,出手冲刺距离丧失…… 整个溪流锋锐的战争,就像是一组不断被挤压的弹簧,一旦再往后退,就会彻底失去弹性和力量。 继而很快就会被彻底挤压、绷断、碾碎。 “临界点!”小王爷在外围的厮杀中回头,言简意赅地喊到。 反馈结果与观察一致。温继飞点头,伸手想去拿通话器,目光一转才发现其实已经不必了,当即朝天鸣枪,源能鼓荡,大声喊到: “顶出去!前阵准备,听我指令让路,后阵切换攻击阵型,高端战力团各自就位……5、4,不惜一切代价,我们,顶出去!” 最后三个字落下的瞬间,“颂……轰!” 溪流锋锐所守环形阵地,最外围战阵全部从中散开,切换翼形阵,从两侧继续向前扑击。 而在他们让出的中路空当,一个个攻击阵型,笔直杀出来,杀向大尖群。 每阵前方,高端战力群决死开路。 ………… 拒绝者的影像里,属于溪流锋锐的那个圆,开始缓缓变大,向外膨胀。 “顶出去了!他们顶出去了!” 观察室里一片欢呼,哪怕他们内心其实都知道,这只不过是那支部队垂死不屈,不肯放弃的又一次挣扎而已。 他们依然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在关注战场上的每一丝变化,在担心和期待。 刚才,拒绝者的观察室里,一样有人看出了,溪流锋锐其实已经处于生与死的临界点,全军覆没的边缘。 那是一个在场绝大多数拒绝者工作人员都没见过,但是所有他们认识的上司和大佬,走路都要跟在他身后的白人老头。 之前关于溪流锋锐冲向地狱的那段通讯,就是他拿了话筒,向全世界播报的。 他叫歌耶赫,是存在于历史书开篇的名字,蔚蓝初代三杰,还有人活着! “溪流锋锐及时顶出去了,他们的那个年轻指挥官,似乎真的如徐晓红评价的那样,堪负未来。” “这支部队的执行力也足够惊人。” “可惜……” “闭嘴!”老头开口,情绪似乎很烦躁,阻断了现场的欢呼,皱着眉头对身旁的人说:“现在其实是最危险的时候,我怕有红肩集群反冲……” ………… 溪流锋锐整体向外膨胀,阵型必然出现空当,同时间为了带领反攻,高端战力完全分散……这种情况下,一旦有红肩集群反冲,后果不堪想象。 它们很可能直接冲到阵型中心,威胁到那两名目前情况下至关重要的狙击手,威胁到指挥人员,威胁到伤员。 甚至它们可能横穿整个圆形战阵,这样就意味着那些正全力向外突击的战阵,很可能突然遭到来自身后的攻击,然后,全线崩盘。 关于这一点,温继飞不是没想到,只是他依然必须这么做。 这是战场,战场上永远没有完美的选择,只有利弊大小,还有要不要赌。 阵型向外膨胀的过程,温继飞的心,一直就在嗓子眼上悬着,手持广场的哀歌不断地转身,观察整个环形战场。 “颂!”一串密集的爆发声,由远而近。 最担心的情况,终于还是发生了。 一个由5具红肩组成集群,突然爆发反冲,迅速击穿了对应扇面上的两重战阵,突进中心。 而且,它们正好从温继飞的身后来。 不知道是戴呃走之前有所指示,还是巧合,总之它们冲进来后的第一个扑杀目标,就是温继飞。 温继飞此时是背对它们。 但是,许十良和另外十几名负责保护狙击位,或者说保护温继飞的战士,他们,正对着红肩群来袭方向。 他们在温继飞观察的过程中,一直跟着移动,并始终让自己保持和他处于反方向。 “小心!” 只来得及发出两个字警示,“轰!”许十良极限爆发,双手举刀,正面撞上去。 他知道温继飞的实力不可能做出闪避,也知道他对于这场战斗和这里的所有人,意味着什么。 许十良是这些人里唯一的顶级,真实战力接近顶级巅峰,但是,他要面对的,是5具红肩…… 正面的对撞,最终只是形成了少许的阻滞,许十良整个人鲜血淋漓,在空中倒飞出去。 “轰!轰轰轰……” 后续他的兄弟们,阵成竖列,一个接一个撞上去! 除了爆发和碰撞的轰响,连一声口号或嘶喊都没有,就这样,沉默着撞上去。 ……他们可能阻止了这个红肩集群5秒。 5秒,足够吴恤和维泽赶到战阵中心了。 827.关于维泽 5秒很难。但是,许十良以接近顶级巅峰的实力,第一个正面扑杀,给红肩造成了来敌存在一定威胁,必须格挡或对拼的印象。这样,后续战士们的冲锋,才都取得了阻滞效果。 相对于大尖族群自身,实力等级与外在形象挂钩的情况,它们并不能根据外貌来判断人类战士的战力高低。 这在战场上是一个看似普通,但其实很多时候意义重大的细节。 当然,它们现在已经都能认出吴恤和维泽了。这场战斗进行到现在,针对红肩的高端战斗,主要由吴恤、维泽和西奥尔多,带领部分高端战力完成。 其中,吴恤自然是毫无疑问的全局最大依靠。作为穹顶榜第七的人类巅峰存在,之前,他在普通状态就已经具备短时间内单杀红肩的实力,而这一战,直接以开启濒死潮涌状态出手,就算是对上红肩,吴恤的战力也存在一定程度的“碾压”。 在大尖的视角里,这个人类正随着战斗进程的持续,变得越来越强大和可怕。 这是因为吴恤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了……濒死潮涌,越近死亡,潮涌越强! 除吴恤之外,溪流锋锐对红肩威胁最大的人,并不是进阶超级已经多年的西奥尔多,而是刚进阶还不到三个月的维泽。 他比西奥尔多强。因为他诡异而不为人知的进阶特性,强大到令人难以想象。 某些时候,战士们甚至会困惑和怀疑,维泽是不是比吴恤还要强大,因为他偶尔可以秒杀红肩。 击破,即死。 这种秒杀很少出现,至现在,已经出现了四次,每一次都几乎可以称得上对整个战局的挽救。 若不是因为维泽的存在,很难说溪流锋锐的防御体系能不能撑到现在。 战场上的战士们很轻易就接受了维泽这种难以理解的强大和恐怖,包括西奥尔多也一样,因为他,尸人维泽,本就是一个异类。 维泽是被“炼化”过的。 从他的十二岁开始,被一个他也没见过的人,关在一处实验室里,整整五年,五年间他如同一只被用来做实验的小白鼠,经历了无数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记忆中当时其实有很多人和他一起成为实验品,后来他们都死了,只有维泽活了下来,一直承受那一切。 直到某一天,他突然发现死铁房门没有上锁,推门出来,才发现整个实验基地都已经空无一人…… 独自待了两天后,因为一个人实在太害怕了,他才决定离开那里。 而后,又辗转去了不义之城。 维泽对源能块的需求量很大,这种需要不止于实力提升的需要,还包括活着,没有足够的源能块他就会死,于是,维泽在不义之城成了一名谁都不鸟的独行杀手。 在散团联盟崛起的那一夜,因为受雇出手,维泽和韩青禹打了一场,输了。 不久后,一向独行的尸人维泽,令人惊讶地主动投靠,加入了青龙帮。 其中真实原因在当时引起了很多猜测,但事实,很简单,就一条:为了源能块。那个时候韩青禹全心全意敲诈更大势力的行为,让维泽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可能是他一生见过最努力挣,也最会挣源能块的人。 于是,他第一次选择让自己拥有伙伴。 在青龙帮待了一段时间后,维泽又顺理成章地成为溪流锋锐的一员。在韩青禹带领一万人离开不义之城的那天,他自己拎了个包,上船找了个角落躺好,就跟着来了。 而后一待就是三年多,一直到现在。 三年多里,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他行尸走肉一般的存在。不对,这家伙似乎压根就没有什么存在感,平时一个人的时候很沉默,就算偶尔有人找他聊天,玩闹逗他,他也只是看看对方,不搭理。 除了一件事,这件事是古扎扎后来有一天突然发现,或者说意识到的——这三年间,几乎每一个他们聚集喝酒聊天的场合,维泽都在,安静地坐在角落位置,看他们闹腾,听他们说话,也喝酒,但是不出声。 发现这一点后,他们特意又去打听了一圈,才知道事实还不止这样——这三年多,维泽不止每次都出现在他们聚会的场合,很多时候当他们没有聚会,那家伙还会自己出去找,然后出现在一个又一个战士们聚会喝酒的现场,安静地待在角落里,看着,听着,喝酒不出声。 几乎没有人知道,维泽其实是一个很爱热闹的人。 十二岁前的他,本就是一个活泼热情的孩子。而从十二岁起经历的那五年,让维泽的内心,其实很害怕一个人,很渴望人的气息。 他还爱笑,有时候在酒桌上看他们瞎闹腾,听他们吹牛,说出来有趣或其实并不算很有趣的话,维泽都会笑,笑到几乎不行。 只是他的脸是僵硬的,没办法露出笑容,嗓子是艰涩的,没办法发出正常的笑声,甚至他的身体,也很难出现因为情绪引发的反应。 三年多时间里,韩青禹和维泽一直都不算太熟,只是源能块一直给的很大方,需要就管够,哪怕后来维泽在顶级巅峰阶段,被折秋泓判定,因为身体缺陷几乎一生不可能进阶超级,这一点也没有丝毫改变。 意外出现在几个月前,当时韩青禹失忆,回到溪流锋锐基地,为了帮他尽快适应战斗,温继飞和小王爷决定,让维泽每天不分昼夜地寻机追杀他…… 就这样,维泽孜孜不倦追杀了他三个月,突然一天,自己进阶超级了。 这期间他和韩青禹之间说话不超过十句,且其中大部分对话是“嗯”,“好。” 所以,溪流锋锐著名的不爱说话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吴恤,另一个是维泽。 两人之间也有区别,吴恤是像木头一样不爱说话,维泽是像死人一样不说话。 维泽在溪流锋锐有一个朋友,是指关系真的走得比较近的那种,就只一个……这个朋友就是吴恤。 有时候他们会约了出去切磋,一起爬到喜朗峰顶去打架,一起去练习水下战斗…… 据说他们有时还会坐下喝酒聊天。 有人看见过,但是没听见过。 所以,一直到现在,溪流锋锐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具体是怎么聊的,又聊过些什么。 828.关于许十良 吴恤和维泽联手,挡下五具红肩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问题是要击杀它们,而且要快。 被红肩群冲开的缺口,后续的大尖正在不断地涌入,因为红肩群的威胁,战士们只能在侧翼进行阻滞,根本无法堵住缺口。 同时,因为已经进入战阵内部了,红肩群随时都可以攻击地上的伤员,有些伤员甚至就在它们脚边不远。 它们也可以选择弃战,四散,去攻击那些正在全力向外突击,明知危险也不能回头的溪流锋锐战阵。 这其中,后者是最危险的情况,它可能导致溪流锋锐的整个战阵崩溃。 所以,对这个红肩群的清理,必须马上进行,迅速完成。 可是,就算是吴恤和维泽,要在短时间内完成对这五具红肩的击杀,也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虽然这些年,人类战力整体取得了很大的进步,但是大尖1+1大于2的战力膨胀规则,并没有发生改变。何况这是红肩,5具,它们之间是有配合的。 “又来一具!”突然间一名战士大声喊道。 红肩群变成6具。 温继飞收回目光,说:“交给你们了…要快。” 他不是不知道这有多难,但他仍然这样说。 这是战场,战场上总有一些情况,是与智慧和谋略无关的。同时,因为是战场,总有一些事,不可能“量力而为”。 眼前情况就是如此,温继飞已经无能为力,只能选择相信吴恤和维泽,并把所有的压力,不顾现实和毫不讲理的,扔在他们身上。 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继续站在那里,不走,不避。 就像那些正在冲锋战斗的战士们,明明都知道身后出现的危机,但是依然保持阵型,向外顶住,绝不回头。 和温继飞一样,他们选择相信吴恤和维泽,情势至此,他们只能相信吴恤和维泽。 如果吴恤和维泽失败了,温继飞将第一个受到攻击……以他的实力,必死。而后,红肩群将会在溪流锋锐阵内肆虐,无人可挡,今天这里发生的一切,所有渺茫中的不屈和坚持,等待和幻想,都将宣告结束。 说完这句话后,温继飞就没再去看吴恤和维泽。 他转头,一个一个看过那些倒在地上的战士,最后一个,目光来到许十良的身上。 正好,许十良也缓缓睁眼看他。 意识似乎已经开始消逝了,许十良没有去注意战场的危机,只因为看到温继飞还好好地站着,就咧嘴,开心地笑起来。 血从他咧开的嘴角淌下来,像水流一样。 以接近顶级巅峰的实力,选择正面对轰五具大尖,许十良可能是第一个选择这样做的人类。 身前不远就是恤儿和维泽的战场,激烈地碰撞声不断地传来…… “食粮叔。” 温继飞最终没有说出那句谢谢,谢谢他们救了他的命,目光看着许十良,那是一张标准的,华系亚五十岁朴实男人的面庞,他尽力像平时那样喊他。 “……咳!诶。”许十良又笑了一下,似乎缓过来了一点,努力把眼皮撑得更大些。 温继飞知道,那其实不是缓过来了,许十良身上所受的伤,连生命源能块都吊不住。 “食粮叔……遗言。”在这样一片战场,连最后的矫情都太过奢侈了,温继飞最终残忍地问道,接着说:“阿渣在东边海岸,暂时应该安全,如果我们能回去……” 许十良在溪流锋锐有一个侄子。卢比阿渣是他战友的儿子,但是由他带大,两人之间情同父子。 温继飞觉得这可能会是食粮叔最放心不下的牵挂。 “不。”许十良缓缓摇了一下头,艰难说:“现在的世界没有这种托付,不用特别照顾。阿渣已经长大了,让他去做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吧……然后,生死有命。” 现在这样的世界,死亡,太平常了。若一个人可以因为自己的选择去死,死得其所,最后闭目时自己也觉得荣光,其实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许十良自己就是这种心态,所以,面对死亡,他并不哀伤。 他只是还有一件遗憾埋在心底。 “温少尉认识叶简吧?若有一天,见到他,麻烦帮我问一句,当年一起护送设备的另外三十八名兄弟,到底是不是他杀的,又为什么我和卢剑,会被放过……” 那年,许十良和卢剑所在的精锐小队,主动请缨,随叶简一起护送一批收缴自雪莲据点的重要设备,准备上交科研所。 途中休息,叶简短暂消失…… 许十良和卢剑被来自身后的高手突袭,直接轰晕过去,醒来时,另外三十八名兄弟已经全部战死,同时那批设备消失。 很快,消息传来,说叶简已经叛出蔚蓝,投靠雪莲,那批设备和那支精锐小队,就是他的投名状。 蔚蓝发布的追杀令里也有许十良和卢剑的名字。 因此,他们俩不得不远走不义之城…… 按说他们就算是在不义之城,也不应该活下来的,但是意外的,花帅的人从没找过他们。 这跟他们为什么会在之前那场战斗中活下来,一样诡异和让人无法理解。 所有这些,从没有人向许十良和卢剑解释过哪怕一句。整整二十多年时间,不管是蔚蓝还是雪莲,都完全没人搭理过他们,蔚蓝既不向他们询问当时情况,也不给他们申辩和了解真相的渠道。 就这样,任他们在不义之城自生自灭。 后来,卢剑死了。 许十良带着他的孩子继续生活。苟且的日子和漫长的时间,消磨了很多东西,但是始终不曾改变一件事:许十良想要一个真相。 只是真相,蔚蓝愿意给出解释也很好,但是最好由叶简来说。除此之外,他连能不能向蔚蓝表明清白这一点,都已经渐渐不再介怀。 在溪流锋锐的日子,许十良想过很多次,想请青少校帮忙调查这件事。 可是,早两年,许十良担心他的实力和影响力还不够,插手这件陈年旧事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后来,天顶一战后,韩青禹倒是实力和影响力都完全够了,可惜他又伤了,失忆了。 许十良原本希望,等这一战后,青子恢复了,再厚着脸皮向他提出这件事…… “好!”只一个字,迎着许十良最后坚持不闭的双眼,温继飞点头。 他答应了。 尽管平时多数时候,温继飞看起来都不是一个很正经和严肃的人,但是许十良知道,这件事既然他答应了,只要有机会,他就一定会去做。同时他答应了,就等于青少校答应了。 “嘿。”已经无力再说什么,许十良笑了一声,就一声,表情轻松而安心,缓缓闭上眼睛。 1995年秋,人类失落大陆远征,南极极点,牵引场下,前蔚蓝华系亚方面军中校,后溪流锋锐顶级战力,许十良,溪流锋锐不管男女老幼口中的食粮叔,战死。 他用自己的生命,救下了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叫做温继飞。 829.粉红战神(下) 六具红肩和两名人类战士的激烈混战,单是视觉上,你甚至很难看到吴恤和维泽战斗的身影。 直到,“轰”,一声全力碰撞后的闷响。 红肩群震了一下集体定住。 而吴恤和维泽的身影,快速向后倒飞出来。人在空中,依靠吴恤的源能重力场,努力让自己尽快触地,然后拼死站住。 他们没做到,因为六具红肩死死地抱团,他们这轮战斗甚至连一个击杀都没有取得。 但是,已经尽力了,尤其吴恤,刚才几乎像一头疯狂的困兽一样去搏杀,只是他依然没能改变事情后续的走向。 “噗!”身体的自行修复开始渐渐赶不上损伤的程度,吴恤终于没忍住,低头喷出一口鲜血。 抬头时转头,吴恤看到维泽正看着他。他知道维泽这个时候会看他,这是两个不说话的朋友之间的默契。 “那样做吧。”没有表情,没有语气,维泽用嘶哑的声音说。 其实他们刚才商量过一个战术,一个确实有可能快速秒杀这群红肩的战术。 只是因为吴恤不那么希望执行它,所以才先拼了这一场。 吴恤没做到。 他们没有时间了。 目光短暂的相对,“嗯。”吴恤微微点头。 接下来,维泽会死,但是即便如此,吴恤的这个“嗯”字,依然没有任何语气和情绪。 因为,像他们这样的人,大致总是缺乏幻想的,而且通常也不习惯纠结。一件事,努力去尝试过了,真的不行,那就坦然去接受最坏的结果,死亡也不过是死亡而已。 维泽的特性是死气。 这是韩青禹在顶级时候就知道和见识过的,当时交手,维泽动用死气入侵,给他造成的问题,也不过就是一些生命源能的损耗和短时间内的行动受阻而已。 谁都没想到,在维泽进阶超级后,他的死气特性会进化得如此变态和恐怖。 溪流锋锐之前一直隐藏维泽已经进阶的原因也在这里——他对这个世界任何一个高手的威胁,都太大了。 至少越半阶秒杀。 按这个意思,穹顶榜前十以下的人,遇到维泽,绝大多数都会死。然后,前十也不保险,因为哪怕是半步穹上,都可能在他的特性攻击下暂时陷入严重衰竭状态,这种时候,如果有另一个超级战力配合,就很有可能形成击杀。 至于对上穹上级那几个……温继飞之前曾经提出过一个超级可怕的推理:维泽可能是目前这个世界上最适合刺杀陈不饿的人。 因为陈不饿现在的状态,正处于生命源能的枯竭期,而维泽的死气特性,正是倍数攻击生命源能。 维泽是大杀器。 但是,这尊杀器本身的局限性,也超级大。 一般超级战力的特性会不断强化,是伴随着自身实力的进步,运用次数增加后技巧的熟练,还有自我特性开发; 维泽的特性也会强化,强化方式很简单,用一次,就强化一次,越来越强。 一般超级战力的特性使用后都会产生后遗症,轻的比如变娘、秃顶,重的比如失忆、疯掉; 维泽的特性使用后也有后遗症,会死,而且是十次之内必死。 简单说,他的特性战斗,其实就是一个自我毁灭的过程。 维泽每用一次特性,体内死气都会滋长,滋长后特性更强……但是,那东西叫做死气,它的滋长同时也意味着维泽自身身体的不断枯竭,直至最终他被那股不断壮大死气完全吞噬,走向死亡。 在来到南极之前,维泽只使用过一次进阶特性,当时刚晋升超级,因为激动和好奇,他用特性击杀了一头野猪。 而后,在来到南极洲的前期,他被严正警告,绝不可以使用死气特性。 直到溪流锋锐来到牵引场下。 维泽已经在这场决死的战斗中使用了四次特性。 所以,总共已经五次。 身体机能正在不断走向枯竭……就连维泽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会在第八,第九还是第十次死去。 除去特性之外,维泽的实力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刚进阶不久的超级,所以面对抱团的红肩群,他在刚才的那场战斗中,连一个击杀机会都没能捞到。 普通的战斗方式,他们根本破不开红肩的战群。 接下来,吴恤会专心为维泽创造一个机会,一个也许可以同时间秒杀六具红肩的机会。 那将是维泽人生的最后一击。 ………… 嘈杂的战场,流转的大尖群,前方的战斗依然在继续,战士们身体朝外,死死顶住大尖群的冲击。 在他们身后,“颂!” 又一次,吴恤爆发,一手战刀,一手病孤枪,冲向红肩群。 他让自己陷入了红肩群的包围。 六具红肩呈一个扇面,同时向他攻来。 “嗡!”源能重力场最强启动。 这不是吴恤第一次在这场战斗中使用源能重力场。重力场并不能像对普通大尖那样,直接将红肩压垮,只能也能阻滞它们的攻击。 同时,施展这个程度的重力场的时候,吴恤自己,是无法进攻的,甚至他无法流畅地动作。 这等于说,在重力场内,其实吴恤自己才是最危险的那个。 所以之前的两次,他都是发动重力场,阻滞红肩一瞬,避过危机就主动放弃。 这一次,吴恤没有放弃。 他就站在那里,全力运转源能重力场,口中不断溢血。 六具红肩,六把柱剑,同时向他几乎僵直的身体攻来。 所谓重力阻滞下的减速,并不是变成慢动作,它们的攻击只是相对自身慢了一些而已,放在战场上,依然是普通战士难以阻挡的。 所以,只有个一瞬间,一次出手的机会。 这一瞬间但凡维泽有一丝犹豫,吴恤都会毫无价值地当场死去。 “颂!”爆发的声音和身体破风的响声,同时从吴恤侧面传来。 他没去看,维泽整个人在空中平直,划出一道划线。 手中巨大战刀打横,向扇面战位的红肩群脑后划去…… 维泽砍不死它们,砍死一具都需要耗费不短的时间,吴恤也坚持不了那么久。 他不必砍死它们,划伤就够了。 “欻啦!”战刀破开铁甲的声音传来。 第一具红肩倒下。 然后,第二具。 第三具…… 维泽的身体在这个过程中发生变化,他本就如一具活尸,现在,则像是在演绎一具尸体干枯腐朽的过程。 第四具。 还活着。 身体失去直觉,只凭惯性,还在继续这次攻击。 很快就会死了。 维泽心里狠狠地开心了一下。 这时间,第五具和第六具红肩的柱剑,依然不可逆转地攻向吴恤。 “你别担心来不及,躲不过第六具,吴恤,我现在的特性好强,我会把它们一起带走的。”维泽最后想到。 手中战刀继续往前划去…… “哧隆!” 声音由远而近,也许其实刚才就已经发出,只是现在才被听到。 而画面,像是一台超速的收割机,开过一片巨大的麦田。 只不过这台收割机是一个人。 而“大尖田”是黑色的,腥臭的蓝色血液漫天喷溅,一点都不美。 不,可能也有一点“美”。 那是一抹飞扬的粉红色。 溪流锋锐的扑火飞蛾胸章,最初就是粉红色的,后来因为韩青禹实在受不了,带头染成了深红,男兵们大多也都跟着染了,只有一小部分和女兵一起,保留粉红色用来“恶心”人。 一直到这次南极远征,全军包括女兵在内,才都统一染成了深红。 他们对粉色保留着亲切感。 但是之前,全军一致,讨厌一个头上粉毛飘扬的人。 那个人来了。 西线传闻中,佩格芒特突然足以对抗乃至追杀戴呃的恐怖真实实力,第一次展现在溪流锋锐将士们的眼前…… 他在大尖群侧翼直线履开了一条通道。 速度快到几乎瞬发而至。 维泽面前最后两具红肩突然消失了。 准确地说,是断成了四截,飞出去了。 “砰!”维泽重重地摔在地上,身体几乎像是千年的干尸,暂时无法动弹,但是没死,他的死气攻击,最后最强的一击,没能找到敌人,所以,没有出手。 吴恤先看他,看完转头,怔了一下。 佩格芒特一身被大尖溅的蓝血,单手横刀,站在那里,刀面也在淌血。 “……那个混帐呢?”目光找了一圈后,佩格芒特向温继飞喊道。 温继飞看着他呢,看着他身后被履开那条通道,迟疑了一秒。 “我绕路了,经过你们之前的战场,那里一地插着刀的大尖,他干的?怎么做到的?”佩格芒特问道。 “上万把死铁武器一起飞来,轰向大尖群。”小王爷接话说。 “……什么东西,这个我不会啊?”佩格芒特在心里想了一下,说:“哦,随便吧,反正我目前暂时大概还是没他厉害,差一点。” 虽然这样吧,但是我砍起普通大尖来,应该也很快才对。 “他不在?砍戴呃去了吧?!”状态似乎很焦急,以至于没给小王爷和温继飞主动开口的机会,佩格芒特直接又问道。 “嗯。”这次温继飞终于接上了,点头。 然后,“颂”,佩格芒特动了。 如闪电一般的快速动作,冲出去,在溪流锋锐外缘战阵的前方,横着冲出一条线,然后转向,再冲一段,再转向…… 九点钟方向,战士们的压力,突然间消失了,眼前空了一块。 尽管后续的大尖群依然不断流转而来,攻击间隔不会超过两秒,但是,这两秒间隔,已经足够整个溪流锋锐的战阵,所有战士们,逆时针轮着呆滞上一秒了。 温继飞也在呆滞中。 小王爷也一样。 他们的耳中,眼中: “哧隆!”“哧隆!”“哧隆……” 围绕溪流锋锐的圆形战阵,佩格芒特像一台超速的收割机在直线狂奔,快速转折,划出一个标准的六边形…… 沿着这个六边形,他冲! 一遍,两遍…… ………… 黑色大尖沼泽中不断出现的空当区域,终于被拒绝者发现了。 “那是什么?”观察室里有人问。 “不知道。”其他人回答。 “是佩格芒特,粉色佩格。”艾希莉娅手拿着通话器,怔怔地说:“他在大尖群里冲来冲去,冲来冲去,冲……穿梭,像是另一个战神一样。” 同时间,小王爷转头看了一眼温继飞。 “他比青子强?” 温继飞表情思索,“要看怎么比了,要是比起之前万刃来朝那一幕,他现在的表现,大概还差一些……” 不管怎么说,粉毛现在跟青子的巅峰状态同个量级了? 对了,那个希望榜,蔚蓝将他俩并列为人类未来两大希望。 可是,之前,这家伙看着明明也就那么回事啊,温继飞不信佩格芒特的性格,会在这样的战场上故意隐藏实力。 他到底什么情况? 830.关于粉毛的使用说明 “哧隆!” “哧隆!” “哧隆……” 每当佩格芒特身体的虚影,以及那撮在风中飞扬的粉色,从面前掠过,溪流锋锐战阵某段的将士们,就会得到大约两秒的喘息时间。 在这样的一个战场上,这两秒钟无比珍贵,可以改变很多。 这个圆形防御阵已经承压太久了,从韩青禹被戴呃逼走开始,秒的喘息时间,一直到佩格粉色突然如战神般出现。 另外,更重要的是,这个两秒并不只是两秒,而是一次两秒,隔一会儿就来一次。 佩格芒特沿他自己划定的六边形,已经跑了六圈了,而且看起来并不打算停下来的样子。 “永动机?!粉毛的特性是永动机吗?” “他不会就这样把大尖群全部切完吧?” 某一刻,很多战士都不自觉开始幻想和胡思乱想。 但是,个高的战士趁着空当时间,踩了队友的膝盖伸脖子远望,牵引场下的大尖群依然密密麻麻,如一片黑色的沼泽继续流转…… “也许,做不到吧?青少校都做不到。就算是巅峰的陈军团长,大概也无法完成这场收割。”悲观的情绪重新蔓延开来。 战士们无法去揣测佩格芒特的实力极限,就像他们没办法理解他突然的强大。 不过,至这一刻,他们中已经完全没有人,有办法再去厌烦这个家伙了,尽管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溪流锋锐的每个人都很确定,粉毛的脑子里应该有个大坑。 佩格芒特并不知道溪流锋锐曾经讨厌过他。 他是曾经无缘由地招惹过这支人类平均战力最强的土匪部队几次,趁人之危和刻意针对都有,甚至他还试过想抢走米拉小姐的枪,但是,佩格这一辈子招惹的人,实在太多了……渐渐自己觉得很正常,很好被理解。 “想抢你们的枪就要被讨厌吗?我抢了是给马克用的,结果还不是一样杀大尖?!” “趁韩青禹失忆找他麻烦,就要被讨厌吗?你想打败一个比自己强的人,不趁他虚弱的时候去砍他,难道等他最强的时候去?!脑子不好吧,你们。” “以前老子还趁克里斯汀阿姨来例假,去偷袭过她呢!” “你们溪流锋锐也太小气了!” “简直不可理喻!” 当然,就算佩格芒特知道自己被讨厌了,其实也没问题,什么都不会影响。 “什么,你们讨厌我?哦,那又怎么样?老子跟你们一起砍大尖而已,又不想跟你们谈恋爱。” 他大概会这么想,然后等会儿打完了,有机会,再趁韩青禹不在,突然抢了温继飞或米拉的枪就跑。 再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一阵。 ………… “砰!” “砰!” 在佩格芒特冲杀的过程中,战士们其实依然在战斗,温继飞手中的狙击枪,也没有停止开火。 战场上终于有大尖向他们露出后背了。 他和米拉刚才发现,战场上那些被佩格芒特和溪流锋锐将士重伤未死的大尖,包括之前青子在的时候,弄伤在地的那些,突然都开始反方向往回走,向牵引场方向退去。 因为露出了后背的关系,源能子弹可以攻击右肩胛骨了,溪流锋锐两把无尽狙击的杀戮效率,在这期间提高到了极致。 “可是,受伤大尖的这种后退,之前在这片战场似乎没有出现过。” “是它们终于感觉到压力了?还是……喜朗峰?!” 喜朗峰旗帜战争,旧事在温继飞脑海中浮现。 那年,雪峰上的大尖,好像有过受伤回归主舰,快速修复的情况,“要是那样的话,那座超级牵引场,几乎绝无攻破的可能……” 温继飞抬头,远望一眼牵引场,心中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可是眼前的形势,就算再焦虑和不安,他也做不了什么。溪流锋锐现在,早已经不敢奢望再直接攻击牵引场了。 “砰!” “砰!” 继续开火。 狙杀几乎完全没有难度,温继飞深呼吸,抽空又看了一眼那道哧隆的身影,脑海中难以抗拒地好奇: “这家伙的特性,到底是什么啊?是特性的关系么,不然为什么,可以突然变得这么强大?而且不是某方面的强大,而是整体实力变得强大。” 根据之前的信息,温继飞大致可以推断,佩格芒特的特性,很可能跟心理有关。 这不由得让人疑惑和惊叹,因为温继飞跟折秋泓接触也算不少,就是从她那里,他也没有听说过有心理方面的特性存在。 “嫉妒心?”“因为不服青子,所以自我突破?”“可是他之前的表现,明明就很服气啊,比如匍匐了三公里来抢枪,被发现后直接转头就跑,再比如,只敢趁青子失忆受伤来找场子……” “韩青禹?!”温继飞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词,青子的名字,“粉毛的特性,不会就是青子吧?两人之间存在某种特殊的联系,所以当青子恢复,他也变强!” “还是不对,要是那样的话,他在天顶战争的时候,就该跟青子一样踏足穹上了才对!” “嗤,嗤嗤……”思索间,通话器红光波动,高级频道呼叫。 温继飞抬手接通。 通话器那头,徐晓红的声音传来,“佩格芒特在你们那?” “是!” “他的特性,你听好,他觉得自己有多强大,他就有多强大!”徐晓红直接说出来了,这其实违背了元老会的最高决议,但是,那又怎么样?! 温继飞整个人木了一下,“啊?!” “是的,情况就是你听到的这样,不过这种感觉必须他自己想到和笃定,而不是别人强行灌输给他。注意,是笃定,得他自己坚信才行。”徐晓红说:“当然,我们现在也还无法确定,他的这种特性是否有极限,极限在哪。” “……”温继飞点了一下头,并没有意识到,对面看不到他点头。 “注意两点。”徐晓红继续说:“一,这件事绝不能让他自己知道,否则,他的逻辑会乱。二,他目前笃信的实力标杆,正是韩青禹,他觉得自己跟那小子差不多,只差一点。” 为什么参谋长会在这个时候,告诉自己这个也许是蔚蓝最高级别的隐秘,温继飞当然知道。 “明白了。”他说。 “那么,看你了。” 参谋长那头说完这一句,似乎为了缓解气氛,第一次切换了轻松的语气,继续道: “放心,以他的脑子和性格,你完全不必把逻辑想的太完美。只要以韩青禹为中心,差不多就行了。我唯一的请求……请一定,不要让他自己,知道这件事。” 831.吃(补3,感谢盟主【唐青禹】) “佩格芒特拥有这个世界最变态的特性,比贺堂堂更可怕,甚至比韩青禹更强大。” 温继飞挂断通话器的同时在心里做了这样的判断,但是眉头紧锁。 虽然,参谋长刚用了轻松的语气去说最后一段话,但是温继飞的感受,并非如此。 因为现在佩格芒特的自我实力判断标准,是青子。 青子并没有做到杀穿这个大尖群,这是事实摆在眼前,溪流锋锐将士们的死伤和困境,也一样摆在眼前。 他被迫去和戴呃一对一厮杀,现在仍未归来。一旦他败了…… 当然,温继飞可以说这是因为青子在万刃来朝之后重伤了。那样,佩格芒特暂时应该不会将自己的实力与他重伤后等同。 可是这样,延伸的逻辑:他也会认为自己砍不穿这么多大尖,再砍一会儿,应该要受重伤。 这事目前在人类眼中,连巅峰的陈不饿都做不到,佩格芒特就算再无知和膨胀,肯定也不可能产生那样的自我认识,直接逾越陈不饿。 “逻辑!逻辑……”一个笃定的逻辑构建,其实远比想象的更困难,因为焦虑,温继飞甚至忘记了开枪,眼神担心,再次看向佩格芒特狂奔的身影。 第十二圈了! 他不会想到自己会累吧? “哎哟,这玩意怎么那么多啊?真特么多!”佩格芒特心里郁闷了一下,随即,“哈哈,果然老子砍起普通大尖来,也是砍瓜切菜啊,而且是一砍一片……” “只可惜,我不会那个什么几万把死铁兵器飞来的操作。” “那是那混帐的特性么?他的特性是吸铁石?不,吸死铁石?!” “好强大,好让人羡慕的特性。唉,那老子的特性,到底是什么啊?不会真的就是抗揍吧,不容易死吧?可是每次挨揍都真的很痛,也伤得不轻啊,也得治……” 之前,全蔚蓝都告诉佩格芒特,他的特性是生命力顽强,死不掉。 他曾经完全相信,并因此作死不惜。 但是去年开始,他变得有些动摇了,因为在天顶战争,目睹韩青禹一刀劈杀戴呃的当时,佩格芒特的心,颤抖了一下。 人生第一次感到害怕,那是一种对死亡的恐惧。 身体意识告诉他,如果那一刀是劈在他身上,他必死无疑。 子那以后,佩格芒特开始重新思考和追索,自己的特性是什么。 当然这种思考只是偶尔,遇到事了才感慨一下,人生绝大部分时间,他都不会在意某件事太久。 其实这个时候,就算他能想到自己的特性可能是一台永动机都很好。就像溪流锋锐的战士们猜想的那样。那样他就可以一直这么“哧隆”下去。 可是,粉毛的脑子,确定是不同于常人的,他没有这么想。他想不出来,就放弃了。 “呼!呼!” “砍不完啊,太多了。” “我好像累了!” 想到这里,佩格芒特顺手更换一管浓缩源能块的同时转头,朝温继飞喊:“那混帐怎么还没回来?” 温继飞犹豫了一秒,想说青子伤了,但是张嘴瞬间,双唇紧闭……他不能说。 “追戴呃呢,那东西跑太远,拒绝者说它都跑进火山口了。”最终,温继飞只能这样敷衍了一句。 “哦!”佩格芒特应声的同时,“颂”,伴随一声爆发,合刀旋身而起,把全局看了一遍。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我好像也快撑不住了。”他说。 温继飞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这是很正确的逻辑,因为,十七圈了!就算换成是巅峰状态的青子,现在估计也会支撑不住。 但是,当佩格芒特这样想,当他的身体和意识给他这样的判断……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 他的实力,现在依然落在比青子巅峰状态稍弱,可以抗衡戴呃的状态。这是他坚定的自我认知。 按参谋长刚才的交代,这玩意鼓励和戴高帽都是没有用的,你哄他,夸他,告诉他他可以,因为没有逻辑支撑,就只是空话而已,佩格芒特不会笃信,自然也就不会产生自我实力提升的判断。 不然,蔚蓝早早的告诉他,他人间无敌,宇宙无敌不就好了? “没办法了,干脆我去冲一下牵引场试试。”正犹豫呢,温继飞的耳中再次传来佩格芒特的声音。 声音到时,他人,已经往牵引场杀去了。 “别!留在这!”温继飞不及思考,便脱口而出。 可是佩格芒特没听见,或者听见了,但是没理他。粉色佩格是一个很有自己主意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他除了小时候听过妈妈的话,就没再听过任何一个人的话。 粉毛飞扬,佩格芒特的身影,继续向着牵引场冲去…… 其实,温继飞刚才想到的唯一可行方案,是让佩格芒特继续留在这,冲累了,就让他回战阵中心休息一会儿,休息好了,再继续出去“哧隆”。 再然后,看能不能等到青子回来…… 或者是一个吞噬了穹上级炎朽的贺堂堂。 ………… 埃里伯斯火山口,贺堂堂不时更换着源能块,超极限的防御状态,消耗巨大,他好像已经能闻到自己的肉香了。 没有人能了解,这到底是多么强大而恐怖的意志力,才能让他以顶级巅峰的实力,这样长时间地站在火山坡上。 贺堂堂自己也没去想这事,因为,他的整个脑子,到现在都是懵的,身体反应迟钝到了极点。 脑海中吞噬青子的画面,不断地浮现,不断地浮现,他的整个心脏,好像都已经被撕碎了无数遍。 “轰!”陡然间,山体之内又是一阵岩浆卷动的巨响。 “来了!”仿佛是那只食腐兽的意识,在告诉贺堂堂,食物就快要出现了。 因为这一次岩浆的卷动,是明确地上升,如油井喷发。 来了! 轰!本就在持续喷发的火山口,一股比起常态大了数倍的巨大岩浆,随声冲天而起,直上两三百米。 贺堂堂下意识俯身、低头、缩胸,用带来的大块死铁片挡在头背上方,护住自己。 因此,他错过了一幕。 这一幕,被拒绝者的影响捕捉到到了。 青少校在裹挟岩浆上升的顶点,突然回身,双手持握柱剑,重重地劈向下方岩浆柱。 岩浆柱上半段两分。 下半段,其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他劈落下去了。 ………… “哗啦”,大股的岩浆“砰砰”地砸在死铁片上。 终于,声音渐渐小了一些,贺堂堂转头,往火山口上方看去。 “……青子。” 那里,回落的岩浆上方,韩青禹的身体正在空中横平。他的身上已经没有武器了,四肢无力地垂落,整个人似乎都已经失去控制…… “砰!” 以一个自由落体的状态,韩青禹的身体重重地砸在火山口旁边的地面上。 火山口,熔岩突然不再喷发了。 也许暂时被轰灭了。 亦或者,是因为刚才的这阵喷发,暂时掏空了它。 “青子。”不是呼喊,而是很小声无意识的喊他。 身体意识自动减少与岩浆的接触面,贺堂堂踮着脚,眼神呆滞而麻木,缓慢地向地上那具躯体走去。 这种无意间形成的,蹑手蹑脚的前进姿态,让他看起来像极了一只等待已久,终于从阴影中走出来的食腐动物,准备开始享用他无力反抗的食物。 “青子。” “青子。” 没有人知道贺堂堂在这段时间里,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心理挣扎,但是,答案很明显,他决定做了,按青子自己说的去做,按瘟鸡交代的去做。 然后,杀回牵引场,不管能不能救下溪流锋锐的兄弟们,自己死在那里……是一定要死。 岩浆终于从身上流淌干净了,韩青禹的身体动了一下,很轻微,转过头来,缓缓睁眼看向贺堂堂。 他动不了,垂死。 贺堂堂看见了,也看着他,继续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一边走,一边眼泪无声地滑下来。 贺堂堂是一个很难掉眼泪的人,很难,很难。也许这一刻,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流眼泪。 泪水就这样一直在流。 人也一直缓缓往前走。 “青子。”已经很近了,近到能看清韩青禹的眼神,贺堂堂继续喃喃地说着,吞噬特性缓缓涌动。 “……不。” 韩青禹出声的第一个字,轻微到几乎听不见,但是他的眼神,竟然在这种时候,露出来几分哭笑不得。 重新努力了一下,有些着急的再次开口,情况好了一些,韩青禹嘴角扯动,轻声说:“不是啊,堂堂,它也差不多了。” 说话的同时,韩青禹的眼神看向侧面的火山口。 那下面依然有岩浆卷动的声音传来…… “……嗯?!”迟了两秒,贺堂堂才回过神来,眼神错愕而困惑,看向韩青禹。 “吃它,好不好?”软软的语气。 “俩都快死了,看在咱俩以前是兄弟的面子上,虽然我经常惹你……我错了,吃它,好不好?” 韩青禹依然虚弱,但是嘴角带着笑意,看着贺堂堂,装作是哀求说道。 832.巅峰超级 没有人知道埃里伯斯火山山体内的战斗,具体的过程和情况到底如何。 但是至少,温继飞刚才的判断,是对的,这是韩青禹的困兽之斗,在绝对弱势情况下,主动选择的战场。 他已经完全融合了伊万将军的熔岩特性。之前趟过熔岩地,毫无异样感觉,完全不需要抵抗和防御,甚至炎朽的回归,也以熔岩巨龙的表象呈现。 在这种情况下,虽然仍不确定,自己完全进入火山山体后会不会顶不住,但也只能赌了,生死之局,这是他最后的有利筹码。 至于戴呃,虽然高质地的铁甲和超强的实力,让它表面看起来无惧熔岩,但是韩青禹觉得,既然它需要防御,那么实际浸泡其中的影响,就肯定是存在的。 那么多,那么炽的熔岩,就算杀不死它,至少也可以稍微阻滞它,分散它的源能使用。 当熔岩烈度拉满,战斗时间拉长,韩青禹拼死给它制造出尽量多的伤口…… 他依然没能杀死戴呃。 两败俱伤的局面下,因为人类在体质和生命力上的天然弱势,最终结局,大概率还是会以韩青禹的死亡告终。 还好,因为被逼离牵引场的时候,想着自己最后还有被吃掉的价值,他带了一个人来,准确地说,是带了一只食腐的恶兽来。 刚才的半分钟,其实无比惊险。 如果韩青禹在坠地之后,再多昏迷十秒钟,那么他现在,应该已经没了,被吃掉了。 想到这里,韩青禹自己都有点后怕,看向贺堂堂的眼神也不自觉跟着慌张了一下…… “哎哟,这混帐好像还真有点怕我!”因为得意,想笑,贺堂堂回过神来。 抽鼻子,抬手先抹了一把眼泪。要不是人在火山口,加上实在太难看,他估计会因为情绪这样的突然转换,直接嚎啕大哭一场。 堂堂之前被洗脑了,或者说因为被错误引导,出现了思维上的局限。 由于青子下去火山口之前的话,没有交代完整,贺堂堂之前整个等待过程,都在痛苦和纠结于同一件事:要不要吃掉青子。 最终,他决定照青子说的去做。 而韩青禹出来后落在地上的样子,也确实是他自己说的,快要死了,应该被吃掉的状态。 在那种情况下,贺堂堂不能让自己过多去矫情和纠结,因为,人一旦真的死了,再吃就没用了。 不管是穹上韩青禹还是大尖戴呃,一旦他们死了,炎朽和生命源能消失,他们生前的强大,就会变得毫无意义。 和死去后的红肩一样,他们会变得毫无营养价值。 “对哦,刚才下锅是两块大肉,既然都差不多熟了,为什么我不去吃戴呃呢?!” 思维终于转换通畅了,贺堂堂抹泪的手臂放下,眼睛看着韩青禹,眼泪还在流,但是同时咧嘴笑起来: “既然这样,我不可以都吃么?” 韩青禹:“……” “你说那样我得多强啊?!” “不是啊,堂堂,那样你可能会太撑,我觉得。”韩青禹诚恳说:“可能会因为短时间接收的能量过于庞大,消化不良,把自己撑爆了。” “是么……那好吧。那你先养养。”贺堂堂笑了一下,随即眼神一凛,咬了咬牙。 食腐动物的捕食,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危险的,猎物垂死的还击,一样可能很可怕。 其实,他们俩对话的过程,火山口下,岩浆一直都在卷动,那是明显的带有生命气息的卷动。 有生物在挣扎。 戴呃要上来了。 ………… “颂!” “颂!” 连续两声爆发,几乎没有前后之分。 第一声,是戴呃垂死的爆发,带着满身挥洒的岩浆,从火山口下一跃而出。 第二声,是贺堂堂落音未落,爆发转身,扑出去。 短暂定格的画面: 戴呃巨大的身躯伤痕累累,背身凌空,红黄色的岩浆正从它身上不断滑落。 一只手,从后插进了它的身体,脖子部分。 一个人类,悬空挂在那里。 这一幕,像极了一只食腐的凶兽,一口咬住了垂死猎物的后颈,然后死死咬着不放。 “好烫!”贺堂堂在心里嘶呀,痛了一声。 当然他不会松手,如果有需要,他甚至可以真的张嘴咬上去。 吞噬戴呃的过程远比红肩困难和漫长得多。 还好,它已经无法反抗了。 生命流逝……戴呃缓缓转了一下头,它是上来完成对韩青禹的最终击杀的,它自认为明确知道他的情况,已经不可能再还击。 想不到,他竟然还藏有这样的手段……“嗯?你,是谁?!”看到贺堂堂的一瞬间,戴呃明显愣了一下。 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戴呃研究了这个世界所有,有可能或有潜力,对它造成威胁的人类。 其中,粉毛虽然是意外,至少它知道他。 但是这个……这个又是什么东西啊?!戴呃喉间痛苦一声,似乎仍然难以接受,问道:“天才?” 它曾自己说过,弱者就该接受杀戮,但是这一刻,依然无法控制地生出来了不甘和不解。 它的意思,大概想表达:又一个不知从哪突然冒出来的,人类新的天才么?!凭什么啊! “不”,贺堂堂从不认为自己是天才,他曾经想这么认为,但是被现实无情击败了,“我想,你还是把我当成一具棺材好了。” 戴呃看着他,眼神似乎有些茫然。 “是的,棺材。”难得一次有正型,贺堂堂嘴角冷酷而自信地一扯,“老子,吞了你!” “轰!”一瞬间的磅礴爆发,源能场激荡。 戴呃干枯的身躯在空中成粉。 火山口的岩浆回落,像被一只重锤,一下砸回去。 甚至火山口四周,所有的岩浆都在这一刻被“吹”走了,露出来被炙烤过的,原先的地面。 通常,超级战力的进阶瞬间,都是没有外部表象的,只有自己能感觉到体内源能潮涌的澎湃变化,生命源能的洋溢。 但是贺堂堂不一样。 他是在自身临界点上,一瞬间接收了超额的能量,完成的突破。 而且是初入超级,直接站上巅峰。 这意思,贺堂堂现在至少也能排进穹顶榜前十。虽然因为没有实际的战斗表现和参照标准,暂时没有人知道他的具体程度如何,但是前十,一定是有的。 这一点韩青禹知道…… 他被吹飞了。 人在漫天岩浆和源能激荡的狂风中飘飞,韩青禹咬牙挣扎骂了一句:“我去你大爷的,贺堂堂!” “嗯?哎哟!”贺堂堂转头的时候,韩青禹已经飞出去快一公里了。 “颂!”人在空中没有落地,直接爆发,身形如一道闪电,快速而来,凌空将韩青禹抱住。 贺堂堂落地,发现韩青禹正看着他。 “怎么了?”贺堂堂问,其实他很想问一下青子,自己现在到底什么程度,但是现在显然不是时候。 “你通话器呢?”韩青禹问。 “烤坏了。”贺堂堂说。 韩青禹的通话器也坏了,早在开始和戴呃战斗的时候,就已经坏了。 “我们回去。”一秒后,他说。 “你,我……”贺堂堂想说要不我去吧,你这样子就不要再回去了,想了想,点头,“嗯!” 而后,他单手拦腰,揽着韩青禹,往腰上一横。 “哧隆!” 冰原上一道身影成虚。 原蔚蓝华系亚方面军基层列兵,后溪流锋锐核心团队最弱战力,现人类巅峰超级,贺堂堂,带着他准备养一养再吃的某只食物,奔赴极点战场。 833.逃出生天的机会 人类历史对于速度的追求,不管是自身,还是借助机械,都从未停止过。这是贺堂堂第一次以巅峰超级的状态奔跑,一切景物在眼中,都成幻影掠过,风被刺破,划开到两侧,形成接近实质的气流。 从未有过的体验,身和心都是酣畅淋漓的感觉。 即便,他们即将奔赴的地点,是一个依然令人绝望的战场,心头也难免巨大的担心和急切,贺堂堂还是忍不住,沿途感受了一下,这种因强大而带来的愉悦。 “食物。什么红肩、戴呃,超级、穹上……呵呵,不过都是食物。” 人类巅峰超级,人类目前所知唯一的食炎朽兽,戴呃的终结者,人类历史最伟大的肾击者和超魔杀战士……膨胀了,在奔跑中情不自禁地开口。 这一刻,就像是一个学习成绩突飞猛进的孩子,贺堂堂想跟很多人说,想让很多人看到自己的强大,那些面孔在脑海中一张张快速地掠过,至某处突然停住。 那是一张很美的面庞,认识不久,但是印象深刻而清晰。因为她,大概是人生第一个让贺堂堂这样纠结的“女人”。 她是心事。 是粗糙少年人生成长,终究没能幸免的狭路相逢。然后,人过心未过。 泰国方面军的S级天才新人,妮莎。 “也不知道你在半岛战场还好么?”贺堂堂终是忍不住担心了一下,偏头遥望了一眼。 ………… 妮莎死了。 贺堂堂还不知道。 ………… 半岛战场,当西线归来的超级和精锐们,像狂风一样卷过战场,在战士们和拒绝者的指引下,全战场搜索红肩的踪迹…… 泰国方面军最后还活着的将军们,停下来,站在染血破碎的冰原上,茫然四顾,而后无声地哭泣。 这一战,他们失去了很多人,很多,其中包括那个叫做妮莎的女孩,方面军近四十年来最值得期待的天才。 是的,女孩,他们坚持,叫她女孩。 染血的遗体,面色苍白,长长的睫毛在风里轻轻地摆动,妮莎的胸口上放着一块红色的胸章。 溪流锋锐的扑火飞蛾胸章,盖住了她身体致命的伤口。 那是十多天前,溪流锋锐开拔东去,妮莎哀伤躲在冰岩下吃烤鱼的时候,他们的沈宜秀少尉,特地给妮莎送来的。 “我们堂堂喜欢你哦。”当时她说:“其实我们都看出来了。只是他人傻,加上从没恋爱过,还不好意思向你承认。你别急,安心等我们回来,他忍不住来找你,一定很有趣。” 后来的这些天,妮莎一直都很开心……很开心。 ………… 韩青禹从厚如实质的风里,模糊听见贺堂堂的前一句话了,睁眼看了他一下,想说“滚”。 想想还是忍住了。 毕竟自己人还被拎着呢,因为摆臂的动作,被甩啊甩的,韩青禹重新闭上眼睛,一面努力调整身体状态,一面仔细地去感受和衡量,贺堂堂现在的实力情况。 他坚信牵引场下的兄弟们依然活着。但是他不知道,自己以现在这样的状态回去,还能做到什么。 也许,很多事,都只能期待堂堂了。 贺堂堂比阿方斯强,这一点是确定的。曾经阿方斯最强的时候,排到过穹顶榜第五,现在的贺堂堂大概率排不到前五,但是,他依然肯定比那位初代星耀要强。 因为现在人类高端战力的整体实力,已经整整提升了一个档次。而且阿方斯当年的排名,本就有太多揣测的成分。 看看他吃的是什么吧。 那条怯懦而阴暗的老狗,至人生最终,也只敢通过设计阴谋,从人类年轻天才们的尸体里,榨取一点残余的生命源能和可能残留的一点炎朽能量。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使用特性入不敷出,他选择通过一套肮脏的设备,慢慢汲取…… 而贺堂堂,除了第一个枫叶国的刺客外,他的基础食物就是红肩,活的。南极一行,一吃就是十几具。 然后,刚才,他吃掉了一具戴呃,活的。 人类目前所见,仅只两只戴呃。一只被韩青禹砍死了,另一只,被贺堂堂生吞掉了。 这种吞噬逻辑,大致可以类比是一只科摩多龙,生吞掉了一头霸王龙。贺堂堂借此直接突破瓶颈,进阶超级战力,一步巅峰。 同一只炎朽,不,是同一只食炎朽兽。 不同的主人。 完全不同的食物和成长历程。 “这种情况下,有很大概率,堂堂的特性也会发生进化,而不止于阿方斯的程度。”韩青禹这样推理着。 只是因为现场除了自己,实在没有东西可以试吃,他才忍住了好奇,没去建议贺堂堂试一下。 至此,他们依然不知道戴呃的死,带给整个战场和牵引场的变化。 ………… “不行啊,杀不穿。”牵引场下,佩格芒特终于回头,喊了一句。 温继飞知道他杀不穿,他的狙击镜一直跟着那抹粉色呢。 佩格芒特已经对牵引场造成了威胁,尽管因为没有取巧的手段,他前进的位置并没有青子刚才那么近,但是,他这种一路狂暴的攻击,反而更大程度吸引了大尖群的注意力。 它们的流转出现了一些变化,开始更多向牵引场前方垒叠防线。 “我知道,你快回来!”温继飞大声着急地回应,示意他赶快回来。 之前,在韩青禹被戴呃逼走的时候,溪流锋锐就已经放弃攻击牵引场了,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做不到。 现在,温继飞更加明确,他们做不到,即便加上佩格芒特也没有机会。因为他还有一个观察结果,没有告诉溪流锋锐的将士们。 那座超级牵引场……除了是牵引场,还是一座生命泉水。 狙击镜里,那些之前重伤从战场上回去的大尖,在进入牵引场后不久,又都重新出现,状态生猛加入战斗。 为了确定这一点,温继飞特意锁定了两具铁甲破损特征明显的大尖,进行观察。 结果证明,事实确实如此。 牵引场修复不了铁甲,但是可以迅速让那些重伤的大尖恢复过来。 这意味着,攻击牵引场已经绝无可能。只要最后的大尖群死守在牵引场外缘那个蓝色的光罩外,不断轮换作战,即便是蔚蓝西线的二十万精锐部队也全部到来,他们依然很难有机会攻破它。 “就在这里,撑下去。”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温继飞依然坚信,青子和堂堂会回来。当然,在此之前,他得先把佩格芒特叫回来。 “瘟鸡……瘟鸡!”小王爷突然从前阵回来了,站在身边喊他。 温继飞愣了一下,放下狙击镜转头。 “你看。”小王爷说话同时伸手示意,他的手挥了一个半圆。 温继飞目光随之看去。 大尖的黑色沼泽在反向流动,整个战场的大尖群都在收缩。 佩格芒特已经放弃攻击牵引场,往回杀了,可是它们依然在向牵引场下集中和收缩,一点停下来的迹象都没有。 “为什么?”温继飞在心里困惑。 同时间,“我们可能活了。”小王爷激动转身,示意另一面。 那里,溪流锋锐侧翼的大尖防线,已经变得比刚才薄了很多,而且继续在变薄。 他们有机会杀出去了。 他们,也许可以活下去了。只要他们能赶在反包而来的大尖部队到来之前离开这里。 “戴呃已死!”“拒绝者战场通报,报全战场,后方,全人类……戴呃已死!”突然间,一阵无比激动的声音,突然从温继飞胸前通话器里传来。 “南极东线,埃里伯斯火山区域,青少校重伤再战戴呃,携手伟大的肾击者,最终完成斩杀!” 因为卫星影像不够清晰,拒绝者并没有捕捉到贺堂堂最终吞噬戴呃的一幕,但是,他在火山口上进阶爆发的震撼一幕,被观测到了,所以,播报员按照推理的逻辑进行了通报。 这一刻,半岛战场在沉默了两秒后,开始欢呼,南来救援的一万精锐在狂奔中欢呼,全世界都在欢呼雀跃。 “看来堂堂现在名气不小啊,连拒绝者都知道他的绰号。”小王爷终于有时间稍微放松情绪了,阴阳怪气,揶揄一句说:“还携手击杀呢,就他贺堂堂,他能干嘛?!” 温继飞看了他一眼,因为心情同样暂时感到喜悦和放松,这一眼包裹的情绪意味深长。 小王爷还不知道,他现在应该已经惹不起堂堂了。 既然死的是戴呃,而不是青子,那么,那具戴呃大概率已经被贺堂堂吃掉了。 以顶级巅峰临界状态,吃下一具戴呃,现在的贺堂堂具体是什么战力级别,温继飞不知道,但他可以肯定,现在的堂堂,绝不是小王爷能惹得起的。 “颂!”佩格芒特归来,一只大尖的手臂,从他肩膀上掉落,他看一眼温继飞,问:“现在怎么样?” “戴呃死了。”温继飞简单一句回答,坚实有力。 佩格芒特看看他:“哦。”理所当然的感觉,继续问道:“那我们现在……” “杀出去。”温继飞转头,源能激荡,向全军喊话,“戴呃已死,青子在等我们,趁现在,我们杀出去。” 戴呃死了,战场上的大尖失去指挥了。趁现在,杀出去,他们也许还有机会绕开四面反包的大尖群,逃出生天。 至于牵引场,攻不破。但是既然戴呃都已经死了,摆它在那里又如何?!温继飞想着。 834.回家 原来是因为戴呃死了。 牵引场下,大尖主力突然收缩,集中防御的原因,并不是佩格芒特的进攻和威胁,而是因为戴呃死了。 死在南极东线,埃里伯斯火山口,溪流锋锐救赎攻势开始的地方。 跟另一具戴呃一样,死在溪流锋锐的手里。 大尖群这样的反应很可能是它提前的布置和应对。它有自己可能阵亡的心理准备,并为此提前做好了后续安排。 剩下,虽然红肩也有一定的智慧,但是并不具备这种大战役的全局指挥能力,在失去了戴呃之后,整个大尖群的行动,都开始变得死板而机械。 这并不是一种可以被简单定义为有利的战场转变。 因为它们没乱。 按照戴呃的布置,大尖群主力收缩,背靠“生命泉水”,死守牵引场下。 这种情况下,牵引场反而变得比刚才战场展开的时候,更加难以攻破。 成功的可能接近于0。这是温继飞当场的判断。 而同时,那些从各线战场全面反包而来的大尖部队,依然会来。即便没有了戴呃的指挥,它们依然会继续回援牵引场,并且像过去那样,沿途杀戮一切。 “所以,这是溪流锋锐最后的生还机会。”想通这一切的当时,没有任何犹豫,温继飞直接下达了突围的指令。 他们已经完成对整个南极战场的救赎了。用蔚蓝的话说,甚至已经救赎了全人类的未来和希望。 他们,来时7000,现在已经只剩3000人左右,而且其中包括大批重伤员,生死未卜。 “所以,去他妈的牵引场吧,老子现在要带他们回去。”作为现场最高指挥官,温继飞做了决定,就像早先在东海岸,他代替青子决定开始这场必死的攻势时一样。 不同在于,当时他的决定,带了战士们来赴死,而此时的决定,他想带他们活下去。 不论是赴死,还是求生,对于温继飞的决定,溪流锋锐的将士们自然都不会有任何质疑和犹豫。 意外的是,佩格芒特竟然也没有丝毫意见。这一家伙前一秒还在独力攻击牵引场,下一秒立即乖巧同意跟着撤退。 其实,刚才去干牵引场,也就是随便试一试而已,佩格芒特觉得既然韩青禹冲过,他不冲一下说不过去。 其实,温继飞在狙击镜里看到的情况,佩格芒特在更近的地方,一样看到了。 所以这一刻,如果说在场除了温继飞,还有一个人,是已经确定牵引场绝不可能攻破的,他就是佩格芒特。 不止认为自己攻不破,佩格芒特还认为,韩青禹也一样攻不破。哪怕是万刃来朝时的那种状态,他也攻不破,除非他能那样连续轰击十几次。 对于这一点,佩格芒特通过对自身实力的认知可以推导,他轰不了十几次。 佩格芒特并不笨,他只是拥有个人怪异的性格和逻辑,所以与众不同而已,同时,作为一个以心理意识状态为特性的人,他的个人意志,其实无比坚定和强大。 没有人可以催眠他,否则蔚蓝早就那样做了。他们也不敢让陈不饿那样的强者,去假装与他不相上下,因为那太愚蠢、虚假和不顾常识。那样做,最好的结果,大概也只会让佩格芒特觉得,陈不饿其实也很菜,而不会让他觉得自己人间无敌。 这就像是他曾经不断作死,挑衅波臣、克里斯汀……是真的被揍得很惨,但是因为心里认定,他们不会杀死自己,所以哪怕曾经有一次,克里斯汀愤恨出手,下手太重,他也没被砍死。 他因此慢慢接受自己实力不弱的事实和生命力超级强大的说法,但是并不会在那个阶段,就无知地认为,自己的战力其实和波臣、克里斯汀相差无几。 目前唯一能直接影响佩格芒特自我认识的人,是韩青禹。两方面原因: 一,佩格芒特从一开始,就是以平级的眼光看到韩青禹的,而且这种“平级”后来成为了他人生最大的不甘和执念。 二,韩青禹与佩格芒特碰撞、接触过程中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没有任何事实和逻辑破绽。包括不久前那次平手,他挡那一刀的时候,也是当时状态下,真实的全力以赴。 佩格芒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特性,所以他不知道,一切的破绽,其实都在自己身上。 这大概也是整个人类世界,目前最大,最怕被点破的破绽之一。 “这样的防御,也许就是华系亚那个老头身体健康,都很难做到。”因为陈不饿那年在天外接下的那一刀,并没有被公开,佩格芒特在心里做了这样的判断。 想罢,他转头看了一眼温继飞,说:“我先去冲两圈。” 而后也不等回答,直接哧隆。 战场上,粉毛再次飞扬。 ………… “他在给我们争取时间。”小王爷上前说了一句。 “嗯。”温继飞点头。 此时,溪流锋锐的战阵中心,那些伤势相对较轻的伤员们,正在一个一个把重伤员绑在自己的背上,不管他们是昏迷,还是弥留。 “要走了,一起走。”他们一边样做,一边说。 吴恤把维泽从地上小心翼翼地托起来,此时维泽的身体已近是一具千年的干尸,看着稍一用力就会破碎的感觉。 但是事实,维泽只是还动不了而已,因为保留下了最后一次出手的机会,死气垒叠至巅峰,他现在其实处于人生战力的最强状态。 “等回去,让青子多给你些生命源能块,会好的。”把维泽往背上绑的时候,感觉像绑一树干柴,吴恤难得一次开口说了安慰人的话。 在他身后,维泽张了张嘴,只有一丝微弱的气息出来,他说自己知道,并不担心。 同时间,就在吴恤身边不远处,一名叫做阿猜的战士,不顾旁人的提醒,沉默而固执地背起来一名伤员,绑在背上。 那其实不是伤员…… 阿猜最好的朋友,已经战死了。 “我们可以回去了,那旺,我带你回家。”把人绑好,重新捡起战刀,阿猜直身目光看向远方说。 跟阿猜一样做的人其实还有不少。 只是没有人再去残忍地指出来。 这一幕被小王爷注意到了,犹豫了几秒后,他转头看向温继飞,“这样会不会对战力有影响啊?就算突围出去,后面的一路肯定还有战斗……” 影响肯定是会有的,不管是对于战斗还是奔袭,温继飞低头犹豫了两秒,抬头看向他们的来路,说: “没事。” 这条拼死而来,拼死而回的路,这段名为“救赎”的征程,他们已经把太多人丢在冰原上了。 “哧隆……隆,嚓!”声音减小。 佩格芒特的穿梭冲锋,停止了,那撮飞扬的粉色,快速来到了突围阵型的最前方。 然后,吴恤和锈妹等人也都站好了自己的位置,归路因为有佩格芒特的存在,他们负责断后。 战士们也在一瞬间迅速安静下来。 内圈的战士们摆好冲锋阵型,外圈的高端战力也一边抵抗,一边最好了转身跟随的准备。 滴答, 滴答。 “砰!”狙击枪陡然朝天而响。 “回家!”温继飞声嘶力竭呐喊出来。 835.不许回头看 回家。 他们说,这场救赎关系整个南极战场,一百多万人类战士的生死,乃至全人类的未来和希望…… 于是,溪流锋锐选择了决死,自原本全战场最安全的东线海岸,一路来到牵引场下。 一路奔袭,破关十六重。 一路,将士死亡过半。 死伤接近三分之二。 苍白而冰冷的数字背后,是一张张生动和熟悉的面庞,那些人的名字或绰号,每一个,温继飞都能叫得出来。 作为这一战的指挥官,也是当时做决定的那个人,诚实说,温继飞的内心其实早就已经扛不太住了。 他只是一直竭力撑着,抱着死志,不允许自己分心多想。 至刚才,当他心理上的支点,韩青禹,被逼离战场,生死不知,防御阵型又在自救的过程中出现缺口,被红肩群冲进阵中。 食粮叔带着十六名战士,竖列依次向前,正面冲击红肩群,只为救下他…… 他活下来了,后续第一个指令,就是亲口指挥吴恤和维泽去死。 而后,他又直接询问食粮叔的遗言。 那个看似没有任何犹豫和矫情的抉择和告别过程,那种心理上的负疚感和痛苦,其实无以复加。 温继飞今年也才24周岁。现在的他或许已经有了足够的战场才华和谋略,但是,远还没有养成相应的性格和心性。 他其实不够成熟,不够理性,不够冷血。 所以,当救赎已经完成,当生机意外出现,像最后一根稻草……温继飞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做了撤离的决定。喊出回家的一瞬间,是他第一次在这个战场上,真正把情绪宣泄出来。 关于这个决策,温继飞没有和任何人沟通。 他也没有通知蔚蓝指挥部,没有通知拒绝者。 不过,拒绝者的卫星影像,依然捕捉到了溪流锋锐突围的一幕:一个三角阵型,像利箭一般扎进大尖群,徐徐穿透的过程。 这时间,溪流锋锐战阵侧翼的大尖群,已经变得薄了很多,同时,佩格芒特作为战阵的矛头,很利…… 战士们回家的意志,也支撑着他们,在残兵作战的强弩之末,依然爆发出最强的攻击。 “出去了……” “他们冲出去了!” “吼!” “报,南极战场,牵引场下,溪流锋锐……余部,约3000人,成功突围!” “他们正离开牵引场。” 伴随战报发出,整个拒绝者的观察室里,所有人都在欢呼、鼓掌、庆祝,为这一幕,为那支残军。 而后,全人类都开始欢呼和庆祝……就仿佛这不是一次逃亡,而是一场胜利。 这一刻,没有人去管牵引场还在那里,也没有人去在意牵引场下的大尖群,他们所有的心弦,早都已经悬在那支“注定必死而又还未放弃”的孤军身上,很久了。 ………… 溪流锋锐突围了。 没有任何人对这一突发的战场行动发出质疑。 没有任何人,有立场和理由,去质疑温继飞的这个决定。 “冲出来了。”“我们冲出来了!” 溪流锋锐的将士们,大声地呼喊着,张望着,似乎每个人都很迫切,很需要得到别人回应,以此来证明自己不是幻觉。 狂奔! 耳边战友的呼声和前方开阔的冰原,告诉他们这不是幻觉,他们真的冲出来了。 温继飞在奔跑中扭头看了一眼,看到包括吴恤和锈妹在内,断后的高端战力团,最后也杀出大尖群。 大尖群尾随他们追了大概两百米,没有继续追出来。 终于安心了,温继飞收回目光,不愿再看那个地狱般的战场。 狂奔。 “不要停,继续跑,继续!” “保持战斗状态,随时准备战斗!” 一边狂奔,一边温继飞和小王爷不断高声招呼着战士们,继续保持阵型奔跑前进。 外面战场的大尖部队正在反包而来,前路并不会顺利,他们没有时间停留。 但是,“吼!”就算脚下不能停,就算阵型不能乱,战士们依然无法控制地发出了怒吼,“出来了!活了!” 短暂的喜悦过后。 有人突然开始哭泣,之前经历的一切,现在回忆,竟是比身在其中的时候,还要更加清晰和可怕。 一些人的身体在奔跑中不自觉开始颤抖。 他们没有在牵引场下的大尖群里颤抖,但是在此刻,成功突围,逃出生天的路上,不自禁开始颤抖,甚至哭泣。 因为后怕。 他们不肯承认,但是无法否认,那是一份从未有过的巨大压迫和恐惧。 因为激动。 在这个以悍不畏死著称,也刚决然赴死的暴匪团军里,其实没有人,是真的不想活着。 现在,他们正坦荡地,毫不掩饰地,因为最终可以活下来,而兴奋和激动……当他们曾经都以为自己已经必死无疑。 “看,我们回家了,那旺。”远处的去路冰原苍茫,阿猜说着,抬手用力拍了拍身旁一名并排奔跑的战友的手臂。 他不知道应该怎样表达自己这一刻的情绪。 战友扭头看他,眼睛一样红着,愣了一秒,而后猛地一下咧嘴笑起来。他也拍了拍阿猜的手臂。 两个大老爷们,因为不同国籍,且不在一个分团,其实不算很熟,但是如果现在可以停下来,他会很愿意,一边欢呼,一边跟阿猜拥抱一个……包括抱住他背上另一名战友的遗体。 突围后的时间,走过了第一个一分钟。 只一分钟,喜悦和激动,渐渐平息下来。 沉默的脚步声中,悲伤开始蔓延…… 他们要回去了。可是,有太多人,已经回不去了。 他们倒在来时的冰原,倒在牵引场下,倒在最后突围的路上。 他们欠的钱和源能块,肯定都不会还了。 他们吹过的那些牛逼,因为再也无法证伪,从此都将成真…… ………… 悲伤中,疯狂的奔跑一直没有停止。 此时的溪流锋锐,离开牵引场,已超过两公里。 陡然,“嗡ong……” 一声巨大的嗡鸣发出,带着长长的尾音,一直不息。 声波从身后而来。 一股巨大的能量卷动地面,破碎的冰雪如一场突然而起的风暴,从身后而来,打在战士们的后背上,又卷到他们身前去。 系哩啪啦,系哩啪啦……碎冰和雪块,纷乱落下来,打在溪流锋锐将士们的身上,他们眼前的冰面上。 敲击声一直不绝。 那道嗡鸣的余音,也依然未停。 奔跑,一些人的脚步开始犹豫了。 一些人的目光,在犹豫着,是不是该回头看一眼。 “不要停,不要回头看,跑。”温继飞竭尽力气,大声地吼着,劝阻战士们那样做。 然后他重复,再重复。 “……不要停,不要回头看。”最后,就连温继飞自己都没察觉,他的声音渐渐已经变得很小,变得只有自己能听到。 “跑啊,跑,为什么不跑。”溪流锋锐停下来了,没有人知道是谁先慢下来,又是谁最先停下来的。 也许是温继飞自己也不一定。 他们站在冰原上,背对牵引场,都还没有回头看。 温继飞不回头。 将士们也不回头。 因为他们都知道,身后刚发生了什么。 【牵引场启动了。】 南极极点,那座超级牵引场,刚启动了。 按照蔚蓝前期的判断和戴呃的战场指挥逻辑推理,它应该还没有建设完成,但是,在戴呃死后,以一个未完成状态,它启动了。 也许戴呃原本想通过这座超级牵引场,带来一支确定足够毁灭人类的大尖部队,也许其中会有普嗒尔,甚至弥望。 这也是人类必须阻止它的原因,于是才有了这次失落大陆远征。 之前,戴呃掌握着战场优势,所以它并不着急,可以耐心等到这一战后,再继续建设,完成它。 可是现在,戴呃死了,大尖群按照它的安排,放弃后续的建设,直接启动了这座未完成的牵引场。 超级牵引场未完成。 但是,它依然庞大和能量巨大。 谁都不知道,如果让它完成牵引,它会带来什么,也许一支比现在规模更大的大尖部队,也许和之前这支大尖前锋部队一样的几千艘飞船,几十艘母舰,也许其中还会有戴呃,可能一具,可能两具…… “不要回头,谁都不许回头看。”温继飞站在那里,倔强而任性说道。 这一点一点都不像之前那个理性果断的他。 没有人回头。 溪流锋锐3000人,已经全部停下来了,但是没有一个人回头。 他们不想回头。 “颂!”源能的轰响声中,一撮粉毛,从远处而来。 刚因为没注意,独自先奔出去很远的佩格芒特,终于发现身后没人,折回来了。 一边跑,一边他仰头朝牵引场那边看着。 “fuck!牵引场启动了!”停在温继飞面前的同时,佩格芒特用手里的战刀,指着牵引场说道。 温继飞看着他,看了也许两秒,没吭声,也没回头。 “怎么了?”佩格芒特茫然一下,继续示意说:“牵引场……” “滚!”温继飞突然很大声骂了一句。 然后情绪崩溃坐下来,坐在冰面上,把脸埋在手掌里。 836.不,就不 溪流锋锐在现场,不愿回头去看的那一幕,其实拒绝者,指挥部,乃至全人类,很快都看见了。 高空的卫星影像下,几乎整个极点区域,都已经被一场盛大的光芒笼罩住了。 人们都知道,那座牵引场还没有最终完成,可是它的规模,早已如巍峨参天的魔殿。它本就有一个蓝色的光罩在外,而现在,仿佛有千万道光,持续从中心散射出来,光芒璀璨、耀眼,甚至刺目。 能量的波动在空气中炽烈出声,嗤啪作响。 至这一刻,就算是这个世界的普通人,都已经可以得出确定的结论:那座尚未完成的牵引场,启动了。 以它的规模和现在的能量表现,等它牵引完成,必定会有又一支庞大的大尖部队,出现在人类生息的这颗蔚蓝星球上。 没有人知道那其中具体会有什么,是不是完全无法抵抗……但是也许,南极半岛的那些船和飞船,来不及升空、起航、回来了。 也许那里,一百多万人类战士刚被救赎的命运,又会重新落进黑暗里。 然后,人类的未来…… 没有人有心思想到那么远,他们也不需要想那么远,阻止“它”的念头在心底生出来,几乎每一个人的目光,都在画面上同向移动。 牵引场外围边缘,溪流锋锐那个刚突围离开不久的渺小方阵,停住了。 人们发现了这一点。 但是看不清楚,黑衣战阵在牵引场盛大光芒的照射下,模糊到几乎只剩一片残影。 “溪流锋锐。”“他们……” “他们距离牵引场最近。” “他们停在那,要回头吗?” “回去刚刚拼死才挣脱的那个地狱,去尝试阻止这一切么?” 这似乎是摆在眼前唯一可能的办法,人们在想到这一点的最初,心中生出激动和期待。 但是很快,期待就变成了灰烬……那可是溪流锋锐啊,但凡他们有一丝机会能做到攻破牵引场,他们又何至于在那样巨大的牺牲后,选择拼死突围出来? 然后,激动变成了不忍……那个所谓眼前唯一可能的办法,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办法,它只不过是一些人,站在遥远的地方,无耻地期待和要求,那些已经付出了巨大牺牲的人,再去把最后残余的生命燃尽……哪怕他们成功的可能,其实无限接近于0。 “我不应该这样想。”“这个世界,不该这样想。”无数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期待和所想,实际是那样的残忍。 ………… “……毁灭吧,累了。”南极半岛,末日长城号太空母舰的船舱里,实习记者林丫,身体直直往舱壁上一靠,自言自语说。 “这叫什么事啊?他们死定了,活了,他们又要去死;连戴呃都弄死了,半岛都挽救了啊,结果还一个特么的牵引场,启动了……有完没完啊?!”林丫丧气而恼火想着。 在她的臂弯里,姚悦刚已经因为情绪变化太剧烈,已经昏过去了。 ………… 溪流锋锐的战士们,大概都不会去在意和考虑这个世界的想法,善意与恶念都无所谓。 他们站着,依然没人回过头,沉默中,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唯一那个坐着的身影上。 不管内心怎么想,倾向怎么样,他们不吭声,在等温继飞的决定。 可是,温继飞崩了。 他是这一战贯穿始终,真正最核心的那个人。最开始是他,做了来的决定,中间是他,亲手指挥了这一路的奔袭,包括牵引场下大尖群中的绝望死守,最后还是他,做了走的选择…… 刚才有那么两分多钟,温继飞曾经以为,他不论作对还是做错,终于完成了这一切。 但是,命运突然又一次,蛮横地横在他身前,残忍地告诉他,还没有。 到这里,仿佛一根一直持续紧绷的弦,终于绷断……温继飞的意志,突然一下就崩溃了。 作为指挥官,比他身后所有溪流锋锐的战士,都更早崩溃。因为他是负责做决定的那个,当这里没有韩青禹,他就是唯一能做决定的那个人。 现在,又一个不得不做的选择,摆在了温继飞的面前。 时间可能过了两分钟,甚至快三分钟,牵引场的能量波动摇晃着空气和地面。 终于,“不干。” 声音不大,说话的同时,温继飞终于把脸从手掌中抬起来,把头抬起,坐直。 这一句战士们没听清,身体前趋,更凝神去听。 “老子不干……咱们不干。”温继飞又说了一遍,声音大了些,陈述式语气里的情绪,隐隐有解脱和放弃的意味。 这一次,战士们听清了。 “……那就不干。” “对,谁爱干谁干去,反正咱不干。” “累了。” “嗯,可不是么!去特么的全人类!” “去特么的这个世界!” 他们大声而纷乱地附和着,声音爽朗笑着说。 温继飞转头看了看他们,小心翼翼不让目光穿过他们……他像是一个受了恐惧和委屈,决定放弃的家伙,得到了肯定和鼓励……这个世界很少有人肯定和鼓励放弃。 妈的,这样也行?温继飞无奈也笑起来,红着眼眶像一台拖拉机那样突突突突地笑。 “那就这样吧,反正结果都不一样,不是么?” 回头是死。 走,如果牵引场启动完成,待会儿新的大尖部队扫荡整个南极洲,他们也一样走不掉。 这种情况,大概很多人都会理性地权衡,然后说:“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去试一试呢?哪怕成功几率接近于0,至少还有一丝可能,不是么?” “不,就不!”温继飞在心里无比幼稚的回应。 老子开始带他们赴死的时候,没想过能回头,可是现在,既然我又带他们出来了,我就绝不带他们再回去。 就算很快会有新的大尖部队,席卷整个南极战场,席卷世界…… 就算待会儿,它们就会从身后碾过来…… “都是死,老子也挪个窝再死。” 温继飞这么想着,一手支地站起来,看向佩格芒特。 这是因为他是这里唯一的“外人”,同时,更是唯一有资格说他还想去试试的那个人。 “不去啊?”佩格芒特说:“那我也不去。” 温继飞意外一下:“……” “怎么了?是真的搞不动啊。既然搞不动,思考后果有什么意义?!”佩格芒特说罢也不看牵引场了,收刀转身,和溪流锋锐保持同向而立。 “接着跑吗?”他偏头问。 “要不,用走的?”温继飞想了想后笑着反问。 既然牵引场已经启动了,无法阻止,至少一支庞大的大尖源能舰队,很快会降临……他们现在是跑还是走,其实已经没有太大差别了。 “行啊!反正也累了。”“好,那咱慢慢走一次。”“嗯,而且来了这么久,都还没好好看过这块冰原,那些冰川呢。” 身后溪流锋锐的战士们纷纷说。 “那就,走着。“温继飞笑了一下,带头迈步。 而后,战阵迈步。 背对光芒耀眼的牵引场,背对人类命运的又一个关口……抱歉,这一次,无能为力了。溪流锋锐最后3000将士,收刀降低潮涌,松懈了阵型,信步朝前走去,走在南极大陆无边无际,美丽的冰原上。 837.援军一万,援军二 南极极点,巨型的大尖牵引场光芒鼎盛,正在全面启动中,按照过往的经验,它应该需要不短的时间,才能完成这次超级牵引。 因此,表面看起来,它似乎还有机会被阻止。 但其实,没有的。温继飞和佩格芒特两个人,都很清楚这一点。因此,作为距离牵引场最近的一支人类部队,溪流锋锐的3000残军,这次没有回头,他们甚至连看都没去多看一眼。 对比的画面里: 一边是巍峨而辉煌的异族魔殿,万千道光芒耀眼;而另一边,是黑色的,影影绰绰的渺小人群。 那支名为溪流锋锐的队伍,那些伤痕累累的战士,正在背向离开。 要知道,他们今天刚亲手缔造了人类源能战争史,可能最铁血,最剽悍的一次长途奔袭。 要知道,他们本已经完成的,是一场那么伟大,足以永恒的救赎。 ……他们,终究还是放弃了。 因为自身战力的强大,因为倒霉催的,当时正好位于东线,溪流锋锐于南极一战的后期,被全人类寄以厚望,甚至是一度是全部的希望,被寄予得太久,太多了……至这一次,终于无能为力。 承认失败这件事,很难,也很简单。 溪流锋锐放弃攻击牵引场了,哪怕结局一样都是死亡和毁灭,他们选择“辜负”和“叛逆”这个世界一次。在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做之后。 其实,不管是不义之城的特殊性质,韩青禹的当年,还是溪流锋锐建立的初衷,本就都是叛逆的。 这是暴匪们骨子里的东西,所以这让他们很爽。 不管一次,很爽。 背向离开,很爽。 不看一眼,很爽。 最爽是他们用走的。背对目前这颗星球上最密集和强大一个大尖群,背对那座正在启动,可能很快会带来一支庞大大尖部队的超级牵引场,用走的。 不跑了,收了武器,也收起来激动、恐惧、喜悦和悲伤等等所有情绪,溪流锋锐的三千人,沿着冰原信步前行。 也许他们不久就会正面遭遇那些反包回来的大尖部队。 也许运气好,时间拖得就一些,身后刚被牵引到来的某个新鲜大尖军团,会先追上来,然后,它们将从溪流锋锐,开始认识人类和人类武装。 怎么样都行,都不会有太大的差别,只是不回去了。战士们走着,想着。这还是第一次,他们有时间和心情,慢慢欣赏南极极点区域的风景。 “昏过去了?!”一边走,温继飞一边担心问道。 这是他第一次与半岛上的末日长城号取得直接联系。以温继飞的通讯级别,这事其实没有任何难度,只是他之前一直没这样做。 林丫刚告诉他,姚悦昏过去了。 温继飞有些紧张,但也只是有些而已,因为按照现在的情势发展,半岛上的那些飞船,大概率都没机会起飞了。 “嗯呐,不过没事,靠我腿上呢,还有呼吸。”林丫继续说:“就是实在太担心你了,一直听着消息,然后消息变来变去,情绪转换太激烈明白吗?” “明白的。”温继飞想了想说:“那干脆别吵她,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如果后面的事情必然会发生,温继飞觉得姚悦就这样昏迷不醒,其实也挺好。 “好的。”林丫快速应了,这个小女孩的天性似乎真的洒脱过人,应完后还有心情采访,问:“温少尉现在极点区域做什么呢?我知道你们突围了,然后牵引场启动,你们……” “走着呢,一直走。”温继飞笑了一下说:“这不边走边跟你们通话呢嘛。” “哦,原来是这样,我说你怎么有空,而且听着好悠闲的样子。”林丫是一直听着战场消息的,也听着旁边人的议论,作为一名蔚蓝战地记者,她很快推理出了事情的全貌,甚至极点那边的画面…… “哈!”小丫头想着想着,突然一声笑出来。 这是什么反应啊?温继飞意外了一下,问:“怎么了?” “没怎么,就一下觉得,溪流锋锐突然任性和叛逆的温少尉,真的是好帅啊,简直酷毙了。”林丫笑着,用了很社会,很年轻人的词。 “这……”温继飞无奈苦笑。 “真的啊!”林丫怕他误会,以为自己不是真诚的夸奖,连忙解释说:“在我看来,之前决定开始救赎攻势的溪流锋锐,毅然的样子帅呆了,后来孤军攻击牵引场的溪流锋锐,死战不放弃的样子帅呆了……现在,累了,终于决定爱谁谁,背对极点慢慢往回走的溪流锋锐,也一样帅呆了呢,超酷!” “……”果然,这丫头的脑筋是有点特殊的,姚悦说得一点没错,温继飞笑着说:“那我也只能表示同意了。” 话音刚落,“颂!颂……” 连片的源能爆发的响声,从远处的风中,音乐传来。 温继飞抬头同时掐断通话。 狙击镜里,远处的雪线出现黑点…… 是人,蔚蓝的人。 西线在艾尔丝沃斯地决定增援牵引场的那一万精锐,终于赶到了。 ………… 冰原开阔,溪流锋锐的队伍,站在那里。 花帅刚才还在想,最好带领战士们绕开他们的,但是不巧,这就被看见了。 此时他们距离极点已经不远,牵引场也在视线范围里。 那里,溪流锋锐已经决定不去了。增援部队一路上听着拒绝者的战场情报和分析,完全可以理解温继飞的选择。 但是,他们得去。既然已经来了,哪怕明知结果,他们也必须去试一试。 因为,之前西线的突围,虽然也很艰难惨烈,但是相对溪流锋锐今天做的那些,他们这一万人,还没资格说累了,老子决定换个地方死。 因为,失落大陆远征,蔚蓝的一百多万部队,甚至连极点的牵引场,都是现在才第一次亲眼看到。 而溪流锋锐,已经攻向过它,不止一次。他们已经在那个地狱般的大尖群,厮杀几个来回了。 “辛苦了,正好换我们去看看。”花帅当然是认识温继飞的,就像温继飞认识他,目光碰上了,花帅无奈停下来,找了一句话说。 同时间,一万蔚蓝精锐放慢脚步,抬手敬礼致意,从溪流锋锐的队伍旁边匀速跑过。 他们,本是来增援溪流锋锐这支残军的。 溪流锋锐这边几乎无人回应。一时间,情绪复杂,将士们都不知道应该怎样回应。 只有小王爷,独自站在队伍侧边挥手,甚至和那些他最不相熟的蔚蓝将领们击掌,说: “辛苦了。”“那就拜托你们了啊!”“可惜啊,我们是真的没力气陪你们回去了。”“……” 这些话,在这一刻说来,每一句市井而虚伪,甚至给人感觉有些尴尬和自私。 因为,小王爷是那么了解溪流锋锐的性格。面对眼前这种情况,回与不回,不论是战士们,还是温继飞、吴恤、锈妹这些人,一定都在纠结。 所以,这个丑陋的人,他来做。这种活,他也本来就很熟练。 “……攻不破。” 这句话不是温继飞说的,温继飞还没说话,他知道这种话,其实没必要说,花帅肯定都知道。 说话的是佩格芒特。 “嗯……我们试试看。”花帅尽量像是很轻松说。 “那,我也陪你们去吧。”似乎很郁闷,但是实在没办法,佩格芒特依然没忘记,自己是蔚蓝而不是溪流锋锐的人。 说完这一句后,他转头,伸手指向侧边远处,“然后,那家伙就不要去了。” 侧面远处,一块冰岩上,有人。 南极极点区域,除去蔚蓝一万西线精锐外的另一支援军,到了。 两个人。 佩格芒特是最早看到那两个身影的,甚至他看到贺堂堂单手把韩青禹从背上摘下来,摆在冰岩上,立住。 838.等我回来 韩青禹小心控制爬下冰岩的样子看着有些狼狈,远远走过来的时候,他努力撑住了身板挺直,步伐不晃,但是行进间的痛楚,依然很难掩饰。 现场的每一个人都看得出来,青少校身上的伤势很重,比他之前被逼离开战场的时候,更重许多。 但是没有人会去说明这一点,就像他们不会因为担心,就着急开口,提前叮嘱韩青禹千万别去牵引场。 因为你要说他伤了,他其实之前就已经重伤,但就是在那样艰难的情况下,他依然最终反杀了那具戴呃。 第二具。 目前人类所见最高等级的大尖,一共是两具戴呃,它们都死了,死在同一个人的手里。 这个人现在就站在他们眼前。 对这样的一个人而言,不论他决定去做什么,大概都是合理而且无法阻止的,毕竟再不合理的事,他也已经做了很多。 当他的名字是韩青禹,去与不去,战与不战,都只能是他个人的决定。 青少校这些年最擅长的事情,可能是装没事,四年多前,面对那么大的委屈和压力是这样,去年天顶战争,他打定主意要替老头去决战戴呃的时候,表现也像个没事人。装着麻木和不疼,韩青禹在3000双不安的眼睛里,走到了温继飞的面前,站住后,转头先看了看溪流锋锐伤痕累累的战士们……转回的同时,咧嘴笑了一下,声音不大对温继飞说: “辛苦了,做得很好。” 其实还想说一句谢谢的,想说,谢谢你带领战士们撑了那么久,最后又选择带他们突围出来,然后还有,谢谢你自己活下来了…… 话在脑子转了一遍,开口似乎完全没有必要。 目光碰上的瞬间,两个人都很惨地笑了一下,因为心里或身体的疼痛,笑得龇牙咧嘴。然后,韩青禹伸手,用力拍了拍瘟鸡的肩侧。这一幕很像他们以前在学校,跟人打完架,站在现场等政教处主任的时候。 “对了,花帅在。”温继飞转头示意说道,这句话其实不是在提醒花碧楦和蔚蓝一万援军的存在,而是在说,他们准备继续,去进攻牵引场,咱们怎么办? “我知道。”韩青禹跟着转头,先和花帅交换了一下眼神,点头致意后,目光展去。 已经走到前方的蔚蓝援军,一万人,停在那里。 他们在韩青禹出现在远处的时候停住了,停下来,并不是为了等待青少校同行,而只是有太多一面,两面之交的故人,惦念了许多年,想跟他打这个招呼。 这也许,是他们这一生最后的机会了。 其中包括奇琴伊察、梅里达、索甘达斯、白色板擦…… “青少校。” “青少校。” “臭小子!” 夹杂各种口音的喊声,带着喜悦和一种莫名的平静,依次响起来。 那里头,有些人韩青禹现在还清楚地记得,有些人已经只剩依稀印象。 对于这种场合,一如既往的不熟练和容易感到尴尬,韩青禹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容易冷脸,特意扯动嘴角露出笑容,逐一致意回应。 然后,转回来,面向溪流锋锐的战士们。 “我和堂堂跟去看一下。”站在自家3000将士的目光里,似乎轻松了许多,他以一种很随意的状态说出这句话。 所有人都听见了,听完,都继续着沉默。不管是蔚蓝的那一万精锐,还是溪流锋锐,一时间似乎不知应该如何回应他。 同时间,人群里,贺堂堂把腰板挺直了,挺起胸膛。 虽然实际上,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是什么水准,但是既然青子决定只带一个人去牵引场,而这个人是他……贺堂堂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可以秒掉吴恤了。 “你,你把戴呃吃掉了?!”这是唯一可能的推理,铁甲歪着头,小声但是惊诧问道:“那你现在……” “嗯,吃了。超级。”贺堂堂点头,抬头淡定看了一眼眼前这位,传说中的超级之下最强战力。 不好意思,本人正好就是超级。 “超级,超级也不一定就很强好不好,更不一定打得过我。”锈妹的语气似乎有些不甘心,当然不是因为知道堂堂晋升超级不开心,而是因为自己的实力卡在顶级巅峰太久,青子选人,怎么都不可能是她。 “哦,但是你别忘了,我这个超级的特性,很强。”贺堂堂路上听青子说了,他的特性很可能已经发生进化,神情跃跃欲试说。 “是么?”锈妹的语气还是不服,心说:我可不知道这事,那个什么破特性,不就是吃么,而且一直都是捡别人打到快死的大尖吃,这种特性也能算很强? 面对质疑,贺堂堂淡然而轻蔑地笑了一下,只说了四个字:“都是食物。” 说话的同时,他的目光经过小王爷、吴恤、花帅……最后落向韩青禹。 当时真该把那一幕拍下来啊!贺堂堂遗憾想着,好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们无敌的青少校,刚才是怎么委屈巴巴求我不要吃他的。 “走了!”韩青禹远远朝他招呼了一声。 “诶!”贺堂堂迅速而乖巧应答……咳,只是惯性而已,伟大的食炎朽兽,怎么可能听食物的话。 侧身,用一个目不斜视,探身挤过的动作,贺堂堂轻快从锈妹和米拉之间穿过,又淡定经过小王爷、吴恤和瘟鸡的面前。 这种时候,似乎我应该要跟兄弟们说点什么的,比如说有我在,大家尽管放心之类的话。贺堂堂想到。 但是,青子已经转身迈步,朝前方蔚蓝援军的队伍走去了。 他只好放弃发言跟上去。 “你还行?”前方阵列侧面,佩格芒特站在那里,偏头问了一句。 “受了点伤,现在应该没你行了,去给你打下手。”韩青禹说。 这是刚才的不到一分钟里,温继飞交代给他的话。尽管无法理解,同时难以确信,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有那样的特性存在,韩青禹依然选择了照做。 “嗯。”佩格芒特想了想,觉得逻辑没问题,认真点头。 “他?”花帅没有劝阻韩青禹,一种人类最顶尖人物之间关于选择的默契,让他知道自己说那些全无意义,他担心的人是贺堂堂,毕竟这个家伙,花帅还是认识的,传说中的溪流锋锐核心团队最弱体。 “他现在很强。”韩青禹回答说。 “嗯。”贺堂堂在后面点头,表示我真的很强。 “那,好。”花帅点头,转身,用偏头的动作,示意队伍前进。 高大而耀眼的牵引场,在肉眼的视线里。 向着极点,蔚蓝的一万人继续出发。 不是奔跑,不是冲刺,脚步不急。 佩格芒特很快走到了最前方的位置。 韩青禹和贺堂堂依然跟在最后。 “嚓,嚓……”加了防滑卡槽的死铁底军靴,踩在冰面上,踩出一个个冰坑。 “嚓!”吴恤把维泽放在了战友手上,提着病孤枪,沉默跟上来。他刚结束了一次濒死潮涌,凭借特性修复,勉强撑下来,现在准备来第二次。 “嚓!”锈妹也跟上来了,铁甲擦过冰面的声音,不免要比别人更大一些。 然后是西奥尔多、风暴团长、黑牙团长……还活着的顶级们。 温继飞当然也动了,还有米拉,一起向前的,还有一直帮他们抬子弹箱,装弹的四名普通战士。 一片沉默中,溪流锋锐的战士们,逐个解下了背上的重伤员,除少数人被强行留下看护伤员外,绝大部分人,都无声转身,迈步跟着往前走。 又一次,他们开拔了。 除了冰面嚓嚓的响动声,越来越密集外,没有人开口说一个字。 直到,“唉!”小王爷重重叹了口气,捂着伤口,最后一个跟上来。 两个队伍都在前进,前后相差不到一百米。 韩青禹当然听到了。 听了可能五十米,站住,深呼吸又调整了两秒,终于冷着脸回头。 在他的目光里,吴恤站住了,站在那里,眼神麻木甚至有些懒得理会的感觉,一点不让的反看着他。 锈妹站住了,虽然没有眼神和表情,但仅仅只是站姿,就透出来满心的气愤、倔强和我怕你个头。 跟他俩僵持了几秒后,韩青禹主动把目光移开了。 越过他俩,看了看温继飞和米拉,再又看向他们身后的分团长们,战士们…… 看了也许三到四秒,没有说话,回身继续朝前走去。 “嚓,嚓……” 吴恤跟上去。 锈妹跟上去。 分团长们和战士们,迈步跟上去。 陡然间,“铿嗡……欻!”韩青禹在行进中伸手拔刀,背上只剩一把柱剑和一把战刀,他拔的是战刀。 刀刃划过死铁勾钉,划过空气…… 源能劲气逆向而发,在他身后的冰面上,横向划出一道沟壑。 沟壑位置,在吴恤和锈妹两个的身后。 在其余所有人的身前。 “你们,留在这。”韩青禹说话的同时,脚下没有停步,仍在继续往前走。 贺堂堂跟着往前走。 锈妹和吴恤往前走。 除此之外,剩下的人全都站住了,站在地面的那道横沟前,不甘,不愿,但是没法越过。 “留在这,等我回来,我会带你们回去。”前方,韩青禹说。 839.不灭铁甲(上) 作为溪流锋锐的领袖,韩青禹这些年从没有关心过他手下这些将士,至少他没有说出过这类的话。 大概那群混账也不需要他说。 此刻他艰难远去的背影,和落在冰面上的那条横沟,默默无声,就已经把一切都说完了。 青少校最终阻止了溪流锋锐除吴恤、沈宜秀和贺堂堂之外的人参战,没有任何遮掩,也没有一句解释。 他做的和说的,前方蔚蓝的将士们,都看见或听见了。 一万人的脚步继续向前,当中没有一个人,对此表示质疑或感到不满,甚至许多人还因为这样而感觉轻松了很多。 溪流锋锐之前做了什么,经历了什么,他们都知道……因此,他们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做了最坏的设想,可以凭经验,想象出这支部队目前的情况。 但是刚才,当他们终于遇见,从那3000活着的人身旁经过,看过那些站立的身影,那些被背负的重伤员,甚至遗体…… 作为精锐战士的直觉,让他们很快感知到,眼前的这支部队,在表面的轻松和强硬之下,其实早就已经到了,几乎一碰就碎的地步。 这群土匪只是还在惯性地逞强罢了。 通过之前的表现,他们已经证明了,自己可能是人类历史最强悍,最铁血的那支军团。 但是,现在的溪流锋锐,实际已经再经不起任何一场战斗了…… 非不愿, 实不能。 名义上,他们还有三千人活着,但是实际情况,其中还能完成一次战斗冲锋的,也许一半都不到。 至于那些伤员,尤其重伤员,包括超级战力西奥尔多和三名分团长,多名顶级战力在内……如果在接下来的12个小时内,他们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治疗,不用发生任何战斗,他们就会死。 12小时内,至少300至400人会自己死去。如果时间持续24小时,这个数字会接近甚至超过一千。 在目前的战场形势下,他们看起来已经再没有任何希望了,不管是别人看,还是他们自己看。 但是,青少校不认这个理,他不信。 他说他还会回来,然后带他们回家。 “怎么办?”一阵风雪卷过,前方队伍终于失去了踪影,冰沟前,不知是谁,茫然问了一句。 该谁回答呢?风暴团长看了一圈,转头看了看西奥尔多,交换过眼神后回头,突然一下笑起来说 “留在这等青子啊,还用怎么办?” 对哦,战士们恍惚都先愣了一下,然后才都发现,事情原来这么简单——因为那个人是韩青禹,既然他那样说了,他们就留在这里,好好休整,等他就好。 ………… “怎么样?”温继飞趴着,转头朝趴在另一道冰沟里的米拉队长问了一句。 “接近极限距离,不过角度很好,我这没问题。”米拉抬头做了一个准备就绪的手势,而后重新把头低下去,把脸埋在狙击镜后。 “那就这里,一旦情况不对,记住,你要掉头就跑。”温继飞说完端枪,先找了一下青子的背影,再抬枪口,看向牵引场正面的大尖群,然后是蓝色光罩区域,以及隐在耀眼光芒里的巨大牵引场。 他们跟上来了,准确地说,是温继飞带着米拉和四名战士跟上来了。 当溪流锋锐的其他人,都不敢违背韩青禹的指令,跨过那条冰沟,小王爷那个口口声声要炖了韩青禹的狡猾混货不敢,米拉小姐这个前队长也不敢……温继飞敢。 如果说溪流锋锐有三个人,在某些情况下,是敢于和可以不听韩青禹的,这三个人是吴恤、锈妹,温继飞。 如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温继飞。 除了必要的时候给一点面子外,他完全不怕他。 “你大爷的,你能把我怎么样哦?!”通过狙击镜再次找到青子的背影,锁定,温继飞笑着自己嘀咕,“别忘了,那年去检测场的卡车上,你亲口说过的,你会永远保护我。哈哈哈哈哈……恶,这话不是为了恶心青子,说给自己听,还真有点受不了。” 青子准备动手了。 因为大尖群的收缩,这次进攻的起点比刚才要离牵引场近很多,刚才战士们留下的武器,砍落的大尖铁甲的碎片,还有死去大尖的柱剑,都落在战阵的身后。 在温继飞和米拉的视线里,它们在动。 先是轻微的挪动,然后一突一突,向前短距离滑行……渐渐终于变成蓄势而发状态,激烈地颤动,铿锵敲击冰面。 再一次的万刃来朝?! 不,这个版本跟之前完全无法比拟,不管是死铁兵器的数量,来源范围和距离,还是它们所引发的战场动静,都差了好几个等级。 ………… 血,从韩青禹的嘴角溢出来,身旁两侧准备攻坚的所有高端战力都看见了……但是只能沉默地看着。 集体的沉默中,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悄无声息从人群中走出来,走到攻坚阵型最前列,站定。 这个位置在整个攻击阵列中,只落后韩青禹和佩格芒特,甚至在花帅和贺堂堂的身前。 “这人他……”贺堂堂看见不满了一声。 花帅朝他摇头,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这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叫做西格洛,放在这里,只是顶级巅峰战力而已。但是同时,他是蔚蓝总部直属排名前三的上将,天顶战争第一套指挥系统的核心人物,蔚蓝失落大陆远征,南极前线的最高指挥官。 其实,西格洛早就已经追上援军队伍了,但就只是追上和加入而已,后面的一路,他都只沉默跟随在战士群中。 包括蔚蓝和溪流锋锐交汇的时候,跟温继飞、韩青禹等人对话的时候,他也没有站出来说一句话,更没有参与任何决策和指挥。 “让我跟你们去牵引场吧,让我当回一名普通战士。”这是在加入援军的当时,西格洛上将对包括花帅在内的援军将领们,说的唯一一句话。 所有人都明白西格洛这样做的原由,他为什么来,他想做什么。 很多人想劝阻他,比如以人类未来仍然需要他的名义,请西格洛回去。 但是最终,没有人开这个口。因为,这场进攻,即是西格洛将军作为南极最高指挥官和一名蔚蓝战士,最后的自我救赎,不论生死都是。 “噗!”韩青禹一口鲜血喷出。 “轰!”源能激荡。 “嗖嗖嗖嗖……”近千把死铁武器从身后和两侧飞来,飞向空中,在越过蔚蓝战阵之后下落,列如箭阵刚发,呼啸着笔直前进。 “颂!”“颂!”佩格芒特跟随死铁箭阵冲出,而后韩青禹冲出。 人类与牵引场大尖群之间的距离,再一次缩小到一公里以内,五百米以内…… “轰!” 终于,死铁箭阵正面撞进大尖群。 它破开了一个口子。 破开了一条路。 箭阵在进入大尖群后的前冲中,一排排从低空弧线向上,刺进一具具大尖的铁甲,然后把它们带向空中。 漫天大尖飞扬,升起、坠落…… 诡异而壮观的一幕。 “欻啦!”佩格芒特的身影,刀锋的光亮和一抹飞扬的粉色,紧随死铁箭阵冲进大尖群,笔直冲向牵引场。 这是他的场子。 至于韩青禹,不过是打下手的而已。 840.不灭铁甲(中) 南极极点,正轰然启动的巨型牵引场下。 这注定是没有任何花哨的一战。 来自人类未来两大希望,青少校和粉色佩格的联手强攻,已经开始了。距离他们不足五百米外,蔚蓝的一万精锐,蓄势待发。 此战,蔚蓝选择的攻击策略,与之前溪流锋锐使用的战术相差无几。只不过他们现在拥有的矛头更利,同时面对的大尖防御也更加密集。 密集所造成的第一个问题是前期凿进困难,后续承压更大。 第二个问题,是单位面积内红肩数量的增加,破坏力巨大。 当然,这两个问题其实都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问题在于,通过佩格芒特和韩青禹的解释,所有人现在都已经知道了,那个蓝色光罩的可怕之处。 首先,它是一座由上千艘大尖飞船共同作用的超级源能重力场。青少校伤势更轻的时候,曾经在百米左右距离,以锈妹梨涡斩,全力轰击过它,但是无功而返。 这意味着,这一次,他或者佩格芒特,必须获得直接攻击尝试的机会,才有攻破光罩的可能,只是可能。 蔚蓝这一万精锐所能做的,就是为他俩顶住身后的腾挪空间,避免两人被大尖群,尤其红肩群淹没,同时创造这种可能。 但是,那很难。 因为除去是一座超级源能重力场外,光罩的另一层属性,刚才也已经展现出来了,它还是一座大尖族群的生命泉水。 对比最初,光罩的蓝色里,现在多了一层视觉感受浓密的白。它有点像是人类世界羊脂玉的质地和光泽,但是更坚实。 白光因为浓厚,而阻隔着视线,让人再难看到牵引场下半段的真实情况。 一眼看去,只能看到影影绰绰,无尽的黑点。这说明:有大量大尖,它们就站在光罩范围里,准备在那里战斗。 “这!这怎么攻啊?”一名将领担心问道。 “不知道。也许青少校和佩格联手,能先把光罩轰碎吧。”旁边一名蔚蓝将领回答。 “好吧,但我在想,难道那些大尖,它们本身,都不会受到重力场的压力吗?按说不应该啊,除非白光除了修复伤势,还能帮它们解决重力问题,或者它们其实有特殊通道。”另一名将领说道。 “嗯……不知道。也许只有攻过去后才能知道吧。”另一名将领回答。 声音未落,“唰啦啦!”铁雨落地的响声传来。 青少校的死铁箭阵,终于宣告去势已尽。 箭雨纷落的同时,佩格芒特的身影冲出,正面冲进大尖群,长刀过处,一具红肩被拦腰斩成两截,上半身分离再落下,重合得严丝合缝。 而后,成片的大尖,开始如被收割的麦草一样倒下…… “人类的巅峰战力,已经进步到这个程度了。” “是啊,所以人类其实还有希望,不是么。希望,不该被终结在这里。”说话的人并不激昂,就只是普通认真的表述。 同时,他们拔刀。 “铿嗡……”一万刀鸣。 ………… “拒绝者南极战报。”拒绝者面向全世界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在已经长时间沉默的画面里,说:“蔚蓝此刻,不得不向你们每个人承认,不论成败,这都是我们对牵引场的最后一次进攻了。” 通报听起已经足够坦诚,但是其中的隐藏台词,依然没有被直接表述出来。它在说: 如何青少校和佩格芒特失败了,蔚蓝的这一万精锐失败了,想再组织进攻,不止来不及,而且无能为力。 那种情况下,大尖的牵引必定会完成,一支新的庞大的侵略部队,势必会到来;南极洲的百万人类部队,也许绝大多数依然回不来。 而后,我们世界,全人类,将很快从面对末日威胁,转而真正进入末日灾难时代。 我们将不得不,在南极大尖部队面向全球的攻势中,以绝对弱势勉强抵抗,艰难求生;在未来必定迎来更强大大尖入侵的绝望中,守着余烬,恐惧残喘。 在这个过程中,至少二分之一的人类,将在终结的毁灭到来之前,死于大尖部队的搜索屠戮,然后,整个族群,将一同面临灭绝。 ………… 蔚蓝总部,议事会。 “现在,我们唯一还能做的,就是尽快,不惜一切代价让在南极洲的太空母舰升空,让所有其他源能飞船尝试进行空中撞击,同时下令华系亚方面军陈军团长所在飞船,立即进入南极空域接应,为它们开路。这样也许可以有两到三艘母舰回到这里,然后,我们立即执行火种计划。” 说话的议员思路清晰,思考完善,听着一点都不像是刚刚想出来的。 这家伙连让陈不饿和他所在飞船前去吸引大尖飞船群的注意力,都想出来了。 以刘一五为代表,唾骂声瞬时四起。 但是,提出的方案的议员充耳不闻,身体挺直,正面而立,继续向主席台施压:“请下令吧,议长!为了人类文明的延续,和最后的希望。” “请克莫尔议长立即下令!” “克莫尔先生,议长!……我申请匿名投票表决。” 跟随他的议员一个接一个站起来。 蔚蓝总部议事会,激烈地争论和争吵再次上演,支持火种计划的议员们气势汹汹,直指克莫尔议长。 但是,火种计划真正的核心人物,远航的领航人,折秋泓,现在其实跟陈不饿军团长一样,乘坐着源能飞船,焦急徘徊在南极空域外。 但是,克莫尔议长双手抱在身前,侧身专注地看着墙上的大幅投影画面,对所有提议和指责一声不应。 “议长!克莫尔!你这个狗屎!你是蔚蓝历史最糟糕的选择!你将成为成为人类的罪人!”那名议员依然在咆哮,也许在家里,因为和远航之前的秘密协定,他的妻儿,早就已经收拾好行装了,“我申请元老会列席,主持表决。如果你害怕陈不饿,就让元老会向他施压……” 他把手臂举起来。 然后,“砰”的一声,整个人连同他直立的手臂一起,笔直倒下去。 刘一五将军毕竟是战场出身,只一拳,就将这名议员砸晕了过去。 但是,火种计划的支持议员中,也有高端战力。 很快,议事会现场的乱象,就从争吵变成了斗殴。 对此,克莫尔议长依然充耳不闻,不为所动专注地看着投影画面。他不是不知道,火种计划派议员的逻辑和建议,很可能都是对的,他只是做不到。 做不到当画面上的战士还在冲锋,还没放弃,还在用生命努力尝试……他作为全人类抵抗力量最高指挥官,就已经下了这样一个,将人类所有胜利筹码一并抛弃的决定。 同时,这也是对60亿人类(除也许不到一万人外)的最终抛弃。 “……你们看!”终于,克莫尔议长开口了,目光依然没有转回,他看着投影画面开口说道。 会场安静了一下。 所有人转头,看向克莫尔议长。 然后跟随他的目光,看向投影画面里的一小簇蓝光。 那是在南极极点,大尖牵引场鼎盛的光芒下,一万蔚蓝精锐集体源能爆发,所发出的微弱蓝光。 “为一切正在呼吸的……”蔚蓝总部,克莫尔议长看着画面小声念起来。 “为一切正在呼吸的,战无退路,身阻长空。”南极极点,牵引场下,蔚蓝的一万战士,举刀呼喊着。 “颂颂颂颂颂颂……”全部冲进大尖群,冲向牵引场。 这次,议事会会议室安静了三分钟。 期间只有拒绝者方面通报的声音,依然在陈述战场情况。 “拒绝者战报,南极极点,牵引场下,人类最后攻势,现已全面展开。” “拒绝者战报,战场通讯信息,佩格芒特少尉受阻十一具红肩阵中,青少校失去踪迹。” “拒绝者战报,青少校重新出现,我军前锋战力再次突击,攻至距离牵引场不足八百米位置!” “拒绝者战报,战场通讯信息,南极前线最高指挥官,蔚蓝上将西格落将军,战死牵引场下……” 841.不灭铁甲(中二) 卫星影像下的战场画面,其实根本看不清楚。 当万人战阵还在大尖群外的时候,它至少还有一个形状和一簇微光,虽然小,但是能够让这个世界的所有人知道,人类的战士们,依然没有放弃。 但是,当他们全部冲进大尖群,他们,就彻底被淹没了。 对比的画面里,主体是超级牵引场的盛大光芒,鼓荡如实质的源能波动,再一小部分,是光幕下影影绰绰,黑压压的大尖群。 完全没有人类的身影。 一个都没有。 除了偶尔几道,顶尖超级爆发战斗时,死铁武器破空的流光,划过空气,也划过这个世界所有人,忧惧但是依然不舍期待的眼眸。 拒绝者的播报员,用依然官方的声音,听似平静地继续传递着战场信息……偶然不经意一个尾音微颤,一处停顿太久,透出来痛苦、悲伤,以及渐渐难以掩饰的绝望。 ………… 东欧罗巴的小国,一个普通的人家。看着大约七八岁的小男孩留着很短的枯黄头发,穿一件横条纹脏兮兮的长袖,袖子长了握在了手心里,盘腿直接坐在地上,仰头看着电视画面。 这也许是现在这个世界,所有普通人的缩影。 他们在遥远的地方,家或广场,街边的店铺或者陌生人的窗口,无能为力地看着这场,刚才已经被承认的最后攻势,看着那一万被淹没在牵引场下的人类战士,和许多灿烂的名字。 其实,他们也是在看着自己的命运和希望…… 扑向黑暗。 被淹没。 偶尔出现几道光。 很快再被淹没。 他们期待, 落空, 渐渐开始绝望,乍然又见流光…… 人类,还没有放弃。 老旧电视的画面不是很稳定,名叫波尔蒂的小男孩,蓝色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有些酸了,抬手揉了几下,转头望向爷爷。 “西格洛将军,是什么样的人?”来自孩子的问题,简单直接而不知具体指向。 “大概是最优秀的人类之一。不,没有大概,他就是。”爷爷想了想,伸手托了托他滑到鼻尖的银色眼镜,两眼失焦看着电视画面,面色怅然而悲伤说:“只是,当这种优秀和努力,仍不足以支撑他所带领的艰难事业,以及那些跟随他,期待和信任他的人们……他所拥有的,那颗善良的心和伟大责任感,就变成了摧毁他的最终因素。” “你们应该记得他,在人类延续的将来。”爷爷低头看向波尔蒂,说:“他书写过历史,那是很灿烂的一笔,不管是作为将领还是一个战士。” 爷爷的话听着有些复杂和难懂,语气也不是平常的感觉,波尔蒂看着他,茫然点了点头。 “那青少校是什么样的人?” “自然是最强大的之一。当我们谈论这个世界的希望和未来,他是不能落下的人。而你们,你和你的伙伴,不是总以他的名字,他的武器和战技,互相玩耍和打闹吗?你们期待成为他。”爷爷微笑看着他说。 “嗯。”波尔蒂扑闪一下眼睛,用力的点头。 “也听说他是冷漠的人呢,四月的时候,因为官方的消息,首都的街道上曾聚集过欢迎他的人群,但是听说他并没有出现……”老人再看一眼电视,明知那个人就在画面里,但是看到,努力笑了一下说,“可是我想,一个真正冷漠的人,又怎么会一次次去赴这样的战斗呢。” “还有粉色的佩格!他们今天一起战斗!”听爷爷提起这场战斗了,波尔蒂有些激动,主动提起佩格芒特的存在。 相比青少校的名字流传最广,其实佩格芒特的形象,在这个世界孩子们的眼里要更加具体和亲切。 他有着一撮粉色的头发,在这个世界最强大的那些人里,只有他有,这简直太酷了。 而且,在那三本书相继畅销全球后,孩子们每个人,多少都会一两个关于粉色佩格的笑话。 “是啊!粉色的佩格,唯一拥有自己笑话集的人类巅峰战力,真是难得亲切的存在呢。”爷爷这次是真的露出了笑容,笑着说:“我看过那三本书,他做了一些有趣的事,还有一些实在讨人厌的事情,但是我想,他应该是一个好人。” “嗯!”孩子的注意力总是容易转移的,包括忧惧也是如此,波尔蒂似乎有些沉浸于这种评价和了解了,用力的赞同后,继续问道:“那么花帅呢?” “哇哦!一个让人羡慕和嫉妒的家伙!”老人身体向后,笑容狡黠而暧昧,做了一个男人之间的表情,对他八岁的孙子说:“那可是每个男人都想成为的厉害家伙啊!他们说他在全世界很多地方,都有心甘情愿,深爱他的情人……所以他不结婚,免得伤害其中任何一个。” “你看,这多浪漫,多温柔?”三观不正的老头,说着,冲男孩眨了眨眼睛,似乎在鼓励小波尔蒂,长大也要去成为那样的男人。 小男孩脸色少许尴尬,但是眼神依然热情,因为关于花帅,白衣和天堂鸟,用短刀的超级刺客,一样是孩子们眼中的传说,仰望和期待,也是他们喜欢模仿的对象。 “我听他们说,那是一个年轻姑娘们见过,就会在梦里出现的人。然后当姑娘们嫁了人……他就出现在别人妻子的梦里。”因为谈起这个话题,老人似乎一下青春又回来了,眼神猥琐而艳羡说道。 “那么吴恤中尉呢?” “没有人了解他,孩子,但是我要向你转述一句警世恒言,那句话好像是这么说的,千万不要向吴恤中尉问路,因为出于无奈和懒得解释,他可能会告诉你怎么走……”爷爷伸手指了几下,又转头用目光指示方向。 “哈哈!”波尔蒂看着笑起来,他知道这件事,在佩格芒特的笑话集流行开后,这个世界有很多别人伪造,放在他身上的笑话,其中一则,就是关于他去溪流锋锐基地找青少校,向吴恤中尉问路,结果去了毛里求斯的。 “那么沈宜秀少尉呢,她总在铁甲下面……”波尔蒂问的同时,做了一个代表强悍的动作,因为铁甲的存在,这个世界总是这样看待那个女孩。 “是啊,那个铁甲下的小姑娘,我想全世界听说过她故事的人,都会心疼和想要爱护她,除了她身边那群混…家伙,还有她自己。”老人扭头,又看了一眼电视画面,脱离才一会儿的情绪,又重新陷入低落。 他和他的孙子,他们刚在谈论一些传说般的名字,那些名字,都在此刻的电视画面里,但是看不见。 他们,现在几人生,几人死,没有人知道,他们也许不会回来了。 “温少尉的狙击枪,能打死红肩吗?”孩子继续问道。 “我希望他能。”爷爷看着电视里的一道流光说。 “爱瑟琳少将是佩格芒特的女朋友吗?” “我想应该不是。” “伟大的肾击者什么时候会成为超级战力啊?” “很快,我想,也许明年,或者最多后年,总之应该不会太久。” “……” 842.不灭铁甲(下,5400字) 800米……500米……300米。 血腥铺路的正面掘进,现在,终于是真正的牵引场下。 因为距离太近,战士们现在已经完全看不清牵引场的全貌了。蓝色的光罩仿佛触手可及,无数道刺目的耀眼光束,从中射出来,打在每个人的脸上,身上。 对于战场上的这些人类精锐战士来说,300米,不过是他们平时一次爆发冲刺的启动距离而已。 至于韩青禹和佩格芒特这两大巅峰战力,只要脚下和身体周围能给出少许准备空间,再一点启动时间,他们俩完全有能力,腾身越过最后的大尖群,直接劈向蓝色光罩。 那样能不能破?战阵的集体冲击,能不能破开光罩?韩青禹和佩格芒特的极限攻击,能不能破?加一起呢,能不能破? 不知道。 这本就是一次赌博,从他们决定进攻的一开始就知如此。 将士们拼尽一切,包括生命能做到的,就这么多了,就只是来把这个最终答案,翻开看一眼而已。 “就算最后证明不行,都回不去……至少也可以无愧于心,同时不至于临死遗憾,自己没有做最后的挣扎吧?” 他们抱着这样的意志而来,以人类难以想象的逆势战力对比,一路战至这里。 这本身,就已经是一份巨大的意外和胜利了。但是,迎接他们的并不是激动和喜悦,而是更大的绝望。 因为距离更近了,现场几乎每个战士都能看清楚那些受伤回去光罩范围内的大尖,看到它们很快又重新出现。 因为就在光罩边缘战斗,这个循环的过程现在变得很快。它们受伤,退进去,它们再出来,整个过程耗费的时间极短,短到一般精锐战士,甚至来不及完成一次全力爆发出手…… 作为战场里实际的被动防御方,现场绝大多数蔚蓝将士,都不可能对大尖形成快速、有效而彻底的击杀。 他们没有秒杀大尖的实力,每一次击杀都需要过程,从击伤开始……而现在,正面的大尖群重伤即走,退进光罩范围。 这样造成的后果,是战士们绝大部分的殊死战斗,其实都不产生实际意义。 【身边已经倒下的一名战友,刚用生命,换了某具大尖身上一道致命的伤口……可是现在,它又活蹦乱跳的,重新出现了。 而那名战友,不会再醒来。】 这样的画面,造成的心理上的冲击,比死亡更摧毁战士们的意志。 其实,就算拥有再强的意志,现在也许也没有用了。因为以目前的“循环”而言,正面的大尖群,几乎源源不绝。现在的局势已经不是人类在往里推,而是它们在不断往外推。 巨大而持续不断的冲击,让人类战阵几乎站不住。他们本就无法太多顾及两侧的大尖群,现在连正面都顶不住了。 所以,以战阵直接冲击光罩的可能,已经彻底没有了。 所有的希望,都只能放在佩格芒特和韩青禹的身上。 “展开。”战场抉择,花帅只说了两个字。 无法计数的战士,因为这两个字死去。 不顾一切的展开,战阵终于扩张出了一个很小的空间。同时,高端战力决死,为青少校和佩格芒特,扛走了他们正全力缠斗的红肩群…… 然后,“拜托了。” 花帅再次开口,这样说道。 “轰!”两声生命源能的极限爆发,几乎同时而起。 “颂!”“颂!” 粉色飞扬,佩格芒特狂奔中助跑腾身,凌空越过大尖群,双手战刀高举,劈向蓝色光罩。 红色挥洒,青少校人在空中不断吐血,双手持握柱剑在前,身体平行于大尖群头顶,急速旋身,直刺光罩。 那个答案,似乎终于要揭晓了…… 但是,“嗡!”光罩上一团蓝光膨胀,佩格芒特正面,悍然凌空跃出7具红肩,前三后四,突然出现,挥剑阻来。 “轰!”正面对撞后,一具红肩身死,但是佩格芒特的攻势,也宣布就此失败。 人在飞退中落向地面,重重砸进大尖群里,被赶上来的红肩群迅速围困。周边的红肩加入战斗,6具很快变成7具,8具…… 而人类战阵,因为隔着大尖群,根本无法援手。 “嗡!”“轰!”几乎同样的画面,在半秒内重演,青少校被另一个突然凌空出现的红肩群,轰击落地,而后围困绞杀。 “他们,没碰到光罩。” “不是能不能破。” “而是,连碰都碰不到!” “青少校和佩格芒特两大巅峰战力同时出手,连碰一下光罩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现在,没有人能帮到他们了。” 当人们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第一次,这些决死而来的战士们的心里,不由自主想到了放弃。 他们拼死来到这里,想看一眼那个答案——人类到底有没有可能攻破光罩,毁掉那个超级源能重力场,然后攻进牵引场? 而现实告诉他们,他们其实连看那一眼的资格和机会都没有。 ………… “花帅!花帅!”温继飞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花碧楦的通讯里,因为战场枪声一直持续,花碧楦并不意外他和米拉的存在。 “你……”花帅困惑了一声。 “发现了吗?!”温继飞那头直接说道:“……” 战场边缘,温继飞和米拉一直在开枪,但是面对这样庞大而密集的大尖群,枪的作用几乎等于没有,帮不上什么忙……温继飞刚从狙击镜里发现了一件事。 蓝色光罩在短时间内,最多开两个“门”。 这个门,是指大尖从光罩里面出来的门。 它可以开得很快,可以开在任何位置。 但是刚才,当一群红肩“开门”出来,攻向佩格芒特,另一群红肩在不远处也“开门”出来,攻向韩青禹……温继飞的狙击镜里: 一群正从光罩里冲出来的大尖,其中包括两具红肩,在完全没有发生战斗的情况下,突然自行铁甲破碎,如被挤压和碾压一般,爆裂而亡。 对此,温继飞很快做了推理结论:它们正出来的那条通道,突然被关闭了。 这说明两件事: 一,大尖其实也扛不住它们自己的超级源能重力场,除非它们走在特殊通道里。 二,光罩在极短时间内,最多同时开启两条通道。 这也许是最后的希望。 温继飞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件事告诉了花帅。同时听到这件事的,还有战场最高频段里的另一部分人,比如韩青禹和佩格芒特,蔚蓝的其他超级战力,再吴恤、锈妹…… “我们需要第三个人!”“第三个有能力,可以直接扑击光罩的人。” 他们每个人都在一瞬间想到这一点。 “不,现在还得先让青少校和佩格芒特两人,同时脱离红肩群的绞杀,可是他们的位置……” 他们很快又都想到另一点,现在的致命问题所在。 “…我们做不到。”只是很短的思考后,花碧楦就直接而坦白地承认了,这种三人攻击,现在根本无法完成。 现在的情况,他自己可以尝试去当第三个人,去死,但是,他们解不了韩青禹和佩格芒特目前正同时被绞杀的局面。他俩不能同时脱身,一切就都没有可能。 通讯器内短暂的沉默……除了厮杀声。 “佩格准备,靠你了。”韩青禹的声音,带着激烈的喘息和痛苦,突然出现。 “好!”佩格芒特直接回答。 然后,“堂堂!”韩青禹突然喊了一声,不是通过通话器,而是直接源能激荡大声地喊他。 一时恍惚,韩青禹自己都忘了,他和堂堂回来后已经从蔚蓝手里拿到了新的通话器。 “…在!”贺堂堂转头,同样大声呼喊回应,声音焦急而又有些无奈。 他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强大。他现在已经很强了,比如可以在一对一中,直接找机会吞噬红肩,而不必等它重伤垂死。 但是,这个战场上的红肩,太密集,太少落单了,而且它们会结阵战斗,互相掩护。 至于在不能使用特性的情况下,一般的战斗,贺堂堂发现自己和吴恤之间的差距,依然很大。 相比吴恤强大的战斗力和战斗经验、战斗本能,贺堂堂现在还远没适应巅峰超级的战斗,他并不是一个战斗天才。同时,吞噬红肩能够带给他的进步,现在也已经变得微乎其微了。 挫败、焦虑、茫然……贺堂堂一路拼死战斗厮杀,一路不顾是不是好机会,冒死在红肩群中不断尝试,使用特性。 他已经吃掉4具红肩了,但是那远远不够,他想多做一些,但是做不到。 所以,当青子在这个时候,突然喊他。贺堂堂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只是通过坚定地回答,告诉青子,他在,做什么都可以。 “准备放松身体。”青子的第二句话传来,这次是通话器里了,他说:“现在我告诉你怎么做……” 韩青禹说完了。 “好。”应声的同时,没有一秒犹豫,贺堂堂直接放弃源能潮涌,甚至放弃作为普通人的肢体用力,在大尖群中,完全放松自己。 此时他的身上还绑着之前在埃里伯斯火山上,为了防御熔岩,穿的背的十几块死铁片,那东西既然已经绑着了,他觉得当作临时盔甲也不错。 而后的三秒钟内,发生的事情: 贺堂堂整个身体,突然飞起来,飞跃大尖群,落向正被7具红肩围杀的佩格芒特。 他在最后的一瞬间重新武装自己。 落地的刹那,特性极限爆发,瞬间吃掉两具背对他的,已经被佩格芒特击伤的红肩。 “颂!”缺口出现,佩格芒特不顾一切直线冲出,短距离完成助跑,腾身扑向牵引场。 贺堂堂身在红肩群中,重新彻底放松身体。 随即,他又飞了。 擦着红肩的柱剑,突然飞向蓝色光罩……贺堂堂凌空拔刀,重新武装自己。 “噗!”韩青禹做这一切的同时,后背被一具红肩的柱剑斩中,整个人向前向上飞起来。 “嗖!”人在空中拧身,一道蓝光离开身体。 韩青禹右手蓝光柱剑脱手,流光如电,飞向光罩。 然后,他整个人,跟随柱剑飞向光罩……凌空左手拔出战刀。 同一时间,三个人飞向蓝色光罩。 其实还不止,此时的空中,其实还有别的东西在飞。在韩青禹拼死控制死铁,将贺堂堂送向光罩的同时,带起来的几具黑甲大尖,一样飞在空中。 总之,那个原以为不可能完成的攻击画面,出现了。 三人之中,佩格芒特人在空中,突然停顿了一下。 “嗡!”“嗡!”光罩连续快速闪动了两下。 突然而现的4具红肩,阻住了韩青禹。 再4具,劈落贺堂堂。 声音连绵,“颂!”“轰!”佩格芒特凌空再次爆发,双手战刀已经斩中蓝色光罩。 正如温继飞推理的那样,作为几乎同时间出手的第三个人,光罩内没有出现第三个红肩群,来阻止佩格芒特。 ……成功了?! 狂暴的源能气浪让整片冰原震动! “咔嚓嚓嚓……”光罩即将破碎的声音传来。 陡然,“嗡!” 恢复了! 光罩壁如一面原本将碎的镜子,突然恢复,完好无暇。 ……失败了! 决死一击后的佩格芒特,如短线的风筝下坠,落向大尖群。 只差一点,他没能轰破蓝色光罩。 关于光罩能不能轰破,佩格芒特之前其实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只坚定认为自己现在接近韩青禹的最强状态,至于韩青禹的最强状态到底有多强,他有自己的衡量……以砍跑和砍死戴呃为区分。 以此出手,佩格芒特没做到,这似乎证明就算是戴呃也做不到,然后最强状态的青少校也一样做不到。毕竟那是一座,由近二十艘大尖母舰和数千艘源能飞船,共振形成的超级源能重力场。 ……结束了。 这次是真正的绝望。这次陷入绝望的人里,不止蔚蓝的将士们,花帅,温继飞……甚至还包括了佩格芒特和韩青禹。 这一刻,他们俩和贺堂堂一样,都将落进大尖群,再次陷入红肩群的围困绞杀…… 他们不会再有机会了。 一切,都将结束了…… “颂!”那些飞在空中的黑甲大尖里,突然一具凌空爆发,举剑轰向蓝色光罩。 不,那不是黑甲大尖。 那是一具人类的铁甲。铁甲里有一个小姑娘,这个世界叫她沈宜秀少尉或者人间铁甲,而韩青禹他们,通常叫她桶妹,铁妞,或者锈妹。 锈妹的所有行动,都是跟贺堂堂一致,而几乎同步的。 当贺堂堂站在最初那里,放松一切的时候,锈妹在他身后,听着青子在通话器里的交代,也一样完全放松了自己。 他们一起飞过去。 又一起飞向光罩。 贺堂堂被红肩群轰落下去了,正落向地面的大尖群。 但是锈妹没有…… 她知道自己几乎不可能轰破蓝色光罩。只是,它刚不是差点就碎了么?我不是已经在这了么?一切不是反正已经要结束了么? “我去试试。”锈妹说道,她想加一句“青子”,已经来不及。 韩青禹也一样,来不及答她一个字,只能把痛苦的目光投过去。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过去…… “轰!”铁甲连武器,带身体,一起轰击在蓝色的光罩上。 一瞬间,光罩壁光芒盛大,源能激荡。 夹杂不太大的一声,“嚓!” 下一秒,韩青禹的视线里,所有人的视线里……一具铁甲,站在了空中。 准确地说,是沈宜秀少尉,现在凌空站在光罩壁上,而且大部分身体在光罩内。 她虚空而立……或可能那里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给她立足。 总之,一副冷酷的黑色铁甲,现在凌空站在百米高处,牵引场的光罩范围,盛大的光芒里。 “轰破了……” 也许因为佩格芒特的轰击,已经让它承压过度,光罩被沈宜秀少尉以顶级巅峰战力,轰破了。 “可是……” 可是轰破的结果,蓝色光罩并没有直接破碎。人类之前把它想象成一面镜子,轰破即碎,而事实,它如一片湖面,就算被砸开,也只是一瞬间的缺口,波纹过后迅速开始恢复。 铁甲没有被挤出去。 但是整个光罩壁,合拢向她。 要知道,那本身可是一个超级源能重力场啊! 刚才那个大尖群,包括红肩,直接被碾碎的画面,温继飞描述过……当它恢复,锈妹又怎么可能继续站在其中? 也许下一秒,她就会整个人凌空破碎。 就算那里因为正好是刚开启过的通道,没有那么强的重力吧,很快,从光罩内部而来的下一个红肩群,也会立即吞没她。 沈宜秀少尉是人类超级之下最强战力……是超级之下。 她的战力,还远不足以迎战一个红肩群。 ………… 没有人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只是悲痛刚起。 视线里,蓝色光罩没有碾碎沈宜秀少尉。 黑色的铁甲,依然凌空站在那里。 同时间,整个蓝色光罩内部,光在流动。准确地说,是那部分白色如羊脂玉的光,在动,以万千道射线的视觉观感,急速汇集。 它们全部汇集向同一个点,那具黑色的铁甲。 铁甲被完全笼罩住了。 白光笼罩的同时,无数的蓝白的光束,从它的身体周边,迸射出来。如神的一幕。 ………… 蓝色光罩失去白色部分,但是依然未碎。 “嘶嗷!”红肩群来了。 茫然中,锈妹双手横架,挡掉了第一把劈向她的柱剑,但是,她没能挡住第二把,直刺向她的柱剑…… 柱剑刺向她的腹部。 “嚓!”铁甲被剑尖洞穿的声音传来…… 然后,柱剑停在那里。 它在刺破铁甲之后,停在那里,没有刺进锈妹的身体。 就连皮肤,都没能刺破。 “……” 锈妹自己低头看了一眼,抬头,挥剑。 她把那具明显愣住的红肩,头砍掉了。 为此,她连砍了三下。 这似乎证明锈妹的实力,至少攻击力,并没有本质的提升。 那么,是无敌的防御么?! 不是,也是。 因为当一个人的皮肤,不间断以每毫秒数亿次的速率,持续自我修复,它就是不可能被刺穿或击破的。 所以,现在凌空站在超级牵引场光罩壁上,站在盛大白色光芒里的……是一具,不灭的铁甲。 843.开飞船啊(4200字,感谢盟主【V?E】) 奇迹的一幕出现…… 如同神迹的画面。 那副属于人类的冷酷铁甲,此时就站在大尖超级牵引场的光罩壁上,足下无物,仿佛凭光而立。 而那些曾令人类感到恐惧和绝望的,属于异世文明的光辉,正在不断向她汇集,像是来朝拜,臣服与供养。 沈宜秀少尉就站在那里,独自一人。 光罩内无数的大尖,包括红肩,正不断地向她冲来,也许500具,也许1000,也许更多。 她举起手里的剑,那把剑此刻也萦绕着光辉,如同传说中的圣物,不断地斩落。 斩落, 斩落…… 一甲当关,万尖莫开。大概也就是这样的画面了。 这是百年人类文明抗争史上,对大尖这个超级无力文明,歧视最为严重的一场战斗,确定没有之一。 因为从没有一个人类,以这样的姿态对阵过大尖群。韩青禹没有,波臣将军没有,陈不饿也没有。 “呼!还好,白光也可以渗透进铁甲呢!” 趁着出手的间隙,锈妹思考,而后在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铁甲刚才已经出现一个缺口了……她身上可没穿衣服。 长发发梢摆动,左右擦着腰线的触感,锈妹都已经清晰感觉到了。 等等,猛地低头,看了一眼腹部的缺口,因为白光的包裹并没有看清楚,但是锈妹迅速意识到了另一件事: “我好像不疼!” 曾经的锈妹,在垂死的致命重伤下活下来,完全依赖这套死铁源能封闭循环系统生存。铁甲随便一道细微的裂缝,都会给她造成巨大的痛苦和生命的快速流逝,而现在,当一处铁甲碎裂,什么都没有发生。 “是因为现在有白光,所以不疼,还是我真的已经好了啊?”锈妹有些激动忐忑地想到。 接着,她开始想: “哎呀,那我长大后到底漂不漂亮啊?” “我可是跟青子,还有那群混蛋,都说过我一定会很漂亮的。” “女大十八变,我小时候那么好看……” “可千万别长坏了啊,沈宜秀,不然肯定被他们笑。” “那样还不如继续躲在铁甲里呢。” 这个女人,在这样一个时间和环境下,站在一场全人类一同注视盛大的光辉里,一边机械地挥剑战斗,一边脑海里纠结和思考的,是这些东西。 她还真正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带给战场和整个人类世界的激动与震撼。 因为这一幕,刚才整个战场都停顿了一下。而后,光罩内部也不再有大尖群出来。虽然混战很快又恢复了,但是蔚蓝战阵正面的压力,已经大大减轻,这让战士们都有时间,看见这场奇迹的上演,为之震撼,为之茫然,为之激动和喜悦。 “那些白光本来应该是用来修复受伤大尖的,可是现在,它们似乎都朝沈宜秀少尉涌去了。” “是的。” 大尖群不再获得治疗和修复,沈宜秀少尉的体质,似乎比它们更适应和吸引那些“白光”。 截止目前,战场前线后方,还没有人知道,白光其实也是一种源能,一种即便对于大尖文明也无比珍贵的,被称为生息源能的特殊能量。 “是玉骨。”韩青禹在战斗的间隙,通过通话器,对温继飞说了一句。 多年前的喜朗峰旗帜战争中,韩青禹曾经潜入大尖主舰内部,为锈妹找到一块玉骨,那东西像是一种治伤的神药,但是只对她有效。 那块骨头也不大,但是一直到今天,才完全消耗完毕。 而现在,可能是这次入侵,所有大尖飞船带来的玉骨,都在主动释放,然后源源不绝地被锈妹吸收。 “青子,锈妹好像晋阶了。”温继飞那头突然说道。 因为在他的观察里,锈妹现在的挥剑速率,攻击力,杀伤力,都比刚才有了明显的提升。白光似乎不止进行治疗,还让她变得更强大了。 超级。继贺堂堂之后,溪流锋锐今日再添一名超级战力,沈宜秀少尉,晋升超级。 “要不是还在战斗的话,得好好恭喜下她,然后再借口切磋,好好揍她一顿,叫她自作主张。”韩青禹心里想着。 “嗡ong……” 一阵低沉而延绵不绝的震动声,突然自大尖牵引场传出,伴随声响,整座牵引场似乎都震动了一下。 它要碎了么? 不,没有碎。 而是它正在加速进行牵引。 在没有了戴呃的指挥之后,大尖群的目标变得简单而机械,就是不顾一切完成这场超级牵引。 “你们看那!”地面有战士用刀指向天空,同时大声呼喊。 一部分人仰头。 此刻,他们头顶的天空,超级牵引场塔尖直指的位置,一个如同黑洞的巨大漩涡,正在生出来,而后以一种艰难而强势的姿态,逐渐扩张、膨胀……似乎有什么庞大且强大的东西,要从中出来。 这一幕落在现场所有将士的眼里,也很快呈现在全世界的眼中。 新的大尖部队,要来了吗? 或者是更高等级的大尖。 终究还是没能阻止吗? “进攻!”花帅猛地开口大声呼喊。 “进攻!”所有蔚蓝将领都开始焦急呼喊,声嘶力竭,甚至歇斯底里。 “颂颂颂颂……”战场上,一场不顾一切地冲锋,瞬间展开,每一个还能动的人,都疯狂地爆发,扑向牵引场。 可是, 身后和战场两面的大尖群,依然不断倾轧而来。 牵引场外的那个蓝色光罩,还没有破碎。 它关闭了通道,不再让大尖群回去和出来,似乎正全力巩固源能重力场,以期完成最后的牵引。 “轰轰轰轰轰……”超级,顶级,普通战士,数千人不顾一切的冲锋,数百人冲过了正面最后的大尖防御,一把把死铁战刀轰在光罩壁上。 但是,面对这样的攻击,除了些许的能量波动和表面波纹状的起伏外,蓝色光罩依然完整。 “轰!”佩格芒特的轰击,一次,两次。 韩青禹的轰击,一次,两次。 攻不破。 他们也攻不破。 其实,就算他们能够攻出一个缺口,只要蓝色光罩整体仍保持不碎,在这里的绝大多数战士,真的可以走进那个超级源能重力场么?毕竟刚才,就连红肩都在重力场主动关闭通道的瞬间,直接被碾压爆裂。 时间紧迫,绝望的气息再次袭来…… “你们可以走我这里啊!应该可以吧?”通讯频道里,锈妹带着不确定,突然说了一句。 虽然她自己被白光包裹在光罩壁上,无法向前,战斗力和冲击力也不够向前反推大尖群,但是她可以站住那个缺口。 如果青子他们想冲进去的话,为什么他们不从这里走呢?锈妹心里有些困惑。 对哦,一瞬间,包括韩青禹、佩格芒特、花帅在内,现场所有高端战力都在心底默默骂了自己一句傻比,而后互道傻比。 现在的情况,蓝色光罩攻不破,也不再主动开启通道,可是,它有一条通道,被锈妹踩住了啊!就像是一座坚城的其中一座石门,被人顶住了,关不上。 这就是为什么,光罩内部大尖群会不顾一切地向外冲击锈妹。 那是他们向外的通道,也是人类向里的通道。 “来了。”想通了,韩青禹迅速回答。 锈妹所站的位置,高度大约百米,这对一般战士,甚至一般超级战力,都不是一跃可以上去的高度。 但是他,有助跑空间的话,完全没问题,佩格芒特也一样没…… “嗖!”比韩青禹更快,一抹粉色掠过空气,出现在被锈妹踩住的通道口,接着没有任何迟疑,“颂!”二次爆发,从铁甲的腋下,直接钻了进去。 佩格芒特进入通道了。 “怎么样?”韩青禹和花帅同时开口发问。 “很挤!”佩格芒特在激烈地死铁交击声中,仓促回答了一句。 能不挤么?那里面密密麻麻,都是大尖。 “颂!”韩青禹源能爆发,跃上去。 贺堂堂默契地放松身体,通过青子的死铁操控,跟着跃升,来到锈妹身边。 “也带我上去。”地面上,花帅双手抱住一大块死铁片在胸前,一样仰头大喊。 嗖!嗖! 他上去了。一起上去的还有吴恤。 再然后,是两名蔚蓝的顶尖超级。 其实韩青禹还可以带更多人上来,但是,没有时间了,同时也没有意义,通道并不宽敞,以通道内大尖群的密度,能在里面战斗的人,现场也就这么几个而已。 他们消失在通道口。 现场地面上的战斗依然在继续。 没有人能看到通道内的战斗情况,青少校和佩格芒特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等待。 十秒, 二十秒…… “他们怎么样了?”终于,蔚蓝总部忍不住开口询问,克莫尔议长选择的询问对象,是温继飞。 没有开口回应,温继飞选择直接把议长大人接入战场高级频段。 那其中,只有绵绵不绝,激烈的死铁交击声,一直在持续。 终于,“老子进来了!” 佩格芒特的声音。 他们冲进去了,至少佩格芒特,第一个已经冲进去了。一秒后,巨大的欢呼声从克莫尔议长那边传来,就连温继飞,都在担心青子、恤儿、堂堂的同时,忍不住激动了一下。 “可是,这东西要怎么破坏啊?”还是佩格芒特的声音,带着茫然,突然问道。 他把全世界问住了。 没有人破坏过这样一座超级牵引场。 曾经韩青禹在他还是新兵的时候,破坏过一座最小型的牵引场,当时他在那艘像锅盖一样翻开的大尖飞船里,找到了一个金字塔形的能量堆,把它吸收了,就搞定了。 人类历史也曾不止一两次,破坏过类似的小型牵引场……所有蔚蓝将士都知道,面对大尖牵引场,他们只要毁掉那个金字塔样的能量堆就好了。 可是现在, “我找不到那东西啊!我现在好像在一艘它们的母舰里,这里没有那东西。”佩格芒特说话的同时依然在战斗,他也努力寻找间隙,直接尝试攻击舱壁,但是些许的破坏,毫无意义。 “……”无人出声。 不管是刚才盲目的欢呼,还是现在急需的办法、建议,没有一个人能给出一个字,一点声音。 这场关系人类命运的最后攻势,那一万蔚蓝将士,以及那些灿烂的名字,他们已经创造出很多奇迹了,从攻到牵引场下,到攻进光罩,再到进入牵引场……每一步,他们都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但是,这样似乎仍然不够。 眼看着,天空中的黑洞变得越来越大,它的流转,变得越来越强劲有力。 它看起来似乎随手可能突破牵引能量汇集的临界点,带来宇宙深处的某支大尖部队…… 全世界都陷入了沉默,其中最乐观的人会感觉哭笑不得,然后无奈地,接受这样命运。因为,没有一个人能想到,人类,最终会失败在这样一件事手里: 【找东西,在一个很大很复杂的地方,找到一个特定的东西。】 如果把构筑牵引场的数千艘飞船,想象成数千间房间,即是要在数千间房间里,找到藏着金字塔能量堆的那一间。 人类,可能来不及了。在付出了这样的牺牲之后,功败垂成。 “KONG!” 一声沉闷而巨大的撞击声。 地面震动。 脚下的冰面出现裂痕。 战场上的人和大尖集体摇晃。 撞击似乎来自地底深处。 “地震?!” “地震了吗?” “自然界的奇迹?!它能不能震塌牵引场啊?” 普通人会这样想,但其实,地震又怎么可能震塌这座超级牵引场呢?就算是整个极点塌陷,陷入地心,它都丝毫无损。 除非…… ………… 数千米冰川下,冰下城,雪莲核心基地,Ne的老巢。 据说,这座城其实就是一艘大尖飞船。一艘在两三百年前,由一具暮年普嗒尔驾驶探索宇宙,坠毁在这颗蔚蓝星球的超级飞船。 冰下城在摇晃。 整座城,现在都在剧烈地摇晃。 “你!你在干什么?!”一群身穿白袍的Ne信徒,站在一个类似驾驶室的房间外,领头的人透过铁质模糊的狭长窗口,向里焦急而大声地质问。 门被从里面锁死了。 那是一块厚到令人发指的高级死铁铁板,他们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攻进去。 驾驶室有一个人,一个没穿白袍的人,站在那里。 世亨少爷今天特意穿了1777小队的战斗服,这身衣服是他当年当逃兵,离开1777的时候,身上穿的,这些年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忘了丢。 双手把着操控器,嘴里斜叼着一根烟,刘世亨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窗口,吸烟,烟头明亮一下……嘴角裂开,爽朗笑了笑,说: “我么?我……开飞船啊。” 844.龙与巨舰(上) “KONG!”又一声,来自地底深处的撞击。 声音透过数千米冰川后的传递其实并不清晰,相比之下,反而是地面的震颤和摇晃,以及脚下冰层不断出现的裂痕,更为直观和具体。 真的是地震么?地面上,战士们正在或喜悦,或慌乱的呼喊声中,一边战斗防御,一边纷乱地逃避。 韩青禹没有经历过地震,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但是他清楚地知道,此时就算真的来上一场超级地震,也无法阻止牵引场的运转。 那玩意由数千艘大尖飞船构成,其中包括近20艘母舰级飞船,有的拆了重组,变成连接结构,有的则依然保持自身完整状态……对于人类和这颗星球的自然之力而言,它坚不可摧,而且是绝不可催。 巅峰状态的韩青禹,可以一刀劈开戴呃,可以引万刃来朝,直接轰击一个大尖群,但是就算是那样的状态,他也斩不开这座牵引场的千重死铁。 那全都是作为飞船护甲和舱壁的厚重死铁。 尤其其中,那些母舰的外壳与内壁,不止厚,而且所用死铁等级极高,就算任他斩,他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斩开。 佩格芒特当然也一样。他是现场实际的最强者,已经第一个冲进牵引场内,可是,现在的他,也只是进入了一艘母舰或其他大型飞船的船舱内而已,既找不到源能反应堆,也斩不开舱壁。 他所能做的,似乎就只有这样,一边战斗,一边在船舱内找路,成功的话找去下一艘飞船,再下一艘……以千分之一不到的概率,纯碰运气。 可是,来不及了啊!天空的黑洞强力的旋转,一支大尖的大军,已经呼之欲出。 时间紧迫,佩格芒特一个人来不及,就算是通道内剩下的六个人,也都冲进去一起寻找,概率依然很小,而且来不及,他们大概率会进入佩格芒特已经找过的空间。 ………… 通道内的厮杀仍在持续…… 但是,韩青禹站住了,实话说他现在感觉很沮丧,很累。这个世界会毫不怀疑地认为,一个像青少校这样的人,一定自始自终都怀抱必胜的信念,一直坚定、自信并相信未来,永不放弃。 但是实际,并不是。某种程度上,韩青禹其实是一个绝对的悲观主义者。 他的武力层次和自我认知,让他看到一些东西,这些东西让他一直都很清楚,人类的未来,其实渺茫到绝望。 同时,作为一个普通人成长生活的十九年,让他跟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一样,也会恐惧和绝望。 只是他那种人,一种就算绝望也要挥手砍出最后一刀的人,一种会选择以全力赴死,来表达认输和放弃的人。 目前短浅,不看长远,只看眼前,既然还没咽气就继续做点什么…… 韩青禹偏了偏头,将目光投向通道壁。 这是一条蓝色光罩为大尖群出来主动开启的通道,因为被锈妹踩住了,所以关不上,变成现在人类唯一攻入牵引场的路径。 这里面不受超级源能重力场的影响。 而所谓通道壁,看起来就只是一层更为凝实的光。是这层光阻隔了重力场,也让地面上的人看不到他们。 这层光壁,似乎比光罩的外壁,要薄弱很多。这是韩青禹的观察结果。 “你们退回去吧。”韩青禹说:“既然冲不进去,就退回去吧。” 前方花帅回头,吴恤回头……看他,都愣了一下。时间紧迫,他们好不容易才掩护佩格芒特进去了,好不容易,才杀到这里。 “我说,你们出去。”韩青禹又说了一句。 “……”他们照做了,带着疑惑和不解,顶着正面而来的大尖群,且战且退至韩青禹身边,做好向后弹射的准备。 “青子你,你去做什么?”吴恤问。 “我去试试看,能不能弄碎它。”韩青禹笑了一下,声落的同时,生命源能极限爆发。 “轰”,厚重如巨潮的冲击力,向后暴推,将吴恤、花帅和贺堂堂等人推向通道口。 而他自己,双手举刀,一刀轰穿侧面通道壁,整个人轰进重力场。 牵引场有数千个空间,其中一个藏着反应堆,外面有几千蔚蓝将士,如果他们都能进来,反应堆就不难找,至少比现在可能性大很多。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小学数学题。 但是因为重力场的存在,他们进不来,不光他们进不来,就连通道内的高端战力,截止目前也只进去了佩格芒特一个。 于是,韩青禹回去了上一步的选择,现在他要从内部,干碎这个超级重力场。 这玩意如果砍它,只是像在一个湖泊和一片沼泽中劈了一刀,效果意义都很小,那么,就从里面挣碎它。 ………… “哗!” 地面上的蔚蓝将士们,听到了那声爆发声,接着看到花帅和吴恤等4人的身形,突然回到通道口。 “怎么了?还有青少校呢?!”他们在心里想。 “青子呢?!”锈妹焦急地询问,因为通道太长,白光太浓,她在通道口,也一样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哗!”在还没有人来得及回答锈妹的询问前,地面上又是一阵大声哗然,战士们的目光偏转。 那里,空中,青少校的身影出现了。 因为离开了通道,他直接出现在重力场透明的蓝光里。 那个画面看起来,像是他虚空走在一片蓝色明净的水光里,甚至给人感觉有些宁静好看,但是…… 血。 那是一个由数千艘大尖飞船共振形成的牵引场啊,那里,有足以在一瞬间碾碎一个大尖群,包括红肩的超级重力,正全方位的挤压韩青禹的身体,每一寸,每一毫厘。 血从青少校的面庞、手掌和作战服上渗透出来,并不流动,而是直接被凝在透明的空气里。 青少校在那个超级重力场内站住了,身体有些打不直,肩膀有些沉落,膝盖有过几次弯曲……但是站住了。 没有人能通过想象去了解那种痛苦。 然后,他们看见青少校终于动了一下,试着迈步。 他走得很艰难,伴随源能的爆发,终于努力迈出一步,在原位置留下一片红色……再迈一步,再留下一片凝实的红。 ………… “他在努力适应重力场。” “嗯,他好像想通过自身的源能爆发,从内部震碎它,通过不同频率的源能波动去制造碰撞……” “如果碰到恰好的时间点和位置,这样未必没有机会。” 后方,蔚蓝最顶尖的科研人员们,很快明白了青少校的用意。 但是,“震碎么?” “也许说挣碎才对。” 青少校此时的状态,看起来更像是一场挣扎,竭尽全力的挣脱。 ………… 他举刀了。 以一种接近慢镜的速率,韩青禹在那片透明里,缓缓举起了手里的战刀。 这把表面看起来跟蔚蓝制式战刀相差无几的死铁直刀,其实是用当年喜朗峰上那艘大尖主舰核心部分的高阶死铁锻造的,而锻造者,正是现在整个人类世界都知道的那个死铁铁匠,江愁。 若非如此,这把刀早该碎了。 双手,韩青禹终于将死铁战刀举过了头顶,生命源能全力运转,超过极限,一次几乎透支的爆发…… 滴答。 滴答。 “吼!” “杀!” “轰!” 与重力场同质的源能,裹着声波向外传递,每一个声音都像高深山谷里的回声,带着苍凉和遥远,厚重不绝地绵延。 这是青少校在重力场内第一个流畅的动作,而且有不慢的速度,他劈出了那一刀。 刀锋向下,也向前…… 至突然停下,滞于他身前。 刀刃最前端的那个点,“咔!” “咔咔咔咔咔咔……” “嚓嚓嚓嚓嚓嚓……” 光罩失去白光后透明的内部,那个超级源能重力场,终于第一次有了表象和形状……它出现裂纹了。 如同一块冰,从中破碎的裂纹。 如同玻璃破碎那种白色的裂纹。 一道一道,无数道,像树木的根系一样不规则的出现,而后以青少校为中心,向西方八方不断地生长。 “嚓嚓嚓嚓嚓……” “吼!” 重力场看起来行将破碎。 现场每一个人,都望着那一幕,同时都做好了爆发冲向,冲进牵引场的准备。 青少校将又一次做到,并挽救…… 陡然,“嗡!” 光的震动,一声过后,空气中所有的裂痕都被抚平。 整个源能重力场恢复凝实、完整、透明。 而青少校…… “噗!”一片人类血液的红,在那片明净里炸开,凝住。 青少校手中战刀掉落……低头,悬在虚空中。 这一次,他没做到。 “青子!”温继飞收起狙击枪,倏然站起来,向着牵引场方向痛苦的大喊,身后的两名战士扑上来,按照青少校很早之前留下的指令,将他死死抱住。 “青子!”这一声来自锈妹,来自吴恤,来自贺堂堂……来自封龙岙。 “青少校!”这一声来自蔚蓝,来自山川湖海,亚细亚、欧罗巴、阿菲利加……不知名的人家。 “青子。”这一声,来自千米冰川之下。 世亨少爷双手死死把住飞船操控器,被嘴里的烟熏的,闭了一下眼睛。 “没事,没事啊,青子,我来了。” 845.龙与巨舰(中) 重力场淡蓝、透明,韩青禹被固定在空中的样子,衬着四周围凌乱的血迹,一整片破碎凝结的红,让每一个人都心痛而无措。 他还活着,甚至可能仍然保留着少许清醒。 源能重力场凝实不破,但是他的身体和关节,偶尔还会有轻微的起伏和不易察觉的细小动作,所以,他还活着,只是已经无力挣扎了。 这个世界曾见过许多次,青少校决死而战,力挽狂澜。他曾经挽救,或者说拯救过两个陷于危亡的人类战场,曾经以一己之力,将人类命运的天平,在即将倾塌的边缘,拨回来。 这似乎,才是这个世界第一次,看到韩青禹少校无力挣扎,需要被拯救的样子。 “杀!”地面上的蔚蓝将士们,跨越裂缝,冲过零散的大尖群,像疯了一样的冲向光罩,挥刀砍它……砍它。 吴恤和贺堂堂、花帅等人,则已经全部冲回了通道内,全力爆发,不断冲击那面重新凝实的通道壁。 然而,没用。 他们的攻击连光罩壁都击不穿,更别提击穿后,又有谁,能走进那片重力空间,将青少校带回来。 锈妹多么想去啊,她觉得自己也许可以,可是白光凝结如缚,唯一进入重力场内部的通道也还在她的脚下,她站在那里,努力去看,却连青子的身影都看不到。 “佩格!回来!”通道内,花碧楦突然对着通话器大喊。 作为现场的最高指挥官,他发出这个指令,即等于主动放弃了,最后碰运气阻止牵引场启动,那几千分之一的几率。 至于这样做是对是错,现在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去思考。 佩格芒特是这里剩下,唯一还有可能击穿通道壁,进入重力场的人。 至于他能不能从里面带回韩青禹,谁也不知道,那大概很难,很难。 “快啊!回来!你……”花帅一边焦急地呼叫,一边不断和吴恤、贺堂堂等人一起轰击通道壁。 “我知道!可是,我……我找不到回来的路了啊!”佩格芒特的回应里,夹杂着无力的焦急、愤怒,还有激烈战斗声。 他回不来,或者说,来不及了。 短暂的沉默后,所有的目光,都不自觉又去看那个悬在空中的身影。 他的手肘向侧边动了一下,似乎想把重力场的压迫,撑开一点;他努力尝试着拧身,好像想把头向外偏转一些,好再看一眼,那些他担心,怕他们犯傻的人…… 但是,这两个动作,最终都没能完成。 ………… “青子,你别乱动啊,没事的,很快就会没事,你们少爷来了。” 飞船驾驶室里有观察地面情况的特殊装置,所以,刘世亨其实几乎目睹了一切,他看得见,锈妹、米拉、瘟鸡、吴恤、堂堂……青子。 “没事的。” 碎碎念,深呼吸,眼神和表情都是平常绝看不到的凛然和无畏,刘世亨双臂用力死死拉住操纵杆,肌肉紧绷,咬牙说: “本少爷亲自出马,不信救不下你们。” “其实,你很可能救不了他们。”另一个声音,来自驾驶室侧面低处,没有一丝玩笑打趣的意味。 叶简在角落里蹲着。因为他说,自己以后可能还要继续在雪莲混下去。但是他毕竟陪刘世亨来了,要不是有他一起,世亨少爷也到不了这里,占不住驾驶室。 关于冰下城其实可能是一艘巨型大尖飞船的猜测,其实很早就有了,只是之前,刘世亨和叶简都没想到,这艘至少两三百年前坠毁的飞船,竟然在三年多前,就已经被修复了。 修复它的人,当然是“Ne”,只不过其中一部分替换装置和技术手段,来自蔚蓝最机密的飞船研究部门。 这些事是爱丽丝告诉刘世亨的,包括飞船驾驶室的位置在哪,这玩意怎么开,都是她用各种方式教的。 爱丽丝被Ne监听,这是刘世亨之前就有的判断,但是,总有那么一些特殊的时候,Ne那个老光棍,好像也不太好意思听。 那种时候,爱丽丝就会趁机说一些奇怪的话。 而更多的时候,她会在图书馆里赤脚游走,随手扔一些书给刘世亨,让他看,或随他看不看。 刘世亨不傻,几次之后,就明白了,爱丽丝借这些书,有东西要教给他,有事情希望他将来可以去做,他要为此做好准备。 “抱歉啊,爱丽丝,我得先去救我的兄弟们。”世亨少爷还不知道,爱丽丝希望他做什么,但是她教给他的那些东西,今天都正好用上,“等我救下他们,我就带你走。” “KONG!” “KONG!” 飞船仰着头,舰首挤压摩擦着两侧的冰川,继续疯狂的向上冲击。 也许很快,Ne就会来了,他可能能击穿舱门。 但是,顾不上了,只要能在他来阻止之前,驾驶飞船冲出去,死也……“老子特么不想死啊,可是真那样,我也没办法。” 刘世亨身体后倾、绷紧,同时双目圆睁,死死盯着冰川上方的牵引场,那个巨大的底座。 他准备撞上去,干翻它。 按照爱丽丝的说法,三百年前,可能正是因为这艘大尖飞船的意外坠毁,招来了大尖文明的侵略,给人类带来了后续所有的厄难,现在,世亨少爷就要用它,去终结那座牵引场,中止这场牵引和入侵。 这艘飞船,后来又成了雪莲Ne的老巢。 世亨少爷现在开着Ne的房子,准备去干翻牵引场的屁股。 ………… “你没听到我说的么?”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叶简不得不放开声音提醒。 “嗯?”刘世亨转头,他刚才真的没听到。 难得一次,这两人相对的目光不是胡闹敌对或阴险狡诈,这次,叶简没提韩青禹他们还能不能救,而是直接、认真说: “撞不动。” “为什么?!”刘世亨眼神有些愕然。 因为他之前了解过这艘飞船,这虽然不是一艘母舰,但是因为它曾经属于那位大尖的高等级贵族,用于独行,探索宇宙,所以它也不小,而且死铁装甲极厚,级别极高。 因为要自己承担在宇宙航线上的开路任务,它甚至专门设计了一个特别坚实的头部,有一个巨大的撞角。 它的速度,可能也比母舰更快,总之冲击力极强。 “因为”,叶简抬头示意一眼高处,“既然牵引场的四周,都被那个超级重力场包围,你觉得它的底部会没有么?” “你看它在这样的持续冲击下,有过一点移动和起伏么?” “所以,除非那个老家伙能来,而且做好准备不活了,否则我觉得这个世界大概没有人能做到。” 叶简并没有实际接触过那座重力场,但是根据看到的情况,还有自身对韩青禹和佩格芒特战斗力的判断,他就能够推断出,那座重力场的强大和牢固,那是几千艘大尖飞船,包括近20艘母舰的同频共振。 “那个,不,那群家伙,都要死了。”叶简想着,有一些心酸不忍,然后似乎还有一些哀伤和寂寞。 那群家伙里,有他可以说是一路看着成长,最终成长到令他也感到意外的韩青禹;有他也佩服的沉默的战士;有他当年熟识的第九军老军长,唯一的孙女;有他无意间两次救下的,最普通的贺堂堂;有他一直很欣赏,欣赏到曾经想拐走的温继飞……还有一个,是当年和他并称华系亚方面军双星的老朋友,也是后来蔚蓝方面负责追杀他的人。 那个人叫花碧楦,这个世界叫他花帅。 当年,两个人因为都那么年轻,都那么有魅力,又太频繁混地在一起,蔚蓝女兵之间还有过一些奇怪的传言。 “他也要死了,重伤之下还来这里,大概他是准备好死在这里的。草!这个世界我认识,并且愿意喝一杯的人,终究是越来越少了。” 叶简今天冒险陪刘世亨来这里,做这件事,并不是因为他觉得这样会有用,而是因为刘世亨这个人,还有那些人,让他觉得自己至少应该为他们做点什么。 “KONG!”飞船再一次的撞击,上方的冰层碎裂纷落。 这次,叶简说的每一个字,刘世亨都听清了。他因此沉默了一会儿,但是双手,依然死死地拉着操纵杆,目光依然坚定地看着上方牵引场的底部。 “哦。”世亨少爷终于回应了一声,声音似乎很压抑,调整顿了顿说:“我草一下看。” 草一下看,反正也没别的办法了不是么?1777的传统,如果有,除了吐血之外,大概就是不信邪了,再怎么难的事,遇着了,都先干一下试试。 因为世亨少爷用了这个原本猥琐,但现在听来莫名合适的字眼,叶简忍不住笑起来。 笑着起身,握住刀柄说: “好,你草上去。我出刀。” 这个世界有很久很久,没有看过雪莲叶简全力的出手了。他在穹顶榜上的排名,也一掉再掉。以至于很多人都忘了,这个名字曾经也如星辰,被那样地期待和寄予厚望。 846.龙与巨舰(下) 从时间上来说,Ne应该来了,他整个家都被世亨少爷开走了,这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不过来处理。 但是并没有。 除了舱门外那些身穿白袍的雪莲信徒,仍然在恐慌地威胁和质问,驾驶室没有受到任何有效的攻击。 这么一想,Ne很可能真的如猜想的那样,其实无法自由行动。 之前叶简怀就曾经疑过,可能因为当年冰原一战受的重伤,他后来一直无法离开冰下城,也就是这艘飞船。 而世亨少爷的猜测,要更进一步,他觉得Ne可能压根没办法离开那座蓝色的小教堂。 “希望爱丽丝可以听我的话,别去那里吧。”刘世亨担心想到,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担心。 飞船垂直向上,不断冲撞,同时舰首摩擦两侧的冰层,持续不断地震荡,让整个冰下城的人和物品都东倒西歪,凌乱破碎。 但是,那座蓝色玻璃的小教堂,纹丝不动。 爱丽丝独自站在小教堂中央,右手扶了一排长椅的靠背,抬头微笑说:“看来我们的意见一致。” 他们,三个人,都决[]定不去阻止刘世亨。 “呵!你以为他真的能撞毁牵引场么?”尼科拉粗糙的声音,带着不屑响起。 它是希望大尖大军可以被牵引到来的,Ne大概也一样,然后,他们俩都不认为世亨少爷这样做,可以阻止这场牵引。 “这只不过会让我们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而已……这是一个不错的时间,属于这颗星球的进化历史,不应该一直只是两个落后文明的对抗,我们也该出现了。” 依然是尼科拉的声音,粗糙而有一种造物主的感觉。至于Ne,他像是不存在一样,完全没有出声参与。 “嗤!”爱丽丝不屑地笑了一下,对尼科拉说:“其实你可以不必掩饰,我知道,你是为了唯一成功实验体去的。在吸收了那么多生息源能之后,那副身体,应该已经达到你所渴求的完美状态了吧?” 锈妹即是唯一成功实验体,她的身体被认为介于人类和大尖之间,甚至某些方面比大尖更具优势。而现在的尼科拉,作为它自己认为的全新物种,其实也介于人类和大尖之间,那是完美的契合,它绝对不会错过。 唯一成功实验体是用来替代爱丽丝的,一旦尼科拉的计划成功,爱丽丝立即就会死去。 所以,当她点破这一点,尼科拉的情绪有些慌张,躁动,强大的意识随即猛烈地覆盖过来,因为害怕爱丽丝做出过激的反应,尼科拉决定提前控制这具身体。 作为三者之中毫无疑问的最强意志,尼科拉是唯一可以随时单独主导这具身体的那个,只不过这种完全主导,存在时间限制而已。 爱丽丝低头,像是认命一般,没有反抗,她知道反抗也没用,平静地等待了两秒钟后,完全失去自己。 “KONG!” “KONG!” “……” 撞击,持续向上的撞击,地面之下正在崩碎。 大尖牵引场下的整个地面,或者说南极洲极点位置的厚厚冰层,此时已经完全隆起。 除去无数的裂缝与破碎外,这个过程还像是山体的诞生,一座座冰峰,突然出现,然后不断向上生长。 它很快形成了一个环形错落的山脉。 因为牵引场和光罩始终没有移动,此刻攀附在陡峭“山壁”上的战士们,位置反而上升了不少。 他们可以更清晰地,看见青少校悬在一片透明中的身影了,只隔一层淡蓝的光罩壁,看着他。 可是,他已经有一会儿,没再有任何动作了,连身体脏器的轻微起伏都没有。 战士们突然间开始悲伤,无法控制地开始怀疑,这个这些年一直代表人类希望和未来的名字,其实已经逝去。 尽管早就都有想过,今天来到这里的每个人,最后大概都会战死,但是当他们现在真的,亲眼看见青少校动也不动,逝于面前……不止悲伤,还有一种灰暗如余烬熄灭的情绪,像潮水涌来,很快覆盖了每一个人。 原本激烈的战场,战士们持刀停在雪坡上,无声而目光凄然地,环顾这个其实他们也不熟悉的冰雪世界。 原来,这里就是故事的终点…… “你们看!” 一个声音突然带着破碎的情绪喊出来。 无数的目光,随之看去。 透明的重力场内,青少校的身体依然没有任何动作,但是,有光,一团如同熔岩的光,正从他胸口逐渐渗透出来。 从淡,到浓。 从他的胸前向外缓缓蔓延。 “还活着!青少校还活着!”战士们振奋地大吼起来。 他们都认识那团熔岩,相关的记忆,包括天顶战争的那一刀,那条划破天空的熔岩河流,也包括今天早些时候,那条引来万刃朝拜的熔岩巨龙。 所以, “还没死!” “青少校还活着,还没有放弃!” “……” 其实这是那具炎朽的自救。 韩青禹在炽热地痛苦中醒来,感觉到那股强大意识的波动,低头,睁眼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然后,眼神惨淡而决然笑了一下,缓慢而竭尽全力地,向上抬头。 熔岩火光随他的这个动作而起,像一条逆向的河,开始缓缓向上生长,同时在生长的过程中,不断壮大。 “……青子!”温继飞的呼喊声,这一次带着喜悦和重燃的希望。 因为他刚看见了,那条熔岩的河流,正在向上不断渗透,并且,它开始拥有形状。 很快,就连在更远处的,被命令留在原地的溪流锋锐的将士们,都在遥望中看见了。 先是看见了熟悉的色彩, 接着,慢慢看出形状。 “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小王爷笃定而期待地说出同一个字。 龙,青少校标志性的熔岩巨龙,代表他巅峰状态,全力爆发的熔岩巨龙,再一次出现,在南极极点,在大尖牵引场外,那座不可撼动的超级重力场内。 关于他正在做和想要做到的事,蔚蓝总部科研部门的人,刚才用了一个很正确的词:挣碎。 这一幕,像极了一条被困的巨龙,决死挣扎,想要挣碎束缚它的牢笼。 不是逃离,不是摆脱,而是要整个挣碎它。 这一刻,不管是现场还是拒绝者的卫星影像里,人们看到的一幕是这样的,熔岩巨龙生出,缓缓生长,但是在重重重压之下,依然艰难的盘曲着。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地面之下。 飞船驾驶室不断地震荡,剧烈的颠簸,刘世亨全神贯注站在操作台上,目光笔直地看着头顶最后一层冰川,加速,加速,不断加速…… 叶简不吭声走过来,掏烟,晃出一根,递到世亨少爷嘴边,等他咬住,帮着点上。 然后,叶简自己也点了一根烟,吸一口,咬着,右手拎着战刀,步伐平静走到弹射位置。 “真的搞不动啊?”刘世亨转过来问,他刚才表现得像是已经认了的样子,但其实,又哪里甘心。 目光相对……叶简点了一下头,一边转回去一边说:“嗯,像你说的,草一下。” “谢谢!”世亨少爷一样转回,不再说话。 只有飞船向上的速度感,充斥进开了弹射口的驾驶室,向后疯狂拉扯着他们的身体。 ………… 来了。 青少校的最后一搏,大概也是这个世界在这个命运关口的最后一搏,每个人都知道,它意味着什么。 重力场内,熔岩的色彩已经生长到了一个极限,龙的形状,清晰地呈现。 弓身, 低头。 “这特么,不是我的龙,应该有的姿态啊。”小王爷像是戏谑、气愤,又像是心疼说道。 “……嘶嗷!”声音从牵引场方向远远而来。 终于,熟悉的龙吟声,再次出现。 透明重力场随之“吱呀”一声,发出被挤压扯动的锐利声响。 “轰”,一声源能激荡。 青少校抬头。 龙抬头。 视线中,熔岩巨龙的身体,在一瞬间全力伸展,延伸打直,向上攀升,同时倏然抬头,咆哮。 “咔咔咔咔咔咔……” “嚓嚓嚓嚓嚓嚓……” 如玻璃破碎的白色裂纹再次出现,比之刚才更盛,迅速向四周延伸,很快,就几乎布满整个光罩,整座重力场。 “咯!”“咯!”龙与重力场的角力,青少校与数千艘大尖飞船的角力,在僵持中,发出拉锯的响声,沉重且刺耳。 陡然,“噗!”一口红色的鲜血,在空中炸开。 “嗷!”熔岩巨龙整个庞大的身体探向天顶。 重力场第一次失去原本的形状,变得扭曲,临近破碎。 至此,现场依然没有人敢出声。 甚至他们不敢呼吸,等待着结果。 “……乓啷!”画面其实无声,是视觉,带给了每一个人有声的感受。 龙碎了。 熔岩在空中破碎。 巨龙失去形状,变成一片一片,一点点黯去。 重力场迅速回压,从四周向中心,快速熨平所有裂痕…… 青少校将死。 “轰!”巨大的撞击声,这次很近,来自牵引场下。 “嗷啊!”好像是另一声龙吟。 一个黑色的,如龙的虚影,突然从地面下升腾起来。 那是什么?没有人知道,他们此刻甚至还来不及悲伤。 紧接着,一把战刀,带着巨大的刀芒,从下方斩上来,斩向蓝色光罩。 同时间,整个地面的冰层爆开,一块巨大的死铁,不,是一个巨大的死铁舰首,猛地冲出来。 “轰!”黑色龙影俯冲,长刀斩中。 “欻啦!”巨舰撞实。 “乓啷!”重力场碎。 刚才只有舰首出现的那艘飞船,渐渐露出后面的庞大身躯。 它从底部撞进牵引场,牵引场底座裂开。 它笔直上冲。 牵引场像是被穿刺一般,一层一层,不断向上破裂…… 空中的黑色漩涡开始消失了。 “我草!”飞船扩音对外通话,有人在说:“我……草!谁说老子草不动的?!” 这?温继飞隐约记得这个声音,拥有一样熟悉感的人,还包括吴恤、锈妹、贺堂堂、米拉……韩青禹。 “好久不见……你们少爷来了。”那个人笑意张狂说。 847.佩格芒特的人生疑问 这个世界能让韩青禹、温继飞、吴恤、锈妹称呼少爷的人只有一个。 那个当年从新兵营到1777,一路同行的家伙,他,家里有钱,贪生怕死,好吃懒做,游手好闲,风流浪荡,生性苟且而且经常满嘴跑火车……总之,除了有钱之外一身的毛病,基本没什么好词可以形容。 但是,就算这样,他依然是一个不错的人。有些东西在骨子里,是表象再怎么混账都改变不了的,若非如此,当时也不会成了朋友和兄弟。 那个人叫做刘世亨。 其实,按年纪算,世亨少爷应该是除米拉队长外,一群人中最大的,只是当年相处,谁也不愿意按他要求的,叫一声世亨哥。 记忆中好像就只有贺堂堂叫过一次。那次,刘世亨冒死从叶简和一群雪莲的人手里,将他救回来,送回1777驻地……然后,自己义无反顾地当了逃兵。 后来,再无音讯。 这些年韩青禹几个一直没有找过他,倒是期待过,他某天会主动联系,寻求保护,但是也没有。 于是,他们就都带着“祝福”和“希望”的心态,认为世亨少爷正在普通世界里纸醉金迷,享受等死。 谁都没想到,他会在今天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危局和困境之下出现……而且是近乎荒唐的,驾驶着一艘超级源能飞船,从冰川之下出现。 “想不到吧?哈哈哈哈哈……叫世亨哥!” 这混帐在这样的一个战场里,外放通讯,张狂大笑,从笑声里,熟人们可以很快,很明确地听出他现在的状态:极度的得意忘形。 世亨少爷的笑声,呈现渐高渐远的态势。因为这个过程中,那艘源能飞船的向上穿刺,一直没有停止。 那是一艘类似人类战列舰的狭长大尖飞船,有着很快的速度,很强的冲击大,很厚的装甲和巨大的撞角。 谁都不知道刘世亨是怎么搞到这东西的。 它从冰层之下突然出现,像火箭发射一样,仰头笔直地冲上来,冲碎重力场,冲开牵引场底座,一路上冲。 大尖牵引场的能量波动完全破碎了,随即,天顶黑洞式的漩涡收缩,消失。 在没有人看到的宇宙深处,一支规模丝毫不逊于天顶战争入侵部队的大尖舰队,在突然关闭的牵引通道中,无声湮灭,化为飞灰…… 所以,这个世界,人类文明的百年抗争历史,迄今为止消灭大尖最多的人,其实应该是刘世亨。 只是暂时,包括他本人在内,完全没人知道这件事罢了。 刘世亨正在享受那种直线穿刺,干翻一切的快感,整座超级牵引场,超过两千米的死铁巨塔,正在他的冲击下逐级崩塌…… 轰隆声中,死铁结构层层绷断,大块大块的铁片不断地下落。 分崩离析的画面里,组成牵引场的绝大部分大尖飞船都被摧毁了,坠向地面,但是,也有一小部分本身保持完整结构的飞船,因为没有受到直接冲击,在坠落的过程中完成了启动。 目测大概得有两百艘左右,其中包括5到6艘母舰级大尖飞船,最终完成了起飞,离开近地面,直冲天顶之外。 至于地面,整一批大尖,在蓝色光罩破碎的瞬间死去,伏尸一地,剩余的大尖群溃散。 没有人太多去在意这些细节,毕竟就算在意,人类也无法阻止那些飞船逃离。 全人类在这一刻都沉浸于同一种喜悦:成功了,人类在最后一刻阻止了这场超级牵引,原本已经走向绝望和黯淡的族群命运,再一次暂时逆转。 然后,同一个担心和期待:那些人,都还活着吗? 青少校还活着吗? 佩格芒特还活着吗? 花帅还活着吗? 蔚蓝和溪流锋锐的战士,又多少,最后活下来了? ………… 伴随着重力场的崩碎,白光消散,锈妹的身形从空中坠落,青少校的身形坠落,一起落下来的还有吴恤、贺堂堂、花帅…… 一道黑色的身影,在地面上化成虚影朝他们下落的位置狂奔。 至此为止,很多人都还简单、直观地认为,就是那艘飞船,冲碎了重力场。但其实不是,那是韩青禹的垂死挣扎,熔岩巨龙崩碎,黑龙幻影的全力攻击,加上飞船的冲撞,三者恰好衔接,才完成的奇迹。 有人知道刚才那条黑龙是谁,很少。其中包括后方,蔚蓝总部的几个老头,华系亚方面军的参谋长,还有现场的某个人。 叶简是去接人的。 “啪!”任凭铁甲在他身边落地,“啪”,任凭韩青禹在他身边落地,“啪啪啪啪啪……” 叶简在冲刺中停住,收刀,仰头,双手虚托,跃起。 他接住了一个白衣染血的身影。 空中制动,缓缓落地。 花碧楦看看他。 叶简看看花碧楦。 “还好,还没死。”叶简笑了一下说。 “把我扔地上。”花帅冷漠说:“马上。” “……” “马上,不然老子砍死你。” “唉,还是那么矫情……好吧。”“啪!”叶简双手把人往地上一丢,转身拍了拍手上的碎雪冰渣,站在漫天纷乱的飞船和死铁碎片中,仰头看去。 此时,空中盛大的爆破画面已近结束,飞船冲撞至三分之二以上,两千米大尖牵引场近乎完全崩塌。 那些成功起飞的大尖飞船,也在视线中化成了渺小的黑点,然后很快彻底消失。 战场在混乱中,夹杂着呼喊、奔逃、寻找,欢呼和哭泣。人类在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庆幸着,喜悦着…… “地面的大尖群正在逃散,是的,暂时没有攻击性了。”“花帅还活着。”“青少校还活着……” 战场通讯及时而迅速的,向拒绝者和蔚蓝总部,传递着讯息。 蔚蓝总部,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佩格芒特呢?”冷不丁,有议事会主席团的成员问了一句。 “……”对哦,粉色佩格呢?战场通讯员茫然四顾,愣住了。 他好像并没有掉下来。 也可能人在某艘坠地的飞船里,还没爬出来。 “嗞,嗞嗞……”蔚蓝南极战场最高通讯频段,一个有些微弱的信号,突然切入,“喂,有人吗?有人能听到我说话吗?” 佩格芒特的声音,有些不清晰,但是确定是他。 “……”第一时间,没有人回应他,一个诡异的不良预感,同时在很多人心里升起来。 “现在什么情况啊?刚那么大一阵响声。”佩格芒特继续说:“我这艘母舰里的大尖,都砍得差不多了,没找到反应堆……还有,怎么我感觉我现在好像在飞?” “你,你是说,你现在还在一艘大尖母舰里吗?”克莫尔议长谨慎地询问。 “嗯。”佩格芒特应完,停顿了两秒,“Fuck,我在哪?!” 他知道自己是在一艘大尖母舰里,但是飞船对外是没有视线的,佩格芒特怀疑自己现在的位置,可能不是很乐观。 其实到这里,情况已经很明显了,佩格芒特在刚才成功飞走的其中一艘大尖母舰里,现在已经成功离开星球表面,甚至可能快要离开大气层了。 现在的位置,跳下去,大概必死无疑,佩格芒特想了想,人生难得一次彻底迷茫,缓缓问:“你们觉得,接下来,我会去哪啊?” “……”没有人可以给佩格芒特答案,关于这个问题,就算是蔚蓝最顶尖的科研团队,现在也给不出任何有逻辑支撑的推理。 “你会开飞船吗?佩格,比如母舰。”温继飞的声音出现在通讯里,认真问道。 “不会。”佩格芒特果断回答。 “嗯……那我建议你,最好暂时先不要去干掉驾驶室里的大尖。”温继飞想了想说。 “哦。好。” “以你的实力,只要有源能供给,你可以不需要氧气对不对?还有,长时间不吃东西行么?或者你试一下,吃大尖?” 848.拯救超级佩格 吃大尖么?从此星际流浪,苟活于敌方舰仓,以偷猎大尖,果腹维生? 面对温继飞的建议,饶是粉色佩格这样一个出过笑话集和作死录的极特殊人类天才,短时间都不禁有些困顿和犹豫。 “别怕,大尖真的可以吃。” 通讯频道短暂的沉默后,一名权威人士加入讨论,笃定地说道。 其实贺堂堂之前的情绪并不太高,那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在这场战斗中的实际作用,远没有自己预期的那么大。还好,话题终于来到他自信的领域了,在吃大尖这件事情上,贺堂堂就是人类世界最高甚至唯一权威。 想当初,在特性生效之前那段艰难弱小的日子里,贺堂堂为了摆脱最弱体地位,是真的尝试去吃过大尖。 从黑甲,到泛蓝,再到红肩,整个系列他都品尝过。 “虽然死了都是烂肉,有点恶心,但是放心,真的是肉,可以吃,吐几次你就习惯了。其中泛蓝大尖的肉质,是最好的,软硬适中,挤掉血水后也不会很腥……对了,你实力强,要不试试看,活捉,生切?那什么,你带火了么?” 贺堂堂语速很急,继续提供经验、建议道。关于这件事,全频段所有高层、高手都只能听,不能参与任何意见。 “嗯,只是你确定打火机能在外太空点燃么?哈哈,没事,我还有面包和番茄酱,沙拉酱也有。” 佩格芒特那头应了一声,似乎想开个轻松的玩笑,但是因为人生空前的迷茫,声音难得的有些弱和不自信。 伴随对话,整个频道讯号开始变得嘈杂起来,同时渐渐微弱。 那艘大尖母舰离开蔚蓝星球越来越远了。 佩格芒特正在脱离拒绝者的卫星信号覆盖范围。 “记住啊,佩格,逃亡的舰队里没有能杀你的大尖,连戴呃都不是你的对手。但是,因为外面的世界,咱们太陌生,环境不确定,没必要你也不要出动出击,就躲在你现在这艘飞船里。” “活下去。” “保护好自己,保存好通话器,拒绝者会立即着手扩建信号传输系统,往更深更远去去寻找你。蔚蓝保证,绝不会放弃你,全人类都不会放弃你。” “坚持住,佩格!” 纷乱而急切的叮嘱声中,“吱……啪”,信号终于还是彻底断开了,连最后的杂音,都渐渐平息。 杂音消失后,整个最高通讯频道,所有可以发言的通话器及它们背后的人,集体沉默了十多秒钟。 这次南极战场的最大功臣之一,人类未来的两大希望之一,人类仅有的不足5名穹上级战力之一,年轻的超级天才,全世界唯一拥有自己笑话集的巅峰战力,粉色的佩格芒特,刚离开人类世界了。 目前并没有牺牲,还好好的。 只是他,独自跟着一艘大尖逃逸的飞船,去往宇宙深处了。 具体会去哪,目前不知道……将来可能也不知道。 每个人都在脑海中,不自觉快速厘清了这一系列现实、逻辑和问题。 “他会活下来的。” “当然,现在的问题是他会去哪……不,是那些大尖飞船会去哪。” “我们拒绝者方面,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不惜一切代价寻找他。” “它们应该回不去大尖的主力舰队。” “嗯,剩余的能源大概率不够它们回去。所以,那些飞船,它们可能会长时间在宇宙里盲目游弋?” “所以,是一个人的火种计划么?” “什么?” “我是说火种计划,佩格,好像一个人出发了。” “……”每个人都在忍,因为觉得在这种情况下笑出来,感觉会很过分,虽然佩格芒特本身,是一个有自己笑话集的人。 “嗯,说不定他真就找到新的栖居地了。” 到这一句,气氛终于扭转过来,忍俊不禁的笑声,也起来了。 佩格芒特依然是那个让人很难悲观的人,尽管他现在的处境,认真去想象,会给人感觉孤独、无助,凄凉和可怜,让人为之揪心,可是,还是很难控制啊……他身上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不,应该说,为什么这种神奇的事,会偏偏发生在他身上。 “其实,佩格还是第一个真正杀出穹顶的人类,不是么?蔚蓝喊了那么久的口号,要战与穹顶之上,他是第一个真正做到的。” “没错。一百年了,这才是咱们人类部队第一次主动出击,到天顶之外的银河宇宙,猎杀大尖。” “说不定他将来还会第一个见到大尖主力舰队。” “是哦,这种可能性很大,要是佩格芒特一不小心把弥望捅死,拖回去吃了……” “嘻嘻嘻嘻嘻!” “哈哈哈哈哈……” “咳!”克莫尔议长不得不打断这场越来越离谱,但是听着又很像是那么回事的对话,强作语气生硬,加入道:“我想,你们现在最好还是先给我一点客观实际的分析。” “月球,火星。或者太阳系其他可以停留的地方。”拒绝者方面那个苍老的声音加入谈论,说:“这是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之前,大尖因为无视我们,一概选择直接入侵。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次是它们在逃亡,在这种情况下,寻找新的安全的据点,是生物的本能。”老头继续说:“而且,既然喜朗峰和南极洲的大型屏蔽站,现在都已经对它们完全失效了,那么月球上的屏蔽站,肯定也不会再有作用。” “那么,我们现在……”克莫尔议长的反问,语气似乎有些过于谨慎和礼貌。 “这是我们拒绝者的职责。”老头说:“为此,我们可能需要征调一些源能飞船,作为新的空间站。” “没问题。”克莫尔议长毫不犹豫说:“拜托了。” ………… 自始至终,陈不饿没有在这场讨论中发言。 距离南极大陆2000多公里外,一处海面,某个号称人间无敌的老头,正在海面上飘着,左手向后,拖着受伤昏迷的飞船驾驶员。 之前,当极点陷于绝望,他们冒险进入了那片被大尖飞船封锁的空域……然后,他们的飞船就被撞毁了。 人没死,掉到了海里。 陈军团长当即果断决定,游泳游过去…… 再然后,牵引场突然间就被干翻了。 堂堂人间无敌,总不能在最高频段通讯里,在所有人都在讨论佩格芒特命运的时候,突然说,你们能不能来接下我,我在海里呢,具体位置现在我自己也不知道。 849.不矫情的活下去 相比陈不饿那个暴躁老头,折秋泓要理性和冷静得多,结局也幸运得多。 她和她的医疗团队乘坐的飞船,一直等在外围,直到牵引场崩塌,出来阻截的大尖飞船全部溃散逃逸后,才第一时间进入南极空域,快速、顺畅,直抵战场。 因为通话级别的关系,折秋泓暂时并不知道,佩格芒特此时已经出发,开启了一场伟大的宇宙探索。 远航用70多年历史,苦苦追逐的星河梦想,包括至今仍执着经营的火种计划,已经有人先行达成了……只不过那位是一个人去的,乘的是大尖的飞船,驾驶员也是大尖,食物也是大尖。 折秋泓直接联系了温继飞。 最终,飞船在极点牵引场崩塌的漫天爆裂中,第一时间先降落在了外围,溪流锋锐残军所在的位置。 人从飞船上下来,折秋泓看见眼前的场景,那些她曾经熟悉的面孔……无意识地定住了两秒。 她以为自己站在一个医生的角度,事先已经把战场和溪流锋锐的情况,想象得足够惨烈了。 但是,剩余不足3000残军,全员负伤,其中接近半数战士的伤势,一旦救援稍迟,都足以致命…… “准备!”本该说点什么,至少打个招呼的,但是没有,转身,折秋泓直接对自己带来的团队下达了指令。 三顶医疗帐篷,三套手术设施,很快在南极洲有的冰原上展开。 折秋泓独自走进战士群,一如曾经待在溪流锋锐的时候那样,没有丝毫医生该有的温柔和慈爱,目光扫去,最终,她的目光第一个落在古扎扎的身上。 古扎扎躺在地上,气若游丝,一手捂着身前的伤口,仰头看着她,但是眼神并没有如预期的那样,流露出激动、恳求和期待。 “算了,不用了。”当古扎扎最终缓缓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他的身体,挣扎着做出来后退的姿态。 要知道,这个家伙本身,其实一直都猥琐而贪生怕死,折秋泓俯身伸去扶他的手僵住了一下,而后缓缓直起身,四顾。 现场所有伤员看她的眼神都是冷漠的。 以前,是她一直冷漠,但是他们死不要脸,厚着脸皮一直套近乎,这些粗糙的土匪,为了讨好,竟然懂得给她送花,每逢节日,折秋泓的房间内外都摆满他们摘来的山花。 只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家脸臭的胖医生,到底有多厉害,平日里跟她搞好关系有多重要。 但是现在,当他们真的急需救援,而折秋泓也赶来了,这帮混账竟然完全是另一副样子。 以他们过往的脾性,他们本该痛哭流涕,欢呼抱腿的。 但是,没有。 “你们,没必要这样的。”用英文,折秋泓无力地说了一句。 她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之前那场针对韩青禹的刺杀,以及相关一系列的阴谋,虽然在蔚蓝和全世界的角度,一直都欠缺证据,也非所有人尽信,但是在溪流锋锐,每个人都早已经再清楚不过。 “她竟然安排人刺杀青子。那个只有十八岁记忆,战力下降,茫然、胆怯的青子……她安排人杀他!” 甚至,战士极度怀疑,青少校之前长久的失忆和战力下降,根本就是折秋泓早有预谋,在青子昏迷接受治疗期间,动的手脚。 “若不是青子失忆、孱弱的状态,一直到救赎攻势的后半程才恢复,而且恢复时就已经是绝境,逼迫他决死爆发,至重伤,难以为继……溪流锋锐今天,本可以不死那么多人的。因为他是韩青禹啊!” “而这一切后果的成因,都源自他们曾经对她的信任,那么些年一贯的信任。” 溪流锋锐可以接受敌人的存在,立场冲突,互相仇怨,干就是了。甚至他们一直都可以坦然接受,折秋泓的亲弟弟,就是曾经追杀过溪流锋锐核心团队的那个人,也是溪流锋锐在初代星耀之后最大的仇人。 他们把两者分得很清。 可是,他们接受不了曾经那么信任的朋友,后来变成阴暗、狠毒的敌人。 “谢谢,不用了。” “不用了。” “……” 医疗团队的担架走向一名又一名伤员,他们也不愤怒,只是凄凉地笑着,拒绝,拖着重伤的身体往后挪。 溪流锋锐从不做矫情的事,印象中这是第一次。只因为他们把过去和今天,太多的悲痛、无力和愤怒,都归结到了折秋泓的身上。 “……”折秋泓想说点什么,比如解释青子的失忆和战力下降,并不是她直接造成的,她只是乐见那种情况,并动了一些手脚,让那种情况持续更久。再比如,站在她的立场,她并不后悔那样做,若再来一次,还会那样选择。这就像她不会因为亲弟弟的死,选择今天不来。 这样的解释显然不会有用,还好,折秋泓也知道自己不擅长解释,目光犹豫了一下,找到小王爷。 “我?……我说有屁用啊!”小王爷郁闷了一声,拨通通话,把情况跟温继飞简单说明了一下,而后,举起通话器打开外放。 “草你们大爷!倔什么?还嫌咱们的人死得不够吗?”温继飞在那头,带着痛楚先狠狠骂了一句,接着语气软下来,说:“记住,现在你们面前的这个人,是咱溪流锋锐的胖医生,她不是什么远航的领航人。” “……”折秋泓咬了咬牙,最终没有反驳,人生第一次,正面接受了胖医生这个称呼。 “还有,别忘了,韩青禹一向都最恶心战场上无谓的矫情。”温继飞继续说:“既然他已经恢复了,而且现在还活着,你们就该清醒些,知道自己最好不要惹到他。不然,你们会很惨。” “啪!”说完,温继飞直接掐断了通话。 等折秋泓目光再次找去的时候,古扎扎已经老实了,虽然还是倔着不说话,但是已经摆好了被抬上担架的姿势。 战士们也不抗拒了。 来自温继飞的命令和威胁,无疑是有用的。韩青禹无比讨厌矫情这一点,早在当年一战成名的绝杀峡谷,就已经展现出来了,当时,他独自走进峡谷深处,换锈妹、堂堂、菜心等人出来,要求他们跑,直接跑,头也不许回…… 这些事,战士们后来都知道,就像他们知道,青少校那个人,一向都很小心眼。 ………… 三个帐篷,三个手术台,同时在冰原上开始工作。 这远远不够,依然有人在无声地死去,也可能他们刚才就已经死了。 折秋泓冷着脸,小跑着,穿梭在三个帐篷之间…… 古扎扎团长活下来了,只是以后,不再是顶级战力。 阿烨活下来了,只是从此少了一只手。 古马良斯那个混账,若是学不会用一条腿蹦得足够快,以后就只能在基地后勤部门帮忙煮饭了……还好,他饭煮得不错,尤其擅长番茄炒蛋。 这样挺好的,活下去,就好了。用青少校以前的话说:打仗,哪来那么多意义啊,不过就是为了赢,为了活下去。 850.直面“Ne” 一切战斗都是为了活下去,为了自己可以活下去,为了别人可以活下去,为了人类这个族群,可以继续在这颗蔚蓝色星球上生息繁衍。 至于过去的一百年,以及最近的这些年,那所有扑向死亡的战斗,人类不顾一切挽救的,其实是时间。 当人类在与大尖文明的对抗中处于天堑一般的劣势,当未来和希望一直都是那样的渺茫,只有时间,可能改变命运。 于是,人类的战士一代接着一代奔向战场,从隐姓埋名、悄无声息,到终为全人类所知,用无数的牺牲,让最终审判到来的时间延长…… 然后,人类等来了无敌的陈不饿。 等来了ne。 等来了第四代源能装置。 等来了力神波臣。 等来了第六代装置。 等来了屠夫伊万。 等来了叶简(划掉)。 等来了第九代装置。 源能枪械。 源能飞船。 第十代源能立体机动装置。 等来了韩青禹、佩格芒特、沃尔夫……以天顶战争为起点,一个超级新星闪耀的时代。 再一个,全球征兵,天才辈出的时代。 在源能世界历史学家们的眼中,刚刚过去的这三年,正是整个文明抗争历史进程,人类整体实力进步最快的三年,所有呈现在眼前的进步,都让远处原本微弱的希望之光,变得越来越清晰和明亮起来。 他们说,只要传奇不陨,新人成长,至多十年之内,人类源能武力文明,就将迎来历史第一个鼎盛时代。 这个进程差点就被打断了,差一点,就断落在失落大陆远征,南极洲的冰天雪地中。 还好,传奇未损,故事从新……在一场空前巨大的灾难和牺牲之后,人类又一次将时间延续。 ………… 这一刻,拒绝者的卫星影像,正在向全人类,传递超级牵引场崩塌的震撼画面。 而画面的底部,一个自高空俯瞰,巨大的圆里,是大尖群由中心溃散而去,一团一团盲目移动的黑点。 ……整个人类世界,都在纷飞的眼泪中,欢呼、呐喊,肆意地宣泄和庆祝。 但是南极极点,溪流锋锐3000残军的所在,牵引场正下方,蔚蓝残余终于停下来的位置。还有南极半岛,血与火终于平息的战场。 这些地方没有人欢呼,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甚至没有互相的击掌和拥抱……战士们饿了。 他们在源能战斗状态下,可以持续很久不觉饥饿,像机器一样去战斗,但是,当源能状态接触,所有的伤痛、疲惫和饥饿,都会在第一时间疯狂袭来。 躺下的人躺下来,站着的人就地坐下来。 面庞上带着血迹的战士,用同样布满血迹的手,掏出来杯砸扁震碎的军用罐头和压缩饼干。 手在抖,因为伤痛和无力,而无法控制的颤抖,让每一个动作都变得艰难,他们费力地揭去了包装,像捉一只会飞会跳的虫子一样,猛地双手抓住食物,然后,努力挣扎抬起手臂,把东西塞进嘴里。 沉默着,大口的咀嚼,在吞咽的时候,喉结大力地滚动。 那些死去的战友就在身边的冰雪中躺着…… 狼吞虎咽间,某个战士的眼泪不知不觉突然掉下来,砸在虎口和手里的面包上。 然后,一个接一个,一群人的眼泪无声落下来。 他们不吭声,不啜泣,继续努力抬起手臂,双手把和着眼泪的面包和罐头肉,塞进嘴里,大口的咬下去,用力地咀嚼、吞下去。 一些人把食物塞进受伤战友的嘴里。 因为手在抖,不小心糊了战友一脸,连忙掏出水来,把冰震碎,倒在战友的脸上和嘴里…… 整个南极洲,都在吃饭,无人说话。 这片冰雪大陆,在经历了一场空前惨烈的文明战争后,突然恢复平静……那是一种出乎所有人想象的,如同沦陷的安静。 只有南极极点,还有一丝战斗的余音。 “嚓。” 轻微的一声响,空中最后一块巴掌大的死铁碎片落地,插进冰面。 牵引场崩塌的纷乱声响,终于也彻底平息了。 而后,那艘来自地底,数千米冰川之下的超级飞船,回来了。 在穿刺几乎整座牵引场高塔之后,惯性向上又飞行了一段距离,终于折回,安静横平在空中不到两百米高度,逐渐静止。 地上,吴恤、锈妹、贺堂堂,还有刚赶到现场的温继飞,扶着韩青禹,一排错落站立着,仰头看着那艘飞船。 他们在等,等一个叫做刘世亨的人。 感谢肯定是不会说的,那声曾经没喊过的世亨哥,大概也还是不会喊出口,他们只是有太多问题,着急想问他了,或只是急切想看到他,知道他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 终于,“吱呀!” 飞船侧面,一块舱壁应声打开,坚实的死铁板落下来,平铺在空中,如同一个阳台。 “小心,那艘船就是雪莲核心基地,ne很可能也在船上。”花帅的声音,小声而急切,从身后传来。 叶简刚趁乱走了,特意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凑到他耳边说了这样一句。 “颂颂颂颂颂……”一瞬间,韩青禹几人的源能装置,全都完成了重新启动。 这是属于战士,本能警惕和备战,但是,他们的战意,其实并不很坚定,因为他们心里的困惑,实在是太大了。 那真的是雪莲核心基地?如果是,而且ne就在船上……为什么世亨少爷也会在那里,而且好像已经完全控制了飞船的样子?! “他是被叶简带去的。”温继飞迅速捋清了线索,做出判断,但见另外几个都还有些迷茫,忙又提醒了一句:“第十代装置。” 人类目前所知第一套第十代装置,出现在溪流锋锐进攻阿方斯家族期间,以砸在贺堂堂后脑勺上的方式,突然而直接的出现。 当时追索,温继飞等人只查到装置来自叶简。因为束幽说,当时他正追杀叶简,两人一前一后,路过过溪流锋锐的扎营地,那东西是叶简带来的。 可是,叶简分明就不是一个会主动做这种事的人。 那家伙虽然有时看起来不像传言中那样完全站在对立面,但也绝不是一个主动,热心肠,喜欢多事的好人。 因为实在太过诡异和复杂,这件事在当时,被作为未解的隐秘,埋藏了下来。 现在看来,应该是世亨少爷。 是他在雪莲基地弄到了这东西,然后拜托叶简送来,只因为那时,青子还不够强,但是不顾一切要去杀阿方斯。 关于十代装置的谜题,解开了。 但是,这其实并不能解决韩青禹几人此刻内心所有困惑,相反,它让困惑更大了。 “世亨少爷他到底凭什么啊?” “怎么就在雪莲混到这么牛逼,这么嚣张,这么肆无忌惮了啊?连ne的东西都偷,而且还把他家,开出来撞牵引场了。” “他把ne绑架了么?” 每个人心里都在问,都在想,但是没有任何头绪。 这个疑问,看起来只能由刘世亨自己,或者ne来解答了。 “砰!”一声重重地脚步声,落在空中平铺的死铁板上。 因为视角的关系,先是一丛黑发出现。 然后刘海、额头,眉毛和眼睛,鼻子和嘴巴……刘世亨略有改变,但是依然熟悉的面庞出现,一步一步走出来。 他的脖子上,架着一把刀。 一把看起来很普通的战刀。 有个人持着刀,和他一起走出来。 地上的韩青禹几个,原本都以为那很可能是ne,他们将第一次直面传说中的雪莲领袖,人类历史最智慧的大脑,ne。 但是,并不是,那是一个身材曼妙,年轻漂亮外国女人。 851.整个人类历史,只有两个人追杀过Ne(上) 时间倒拨。 之前,叶简提醒花帅那句话时,前半句先明确说了,这艘飞船就是雪莲的核心基地,但是后面半句,他用了一个留有余地的说法:ne很可能也在船上。 按说他完全不必要加“很可能”这三个字,但是他加了。这是因为,到这一刻,就连叶简都已经开始对整个事情,甚至是源能世界过去某段时间的历史,产生了怀疑。 比如那个核心的问题:刘世亨到底凭什么?! 如果说当初,他偷了ne的第十代装置,结果安然无事,还有可能是因为ne本身,愿意看到人类战力有所进步。那么今天这件事,他把整个雪莲基地,开出来玩碰碰车,撞击牵引场,ne非但没露面阻止,而且连吭都没吭一声,这就太不合理了。 另外,刘世亨还睡了ne唯一的秘书,爱丽丝! 三天两头的去,睡了将近一年…… 屁事没有。 “难道,ne先生真的如一些人猜测的那样,其实根本没从当年的重伤中恢复过来,早些年就已经死了?” 叶简记忆中的ne,是一个智慧超绝,外在温文尔雅,富有魅力,但其实偏执、冷血的人,他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他完全是以一种平静而从不自觉为恶的心理状态,在做一个全人类的背叛者。 他将所谓的源能科学,以及本身更为着迷和向往的宇宙生态科学,完全置于生命和同类之上,从不在乎人类的生死,不管是个体,还是族群。 ne是这样的一个人,一直以来,他都坚定地期待大尖文明可以大规模入侵蔚蓝,然后,或毁灭,或在毁灭边缘的灰烬中,挣扎诞生一个真正可以立足宇宙生态,参与更高级别资源争夺的新的人类文明…… “他怎么可能任凭刘世亨这样折腾?!而且似乎默许我帮他。” 叶简本身,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当面见过ne了。当然他们之间有过几次对话,在那座蓝色的小教堂里,ne没有出现过,只有他的声音,从空气中无方向地传来。 “真的死了?早就已经不存在了?”叶简没办法不这样怀疑。 “难道,真的是一个狗血故事? “一个单纯,未经世事的小女孩,仅仅通过书本,以及对身边伟大老师的观察、学习,就建立起来了强大的性格,独特而诡异的人格,还有卓越的心机、手段,以及无法揣测的权力欲望。 “在一次老师重伤的情况下,她平静地杀掉了他。也许是处心积虑,一直在等待机会,也许仅仅因为她想验证自己的思想体系,于是就那样做了。而后,借助自己对导师的了解,女孩建立了一个神秘情境,仅仅通过声音和权威,就在幕后掌握了人类世界最强大的两个源能组织之一。 “没有人知道她最终的目的是什么,掌握雪莲想做什么,可能连她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就是先这么干了而已。 “然后,尽管如此,她本身在情感和男女关系方面,却依然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年轻女孩,她偶然遇到了,一个只有在泡妞的时候才不怕死的情场浪子,一个男女关系科学方面的超级高手……被拿下了。” “等等,按照这个逻辑,现在是不是等于说,其实刘世亨那个混账,已经掌控了雪莲?!” 叶简最后是带着这样的推理结论,满心荒唐,躲到远处的冰岩之间去的。 他也伤了,因为刚才那一击,超越极限的出手,现在的状态并不太好。 而他目前在牵引场下的处境,简单概括,就是两面不是人…… “真要突然干起来,花碧楦那个矫情鬼,也未必会帮我。过去的那二十多年,就连每次找我喝酒,这个人都是以决斗的名义来的……” 因为这样,叶简先闪了。 不是他不管刘世亨,是他觉得大概不必,而如果推论完全是错的,他现在恐怕也管不了。 ………… 相比叶简,当时已经完全得意忘形的世亨少爷,思维逻辑要简单得多,事情办到这份上了,他就坚信,ne那个家伙,是真的被锁在蓝色小教堂里动不了。 然后,他左手爱丽丝,右手叶简,地面一群生死兄弟,其中包括韩青禹、吴恤、贺堂堂、沈宜秀四大超级战力…… 简直天下我有。 “对了,堂堂是什么情况啊?不是说好了,我们俩二人组,只有等本少爷回来,他才可能摆脱最弱体地位的么?” “算了,回头有空再问他,还是先带他们见见爱丽丝,喊声嫂子,再顺便去参观参观ne小可爱好了。” “好久不见了,这群混账,怕不得被本少爷的神奇经历和伟大情谊,惊出马尿来!” 一边这样轻松的想着,一边,刘世亨驾驶飞船横平在空中,由开了舱门。 他从驾驶室开门出来的时候,雪莲白袍数百,都在通道两边站着,根本不敢动他,连刀都不敢拔。 世亨少爷一眼看到了站在通道另一头等待的爱丽丝。 她的眼神有些冷漠,冷漠中又有些兴奋和激动……这很合理,刘世亨一边向她走过去,一边开心而自豪说: “走,我带你见我的朋友。” 说话的同时,世亨少爷笑着,伸手揽向爱丽丝的腰…… 然后,一把战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拿刀的是爱丽丝的手。 他试着认为她只是在闹着玩…… 然后,当他试图开口和向前,那把刀的刀刃,划破了他脖颈的皮肤。 血流下来。 ………… 正因为这样,一直到从“阳台”走出来的时候,刘世亨的目光都没有顾上去寻找青子他们的身影。 他偏着头,茫然地一直看着爱丽丝。 “是不是我开口,你就真的砍进来?”“你怎么了啊?爱丽丝!”“行行行,那我偏说,你砍死我好了。”“假的?以前那些,全都是假的?我不信。我不信这世界有女人能演得那么好,能瞒过我的眼睛。”“是不是你有苦衷啊,爱丽丝……要是那样的话,我不怪你。” 世亨少爷心里想了一肚子的话,但是因为不敢开口尝试第一句,自然也就没有机会,去说后面情侣赌气那些话。 就这样,一直到爱丽丝的脚步停住,他跟着停住,转头,终于看到下方,青子他们站成一排,紧张而又茫然无措地看着自己。 “怎么样,意外吧?” “这样见面,我也很意外啊!” “我跟你们说,我旁边这个女人,就拿刀砍我的这个,其实是你们嫂子,你们信吗?” 世亨少爷在心里哀怨说着。 同时间,他身后爱丽丝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地面的那副铁甲身上。 唯一成功实验体,而且刚刚完成了一步至为关键的进化,“爱丽丝”的眼神在一瞬间不可遏止地狂热起来…… “啪!”战刀刀面平击,爱丽丝将刘世亨砸翻在身边地上,砸得满脸是血。 然后,她向前走了一步,手中带血的战刀缓缓举起,指向锈妹。 “你,来救他。” “还是,看我杀掉他,然后再去抓你上来?” 年轻女人的声音,但是奇怪而令人毛骨悚然的腔调。 整个战场,所有战士都愣住了,愣过两秒后,纷纷丢掉手里的食物,开启装置,起身备战。 852.整个人类历史,只有两个人追杀过Ne(中)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幕很具战场感的画面: 战后余生,人人负伤、染血,但凡还能站起来的战士,这一刻都站起来了,错落地站在他们刚刚浴血厮杀过的崩坏战场,高低各处,源能激荡看着空中的飞船。 “现在那边是什么情况?!”通话器里,蔚蓝后方在紧张地追问。拒绝者的画面并不能向他们提供细节。 “雪莲。好像是ne来了。”花帅说话同时,仰头看了一眼高处那个年轻的女人。 显然她不会是ne,但是,就她站在那里,自信面对,甚至是无视战场上如此多高端战力的姿态,可以看出来,ne一定在。 “……不惜一切代价,争取保下沈宜秀少尉。不要让溪流锋锐再一次孤军奋战。”克莫尔议长那头有些沉重说。 “我知道。”花帅点头应了。 但是,其实没用的。 源能世界的战斗规则就是这样的残酷,绝对的个体武力,等级碾压之下,再坚定和庞大的众志成城,都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对方真的是ne,现在这个战场上能有资格向他出刀的,也就几个人而已……而且他们,也不过只是有资格出刀而已。 在源能世界最近三十到四十年的历史上,ne一直都是公认最伟大的源能科学家,哪怕他后来成了雪莲领袖,蔚蓝都不曾抹去这一点,因为无法否认。与此同时,他还是人类世界公认,超越所有等级概念的两大最强者之一。 这一点,哪怕是再怎么敌视和憎恶ne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过去的这么多年,他们一直都只敢将一个人排在他的前面。 华系亚的军团长,那个老头子。 人们坚信陈不饿比ne更强大。至于他们俩到底多强,互相之间的差距是大还是小,没有人知道。 “可是军团长有衰弱期,他现在就处于最坏的情况……ne有么?没听说过,大概没有。” 花碧楦自问过后得出的结论,让人绝望——他们现在面对的,也许是目前,人类世界真正的第一强者。 而且这种强大,往下断层的差距,可能是碾压性的。 想想那年在喜朗峰顶,被陈不饿简单一刀劈杀的那几个超级战力吧?! “老头也不在。现在的局面,如果佩格芒特没走,韩青禹也处于巅峰状态,也许我们还有机会试着一战,可是……” 可是这里现在没有佩格芒特,也没有一个能自己站住的韩青禹。 想到这里,转头,花碧楦在冰原上寻找了一遍叶简的身影,但是没有找到。 他并不知道,其实这一刻整个战场最懵逼的人,除了刘世亨自己,应该就是叶简了。 尽管趴在冰岩夹缝里,叶简依然清楚看见了空中阳台上,刚发生的那一幕,爱丽丝用刀面拍击刘世亨,确实没想致死,但是,动作本身,不带任何犹豫,甚至有一种厌恶的情绪夹杂其中。 “他们睡了一年啊!” “一年啊!” “睡得九死一生,夷然无惧,这特么算怎么回事……” “所以,爱会消失,是么?” 叶简伸手摸了摸战刀,又松开,“为什么ne会点名要老军长的孙女?!沈宜秀,生命内循环,铁甲,因为刚才的白光吗?” 这是整个战场都在困惑的问题。而空中的阳台上,那个女人手里的战刀,依然笔直指向地面的铁甲。 她等待了三秒钟。 “看来这样没用。”依然是女人漂亮的嗓音,但是诡异的声调。 她可能代表ne说话。人们想着。 同时间,“轰”,一声源能爆发,高台上的那个女人伸手,她没握刀的那只手,随声向前探出,然后隔空拧转了一下。 “哧隆!” 即便是实力最普通的战士,也能用肉眼,看到这一刻空气的快速凝结。 他们最初还以为,那个女人之所以挟持人质,是因为她需要这样做,现在看来,完全错了。 她根本就不需要人质。 空气凝结,如水凝冰,空气中一条大约三米直径的通道,在一瞬间形成。 这条通道直指沈宜秀少尉。 刚刚晋升了超级,而且被认为绝非一般超级战力的岿然铁甲,没有能够做出任何反抗动作,直接整个身体离地,“嗖”,射向空中。 这不是韩青禹之前的那种操作方式,不是通过控制死铁,来牵引身体。 是她徒手,直接在空气中开辟了一个源能场。 那条通道就是源能场,其中源能如漩涡般运转,制造出碾压级的吸力。 “草!爱丽丝这么强?!”叶简整个人傻了。 花帅也傻了一下,这个人显然不是ne,但是,她是另一个超越等级概念的存在。 两个超越等级的存在吗?! “沈少尉!” “帮忙!” 凌乱而急切的呼喊声,来自整座战场,但是并不包括韩青禹、温继飞和吴恤等人。 距离沈宜秀少尉最近,他们没有出声喊叫。 也没有尝试去抓住铁甲。 而后的一幕,战士们看到,在飞行在空中,并不止沈宜秀少尉的铁甲,而是他们所有人,青少校,吴恤中尉、贺堂堂,甚至温继飞少尉。 他们全部主动投入了源能场的吸力范围,随着铁甲,一起向空中飞射而去。 ………… 这样操作是临时的决定,因为情况突发,看到锈妹被带走,几个人直接就跟着上了,甚至互相不需要说话。 但是,一起上,其实是刚才就已经决定好的。 当对面是雪莲ne,世亨少爷人倒在上面,而对方点名要锈妹……温继飞很快明白,这可能才是溪流锋锐核心团队至今所遇,最大的危机。 在那种情况下,他们没办法做出选择,也没有时间和机会去犹豫、周旋,只能一起上去,然后带着绝望,做全体生死的一战。 他们原本以为ne会出现,但是没有。那个女人直接出手了,她也是超越等级的存在,那就拼杀她。这样看来,对方可能有两个超越等级的存在……嗯,那也没有更多办法。 “嗡!”飞射过程中,吴恤突然全力开启重力场,短暂抵抗。 同时,“砰砰!”温继飞开枪,尽管他知道,这大概没有用。 青少校左手战刀脱手,锈妹梨涡斩出手,同时右手伸手向后,地面蓝色流光射来。右手接剑,左手合来,合上一瞬间,青少校连人带刀,横斩而去。 贺堂堂源能爆发,同时开启他的濒死潮涌,特性极限爆发……死没关系,临死前碰到她就好,老子吞了你! 漫天血水纷扬…… 除去青少校身体状态不佳之外,眼前这一幕,可能就是溪流锋锐核心团队的最强合击了,当然,如果维泽也在,也许要更好些。 他们似乎还不曾这样去杀过谁,哪怕是戴呃,都没有这种待遇。 战士们每个人都在担心,同时期待着,这一击的效果。 可是,阳台上。 先前被抽蒙过去,所以并不知道后续情况的世亨少爷,捂着脑袋刚清醒过来一点……乍见这一幕,直接眼睛瞪大,站起来,试图挡在爱丽丝身前的同时,大声向韩青禹等人喊道: “不要啊!她是你们嫂子!” 853.整个人类历史,只有两个人追杀过Ne(下,4700,补) 当爱丽丝把战刀架在刘世亨的脖子上,禁止他开口,并且表现出一旦说话就真的会杀他那种状态,少爷很果断就怂了,一直到现在,这是他说出口的第一句话: “不要啊,她是你们嫂子。” 因为脑子暂时还处于有些昏乱的状态,刘世亨起身,并没有来得及观察和思考更多,不但搞不清现场状况,甚至连之前爱丽丝对他的冷漠挟持,都被忽略了。 潜意识里,爱丽丝的战力还算不错,但那也只是相对一般高手而言,而现在突然一起攻杀向她的人,是青子、吴恤、锈妹…… 青子重伤之下强行出手的这一击,来势依然不弱,这或许是足以搏杀戴呃的一次合击。 “爱丽丝会死。” 恍惚间,刘世亨还以为,他们是因为爱丽丝对自己的挟持和伤害,扑上来杀她呢。 虽然内心一样存在困惑,无法理解爱丽丝的今天到底怎么了,但是,世亨少爷依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张开手臂去她身前,保护她。 “也许她是被Ne逼迫的,没事,我不生气。”一边想着,呼喊着,刘世亨快步向侧前方冲去。 对面,空中。 韩青禹五人的攻势并没有就此停止,但是,明显地犹豫和自我阻滞了一下。 “嫂子?!” 单是这两个字,就足够让他们集体犹豫这一下了,更何况刘世亨现在舍身来挡的姿态,是他这个人,原本绝不存在的无畏。 少爷浪荡,怕死,他们一直都是知道的。 因为是嫂子么?可是她的语气、目标指向,还有出手的强大的实力…… 五人完全不敢真的停下来。 这样的集体攻势,他们不可能再做一次了,就算其他人可以,韩青禹也做不到了,他已经油尽灯枯。 而一旦没有了他,接下来的局面,就真的半点机会都没有了。 “闪开啊!”铁甲身上十几道裂纹密布,好不容易摆脱漩涡吸引,凌空“咔哒”一声,折身、拔刀、展腹,跃斩的同时朝刘世亨大声喊道。 因为锈妹离得最近,她的视线能清楚看见,那个女人的目光里,满是贪婪和疯狂的杀意。 那种扭曲而恐怖的眼神,给锈妹的感觉,甚至应该不属于人类。 “误会了啊!”世亨少爷的人生很少糊涂,但这一次,他听到锈妹的警示并没有停下,依然一边解释,一边向爱丽丝身前冲去。 只是,他的“爱丽丝”似乎并不打算领情。 “嗡……砰!”一道无形的墙,突然震荡了一下,刘世亨撞在上面,而后被弹飞,身体重重撞在后方的舱壁上,吐血滑落。 就算这样,他的眼神依然望着前方,在满是茫然、哀伤的同时,依然存着担心。 “轰!”正面的碰撞,终于还是发生了。 瞬间完成的一次碰撞。 结果出来,爱丽丝挡下了。 叶简自认,刚才如果换成自己站在那里,绝不可能挡下这样的一击,但是爱丽丝做到了,而且似乎并不很困难。 她通过手中战刀斩出的源能激流,冲断了韩青禹和吴恤的攻势,同时,凝聚一堵透明但有实质的墙,挡住了剩下三人。 韩青禹五人的合击,到最后,甚至连武器的接触都没有。 “这就是Ne真正的实力么?不对,她明明是爱丽丝啊!” 叶简在潜意识里,其实并不相信爱丽丝可以这么强大,就算她再天才也不可能,因为如陈不饿和Ne那样的强大,并不是天才可以靠成长就达到的,他们必然都经历了某些历史性的转折,并从中获得了特殊的机遇。 同时,叶简也不相信,雪莲同时存在两个超越等级的人。要真是那样,这个世界的走向和话语权,早就不在蔚蓝手里了。 “到底怎么回事?” 叶简这边思索的同时,“砰砰砰……”空中上,韩青禹五人已经相继落在那块平铺伸展的巨大死铁板上。 吴恤扶住了温继飞,迅速将他挡在身后。 贺堂堂扶住了锈妹。 韩青禹……站住了。 他在最后逞强那一击后,看起来随时都可能死去,至少应该直接倒下,但是没有,身体摇晃,脚下少许踉跄,青少校站住了,站在那里,他似乎一直都是这样的一个人。 “不要啊,爱丽丝。”到此,世亨少爷终于也看明白局势了,现在不是青子他们要杀爱丽丝,而是爱丽丝,要杀他们,而且她看起来完全能够做到。 人在铁板那头,靠着飞船舱壁,再一次勉强站起来,刘世亨口中溢血,努力、急切而含糊地说着: “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经常跟你提起的呀。” 爱丽丝没有理会他,连回头都没有,贪婪的目光继续落在铁甲身上,然后是其他人,一边看,她一边缓缓向前走去。 “她可能不是你的爱丽丝。”温继飞用中文说话的同时,枪尾向后顶了一下铁板边缘,结果如他所料,这里被封死了。 “你想想可能怎么回事,然后有没有办法。”温继飞努力保持着冷静,继续向世亨少爷说道。 “……怎么可能?!”世亨少爷摇头,想说他连爱丽丝耳后的小痣都记得是那样的清楚,眼前的人,绝不会错,只是今天的她似乎…… 等等!刘世亨突然记起来了一件事,最开始有段时间,爱丽丝曾连续丢给他精神和意识类的书籍,那些书他大部分都没看,随手翻过的几本,大体都涉及多重人格,或不同的意识独立存在于一个人身上那类特殊情况。 所以,爱丽丝是在暗示我,她有多重人格吗?她的体内有两个……好几个意识? 然后,其中一个意识,我之前没见过的,竟然这么强大……草!那不会是Ne吧?! 眼前爱丽丝所突然表现出来的,这种过分的,超越一般认知的强大,难免让人自动联想到Ne!而恰好,Ne的身体,从来没在刘世亨面前出现过。 联想展开的这一瞬间。 “……” 就算此时前方,爱丽丝向前的脚步声,依然清晰地一声一声传来,就算情况诡异和危急到了这样一个地步,世亨少爷的思绪,仍然偏离了现场状况,整个人毛骨悚然一下。 “那岂不是等于说我……草!” 浪荡如世亨少爷,一时间也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爱丽丝出手了。 “欻啦!”相隔二十多米的一刀,凭空斩向吴恤。 源能场,她劈出来的,又是一个源能场,这个场与刚才的屏障和吸力漩涡都不一样,它的内部,源能如利刃纵横。 这是绞杀场。 她要杀吴恤。 对于尼科拉来说,此刻高台上的这几个人,除了那副铁甲之外,全都应该杀死,而且最好尽快,因为它并不能长时间独自占据这副身体。 一旦Ne的意识回归,他会做什么,尼科拉从来都无法预料。毕竟,就算是在一个外星人的眼里,Ne都是一个无法揣摩的疯子和神经病。 而一旦爱丽丝的意识归来,她……尼科拉担心她会直接自杀,因为它刚差点杀了刘世亨,并且真的不介意待会儿就杀死他。 “恤儿!”韩青禹想动,但是动作艰难,只来得及提醒了一句。 韩青禹提醒的,自然不是爱丽丝的出手,而是他要告诉吴恤,挡不了。 这一击,用武器去挡,是没有用的。 “知道!”吴恤面对斩来的源能场,没有正面抵抗,而是直接转身向后,背向单膝跪向地面,在这个过程中,利用身体拧转的力量,带动手臂,将病孤枪枪尾重重砸在死铁板上。 “轰……嗡!”一样是场,最普通的源能重力场,这一次,吴恤不是用于攻击,而是将自己,完全包裹在其中。 “呲……咔嚓!” 重力场碎。 不过,爱丽丝斩过来的绞杀场,也被瓦解了大部分,最后如一阵强风刮过……吴恤后背,十几道深浅不一的刀口。 爱丽丝看了他一眼。 拄着病孤枪,吴恤勉强站起来,转身,没有还手。 非不愿,不想,而是不能。 不光是他,韩青禹也一样,没有趁机向爱丽丝出手。 他们没有能力还手。 所有人都看懂了,然后很快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的,将会是一场众目睽睽之下的单方向屠杀。 没有人知道此刻身在封锁中的青少校和温少尉,他们会怎么想,但是,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这太残酷了。 ………… “轰!”源能的震荡和碰撞声,突然从韩青禹等人身后的空中传来。 那是来自花帅的一记全力斩击。 封锁场震荡未破。 人落下去。 “轰!”又一名蔚蓝超级战力斩至,战刀重重轰在封锁高台的屏障上。 封锁场未破。 人落下去。 “轰!”第三名超级斩至。 他们本身跃不了这么高。 下方战场,是蔚蓝的战士们,用身体在冰面上搭起了一个人肉高台。 高台有向上冲刺的阶梯,有腾跃的平台。 超级战力一个一个地往上冲,然后跃起来,斩上来…… 那是超级战力极限爆发,蹬地的力量。 下方的人肉高台承受着这一切。一层一层的蔚蓝将士,在一次次沉重的震荡和冲击下,吐血,闷哼,但就是不撒手,不撤肩,死死地顶在那里。 “轰!” “轰!” “轰!” “……” “放弃吧,没用的。”叶简走了,走的时候,他从重伤的蔚蓝军官手里,拿了一只通话器,对花碧楦说。 至此,叶简依然没有弄懂具体情况,但是眼前的现实,已经再清楚不过,一切都结束了。巨大的实力鸿沟,超越了奇迹出现的可能。 帮不上忙,看不下去,还得活着,叶简选择走。他一直都是一个这样的人。 花碧楦没有回复。 也没有停下来。 蔚蓝的将士们沉默着,不管是支撑高台的战士,还是出手的超级战力,都带着一种绝望的沉默,继续一遍一遍地,重复着他们看似徒劳的努力。 “放弃吧,花帅。”终于,温继飞切入通讯,说:“谢谢。带兄弟们走吧。”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青子和吴恤已经满身伤口,倒在地上了,铁甲也倒着,高台上剩下还能快速动作的人,只剩下几乎被无视的他和贺堂堂两个。 “我再试试……”花碧楦仍不接受。 “走啊。”温继飞用了痛苦和恳求的语气说。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人一直在说话: “不要啊,爱丽丝!不要……”一切都太过残酷了,尤其对于刘世亨来说,他所承受的残酷和绝望,是双倍的。 所以,他一个大男人,在哭,一边哭,一边哀求。 这一刻,呈现在刘世亨视线里的,是爱丽丝第一次的近距离出手。光凭隔空的源能场攻击,似乎很难杀死韩青禹和吴恤,她发现了这一点,于是走上前,这一次准备直接将战刀切进韩青禹的身体。 “青子!”温继飞看着,无能为力。 锈妹无能为力。 吴恤未能为力。 刘世亨无能为力。 花帅和在场的数千蔚蓝将士,无能为力。 “当!”第一次,贺堂堂手中的战刀,直接接触了爱丽丝的战刀。 死铁交击,他为青子挡下了这一刀。 战刀在碰撞后,被急速反压至胸口,刀背透进皮肤,鲜血狂涌。 “去死!”喊出这两个字的同时,特性极限爆发,透过死铁武器传导而去……这是贺堂堂绝命的一击。 但是,没用。 爱丽丝实力强大,状态完好,身上连一个伤口都没有。 特性攻击完全没有作用。 眼神冷漠看了贺堂堂一样,爱丽丝手里的战刀往回收了少许,然后向前刺来。 这一刀很快,避无可避,将直接洞穿贺堂堂的心脏。 贺堂堂没躲。 躲不开。 也不想躲。 因为此时他的身后,是正努力站起来的韩青禹。 “唰!”临死前最后的努力,贺堂堂不顾一切地举刀,反劈回去。 用死,能不能换她一点伤口啊?他在心底想着,无力地祈祷。 “堂堂……” 呼喊声中,贺堂堂将会第一个死去。 但是,没有。 爱丽丝的战刀在接近他心脏也许十厘米左右,突然停了下来。 同时她的眼神惊惶、茫然,带着巨大的恐惧,就像是生命突然受到直接威胁。 因为这一迟钝的工夫,“歘啦!”贺堂堂的战刀,斩中,划过了她的肩膀。 第一次,他们斩中了爱丽丝,只可惜,因为实力差距实在太大,只留下了一道不算太严重伤口而已。 按说,这个时候,贺堂堂应该趁机赶快发动特性攻击的。 他没有做,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被战刀洞穿心脏了。 “咦?” 低头,看了一眼停在身前的刀尖。贺堂堂完全没有生还的喜悦,有的只是茫然、意外和困惑。 随即,那把刀动了。 爱丽丝似乎不愿相信自己刚才感受到的东西,所以,她又试了一次…… 结果依然一样。 战刀在距离贺堂堂心脏不到十厘米处停住,她不敢捅进去。 因为他已经伤得很重了,爱丽丝甚至不敢再弄伤他。 “那是什么东西?” 她在惊惶开口的同时,主动后退。 “我么?老子……”下意识地回应,差点儿就开始报外号了,那会很长,贺堂堂扭头看了温继飞一眼。 “她不敢杀你。”温继飞直接说了结论,是因为他其实也还没有完全想清楚其中原因和逻辑。 但是不管怎样,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对面是爱丽丝也好,是Ne也好,是谁都好……总之,她都不敢杀贺堂堂。 “砍她!”下一秒,温继飞果断说道。 “哦,好!”贺堂堂转回,举刀,冲出去,“死!” 转折的一幕,也是无法理解的一幕,就这样出现了。 然后,整个高台上,包括韩青禹在内的人,全都傻了,整个战场都懵逼了,整个世界,都懵逼了。 那个无比强大的女人,竟然真的在躲贺堂堂,在跑。 换一个说法:贺堂堂正在追杀她,追杀一个疑似Ne,至少也是与Ne同等级的超凡战力……大开大合,全不防御,疯狂追杀。 源能世界是没有绝对防御的,尤其这是爱丽丝的身体,底子实在弱小,所以,当尼科拉不敢弄死贺堂堂,甚至连重伤他都不敢……它就只能跑。 854.那只贪生怕死的食腐兽 空中高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四面加头顶,都被超级飞船自带的源能壁障严密封锁,到现在也没有解除。 这玩意比爱丽丝劈出来的小型源能场要强很多,而且能够长时间维持,所以,依然出不去。 场内突然变成了一场单挑。 腾挪空间小这一因素,刚开始对韩青禹几人不利,现在则反过来,对贺堂堂十分有利。 趁着贺堂堂把爱丽丝逼在对角乱砍的工夫,温继飞把韩青禹、吴恤和锈妹,都拖到了角落里,然后确定了一下,世亨少爷应该没被“附体”,冒险过去把他也拖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你那边突然没有声音了?你们……”蔚蓝后方,克莫尔议长紧张而急切的追问。 刚才一直持续的爆发声和轰击声,突然停止了,同时没有任何信息反馈,因为看不到现场细节,议事会现场一片沉默与悲伤。 花帅没有回应。他耳朵里听见了,但是潜意识自动屏蔽了思考,人站在一块冰岩上,愣愣地仰着头,继续专注看着空中高台上那场莫名其妙的一对一大战。 这让另一头的克莫尔议长,一瞬间心都凉了,“喂,喂,你们还在吗?请回答,那边现在的情况……” “他们正在追杀那个女人。不对,准确地说,应该是那个伟大的肾击者,你们都知道吧,贺堂堂,正在以一己之力,肆无忌惮地追砍那个女人。”花帅顿了顿,怕后方那些没经历过战场的议员们一下转不过来,换了一个方式又说:“战局突然逆转了,我是说,现在优势在青少校他们手里。” “……”通讯器那头一下集体懵逼。 他们刚才得到的信息反馈,是雪莲出手的那个奶奶请女人,虽然看起来不是ne,但是疑似ne,因为她的强大程度,几乎足以和陈不饿、ne站在同一超凡层次。 毫无希望的一场战斗,the青少校已经倒下了,吴恤中尉已经倒下了,沈宜秀少尉也倒下了,高台上还能动的,只剩下温继飞少尉和肾击者。 这在当时,即等于宣告了结局。 可是现在,花碧楦突然说,战局逆转了,肾击者贺堂堂独自一人,正在疯狂追杀对面那个疑似ne变态的超凡高手。 “为什么?”一直蒙了好几秒,克莫尔议长才问出来这三个字。就算不是那么了解高端源能武力的实际水平差异,他也清楚地知道,贺堂堂暴砍“疑似ne”这种事,绝不是坚强爆发能够做到的。 这不是好莱坞的英雄片和华系亚的英雄片,真实的战场,从来不是只凭坚强和勇敢,就能逆转一切的。 “不知道。”花碧楦平静而干脆的回应了三个字。他是真的不知道,一丁点头绪都没有的那种不知道。 ………… 差不多时间,高台上。 铁甲缓缓摩擦着身下的死铁板,锈妹艰难向前爬了少许,像是说悄悄话,怕人听见问:“这,为什么会这样啊,青子?” 跟在下面的人不同,他们刚明确地看到了,爱丽丝手里的战刀,两次在可以杀死贺堂堂的距离主动停住,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威慑她,让她不敢下手一样。 甚至现在,她好像连加重贺堂堂的伤势,都害怕不敢。 “噗!”韩青禹少许抬头,啐了一口嘴里的血,而后缓缓摇了一下头,有些无力,有些哭笑不得,说:“我也不知道,但我判断,应该不是因为他的特性,那女人的状态还很好,也有机会不接触杀死堂堂。” 说完,他像是放心了(也像是自我放弃了),主动放松下来,仰面躺平,然后摸出一块金属块开始吸收温养,调整状态。 今天牵引场下的这一战,跟过去对比,如果说有什么明显的区别,那就是韩青禹终于没有能够像以前那样力挽狂澜,他彻底地败了,不止一次。 如果说之前,攻破重力场和轰塌牵引场的战斗,他的垂死挣扎,还是关键因素之一。 那么现在,发生在高台上的这场战斗,他几乎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做不到。 不止他,现场包括吴恤、锈妹、温继飞,再加地面上的数千蔚蓝将士,所有超级战力,全都一样,完全无能为力。 是贺堂堂一个人,突然站出来,完全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扭转战局。 “跑!” “继续跑!” “……” 贺堂堂守着对角线,依然在疯狂地进攻,一边完全不顾防御地出手乱劈,一边嘴里不停地叫嚣。 “你们觉得,堂堂自己,知道怎么回事吗?”一样躺着,吴恤难得主动问了一个问题,问得很认真。 韩青禹摇头,锈妹摇头,“我觉得,他应该不知道。” “嗯。”吴恤点头。 温继飞站着,站在他们身前,没有参与这场对话……抬头,紧缩的眉头随之松动了一下,温继飞转回,向刘世亨问:“她到底是谁啊?” “你们嫂子啊,爱丽丝……不过她现在,应该是ne。”世亨少爷说话的情绪,满是纠结与担心。 “ne?!”尽管一直有猜测,听到答案从刘世亨嘴里说出来的一霎那,不管是高台上的韩青禹、吴恤、锈妹、温继飞,还是下面通过通话器转听到的花帅,都彻底惊住一下。 ne!竟然真的是ne! 这个世界近四十年最伟大科学家,雪莲的领袖和信仰,这个世界唯一可以与健康状态陈不饿并立同一层次的超凡高手……正在被贺堂堂单方面追杀! 人类历史好像只有两个人追杀过ne,三十多年前那场冰原之战的陈不饿和姜龙池……但是,当时的ne,与后来其实还有不小的差距。 这样算,贺堂堂应该是历史上第三个追杀过ne的人!而且是其中唯一一对一单挑,追着ne乱砍的人……他砍的,还是一个更强阶段的ne。 消息传回后方。 先是蔚蓝总部,接着迅速扩散至华系亚方面军,米特利方面军,不义之城……海面上某个正在游泳的老头的耳朵里。 源能世界原本泾渭分明的武力层次界线,所有历史学家和超级高手们的认知,就此全部崩塌。 ………… “你是说嫂子……爱丽丝身上,有两个意识,对吗?”温继飞关闭了通话器后,才追问这一句。 刘世亨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 “所以现在是爱丽丝回来了吗?” “大概不是,是就不用打了,她的眼神和状态都不对。”刘世亨顿了顿,眼神焦急起来,“可是这副身体,一直都是她啊,你们看……” 他想说你们看能不能让堂堂小心点,别真的把嫂子砍死了啊,但是想了想,又说不出口,因为爱丽丝同时还是ne,她现在就是ne,堂堂不砍死她,这里的人,大概就都要死,包括世亨少爷本人在内,然后锈妹会被带走,承受不可知的噩运…… 这种纠结和无措,让刘世亨面色痛苦,咬牙闭目低头。 温继飞完全没有这些纠结,不是他不善良,而是实在顾不上,凝神,又思索了两秒,温继飞猛地转头看向韩青禹说: “青子,你还记得堂堂的炎朽,不,那只食腐兽,是怎么来的么?” “嗯。”韩青禹点头。 这件事其实锈妹和吴恤也都知道,只不过韩青禹当时人在现场。当时,他和贺堂堂一起追杀阿方斯至地下城中心,在阿方斯重伤垂死的情况下,他的那只食腐炎朽,突然间主动跑到了贺堂堂身上。 那似乎,是一只极度贪生怕死的玩意。 用折秋泓的说法,炎朽本身,作为远古时期纵横宇宙的统治者族群,应该都是极为骄傲的,它们大多会选择与宿主一同战死,或有一部分在宿主死后,回归意识状态,修养生息,等待下一次苏醒……这种现场转移,绝无仅有。 “所以……”韩青禹灵光一闪,眼睛亮了一下,看向温继飞。 “应该就是这样了。”温继飞说:“ne不敢杀堂堂的原因,应该是怕那只东西跑到爱丽丝身上。当堂堂随时可能死去,那只东西求生转移的目标,锁定的是爱丽丝。而爱丽丝的身体,大概已经承受不了再一只远古炎朽的意识了……它过去,他们就会全部一起死去。” 855.爱丽丝归来 “如果这个逻辑真的成立。” “那么,假设堂堂现在选择自杀……” 有时候,谋略上的太过智慧与敏锐,好像也不是什么可喜的事情。只要有效和有利,任何残忍和缺乏道德束缚的办法,都会第一时间冒出来。 温继飞当然不会做这样的选择,他相信青子也一样。 想了想,倒是贺堂堂本人不一定。 那家伙一旦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做,就可以彻底保住他们,知道自己正处于一个绝对的机会之下,可以直接干掉Ne,从此与陈老头并肩记于史册,说不定脑子一蒙,真的马上就掉转刀口对准自己。 “这娘们真的是Ne?!”贺堂堂隐约听见身后的对话了,一边战斗,一边大声问了一句。 “现在是!”温继飞回答,答完担心影响堂堂的斗志和心态,还准备再补上一句:但是他现在搞不过你,放心。 “草!”贺堂堂手上没停,但其实脑子停了一下,嘴巴骂完脏字也闭上了两秒,没听温继飞补充,直接说:“好的,我搞定。” “……”这家伙竟然连一点困惑和自我怀疑都没有,好吧,这样看来,如果佩格芒特的那个特性属于堂堂,大概也差不到哪去。 当末日的厄难来临,这个世界果然是属于小部分非正常人类的。温继飞不由自主感慨了一下。 武器破风,狂妄的叫嚣声从前方传来: “不要担心,你们就躲在我身后,没人动得了你们,就算是Ne,也一样不行。” “看我一对一切了他!” “跑你大爷啊跑,你不是Ne么?有本事跟老子正面互砍!” “……” 贺堂堂的话突然开始变多了,语句拗口的同时,声音也变得更大,整体给人感觉似乎有些刻意。 “他,为什么突然这样啊?” 锈妹抬头困惑问了一句,她从没见过有人是这样战斗的,包括以前的贺堂堂自己,也不是这样的。 这不会是什么战术吧?她想。 “大概因为怕这个世界,还不知道他对面的人是Ne吧。”温继飞神情有些无奈,笑着说:“1995年秋的南极极点,溪流锋锐贺堂堂,一对一单挑雪莲Ne,战意如潮,全面优势,这件事怕是必须出现在历史课本上才行的。” “……哦。”脑子一转,锈妹懂了,而后一样笑着点了点头。 “真实地,明明依然是在很危险的环境下啊,为什么要弄得这么不严肃,又为什么真的会觉得好笑?” 心里想着,锈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铁甲。 它现在依然是完整存在的,只是已经裂纹密布,仿佛随手一揭就能揭开,看到自己的身体…… “那样可不行啊,好多人呢,又不是只有带着小镜子的某人一个。” “哎哟,还好我受伤不能战斗了,要不然打着打着,铁甲突然一下全部碎开……呸,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沈宜秀!” “明明是很危险的情况啊!专注一点,沈宜秀。” 新世代的天才们,第一次正面挑战Ne最强王座的战场,在想象中,应该是残酷而绝望的,然后就算战败、战死,也轰轰烈烈,值得敬佩……它被贺堂堂完全带偏了。 以至于整个世界,目前都处于一种集体宕机,努力接受全新讯息的状态中。 Ne竟然变成了女人! 然后,他打得过青少校和吴恤中尉联手,打不过贺堂堂! 所以溪流锋锐核心团长传说中的最弱体,贺堂堂,其实比青少校和吴恤中尉更强?! 不会他比陈军团长更强吧? 可能差不多。 人间两无敌? 人类双战神? ………… “哈!”贺堂堂突然猛地喊了一声,不是笑,而是那种,我突然吓你一跳的前扑大喊。 大尖文明好像没有这种游戏存在。 尼科拉猛然间被搞得有些发懵。 主观警惕,当成是一种特殊攻击,胡乱挥刀防御了一波后,才发现压根什么都没发生,当场神情有些茫然。 它现在处于一种进退两难的状况中,一方面还不甘心,想要带走锈妹,另一方面被贺堂堂纠缠住了,空间不足,腾挪不开,独自主导这副身体的时限,又已经越来越接近。 趁着这不足一秒的工夫,贺堂堂快速切换了背后金属匣里的源能块。 源能块用光了。就这,还是幸亏他回来后,换了一名蔚蓝顶尖超级的源能装置和浓缩源能块。 “咔哒!”死铁碰撞的声音传来,但是贺堂堂的左手,依然停在身后,着急扒拉着。 “完了!卡住了!” “你们小心!” 眼神惊慌而恐惧,贺堂堂转头大喊。 机会?尼科拉偏头看向锈妹,身形刚动…… “嗤啦!” 一柄快到几乎成虚的死铁战刀,笔直刺向它的前进路线,预判位置。 以贺堂堂现在巅峰超级的实力,如果对方实力也在伯仲之间,百分之九十躲不过这记精心设计的偷袭。 但是,就算操纵的是爱丽丝的身体,尼科拉本身,毕竟是Ne级的实力。 它躲过了,稍有些惊险,但是看起来并不很费力。 “哎哟,果然有点实力啊!”贺堂堂以一种同等级,甚至稍有些居高临下的姿态,夸了Ne一句。 金属匣当然没有合不上,刚才是他演的。 就算是成了巅峰超级,贺堂堂在新兵时期就表现出来的战斗狡猾,包括许多上不了台面小伎俩,依然都保持了下来,而且时不时起到意料之外的作用。 这次,可惜,双方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偷袭被轻松让过,夸奖的同时,贺堂堂顺势横刀拧身,继续朝Ne追斩而去。 这一斩的目的不是击杀。刚偷袭都捅不中,这么明显的跟斩,又怎么可能会中? 贺堂堂想的是逼身位,重新把Ne堵在对角,保障身后青子几个没有危险。 说起来,他其实也不知道,这样奇怪的战斗会进行多久,持续到什么时候。 “当!” 死铁交击的声音传出。 而后嗤啦一声,作战服挑拨的声音传来。 只是战刀在碰撞后的一次惯性上挑,按说应该完全没有威胁的一击,中了,挑破了作战服的同时,还划开了Ne的肩膀。 “……”这特么,贺堂堂心说要是知道能砍中,老子刚才就直接上特性了啊。 “死!”不管还来不来得及,贺堂堂一声大吼,特性爆发,再次挥刀朝Ne身上劈去。 而此时的“Ne”,站在那里,竟是像完全没有察觉贺堂堂的攻击一般,偏头愣愣地看着地上一身是血的刘世亨。 眼神交汇一霎,刘世亨定住,回过神来,“不要啊!堂堂!” 只凭这个眼神,刘世亨就知道了,现在的这个,是爱丽丝啊。 856.最后一声巨响(上) 刘世亨一眼看出爱丽丝归来是本能,他太熟悉那样的眼神了,更何况此刻爱丽丝的眼神里,还多了一种东西叫做心疼。 所以他立即喊出来那句话,也是本能。 但是事实,趁现在杀掉Ne,无疑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作为更强的存在,他随时都可能再回来。 温继飞迅速地想到了这一点,眉头皱起来。 还好,这次他并不需要在理性和感性之间做出明确的选择,源能世界的战斗,近距离的攻杀,根本不会给出足够的时间,让刘世亨把话说完。 “当!” 最后一瞬间,挡住了。 目光依然停留在刘世亨身上,但是嘴角笑了一下,爱丽丝手中战刀随之提起,快到不可思议,挡住了贺堂堂的攻击。 只是挡住,轻描淡写的样子,然后她也不反击,向侧面退了两步,看向贺堂堂说:“不要冲动,我们来谈谈看,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因为这句话,现场所有人都困惑和迟疑了一下。 其实这句话本身,并不特别,问题在于爱丽丝此时整个人呈现的状态,还有她说话时的语气、情绪。 稳定、温和,平静,这种情绪状态,甚至强到可以感染别人,让整个你死我活惨烈战斗的氛围,莫名缓和下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中年历史系教授,穿着浅灰色的风衣,踱步在春日阳光的透窗的教室里,淡淡的讲述一段尘封的历史。 “……Ne!”刘世亨眼神呆滞,怔怔说出来,“这个,才是Ne。” 他太熟悉这样的语调和表达了,在那座蓝色的小教堂里,两人之间曾有一段漫长的对话史,再者说,若刚才还是爱丽丝,她的实力,也不可能挡住那一刀。 所以,爱丽丝,Ne…… “那刚才那个是谁?还有一个,是谁?!”世亨少爷醒悟过来了,他以为是俩,但是事实,是仨。 什么啊?现场包括温继飞在内,所有人都茫然了一下。 爱丽丝嘴角再次微笑,不,是Ne……微笑说: “那是一只很古老的大尖,不过因为经历过死亡和复活,已经变态了。我也一样,我是说我也经历了一般意义上的死亡,我可没有变态。” 这像是一句玩笑话,但是Ne用自己的表达语气,让它听起来真实而没有任何玩笑的意味。 若一定要说有什么,大概有点儿轻松感。 对面确定是Ne无疑了,原来这才是Ne,韩青禹挣扎着坐起来,朝对方看去。 “青少校?”Ne住偏头,视线绕过贺堂堂,主动问道。 “嗯,Ne先生。”韩青禹回答,同时努力在身体里,呼唤炎朽的出现……没有任何回应,在刚才的熔岩巨龙崩碎后,它像是真的彻底消散了。 “你看,今天这个事要怎么解决才……把唯一成功实验体交给我们,你们,走!” 一句话,前后半句,完全是两个语调和情绪。 死大尖回来了! “轰!”贺堂堂源能迅速爆发,准备迎战。 “世亨少爷,你,你还好吗?”爱丽丝缓缓迈步,似乎准备走向刘世亨,但看了看现场形势,又知道自己不能过去。 贺堂堂僵住,而她站住了。 “我,我没事。就是可能快死了。”刘世亨顽皮地笑了一下,浓血从嘴里溢出来。 “对不,我……。”爱丽丝说着,眼眶一红。 “咦,这是什么?好像感染到我了……好吧,爱情,我有很久很久,没有经历过爱情了。”Ne带着温暖的笑意说。 “能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吗?”爱丽丝脸色一沉说。 “放心,尼科拉暂时没办法再开口了,它意识疲惫。”Ne说。 “我是说你,Ne先生。”爱丽丝说。 “……好吧,原来是这样。”Ne的语气里有几分苦笑和尴尬,顿了顿,礼貌说,“可是现在,这里似乎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爱丽丝你看……” 世亨少爷:“……” 明明不是合适的时间和环境,但是,他依然止不住地,在脑海中仔细回忆,是否有那么一次,两次,自己深情的对象,其实不是爱丽丝,而是Ne或者那只死大尖…… 那简直太让人毛骨悚然了。 “你可以保护他们。”爱丽丝突然转向贺堂堂,说:“抱歉,我保护不了你们,但是你可以,我们不敢杀你,杀了你,我们就都会死。” 贺堂堂:“啊?” “我们不敢杀你,甚至现在这里,你自杀,我们就可能都会死。”爱丽丝并没有被阻止,Ne似乎并不担心和介意她说出这个生死关键,于是,那个属于爱丽丝的状态,诚恳继续说:“请保护你的朋友们,包括世亨少爷。” 竟然真的是这样!听到这,现场韩青禹几个都有些惊诧,而温继飞的眼神,迅速担心起来,看向贺堂堂。 “呵呵!”贺堂堂冷笑,“想骗老子自杀?!你以为老子会中这么蠢的计么,你个死大尖,是你吧?” 说完,手里的战刀扬了一下,特性涌动……手在半途,停住了,这次是完全主动的,贺堂堂转头目光像是一圈扫过,但其实,主要看的是刘世亨。 “现在怎么办啊?砍不砍?” “有没有办法给他们分离出来啊?” “然后,老子把Ne和那只死大尖店都吞了。” “这小嫂子……你女人,就好了吧?” 目光对视,刘世亨犹豫了两秒钟,“我不知道。” “你可以试试。”爱丽丝突然急切说:“你是说,你能吞噬炎朽的能量和意识,对吗?来!” 受伤的肩膀向前,爱丽丝不顾一切,朝贺堂堂扑去。 三者之间,Ne有炎朽,他继续了尼科拉的炎朽,包括完整的遗骨,尼科拉是炎朽,它自己,在死而复生后进化成了一只特殊的炎朽,只有爱丽丝不是。 如果他俩被吞噬,至少百分之九十的推理概率,爱丽丝都会一起死去,因为她更脆弱……但是,她愿意一试。 她的未来,本就必死,与其这样活着,不如抓住这个机会,搏一次。 “他们都是炎朽。”爱丽丝的最后一句话,说话的同时回头,看了一眼刘世亨。 857.最后一声巨响(中二) 爱丽丝并没有说明她这样做存在的危险。 甚至于,在她突然行动的这一瞬间,说话的语气和整个人的神情、状态,都给人感觉,这好像并不是一次事关生死的前冲。 当然,危险其实是很容易就可以想象的,尤其当爱丽丝这一刻回望的眼神里,隐隐藏着诀别。 她独独看了世亨少爷一眼。 通常,当一个人在这个世界可以挂念的人越少,她就越是挂念深。 “爱丽丝,别……”刘世亨奋力起身的同时,伸手向前想要挽留,就像是影视剧里常有的那种画面。 但是最终,他只说出来一个“别”字,就停住了,把后面的劝阻和挽留都咽了回去。 因为,世亨少爷这两年多时间所了解的爱丽丝,在孤僻的表象之下,其实一向都是那样的热爱生命,渴望生活,所有年轻女孩天真和顽皮的样子,她也都有,只不过难得表露出来而已。 所以,爱丽丝绝不会主动去赴死。 除非,她早已自知,自己的人生,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 “是啊,那种没有希望,被人寄生、控制,日复一日如同傀儡的生活,一定生不如死吧?” 刘世亨目光望着爱丽丝背影,那是他的女人,浪荡少爷心口瞬间酸涩,灼伤般剧痛。 ………… 对于爱丽丝本人来说,这是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她终于等到这样一个契机,可以自己选择,去做这场生与死的赌博。 赌赢了,摆脱Ne和尼科拉,从此是一段全新的人生,就算赌输了?大概也是一种解脱。 所以,她没有犹豫,将意识完全敞开?送到吞噬者嘴边。 贺堂堂自然更不会犹豫。 堂堂的科学文化水平决定了?他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明确这种意识吞噬可能对爱丽丝造成的伤害,几近是毁灭性的。 其实,就算知道了?贺堂堂大概也还是会这样去做。因为溪流锋锐的战场风格?一向都如The青少校般死直,杜绝一切矫情。 另外,还有一点对于堂堂来说更为重要…… “那特么的?是两只炎朽啊!两只大概率实力等级都不在戴呃之下的超级炎朽?恰好因为某些原因?处于虚弱的意识状态……营养丰富?送上门来?唾手可得。” 之前?在吞掉大尖前锋军团最后一具戴呃后,贺堂堂一度还以为:从此,这颗人类星球表面,值得他兴奋、激动的顶级食材,也就剩下陈不饿、韩青禹、波臣、粉毛这寥寥几只了…… 想不到?才这么会儿工夫?又上菜了?而且是一下端上来俩! 按照“吃掉一只戴呃?突破顶级,直晋超级巅峰”这个已经被证明的公式,贺堂堂在心里稍作推算。 结论很快呈现:【一个崭新的!人间无敌名为贺堂堂的时代!呼之欲出了!】 “堂堂?贺爷,你嘛时候成为人类最强啊?” “今天,就在今天!” “老子先揍韩青禹,再虐陈不饿……” “然后,剩下像恤儿、锈妹、粉毛这种小喽啰,算了,你们几个还是一起上吧。” “哈哈哈哈!” “准备迎接新王吧,人类!” “桀……轰!” 张狂的幻想和魔性、诡异的狂笑声中,一声远古异兽贪婪的嘶吼,吞噬特性最强爆发。 贺堂堂右手挥出成爪,在卷集的风与光影中,如同一张魔兽的血盆大口,咬向爱丽丝肩头的伤口…… “以成为我的食物为荣吧……死!” 滚滚声浪,自空中高处蔓延扩散,覆盖整个极点战场。 ………… 兽声从狰狞的嘶吼,变成一声低低的呜咽。 声浪渐渐平息了。 极点战场自搞空而下,一片寂静无声。 “堂堂,贺爷,你嘛时候成为人类最强啊?” “不急……改天!” 地面战场,蔚蓝的将士们依然错落站立,包括花帅等人在内,无一例外仰头看着,眼神渐渐从震撼、期待和呆滞,转为茫然和困惑。 刚才那一幕的声势,很大,隐隐有一种改朝换代,新王登基大典的感觉。 可是现在,空中,雪莲战舰外延的平台上,那个叫做爱丽丝的女人,依然好端端的站着。 站在某人类新王的面前,不到一米的位置。 当然,贺堂堂的手,已经放下来了,毕竟不管怎么说,那都得算是嫂子的肩膀。 “怎么样,那么大的声势过后,是不是难免会有一些尴尬?”爱丽丝开口,但是一听就不是她,神情和眼神也不是她…… 她似乎暂时完全消失了。 现在说话的这个声调,有一种自然而成的居高临下,同时带着轻微的戏谑,但是,并不令人讨厌,听着仿佛是一个儒雅的中年教授,在课堂上微笑调侃他愚昧的学生。 是Ne。 他在刚才最后一刻,强行掌握了爱丽丝身体的主导权,凭借自身强大的实力,抵御住了贺堂堂的吞噬攻击,没让特性侵入意识领域。 而这种情况,按说本不应该出现的。 在过往的那些年里,Ne的意识,一直都只有在爱丽丝和尼科拉同时现身的情况下,才可以跟随出现。他从未主动现身过,更从没有强行主导过这具身体,以至于爱丽丝一直以为,他不能。 “呵。”面对Ne的嘲讽,贺堂堂只是淡淡冷笑了一下,嘴角动时,转头看了他一眼,看完即转开去, 这一眼,人类历史最伟大的肾击者的眼神里,充满轻蔑。 这种轻蔑很真切,看着既不是强撑的,也不是演的。 这个世界可能存在不少人,因为正义、勇气和决心,敢于站在Ne面前,面向死亡,毅然与他战斗,但是,这个世界能以完全真实状态,做到轻蔑Ne的人,极少,甚至可能没有。 也许陈不饿都不行,作为对手,陈老头对于Ne多少会有一点基于了解的尊重……但是,贺堂堂做到了。 Ne眼神轻微迷惘,改换语气认真道: “你的特性诡异而强大,你身体里的那只东西,我想我曾经见过,只不过它如今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嗯,是很大的变化,这让我很感兴趣……” 贺堂堂听见了,又看了他一眼,这一次眼神冷漠,不带情绪。 “怎么,你不感到好奇吗?”Ne好奇问。 贺堂堂还是没吱声,继续眯眼打量着他。 这下,Ne真的有些迷茫了,迟疑一下认真问:“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不说话?为什么我感觉,你好像懒得和我对话的样子?” “你看过有谁吃饭跟一盘菜说话的?”贺堂堂终于开口,冷冷反问道。 Ne愣神,半秒后懂了:他,Ne,也不过是食物而已。 他嘴角刚想笑。 贺堂堂那边冷不丁发动,一声不吭,已经又扑上来…… 下一幕战斗的画面,有些不雅观。 贺堂堂张开双臂,左右同时攻击爱丽丝两侧肩膀的样子,看起来像是一个凶悍的恶霸,想要强抱美女。 还好,美女反应快,力气大,在空中快速将他双手同时抓住了。 贺堂堂并不放弃,挣扎着,探头,试图用嘴去咬她肩膀的伤口……一次一次又一次。 “人类最高层次的战斗啊!这本该是。” “是啊!” “贺堂堂,你特么在干嘛?!”眼见画面没完没了,一个声音从角落传来,带着愤慨吼说:“虽然现在不是你嫂子本人,但是你这样……老子可要看不下去了啊!” 刘世亨话音落下,气氛似乎在一瞬间,莫名缓解了不少。 当场就连Ne都笑了一下,开口有些无奈,对贺堂堂说:“放弃吧,我状态良好,捕食者打不过食物也是常有的事。” “咳……你们,谁能帮忙控制一下吗?”自己劝说无效,Ne转头,向韩青禹等人询问,顺带还解释了一句,说:“作为孤立的个体,我暂时对你们并没有恶意。” 几人当场互相看了看,交换眼神。 照目前的情况看,这样继续折腾下去,大概出不了什么结果,反而耽搁时间多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刚才那个东西又跑出来主导爱丽丝的身体……温继飞想罢,开口喊了一声: “堂堂。” 贺堂堂那边听见了,仍然继续挣扎了几下,发现实在无果,才松了力气,挫身弯腰,作势停下来。 Ne跟着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准备放下双手。 “嗖”一声,轻微的破风声,若不是高手在源能戒备状态下,几乎不可听闻,更不及反应。 贺堂堂猫腰而上,双手再次袭向Ne两边肩头伤口。 Ne抬手,左右握住,看了他两秒,缓缓叹了一声:“唉。” 贺堂堂松劲。 Ne松手。 就这瞬间,又“嗖。”贺堂堂身体又是一动,双手左右成爪…… Ne整个人猛地一个激灵,双手一样成爪,做向上预备。 贺堂堂停住了,或许因为偷袭意图再次被洞悉,加上已经知道自己实在搞不动,这次没有真的再扑过去。 于是,Ne双手举着,也停住了。 “……有完没完?” 这次,Ne说的是华系亚语。 这位雪莲领袖,人类历史第一人奸,人类过往三十年仅有得两大超阶高手之一,同时也是最伟大的源能科学家之一,终于还是耐不住,带着深深的无力,用他并不熟练的华系亚语,缓缓问出来。 贺堂堂依然没有接茬,收势站定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看着Ne冷静地开口,说:“那你把另外那只给我吃吧。” Ne:“嗯?” “刚睡着那只啊,嗷嗷嗷特暴躁那个。我们华系亚有句至理名言,叫死道友不死贫道,你理解吧?” 贺堂堂向他的食物,递了一个还算亲切温和的眼神,规劝道。 858.最后一声巨响(中三) “原来是跟我商量,送上尼科拉的炎朽意识。” Ne难得一次这么迟钝,两秒后想明白,忍不住笑起来。要知道,尼科拉离开大尖族群之前,虽已垂暮,近死,但是它的身份,可是普嗒尔,大约是大尖文明中,仅次于弥望的崇高存在。 真让贺堂堂吃了它,人类穹上高手再添一人无疑。 “怎么样,你让个道,让我吃了它,咱今天这事就算了了。反正你这辈子也不敢杀我,不是么?”贺堂堂继续谈判道。 Ne笑着摇头,“那可不行,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在吞噬它的过程中,突然偷袭,连我的意识一起吃掉呢?”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多虑了老N,这一点我可以用我的诚信向你……”目光对视,贺堂堂顿了顿,“用我的名誉向你保证。” Ne表情忍俊不禁,看着他。 “好吧”,贺堂堂转头,扫了一圈,目光落在韩青禹身上,“这样,我让韩青禹来替我担保,用他的名誉和诚信,他是谁,我想你也知道的。” “当然。”Ne的意思,我当然知道他是谁,点头后也朝韩青禹看来。 这感觉,Ne似乎是准备答应?试试看好了。韩青禹眼神平静,回看Ne,又看了看贺堂堂,神情郑重想了想说:“也好。” 说着起身,像是保人准备下场,主持公平和正义。 “……”Ne无声叹了口气,“青少校郑重的样子,果然如传言中一样无耻得浑然天成。然而据我所知,你?你们这整一群人,除了吴恤中尉不怎被外界了解外,就没有一个曾经讲求过诚信?在乎过所谓名誉。” “好的?那就恤儿来?你来替我做担保。”贺堂堂立即顺着Ne的话说道。 Ne:“……” “嗯。”吴恤长枪拄地,当真起身。 Ne看了他一眼,“抱歉?我的意思是?因为你们这群体的关系,吴恤中尉也不过是看起来稍微像是一个可信的人而已,实际我一样信不过。” “哦?那陈不饿呢?”贺堂堂执着追问。 “更加信不过。”Ne斩钉截铁说:“好了?让我们结束这个话题?总之我绝不可能答应让你这样做。且目前而言?就算你本身?真有那样的能力?我也会竭尽一切保护它。” 贺堂堂:“为什么?草!你们不会是意识混在一起久了,产生感情了吧?!” Ne无视他,目光看向韩青禹和温继飞这边,缓缓说:“因为它知道炎朽遗骨在哪……在目前这颗星球表面,只有它知道。” 在现在的源能世界上层?炎朽遗骨的原本存在和莫名遗失?大体早都已经不算是什么隐秘了?但是?像这样被公开直接的谈论,还是第一次。 Ne在他的话里,抛出来了一个足以让全世界震动的信息——有“人”知道炎朽遗骨在哪里?这个人并不是Ne,而是爱丽丝体内的另一个意识。 整个场面都彻底安静下来。 因为,眼前突然出现的这则消息,实则很可能完全改变全人类的命运和未来。 尤其韩青禹,因为身有半副炎朽遗骨,所以更加清楚,遗骨对于战力的提升。 试想,如果真能找回那些遗骨,人类源能军团或有一天,可以同时拥有数百具成熟体炎朽。 届时,将是何等浩荡的场面?人类与大尖文明之间武力的天平,又会发生怎样的倾斜? 一个人类源能武力辉煌鼎盛的时代,激荡的画面在虚幻中浮现。 “我想这次蔚蓝之所以发动如此大规模的远征,清理南极大陆,除去表面的理由外,更深刻的目的,应该也是试图寻找遗骨。” Ne再次开口,因为他的姿态和气质附加,让爱丽丝的身体状态看起来像是一个古欧罗巴的女王,说: “我也曾以为遗骨会在南极,但是不是。一只大尖来到我们的星球,收集并藏起来了它们,而后销毁一切线索。最终我想,也许也只有大尖,可以找到那个地方。” 看来那是一只很擅长藏东西的大尖。听到这里,温继飞若有所思转头看向韩青禹,用方言说:“爱丽丝体内另一个意识,就是那具收集和埋藏遗骨的大尖。” “应该是。”韩青禹点头。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不管它。能保住锈妹,全身而退就好。”至少今天,我们什么都做不了,韩青禹想着,对他而言,是不是有机会找到遗骨固然重要,但是没有身边这些人重要。 “算了,你们先离开吧。”Ne的声音在这时响起,如有默契一般,说:“反正今天也不可能再有结果。” 他说完看了一眼贺堂堂。 正是因为贺堂堂的存在,尼科拉处心积虑谋划的行动,今天只能作罢。 “好。”韩青禹干脆地答应了。 几个人默契而谨慎的各自移动,以锈妹为核心,以贺堂堂为阵盾,缓缓站成一个适合撤退的阵型,目光始终盯着Ne。 “放心,它现在因为疲累已经陷入沉睡,被我压制。”Ne微笑,又看了一眼贺堂堂说:“而我,没有必要也不愿意,为它的事冒太大的风险。” 在这么近的距离,只要贺堂堂自杀,他体内那只贪生怕死的玩意,就会冲向爱丽丝,意识无形,不是攻击,无法阻挡。 “准备走,小心注意锈妹的位置。”韩青禹没有再去回答Ne,而是在阵型后翼小声说道。 “明白。” “明白。” “……世亨?!”韩青禹转头喊。 刘世亨站在阵型外,距离不远,但是没有过来。见大伙的目光看来,少爷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脚下仍然没动,只是咧嘴笑起来一下。 “干嘛?先一起走啊,来日方长。”温继飞说。 “不了,我想了想,决定为了全人类,继续留在这边卧底。”刘世亨语气爽朗,开了个玩笑,目光移向爱丽丝。 眼前这个,不是他的爱丽丝。 但是,他的爱丽丝,就在这里,无法离开。 “我不在,爱丽丝会更孤单的。”在心底对自己这样说完,刘世亨的目光直直看向温继飞,继续开口道:“放心,你们的外国嫂子脾气相当倔强、火爆,动辄可以用自杀威胁……他们不敢杀我的。” “敢杀他们早杀了,不是么?” “放心吧,下次再见,我想应该不用再隔这么久。” “走吧。” “走呀!” “别特么婆婆妈妈的,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你们少恶心人。” 其实对于接下来的命运并不那么确定,少爷的人生也曾一直习惯于逃避,但是,这次是真的没办法离开,刘世亨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缓缓迈步走向爱丽丝。 “颂!颂颂颂颂!”爆发声突然响起的时间点,刘世亨的脚步,正好一步落定在一个完全阻挡Ne视线的位置。 这是刚才,世亨少爷和温继飞两人仅用眼神就约定好的方案,没有任何矫情和犹豫的决断。 他们连撤离也不敢大意,撤退方法,都像是偷袭。 因为,撤离本身就是最难的,身体从空中去到地面的这个过程,是他们最难确保锈妹安全的状态。 “嗖嗖嗖嗖嗖!”与爆发声几乎不能分辨,几人跃下战舰平台,并非普通的腾跃,而是如炮弹一般斜射,急速轰向地面。 这期间,各人各自调整爆发力度,保持速度一致,始终让贺堂堂处于正面承接攻击的位置,让锈妹处于被包围掩护的中心。 人在空中,准确说是阵在空中,再有个两到三秒,今天南极极点的一切,就都结束了。 但是,突然,“乓!” 虚空中,一声源能墙如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 Ne不知何时,在下方虚空布置了源能墙。 事情有诈。 当Ne刚才对溪流锋锐整个核心团队的诚信,明确表示怀疑,韩青禹等人对他的怀疑反而不足,否则,他们应该更谨慎些。 这位先辈天才,刚才的表现,实在太温和和自然了,包括他最终决定结束这件事表态,也是如此。 在韩青禹等人的潜意识里,像Ne这样纵贯源能世界历史的大人物,哪怕站在对立面,应该也不屑于去演戏,做那样宵小的行为。 但是事实证明:他会。 Ne之所以谁都不信,正是因为他自己,一点都不可信。 “抱歉,她是我的实验品,她的生命属于我。” Ne声起。 “我的。” 尼科拉沙哑如磨的声音,也跟着出现。它一直都在,也许确实疲累,但是始终没有陷入沉睡。它和Ne达成了某种默契。 “乓乓乓乓乓……” 凭空凝结的源能墙,并不可能阻挡韩青禹一干超级高手,哪怕再多几道结果也一样。但是,因为事出突然,每个人冲破源能墙的速率有差,来不及协调,他们撤退得阵型,短暂的乱了。 只是一瞬间的相对孤立,一点缝隙。 “咔”,铁甲细密的破碎声陡然响起。 空气中淡淡蓝光氤氲,如有一只手,或一条巨大而强力绳索,快速束缚,凌空捞走了锈妹,继续向上拽去。 “青子。”锈妹惊惶的声音响起在上方高处。 同时间,其余人则还在下坠途中。 “轰!”留在平台上的刘世亨勉强爆发,试图冲上去做些什么,但是他的实力,连近身都不能,即被震退吐血。 “砰!”温继飞无力的向上开了一枪。 “轰轰轰。”韩青禹、吴恤,重伤之下强行爆发,拧转趋势,向上去追。 “死?!”贺堂堂一样拧转,因为时间短促,开口只来得及说一个字,手中战刀转向,对准自己心脏。 贺爷的意思,你们他妈的不怕老子死是吗? 859.最后一声巨响(中四,尴尬^_^下一章就是下了) “别!”温继飞连忙大声劝阻,因为他知道,贺堂堂那个混账是真的会刺下去。 但是,Ne现在暂时已经不怕他了。 就在刚才,阴谋开始的一瞬间,那艘在空中停滞的雪莲战舰,就已经完成了启动,这一刻舰首高昂,正冲向天穹。 它快速把距离拉开了。 在这个距离,贺堂堂体内的那只东西,大概率已经威胁不到Ne和尼科拉,若不然他们也不会妄动。 至此,空中的画面: 温继飞的身影仍在继续下落,韩青禹、吴恤和贺堂堂的身影高低不一,正竭力向上升腾,而他们的头顶上方,锈妹如同被绳索吊悬在空中一般,正随战舰急速而去。 战舰仰头,直线上升,巨大舱门慢慢合拢。 同时,那根无形的源能绳索也在收缩。 距离被迅速拉开,越拉越开。 在这种情况下,韩青禹和吴恤只凭身体能量和速度,且无处借力,根本不可能追上…… “我草你大爷!” 通过设备扩音外放的一句脏话,突然响起在空中高处。 杨清白的咬字一向清晰,紧急关头说的脏话,更是如此。 他此刻开口说话的位置,是一艘剑鱼级源能飞船的驾驶舱。 飞船在空中,以极限速度横向而来。 刚进入现场。 话音未落,“轰!” 伴随杨清白的身影弹射向空中,剑鱼级飞船的自杀式撞击,正中雪莲战舰侧面。 撞击点若以人比拟,大概在脚踝处。 一艘剑鱼级源能飞船而已,不可能真的撼动一艘重型战舰,只是,这艘战舰刚刚才启动,还在加速中?同时,它占据几乎大半个侧面的“舱门”,也才关闭不到一半?这让它本身就不太平衡。 撞击声中?偌大的雪莲战舰头左尾右?侧方向大幅度摆动了一下。 如一个人身体趔趄,差点摔倒。 就这一下,短暂的阻滞形成?机会?重新出现。 “砰!”韩青禹和吴恤一人一脚,同时蹬中贺堂堂屁股上的死铁板。 贺堂堂整个人,如一发超级火箭炮?射向雪莲战舰…… “一起死?!”贺堂堂认真问。 问话时人在战舰边缘?像宇航员在空间站外一般?触壁悬浮?手中战刀刺破心口皮肤?血液渗出…… 雪莲战舰在空中?戛然停住了。没有任何缓冲和挣扎,甚至连惯性都被完全遏阻。 来自贺爷的威胁,不容任何犹疑和侥幸。 因为他是贺堂堂,一直以来,他都很简单?简单到现场敌我双方每个人都知道?他是会为了救回队友?真的刺下去那种人。 而Ne显然是一个足够理性和明智的人?所以他不犹豫,不求侥幸,不赌。 “好吧?似乎失败了。既然这样,还给你们。”他说得好像事情平常,仅此而已。 飞船舱壁重新落下,在空中形成平台,让贺堂堂的身形落定在上面,然后,又将铁甲的束缚解开,横放在他身前不远。 锈妹还活着,只是伤得更重了许多,已经完全陷入昏迷。 很快,韩青禹和吴恤费尽力气也来到平台上。 对峙局面重新形成,只是更加互不信任。 “特么的,干脆老子弄死他们算了。”短暂的相对沉默后,贺堂堂突然开口说道。 “别啊!保持威胁才是你最好的选择,毕竟我们谁都不确定,事情发展的结果,是否会真的,如推理的一样。”Ne连忙劝说:“万一最后,你死了,而我或那只东西,有一个没死呢?到时候,他们怎么办?” “有道理。”韩青禹点头表示同意,而后问:“那现在怎么办?总不成一直这样僵持下去。” Ne想了想说:“我降低战舰高度,让你们离开?” “不,你已经不再拥有任何可信度了,Ne先生。这次,换你们离开。”韩青禹用目光示意一下说:“你们跳下去。” “……”Ne愣了一下,“青少校大概不了解,这艘船,是雪莲的总部。这里面有我大量的科研成果,资源装备,以及超过两千名最忠诚的追随者。” “那就让他们追随你跳下去吧,既然他们这么忠诚。”贺堂堂淌血握刀,往前一步,逼近Ne说。 “……”Ne表情无奈、痛苦一下,坚决摇头:“不,我拒绝。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该死,我已经忘记有多少年,我不曾与人讨价还价了。真是一群难缠的家伙啊!” 刚才那艘突然出现撞击战舰的剑鱼级飞船,早已经彻底分裂破碎,四散坠落了。 问题,它为什么会正好出现呢? 令Ne郁闷的是,那看起来很像是运气导致的变数。 但是细想一下,又不是。 它大概就是会来,因为,当面前这些人身在空中,那名驾驶员就一定会想到并觉得,自己应该来看一眼。 就像他们中,现在正持刀对着自己,这个嚣张狂妄的混账,随时可以真的将战刀对准心脏刺下去。 ………… 空中依然在僵持。 这一次,雪莲战舰构建的空中平台,距离地面更高,更远。 远到站在地上的人,包括刚落下来的温继飞和杨清白在内,都已经看不清空中的具体情况。 战舰在高处,看着大约只有一张课桌大小,但是,极点战场的每个人,都仍保持刚才的姿势,紧张地仰着头,目光向上,竭力张望着…… “怎么办?完全看不清啊。”一名蔚蓝的将领开口说。 “嗯,也不知道他们现在……” “通讯呢,能连接上吗?”花帅目光不移,朝身前的温继飞问道。 “我试试。”温继飞连忙用手拿起胸前的通话器,一边在狙击镜里观察,一边呼叫:“青子,青子?你能听到我……” “嗤——!”对面没有回应,反而通话器里突然杂音激烈,似乎信号遭到了剧烈的干扰。 虽然狙击镜里,空中战舰并无异样动静,温继飞仍不由得越加紧张起来,“喂,喂,你们能听到我……” 陡然间,“嗡…轰!”毫无征兆的,地面所有仰视的视线,光暗混沌了一瞬。 随即,滞空的的雪莲战舰,如被巨锤突然轰击一般,直线快速下落,在视线中急速放大。 它并没有出现破损,更没有发生爆炸。 异象,出现在更上方, 战舰之上, 最高处, 那里,无边的天幕,突然炸开来一个巨大的洞。 ………… 没有人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一个真实的洞,想来也许不是,就像黑洞,其实也不是洞。 只是它在视觉上的呈现,确实像极了天幕向下方喷发而成的一个巨洞。 在地面的视线里,那个洞大概得有五倍中秋的圆月那么大。洞口呈环形发散状,拥有层次,由银灰及幽蓝色的环形光带构成。 光在移动,慢速度循环自转。 而光环的中心,巨洞的底部,漆黑一片。一眼望去,没有极限,只感觉仿佛可以将人拖入永恒的黑暗和死寂。 “那是什么?黑洞吗?” “不知道。可能是。” “不会是大尖来了吧?!这要是大尖……” “希望不是。” 这要是大尖来了,来的得是什么级别啊?传说中的弥望么?!答话的人忧心忡忡的想着。 现在的蔚蓝和溪流锋锐,大概并不足以击败一具戴呃之上的存在。 陈不饿军团长病了,波臣将军伤了,青少校伤了……佩格芒特,刚搭飞船去宇宙漫游了。 Ne?他可是人奸,不帮着大尖一起毁灭人类就不错了。 议论和思索中,天顶的巨洞突然开始快速收缩,顷刻间,只余一道横亘的闪耀光线。 余光如长刀锋刃映火,横于天幕,以挣扎的姿态,向外扩张了不到一秒,最终归灭于虚无。 “没了。” “…嗯。” 话音未落,“嗡ong……轰!”连绵的巨大响声,突然从空中传来,实质的冲击,随之而至。 南极极点之下,整一片区域的空气,都变得厚重而密实,如下击的罡风,避无可避地砸在每个人身上。 这一刻,地面上众人的感受,就如同自己是水里的小鱼,而水面,刚被一只巨大的脚,重重踏了一脚。 “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啊?” 第一个喊话的人,是带着被空气砸懵后的愤懑,大声吼出来的。就好像一个暴躁的汉子,刚挨了偷袭的重拳,急着要找对手干一架似的。 而第二个,僵在那里,目光呆滞地看着天顶,语气复杂地缓缓问出来。 其实他心里大概已经有答案,只是因为受到的冲击实在太大,加上内心不愿意接受,所以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大尖。 所有人都看见了。 在高空,巨洞刚才最后消失的位置,一只大尖,仿佛从虚无中生出,现在凌空站在那里。 人类早已经见过无数大尖了,他们把那个源能武力文明的所有战斗生物,统一都称为大尖。 但是这一具,它也许,有一百米高。 可能横身最窄处,也有三十米宽。 它当然也是大尖,它的身上,有着与那支异族同样的气息。同时它的头顶前侧,也一样有着尖角状的结构,只不过不同于一般大尖,它有两个,而且两个尖角巨大弯曲,简直如同把两把弯刀,顶在头上。 “爷爷,牛魔王。” 一名华系亚的孩童,用手指着电视机突然说。 当电视屏幕上持续得雪花终于消退,拒绝者被干扰的战场影像传递突然恢复,高空中的庞大异族生物,被直接呈现在了全人类的眼前。 860.最后一声巨响(下,来不及修改了,分两更,下一半稍迟一会儿) 拒绝者的信号,原本是为了庆祝最终胜利公开传输的。超级牵引场坍塌后不久,画面即遭到了干扰……直到现在,终于恢复,蓦然将这样一头庞大的异族,杵到了全世界犹在激动的人类面前。 一瞬间,除去稚童们的惊讶和困惑外,整一个世界,都如被锤击,陷入寂静与彷徨。 恐惧和颤栗在下一秒袭来。 因为,关于大尖的一切,早已经公开得足够多也足够久了,此刻每个人其实都能猜想,那是什么。 一只大尖。 一只恐怖的,几乎肯定比戴呃更加强大的高阶大尖,降临了。而这个世界,似乎还没来得及找到,足以抗衡它的力量。 恰如那具巨型大尖从天空投射覆盖在南极极点上的巨大阴影一样,整个世界,都正重新被黑暗慢慢笼罩。 ………… “人类?”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带着强烈的震动,从高空传来,像是那具巨型大尖在宇宙穿梭后的自语和确认。 只不过现在,已经有一部人,能够听懂大尖基础的表述了。 所以,他们知道,它说了什么。 伴随声音,它的身体,也在空中动作了一下,缓慢低头向下观察。头前的尖角像两把银色的巨大弯刀,向前划过慑人的亮光。 因为拧身的动作,银灰色的全身甲咔咔做响。 “那玩意,是什么?” 贺堂堂听到声音,终于快速抬头看了一眼,他是整个南极极点,最后一个看到巨型大尖在空中的人,因为自始至终,他都只专注盯着Ne。 而Ne,跟所有人一样,从刚才就一直注视着天空。 雪莲战舰刚才并没有落地,它在距离地面约150米处,停止了下降趋势,悬浮在那里。 “大尖吧。”吴恤难得主动做了一次判断?回答贺堂堂道。 “废话,老子当然知道那是大尖,问题它到底是什么等级?不会是弥望吧?!” 说这一句的时候?贺堂堂先是兴奋了一下?继而有些颓然……他想这玩意应该很好吃?但是自己,目前肯定还吃不下。 青子大概也没本事帮我砍它到快死。 要不,我威胁Ne和那只东西去帮我砍? “普嗒尔。” 正当贺堂堂心底这样盘算?一个声音?从旁给出了答案。是Ne,他以一种不激烈但也绝非毫无触动的语气,说出来这三个音节。 实则?Ne也一样?不曾见过戴呃之上的大尖。尼科拉生前是普嗒尔没错?可是早在它离开大尖文明时?它的整个生命状态就已是迟暮?孱弱不堪了。 正是尼科拉?在意识里告诉了Ne,这具巨型大尖是普嗒尔。在大尖文明严格的等级序列中,它是戴呃之上,仅次于战神弥望的存在。整个文明,也没有几具。 “普嗒尔?是普嗒尔。”韩青禹将答案告诉了温继飞?温继飞告诉花帅?三秒后?整个蔚蓝总部,联盟各方面军总部,以及高级将领们的通讯器里?都在回荡着这个称谓。 仅是答案和称谓而已,暂时没有任何应对指令。 “什么?!”战舰平台上,Ne突然失声问了一句。 “什么什么啊?你说是普嗒尔的啊!你不会乱说的吧?”感觉被耍了,贺堂堂一下恼火起来。 但是Ne并不理会,神情严肃而专注,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刚才那个“什么”,其实是他在意识里,和尼科拉对话,只是因为实在过于惊讶,才不小心脱口而出。 因为,尼科拉正在意识里疯狂而惊惶失措地向他嘶吼:“杀了它!快,杀了它!” “为什么?”Ne有些困惑,因为哪怕尼科拉早已经自认为是一个新族群的创世主了,它的计划,也还是需要大尖族群降临的。 “杀了它,不然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尼科拉说。 “包括我和你吗?” “是。” “可是,你不是大尖文明应该永远唱颂的先贤吗?”Ne记得尼科拉平常总是这样自夸,说:“怎么它连文明的先贤都杀?” 似乎早就已经接受了大尖这个词,尼科拉非但没有反驳,反而一样措词说: “在大尖文明,先贤最后的贡献和荣光,就是成为后辈成长的养料。自从源能资源和炎朽遗存开始变得匮乏,所有大尖都已经接受了这一点,并将它当作神圣的历史传承。 “以毫无保留的战斗杀戮先辈,即是一种尊崇,明白了吗?何况现在我在这具身体里……” “明白了。”Ne打断它的话说:“所以,这才是你当初驾驶飞船离开大尖文明,开始宇宙探索的真正原因。你的离开,根本不是为了加入宇宙探索,而是为了逃亡。” 已经拥有部分人性,包括弱点的尼科拉,短暂的犹豫了一下,只一下,坦然说: “是。但是那又怎么样?强大炎朽的生命,本就不该有终点,它们所认为的迟暮荣光,我从不认同。那种愚蠢的传承,简直就是在扼杀种族创造生命奇迹,跨越新纪元的可能。” “原来是这样……”Ne在这样的时候,依然忍不住笑了一下,因为,一幅关系两个文明的历史画卷,正在他眼前展开: 【秩序严谨的大尖文明出现了一名叛逆者,它也许是历史上最自私自利的一具大尖,为了逃避对于文明的最后责任,它在自己的暮年,选择出逃…… 而后,阴差阳错,一场关于两个原本毫无联系的文明的生死战争,就此上演,绵延百年。 至今天此刻,也许继续延续下去。 也许,就此终结。】 ………… “波拉斯贡它,来的太早了,若是在我顺利融合那具身体,完成蜕变后再到来,它将因为成为我的第一份养料,而无上荣光。” 尼科拉似乎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而且,它连那具普嗒尔的名字都知道。那也许正在曾经试图杀死它的后辈。 “喀拉啦……”响声再次从高空传来,打断了尼科拉的思绪。 那具名为波拉斯贡的大尖,普嗒尔,在高空,拔剑了。 那是一柄跟铠甲颜色一致,银灰色的长剑。不同于之前所见的大尖柱剑,这把剑没有伞状结构,也没有棱刺、锯齿,除了拥有护手设计外,它俨然就是一块光滑而均匀、厚重的长死铁片。 很长,至少得有90米。 它要出手了。 “杀了它,快,杀了它!再犹豫,就来不及了!”尼科拉再次疯狂地咆哮起来,“我保证,我会全力出手。” “我们可以?”Ne终于问。 “是的,它重伤了,跨越牵引通道的过程突然被中断,它侥幸来到这里,伤痕累累,现在实力不足自身一半。”尼科拉着急说:“不要给它时间恢复,否则,一切都将就此结束,不管是我还是你,还有你们人类的文明和族群。” “……你确定?真的能杀么?要知道,我的情况并不好。”Ne再问。 “我确定,你看它的铠甲,全都已经皲裂了,你看那是它的血。”尼科拉坚决地回答,而后猛地犹豫了一下,说:“带上他们。” 伴随这句话,属于爱丽丝的身体侧转,缓缓看过韩青禹、贺堂堂、吴恤,以及刚从昏迷中苏醒,站起来的那副铁甲……而后,又将目光投向地面的蔚蓝将领。 她(Ne)往前走了几步,走到空中平台边缘站住,看着下方说:“需要上船吗?” 只是这样一问,没有阐释普嗒尔对人类的致命威胁,也没有解释自己选择出手的原因,没有说那句普嗒尔已经重伤,也没有说自己会带领这次攻击…… 就像他刚只是看了看韩青禹几人的神情和反应,而没有征询他们的答案。 因为不需要,就像他们不需要在赴死前对人类做诀别,发表什么英雄的感言一样。 Ne简单问完,等待着。 两秒后,花帅点头。 因为这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刚才,在Ne和尼科拉交流的同时,属于蔚蓝的频段内,联盟最后的指令或说请求,也在全世界同系统的每只通话器内传递: 【杀了它,最后一搏。】 【请尝试杀死它,请为这个世界,做最后的一搏。】 ………… 雪莲飞船下降至近地面,大约40米。 花帅第一个跳上去。 而后,能跳上去的蔚蓝将领,不管是否缺失一条腿,一只手臂,全部都跳上去了。 尽管联盟得指令和请求,是发往全世界所有通话器的,但是,实际能来得及去做这最后一搏的,也就现场这些已经生死鏖战多日的将士而已。 与此同时,穿着白袍的Ne的信徒们,从船上下来了大部分。其中不包括,不知何时已经自己躲起来的刘世亨。 此刻,没有人有空找他了。 “花帅,我。”温继飞仰着头说。 “我们。我可以负责驾驶飞船。”杨清白说。 他们俩,跳不上去。 “你们就不用去了。”花帅转回身不看他们。 Ne走回船舱了。 蔚蓝的将领们走进去。 韩青禹、吴恤、贺堂堂和锈妹走进去。 舱壁缓缓合拢。 带着巨大撞角的重型战舰,昂首,启动。 861.最后一声巨响(下,完成) 静谧的宇宙深处,一艘几乎看不到边际的超级巨舰,依然在以看似缓慢的速度,平静地前进着。 当然,缓慢是相对的,那只是因为它所在空间,实在太过深远的关系。 “嗒!嗒……”一具巨物的脚步,在船舱核心区域响起。 它来到一片影子前,站住,然后恭敬地说:“通道已经彻底消亡了,等待的飞船回报,没有归来者。” “哦,看来戴呃级的部队,已经在那个星球,彻底战败了。”弥望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更加确定了,在那个遥远标的,接住当初它劈出那道能量的,确实是一个人类。 那个人类,最终没有死去吗? “波拉斯贡也没有回来。” “是的。” 波拉斯贡是那支牵引部队的最高将领,作为一具普嗒尔,它本该是有机会回来的。 “它也许去到那边了。”“让我们继续前进,并等待,看是否会有它的消息传来吧。” ………… 南极极点,高空。 近百米的重剑,已经被波拉斯贡双手举在空中。 恰如尼科拉所言,及每个人亲眼所见,它受了很重的伤,浑身铠甲皲裂,血水如雨淋漓。 但是, “竟然只是这样渺小的生物。” 波拉斯贡初到这颗星球的所见,让它感到十分迷惘:“就是这样一个生命孱弱的族群,守着作为炎朽墓葬的星球,生息繁衍么?” “这实在是太大的浪费,和对力量的不敬。” “好吧,就让我来终结这一切。” 这些话,全都只是自语而已,波拉斯贡还不屑与这些渺小的生物对话。 话音荡开时,它巨大的身躯,通体泛出火焰最炽处的蓝色光芒,手中巨剑缓缓开始挥动。 波拉斯贡看到那艘自下方笔直向上冲来的战舰了,某一瞬间,感觉似乎有些眼熟,但也仅此而已。 “反正都是毁灭。” 它嘀咕着说完,重剑正式劈出。 波拉斯贡要在这个高度,轰灭空中以及地上的一切,并觉得这样做理所当然。 “呼啦……裂裂裂裂!” 挥动的剑刃仿佛将天幕划破了,所过处,厚厚的云层如同丝缎一般被划开,而后,被卷动,被牵扯,随长剑而动…… 视觉上的天云翻滚,星辰明灭…… 更高远处的一道道光束,打落下来…… 恶魔的攻击,画面竟如天神的出手。 ………… 雪莲战舰在上升,昂首,舰身垂直,迎着即将劈落的攻击,以最快的速度,笔直冲向高空的巨型大尖——这是蔚蓝星球迄今所遭遇的,第一具普嗒尔,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有多强大。 战舰如电穿行,化成实质的风,在舰身周围,如白色的雾气快速流动,又一团团地爆裂。 “呼……裂!”高空中的重剑,终于发出高速斩击的裂响,普嗒尔的攻击,来了。 与此同时,“颂ong!”雪莲战舰外,一声绝对是在场所有溪流锋锐和蔚蓝将领听过的最强爆发,随之响起。 爱丽丝(Ne)的身形,已经完成弹射,来到战舰上方。 她在上冲惯性结束的瞬间,仿佛站在那里,仅以右腿足尖,在虚空中轻点了一下……直身腾起,仰头,双臂先向两侧张开,再不紧不慢的,向上合拢。 伴随着她双臂的合拢过程,一把蓝色透明的巨刃,仿佛从虚空中借来,渐渐清晰,凝实在她手上。 这把剑,也有百米长。 “哦?”似乎是高处的波拉斯贡疑惑了一声,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它的斩击正式劈落。 “轰!”高空重剑劈落,所见范围内,半天天云,随之烈烈而下。 太过浩荡的声势,让空中正在上冲的重型战舰,看起来就像只是倾天巨浪下的一叶小船。 “轰!”Ne双手蓝色透明巨刃挥出迎斩。 实质的撞击还未发生,便听“嗡”的一声,半天天云停滞、倒卷。 ………… “好厉害。”当贺堂堂木木地说出这几个字,用于夸奖他的食物,是因为他真的找不出别的词句,可以形容这一刻内心的情绪。 这已经完全超出认知了。 事实不止贺堂堂,就算是韩青禹、吴恤、花帅,也一样不曾想象过这种等级和强度的战斗,就更别提见识了。 他们离得都还远。 相比普嗒尔本身带来的强大臆测,他们更难想象和更加惊撼的,反而是Ne的表现。 “那样的一击,他竟然顶住了!” “是啊,难怪世人将他与军团长同列。” 议论声中,更令人惊诧的一幕,紧跟着出现。 “FU**YOU*MM……AND*XXXXX……” 看起来已经顶住了普嗒尔攻势的Ne,突然间开始骂街。考虑到他的身份和气质印象,这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Ne在骂的人是尼科拉,只是因为实在太过愤懑和恼火,所以不由得骂出了声。 他骂它的原因,也不是因为尼科拉没有像刚才承诺的那样,全力出手。尼科拉真的全力出手帮忙了,它不想死。 问题在于,它判断错误了……Ne发现,自己根本支撑不住。 “FUC**YOU***”“只剩一半的实力,还这么强大吗?!”Ne一边苦苦支撑,一边问道。 “相对之下,攻击力受损更小,所以它的攻击,依然强大。而它的防御力,已经孱弱到极致了,只要我们能击碎这股凝聚的能量,所有人,就都有机会攻击到它。” “我击碎你XXXXX!” 击碎?不可能的。Ne自己,此时已经有了清晰的判断。 Ne骂人的话,船舱内的人听到了,也终于看出来他情况不对了。他们没有出去帮忙,当然不是因为他们想趁机害死Ne,也不是畏死,不愿意去,而是因为以他们的实力,在普嗒尔轰击能量的重压下,此刻连弹射都无法完成。 此时,整一艘重型战舰,都已经被完全压制,无法前进了。 “咔咔咔咔咔咔……”蓝光透明巨刃开始皲裂的声音传来。 船舱外,Ne突然缓缓回头,带着平静而无奈的微笑,似乎有些自嘲,但是眼神淡然,看了船舱一眼。 他是Ne。他没有人需要告别,也没有人可以告别。唯一要告别的,大概只有自己关于人类超级进化的疯狂计划和理想。 那就这样吧,告别人类。 告别他计划以牺牲至少百分之九十,换取宇宙时代降临的这个弱小原生族群。 “爱丽丝!”Ne的这一眼,在刘世亨的眼里,是爱丽丝,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 “颂!” 又一声爆发声,相对有些微小,突然出现在战舰外。 一个身影出现在Ne附近,直面盖顶的天云,普嗒尔的轰击。 那个身影, “青少校!” “青子!” 韩青禹最终还是完成了弹射,也在加入战斗后,完成了他竭尽一切的攻击。 但是,除去帮Ne稍微缓解压力外,他什么都没能撼动。他伤了,伤得很重,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其实,就算他没有伤,大概也不足以逆转局面。 所以,结束了? 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么? 结束了。 ……那是什么? 一艘咱们的小型飞船。 ……好像还有一个人! ………… “你只管飞。” 老头在通话器里,对那个并不认识的针鱼级飞船驾驶员说。 还好,对方是华系亚人,不然他就只能一直说“Go”了。 蔚蓝有几百架大小源能飞船在极点周边活动,它们本来是奉命来接胜利后的重伤员的,至普嗒尔突然出现,将士们登船去做最后一搏,它们并没有离开,就在外围游弋,等待万一胜利,快速进场接住那些选择冲向穹顶的人类战士。 同个时间段,有一个华系亚老头,终于游过茫茫大海,从冰冷的海水里登上岸。继而,他以疯狂的速度,向极点奔跑。 眼看着,终于快跑到了。 却发现:敌人竟然在空中,战场也在空中,很高,很高。 眼看着就要来不及,老头连忙在地上捡了个通话器,以最高权限切入通讯,喊下来了一架针鱼级飞船。 飞船并没有降落,也没有放下攀降钢索。 它俯冲,快速从近地面掠过,而后迅速拉起。 老头就这样直接跳了上来,单手抓住侧面舱门把手,另一手拔刀在手,跟他说:“走,咱们冲上去!” 军团长说了“咱们”。 年轻的飞行员即紧张,又激动。 最后冲进战场的一瞬间,他浑身战栗,闭上了眼睛。 “颂!” 一个苍老的身影出现,在响彻冰原的爆发声中,脱离,并以数倍的速度,超越送他到场的针鱼级飞船,继而又掠过停滞在空中的雪莲战舰…… 蔚蓝华系亚,唯一目击军团军团长,人间无敌陈不饿,杀到! 有些瘦小的身影,据说这几年一直重病在身,然而此时一点都看不出来。人在空中激射而上,激荡着四周空气,不断炸响,仿佛万钧雷霆在蓄势。 斩红刀在他手里,始终被看起来很随意地拖在身后。 只是,刀过处,一道道不规则的黑色裂缝,凭空不断闪现。 “闪开,老子要跟它单挑!” “……”韩青禹和Ne不为所动,因为,他们动不了。 当然,就算动得了,他们此刻也不会真的闪开,让那家伙去跟普嗒尔单挑。陈不饿现在身体情况如何,他们俩都非常清楚。 人没动,终于,斩红刀动了。 准确地说,是陈老头身体拧转,先把左手也递过来,合握住了长刀刀柄,而后,以一个从地面抡起大铁锤式的动作,双手拖动战刀。 “呼啦!” 刀起。地面上所有牵引塔留下的死铁结构,以及所有的人,都在这一瞬间不由自主的升腾起来,上升数十至百米不等。 这并不是像韩青禹那样的炎朽特性牵引,而仅仅是那个人挥刀的力道,扯动气流的结果。 还好老头出手的位置够高,不然地上的人和东西,大概都会被他一并斩向天顶。 他斩出去了。 “嘶啦!” 空气如纸页被撕裂的声音,快速而清晰。 不同于Ne,陈不饿的出手没有任何花哨,只见刀锋劈去,巨大而凝实的刀影,仿佛将斩红刀放大百倍。 同时,巨刃之下,黑色的裂缝如同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向上延伸。 “咦?”波拉斯贡疑惑一声,凝神呆滞不足两秒,而后,整个人蓝光再绽,如生命燃烧,致它剑锋之下的天云如火燃烧。 “轰!” 直接的能量碰撞终于发生。 气爆处,视线无法穿透,但是,陈不饿军团长、Ne和青少校的身影,相继如断线的风筝,从中急速倒飞出来。 而他们上方,普嗒尔庞大身躯,也如被抛起的重物一般,弓身向上飞去。 这一击,侧面偌大的雪莲战舰,硬生生被横向掀飞出去近千米。期间,无一人可以在重压之下完成弹射。 “我们?”开口的人有些沮丧。他们来了,可是,他们似乎并不属于这个战场,这一点,哪怕他们拥有再大的勇气和决心,也无法改变。 很多人都开始沮丧起来。 “回去。”花帅说,锈妹说,吴恤说,贺堂堂说,一些蔚蓝的将领还有一些雪莲的人说……他们几乎不约而同。 “回去。”花帅转头,向驾驶室里Ne的部下命令道。 飞船转回。 同时间,不远处空气仍在激荡的高空,三人一大尖,四者无一例外,再次爆发,拧转身形,相向激射,扑杀对方。 渺小与庞大的对比,三与一的对轰,又回到原战场。 无人开口出声。 果断而直接的一声,“轰!” 又一次激烈的碰撞后,青少校的身形,第一个笔直坠落向地面。 继而令谁都想不到,是陈军团长的身影,笔直落了下来。看来正如传言中一样,他其实虚弱而难以支撑。 唯有Ne站住了,“看来现在,我才是人类最强。” 人类的命运竟然系在了Ne的身上?!还好,现在站在那里是爱丽丝的躯体,否则这一幕实在太过讽刺…… 不论如何,即将发生的最后一次对轰,NeVS普嗒尔…… 不!是很多人。 横来的雪莲战舰,终于进入战场第一瞬间,舱内数百人,同时完成了弹射,花帅、吴恤、锈妹、贺堂堂,布罗伊斯…… 几十个个穿着白袍得雪莲信徒,嘴里呼喊着“大尖保佑”,挥刀向前劈去。 其中还有一个突然出现的黑龙兽影…… “颂颂颂颂……” 漫天刀锋,斩向一处。 “轰!” 862.南极,新兵试炼场 1996年的春夏时节。时间距离蔚蓝失落大陆远征,极点最后一役,已经过去将近半年。 临州城是越江省省会。 因为靠近盛海的关系,在大尖盖顶入侵时期,这座江南名城也遭到了多次规模性的直接进攻。 那段残酷的记忆并没有淡去,就像越江大学饱受摧残的旧址,至今依然被特意保存,没有修复。它是一种纪念,既为那些在异族屠戮下逝去的生命,也为那个传说中的动人故事。 与此同时,人民修复烟火饮食与生产生息的速度依然如故,惊人而稳定,如今这里的生活,早已经恢复了秩序、安宁与生气。 在巨大的恐慌与劫难过后,这个世界继续活着的人们,似乎都比以往多了一些勇气与洒脱。 湖面夕照,是傍晚时候。 半个西湖沿岸都坐满了人。人群里游客不多,多数都是住在本地的,不管是世代居住于此,还是外地迁来,总之一条:他们的家人,大多也都在这座城。 大尖的威胁和入侵改变了很多东西,其中有一条关于生活观念——现在很多人都不怎么愿意离开家人,独自出远门了。大致的心理,都是害怕万一有一天侵略再来,自己不能与家人在一起。 反过来,当然也有因为不知何时再遭侵略,所以决定趁着还有时间,出行去看遍世界的人,只是这一类人,终归只是少数。 “要说如今是什么事让孩子离家最多,那就是验兵和参军了。”湖边亭子里的座谈会,一名老大爷感慨说道。 就这个月初,蔚蓝开启了新一轮全球征兵,这一次民众参加检测和参军的热潮,更胜之前。 南极远征的巨大牺牲,并没有湮灭族群的热情与意志。这个世界似乎永远都是这样的,总是有更多的人,面对恐惧,最终会毅然选择站到怯懦和逃避的对立面,会因为看到了残酷和绝望,反而变得更有决心和勇气。 同时,南极远征的巨大牺牲,也为人类联军赢得了规模空前的资源储备,以及一个在剪除了绝大多数高阶大尖,击溃分散后,完美的新兵试炼场。 这两者,无疑都是人类改变未来命运的基石。那片染血的冰原如今正以日夜无休的危险战斗,蕴育一个又一个未来的强者,人类的希望。 在最新版通行全球的《源能战争》文化课程中,蔚蓝的史学家将南极一战,定义为是人类源能战争史,“迄今为止最伟大也最残酷的一次胜利”。 它终究,是一场胜利。 “还记得当时那个场面啊,几百人跃在天空,不顾生死去斩它,蔚蓝的人,溪流锋锐的人,还有那些个穿着白袍的……你也不知道他们当时心里到底想的是啥,但终归是那样去做了,后来报纸说,蔚蓝那天没把一个雪莲的人留下,都让走了……那一下,也是当时整个南极战场的最后一声轰响!” 最后一声轰响过后,高空那具巨型大尖,当场就死了,尸体落下来,震碎了方圆数百米厚厚的冰层,当时震撼的画面,至今留在很多人的记忆里。 《戴呃之上,超高阶大尖普嗒尔,降临蓝星第一日,未及十分钟……卒》; 《人类迄今所见最高阶大尖,弥望之下普嗒尔——击杀完成》; 《超级大尖的死亡之旅,蓝星一刻游》…… 那一战后,次日,全世界的新闻报纸,用了数万种标题,描述同一件事。随后各个角度的渲染和刻画,更一直持续了长达三个多月。 人类世界为之深受鼓舞、群情振奋。 只是,除去蔚蓝内部的机密文件外,没有任何一家媒体如实告诉世人,那具普嗒尔当时其实处于重伤状态,战斗力可能还不足自身一半。而人类,若不考虑个人状态好坏,其实已经几乎赌上所有重要筹码。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件事,就连蔚蓝的内部文件,都始终没有过一句话提及——那些最后参战的人,具体都怎么样了。 尤其其中,陈军团长的情况如何,青少校的情况如何,沈宜秀少尉的情况如何……至今没有任何明确的说法。 “总之那个女人是没死的,他们说她其实就是Ne,当时的卫星画面里,有人看见她飞出来,把站在飞船舱门边的一个男人,带走了……” “嗯,说起来也不知道咱溪流锋锐那边的贺堂堂少将,最后吃到那只普嗒尔没有,要是吃到了,他现在应该很强吧?也不知能不能打过Ne。” “是啊,唉,虽说当时是并肩子上过吧,可真要让一个雪莲的人,成了人间第一,我这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贺堂堂还活着,大尖吞噬者的威名远扬,令人又敬又畏。另外,他现在已经是少将了,从列兵一步跨越上来,接受的是泰国方面军的荣誉军衔。 去年,南极战后,世界各国方面军为了表达敬意,至少几十家表示过想授予贺堂堂荣誉军衔的意愿。 只是表达敬意而已,一开始谁也没指望他一个溪流锋锐的超级高手,真的会接受。 出乎意料,贺堂堂接受了,仅一家,接受了泰国方面军授予的少将军衔和超级战力徽章。 授衔的那天,贺堂堂亲临泰国参加表彰仪式,顺带着,还在仪式举行之前,参加了一位泰国方面军列兵的葬礼。 人们说伟大的肾击者在那场葬礼上眼眶红了,说那个列兵,原本是泰国方面军第一天才新人,只是可惜,初战便逢炼狱,还没来得及锻炼成长,就牺牲在了茫茫南极冰原。 ……从西湖边到南极洲…… 漫天如刀的风雪呼啸。 迷茫的视线中,一支来自欧罗巴联军的新兵试炼小队,大约四十余人,穿越风雪出现在极点附近区域。 他们衣衫残损,破烂的队旗杆子上悬了一串,约十只左右普通大尖的尖角。队伍里的大半人,身上都有受伤包扎的痕迹。 情况看起来是惨了些,但是,能来到这里本身,就已经足够说明,这支试炼小队的战力强悍……他们至少已经在南极大陆,杀穿了数百公里危险地带。 为了不让新兵们变成在温室里成长的一代,蔚蓝对于南极洲战后的清理工作,并没有做得非常严谨,除去红肩必须剿杀外,对于普通大尖群,即便是规模稍大一些,清理部队也只是冲散便罢。 所以,这座巨型试炼场对于新兵天才们来说,其实依然危机重重,生死难料。尤其其中通往极点的过程,堪称最致命试炼。 蔚蓝并没有在极点处设置任何荣誉旗帜之类的东西,甚至在试炼手册里,还特意警示,再三劝诫新兵小队不要做此尝试。 但是,一批又一批的各方面军新兵,不知不觉自成默契,将踏足这片曾经的最终战场,视为南极试炼的最高荣耀。 但凡自认有能力,有机会的队伍,都会不顾危险努力尝试,希望来到这片终极战场看上一眼,敬一个军礼。 “据说伟大的肾击者当时跃在空中,确实是喊了,都让开,老子要吞了它……至于最后吃没吃到,就不得而知了。” “嗯,我这另外有一件事,不知道你们听说了没有。有传言说,贺堂堂少将和那位牺牲了泰国第一天才新人,有暧昧关系。而且那位妮莎小姐,其实是一个变性人……” 敬礼之后气氛放松,队伍里卢卡和特奥聊天的声音,不自觉有些大了,兴奋的声音随风飘荡。 “嘘!闭上你们的嘴!”队长里奇耶罗神情严厉,猛地回头喝止了两人。 而后,用眼神示意不远处的风雪迷雾,小声说:“该死的,如果你们不想在这里被人暴揍一顿,以至于最终走不回去的话,马上给我停止那个无礼的话题。” “为什么?我想,贺堂堂少将既然愿意公开参加那位妮莎小姐的葬礼,他就不会介意,人们将他和这个话题联系在一起议论……”特奥茫然询问,并辩解起来。 一旁的特奥,连忙拉了他一把。 不远处,因为视线受阻而很难看清,一支身穿黑色作战服,胸口有红色飞蛾徽章的新兵队伍,正无声走出来。 他们的旗杆上,悬着长长的两串,至少四十支大尖的尖角。 “是溪流锋锐的新兵试炼小队。一直听说他们也有来,但还是第一次真正见到。” “嗯,他们好强!” “是的,他们现在看起来,就似乎已经不再属于这片试炼场了。” 在这片试炼场,判断一支试炼队伍的强弱,并不需要正面较量,从他们的战绩和持续战斗后的整体状态,就可以直接看出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新兵队伍在经历残酷战斗和疯狂杀戮之后逐渐形成的特殊气质,是一般小队想装也装不出来的。 “他们强也合理。我听说当时,当第三固定探索地终于也宣布征兵得时候,几乎全世界自命不凡的天才和混蛋们,都去应征了。” “而且那里是溪流锋锐,我听说他们穿甲后的实战训练对象,都是顶级战力。其中一部分特别突出或特别恶劣的家伙,时不时还有机会被心情太好或不好的超级战力们,拎出去揍一顿。” 作为这支欧罗巴小队里的最强者,队长里奇耶罗和副队长马绍尔的对话里,隐隐藏着羡慕和向往。 “对了,说起这个,我这突然想起来,之前曾有人传闻说,里奇队长你也曾经去参加过溪流锋锐的征选,是落选后无奈才加入西班牙方面军的,这是真的吗?” 卢卡突然好奇而认真问道。 863.没人打得过Ne了怎么办 “该死的,这件事已经传开了吗?好吧,就算之前没有,现在也已经被所有人知道了。” “而这群混蛋,他们估计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个征选的录取标准到底有多么复杂和严苛。” 里奇耶罗当场的反应,俨然一头被正面锤了一榔头的公牛,顿挫一下后,怒气冲冲扭头看向卢卡。 “如果现在我们不是身在试炼场最危险的区域,我一定会让你明白,即便是落选者的层次,也不是你可以抵抗的,你这个比冰雕更脆弱的蠢货。” 深呼吸,年轻的队长努力控制下来自己的恼羞成怒,沉声说:“我猜你最后一定不会死在大尖手里,卢卡。” “为什么,是因为我……” “是因为你这张多事的臭嘴,一定会抢先一步害死你。”就算是骂街,声音也不敢放得太大,里奇耶罗无奈,一直等到溪流锋锐的小队渐渐走远了,才继续说:“也许刚才,我就应该让你和特奥的对话被听见,然后我们再一起看看,在这片贺堂堂少将曾经浴血战斗,并最终带走了妮莎小姐的战场上,到底会发生些什么……” 对哦,如果故事是真的,这里可不正是他们生死分离的地方?卢卡和特奥一下不自觉都紧张起来,因为打,他们清楚的知道,自己大概率是干不过那群家伙的。 他们刚看到了,在那面旗帜下,那两串悬挂的尖角里,有不少都泛着蓝光。 “就算贺堂堂少将不在意,不代表那群暴匪般的家伙,不会因此对我们发起一次突然冲锋,明白吗?” “就算现在蔚蓝和溪流锋锐的关系再亲切友好,也不会影响这些家伙将你们俩暴揍一顿,丢在这里结冰。” “……” 里奇耶罗终于骂爽了?同时成功转移了队员们对于落选事件的注意力,挥手招呼队伍往当初超级牵引场所在位置走去。 那地方当时遗落的资源实在太多了,无数的死铁碎片和一船又一船大小不一的源能金属块?因为战斗、爆炸和崩塌的缘故?有的深入冰层数百上千米?并没有被蔚蓝官方完全清理。 “那些东西偶然会随着冰层的运动,重新来到近地面,官方明文说了?谁捡到或挖到就是谁的。” “就像可以淘金的河流?废弃金矿和钻石公园。” “据说上一批就有一支小队,足足捡到了三百多公斤的高端死铁,另外还有一个幸运的家伙?踢到了一块三指宽的金属块。” “哗!”队伍里一阵兴奋的躁动。 里奇耶罗和马绍尔一人一句?很快把队员们的兴趣和期待都调动了起来?纷纷抽出战刀?准备开始当铲子使用。 战斗的声音从前方?视线之外传来。 “他们好像在战斗。” “要去帮忙吗?” “战斗声音很密集……走?看看去。”里奇耶罗神情略微着急,但是脚步谨慎,动身的同时补充说道:“防御阵型前进,注意风雪中可能突然杀出来的大尖,注意跟随。” 大约只用了五分钟?里奇耶罗和他的队员们就完成了对视线阻隔的穿越?只不过当他们到场的时候?中心位置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一共四具大尖,其中包括一具高大的泛蓝大尖,横竖不齐倒在冰雪地面上?被割去了额前的尖角。 “FU,好强!”站在500米外,马绍尔小声说了一句。 这一句不同于之前观察、分析的结论,有一种真实的震撼,因为,这就是一场实实在在的战斗,结果已经摆在眼前。 那支来自溪流锋锐的试炼小队,远比他们猜想和臆测的更加强大。 虽然,里奇耶罗、马绍尔和他们的队员们,本身现在一样有能力搞定这样一个大尖群,但是战斗的过程,势必很艰难,他们必须通过不断的拉扯、分割和牵制,逐个集火才可能完成击杀。 “然而他们只用了五分钟。” “嗯,所以应该是正面直接扑杀,连战场分割都没做,直接分成4组,同时展开绞杀战斗。” “……这就过分了。明明听说是才半年期的新兵不是么?这简直已经接近以前战斗部队王牌小队的水准了。” 虽然,在这个十代装置普及,新兵融合度标准大幅提升,核心资源增量供应的时代,人类源能武装的整体战力水准,早已获得巨大提升,但是这样的对照,依然显得十分过分和不合理。 “其实仔细想想,也不难理解,那些人随便一个放在各方面军手里,估计都是长官们眼中最珍贵的天才。而且他们日常实战训练的难度和强度,本就都比对战大尖更高……” 里奇耶罗开口,声音不大,节奏也稍有些慢,给人一种自言自语的感觉,有些哀怨和伤感,就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果然,队长的心,还停留在溪流锋锐呢,还在不甘。队员们听出来了,一边在心底忍笑,一边不敢吭声。 “正好!有他们负责清理,咱们就可以安心寻宝了!”卢卡说完开心地笑起来,同时开始左顾右盼。 “等等。”里奇耶罗回过神来,第一时间抬手阻止了着急动手找寻的队员们,等到大伙都看向他,用目光示意,小声说:“你们确定,要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寻找吗?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们中有谁走狗屎运,找到了一块大型金属块,然后……” “难道他们还抢不成?”卢卡说:“我们可是盟军。” “我不排除这种可能。”里奇耶罗示意正在列队的溪流锋锐小队,说:“看到他们的队长了么?那好像是一个华系亚人。” “华系亚人通常都谨慎有礼。”特奥说。 “溪流锋锐的可不一样,毕竟那位青少校的事迹,你们应该也都听说过。”里奇耶罗顿了顿说:“而且,华系亚有句古话,好像叫做‘见面分一半’。” “那他们分我们吗?一半。”卢卡问。 “你觉得呢?”马绍尔替里奇耶罗反问。 卢卡:“……” 不远处,溪流锋锐试炼小队的列队已经完成了,队员们难得严肃,集体对着这片战场,敬了一个长达十余秒的军礼。 去年的南极远征,溪流锋锐他们的前辈们,也参加了。当最后阶段,整个战场都在崩溃,只有他们,孤军逆行奔袭牵引场,牵制大尖精锐主力,力挽狂澜……那一战,溪流锋锐八千人来,三千人回。 未归的人里,包括三名分团长,二十多名顶级战力…… “列队。”里奇耶罗当然也知道这些,一声令下,小队继外围之后,再一次完成仪式队列,“敬礼。” 当时最后一战,蔚蓝一样把无数将士的生命,留在了这里,其中包括蔚蓝失落大陆远征,前线最高指挥官,西格洛上将。 礼毕后,两支小队终于形成对视。似乎因为刚有了“共情”的关系,之前猜想中的所有桀骜和难以相处,都没有出现。 作为溪流锋锐的试炼小队的队长,张城羲主动抬手敬了一个军礼。 里奇耶罗连忙回了一个,犹豫后喊话问道:“青少校现在身体情况还好吗?” “好。”张城羲点头回答,虽然他本身其实并不知道,自家老大在与普嗒尔一战伤上加伤之后,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 反正最近在基地能经常看到他追着贺堂堂揍就是了。 当然,这样操作的前提,是之前的三个月,基地里经常能看到贺堂堂一边追着青少校跑,一边嚷嚷着要吃了他。 “那就好。”里奇耶罗一下开心起来,他的队员们也一样,开心同时稍有几分安心。 因为华系亚那位无敌了三十多年的老人家,现在的情况,大概率是不太好的。这一点不管蔚蓝方面怎么反复强调,说陈军团长正在迅速恢复,大家都很难不认为,那只是为了安定人心的宣传需要。 甚至有人私下怀疑,老头其实已经不在了。 那就只能指望青少校迅速恢复、提升了,至少一段时间内如此,若不然,谁来制衡Ne? Ne依然是“这个世界”的敌人,对决普嗒尔一战的并肩战斗,并没有改变这一点。 ………… “为什么你刚才不偷偷过去打听一下,看有没有沈宜秀少尉的消息?”与溪流锋锐的试炼小队分开后,马绍尔忍不住问里奇耶罗。 副队长马绍尔是人间铁甲的迷弟,至今,他都还收藏着上一次蔚蓝全球征兵,沈少尉拍摄的全套征兵宣传画报。 然后,凑巧的是,队长里奇耶罗也是。 “问个屁!真正的爱护,也包括控制我们的好奇和期待,明白吗?!”里奇耶罗没好气骂道。 “好吧,你是对的。我只是太想知道,沈少尉是不是真的还活着了,哪怕一点捕风捉影得迹象都好。”马绍尔惭愧道。 去年,南极极点的最后一战后,蔚蓝官方明确告诉过这个世界的人们,沈宜秀少尉已经牺牲了。 但是马绍尔和里奇耶罗,悲痛过后,并不相信。 他们认为,蔚蓝只是把沈宜秀少尉藏起来了。 因为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去年普嗒尔降临之前的情况,正是Ne一方在不择手段想要从溪流锋锐夺走沈少尉。 她对于雪莲和Ne,似乎无比重要。 所以,在暂时已经无人可以制衡Ne的情况下,说沈少尉死了,把人藏起来,似乎才是明智的做法。 864.蔚蓝派来的联络官 南极试炼场的开辟,源能资源的空前丰富,以及又一批新兵的入伍、历练和成长,让世界仿佛快速又进入一个新世代。 比之蔚蓝前辈,包括青少校和粉色佩格那拨人,这一代的新兵们无疑有着更好的基础条件和更高远的成长空间,想象空间。 只是,时间…… 这场已然持续百年的文明战争,真的还留有足够的时间,让他们完成成长,来支撑这个世界吗? 没有人知道星海宇宙之中,大尖文明的主力部队到底行进到哪里。 但是,连那么高级别的普嗒尔,都已经降临过了。 试想,如果上次到来那具普嗒尔是完全健康的状态,这个世界如今的局面,会是如何?! 会不会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这种思考是目前的普通民众和基层将士所没有的。关于这一点,蔚蓝官方一直有意在隐瞒真实的情况,避免传递恐慌和焦虑。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无法改变,这个世界在空前欣欣向荣的表面之下,其实比之过往任何一个阶段,都更接近毁灭深渊的边缘。 “队长。”一名队员喊。 张城羲回头,“说。” “你说,咱们大姐大她,真的牺牲了么?如果是,好像这里就是她牺牲的地方。” 在里奇耶罗带着他的小队绕道别处挖宝后,溪流锋锐自己这边,也有人提出了一个相似的问题。 队员称呼人间铁甲为大姐大,是因为他们这批人来了后,没办法再像前辈的老资格、老油条们一样,称呼青少校为青子,于是他们开始称呼韩青禹为老大。 于是,锈妹就成了大姐大。 实际每个人都知道,在那副冷酷的铁甲之下,超级战力沈宜秀少尉的年纪,其实并不大。 溪流锋锐这波天才新兵里,有一部分人就是因为锈妹来的。首先因为上次征兵宣传的关系,锈妹的名气也很大;其次,重甲、长刀与女孩的组合?似乎才是这些意气男儿眼中真正的极致浪漫。 “真的一点消息都没有么?”见张城羲不答话?队员忍不住小心翼翼又问了一句。 “没有。”张城羲摇头,神情沮丧。 事实就是连溪流锋锐基地?一直都没有任何关于沈宜秀少尉的消息?一丝都没有。 ……从南极洲到南亚山区…… 尼泊尔第三固定探索地,如今的溪流锋锐总部基地?六月份开始已经进入闷湿的雨季,难得今天这样一个明媚的晴天。 去年冬天的时候?基地在雪山下面挖了一些洞?大大小小加一起,几十个是有的。 只不过,一直也没人出来说明过,挖这些洞具体是什么用处?闲置一些时间后?便被贺堂堂的老娘,用来放了咸鱼腌肉。 那段时间,堂堂妈刚知道自己儿子竟然吃大尖,倒也确实慌乱过几天,不过很快就平静接受下来了。 “你问我啥心情?我有什么办法,那是我亲儿子啊?他就是喜欢吃屎,我这个当娘的还不一样得认他?给他煮……” 当娘的是这么说的。朴实的道理?感动得很多人眼泪都出来了。 不单如此,上拨新兵试炼小队出发的时候?堂堂妈还专门去说了?让他们看看能不能弄几只冻大尖带回来?到地自己再给切了腌上,免得日子久了,儿子馋那口馋得慌。 漫山的咸鱼和腌肉之间,有一间大号山洞,下方站了看守的战士。 “这是谁来了?”巡视的领队经过,看一眼洞口,向站岗的士兵询问道。 “是吴恤中尉来找维泽聊天。”士兵回答。 上方这间山洞里住的人,是尸人维泽,准确地说他应该不是住这,而是冻这。去年南极一战,维泽最终活下来了,但是打从极点回来,就是一副干瘪老尸的模样。 这种情况是他自身特性造成的,原理不明,任是哪路的医生,都没有处理经验和具体应对办法。 最后没主意了,只得按腊肉的处理方式,给他弄了间寒冷干燥的天然冰室先冻起来,免得这位溪流锋锐如今的超级大杀器,突然发霉腐败了。 “聊天?他们俩?”领队笑起来,脑海中一根木头和一具干尸相对杵在那里,动也不动。 “嗯,聊了好几句了。”一名站岗的士兵说。 “两个小时,七句了,期间吴恤中尉还开了一个玩笑。”另一名士兵接话,像是发现了宇宙奇观一般激动说。 两个小时前,吴恤走进山洞,说:“我给你送生命源能块。” “嗯。”维泽答应完顿了顿,大概顿了二十来分钟吧,突然想到说:“青子恢复好吗?” “好,更强了。” 吴恤答完,坐那看着维泽换了新的生命源能块,开始慢慢吸收。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后,“你怎么样?”吴恤终于接上之前的谈话逻辑,问了一句。 “会一直活到杀死下一个对手,可能可以是任何人,包括Ne。”这次维泽说了一个长句子,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当然就算他有玩笑的意思,他的表情和语气也无法体现。 “厉害,吹牛厉害。”吴恤开了一个玩笑。 “哈,哈。”维泽笑起来。 这就是之前两个小时发生的全部聊天内容。 “我得走了,蔚蓝派了个联络官来。”吴恤说着,起身告别,结束了今天的漫长聊天。 南极一战后,溪流锋锐和蔚蓝的关系进入了有史以来最亲密友好的阶段,虽然还是两个组织,但是绝大部分的东西,都已经高度协同了。 就在几天前,蔚蓝主动第N次提出,想向溪流锋锐派驻一名联络官。 小王爷朱家明当场就拒绝了。 直到对方说,他们这次选定的联络官是一名年轻的超级战力,女的。 ………… 基地对外小路入口,老树和大石的组合,让环境看起来像是华系亚某个老村的村口。人在石头上坐着、蹲着,或在石头下站着。 这个迎接的阵容…… 温继飞和小王爷在场,属于一般官方接待礼仪;贺堂堂和杨清白的到场,也算普通正常情况;韩青禹到场在规格上有些超标,想来蔚蓝方面会十分惊喜;吴恤竟然也到场……除非他是迷路后凑巧路过,否则常人完全无法理解。 “来了。”贺堂堂突然开口,提醒了一声。 前方被树林阻挡了视线的弯道,越野吉普的车轮声,以及车子行进间,车窗被树林枝叶抽打的凌乱声,逐渐清晰。 现场没有人说话……一直到那辆越野吉普在面前停下来。 负责接人的司机没有下车。 吉普车后门被人从里向外打开,蔚蓝军服袖子扯起,露出一截葱白手腕。 而后,一只军靴踩出来。 就这个状态,停顿了大约有个六七秒的样子,那只手才一把将车门完全推开。 随之,一个二十出头年轻女人的身影,跃下车来。 蔚蓝制式军官服,少将肩章,后背背的是一套特制的超级武力专用源能装置,也算符合之前的说法,制式战刀没有任何特别。 女孩的样貌好看,大约是逛遍十座城市的街,也看不到一人可比的那种好看。大大的眼睛,明亮纯净的眸子,以及没有修饰痕迹但是完美的眉形与浓度,都透出来一股子少见的英气。 身高估计得有个一米七左右的样子,身材凹凸不算明显,但也恰到好处,不胖,但也不是弱不禁风。 一头乌黑的长发扎了马尾,束在脑后,虽然好看,但是对于一名战士而言,难免嫌长了些。尤其现在那上面还夹了个小女孩式样的粉色发夹。 哎哟,怎么还戴耳环啊,这算什么情况,以为来度假的么? 着实好看的女孩,只是除了眼眸中偶尔的英气外,完全不像一个战士,一个超级战力。尤其她太白了,东方人的白,白里透粉,没有一点伤痕瑕疵,简直不像话。 溪流锋锐几个人就这样看着人家姑娘,目光坦然而直接,只是依然集体一言不发。 “你们好。”女孩见状,只得主动敬礼,又主动伸出手说:“我叫杨铁雨,是蔚蓝派驻溪流锋锐的联络官……” 她伸出的右手腕戴着一串金链子,圆滚滚得一颗颗小珠子,穿在软绳上,连接处缀了一朵小莲蓬,也是金子做的。 通常,年轻的女孩子戴黄金,难免会显得俗气,但是她不会,因为她的手腕,实在太白了。你若想找个词去形容,便只有交相辉映。 “很高兴来到溪流锋锐,见到青少校,温少尉……各位,希望以后我们合作愉快……”虽然暂时没人搭理,女孩仍热情继续说着。 但是,“走了。” 韩青禹突然开口,从大石头上跳下来,面色像是好不容易应付完一件烦人的事,一边走,一边招呼大伙一起离开。 865.所以你到底看了还是没看 走了?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这样走掉了?! “难道我今天真的一点都不漂亮吗?”“我努力打扮了啊!”联络官小姐伸出的手悬在空中,僵了大概有个五秒左右。 前方那一群臭男人,眼看着已经要走远了。 这情况给人一种感觉,像是村里的小痞子们收到消息,集体出来看美女,结果发现美女并不怎么样,于是意兴阑珊地走掉了。回去的一路上,怕还不知道怎么骂骂咧咧挤兑人呢。 “等等。”唰唰的脚步声踏过经年积累的落叶,杨铁雨跑步体态轻盈,但是步幅极大,速度飞快追着喊:“堂,贺堂堂少将,伟大的肾击者,吃尖的恶魔……” “所以你到底找谁?”贺堂堂转身问。 和他一并停下来的还有杨清白。至于另外几个,闷不吭声像是憋着事,依然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 “你。”杨铁雨在奔跑中侧箭步刹车,像一辆重卡在地上履出一条沟壑,挺身先哽住一下,才说:“原来,你就是贺堂堂少将啊,溪流锋锐这么多高手,我一直最崇拜你了。” “是么?呵呵。”贺堂堂冷静地翻了个白眼。 “是啊!然后还有一个,我也有点崇拜的。”杨铁雨偏头看了看前方几个混蛋的背影,小声小气问:“那个,你们沈宜秀少尉,是真的一点消息都没有了么?” 贺堂堂没好气,“关你屁事。” 大爷的,你找死是吧?杨铁雨心底恼火,拳头攥了一下又松开,“唉,其实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你们一定都很担心她,很伤心对吧?尤其青少校。” “嗯,是挺伤心的。”杨清白从旁接话,神情先是哀伤了一下,接着洒脱笑起来?“不过人总要往前看嘛?既然跟锈妹的缘分只有这么长,大家伤心个两天也就算了……” “两?两天吗?!”联络官小姐一下调门都高了?跟不服气要找人吵架似的。 “是啊,不然要几天?我们大家都很忙的好不好。”杨清白坦然说。 “那?那是你吧?像你这种无情无义的人,才可以这么轻松。青少校、吴恤和温少尉他们肯定不止?他们肯定都特别伤心?一直伤心,一直难过。” “实不相瞒,所有人里,就他们仨恢复最快了。吴恤么?反正没有感情的?瘟鸡忙着谈长途恋爱,青子还要准备相亲。” “……”联络官小姐傻了,偏头不说话,哀伤又气愤的样子。 “走了哈。”杨清白也不管她,径自打了贺堂堂的肩膀往前走?回头说:“对了,你名字挺有趣的。” ………… “铁雨……易锈?宜秀,她该不会觉得自己很聪明?这样很有趣吧?”温继飞好气又好笑,走到韩青禹身边说:“怎么样?现在什么心情?” “没心情。”韩青禹的声音?听着有些郁闷?但也有一种莫名的如释重负。 ……把时间拨回去年的极点战场…… 事关人类存亡的最后一击,数百人从高空跃斩普嗒尔。眼见青子当空坠落,锈妹一身铁甲,大致是冲得最快的几个人之一。 但那毕竟是普嗒尔,就算它决死一击的绝大部分能量都给了正面的Ne,它的出手也不是一般超级高手可以轻易抵御的。 何况锈妹本就刚从昏迷中醒来,身上铁甲皲裂,早就已经在破碎边缘。 轰响声中,铁甲倒飞,厚重的死铁像是被锤击的洋铁皮一样,噗隆一声瘪下去,接着,喀喀的破碎声起。 意识最后的一抹清明中,锈妹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对于死亡,她并不是很害怕……她更害怕,自己被人看见……铁甲已经破碎,一旦受力消失,就会开始脱离身体。 “呼啦!” 之后的一幕,锈妹自己没有看见,她当时已经昏过去了。反而现场和卫星画面中,许多人都有看见,只是他们看得并不真切和完整。 一个人,青少校。 一面旗,溪流锋锐的军旗。 那个刚笔直坠落的身影,一身染血,左手战刀,右手旗面,整个人如同一面旗帜升起,直线冲向天顶。 与之相伴,一个红黄色炎龙巨大而飘渺的虚影,急速升腾。 “青少校回来杀普嗒尔了。”每个人都是这样想的。 当时的画面,看起来也确实如此。 天顶乱战之中,青少校左手的战刀,自下而上干脆利落地捅进了普嗒尔的胸口,捅至没柄……同时间,只听得一声巨龙的哀嚎,空中炎龙庞然的虚影破碎、飘零。 漫天光影模糊中…… 左手战刀被留在了普嗒尔的身体里,韩青禹弃刀,借力一跃,整个身形荡起,右手军旗展开,横向离开画面。 很多年前,韩青禹还是一名蔚蓝新兵,当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陪练的铁甲不是机器人,里面藏着一个小姑娘的时候,他答应过她,若她将死,让她看到自己长大的样子,同时,绝不让她被别人看见。 有些时候人们会觉得,在生死面前,这些东西并不很重要。但是锈妹从十岁出头,一直呆在这副铁甲里,她觉得重要,那就重要。 ……染血的旗帜在空中裹住了铁甲。 韩青禹将人横抱在胸前。 坠落。 “那天落地的时候,青子整个人都已经不成人形了,他像一具血尸站在那里,意识不清,好像在找什么。”杨清白后来说:“当时我想上去帮忙来着,但是他已经认不出我了,嘶吼着不让我靠近。他谁都不让靠近,一直到瘟鸡带着折秋泓赶到,慢慢开口安抚。” “最后,他亲手把锈妹抱进了现场临时搭建的医用帐篷,眼睛被血凝得睁不开,他就听声音跟着走,一直到把锈妹放在手术台上,自己倒在手术台边。” 杨清白的所知,到此为止。 后续,帐篷被重重围住,不让任何人靠近。 ………… 当韩青禹在一张临时病床上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手术台边,折秋泓偏头看了他一眼,说:“锈妹真的很漂亮,对吧?” “嗯?”韩青禹似乎没听清。 “这是我作为医生和女人,见过最完美的身体。”折秋泓示意手术台说:“别装傻,你其实早看到了吧?你送她来的时候,锈妹身上就已经没有铁甲了。” “没,当时没注意。”韩青禹先偏头,后摇头。 “那要不你现在看一下?放心,你不想负责的话,我可以不告诉锈妹,你早就已经把她看光了。”折秋泓难得这么八卦一次。 “滚!”韩青禹强撑起来,下了床,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挪到医用帐篷门口,没回头说:“干脆你别跟锈妹说,是我给她抱过来的吧,要不事情解释不清楚……就说是你在地上捡的,告诉她你捡到她的时候,铁甲还在。” “……好吧,如果她能醒过来的话。”折秋泓在身后,有些哭笑不得地回答。 ………… “所以你当时到底是看了,还是没看?”温继飞问这句话的时候,那位自称杨铁雨的联络官小姐,还在身后远远跟着,一边生闷气,一边臭骂某些人无情无义。 因为Ne和尼科拉的威胁,沈宜秀少尉的生死与所在,是蔚蓝在南极战后最大的绝密之一。关于她的情况,除了一则死讯,连在卫星通讯中都不许提及。 几天前,当锈妹终于从生死无定得昏迷中醒来的时候,蔚蓝元老会通过折秋泓给出了一则建议,让她借此机会,暂时先换一个身份生活。 锈妹想了两秒钟,觉得这个建议有趣极了。 866.大铁桶的自我分裂 “没看。”韩青禹自然而坚决地否认,而后犹豫了一下,小声为难说:“就模模糊糊地看到一眼,应该不算数吧。当时那个情况,乱战加上漫天的实质乱流,我又受了伤……真的,我连她具体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 青少校这回没有说谎。只不过那模模糊糊的一眼,毕竟是他死直的一生里,第一次见到异性的身体,而且还是身边一直亲近的某人的身体,折秋泓口中她所见过最完美的身体……遭受的冲击和留下的印象,难免都深重了些。 以至于他刚才真正见到锈妹,忽一眼看见她很白的手腕,忽一眼,又看到很白的脖颈到领口的曲线……脑子里模糊的画面就自己个儿呼呼乱闪,完全不受控制。 所以他才郁闷了,臭着一张脸着急说走。 若不然,以他们一贯的恶劣,怎么也得好好欺负欺负这个新来无知的小联络官才是。 “哈哈。”温继飞笑着打了个哈哈。温少尉是多聪明的人啊,一看青子这样认真辩解,便知道他是真的无措了,索性避开正面话题说:“看来你的炎朽是真的崩了。” 韩青禹的炎朽崩了,崩于极点最后的那次反冲天顶。 那一幕【重袭天顶,擎旗而战】,如今早已是源能战争史中,The青少校又一个辉煌的史诗画面……世人皆以为,他是一如既往的战意无敌,重伤决死也要去杀普嗒尔,却不知,那一刀其实只是顺便。 青少校那一去,主要是为了去守一个承诺。 而后,正如吴恤所说,炎朽崩溃之后的韩青禹不但实力恢复,反而更加强大了,如今情况:炎朽即他,他即炎朽。 “回来就回来吧”,一旦避开了看或没看这个话题,青少校的自然自信就都回来了,一边走一边说,“其实我觉得这里比蔚蓝什么的秘密基地更安全。Ne和尼科拉要是真的知道了,他们敢来,咱们就敢正面一战。” “嗯。”温继飞点头,蔓延自信。 南极一战之后,陈老头的情况极为不好,这是他们几个一直都知道的……所以如果说现在这世界,还有哪里,真的可以正面抗衡Ne和尼科拉,大概就只有溪流锋锐了。 这里有可以自爆威胁的贺堂堂。 有尸人维泽谁也不知道到底恐怖到何种程度的生命最后一刀,他跟吴恤吹过的牛,说那一刀天神同死。 还有一个,目前尚且不能定论,但是其实很可能,已经把人类最强序列从两人变成三人的韩青禹。 “你们说什么?”贺堂堂和杨清白摆脱了杨铁雨追上来,一边窃笑,一边小声说,“她刚拉着我们俩打听锈妹的事呢,演得可认真了。” “是么?神经病。”韩青禹扭头,好气又好笑一下,“既然她觉得有趣,咱们就陪她玩几天好了。” “好是好,不过我现在这心情,怎么总感觉有点别扭啊,你们呢,有没有?”贺堂堂说话回头快速看了一眼,那个一边生闷气,一边缀在后方的身影,具体是什么感觉,他说不上来。 “嗯。”吴恤点头。 他这一点头,大家就都爽快承认了,说:“是有点。” 其实除了韩青禹,他们每个人的感觉,大致都差不多。 就一开始吧,知道锈妹终于挺过来了,要回来了,而且是以脱离了铁甲的状态,每个人都是满满的开心和激动,好奇和期待。 毕竟是身边一起生活了那么久的一只大铁桶啊,突然间说要变成年轻姑娘了。 这感觉就像是你一直养的一只狗,突然说她其实是狐狸,而且日子到了,要成精。 对于这一点,就连吴恤这样的家伙都忍不住好奇,若不然,他今天也不会着急从维泽那里过来。 今天是一个数着指头等了好些天的日子,蹲在小路口,听见汽车车轮声响的时候,每个人都不自觉紧张了。 他们这群人当初看见普嗒尔的当时,似乎都没怎么紧张,但是刚才,确实是紧张了。 等到车子终于停下,看见锈妹囫囵完整,健健康康从车上跳下来,第一眼,各自低头的低头,偏头的偏头,大约偷摸着都红了眼眶。 他们的锈妹,差一点就没了。 结果只是没了一只大铁桶,换回来一个丫头。 是哦,差点都忘了,她一直都是个丫头,现在,人就站在眼前了,眉眼是眉眼,胳膊是胳膊的。 想到这里,各人就都开始不自在了,原本大通铺上一起睡觉,搭肩踢屁股,摔来砸去的感情,突然间开始变得别扭,生出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感和距离感。 这感觉让人很生气。 偏她吧,还没心没肺,傻不愣登一个人跟那演得挺欢。 于是,就更无语,更气不打一处来了。 ………… 其实,他们这样别扭,锈妹又何尝不是。 她选择这样回来,这样演,固然有贪玩和觉得有趣的成分,但其实,心里一样有惶惶的紧张和不安在里头。 “他们会不会不习惯啊?” “他们会不会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啊?” “他们会不会跟我生分、尴尬了呀?” 锈妹想着,干脆先以这样一个外人的身份,与他们重新熟悉起来,再告诉他们真相也挺好的。 只是,她又忍不住纠结。 “要是他们不喜欢杨铁雨,我应该难过对吧?” “那要是他们都很喜欢杨铁雨,很快也像对待锈妹一样对她,我是应该高兴还是难过呢?” 小铁姑娘这么想了一路。 结果到地儿,他们压根就没搭理她。 就连贺堂堂那个一夸就飘的家伙和杨清白那个喜欢蹲路口看美女的家伙,都一脸的不耐烦…… 小铁姑娘那个气啊,都快气炸了! 转而又想:“果然,他们还是只对锈妹一个女孩子那么好,嘻嘻。” 她都快分裂了。 “哎!你自己进基地随便找个空地方住吧,晚上在食堂给你摆个接风宴……要是找不到,你打听过来。” 前方,贺堂堂冷不丁回头喊了一句。 “哦。”杨铁雨仰头,乱乱的应了一声。 “自己找地方住么?我自己那间屋子……要不我假装不小心正好找到那去吧?不行,这样太明显了。再说万一他们不让住,把我赶出来怎么办?” “接风宴,可是我不会吃东西啊……哦,我会吃了。他们会不会灌我喝酒啊?” 她这想着,前方一群人嘀嘀咕咕说的啥也听不清楚。 “陪她演几天倒是没问题。”贺堂堂走着,一边思索,一边说:“问题以后怎么相处啊,她现在这么好看了,怎么办,咱们还欺负她吗?” “就她现在这个身材,咱们还叫她桶妹不?” 867.第一顿饭 心里想着不能招惹怀疑,杨铁雨联络官特意避开了曾经住过的那栋楼,用点点选选的方式,另选了空置的楼栋和房间,做了入住登记。 然而点选的运气并不好,那间屋子之前是一群男兵住的,开门一瞬间,满屋子长时间培育的,强壮而结实的致命气息,几乎将她这个超级战力,直接推飞出去。 “卧!草!” 因为长期在密闭铁甲里生活的关系,锈妹如今对气味的敏感度要比一般人强烈很多,冲击大了,旧日被那群人带坏学的脏话,脱口而出。 “登记了可就不给随便换了啊。” 看守老营房的张大爷早有防备,隔了好几米吊在身后,说话间,抬手扇了扇鼻子,转头背着手慢悠悠走远了。 “嘿嘿,可算有人帮着清扫这些个毒气室啰。” 老头偷摸得意的嘀咕,远远传回来。 溪流锋锐对蔚蓝来客的态度一向都不怎么样。这一点杨铁雨联络官不知道,沈宜秀少尉是最清楚不过的,毕竟这里老一辈的将士,绝大多数都来自不义之城,且其中很多人最初都是被蔚蓝赶绝到那里的。 只是这位张大爷。 之前,他还没受伤退下来的时候,即杨联络官还是锈妹的时候,他在最爱跟着铁甲冲锋的那拨人里,但凡有能力护着她的地方,都拿命护着。 “果然物是人非,过分了啊,老张头。”“不过行吧,就当我终于有手有脚,回来给你干活了。” 捏着鼻子,杨联络官默默开了窗户通风,又出门折了满怀的树叶回来,揉碎了当作空气清洗剂,打扫房间勉强安顿下来。 期间倒是也有几个闲人过来看过,但都只是看看,碎嘴几句而已,一个动手帮忙的都没有。 “唉,这要是锈妹回来了,他们肯定都对我很好,很好。” 溪流锋锐的人大体并不善良,更不温柔,但是要说这群暴匪,曾经一致都对某个人特别好,心疼关爱有加,那就只有那个从十来岁开始,一直坚强生活在铁甲下的小铁妞了。 那可是整个军团(排除某几个特别无耻恶劣的家伙),心头的柔软。 杨联络官这样想着,心里不由得有些许遗憾,但是,转念想到不久后那几个家伙惊讶、惊吓的样子,又觉得都值了。 ………… 傍晚时候,余晖从雪山上打下来。 蔚蓝刚来的女联络官出了门,穿着一身扎了褐色小皮带的白色连衣裙,走在溪流锋锐基地里。 她脚上的鞋子也是全白的,头发依然是马尾配的发夹,手上的黄金小珠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说起来,溪流锋锐基地这个令全人类神往和崇拜的地方,其实经常都像一个大农村,休息时间到处都是聚成一堆的汉子和女人。他们蹲着,站着,一点不热心地看着她像一只没头苍蝇似的,在基地里到处找食堂。 “莫不是个傻子哦。” “嗯,应该是。” “但是生得真标致哈,听说还是个超级。” “花炮……” 基地里日常并不缺美女,不义之城本就不缺姿色上佳的女人,米拉队长更是可以归为让人惊艳的一档。 而且她们的作风多少都是开放的,四季里去游泳,直接穿着泳衣去,穿着泳衣回,也是基地路上见惯不怪的事。 “说起来,咱有多久没见过基地里有女人穿连衣裙了?” “不是多久,是压根就没有过。” 种群存亡战争的时代,战斗军团基地里,人们怎都无法理解的打扮……其实,不过是一个十岁女孩曾经失去的,后来漫漫十余年一直孤独梦想的漂亮衣服和发夹而已。 终于一天,她从铁皮人做回女孩了,就着急着穿上,穿给自己最在意的人看。 “哎哟,可算找到了。” 杨铁雨推门的时候,包厢里那群家伙已经都在了,菜也上了满满一桌。 “杨联络官坐。” “来,尝尝我们溪流锋锐的手艺。” 说着话,菜就直接到了碗里。一样,两样,三样……似乎就连吴恤,闷不吭声都夹了一筷子过来。 怎么,突然这么热情的么?锈妹醒来也没几天,一如过往靠源能滋养着,至今还没有吃过饭呢。 这会儿,“回家,吃饭啦!” 这么想着,锈妹心里既感慨又感动,定了定神,郑重夹起一截芹菜,满是仪式感地慢慢放进嘴里,嚼开…… “嘶!” 为什么这么辣,为什么这么咸,为什么好像味道很奇怪,感觉好难吃?! “怎么了?怎么了,是菜不好吃吗?” 桌边一群人连忙关心询问,同时纷纷动筷子,夹了芹菜去吃。 “我觉得还好啊。” “嗯,挺好吃的。” “所以,是咱们这菜的口味、做法,不对杨少将的胃口吗?” “没。”杨联络官连忙摆手,想了想说:“是太好吃了,太好吃,所以我嘶……好厉害的意思。” 看来应该是我的问题,十多年没有吃过东西,我的味觉变得太过敏感和奇怪了。 “那就好,那杨少将多吃点。” “对,也试试这个。” “还有这个。” “这个。” “啊,好。”迟早总要适应的,适应了就觉得好吃了,杨联络官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再次拿起筷子…… “呕!好吃。” “咳咳咳……这个也好吃的。” “呼、呼、呼,这个,这个最好吃了。” “就是有点辣……” 锈妹吃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桌边那群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筷子的家伙们,一个个专心地看着她吃,一样不知不觉眼眶里泛出来淡淡的水光。 “杨少将说笑了,这些菜,明明都没放辣椒啊。”小王爷在旁眯着小酒,慢悠悠说了一句。 “是么?!这个味道,不是辣么?!天呐,我的味觉记忆混乱了?!”杨联络官整个人都惊了。 但是生怕被发现,不敢质疑。 “等等,这些菜……好像不太对劲。” 锈妹过往虽然自己不吃饭,但是最爱坐桌边看他们吃饭了,所以溪流锋锐食堂大厨们做菜的色泽和摆盘,她大概都还是有印象的,不可能这么糟。 “所以是故意的么?这群混蛋又欺负蔚蓝来的人?连一个小姑娘都不放过?我明明很漂亮的好不好?” 这一刻郁闷的锈妹并不知道,桌上这些菜,实际并不是故意欺负人的恶作剧,当然它们也不是大厨烧的。 烧这些菜的人,是韩青禹、温继飞、吴恤、贺堂堂、小王爷、杨清白…… 一个全世界除了她,绝没有人能够请得起的厨师阵容。 为了给她做这顿饭,这个曾经弄死过两具戴呃,扑击过大尖普嗒尔,可以正面硬刚Ne,深刻关系着人类未来命运的阵容,从三天前就开始着手准备,今天又在厨房鸡飞狗地跳忙活了大半个下午。 868.火星.人 小王爷把酒拿出来的时候,杨联络官的神经立即警觉起来,她还没喝过酒呢,这要是万一喝醉了,可不就全露馅了呀…… “对不起啊,我不喝酒。” “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只是一直以来,但凡溪流锋锐愿意设宴招待的人,还没有一个可以说他不喝酒的。” 小王爷的语气不善,脸色也跟着变得难看起来,看样子今天一定要强人所难。 “溪流锋锐有这个规矩么,什么时候的事呀?”锈妹心里回想了一下,这样的规矩,明面上肯定是不曾说过的,但是事实,又似乎确实如此。 毕竟,打从基地建立至今,这帮家伙就没设宴招待过几个人,而那几个特例,比如当年的邵玄队长,还有刘一五上将,来了这里自然都是无醉不归。 可是我是女的呀,大美女,你们这群混蛋竟然也灌?! 杨联络官不得已,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刚刚赶来,同为女人的米拉队长。 但是,昔日的好姐姐,看见直接避开了。 “那……好吧。”杨少将神色毅然点了点头。 还好,酒而已,她有生命源能可以顶。以她现在的实力,别说是酒了,就是敌敌畏,也可以千杯不倒。 “嗡。”生命源能的激发并不需要装置辅助,除去轻微的能量波动外,几近无声无形。 但是,“这样喝就没意思了。”青少校开口同时,转身看过来。 感觉就只是缓缓看过来而已,语气也平和淡定,但是,锈妹体内刚刚涌起的生命源能,立即如同在疾风下的火苗,摇曳熄灭。 这是什么?生命源能的直接等级压制么?! 青子他现在这么强了?! 锈妹心里喜悦的同时,放弃了抗争。 这当然不是因为她面对青子的压制,完全没有能力反抗。生命源能的等级压制本身,从来就不是坚实和可靠的,只要战斗意愿充足,意志坚定,就算是一般超级战力,都可以在普嗒尔的压制下坚持反抗并向它出手。更何况如今锈妹本身,也已经比当初更强许多。 “那我试着喝一点,祝贺青少校实力恢复,越来越强。” 说到这,杨少将捂着杯子的手掌移开了。 小王爷倒酒,真就只是一口的量。 “那就先喝一点试试,说不定杨少将其实天生海量呢,这样的人我之前也遇到过几个,喝酒如喝水。” 小王爷一边说着,一边给韩青禹也倒了半杯,收起酒瓶。 “好,那我试试,要是试过后发现真的喝不了,你们可不许再逼我喝啊。” 锈妹说完,像模像样地举杯。 “谢谢。”韩青禹也举杯,仰头直接一口干了说:“嘶,这酒好像有点烈,杨少将慢着点来。” “嗯。” 等等,青子什么时候对女人这么温和体贴了?他……他不会是因为看见蔚蓝新来的联络官太漂亮,连本性都迷失了吧?振作起来啊,死铁直人,之前的那么多年,你可从没对锈妹这么温柔体贴过! 你王八蛋啊,韩青鱼,锈妹那边重伤,植物人,生死未卜,还一点音讯都没有呢,你这就惦记上漂亮姑娘了?! 难怪杨清白下午说你只担心难过了两天,就又开始张罗相亲了。 韩青禹,你没有心! 咦,我现在应该这样生气么?怎么好像哪里不太对? “啧。”一边想着,一边酒就到嘴里了,杨少将品到味恶劣,缓缓抬头,“吧嗒,吧嗒”咂摸了两下。 酒,怎么好像还挺好喝的?酸酸甜甜的。 是我醉了么? 没有,我一点事都没有。 “怎么样,杨少将再来点儿?”小王爷示意手上酒瓶,热情笑着问。 锈妹想了想,点头,“嗯。” 这次是个半杯,因为实在好喝的关系,没两口就喝完了,还是没醉。 “再来?” “嗯。” 没醉。 “再来。” “好。” 没醉…… “再来点儿。”这次,杨联络官自己把杯子递出去了。 “杨少将好酒量啊!之前真的不喝酒?” “不喝,没喝过,不过我爷爷酒量很好,我爸妈也都挺爱喝酒的……可能是遗传的?”锈妹说得有些自豪和得意。 “那估计是了。”小王爷一边表示赞同,一边又给倒了一个满杯,“来,为了人类,咱大家一起干一个。” “好。” “咕咚。” “咦?” “这杯……” “pia唧。”话还没说完,人就顺着椅子躺地上了。 “这杯才是酒嘛!”小王爷得意洋洋接了下茬,两秒后,脸色尴尬起来,“真就一杯倒啊?醉死了?” “嗯,醉死了。”贺堂堂抬头瞪他说。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想灌醉锈妹,然后等她自己醉后胡话,把最近的得意、自夸与“骗局”、“真相”都说出来的,那样以后少不得拿出来笑话她。 只是没想到,出手太重,直接一下就给她撩翻了。 “你们这帮人啊,现在怎么办?”米拉假装生气一下,起身过去把锈妹抱起来,放在了另一头喝茶用的沙发上。 “那,咱们就只能自己拿这顿酒,庆祝锈妹完好归来,重获新生了。” 温继飞笑着,倒了满杯的酒举起来。 ………… 因为桌上的菜实在下不了口,只能干喝的关系,这群人间高手,没多久就真的都把自己喝醉了。 当然,因为心里始终怀着警惕,醉的程度有限,必要时随时可以让自己清醒过来。 不管怎么说,总归是难得醉一次,微醺的醉意怡人……酒后谁都没有着急离开,就这样分散了躺着坐着,闲聊起来。 从新兵营聊到1777; 从捡到吴恤聊到弄丢世亨少爷; 从喜朗峰聊到南极洲; 从劳简聊到邵玄队长; 从Ne聊到陈老头…… “啪!”突然的一声,人从沙发上摔下来的声响。 锈妹摔地上了。 米拉正准备过去扶她,她已经自己迷迷糊糊爬起来了…… 然后,踉跄着,走到韩青禹靠坐的沙发一头,轻手轻脚挨着他身边躺下,蜷曲身体,呼呼睡起来。 迷惑行为…… “这是,还醉着呢么?”贺堂堂抬头困惑问道。 “嗯,她以为自己还是那副铁甲呢。”温继飞温柔笑了一下。 以前,他们睡大通铺的时候,那副铁甲就一直是一侧靠墙,一侧挨着青子睡的,半夜里抡胳膊抬腿,好几次差点没给韩青禹直接砸死。 “让她睡吧。” 就好像从前一样,她睡她的,剩下的人放低点儿声音,该聊继续聊……温继飞仰头看看窗外的星空,转头对韩青禹说: “说起来这回你要是真的,已经把最强序列从两个变成了三个……那其实,就是四个啊。” “嗯。”韩青禹当然知道瘟鸡说的第四人是谁。 但是贺堂堂不记得了,“谁啊,在哪?”人趴在地上迷迷糊糊问,似乎很不服气的样子。 “在哪?谁知道呢?” “宇宙那么大。” 韩青禹和温继飞一人一句答了,说完不约而同看了一眼窗外的星空。 ………… 这是一颗星球,有阳光,有时不时的风暴,有泥土、沙砾和山丘、平原,甚至有水,但是没有可以呼吸的氧气,也没有人。 不,有一个。 “这地方,特么的不会是火星吧?!” 佩格芒特倒是很想找个人问问,无奈已经半年多了,不但没见过人影,他连人声都再没有听过。 869.粉色佩格的火星生活 “喂,喂?有人能听到我吗?”火星,唯一人类的声音,在T型大尖母舰空荡荡的驾驶室里寂寞地回荡着。 半年多前,蓝星南极极点上空,佩格芒特与蔚蓝的最后通话,记得也是这一句。 当时,对面拒绝者的人在一片杂音中,急切而坚定回答:“活下去,我们一定会去找你,一定……”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同样的一句话,佩格芒特这半年多来每天都会说一次,只是通话器的那头再也没有回应。 “我数123,1、2、3。” 限时计数结束,通话器里没有回应。 “啪!” 佩格芒特干脆而果断中断了呼叫,不带任何一丝犹豫。而后,在放下通话器的同时拆除电池,将机体和电池分开,小心翼翼收藏、掩盖好。 这一系列操作,佩格芒特的动作轻柔,熟练到让人心疼。 他怕电池没电了。 尽管蔚蓝高级战场通讯器使用的是人类最高端的电池,但是,“万一我要在这里等很多年呢?很多,很多年……” 佩格芒特知道自己并没有进入宇宙深处。 当时大尖这批残余飞船逃离蓝星后,飞行时间并没有很久就集体着陆了,而且它们着陆的这个星球,有日夜更替。 甚至在感觉上,这里的日夜更替周期与蓝星十分相近。 “所以,不算太远,老子应该还在太阳系。” 已经来了半年多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分析和科学判断,佩格芒特目前认为这鬼地方应该是火星。 其做出判断的主要依据,基于他过往听过最多的星球名,除了月亮就是火星。 除此之外,太阳系九大还是八大行星,另外几个,佩格芒特都不太熟。 “这并不丢人,作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和人类的超级英雄,我,佩格芒特,才不会像那些女孩一样去喜欢和研究星座学呢。” “当然,我知道我最近可能水逆,逆了半年多了……” “到底什么是水逆啊?FUCK,用什么办法可以解决?” “好吧,星座学的事等我回去再说……反正这里应该不是月球。” “因为按道理,月球上面应该插有一面米特利国旗才对。这事谁都别想蒙我,我小时候看过那张照片,我还记得……哈哈!” 一个人的对话,佩格芒特终于又一次成功将自己逗笑了。 大约是三个月前吧,某一天,佩格芒特突然从睡意朦胧中惊醒,发现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有说过话了(除了那一句),更没有笑过。 于是,为了避免因为太过孤独而出现什么精神或身体机能问题,他开始要求自己每天这样做。 他跟自己聊天,在驾驶舱里模仿搞笑电影的对白,甚至加上夸张的表情和滑稽的动作…… “Fuck,我的笑点最近好像越来越高了。”在今天之前,已经有连续好几天,佩格没能成功让自己发笑了,“不过今天这个,真是一个很不错的笑话。” 没有绝望,也没有沮丧,佩格芒特站起来,走到一面舱壁前,将右眼贴上去。 这里有一道他用很长时间才凿透的缝隙。缝隙不大,但是可以让佩格芒特更及时地听到外面可能出现的声音,看到外部空间的光暗变化。 火星的天,快黑了。 “该出门侦察和捕猎了。” 佩格芒特将一边耳朵贴在舱壁缝隙上,保持警惕,然后快速更换了装置金属匣里的源能块。 “看来我得更节约一些了。”数了数身上剩下的不到二十块浓缩源能块,佩格芒特小小的郁闷了一下。 其实这里最不缺的大概就是源能,大尖的飞船里有的是,但是,那些全都是金属块。 而佩格芒特,没有提炼设备,也并不知道韩青禹其实可以直接吸收金属块,并倒灌源能。 ………… “检查武器。” “没有问题。” “检查装置……” 熟悉的战前准备环节,口令在遥远的火星响起。 其实在蓝星的时候,佩格芒特并不是一个会老实按照装置操作手册进行战前准备的士兵,但是在这里,他就像是一个刚穿甲的新兵一样,每次都严格执行所有战前准备程序。 因为在这里,他只有一个人。 而着陆在这颗星球的大尖,很可能规模上万,其中红肩的数量至少也在200具以上。还可能有一些一直藏着,准备搞他。 “这些该死的外星人。” “……等等,好像在这里我也是外星人。” 火星上的两拨外星人(一群和一只),从一开始就是互相知道对方存在的。在飞船着陆的最初阶段,双方曾以彻底消灭对方为目的,大规模激烈火拼过几次。 最终,大尖群发现:它们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都没有可能杀死这个有着粉色毛发的奇怪人类。 他很强,单体战斗力冠绝火星,无尖能敌,而且一旦发现自己有可能陷入全面包围,就会跑。 他跑得非常快,突破力极强,这让围困和消耗战术也无从实现。 同样的,佩格芒特也在那几次战斗后,意识到了自己的困境: 第一他的源能储备不够;第二,虽然单体战力无敌,但是因为人类在防御力上的严重不足,一旦红肩群集结规模过大,他陷入围困后一样有生命危险;第三,要是太快杀完了,大尖尸体烂光了,他接下去很可能会饿死在这。 于是,在最初的几次决战后,这两拨外星人就这样,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一边不时战斗,一边共存了下来。 “测试启动。” 战前准备最后一个重要环节,出发前的装置启动测试,佩格芒特从舱壁边离开,不知第几次站在了这艘大尖母舰的驾驶台前。 测试启动是需要源能激发的,这很浪费,但是必须要做,所以佩格芒特每次都会同时进行另一件事:尝试启动这艘大尖飞船。 这玩意要是能开走,佩格芒特早就开一艘自己回蓝星了。 佩格芒特会开源能飞船,蔚蓝的高级战斗人员几乎每个人都会,只是水平有高有低而已。但是,那只局限于人类改造过或自己建造的源能飞船,并不包括大尖的。 截止佩格芒特离开蓝星的时候,人类还没有一个人能够直接驾驶大尖的飞船。 至于说怎么改造……“抱歉,我只是人类前四的高手而已,我并不是一名源能科学家。” 大尖飞船的驾驶台,不只没有操纵杆,而且连一颗按钮都没有。 根据蔚蓝科研部门的说法,它们似乎是依靠某种特殊频率的源能波动,与飞船动力系统进行连接,然后启动和驾驶它的。 而人类,始终也没有找到这种特殊波动频率。 “嗡!”源能装置启动,蓝光闪烁。 “起飞……算了。” 毫无意外,佩格再一次失败了。 因为这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关系,所以,没有人可以告诉佩格芒特,这种失败其实可能是一种幸运。 要是他真的把飞船启动起来了,他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几率,会因为不认识回去的路线,真的独自去往宇宙深处…… “好吧,出发。”带着少许郁闷,佩格芒特关闭了装置,只依靠身体本身的运动能力,离开早已经没有一具大尖的T型母舰。 弓着身体,如一只敏捷而无声的猫,进入夜色下的火星地表。 870.你让大尖很为难啊 佩格芒特如今居住的这艘大尖飞船,早就已经不是他最初搭乘开始宇宙漫游的那艘了。在最初阶段的激烈战斗中,因为持续被找到和围杀,他连续换过四艘飞船……这是第五艘,住了有快三个月了。 可能因为这艘T型母舰孤零零落在一片环形山谷里的关系吧,这次,大尖群一直都没有找到他。 “夜是战场,风暴的呼啸,便是你们的丧钟。” 为了节约源能,依然是装置关闭状态,佩格芒特一边在心里自己制造气氛和仪式感,一边谨慎而快速地在山石之间穿梭前进。 这并不是一条固定的路线,为了避免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佩格芒特几乎每次出动和归来,都会选择一条全新的路线。 为此,他总是不惜绕很远的路。 “还好来的是我啊,而不是溪流锋锐那个木头人,要不然,人类应该已经迷失在火星很久了。” “其实另外那个以爱吃大尖著称的家伙,才是最应该来的。要是把我换成他就好了,这玩意大概只有他会觉得好吃。” 在没有另一个人的地方,突然想到某个人类,似乎也是有趣的。佩格芒特嘴角翘了一下,猫着腰的碎步奔跑中,突然俯身前扑,手掌在下方石头上轻拍一记,身形如一只飞跃的松鼠,轻盈落进一条隐蔽的山谷里。 今天,他将从这里出去,开始又一场悄无声息的猎杀。 ………… “他又出来了。” “嗯。” 这颗星球没有别的人类了,所以,这是两具红肩之间的对话。当然,它们用的是大尖文明的语言。 此时此刻,它们就站在山谷上方的山梁上,于漆黑的夜色中,一直清清楚楚地看着佩格芒特一路左闪右壁,左蹿右跃。 通常,在人类过往的认知里,大尖族群好像是没有喜怒哀乐的,至少它们很少有情绪反应表现出来,但是此刻的这两具红肩,明显有着深刻的哀伤和无奈。 甚至还有愤怒。 “该死的,这个愚蠢的人类直到现在依然没有学会驾驶我们的飞船吗?走啊,你走啊!离开这里!”一具红肩说。 “要是我们会人类的语言就好了。”然后另一具红肩说。 如果可以沟通,火星上的红肩们,会立即无条件告诉佩格芒特飞船的驾驶办法,欢送他离开。 然而它们不能。 所以这样的日子还在持续,它们不得不日复一日地看着这个愚蠢的人类,出来偷袭猎杀他们的战士,并因为害怕自己刚刚制定的重要计划被他发现和破坏,而焦躁不安。 红肩并不足够聪明。 所以,在之前的几个月里,它们始终都在纠结思考一些简单而不怎么关键的问题,比如: 怎么弄死这个人类? 弄不死了应该怎么办,还要继续与他决战吗? 为什么他好像也不再急于战斗?他到底想干什么,他为什么不走…… 他很喜欢吃我们吗?从那片冰雪大陆开始,人类开始以我们为食了? 他经常的自言自语,和那些奇怪的动作,到底是什么意思? 至于求援这件事,红肩群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固定思维左右,它们哀叹于在蓝星最后时刻的失败,同时认定,以目前船队残余的资源规模,已经再也无法建立那样一个超级牵引场。 直到最近几天,它们才突然意识到,其实它们可以先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建一个中型的牵引场,牵引一支族群军队来到这颗星球。 然后,由那支军队再建一个大型的牵引场,牵引过来一支更大的军队……这样,至最终获得足够的资源,重建一个超级牵引场,牵引族群的超级大军到来。 “他最近已经只挑我们这个等级的战士杀戮了,我们的战斗力,正在不断减少!” 因为愤怒,红肩拔出了蓝光柱剑,指向谷底佩格芒特的老巢,那艘T型飞船,说: “要不,我们叫上所有的战士,今晚在这里再围杀他一次吧?” “不!不会成功的,只会造成没有必要的损失。”另一具红肩表示反对,说:“既然没有绝对的把握,还是不要再去招惹他了,否则,他又要换飞船……” 佩格芒特每次被发现就会换一艘飞船,而他每次更换飞船的举动,都意味着某一批大尖的死,以及那艘船上所有物资资源的损失。 虽然金属块对他暂时没用,但是搬,但凡有机会佩格芒特还是会搬走的。 —————— “而且,在他寻找下一艘飞船的过程,万一被他发现我们刚开始建造的牵引场呢?我们确定能阻止他吗?”红肩继续说。 “也是,那么为什么我们不把牵引场建得离这片区域更远一些呢?” “因为我们的飞船,全都降落在这片区域,大规模的物资搬运并不轻松,而且很容易引起他的注意。” “可是为什么要搬运,我们可以直接让飞船起飞啊!” “……对哦,我们可以起飞!” “是啊,让我们突然集体起飞,把他独自扔在这颗星球,反正它也不会驾驶我们的飞船,不是么?” “是的。” “让我们去寻找另一颗星球,建立牵引场吧。” “没错!”兴奋的红肩突然间顿了顿,“可是,我们能够确保,在找到下一颗可以降落的星球后,依然拥有足够的资源,去建立一座中型牵引场吗?毕竟因为之前的损坏,我们能够再次起飞的飞船,已经不够多了。” “这个……不知道。”另一具红肩也懵了,思索了一会儿,突然说,“哎,他消失了。” ………… 火星,两个小时后的夜,一片漆黑。 这是一片同时停有超过十艘大尖飞船的山坡区域,包括一艘母舰,四艘中型战舰以及数量更多的小型飞船。 零散或成群的大尖在飞船间游走,穿梭,看起来漫无目的,也没有任何意义。 “这群蠢货。”佩格芒特整个趴在高处的一个石坑里,一边谨慎观察,一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刀锋。 他在等待时机进入那片区域,不用源能。 然后,在里面埋伏起来,耐心等待一场风暴……最终在风暴的呼啸声,短暂开启一下装置,搞定一具红肩,带走,消失在火星夜晚的漫天沙尘里。 “他又来了,在高处。”不远处,大尖母舰的侧面,一具红肩仰着头说。 “看到了。”另一具说。 “怎么办?在这里组织起来攻击他吗?” “不,我们没有能力杀死他。一致的意见早已取得,我们接下来只会在他发现牵引场的情况下,与他决战。尝试杀死他,或至少阻止他。” “好吧……他下来了,怎么办?”红肩的视线中,一抹粉色,刚从高大岩石的侧面跃了下来,此刻,那个人类正趴在地面上,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前进。 “他过来了!消失在那边,泥土里。怎么办,既然不能战斗,我们呼喊,然后一起逃亡吗?” “不!我们不能那样做!那样他会因为察觉自己已经被发现,以为不得不战斗……跳出来杀光我们的。然后他会带走他所能带走的一切。” “那……” “假装没看到他吧。”开口的红肩无奈转身走向舱门说:“然后等待看到底今夜不幸的是谁。” “好吧。”留在外面的红肩回应,准备跟上。 “呼!”起风了。 风声中,“噗!”一柄死铁战刀,从背后洞穿了它的胸膛,同时,一块沉重的死铁,砸在它侧面脖颈处。 这具红肩站在原地,晃了晃。 “不会听到了吧?”佩格芒特藏在被攻击的红肩身后,目光从它腋下穿透,紧张盯着前方另一具红肩的反应。 “如果被发现了……那也没办法,只能多耗费些源能块,把这个大尖群杀光了。”佩格芒特心里想着,手上战刀紧了紧。 “砰!砰!”红肩沉重的脚步,踩在死铁板上的响声。 它没发现。 前方那具红肩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船舱,随后,巨大的舱门开始缓缓关闭。 同时间,身前红肩庞大而沉重的躯体,向后缓缓倒下来。佩格芒特连忙用手撑住,以免它砸在地上,发出太大的响声。 “呼!”省下了,因为避免了一场消耗巨大的战斗,佩格芒特长出了一口气。 “呼!”又一阵火星风暴卷起。 漫天的泥土沙尘中,粉色人类弓身拖着红肩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远处山脚。